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再就业指南[短篇]》 第1章 穿进民国吃软饭(一) 二十世纪「黄金十年」的第五年。 鹄港的游轮货船业蓬兴发展,千里迢迢远赴重洋的求学者无数,也有一大批从英格兰、美利坚以及法兰西学成归家的进步青年。 她们往往谈吐不凡,思想新潮,着装也很前卫。 因此,当霍垣熏睁开眼,发现自己穿着一身米白色的丝绸洋装,戴着齐腕的蕾丝手套,脚踩一双油光锃亮的小羊皮玛丽珍鞋时,她差点以为系统总局又把她投放到了万人迷任务世界,而非特派小世界。 根据提前下达的身份函,她应该是一名穷困潦倒的破落户,哪里来的钱维持这幅体面洋气的派头呢? 霍垣熏带着疑惑,继续观察四周,她似乎正处于一艘船的舱房里。触目可及的雕花实木家具,厚重却柔软静音的地毯,藏酒量丰富的微型吧台,暗示着这还是一间规格极高的舱房。 更奇怪了。 和她既定的身份完全背离。 难道是因为她开出的工资数额巨大,同时要求了七险五金与各种补贴,系统主脑“被迫”应许后越想越憋屈,所以暗中使坏? 她第一次单独出任务,他就搞黑幕......小肚鸡肠的吝啬鬼。 霍垣熏眉心轻拧,又很快舒展,不以为然地在舱房内搜寻起来。 左翻右找,终于在床头柜底下找到了一个表面略微磨损的手提皮箱,里面装着几条布料昂贵的裙子,琳琅满目的化妆品、首饰和香水,半沓埃菲尔铁塔明信片以及一张薄薄的纸—— 【阿熏,主脑这个坏家伙偷偷篡改了你的身份!】 【你现在是一名「爱吃软饭的破落户」,一定要在小世界中找机会多吃软饭啊,否则条件不符,你就无法返回总局!】 【另外,主脑还把......】 老搭档系统01的留言忽然中断,霍垣熏猜测十有**是被主脑监控拦截了。 她无从得知系统01最后一句话想告诉她什么。 但在漫长的穿越生涯中,一人一系统早已培养出了默契,她清楚对方绝不会把关键的信息遗留到末尾,因而不存在比“吃软饭”更重要的事。 那么,她如今看起来像个富家小姐,也是前情设定中依靠“吃软饭”得来的? 在这个特殊的年代,软饭可不好吃啊...... 霍垣熏眸色潋潋,将纸张撕碎丢入垃圾桶,走到吧台前给自己调了一杯度数适中的鸡尾酒。 她举着酒杯,旋身坐上高脚椅,慢慢啄饮。 快要饮尽的时候,听见舱房大门被人敲了三声。 “密斯霍,「远洋号」即将靠抵鹄港,少东家派我来问一句,是否需要送您回霍公馆?” 舱门外站着一名身穿棕色立领风衣,搭配浅灰色格纹裤的男子。 他年龄不算大,三十岁刚出头的模样,五官寻常普通,其貌不扬,霍垣熏却在看清楚他脸的那刻,瞳孔瞬间骤缩。 “你,是不是叫做......” 霍垣熏的眼睫明显抖颤,用一种极其不确定,极其难以置信的语气道: “陆壬珈?” “哎,没错——” 男人呲着白牙,挠了挠头,露出一个憨厚质朴的笑容,“密斯霍,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呢?” “......” 霍垣熏沉默不语,静了一阵,嗓音轻得犹如叹息。 “无意中听别人提起的而已。” * * 比一等舱更高一级的特等舱,是「远洋伙伴轮船公司」创始者及其家族成员的专属舱房。 此时此刻,公司的少东家正待在其中,全神贯注地批阅文件。 他穿着一套剪裁得体的深色西服,没扎领带,挺括的外套跟随肘部移动,彰显出他宽阔的肩膀与修长的身形。 派克花杆金笔持续不断地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书写声。直到屋外有人叩门并被准许进入后,才停了下来—— “我猜,她没有任何迟疑便答应了。” “那您可就猜错咯。” 陆壬珈走到书桌附近,将车钥匙物归原主,“密斯霍说,她想上街转一转,不用我们送。” 预料之外的结果。 少东家海蓝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讶异,他端详着那枚车钥匙上的图标,讥诮地勾起唇角,“莫非她是嫌福特车的档次不够,只愿意乘坐斯蒂庞克或者林肯?” ......人家姑娘从头到尾,压根儿就没问过半句关于汽车的事情好不好。 陆壬珈无奈地看着他偏见颇深的雇主,忍住了内心吐槽,委婉道:“少东家,我感觉密斯霍不像是那种骗取男人金钱,肆意挥霍,然后装阔气的女人。” “这之中或许有什么误会。” “误会?” 少东家挑眉冷嗤,“如今的一法郎可以买二十根法棍。我堂弟只不过在法兰西待了一个礼拜,就为她花了十万法朗,撕光了支票薄。她却在表弟囊中羞涩时,忽然说她思念亲人,怀念故土,迫不及待地离开法兰西,你觉得这符合常理吗?” 陆壬珈擦了擦额角流下的汗,“但薛二少从小就对女士们非常热情......” “堂弟喜欢对女人献殷勤是他性格使然,我却不能袖手旁观,放任他被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破落户,当成冤大头哄骗。” 少东家起身走向舱房阳台,推开落地窗。 秋日午后温煦的阳光洒照在他砂金色的卷发上,融合了东方皮、西方骨的混血儿,眉目深刻而立体,有一种邪肆的俊美。 他微抬下颌,面带倨傲地回首,“陆秘书,你跟了我这么些年,难道还没记住我当初说过的话?” ——辜负真心的人要生吞一千根针。 陆壬珈当然不会忘。 可他想不通的是,少东家作为一名从未有过女伴和情人的贵公子,究竟哪来的如此深的领悟? 他发怔地思索了一会儿,回神后问道:“既然您完全不信任密斯霍,又为什么允许她登上「远洋号」,还按照二少的要求给她安排了一等舱?” “现在的时局混乱,生存不易,无偿送这个女骗子回国,是我最后的仁慈。”少东家神色平淡,盯着某个方位,突然话锋一转道:“上官镖局的人来了。” “天没黑就来啦?国内到底多缺盘尼西林啊......” 陆壬珈凑前几步,伸长脖子瞅了瞅,犹疑道:“第三排镖师们的走路姿势,好像有点别扭。” “嗯,全都是顾家的兵,腰间藏了枪,靴筒里装了子弹匣。”少东家眯起蓝眸,眼神非常锐利,“顾家跟上官家的关系,比我想象中更亲密。” “大势所趋。”陆壬珈神秘兮兮地压低音量,“先前,我曾听我太太讲过,顾家有意与上官家结成‘秦晋之好’,反正上官家的长女和顾家幺子,本就是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 “你太太的消息倒很灵通。” 少东家未置可否,也难辨喜怒。 “她在报社工作,记者嘛,要的就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陆壬珈咧嘴一笑,顿了顿,“既然聊到婚姻大事了,少东家,您打算什么时候成家呢?薛老爷可是心急如焚呐。” “你以为我不想?”少东家面无表情,干脆利落地承认他是个恨嫁男,“没遇见合适的。” “但男人三十岁就要变成豆腐渣了,您已经虚岁二十九了,再拖下去怎么能行?” 陆壬珈惦记着薛老爷私下塞给他的巨额“媒公钱”,斗胆拽住了少东家的胳膊,将他拉到阳台边缘。 “这样,您先瞧瞧码头上的女士们,确定一个参考范围,我来帮您找合适的人选......实在找不到就登报征婚,我太太有内部价,能省一笔钱。” “无聊。” 少东家翻了个白眼,转身欲折返船舱内继续办公,视线却在无意间扫过码头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时,蓦地凝固。 接着,那张轮廓俊朗的脸庞,就浮现出一种微妙的羞赧。 “我......看到了一位很漂亮的女士。” 少东家抿唇,言辞既遮遮掩掩,又吞吞吐吐,像个毛头小子,伸手遥遥地指了一下远处。 这么快就找到合适的人选了? 还是一见倾心? 陆壬珈顺着少东家的指尖望过去,眼珠子“腾”地瞪成了铜铃。 “您说的不会是那位身穿米白色洋装,拎一个皮箱,正准备拦黄包车的年轻小姐吧?” “咳......是她。” 少东家轻咳一声,耳根泛起可疑的红,一直蔓延到他的脖颈和锁骨。 “听你的口吻,陆秘书,你认识她?” “认识啊。” 陆壬珈表情极度复杂地点了点头,深呼一口气。 “她就是密斯霍。” “什么?” 少东家错愕得脑海中一片空白,他神情崩裂,甚至佯装起了耳聋,“鹄港今日的海风甚是喧嚣……陆秘书,烦请你再说一遍,那位明眸皓齿、身姿高挑、衣着优雅、乌发左侧别有一枚钻石发夹的女士是谁?” “密斯霍。” 陆壬珈老实巴交地重复一遍,憋着笑,又补充了一句—— “她正是您堂弟托您照顾,您却全程不愿意见面,将其视之为女骗子,连名姓也不肯告诉,刚刚从您船上孤身下去的密斯霍。” “霍垣熏小姐。” 圣诞快乐![撒花] 其实本文也不算番外,算个同人小说,因为设定全部变化了......那么即便我就是原作者,也ooc致歉一下[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穿进民国吃软饭(一) 第2章 穿进民国吃软饭(二) 十里洋场,万千气象。 鹄港市区临街两旁栽种了许多梧桐,高大的阔叶遍布树梢,落下的阴影里既有誓死不愿意剪掉辫子的旧朝遗老,也有主动脱去长衫赘裙、振臂疾呼的摩登青年。 无论是守得执拗的顽固派,还是变得彻底的改革派,都有他们的容身空间。 唯独夹在其中“新不新,旧不旧,左不左,右不右”的墙头草,恰如乱世浮萍,难以延续。 其中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鹄港的「霍公馆」。 早年间,霍氏的老祖宗曾执掌旧朝廷的都虞司。 权职有限,但油水无限。 穷奢极欲的时候,家中小辈甚至将东海的珍珠当碎石子耍砸,用南海的琉璃珊瑚摆件悬挂自己的肚兜儿和裤衩。 个个儿都比龙椅上那位活得舒坦。 怎料朝廷一朝塌台,风云际变,树倒猢狲散。 纨绔子女们是既下不了地,也吃不了苦,更抗不了枪。 即便有自作聪明者偷拿了银钱换军火,去投奔新贵——区区数月而已,便沦为各派系明争暗斗的牺牲品,不仅没捞得半点好处,还平白耗尽家财。 此去经年,到头来「霍公馆」的嫡系血脉竟只剩下一名娇小姐,被她入赘的鳏夫父亲含辛茹苦地养大,然后砸锅卖铁地送到洋人的地盘念书。 留学深造,她离开前说她未来可期。 从此却杳无音信,连一封报平安的家书也没有。 “......依我看,霍家的这位千金小姐如果没死外头,指不准就跟胡同里那些窑姐儿似的,站在法兰西的街头卖笑揽客哩!” “她不敢回国,怕不是给鬼佬们生了一窝金发碧眼的小杂种,拖家带口的,回不来了吧?” “哈,没错!肯定是这样!” 一群地痞流氓蹲守在霍公馆附近,满嘴的污言秽语,唾沫星子乱喷,只有新入伙不久的小弟看起来紧张兮兮。 “老大,霍公馆虽然落魄了,并没有聘请警卫员,但我听说这些公馆的锁都是特制的......咱们直接撬门,动作显眼,会不会惹来警署的人?” “那位新上任的警署总长,姓顾。”小弟顿了顿,“公子哥做派,不是个好相与的。” “你这厮知道的挺多啊。” 流氓头子提溜起一瓶酒,狂饮而尽,将喝空的酒瓶摔成两半,扭头的瞬间凶相毕露,“可老子又不是个蠢货!你都能知道的事情,老子不明白么?” 他一把搭上小弟的肩,用酒瓶锋利的豁口抵在对方脖子上。 直到小弟瑟瑟发抖得快要失禁了,流氓头子才移开手,嫌弃地将他推到一旁,“你怕什么?咱们啊,有人带路。” 霍公馆不就剩下一个体弱多病的老鳏夫吗? 谁能给他们带路? 其余地痞原本都在看热闹,听到流氓头子的话,纷纷凑了过来,叫嚷着要他给个说法。 流氓头子咧开嘴,神秘一笑,“你们绝对想不到,霍家的老鳏夫竟效仿着前朝的规矩,阴阳颠倒,在家中给他女儿偷偷养了个......” 黄牙口中蹦出了三个惊世骇俗的字—— “童、养、夫。” 世道混乱,童养媳常有,而童养夫不常有。 霍公馆到底是贵族后裔,玩得花样真多啊! 地痞们相互对视,全都啧啧称奇。 有好事者又问:“大哥,那你是不是已经和童养夫谈拢了,由他放咱们进去?” “没,不过,管他答不答应,有老子这双拳头在,他就必须点头!” 流氓头子将碎酒瓶别到裤腰上,往墙角呸了口痰,盯着霍公馆通向菜市场的那条街巷。 很快就在小路尽头等到了他翘首以盼的“猎物”。 一名挎着竹编菜篮,身材纤瘦高挑,五官清丽,眼尾下方缀有一颗绯红色泪痣的少年,正徐徐走来。 “娘希匹的,难怪这小子被养作童养夫,他比画报上的电影明星还好看哩!”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就是个女扮男装的大姑娘?我待会儿肯定得摸一摸他下面......” “行了,别啰嗦了,你们赶紧上去拦住他!” 流氓头子抬脚踹向地痞们的屁股,一众色迷心窍的男人才举着木棍、砖头蜂涌而至,堵住了那名童养夫的路。 面对来势汹汹的一帮人,童养夫皱了皱眉,警惕地攥着菜篮后退。 地痞们却步步紧逼,搓揉着指尖,装出一副亲和的语气,使出一些软把式,“小子,哥哥们最近手头有点紧,想找你借点钱花花,你别躲啊。”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还觑向童养夫的喉结以及下半身,似乎想弄清楚他究竟是男是女。 ......恶心,好恶心。 童养夫被地痞们猥琐的目光看得反胃,他挪动已经洗得泛白的布鞋,继续往后退,直至被逼入一处死角,退无可退。 “我没有钱。” 童养夫精致的脸庞覆满寒霜,趁地痞们没留意,悄悄把手伸入菜篮之中。 “买颗洋柿子要拽一把小葱,买条排骨还要抓两头大蒜,傻子都知道你没钱!” 流氓头子从地痞中间走了出来,先是讥讽了几句,接着便利诱道:“但你照顾的那个老鳏夫既有钱,又有地。反正他女儿不会回来——放我们进去,将霍公馆的地契、房契‘借’出来,你以后就跟着老子吃香的喝辣的,怎么样?” “......” 童养夫沉默不语,垂着脑袋的模样像在思索。 过了几秒,他唇瓣微动,发出一些隐约的气音。 “娘们兮兮的,你嗓门也忒小了吧。” 流氓头子唾骂一句,搔了搔耳朵,上前想听清楚童养夫究竟在说什么。 他刚刚靠近,一道凌厉而迅疾的寒光就猛地向他的面门袭来—— “你他娘的......居然随身带刀?!” 流氓头子惊呼,硬是凭借多年走街串巷、打架斗殴的经验,在刀尖即将触碰到他喉咙的那刻,险之又险地避开。 “大哥!当心!” “老大,你伤着没?” 地痞们赶紧跑来支援,却见流氓头子鹰爪般的五指已死死扣住了少年腕骨。 他筋肉虬结的小臂骤然发力,伴随着令人齿冷的骨节错位声,少年纤细的手腕顿时扭曲成诡异的角度。 “呃啊——!” 剧烈的疼痛使童养夫抑制不住痛呼,冷汗瞬间浸透了粗布衣裳,小刀也从手中当啷坠地。 “敢捅老子?” 流氓头子的神情极为狰狞,重重踹了一脚童养夫脆弱的腹部,仍未解气,于是又挥手命令其他人一起殴打。 拳拳到肉,毫不留情。 少年裸露在外的皮肤很快就遍布青紫,心形小脸被打得红肿,唇边渗出血迹,头发与衣服也沾满了尘土。 可他并没有蜷缩身体,或者抱肘护住脑袋,反而极力伸长没受伤的那条胳膊。 指尖所指的方向,正是那把落到地面的小刀。 “......老大,这兔崽子还想伤你!” 先前差点被吓尿的小弟留意到少年的举动,自以为总算逮到了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扯着喉咙大声告状。 “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真他娘的是活腻歪了。” 流氓头子蹲下打量少年,忽然抽出腰间的半茬酒瓶,凶蛮刺向对方本已扭曲的手腕—— “啊!” 柔软的皮肉遭遇利器割磨,顿时血流如注。 少年身体痉挛似的颤抖,再度发出急促而痛苦的喘息,混着雏鸟哀鸣般的呜咽。 流氓头子却露出了满意的狞笑,起身之际,一脚将那柄染血的小刀踢向远处。 刀身划着寒芒飞向巷口,铮然钉入潮湿的青石板缝隙。 巷道拐角,一双玛丽珍鞋倏然停驻,顺着皮箱往上看,米白色丝绸洋装的裙摆正泛着珍珠贝母般的柔光。 打扮摩登的年轻小姐微微偏头,视线扫过她对面的一群恶徒,恶徒脚下不知死活的人影,以及横亘在鞋前三厘米的凶器,忽然轻笑出声: “诸位在这里欺凌人也就算了,耍飞刀是什么意思呢?” 她笑语盈盈地抬腿,鞋尖突然踩上刀柄。 嗡鸣震颤的刀刃应声弹起,在空中翻转两圈后,被她稳稳地接于掌心。 这是什么身法!? 地痞们下意识后退半步,流氓头子倒是无所畏惧地上前,“臭娘们少管闲事!” “闲事?”年轻小姐放下皮箱,款款走来,小刀在她指间听话地转着圈,刀刃每次掠过手指都精准避开肌肤,仿佛被驯服的野兽。 “可旁边就是我‘家’呀。” “你家......你是霍公馆送出去留洋的那个大小姐?!” 流氓头子怔愣后迅速回神,喜形于色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有你在,霍公馆的老鳏夫更得乖乖掏钱了!” 他扭头朝其余混混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像之前包围童养夫一般,堵住年轻小姐的退路。 好烦,退休下岗再就业的生活也不让人安逸。 刚进来就非得见血。 年轻小姐无奈地揉了揉额角,在流氓头子劈向她后脖颈的瞬间,灵巧如燕地躲开,同时旋身举刀。 不过转眼,刀刃就抵住了流氓头子的颈动脉! “现在,滚出这里。” “臭娘们练过几招就以为自己了不起了?”流氓头子色厉内荏地叫喊道:“有本事你就杀了老——” 话音未落,一条红线已然划过了他的咽喉,鲜血飞溅而出,多得像一汪喷泉。 “奇怪的要求,但我还是如你所愿吧。” 毕竟她最擅长实现别人的心愿。 百分百成功率。 战绩可查。 年轻小姐不慌不忙地掏出一块手帕,缓慢擦干净沾到她脸上的血渍后,偏头乜向其余地痞,“你们呢?也有心愿?” “妈呀!杀人啦——” 这帮地痞流氓们虽然整日游手好闲,逞凶斗狠,但说到底只有过一些皮肉伤,撑死是骨折,再或者脑震荡,头破血流的次数都很少。 因此,当他们乍然见到一位文弱漂亮的千金大小姐,面不改色地将他们老大割喉,简直惊恐得要原地起飞,统统抛下了武器,拔腿就跑。 年轻小姐静静望着地痞们仓皇逃离的身影,嘴角浅笑没有分毫变化。 直到周围彻底安静,她才弯腰拽住地上已经开始失温的尸首,拖着它,藏入一处她早就看好的垃圾堆里。 “等天黑再处理......不过,这些血得先弄干净。” 要怎样弄干净呢? 她总不能堂而皇之地走进霍公馆找墩布吧。 而且里面似乎还有位鳏夫父亲,吓着人家不太好...... 年轻小姐双臂抱胸,思考片刻,最后决定让这场争端的“导火索”,准确地说,是“受害者”——那名还躺在地上的人来处理。 “喂,你醒醒。” 她提起裙角蹲到少年身边,先是推了推他,见没反应,又使了点力气将少年翻了个身。 抬手正准备拍打对方的脸。 手掌却悬在了半空。 “......白兆?”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熏宝,是这样癫癫的[捂脸偷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穿进民国吃软饭(二) 第3章 穿进民国吃软饭(三) 小世界快穿特派员是有编制的正式员工,工作轻松,行动也相当自由,只有一条禁令需要特别注意: 【禁止干扰小世界进程】。 以霍垣熏目前所处的世界为例,无论它未来走向何方,姓资姓社还是三体降临、机械革命、赛博飞升......她都不可以插手。 保持低调,吃饱软饭,才是唯一宗旨。 因此,即便霍垣熏在游轮上认出了陆壬珈,她曾经穿越的第一个世界里的Alpha下属,也没有和对方说太多的话,以防他身上牵涉着足以改变小世界进程的“因果”。 