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师兄如何自我攻略》 第1章 盐商失踪案(1) 江南越州,第一盐商解宅,那备受宠爱的解小郎莫名消失了。 这人一失踪,解员外竟先是花钱压下消息!可花钱讨不了好,并未拦住百姓私下纷纷议论。反倒是小郎失踪不过三日,便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要我说,定是那解员外作恶多端!连上天都忍不了把他惩治一番。呵,现世报啊!” “诶,何止作恶多端?!要我举例子,那三天都未定能讲完哦!哈哈哈,叫他垄断越州盐业,不给小商贩活命的机会,该他的,怎么死的不是他呢!” “你们说那解老爷到底是怎么产出这么多盐?竟短短几年便垄断行业,富贵缠身!该不是卖儿子的吧卖的吧!所以儿子消失了哈哈哈。” 嵇慈一行人入座城南茶楼隔间内,已一个时辰。入耳都是这幸灾乐祸、愤懑宣泄的声音。要知道,这城南算在解宅地盘中,许多城南人都靠解家谋生。但这些声音却只增不减,只大不小,像是定叫解老爷听了去。 嵇慈心生疑惑,撩开竹帘,斜眼扫过那廊下茶客。 那些茶客有嗑瓜子的手停在半空的、拍桌骂娘的、拿粗瓷碗猛灌茶的,竟没一个避讳!且茶客们骂得忘形,一个赛一个地拔高声调,连窗外巡夜的梆子声,都压不住这阵仗。 身侧鹿杏晗发了问,疑道:“师父,这东家怎么会被骂成这样?还真少见。” 嵇慈正好奇,见师妹发了问,便撤回手,也望向坐对桌的师父。 陈意念处之淡然,指尖轻轻叩着茶船道:“这东家垄断盐道的事儿,在越州早不是秘密。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倒叫人好奇,是天罚,还是…… **?” 听到这个回答,嵇慈忍不住笑了,明明是问解宅为何遭骂,结果师父却撇向了是怎么失踪的。可对于师父的行为:不管他俩听不听得懂,总爱讲些微言大义之类的话,嵇慈也见怪不怪了。只不过这件事明摆在人们面前,谁不知道解简失踪就这两条路,一妖为,一人为? 鹿杏晗听不下去,不由白眼一翻,小声嘟囔:“师父你这都是废话。东家找我们不就为了捉妖吗?”话罢,双手环抱,靠在嵇慈的肩膀上,道:“嵇兄,你觉得呢?” 嵇慈莞尔,视线落在碧波荡漾的茶面上。 咸和六年,初秋。 他们受解老爷雇佣,任命去寻那三日前莫名消失的解小郎解简。按理说,这与妖有关的事,应找官方钦天监中的伏邪司。 可解老爷偏偏寻来了民间除妖师,游历四方的陈意念师徒三人。 且不论刚到解宅时,嵇慈便觉得异象丛生。主子不见,下人却个比个淡定,像是没发生样。只有解母急得晕头转向,忙求佛拜神,望早早寻回儿子不可。 再者,嵇慈在师父与解老爷交谈时,有问过几个下人,大多口述一致:“小郎君在三日前晚,去瓦舍玩回来路上,妖风一袭,连同下人共两人一起不见了。”意思都是凭空消失,魔鬼蛇神类。 而解父的话却相悖,道:“我儿是被人蓄意报复,派人劫走我儿哟!”一口咬定人为。要求早点调查清楚。又细问是谁,解父又道:“仇人多得去了,谁知道?” 