《万物不将来【破镜重圆】》 第1章 第一章 看见那人时,余好简直呼吸一滞。 怎么会是他。 全国上百万家公司,偏偏她在这么狼狈的时刻进了陆凭青所在的这一家图书翻译公司。 陆凭青,她的初恋男友。 五年前分手得不算体面,以至于同学聚会余好都没去过。 此时此刻,说是狭路相逢也不过如此。 高大英挺的男人站在办公室门口,侧耳听人说话。 面容清冷,脸部线条硬朗,剑眉入鬓,举手投足之间,厉气疏离尽显,光看气质就是不好接近的一类人。 身旁的人递过去一份文件,男人目光扫过内容,握住钢笔利落签好字。 快速,干脆。 “这是你的工作牌。”负责带她熟悉公司环境的同事周希然递给她一副工作牌。 蓝色丝带,证件照端正大方。 余好腾出手,稳稳接住。 “正宸跟其他公司不太一样,工作牌上班时间必须时刻戴着,否则被陆首席看见肯定会被训的。” “我们公司的陆大首席可是不会允许有人不带工作牌的,喏,就是站在大厅穿白衬衫跟人说话的那个。” “陆首席刚毕业就来了正宸,能力强长相正,就是脾气很冷,对手底下的员工十分公事公办,从不会心慈手软,但凡文稿里有半点瑕疵都能给你找出来。” 周希然说完,瞧着余好的表情,还以为她被吓到,好心安慰:“不过还好你是去做苏首席的助理,所以不用太担心,走吧,我带你过去跟陆首席打个招呼。” 余好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周希然拉到那人面前了。 他原本还在跟人说话,被周希然一声‘陆首席’叫得回了头,“这是我们组的新人。” 几乎是那一刻就四目相对,余好就感觉自己快要失声。 什么职场高情商话语,什么初次见领导该说的话术,统统被抛在脑后。 余好很清楚的捕捉到陆凭青在看见自己后,眉头微蹙了一瞬。 这样近的距离,她能看清陆凭青这些年的变化。 青涩褪去,留下的是在职场上游刃有余的从容,他的那张脸依旧相当冷清。 看人时眉梢轻抬,似乎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保持警惕怀疑。 右眼角下方那颗泪痣倒是中和不少凌厉,被他直视也觉得太过于严肃。 这会让人觉得这男人,是不可靠近的,是不可逾矩的。 分开到现在多久了? 大概五年吧。 分手那天,余好甚至都不敢面对面跟陆凭青说清楚,只打了一通电话匆匆说要结束恋情。 很幼稚也很不该。 从前跟陆凭青在一起的日子是她不肯轻易想起的禁忌,也是她刻意想要忘却的。她任某些东西在角落里发霉变质,却也不敢上前揭开,直到此时此刻,像是不知情的人没轻没重把那东西一把扯开,毫无准备暴露在烈光中,一展无遗的尴尬与无所适从。 她宁愿当个透明人。 他缄默片刻,眸光落在她抿着唇照下的那张蓝底三寸工作照上,淡声开口: “余好?” 好熟悉的声音,沉稳醇厚,总能叫人静下心来的声线。 曾经她最爱的就是缠着陆凭青为她念诗,一字一句都叫人怀念得心悸。 不晓得现在,他是否会为他的伴侣去做那种事情。 “是,陆首席,我是新来的翻译助理,余好。”她极力压制自己的胡思乱想,尽量保持叫人看不出破绽的浅浅笑容。 “我看余助理的高中母校是南临一中,我记得陆首席也是那里毕业的,你们从前有见到过吗?”周希然八卦地问起这个。 余好的目光却落在他桌角那份翻开的文件上,亲笔签名遒劲有力,像他给人的第一印象。 恍惚想起很多年前的夏天,穿着蓝白色校服的挺拔男生走上讲台。 暖洋洋的阳光懒懒扑在少年好看的面容上,从他长长的睫毛到眼下的泪痣,少年天生就带着清傲的资本。 十六岁的余好还没从昏昏欲睡的感觉中抽身而出,就看见少年端正自持在黑板上写下的那个令她此后许多年听见都为之心尖一颤的名字:陆凭青 【我叫陆凭青,现在开始也是高一六班的班长】 凭青,陆凭青。 凭仗丹青重省识。 陆凭青幽黑的眸看向她,真像是稀疏平常的在询问她:“见过吗?” 余好捏紧手中的工作牌,指尖轻微发疼。 十几秒的沉寂后,她被周希然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余助理,陆首席问你话呢,走什么神。” 余好避开他的目光,对周希然歉意地笑笑:“嗯,好像没什么印象,大概……没见过吧。” 话落音,有人走到陆凭青身边,轻声提醒:“老大,贸贞的总经理已经到楼下了,我们现在下去吗?” 陆凭青点点头,淡然说了句:“你们自便。” 他快步走过余好身边,脚步稍快,和助理进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周希然抬抬下巴,看向工作区:“走吧,带你去工位。” 余好的工作位是C组靠墙的一处格子间,桌上有台苹果电脑和白色置物箱。 置物箱里是未开封的崭新便签纸和工具笔一类的用品。 面面俱到又细心。 “这是你的位置,”周希然拿出一张新职员报道在她名字后写上‘已签到’,笑着说:“今天我们组两个新同事呢,你是其中一个,听张姐说另一个还是海归。” “另一个新员工也到了吗?”余好环顾四周,想看看跟自己一起被招进来的那个人。 “跟组长在会议室呢,好像是想去陆首席手下,但那边其实不如我们组轻松,陆首席平时都不怎么笑的,他们组都是冷脸工作狂,不过聚餐倒是很多啊,私底下都是陆首席请客。相较之下,还是苏首席和司首席和蔼可亲一点……” 他还是跟从前一样,一旦做事就会认真得让旁人都忍不住咂舌。 压下听见陆凭青名字的余悸,余好深吸一口气,提起精神笑了笑:“是吗,我之前那个公司倒是不怎么聚餐,偶尔一两次上司都盯着人均价格少的地方请。” “真的吗,那也太抠了吧。”周希然不可思议睁大眼睛吐槽。 余好点点头,发现旁边的格子间没人,但东西却整整齐齐摆放得很多:“这里有人吗?” 周希然煞有介事小声说: “有的,你右手边这位是个男的,叫乔柏茁,性格特别怪,不喜欢别人碰他东西,这几天请假了,说是换季感冒。他这人不好相处的,特别怪,不喜欢跟同事来往也很少参加同事聚餐,你没事最好别跟他说话。” 余好又看了一眼隔壁桌,点点头说好。她的东西不多,随便收拾一下就行。 上午十一点二十分,余好走到首席办公室,调整呼吸,抬手敲门。 “请进。”苏簌清晰干脆的声音从室内传来。 余好压下门把走进里面。 坐在办公椅上的女人正准备结束一场线上会议: “下周五晚七点,我要收到Q34这个项目的最终稿件。另外,小廖,我在早会说的那个关于幼儿自闭症心理学的国外项目,你帮我跟进一下国内各个图书馆的同类型书销售情况。 OK,今天主要讲这几点,明天之前我会把每份译稿具体问题批注在文档,注意查收。” 屏幕上的视频挂断,苏簌看了一眼站在门边的余好,她弯了弯眼睛。 这么拘谨的新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对余好的印象仅停留在面试那天,她记得这个新人提到专业问题时侃侃而谈的样子。 “关上门,然后过来。”苏簌利落吩咐。 余好轻轻关门后把文件放在办公桌上:“这几份是我从前的翻译旧稿。” “知道了。”苏簌忙得手指飞快在键盘上敲击,“稍等。” 余好唇角勾出淡淡笑容,职业性微笑:“没关心,您忙。” 五分钟后,苏簌喝了一口水,抬眼看余好:“关于自闭症儿童心理学的项目,你觉得市场需求大吗?或者说这个项目有没有做的必要?” 猝不及防的问题。 余好没有自乱阵脚,认真想了想,按照自己理解如实说:“我觉是有需求的,而且还不小。” 苏簌挑挑眉,含笑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从前看过一些关于特殊儿童的纪录片,里面有提到过这一儿童群体规模超千万,如果书籍内容能够做到知识专业且疏导儿童心理问题技巧实用,那么我认为这个项目的可行性和市场前景会很不错。” “确实,”苏簌满意一笑,“知道我为什么招你进来吗?” 余好摇摇头,她的确不知道苏簌为什么会招她进正宸,毕竟简历比她厉害的人不在少数。 “你很有耐心,也懂得审时度势,不管是面试那天接近二十分钟的等待,还是刚刚,你从没有不耐烦,我需要这样的助理。这一行,急于求成的人走不长。翻译图书有时是个枯燥的事情,不仅要耐住心性还需要超强的耐心,我希望你能把你的优点发挥到极致。” “好的。” * 刚入职的工作量并不大,都是些很简单的事情。 余好跟周希然一个下午茶的时间就聊熟了,两个人还约定周末去逛街。 打完卡下班后,余好站在走廊等待电梯。 廊道凉爽安静,看着数字从15下降至12楼,电梯门打开,她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眸。 后者淡然垂下目光看文件,余好则怀疑自己出门是不是忘记看黄历,没想到这也能遇见陆凭青。 陆凭青和一个男人站在里面,他穿灰色混纺西装,双腿修长,冷清禁欲,站在电梯一侧听人说话。 余好记得陆凭青身边那个男人,早上她见过,好像叫陈臻,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陆凭青的助理。 “下午好。”余好礼貌打了个招呼。 “下午好啊。”陈臻挺热情的回应余好。 陆凭青只是轻点头,然后侧身对陈臻说:“那就先这样,我晚点跟苏簌再核对一次。” 余下两人四目相对,余好犹豫要不要进去时,陆凭青向前走了一步,摁下开门键,淡淡开口:“去一楼?” “……是” 陆凭青往旁边站,明显是在等她。 这个份上,她再别扭也说不过去,余好干脆一咬牙进了电梯厢。 没有任何旧情人见面的抓马剧情,他只淡然处之。 电梯门合上的一瞬间,她感觉空气都凝固几分。 