但她万万没想到,这个世界不光有陆壬珈,还有她曾经的情债冤家,以及—— “爸爸,你们平常......就吃这个?” 霍垣熏举着筷子戳了戳瓷盘里的窝窝头,在“铛铛铛”的声响中,嘴角略微抽搐地问向她对面坐着的男人。 “这真的能咬动吗?” “宝贝,你是不是忘记爸爸最喜欢吃螃蟹了?蟹钳可比窝窝头硬得多。”越明秀宠溺地望着他多年未见的女儿,似乎想为她展示,拿起一个窝窝头就往嘴里塞。 霍垣熏知晓越明秀的确有一副好牙口,但帝王蟹是帝王蟹,窝窝头是窝窝头,她无法接受唯一给予过她“父爱”的男人,被生活所困到吃这种低劣食物。 她冷着一张脸,从越明秀手里抢走窝窝头,端起瓷盘,丢下一句“你先照顾白兆我去做饭”,然后就快步离开霍公馆的卧房。 “宝贝现在好有气势呢......脾气差差的,应该是在外面受过很多苦,已经长成独当一面的大人了......”越明秀鼻尖发酸,不受控地脑补着霍垣熏这些年在“外面世界”遭受的苦难,眼瞳渐渐覆上了一层水雾。 突然,躺在床上的少年嘤咛一声,动了动腿。 越明秀赶紧擦掉眼泪,凑过去关切询问道:“小兆,你现在感觉如何?头晕不晕?想不想吐?我们还是去医院找大夫检查一下吧!” “不用去医院,我......没事。” 白兆艰难睁开被打肿的眼皮,缓了片刻,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支撑着床面坐了起来。 琥珀色的眼眸扫视一圈。 “主君,那伙人没进来吗?” “谁?”越明秀愣住了。 “就是......一群地痞流氓。”白兆嘴唇苍白得毫无血色,“他们想威胁您交出房契和地契。” “但没人进来呀。”越明秀拿起一只枕头放到白兆身后,顺势摸了摸他的前额,确认他并未发烧,才安心道:“阿熏说,她回来时只看见你伤痕累累地倒在门外,或许是有过路的好心人报了警,那群混蛋被吓跑了吧。” 阿熏? 白兆的注意力完全被这个名字吸引了,卷翘的睫毛无意识颤动着,小声嗫嚅道:“大小姐回来了?是她救的我吗?” 越明秀笑着点了点头,“对啊,阿熏总算回国了,当时她抱着你急冲冲跑进来,可把我吓了一跳。” 大小姐抱着他...... 白兆咬咬唇,心想,幸好他平时吃不饱,应该不太重。 越明秀一直悄悄观察着白兆的脸色,误以为他在忧虑“童养夫”的身份,赶忙握住了他的手,“小兆,我当年从人牙子手里买下你,确实是想让你长大后做阿熏的小丈夫。” “可我也明白,感情最需要看缘分了——如果你和阿熏有缘无分,那我便正式收养你为义子,你把阿熏视作亲姐姐就好。” 亲姐姐? 不,他要情姐姐。 白兆略显羞涩地垂下眼,抿了抿唇,“主君,其实您刚买我入霍公馆,给我看了大小姐的照片时,我就已经......” 春心萌动羞吐叶,不负韶光满树红。 原来少年人早已是“郎心暗许”了。 越明秀一拍大腿,“我马上去翻黄历,挑个良辰吉日——” “别、主君您先别去!” 白兆却急忙拉住他,脸蛋上隐隐透出忐忑不安的情绪,“大小姐在法兰西念书,是接受过新式教育的知识青年,我......我担心她看不上我,冒然告诉她婚约的事情,反而会招致她的嫌恶......” 这话倒是有些道理。 如今世事变迁,移风易俗,一大批人高声呼喊着“德先生”和“赛先生”,还有不少人极力抗拒着一切关于旧时代的产物,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统统抛之脑后。 无辜的“糟糠妻”,无错的“下堂妇”,更是屡见不鲜。 越明秀虽然很难理解,为何“进步”就非得将“封建”割裂得如此迅速,如此狠绝,但他女儿的意愿同样高于天地万物—— 霍垣熏喜欢谁,那就和谁在一起。 哪怕某天她忽然告诉他,她喜欢洋鬼子...... 不行,金发碧眼体味重的男人决不允许进入霍氏宗祠! 越明秀再度抓起白兆的手,谆谆嘱咐道:“小兆,你一定要和阿熏好好相处,培养感情,帮我守住霍家门楣!” 白兆琥珀色的眸底闪过亮光,他乖巧颔首,“那劳烦主君您在大小姐面前,也为我多多美言。” “放心吧。”越明秀安抚道:“你生得俊俏,又秀外慧中,性格也温顺,最重要的是阿熏和你在一起,既不用付彩礼,更不用出嫁妆——她肯定会喜欢你的。” “成婚后,如果姐姐允许,我也可以出去找一份工作赚钱。”白兆腼腆一笑,“我养姐姐和主君。” “贤婿啊。” 越明秀越看白兆就越满意。 就在此时,门倏地被推开,霍垣熏端着两个大碗走了进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床上已然苏醒的白兆。 四目相对。 脚步略作停顿后,她才继续朝前走,先将左手端着的碗递给了越明秀。 接着,就仿佛已经发生过千百遍那般,霍垣熏径直坐到床边,拿着汤勺将碗中的两颗荷包蛋挨个儿翻面,非常自然地低头吹气。 然后抬眼,直勾勾地盯着白兆。 “你的手又受伤了,我喂你吃。” 看来女儿对小兆也有意思——霍家的门楣保住了!他有脸面下去见夫人以及各位列祖列宗了呜呜! 越明秀顾不上询问霍垣熏从哪儿变出的食材,端着碗就往外跑。 “小兆刚醒,闻到海鲜的腥味会不舒服,我去饭厅里吃。他是个特别特别好的孩子,你这么些年不回家,全靠他辛苦照顾我......阿熏,你可得好好对人家。” “知道了。” 霍垣熏似乎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 等看不见越明秀的身影,她扭头继续看向怔怔望着她的少年,语出惊人,“你是我的童养夫?” 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白兆内心慌了一瞬,双手紧张地攥起,支支吾吾道:“大小姐,我、我......”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能避免引起他面前女人的不悦。 而霍垣熏一言不发,就这样安静地睨着白兆。 视线从他微微蹙着的眉,下移至苍白却饱满的唇,又从纤细瘦弱的肩膀,上移至他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 霍垣熏忽然长叹了一口气,认命似的举起汤勺。 “我喜欢胖一点的小丈夫。” “啊,张嘴。” 白兆的脸立即沁出了大片的红。 他哆哆嗦嗦地含住了他梦寐以求、惦记了许多年的女人,亲手喂来的汤勺。 小口小口咀嚼。 细细品尝,慢慢回味。 最后不太确定地说道:“好像,没有海鲜?” “伤成这样哪敢给你吃大鱼大肉,我又不是路——” 话说到一半,霍垣熏遽然止住声音。 