神游回来,嵇慈淡淡道:“正常,千人千脾气,万人万模样罢了。” 但确实听得多是解宅仇家数不胜数,民间大多认为是仇家报复。嵇慈自然也向这方面认为。 “文绉绉的,你和师父坐一桌去,我看就只有辱骂的呢。”鹿杏晗轻捶嵇慈胳膊,不满道。 嵇慈本心是逗逗鹿杏晗,结果被拆穿了,只好笑道:“好好听,我们就是来找线索的。” 话未落,隔壁阁间忽传来阵阵低语,虽弱却清晰。 “你不觉得定是柳氏所为吗?那柳氏盐行三年前被解宅如此挤兑,不仅派人砸了铺子,还使绊子让柳父母生个大病,硬生生病死喽……” “有道理,解员外不会以为自己佯装得很好?谁不知道是他干的。事后还派人送礼慰问,真是歹毒啊!柳氏只独留个大儿子在世哦,其他人全死了。” 嵇慈一惊,侧身离墙近了些,抬眼就见鹿杏晗已紧扒在墙上,翘起耳朵,神色认真。 声音顿住,又窸窸窣窣地传了过来。那男声咳了两声,道:“但我觉得是李氏所为。” 另一男声奇道:“这话怎讲?李氏也开盐铺的?” “那不是,李氏娘子不是被解员外强了吗,还拿了大把银两羞辱,事后李氏报官,谁知那官竟被解员外收买了。然后怀上解员外的孩子,觉得无言以对婆家,跳河啦。” 突然,隔壁传来嘘唏声,像是触禁般,久久不再言语。 竟又是李氏和柳氏,来这一个时辰里,非要讲嵇慈获取了什么信息没有?那定要数茶客们嘴里提到的李氏与柳氏。东拼西凑起来,嵇慈差不多要知道三家整个爱恨情仇,以及八卦云云。最精彩还得是李氏那句:“我定叫解氏家毁人亡,以报杀妻之恨!” 鹿杏晗泄了气,不悦道:“怎么不继续了呢?” 还想听?嵇慈撇开竹帘,指着下面形形色色的茶客,道:“还没听够?这不是还有其他的吗。” 鹿杏晗语塞,白了嵇慈一眼。 忽地,陈意念轻叩茶杯,那清脆声让两人瞬间看了过去,他起身道:“走吧,大概有个方向了。既然解老爷说是人为,我们便从**入手。先排查是不是仇杀。” 他望着嵇慈与鹿杏晗,又道:“阿慈,你去李氏那,小晗你去瓦舍,我去柳氏看看。” 嵇慈应好,余光瞥着鹿杏晗时,她利索地收拾好武器伞,起身走到师父身旁道:“师父你真厉害,来茶楼不愧是个好方法。但我心急,我先走一步,拜拜师父,拜拜师兄!” 话罢,未等回话,转身直接从窗户翻了出去。 这一翻,陈意念语塞,皱眉道:“莫学师妹,不走寻常路。” 嵇慈看师父这反应,心里痒痒的,不觉生笑,道:“师父,我不会的。” 师父点头,放下铜钱于桌,转身离去。 待师父脚步渐行渐远,嵇慈才不紧不慢起身离开。 出茶楼时,嵇慈决定随机挑选幸运儿问路。在见一挑扁担老头时,顿时决定,就是他了。 嵇慈搭讪,礼问老头:您可知李氏家在何方?那老头大惊失色,放下扁担,指向城北方向,后迟钝地告知是葛塘,说时一直用怪异地眼神,上下打量着嵇慈。 谢过老头,嵇慈也没管他的神情,只当是奇人罢了,便晃悠悠走了。 城北不算远,嵇慈花了一刻钟便到了。又寻觅一番,很快就找到了葛塘。 葛塘是依河而建的小村庄,人口不多,但房屋密集,且都白墙黛瓦依河立,清波倒映。 他走在青石板路上,形单影只,愈发孤独,此时天已暗沉,月光下,他的影子渐渐拉长…… 嵇慈是想问路人的,却疑从心生。这一路来,越靠近葛塘,人影愈发稀少。到了葛塘,别提人影,连个动物都不曾见到。 