余好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能跟陆凭青共处一室,这种感觉真的挺奇怪。 他的存在感实在是太过于强烈,余好摒着呼吸等待电梯下降,她都不敢直视陆凭青,视线也刻意固定在上方显示屏上。 那年的事,她做得过分,再怎么样也不该一意孤行,连分手的画面再回忆起来都是支离破碎的。 余好现在都还记得分手时,电话那头陆凭青冷声说出的那些话。 【余好,我不会对你失望】 【因为从今以后,你和我什么都不是】 他当时大概是恨透她了,才会说出那些话。 现在陆凭青将她当作陌路人,是应该的。 她想,要不是几个月前,因为功劳被顶替在办公室跟上司对峙的事情被老妈知道后大吵一架,她现在应该还在南城上着两点一线的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第2章 第二章 叮— 电梯提示机械音打破沉寂。 终于到达一楼,余好匆匆走出电梯厢。 陆凭青目光追随她的身影消失在玻璃门外,才迈出电梯,长腿步伐轻快,往档案室的方向走,他开口问陈臻:“苏簌的助理敲定下来了?” 语气似是平淡,像随口一问。 陈臻跟上他:“是啊,就上次面试那一轮出来的几个,复试后留下的两个新员工,本来两个都是苏首席的助理,结果那什么周川非要来我们组,另一个留在苏首席那里的新助理就是刚刚我们在电梯里见到过的,姓余,叫余什么来着,嘶……” 两人脚步停在右侧第二个房间,陈臻拿着钥匙开档案室的门,嘶了半天也没想起来。 陆凭青打开门,将里面的灯打开,天光大亮,他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余好。” “嗯嗯对,是这个名字,当时面试完了之后,我还记得苏首席和顾经理在会议室争过这个助理的去留。余好是苏首席竭力保下来的面试者。” 陆凭青视线停在第三栏中间那份文件册页,上面标注【W24-002】「外语图书定稿—残酷故事」,干净利落抽出文件,翻了几页,他随手放在置物架上,又拿出几本同类书:“贸贞的合作项目,这几本是参考,格式,排版尽量做到一模一样。” 陆凭青想起余好,指尖一顿:“苏簌会主动保人?” “是啊,那场面你是没看见多据理力争,跟当时签姚蕊佳进公司的时候一样,说起那个叛徒,我现在都想骂几句,拿了公司的赔偿款还要出卖苏首席,好歹也喊一声恩师的情份,也不知道这回的余助理会不会赴前车之鉴……” 陈臻话未说完,陆凭青眉宇微蹙,语气坚定打断道:“她不会。” “老大,你跟余助理很熟吗,你怎么知道她不会?” 陆凭青漠视一切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忽然对一个新员工这么维护,多少有些不对劲,陈臻仿佛嗅到什么秘密,八卦之心油然而生。 “随便说说,你很闲?”陆凭青唇角勾出一个淡笑幅度,“那今晚加个班,把书籍荐语写好发给我。” 陆凭青看人晴天霹雳一样愣住,他淡然走到玄关处签名登记。 陈臻急忙跟上去:“别啊,老大,我嘴欠乱说的。” 皓月当空,余好穿着家居服从氤氲着雾气的浴室出来。 薄纱窗被夜风吹得纷飞乱动,她随手用毛巾擦着滴水的发丝,啪地一声轻关上窗户。 茶几上的手机不停震动,屏幕一闪一闪孙老师的备注。 此刻显眼得不容忽视。 是的,她妈,孙傲梅,南临一中高三部教导主任,不仅面对学生威严在望,对余好更是管控森严。 她接起电话,孙傲梅女士的声音就传来:“睡了?” 余好:“没有。” 孙傲梅单刀直入:“你二姨给你介绍一个条件不错的男的,律师,也在江滨,比你大两岁。我见过了,人不错还谦虚,我和你爸都觉得可以,你周末抽空去见一面。” 她听了孙女士半辈子的话,余好从小到大,什么事情都是由孙傲梅敲定。 小学的兴趣班到大学择校,她从来没有说不的权利。 那次离职也是她冲动之下做出的举动。 说来也是好笑,离职了还不敢跟爸妈说,每天溜出去假装上班作息,最后被老妈看出来,在饭桌上就大发雷霆问她怎么回事。 余好实话实说,也不知道怎么就吵起来了。 老妈指着门口让她滚。 委屈和叛逆偏偏这时候找上来,余好提着行李真就滚到了江滨。 三个月,老妈没给她打过一次电话。 母女两闹着别扭呢,中间全靠老爸传话。 这好不容易打来电话,开口就是让她去相亲。 “妈,我不想去,我才二十七岁,你能不能别总操心我,现在不是以前,晚婚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我不要听你那些歪理,反正这个人你必须去看看,不然过年也别回来。余好,你上次离职已经够让我头疼,我为你选的路都是最适合你的。” 老妈像是下定决心了。 余好无声薅了一把头发,皱着眉不情不愿应下:“知道了。” 老妈挂了电话,立马把微信名片推给余好。 她看了一眼头像,无奈点下好友申请。 