现在想来,她曾经对一些人似乎太过心慈手软了。 她真心许愿那些人并不在这个世界。 ......当然,在的话也没关系,毕竟死亡才能真正遗忘。 霍垣熏淡淡一笑,又喂了白兆一勺汤。 “我给爸爸做的海鲜面,你呀,就吃点西红柿鸡蛋面,等身体养好了再给你做别的。” “可是公馆里没有海鲜,鸡蛋也只剩下一颗了,大小姐是......” “不要叫我‘大小姐’。” 白兆忍不住好奇,霍垣熏及时打断他,抬手将因为没了钻石发卡而变得有些凌散的发丝,别到耳后。 “想一想,你该叫我什么。” 不能叫大小姐。 两人没结婚,也不能称她为妻子或者夫人。 最恰当的,应该是管她叫“主人”,再或者与主君一样,胆大妄为地叫她的小名“阿熏”。 但是...... 白兆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按捺着羞涩,说出了那个他在心中偷偷唤过无数次的称呼—— “熏姐姐。” “嗯。” “熏姐姐。” “嗯。” “熏——” 霍垣熏突然向前倾身,在白兆的额头上落下了深深一吻。 “我回来了,你以后想叫我多少次都可以。” “乖宝宝。” ...... ...... 秋月高悬,梧桐叶的剪影在窗纱上左右摇晃,将月光剪成细碎的银箔,一片一片落在床榻中央纠缠起伏的人影上。 “嘶——你还真是个宝宝。” 多大岁数的人了,怎么还吃...... 霍垣熏蜷起脚趾,低吟一声,仰着修长的脖颈,将埋首于她胸口的白兆拽了起来,指腹轻轻抹掉他唇角“不慎”流出的多余唾液。 “先把伤养好,快睡觉。” “......” 白兆气喘吁吁地点了点头,眼角泪痣艳得快滴血。 可他并没有立刻躺下,而是光着两条骨肉匀称的瓷白长腿,鸭子坐式地待在霍垣熏身边,瞅着她,怯怯问道:“姐姐,能抱我睡觉吗?小兆害怕做噩梦,梦见那些坏人打我......” 霍垣熏侧过身体,舒展一条手臂,拍拍中间的空位,“来。” 白兆立即钻了进去,满脸洋溢着幸福,还用被子将两人紧紧包裹在一起。 ......高需求宝宝。 霍垣熏没忍住笑了一声,“需要我给你唱摇篮曲吗?” “要。” 白兆亲了亲她的下颌,双臂圈住她的腰,双腿夹住她的脚,这才稍稍放松地闭眼。 霍垣熏于是动了动那只没被压住的手,在温暖的被子里,一边轻拍着白兆翘翘的小臀,一边低低哼唱起她曾经在一个血族世界里学会的摇篮曲。 她的声音仿佛带着一股快速催眠的魔力,白兆本想抵抗,然而不过片刻,他便沉入了梦乡。 霍垣熏依旧在哼唱着,直至一首摇篮曲结束,她又点住白兆的睡穴,让他睡得更深,这才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伸手探入白兆的枕头下方,没有任何意外地摸出一把小刀。 月光洒在冰冷而锋利的刀刃上,照出一双更加冰冷而无情的眼。 她该去处理白天尚未打扫干净的事了。 番外好看吗?我的售后工作做的不错吧[撒花] 求评论[捂脸偷看][捂脸偷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穿进民国吃软饭(三) 第4章 穿进民国吃软饭(四) “号外!号外!霜打三更天,阎王收人不用签!” 晨雾缭绕,宛如一层轻纱,漂浮在鹄港最繁华热闹的商街上。 卖报童扬着报纸窜出弄堂,布鞋底踩得青石板噼啪作响。 “三尺巷道横尸五条,五喉齐开血溅三墙!” “此等惨案,究竟是冤魂索命还是江湖清算?是道德之沦丧,还是人性之扭曲?” 他单脚跃上石墩子,将报纸卷成喇叭筒猛敲着电线杆,抬高嗓门嚷嚷道:“各位快来瞅真着——昨夜今晨,刚出炉的热乎消息,仅需六十铜板!” 【鵠·港·驚·天·謀·殺·案】 【五地痞惨遭人割喉巷中,誰是兇手?】 白纸黑字的标题旁,印着五具盖着草席的尸首剪影,确实够劲爆。 但卖报童竟将惯常十铜板的价格卖到了六十铜板,周围的绅士太太即便阔绰,也断不肯做这冤大头。因此他们只是站在一旁观望,窃窃私语,无人上前购买。 足足过了小半个钟,卖报童开始琢磨他是否该降降价的时候,街角忽然转出了一抹飒影。 她的年龄约莫在二十五六岁,黑发束成干练的高马尾,身穿一件油亮似缎的西洋短款皮衣,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琥珀色的墨镜。 明显是个有钱的主儿。 卖报童见状,顿时打消了降价的想法,像条泥鳅般滑到女人跟前,腆着脸推销道:“女士,昨天夜里,咱们鹄港发生了一件惊悚骇事,您且听我与您说道说道......” 他语速飞快,嘴里天花乱坠,偏偏在讲到凶杀案最邪门的当口,突然闭了嘴。 “想知道后来怎么了?” 卖报童把报纸往女人眼前一扬,“这上面写得更详细!六十铜板,童叟无欺!” 有人风风火火冲过来,脸上带着股急劲儿,神情还颇为激动,女人手一沉,下意识摸向藏在腰后的枪套。 可在听完卖报童的话后,她眸光一闪,手收回来时,几枚银元已捏在指间,精准无误地抛进卖报童胸前挂着的围兜中。 “你这沓报纸,我全包了。” “......全、全都要?” 卖报童僵了一秒,随即将怀中报纸一股脑递过去,眉梢都透着雀跃,“好嘞!全都给您!” “您今儿准保顺风顺水,万事如意!” 话音还没落地,他像是怕女人变卦,攥着沉甸甸的银元,转身就蹿进了人群,脚步快得几乎要飘起来。 女人望着他溜得飞快的背影,无奈叹息,指尖捻开报纸,目光立刻落回谋杀案的报道上。 不久后,她轻啧了一声,将报纸叠好揣进怀里,面色凝重地走向街对面。 一辆黑色加长版的普尔曼奔驰正静静停放,华丽车身泛着冷硬的光。 女人拉开车门坐入驾驶位,动作利落得没有一丝拖沓。 脚下油门一踩到底,发动机瞬间爆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车子像离弦之箭般弹射出去,朝着远方疾驰。 车轮碾过路面,卷起半街烟尘。 车尾那块「鵠港HG-003」的牌照格外醒目。 ...... ...... 鹄港督办公署警察厅。 上官明雪摘掉墨镜进来时,正听见探员们激烈讨论着报纸上的那起割喉血案—— “既然是在「帮会」的地盘上发现尸首,依我看,肯定与镜家脱不了干系的。” “那凡是溺亡于水的,就都得算到薛氏头上?如果死在梨园,凶手便是戏班子中的角儿?” “我只是提出一种可能......说不定是英吉利那个丧心病狂的变态杀人犯,潜逃来咱们鹄港了。” “少胡扯,「开膛手」杀的都是些做皮肉生意的女人,远赴重洋刺杀地痞流氓干嘛?日行一善?” 探员们各执一词,争论声几乎要掀翻屋顶。