奇怪,这个点不算晚,不应是村民足不出户,寂静无声,相反应该热闹非凡才对。 于是,他绕着葛塘走了一圈又一圈,想碰碰运气。结果在绕第四圈时,觉得疲惫,坐在岸堤上歇了会。 嵇慈泄气,望着葛塘的大好河景,出了神。这里倒是平和美丽极了,但是一转,心觉得这样不行,且不说屋子都是一样的。连获取信息的机会都没有。这才能找到李氏才怪! 嵇慈直起身,拍拍身上灰,便准备再看看有没有机会找人问一番。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视线忽得被河上那一抹绿夺得去。 嵇慈眯了眼,努力想看清,却未得愿,不知何时,这河面上突然泛起白雾,如入仙境般云烟缭绕,只得看清脚下地。 那是什么?那抹绿移动着,时东时西,极其不规律。但慢慢地,似乎是觉察有人注视。那抹绿竟朝嵇慈方向游来。 水流声钻入耳内,接着是“咯吱——”声,嵇慈望着那抹绿,一点,一点变清楚……才发觉那是艘船。 先是船头入眼,再是船身……再是…… 不好!嵇慈猛一惊,右手紧紧攥着匕首。 那舟竟是由千千万万的白骨堆砌而成!白骨上又被暗沉,或嫣红地血染了色,看着像是死人窟。舟中空无一人,却垂落个断手,露着白骨,泛着冷光。 小舟这一移,四边幽幽燃着绿油灯般的磷火,张牙舞爪着呻吟。虽是徐徐移动,却一步步踩在嵇慈的心口上。 四面八方突涌歌声,嵇慈悚然直立,暗觉不妙。 “青石板,嵌碎骨, 无人舟,载怨魂, 河水咽了千般恨, 今夜勾你入泥坟——” 那歌声一遍遍回荡着,诡谲极了,尖锐中带着哭腔,像是呢喃耳边却又忽觉遥远。是个哑妇哭嚎?嵇慈又觉得是千百人叠唱。 舟未靠岸,嵇慈步步后退欲逃,忽地钻出一缕青烟,那青烟直奔嵇慈,带着惨烈地哭嚎扑面,欲包裹着他。 嵇慈心已提到嗓子眼,暗骂:“什么东西!”转身就跑,谁知那烟速度极快,未跑两步就被缠身。 嵇慈顿时觉得浑身湿润,身子被狠狠扯住,疼痛感在体内遍地生花! 右手下意识猛地抽出匕首,直向后劈下,同时转身直面青烟。 可那烟极其灵活,嵇慈连劈几下,竟都叫它躲了去! 不行!这样下去迟早玩完,嵇慈心一狠,掏出画好的符咒,左手比划咒印,准备逃脱。 可还未等成型,青烟灵巧地爬上左手缠绕着,愈发束紧。 嵇慈吃痛松了手,符咒飘落下来,嵇慈欲捡,却被青烟缠成茧蛹。 只余下那握着辟邪匕首的手。 好痛!嵇慈觉得全身被青烟啃食个遍,背已抵门,无路可退。自身已落得朵朵嫣红。 这烟不断推着嵇慈入河,像厉鬼索命般。嵇慈忙抛下匕首,紧紧扯着门把手,才叫它未得逞。 正让嵇慈头疼时,背后陡然失重,直直跌了下去。 不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盐商失踪案(1) 第2章 盐商失踪案(2) 视线忽地黑了,迷糊之中。嵇慈发觉有人把他拽倒了。 再听便是“砰”的关门声,很急促。且门关的刹那,歌声便消散了,只留余下死寂般沉默与嵇慈心脏狂跳不止的声音。 “公子,你没事吧?” 黑暗中,嵇慈看不见人,只听觉这声软绵绵的,是位姑娘。 接着胳膊便感到一阵柔软,是双手,搭放在他的胳膊上,正扶他起来。 