跟相亲对象见面的地方约在一家好评居多的西餐厅。 周六的下午,余好早早等待在餐厅内。 11月初的江滨市雾天尤多,连绵小雨将停未停,整座城都笼上一层不真实的滤镜。 余好安静看着窗外各色雨伞穿梭于人群中,像在观看一场黑白默片。 “请问是余好吗?”耳边响起一道温和的男音。 余好愣了一下,回过神,看见一双泛着笑意的眼睛。面前的男人面容清秀,只简单穿了一件浅灰色大衣,冷白肤色,戴一副细框眼镜,笑容温和优雅。 余好只用三秒就反应过来,这就是家人介绍给她的相亲对象——沈亦荷。 也是表姐林笙的高中同学。 “我是,”余好站起身,不好意思地朝对方歉意笑笑,“抱歉,我以为你会晚点到。” 约定的时间是下午六点半,余好提前赴约,没想到对方居然也是如此,此刻时间不过刚到六点。 “等了很久吗?”沈亦荷轻声询问,绅士拉开椅子让余好坐下。 余好浅笑摇摇头:“没有,我也是刚来。” “事务所的实习生弄丢一份开庭复印件,所以耽误了时间。”沈亦荷认真解释,将菜单递到她面前,“要喝点什么吗?” 余好:“跟你一样就好。” 沈亦荷点了两杯店内热销的焦糖玛奇朵,又问了余好是否水果过敏,看她摇头后,他加上一道芒果慕斯才将点餐平板递给服务员。 余好来之前就听二姨说过沈亦荷的条件。 红圈所合伙人之一,不到三十岁就打赢江滨市多个棘手官司,业界拔得头筹的存在,只是…… 余好有些想不通:“沈先生,以您这样的条件,找一个合适的伴侣应该是件很容易的事,为什么会来相亲呢?” “我平时工作比较忙,私人时间不多,这样一开始就开诚布公的相处比较适合我。”沈亦荷淡弯唇角,“毕竟,等缘分不如自己找缘分。” 余好唇瓣微张,恍然点点头:“有道理。” 服务员很快端来咖啡和甜点,两人借着这个话题又聊到江滨的天气与沈亦荷律师所的工作,余好的视线很快被桌面上不断闪烁的手机屏幕抢占了注意力,沈亦荷没有要回消息的征兆。 几次后,她终于忍不住问:“不回没关系的吗?” “没事,公司同事在群里闲聊,听说我在相亲,大概是忙着调侃我。”沈亦荷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换了话题,“孙阿姨说你在正宸集团上班。” 余好下意识觉得他是想更深入了解彼此状况,好决定要不要继续发展,想了想说:“嗯,前不久才入职。” “很不错的公司,国内也排得上名号。” 余好垂睫,淡笑道:“公司是不错,不过我只是一个翻译助理。” 细长调羹无意识搅拌杯中的咖啡,余好抬起头发现沈亦荷正目不转睛看着自己,她指尖一顿,问他:“怎么了?” 沈亦荷摇摇头浅笑:“只是觉得你好像跟孙阿姨形容得不太一样。” 二楼眺望台的餐桌前,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调整了耳朵上的蓝牙耳机后端起西瓷杯。 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在椅子上,喝咖啡的动作淡然处之,那是一张眉眼相当冷清的俊逸面容,挺鼻薄唇,右眼下那颗泪痣都自带淡薄感。 “大伯也不想总跟你吵架的,说白了长辈发几句牢骚你别往心里去,你知道他这人嘴硬心软,也不至于一直不回家不是。” “嘴硬心软?”男人姿态闲适置下咖啡杯,冷笑轻讽,“陆正筳他到底是有什么魔力,让你们都向着他说话。” “凭青哥,你真该回去看看的,大伯现在憔悴了很多,那次爷爷生日,跟你吵过之后,他身体都不太好了,不管什么仇恨,亲人之间吵成这样未免太难堪。” 陆凭青:“他做那些龌龊事的时候不知道难堪,现在装悔悟是不是太晚?” 陆子扬还想再劝,被他开口打断,“接你电话不是听你替他说情的,如果你只有这些想说,就挂了。” 他的事情不愿意让那个人知道一点。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行吧,你别生气。” 陆子扬从小就打心底钦佩这位表哥的,做什么都能做到顶尖,上学时是高考状元,毕业后又在榕城百强的大企业正宸集团做首席翻译官,特别得天独厚的一个人。 所以劝话也不敢抬过头,只能点到为止。 忽然有小孩尖叫一声,陆凭青侧头去看,无意再听耳机里陆子扬的生硬,视线停在斜下方那个年轻女人身上。 乌黑的头发懒散挽成花苞,低低垂在后脑,穿纯白色贴身针织衫,下身搭配淡杏色包臀裙,杏色细高跟衬得肤白腿长,气质温婉,她扶起差点摔倒的小孩,然后笑着跟对面的男人说话。 气质斯文的男人说了什么,她笑容更灿烂。 陆凭青看着那张笑颜如花的脸。 她笑的时候仍然是记忆中那样,两只眼睛先弯起来,紧接着唇角漾出一个浅浅梨涡。 陆凭青淡然处之轻抿一口苦咖,面上薄凉依旧,只是指节握着杯子的力度无端加重。 “凭青哥,你还在听吗?” 陆凭青眸色稍深,淡然收回视线,睫毛投下的阴影恹恹盖住眼下泪痣。 