警署的卤素灯光线惨白,在每个人紧锁的眉峰下投落阴影,气氛逐渐变得焦灼。 上官明雪踩着皮靴横穿人群,目光掠过全场,最后定格在愁眉苦脸的副警长身上。 “你们头儿呢?天大的事堵门了,还躲着不露面?” 副警长苦着脸弓了弓身,声音压得很低,“年、年少爷还在办公室用早餐,我们......实在不便进去叨扰。” “不便” 二字咬得极轻,却比“不敢” 更露怯。 上官明雪没忍住扶额,抬腿就往长廊走,“带我去找顾年,我来治他的懒病。” “哎!好的好的!” 副警长如蒙大赦,忙不迭上前引路,鞋跟在长廊地板上敲出急促的回响,很快就带着上官明雪来到警署后的办公区,轻轻叩响一座装潢格外华丽的房门。 “年少爷,上官女士来访。” “都告诉你几遍了,工作的时候要称职务!” 门内立刻响起一道暗含愠怒的年轻嗓音。 副警长抹了把额角的冷汗,懊悔自己触怒了顾家这位脾气比天大的小祖宗。 但或许由于来访者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也是顾家最密不可分的合作伙伴,小祖宗最终还是开口放行,“进吧。” “您先请。”副警长捏着门把,轻手轻脚地推开门。 一股甜腻的奶油香裹着清冽桃香扑面而来,险些冲得上官明雪皱起眉。 警长办公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可颂面包泛出焦糖色的光泽,手工甜甜圈裹满了巧克力糖霜,骨瓷盘中还装着满满的松饼以及五颜六色的马卡龙。 长桌后的天鹅绒软椅上,则陷着一道颀长身影。 “早上好,你来报案的吗?上官镖局遭遇劫镖啦?” 顾年懒洋洋抬手打了个招呼。 “刚上任就出命案,你倒有闲心坐在这里啃甜点?” 听见发小的指责,顾年眼皮子都没抬,只拿起真丝手绢,慢条斯理地擦拭唇角,“谁死了?” “五个地痞。” 上官明雪将报纸拍在骨瓷盘前,油墨香混着糕点香气格外怪异,“凌晨出的事儿,一刀割喉,干净利落,鹄港近些年从未见过这手法。” 顾年无动于衷,拈起餐刀切下一块松饼送入口中,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优雅滚动,“地痞而已,死了正好,全当为民除害了。” 这叫什么话。 半点不像个秉公执法的警长。 上官明雪忍不住翻起白眼,“地痞们死在别的地方倒也罢了,但偏偏死在镜家的地界,而且报纸里提到有个地痞,还和「帮会」堂口的管事沾亲带故,这件事,不能算作一件小事。” 她再次将报纸丢给顾年,副警长也适时地递过去案宗,“这是探员们目前收集到的线索。” “......那本警长就勉为其难地看一看。” 顾年放下餐具,取出一块新手绢,如同小猫洗脸,哼哼唧唧地又擦了擦手、抹了抹唇,这才仔细翻看起报纸和案卷。 骨节分明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圆润透亮,翻动纸张时发出蝴蝶振翅似的沙沙声。 可看着看着,他眉梢却越拧越紧—— 这起割喉血案确实不同于鹄港以往的案件。 凶手作案的手法极狠绝,像专业杀手般毫不拖泥带水,现场更是没留下任何有用线索。 这让顾年心头压上一丝沉意,他担忧是外部“纷乱”终究烧入鹄港,却没将情绪显露在脸上,只语气平缓地问道:“这五个人最近招惹了什么仇家吗?” 副警长略一思索,“菜市场摊贩说,他们昨天去了霍公馆,之后是落荒而逃的。” “霍公馆?”顾年讶然挑眉,眼底闪过一丝兴味,“那个家道中落的旧朝廷贵族?” “正是。”副警长点头,“我还听说,霍公馆的大小姐霍垣熏,昨天刚从法兰西留学回来。不知道她和这案子有没有关联。” 霍垣熏...... 顾年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银扣,眸光亮了亮,“有意思。” 他伸了伸腰,总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量身定制的警服熨得没有一丝褶皱,将他如小白杨般挺拔的身形衬得愈发笔直,宽肩窄腰的线条利落又惹眼。 他缓步走向办公室一角,抬手勾落墙上的警帽,指尖慢悠悠转了两圈,将其反扣在头顶。 帽檐斜斜压着眉骨,露出的眼尾上挑,弯成一抹狡黠的弧度,像极了一只发现新猎物的小猫,眼底闪着跃跃欲试的光。 “备车。” “去哪儿?”上官明雪和副警长对视一眼,“案发现场?” “不。” 顾年哼笑两声,眯起一双亮得惊人的猫瞳,尾音拖得轻轻巧巧,“当然是去霍公馆啦。” 他朝案卷上“霍垣熏”三个字虚点了点,动作透着股按捺不住的期待。 “我得亲自会一会这位从法兰西回国的大小姐。” 他倒要看看,她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 ...... 秋日晨光透过霍公馆的雕花窗棂,在床幔上投下细碎光斑。 霍垣熏坐在床沿,刚理好真丝睡裙的领口,遮住胸前星星点点的淡红痕迹,就被身后人环住腰肢。 “姐姐,小兆刚才好舒服......” 白兆将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发丝蹭过她的脖颈,嗓音含含糊糊的,带着些奇怪的沙哑。 “还想要......” 他膝盖并着往旁边挪了挪,整个人像只黏人的小狗往她怀里钻,眼尾泛红,眼底水光粼粼的,脸颊都透出不正常的红晕。 昨晚为了哄他入睡,霍垣熏哼了段血族幻歌。 效果不错,白兆睡得很安稳,晨起后却闹腾得厉害——她已经帮他纾解过一次,纵欲伤身,断没有继续纵容的道理。 于是,霍垣熏轻轻掐住白兆的脸颊,指腹滑过他柔软的皮肤,亲吻他的额头,语气软下来,拒绝却很坚定。 “不可以喔。” 为什么不可以......明明她也舒服的......拽着他发丝时很用力...... 这难道不是天底下最快活的事情吗? 白兆抿着唇,看似失落地低下脑袋,没受伤的那只手却不老实地往霍垣熏睡裙下摆探去。 “你不听话,我就不喜欢你了。” 霍垣熏眼疾手快按住他的手腕,语气刻意沉了沉,白兆顿时变得安分守己,只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 他还想撒娇,楼下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厚重的大门像被人用蛮力撞开,接着便是杂乱的脚步声与金属碰撞声,搅得整个公馆都没了安宁。 霍垣熏脸色微变,迅速抓过散落地面的一件外袍,指尖拢了拢朝楼下赶。 