搀扶下,嵇慈直了身,揉揉生痛的屁股。下意识便想道谢。 刚想开口,眼前忽地一亮。 入目,一位羸弱瘦小,惊怯倦容的姑娘手拿刚点燃的灯盏,颤抖着身子望着他。 嵇慈心有余悸还未喘气,便觉察姑娘些许是害怕,于是放低声音,温声道:“没事,多谢姑娘相救,在下叫嵇慈,是位除妖师,特到此地来寻线索。却不料遭妖缠身,便成现在一幕……” 顿了顿,又道:“可否得知姑娘姓为?” 姑娘点头,声音带着丝犹豫,又望见嵇慈一身红,怜道:“姓温,叫我温姑娘好了。你这伤……” 嵇慈莞尔:“不碍事!除妖师总会带点伤,多谢温姑娘。”说罢,伤口隐隐作痛,便用微抖的手轻抚上了脸颊伤口,引得微蹙眉头。 “不过,温姑娘勿担心,我不会呆太久,待那妖走了,我便离去。”嵇慈说罢,便张望屋内哪有窗户,以好观察那妖动向。 温姑娘点头,却紧咬下唇,手紧攥衣角,眼睛不断张望似思考般。 静了良久,两人都没作声。嵇慈没望到窗户,却被门楣上一泛黄的枝干吸了目光。 温姑娘放不下心,这人伤了全身,且门外那妖久久不离,便叹道:“公子,这是我家,你一时走不了了,那是水妖,会在晚上吃人的,我先帮你处理下伤口吧。” 嵇慈一征,有点不解,水妖?走不了?但伤口不断洇出的血,以及隐隐作痛,叫嵇慈更适合待在安全的地方,所以嵇慈顿时感激不已。 嵇慈垂首道:“如果无碍的话,嵇某真是万分感激!但敢情温姑娘能否细讲下水妖来历。” 温姑娘应好,边带嵇慈向屋里走,边解释嵇慈的问题。 嵇慈得知,这一带不知从何时起,河中便漂浮一舟,无人却吃人。每日晚,只要见人必先传其声,也就是那歌谣。再来是那青烟,似人般灵活且有劲,目的是推人入河。一旦被推入河中,只留得一堆白骨。 葛塘又是河水环村,四通八达,桥连两岸,往来无阻。那烟不止一缕,同时吃下百人都不为过。以至于葛塘人都跑的差不多,只留下贫苦人垂死挣扎。 温姑娘将药轻敷在伤口处,不一会,嵇慈全身都沾有斑斑点点。 嵇慈心中生疑:这水妖既是妖,为何匕首无效?要知这匕首专为杀妖而铸,随师父云游时,曾斩过不少牛鬼蛇神。再者青烟是灵活,他也有擦边刺到……而且怎么会轻易被门抵住。 于是乎道:“这妖是怕门吗?葛塘就没人来治吗?没人报官?” 温姑娘愣住,随即神色一变,怒道:“定是有的,一开始府里派了伏邪司的人来,但一两波人都折了,说是这妖邪地很啊,没法子,又见这妖只在葛塘,便撒手不管了。只叫外人勿到葛塘来。但留了几枝桃木,说是插于门上,那妖便进不来。” 所谓伏邪司,是多国共用的官方降妖组织,拥有庞大地管辖区,大多民间出现奇异事件,都报官上传到伏邪司,再派人下来考察。伏邪司历史悠久,里的奇人异士辈出,深得人心。那官方有降妖组织,民间有没有呢? 自然是有的,嵇慈便隶属于民间降妖组织:除妖院。是近百年来的新起之秀,但里的人杂七杂八,不太被人相信。 温姑娘又嗔道:“全然不顾我们这些可怜人!说是皇上得知特下发银两让我们搬走,可到现在,连跟毛都没见的!”温姑娘越说越用力,在处理嵇慈手时,不禁让嵇慈刺痛。 嵇慈同情地点头,但心思却在于……那什么桃木枝,竟如此厉害?连他都无法抵挡,却被这小玩意挡着?