片刻后,他抬眸,看不出任何情绪,淡然启唇:“有点事,先挂了。” 他轻触耳机挂断电话,起身急切想去寻找刚才的视线停留点。 人影憧憧,楼下除了几桌顾客和玻璃门前挂着微微飘动的晴天娃娃,再无任何踪迹可循。 他们走了。 分手后,他从旁人零零散散的消息中拼凑出余好离开他后的生活。 分手半年,她去相亲了, 分手一年,她订婚了, 最后一次消息,有人说在家具城见到她和她的未婚夫。 然后,陆凭青切断了所有高中同学的联系。 那么她怎么会来榕城,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是这一年? 陆凭青薄唇紧抿,眉宇微蹙。 所以,那个男人是她的朋友,还是—— 丈夫? 第3章 第三章 周四早上,余好提前到公司,格子间寂静无声,同事都还未到。 工作牌丢了,她刚刚才发现,在工位翻箱倒柜找了一阵都没影,余好抓了抓头发,试图从一堆文件里抖出工牌,手机嘀一声响起。 周希然发来信息:【小余姐,我忘记今天的会议会多两位同事,资料不够,你现在去一趟文印中心多准备几份行吗?文件就在我办公桌上。】 正宸每周四有一小时的晨会在大会议室举行,几位首席翻译安排近期工作,助理会旁听做记录,今天轮到她和周希然做记录。 余好回她:【好的】 文印中心很安静,余好走到复印机前,按照顺序把资料摆好放进复印机,机械运作的声音很快响起。 扣扣— 有人敲响身后的桌子,余好回头,看见陆凭青站在玄关处。 他单手拿着一份文件,目光毫不避讳看向她。 “陆首席。”进入公司一个月,上次见他还是在电梯里,余好尴尬地打了个招呼。 陆凭青听见这个公事公办的称呼,眉梢抬了抬,没说话,余好只以为他只是来办公的,转身继续整理资料。 视线落在余好穿着十厘米高跟鞋的脚跟上,后跟磨得泛红。 陆凭青眉间一蹙。 她对自己都那么敷衍。 复印机不知道抽什么风,叮叮哐哐的一阵一阵乱响,然后吐出来几张白纸,余好弯下腰看半天也没看明白这东西怎么弄。 陆凭青径直走过来,他俯身,不紧不慢操作几下,复印机又恢复如常。 “转印带的问题,下次再遇到可以开侧盖调整,”陆凭青合上机器,往一侧站,“另外,余助理,你东西丢了。” 失而复得的工作牌被他轻置在桌面,余好诧异一瞬,想起应该是早上打完卡掉电梯里了,拿过工作牌戴上:“谢谢。” 这工作牌上的照片还是她随便找的照相馆拍的,效果并不怎么好,也不知道陆凭青看没看到。 要是他看得仔细,想想也是挺尴尬的。 思绪神游外太空,资料最后一张轻轻落下。 她关灯后才发现陆凭青居然还在身后。 漆黑的空间,余好有点不适应,穿着高跟鞋差点踩空,踉跄几步,被陆凭青扶了一把。 他身上有股很淡很清冽的味道,他没松手,也没再有任何动作,只是微不可觉呼吸变得稍重。 “茶水区放速溶咖啡的那个抽屉里有创口贴。” “过几天跟贸贞有饭局,别穿高跟鞋,脚跟发炎不算工伤。” 余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才明白陆凭青在说什么,胡乱说了谢谢,转身摸到墙壁走出去。 陆凭青信步跟着走出,他唇瓣动了动,想说什么。 陈臻走过来就看见两个人站在文印中心,随口问了一句:“老大,余助理,你们怎么都在这?” 余好实话实说:“复印资料,晨会用得上。” 陆凭青话落到嘴边,只吐出两个字:“路过。” “哦这样啊,余助理你吃过早餐了吗,茶水间早上有热饮可颂,来不及吃饭可以去拿一份,今天的热可可还不错。” 面对陈臻的热情,余好回之淡然微笑:“谢谢,我吃过了,你们先忙吧,我去会议室准备议前工作了。” “好的余助理。” 陈臻看看余好的背影,再看看陆凭青,皱着眉说:“怎么感觉你和余助理之间有点怪。” “有时间瞎猜别人的事,工作太少?新来的员工都比你有规划。”陆凭青把文件扔给他。 “我哪有瞎猜,再说周川那加班节奏除了老大你谁扛得住。”陈臻接着东西,跟在陆凭青身后。 会议室准备得差不多的时候,周希然姗姗来迟,头发看起来应该是淋了雨,半湿半干。 她看见桌上整齐摆放的文件和投影仪上的清晰图文,标题显眼简洁,不由感叹: “小余姐,你这也做得太好了吧,一个人也这么高效率,里面温度都调得刚刚好,跟你做搭档真好,我还怕你一个人搞不定,打了车来的,你都不知道今天外面雨多猛,我伞骨都吹坏了。” “这里我来准备就好,你去更衣室换套衣服吧,我柜子里有新的毛巾可以用,小心感冒。” 余好说完,周希然感动得做了个想哭的表情:“呜呜,小余姐你真好,那我先去了,会议室这里麻烦你看着。” 余好去茶水间泡了杯红糖姜茶,放在周希然的座位上。 会议记录员工的座位安排在最后,这样方便处理各种突发状况。 苏簌走进来时,看见余好在检查PPT翻页功能,看见上司,礼貌打招呼:“苏首席早上好。” 