白兆也顾不上拾掇自己满面的春情,连忙爬起跟在她身后。 两人刚走到楼梯拐角,就已经看见正厅里的混乱景象了。 几名穿着藏青色警服的警员分散站立,手里握着警棍,气氛严肃得让人喘不过气。 为首一人站在中央,黑色警帽下眉眼弯弯,漫不经心地笑着,正是鹄港新官上任的警署总长顾年。 “各位官爷,这......这是怎么回事?” 霍公馆的主君越明秀仓皇站起,手里的青瓷茶盏摔在地上,茶水混着碎瓷溅满了裤腿。 顾年嗤笑一声,往一旁太师椅上一坐,高筒皮靴毫不客气地踩在雕花脚踏上,“旧朝廷的坟头草都长三尺了,你管谁叫‘官爷’呢?” 越明秀年纪轻轻便赘进霍家做夫婿,长年养于深宅,何时见过这般场面,他嘴唇哆嗦着怯怯喊了声“警长”。 “大点声,我听不见。” 顾年打心底厌恶着封建闭塞、最终招致内忧外患的旧朝,对曾经是旧朝廷走狗的“贵族”,更没有好脸色。 他看越明秀这幅战战兢兢的作态很不爽,又要发作时,楼上倏地飘来一道半是困惑、半是探询的女声。 “顾......警长?” “啧。”顾年眉峰一蹙,不耐烦地抬眼朝楼梯口扫去,刚准备呵斥“谁在上面装神弄鬼”,话到嘴边却猛地卡住—— 霍垣熏正倚在楼梯转角的雕花栏杆上,乌黑秀发尚未打理,只松松挽在耳后。 外罩的月白针织开衫半敞着,露出内里穿着的藕荷色睡裙,裙摆被穿堂风掀动,衬得她垂在身侧的手腕和小腿愈发白皙。 像一枝晨露未晞的白梅,让顾年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一步步走下楼梯,等人完全站在面前,他才猛地回神,收回踩在脚踏上的腿,起身抻了抻警服。 先前的戾气散得一干二净,他甚至扯出个略显僵硬的笑,“早上好。” ......如此声势浩大地闯进公馆,威胁、恐吓人家的父亲,怎么见了霍小姐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莫不是今早吃的那顿洋面包有问题? 副警长瞠目结舌地看着顾年,掐了把大腿,确认不是在做梦,心里只剩一个念头:这洋玩意儿果然不靠谱! 另一边,霍垣熏目光掠过顾年泛红的耳尖,那点窘迫和不易察觉的羞涩没能逃过她的眼。 但她脚步没停,径直来到越明秀身前,扶住他微微发颤的胳膊,替他掸去马褂上的茶渍,然后扭头问向顾年,“顾警长带着这么多人上门,又是呵斥又是施压,想来不是为了跟我们道声早安吧?” “我......” 距离越近,顾年就越局促,刻意装出的镇定险些破功,喉结动了动才找回声音,“昨天晚上发生了一起命案,死者生前与霍公馆有过接触,需要你协助调查。” “你不必紧张,我、我们只是例行问询,问完就送你回来。” “好,我跟你们走。”霍垣熏声音平静得像一汪深潭,听不出半分慌乱,只抬手拍了拍越明秀紧绷的肩膀,示意他放宽心。 “姐姐!”白兆突然从她身后钻出来,没受伤的那只手攥住她的袖口,指节都泛了白。 他眼底满是敌意,像只炸了毛的小兽,死死盯着顾年,“你们就是来欺负人的!姐姐没做过坏事,凭什么要跟你们去那种地方!” 这男的从哪里冒出来的? 顾年眉头瞬间皱紧,他眯眼打量白兆,对方脸上挂着伤,手上缠着绷带,明明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却像块牛皮糖似的黏着霍垣熏,眼神里的占有欲毫不掩饰。 他是什么人,为什么和她这么亲近? 顾年冷着脸向前一步,警服的肩线绷得笔直,语气带着几分压制的傲慢,“配合警署调查是市民的义务,霍小姐明事理,轮不到你在这胡搅蛮缠。” ......胡搅蛮缠? 别以为他没注意,自从看见霍垣熏,顾年就一副魂不守舍、春心萌动的神情。 白兆暗暗磨了磨后槽牙,往霍垣熏身边又靠了靠,“你刚刚还凶主君,现在又要带姐姐走,你肯定没安好心!” 顾年被他的话噎了一下,想起自己方才对越明秀的态度,有点心虚,却嘴硬道:“我那是按规矩办事,对付可疑人员,本就该摆出威慑力,难不成还要笑脸相迎?” 两人针锋相对的架势,活像护食的小狗遇上抢食的小猫。 霍垣熏看着眼前这似曾相识的场面,眼底掠过一丝无奈的笑意。她挣开白兆的手,指尖先替他理了理皱巴巴的衣领,才柔声道:“乖,在家等我就好。” “那、那我跟你一起去警局......” 白兆可不放心顾年,对方让他产生了极大的危机感,毕竟霍垣熏是留洋归国的摩登青年,他只是个没读过书、也没见过世面的童养夫,两人其实并不登对。 霍垣熏用一秒就猜透了白兆的心思,她知道他容易陷入自卑和焦虑的情绪,是她所有情人中最缺乏安全感的。 因此,她没半分犹豫,在满屋子警员的注视下,伸手揉弄着白兆柔软的头发,又亲昵地捧起他的脸,微微俯身,鼻尖抵着鼻尖,声音软得像浸了蜜,“小兆要听话啊,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楼上手提箱里还有些钱,你先拿去买早餐,和主君一边吃着一边等我,好不好?” 她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拂过白兆的脸颊,指尖的力度带着小心翼翼的宠溺。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让警员们悄悄交换起眼神。 副警长在心底暗叹,霍小姐不愧是留过洋的人,这举动也忒大胆了——换做本地姑娘,别说当众捧男人的脸、鼻尖抵鼻尖哄人,就是跟男人多说两句话都要脸红低头,哪像她这般坦荡。 白兆也被这温柔攻势哄得晕晕乎乎,原本的不安消散了大半,只讷讷点头,乖顺地退到越明秀身边。 “顾警长,我不能穿着睡衣去警局。”霍垣熏转向顾年,语气坦然,“我上楼换身衣服,劳烦各位先到公馆外稍等片刻。” 顾年自从看见霍垣熏揉着白兆的头发、亲昵哄劝的模样,脸色就沉得能滴出水。 他动动唇,刚想说“我在这儿等你”,就被副警长拽了把胳膊,只能把话硬生生咽回去,气鼓鼓地带着一队人马撤出公馆,脚步比平时重了几分。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公馆大门再次打开。 霍垣熏一身米白色西装套裙,利落的剪裁衬得她身姿高挑,长发不再松挽,而是盘成简洁的低髻,几缕碎发垂在腮侧,既藏着女子的柔媚,又透着留洋归来的干练。 顾年又看直了眼,目光从她的发梢黏到裙摆,直到副警长在他身后重重咳了两声,才慌忙别开视线,“换、换好了就......就上车吧。” 霍垣熏走到警车旁,敲了敲车门,笑意盈盈,“顾警长,不用给我戴手铐?” “用不上!”