于是奇道:“什么桃木枝,可让我瞧瞧?” 温姑娘摇头道:“不可取下,一取下那妖就可进来了。这桃木是当年伏邪司的人带来的,取自城外百年老桃树的向阳枝,砍的时候还洒了黑狗血,埋在土里用符咒煨了三日。” 原来如此,嵇慈知道缘由后只好作罢,但头却频频向门口望去,道:“温姑娘知道李氏吗?我在找他。” 温姑娘奇道:“那个李氏?我们这有不少姓李的。” “与解员外有仇的李氏,妻投河自尽的。”嵇慈答道,眼见伤口已处理妥当,起了身,放下一块银两于桌。 温姑娘放下药箱,嘴角下拉,微皱道:“你找的是李礼吧,他还没搬走。你找他作甚?” 嵇慈见温姑娘不悦,忙摆手道:“无害,只是问几个问题罢了。他家何方?怎样可寻得?” 温姑娘迟疑,手指向墙角的木板道:“最好是,余下的人挖了地道,通向各家,包括李礼。每个洞前都有牌子写着姓名。” 温姑娘又细问了许多,嵇慈一一解答,才愿意让嵇慈进入地道。 地道狭窄,仅一人通。其四壁挂有火把,照亮着这小空间。 嵇慈下去时扑得一脸土,不由咳嗽。不知是不是人稀少的缘故,走了一会就遇到几个叉路口。来回踱步后,定睛到写“李礼”的木牌上。 到了,嵇慈礼貌敲敲头上的木板,良久,并无回应。 正当想敲第二遍时,一道男声传了过来。 “谁?” 嵇慈扯谎道:“我是伏邪司的,来此特意调查水妖吃人案,寻本地人问些话。” 对面疑道:“伏邪司?可否有令牌?” 嵇慈淡定地扯下腰牌,敲木板递道:“有,给。” 出门在外非官方,实在不好直接逮人询问。所以师父特意制了伏邪司的标志性腰牌,十分逼真,便于办案。而且还加入了符咒,非常人能辨别真假。 那手拿过时,瞬间关上木板。 又是一脸土,嵇慈默默抹了把脸。 不知是不是隔音不好,即使是在地下,嵇慈依旧能听到上方传来“笃、笃”两声敲击的闷声,以及指甲摩擦金属的“沙、沙”声。 须臾,那男声道:“你从哪里进得通道?” “温姑娘那。” “温医师?” 是个医师吗?难怪有怜悯心,嵇慈心想,口答:“是。” “等着!”那男声回道。 嵇慈应好,乖乖等着,大概五分钟的样子,木板被掀起,一把木梯放了下来。嵇慈爬了上去。 入目,是很空旷的客厅,厅内共三人,三人皆粗麻布衣,仅一张桌,两人围坐。 嵇慈垂首,礼道:“冒昧了,问几个问题便走,你是李礼吗?”抬首,望身侧站着的壮汉。 那壮汉低头扫视一番,递过腰牌,道:“不错,你们前年不是调查过吗?怎么今年又来了?” 嵇慈斜视一圈,这里看起来就三间屋。应道:“人死地多了,自然就重视了。” 这话一说,一刹间,屋内寂静无声,嵇慈望见椅子上的兄妹诧异极了,低语起来。 我是说错了什么嘛?嵇慈心疑道。虽然不太了解伏邪司的作风,但是通过温姑娘的话,嵇慈说的这话,应该也无大碍吧…… 李礼招呼着嵇慈坐椅子上,边道:“还以为你们不管我们了。真是见鬼了!”他倒了杯茶递给嵇慈。转身叫兄妹回屋去,待兄妹回了屋才对坐继续聊。 嵇慈道谢,抿口茶道:“你娘子是叫水妖吃了吗?” 李礼怎会想到,这伏邪司的人上来扒人家伤口,顿然就僵立不语,血色突从脸颊褪去,交握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悄悄泛白。 