苏簌点点头,问她:“看出什么问题了?” “都挺好的,只是我在想如果会议厅的小灯再多几盏,投影效果会更好。” 苏簌站在余好身边,盯着投影仪看了一会,说:“会议过后,让后勤部整改一下。” “是,”余好拿出一张统计单给她,“这是其他前辈发来的市场分析数据,我用文字整理了一下,这样可能会更好观察。” “可以。”苏簌看了一眼,点点头,“做得不错。” 厅内人员陆续到齐,余好站在苏簌身边,跟来人一一打过招呼。 陆凭青和她视线相交几秒后,绕过桌椅坐在右侧第一张椅子上。 所有人都落座后,余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周希然捧着玻璃杯在喝姜茶,她笑嘻嘻跟余好说:“我第一次觉得姜茶这么好喝。” 新鞋磨得脚痛,余好揉揉发酸的小腿,无意看见桌上多了两张创口贴。 会议有苏簌介绍项目展开,她语速稍快,直击重点。 余好的记录跟得紧,细致认真。 “公司准备把这个项目吃下来,这次开会主要是确定一下每个组的首席和随行助理名单,从陆首席开始吧,后面两位助理麻烦记一下名字。” “是。”周希然和余好异口同声应下。 “陈臻。”陆凭青淡然开口。 结下的几个首席也顺势报上助理名:“郑丽娟,易楝……” “余好。” 听见自己名字,余好笔尖一顿,她不可置信看苏簌。 众人纷纷神色各异,坐在后排戴眼镜的男人站起身,显然不满这样的结果: “苏首席,如果没记错,余好跟我同一天进公司,况且我的绩效分高过她很多,为什么余好可以参与这么大的项目,随行助理的挑选是否存在不公平?” 苏簌面对质疑并不恼怒,反而立场坚定维护余好:“这样的项目随行助理不需要看工龄,有能力及转正的员工皆有机会。余好是我手下的员工,她适不适合我最清楚,我们组的每个助理我都给予过相同的机会。 余好她做事细心周到,随时会做两手准备,这些都是实事求是摆在台面新人不可多得的习惯。正宸如果光靠走后门就能活到现在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周助理,希望你下次再接再厉,不要再胡乱揣测,否则按员工制度处理。” 周川脸都黑了,泄气的坐在位置上,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最讨厌这种小肚鸡肠的男人,还是跟我一个姓的小气男人。”周希然对余好吐吐舌头,吐槽了几句。 会议结束后,余好主动跟在苏簌身后。 “苏首席,我经验不足,可能确实不太适合这么快参与大项目。” 毕竟周川的话也不完全算错,她对这个行业才刚刚开始了解,从前只在幕后,现在还要负责谈判,余好心里没底。 “没有经验多参加几次就有了,谁不是从零到一。余好,面试那天你可不是这样畏手畏脚的,我知道你可以。” “可是……”余好还想说什么,苏簌将她的工作牌翻到照片那一面。 “没有可是,余好,你只需要听从我的安排。” “是。”话卡在嘴边,余好不再争论。 站在原地看苏簌走远。 临近下班,大家手上的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余好查阅项目书籍同类型销售量,稿纸上全是字迹。 冷门,热门都记录在数。 身边的乔柏茁一刻不停敲着键盘,有人打来电话,他也只是看了一眼,没理。 这人真的和周希然说的一样,孤僻,不爱交流。 一个月的时间,余好就跟他说过两次话,为了交接工作,全程不到五分钟。 他的电话又响起,乔柏茁终于不耐烦点了接听键。 “柏茁啊,你爷爷进急诊科了,给你二伯气的,你赶紧来市二副中心医院看看吧,这医生让我们交钱,我们手里也没那么多钱啊,你不是在上班吗,存了不少了吧…… ” 年迈的老人声音从话筒里钻出来,带着哭腔却又失真的感觉。 话里话外让他赶紧过去送钱。 乔柏茁面无表情说了句:“我没钱,我也没时间管你们的破事。” 他抓了把头发挂了电话,继续工作。 状态却不太对劲了,不时看一眼亮起得手机屏幕。 余好看出他的急躁,往他那边递了一把伞:“要不你先过去吧,剩下的我可以帮你。” 乔柏茁狐疑拧眉,他和余好甚至都没说过几句话,这人还愿意帮他,实在出乎意料。 余好看出他的顾虑:“我做好后发给你,你再检查一遍就好。” 他明显有些松懈了:“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下班也没事,我看你这个也快结束了,而且这本书的原著我很喜欢,想试试自己能不能做到翻译这种难度较大的译稿。” 下班时间到了,大家陆陆续续离开工作位。 “那你伞给我了自己怎么办?”乔柏茁问她。 “我看过天气预报,应该一个小时内会停。” “谢谢。”乔柏茁别扭道谢后加了余好的联系方式,把未完成的文件发给她才离开。 余好上传电脑后开始翻译。 虽说是俄语毕业,上学时也常常拿到奖学金,但上一份工作跟俄语不搭边,饶是从前再精通。 