顾年几乎是脱口而出,上前两步拉开后座车门,还不忘朝副警长递了个眼刀,“你去前面坐,后面挤。” 副警长愣了愣,这宽敞的后座至少能坐三个人,怎么就挤了? 可看着顾年眼底“你敢坐试试”的警告,他只能悻悻绕到前排。 霍垣熏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弯了弯唇,俯身坐进后座。 刚坐稳,就见先一步上车的顾年往旁边挪了挪,座椅发出轻微的响动,可他动作太急,手肘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臂。 他瞬间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耳尖红得更厉害了。 “你昨天刚回国?” 顾年没话找话,目光死死盯着车窗外面的梧桐树,连余光都不敢往霍垣熏身上瞟。 “对呀,刚从法兰西回来。” “那......刚才那个男的,是你什么人?”顾年沉默半晌,终于问出心底的疑惑,话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酸涩,像泡了醋的话梅。 “小兆啊,是我父亲很早为我订下的童养夫。”霍垣熏故意拖长了语调,侧头看着他紧绷的脸,眼底闪着狡黠,“瞧着很可爱,对不对?” “男人可爱有什么用?” 顾年眉峰皱起,语气不自觉加重,“你是留过洋的进步青年,该找个有共同话题,有稳定事业,还能......还能护着你以及霍公馆的人。” “比如,警长您这样的?”霍垣熏笑得眉眼弯弯。 “不准对号入座!”顾年慌忙扭头,猫瞳里闪着局促,脸颊红成一颗番茄。 憋了半天,才低声咕哝道:“而且我不做小的,要做就做正的......”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怎么就扯到“正的小的”了? 前排的副警长听得心惊肉跳,偷偷用余光瞄向后视镜。 开车的警员更是被这话惊得手一抖,离合没踩稳,警车“哐当”一声朝前重重一颠。 霍垣熏不受控地往顾年方向歪去,她没有急着直起身,反而顺势将掌心撑扶在他的大腿。 指尖刚落,就触到布料下骤然绷紧的肌肉,还有那若有似无、顺着腿型勾勒的绑带纹路。 「Leg shirt stays」 衬衫夹。 霍垣熏的眼神顿时暗了几秒,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秘密,倚在顾年肩头,发梢不经意间扫过他的脖颈,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勾缠。 “顾警长身上好香......是擦了桃子味的香膏,还是喷了同味的香水?” 两人贴得极近,呼吸在狭小的空间里交缠,连空气都变得滚烫粘稠,裹着彼此的气息。 顾年浑身绷得像张拉满的弓,指尖蜷起,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他僵硬地垂眸,恰好撞进霍垣熏眼尾弯起的软弧里。 那弧度裹着狡黠的笑意,长睫轻颤时,在眼下投出细碎的、晃动的阴影,每一次都像扫在他的心尖。 顾年忽然就想起前几日在洋行专柜买香水时,柜员说过的话: 在法兰西,询问某个人身上的香水味,是一种**。 霍垣熏并非无意,而是明晃晃地在撩拨他。 原来,她也对他一见钟情,这不是他一厢情愿的心动。 不被爱的童养夫才是小三。 他只是,来晚了而已。 ...... ...... 与此同时,鹄港城南,镜氏帮会的主宅中。 紫檀佛龛前的三炷线香被人用银箸点燃,烟气如丝如缕,缠着梁上的雕花缓缓攀升,在空气中晕开清冽的檀香味。 镜缘真穿着一袭墨色暗纹长衫,正对着佛龛虔诚叩拜。 他生得一副极周正的相貌,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唇线利落,岁月沉淀出的成熟气度揉去了年少的锐性,指尖还捻着一串沉香木佛珠,每动一下,都带着沉稳的节奏。 面色更是平静得像一汪深潭,只有偶尔放空的眼神,泄露了几分不为人知的心事。 咚咚咚! 急促的撞门声突然炸响,搅碎了满室的静谧。 接着,一个身穿青色短打的堂口管事便连滚带爬地闯进来。 他推开拦路的仆人,膝盖重重磕在青砖地上,却顾不上疼,满脸泪痕地扑到镜缘真跟前。 “少当家,您要为我做主啊!我那外甥,昨晚竟叫人给害了!” 镜缘真捻动佛珠的手一顿,“慢慢说。” 管事哽咽着抹了把脸,把话倒了个个儿,将外甥跟着地痞头子到霍公馆滋事勒索,歪曲成“偶然路过被霍家人无端拦着刁难”,又添油加醋地说几人不过争执两句,当晚就被割喉抛尸在城南巷口,死状惨不忍睹。 “少当家,我无儿无女,把外甥视作亲儿子,以后是要靠他养老送终的!他跟着我做事,就是咱们镜氏的人,这分明是霍公馆故意挑衅咱们,没把您和老爷放在眼里啊!” 管事往地上一跪,额头磕得青肿,他怕镜缘真不肯出头,又急急忙忙提起旧事:“少当家,当年镜老爷受伤,是我背着他跑遍鹄港寻医,砸锅卖铁借钱买药......我就这一个外甥,您不能不管啊!” 镜缘真深邃的眼眸里平静无波,佛龛的香烛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一半亮,一半暗。 “人确定是跟霍公馆起了冲突后死的?” “千真万确!”管事连忙点头,“菜市场的摊贩也看见了,我外甥他们昨天只去过霍公馆,回来时有人就喊着霍公馆的大小姐是杀人犯!” 霍公馆的大小姐。 镜缘真沉默片刻,目光扫过佛龛上袅袅升起的烟气。 那烟气模糊了他的神情,也藏住了眼底的思索。 半晌,才沉声开口道:“去请那位霍小姐来镜氏做客。” 管事愣了愣,随即喜出望外,连磕三个响头,“谢少当家!我这就去办!” 脚步声渐渐远去,宅内重归寂静,只剩香烛燃烧的“噼啪”声。 镜缘真重新望向佛龛上的佛像。 香炉里,香灰徐徐落下,指尖转动的佛珠也停了下来。 从他记事起,每夜都会梦见一个模糊的身影。 她叫他“镜先生”,对着他笑,亲吻他,和他抵死缠绵。 可昨晚,他守到天快亮,梦里却一直是空空荡荡的。 为什么无法梦见她了...... 镜缘真轻轻叹了口气,眼底涌上几分怅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穿进民国吃软饭(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