太久没接触到这么多专业词汇,对她来说也还是有些挑战的。 余好一边查文献一边翻译,办公室静悄悄,只剩纸张翻页时的唰唰声。 折腾近两个多小时才完成。 她仔细通读一遍,确定没问题后把文件发给乔柏茁。 对方在十几分钟后说下次请她吃饭,余好才松了口气走出电梯,回了个微笑的表情。 阵雨并没有如天气预报所说停止,反而下得倾盆,铅灰色的天空阴沉沉。 余好站在公司楼下打车。 这个时间段的网约车是抢手货,对面大街堵车都堵成长龙。 手机屏幕上的网约车软件还在排队。 【当前排队人数约为23,预计46分钟后为您……】 接近半小时都没有司机接单,余好犹豫着要不要冒雨回去。 可她今天穿了一双不能沾水的高跟鞋,价格贵,还得娇气保养。 来正宸面试那天买的,这么贵的鞋,她不忍摧残,毕竟价格摆在那。 不然,脱鞋光脚回家算了? 反正,这么大的雨,大概没人会注意到她的。 余好走到角落,蹬下高跟鞋,打算把鞋放进包里,身后玻璃门忽然打开,暖气扑到背部。 她吓得差点没站稳,陆凭青就这么出现,他手中一把黑色长柄伞。 眉眼携染淡淡疲倦,看见她拿着一双高跟鞋准备往包里塞,脚下光着,一双纤白的脚光着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凉意令她的脚趾微微蜷缩,他眉尾似乎跳了一下。 有些出乎意料看见她。 “要去哪?”陆凭青问。 第4章 第四章 余好眨眨眼,才确定陆凭青是在跟自己说话。 “回家。”她说出话后觉得有点干巴巴,又报了自己的小区名。 “打不到车?” 余好点点头,手上的高跟鞋放也不是拿也不是。 “嗯,这边好像很多人打车。” 陆凭青语气没什么波澜,从容不迫的态度跟工作时没什么区别:“CBD是这样,极端天气会比较难打车,下次提前预约会好点。我开了车来,送你一程。” 他要送她,余好是没想到的。 大概也是场面话,他从前何时喜欢多管闲事过。 “不用麻烦的,我走回去不算远。” “如果我没记错,跃进小区离这里步行也要半个小时,你确定要走回去?”看她错愕的神情,他眼角带了点笑意,“还是光着脚?” 也不知道在笑她幼稚还是什么。 “我不是……” “苏簌应该告诉过你,下周二去宜安,翻译助理会随行出差,如果你不在乎因为感冒缺勤,被其他同事顶上,可以继续站在这里等车。但机会不等人,贸贞这样好的项目在此后一两年内绝无仅有。”他堵住余好的话头。 余好咽下拒绝的话。 她来这是为什么,不就是为自己争一口气么。 得之不易的机会和跟前任暂时共处一辆车的尴尬算得上什么。 余好想通这个,深吸一口气,趁着墙穿上高跟鞋:“那,谢谢陆首席送我回去。” 陆凭青微不可觉抬抬眉稍,对她的称呼不做任何纠正,把手中的黑伞递给她。 余好下意识撑开伞跟上去。 陆凭青摁亮一辆白色宾利,她想去后座。 “后面杂物多,下不了脚,坐副驾。”陆凭青站在她身侧,淡声说。 余好顿了一下,坐进副驾驶。 雨下得比较大,啪嗒啪嗒敲打车窗,雨滴连成线泪痕似地一条条,匆匆滚落,车内冷清,没有放任何车载音乐和电台。 陆凭青专心做一件事的时候,会喜欢比较安静的环境。 这么多年,他似乎也没有改变很多。 余好的视线被车台上那个掌心大小的小物件吸引目光,依稀看得出是一小尊灰色猫咪的瓷器摆件。 造型歪七扭八,上色也不算好看。 等等—— 那东西,好像她和陆凭青热恋那会,她送他的。 再想定睛看清楚,就被陆凭青伸手拿起,关进车载抽屉里。 他看她一眼:“怎么。” “只是想看清那是什么东西。” “亲戚家小孩留下的玩具,忘记拿走了。”陆凭青单手转动方向盘,说得淡然。 余好点点头。 她想也是,陆凭青大概也不会念旧到连那种东西都留下。 车子驶过滩滩积水,绕进杂乱的老城区,导航的线路图交缠在一起,令人看得费解。 “走哪个方向?”陆凭青的声音从耳侧传来。 余好抬眼看前方的路况,指了指右边:“再往前开一点就好了。” 老小区水泥平房多,随机出现的小吃三轮车四处穿梭,车道本就窄,陆凭青开着车停停走走。 他一副不赶时间的样子,余好也不好意思说要下车。 前面的烤红薯小推车被几个小孩拦下,凑着钱要买几个,陆凭青只好停下车等待,余好看着有些想笑。 “出差的事情家里人知道吗?”他忽然问。 余好啊了一声,点点头:“知道的。” 陆凭青想起那天在咖啡厅见到的余好身边那个男人,有点讶异:“翻译助理出差很频繁,有时候还会比较突然,这样也没意见?” “应该要有什么意见吗?”余好不明所以蹙了蹙眉,没懂他的意有所指。 “这么包容么……”他的声音有些低,被后方来车的喇叭声掩过。 前面的小摊不知何时已经走了,余好没听清陆凭青的声音,只看见他的唇瓣动了动。 “你说什么?”她问。 陆凭青没回话,将车开到居民楼前院。 “E区13栋,是这一栋?” “是。”余好说了谢谢解开安全带。 陆凭青把后座的雨伞递给她,“一起带上去。” 她犹豫了一秒,接过伞。 他的东西,她明明不该拿的,可就那么鬼使神差的,她还是伸手了。 有他指尖的余温,余好撑着黑伞小跑进了楼道。 白色宾利迟迟没有开走,停在楼下。 静默几分钟,陆凭青半降车窗,从车载抽屉拿出烟盒,抖出一支烟。 风好大,泠冽得雨滴像冰点,打火机燃了两次才点亮烟蒂。 他轻吸一口香烟,眉心微动。 抽烟他是不常抽的,只是偶尔才犯瘾。 随意将烟盒放进抽屉,看见那个滚到最里面的摆件。 修长的手指拿着那个小玩意,拿在指尖,他细细看清楚。 一只会打盹的小猫,脸上的表情懒洋洋的。 【我还是有点艺术细胞的吧,你看,像不像学校那只流浪猫?】 【猫?余好,你仔细看看它到底像猫还是狐狸?】 【嗯,貌似真的有点像狐狸……不过,那又怎么了?反正我说是什么就是什么,这个东西呢就赏你了,你一定一定要放在身边,如果哪天让我发现它不在你的身边,我就永远不会再理你。】 【余好,你真幼稚。】 【呵呵,谁叫你喜欢我呢。】 回忆闪过的速度由不得任何人来得及抓住。 指尖的烟蒂不知何时燃到底,陆凭青掐了烟,把摆件放回原处,看着那只神态舒服的小猫摆件,陆凭青黑眸一闪而过寂寥。 她说的话她自己倒是忘得一干二净,唯有他记得透彻。 * 清晨的初阳透过薄云,余好在机场跟苏簌一群人碰面。 “昨晚没睡好吗?黑眼圈快掉地上了。”苏簌看她有点倦意的样子,开玩笑。 余好不好意思笑笑。 “没事,一会儿在飞机上补一觉。”苏簌把一份资料给她,“贸贞的基本资料,等会登机了有精神就看看,没有就算了。” 余好看见陆凭青身边跟着的机场助理,他快步走向安检口,黑色风衣衬得身型更高大。 这人来机场走秀似的。 余好心想。 跟贸贞约了晚饭,一行人加上余好跟其他几个助理,就有十个人。 余好昨晚没怎么睡得着,她有个坏毛病,次日一旦有什么待办事情,就很容易失眠。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后来怕耽误,干脆凌晨五点就出发在机场等着。 刚上飞机,就有人来问她是否可以换个位置。 位置被拆散的是对年轻情侣,看起来正读大学的年纪,女孩指着陆凭青旁边的位置,甜甜地叫余好姐姐。 “姐姐,我们本来想买在一起的可是连座票太贵了,麻烦你跟我男朋友换个位置好不好?我看你跟那位帅哥是一起来的,你们坐一起应该也会方便一点吧。” 余好没解释,实在拒绝不了那个女孩期盼的眼神。 不是没想过会尴尬,但真坐到陆凭青旁边才发觉自己一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他的指尖在键盘上轻敲,工作一刻不停。 余好不方便补觉,怕自己睡着把他当人形抱枕。 睡姿不好,是老妈从小就吐槽她的一点硬伤。 起飞时正好八点整,从小窗看天空有浓白云层,一朵一朵堆叠在一起,碧空白云,肉眼可见的震撼。 难得的好天气。 拿着飞机上提供的日报看起来,从国际形势到地区天气,她看得认真。 陆凭青见余好仔细拿一张报纸阅读,想到高中课堂,余好总是立着课本,放一本手掌书偷看。 那时候学校外面还流行租书,一本几角到几元不等。 就在一中校门口那家窄小的书店,每每走过都能看见年迈的老爷爷整理书架。 余好是那家书店的常客,她一次就租好几本,少女漫画,恐怖故事,她好像除了课本外的书都看。 有次,余好被从后门进来的年纪主任抓了现形,从她书包里抖出一大堆课外书,脸都绿了。 怒不可遏指着走廊让她站出去丢脸。 那时陆凭青也不过才刚记熟全班同学的名字,哪怕对余好这个同桌,他也没有过多记忆。 身后的同学讲小话,不知谁说了一句:“余好真是个怪人,这样也笑得出来。” 陆凭青这才黑板上移开视线,看向前排的窗户边。 穿着明黄色娃娃领衣服的女孩,绑着马尾,站在窗边,低头有模有样开始装乖做笔记,抿着唇,脸颊有个小小的梨涡。 她似乎不懂得什么叫丢脸。 等年级主任离开后,她才跟窗台边跟她说话的人尴尬地吐了吐舌头。 那是节什么课?陆凭青已经记不太清了。 只记得阳光明媚的天气,余好穿着一件黄色裙子被罚站,她唇红齿白在笑,逆着光,阳光活泼地在她细软的发丝跳跃。 他头一次觉得那个他千不愿万不愿来的学校,并没有自己想得那么不堪。 * “先生,先生。”有人轻声唤着陆凭青。 他抬眼,唇边笑意渐淡,看见空姐拿着一条毛毯问他是否需要。 飞机轻轻颠簸一下,余好歪着头已经睡熟。 他伸出左手,接过那张毛毯,低声道了谢。 空姐静声离开了,陆凭青把毛毯盖在余好身上,她大概是有点冷的,手抓着毯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向左偏头,结结实实靠在陆凭青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