他苦笑道:“不错,不过……水妖算帮她结束了痛苦。我……无法阻止她。”他越说越低,到末尾竟带些悔恨?又或者是惋惜?嵇慈觉得复杂,听不出来。 “是因为解员外吗?” 李礼惊愕,这人怎会知晓他的事,却半秒便沉了下去,也是,外人传的多,笑得多,若真想了解,可谓轻而易举,便寒道:“大人也听闻了?正是那个畜牲没错!他们传的分毫不差……” “所以你劫了他儿子?” 话刚落,只听“砰”的一声,紧闭的卧门大开,那兄妹齐齐摔倒在地。 嵇慈侧目,见男孩自己爬起,扶起妹妹,便跑来,挡在李礼面前。嵇慈顿感不妙,想顺口套下话,但好像……不太好。 他紧握拳头,凶神恶煞道:“我们才不会绑他呢!我们才不是坏人呢!娘不允许我们做坏人的!”人还未桌子一半高,却气势汹汹。 李礼与嵇慈皆错愕,李礼扯着男孩衣裳向后,忙道:“小苗快回去,大人谈话,你个小孩插什么嘴。快回去!” 男孩却不断拉扯,气道:“爹,我不!他们又欺负你,又欺负你!” 嵇慈略感亏欠,些许是言语过于冒犯,才激得男孩不悦。 于是半蹲对男孩道:“抱歉,我不该妄自菲薄,有辱于你们。不过我并无恶意。”说着,从衣里摸出个木傀儡递给男孩,那木傀儡是狗状,雕得分毫毕现,栩栩如生。 男孩惊讶,随即沉脸撇向别处,道:“我才不要呢!不值钱的东西。” 好吧!不要就不要了吧,嵇慈叹气,正想放于桌上,女孩不知何时过来,抱住嵇慈手臂,软道:“哥哥,可以给我吗。” 嵇慈惊诧,笑道:“当然,我还有一个呢。”他又从衣里摸出一模一样的木傀儡,将两个都给了她。 女孩接过,亲口在嵇慈脸上,喜道:“哥哥你是好人,还好看!” 好人?嵇慈脸一红,忙摆摆手。 男孩呆立,被妹妹惊到,再瞥向李礼的手,随即恶狠狠扯过女孩,只听“啪”的一声,女孩睁大眼睛,满是不可思议。脸上隐隐约约浮现血红巴掌印。她立即哭了,趴到李礼怀中。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李礼立马抱起孩子们放到卧房,上了锁。转身沉道:“见笑了。这和水妖有什么关系吗?大人。” 嵇慈心揪又麻,他对于小男孩的行为是气愤,错愕,亦有无奈,不解。无奈于作为外人是无权干涉,不解于男孩还小却有如此行为…… 嵇慈拾起碎掉的木傀儡道:“无碍,就是听闻好奇,我可以看看你屋子吗?以防我们降不了水妖,但可以申请加强防护。” 李礼应好,随即带着嵇慈看了一遍。这屋只有一层,空间又小。按理说如果是物品多的话,应该都是堆积着,相互拥挤着。可这屋内物品却少得可怜,倒显得干净、整洁。 看完后,嵇慈有旁敲侧击问李礼三日前至今他在干嘛,又问是否有其他居所。李礼却沉道:“越州向来繁荣稳定,寸土如金,怎会是他这类人能指染的?” 嵇慈无语可言,只留下“水妖一事必定解决。”便告辞了。 走时,还隐约听见男孩大叫:“爹,你也是这样打娘的!为什么我不可以!” 第3章 盐商失踪案(3) 嵇慈回到茶楼时,天泛鱼肚白。不知是不是因为带伤的缘故,这次走回城南时格外慢。 嵇慈走向二楼隔间,未入隔间就只远远望见鹿杏晗,她趴在茶桌上睡着了,安安静静的。 但他脚一踏入隔间,鹿杏晗立马就醒了。 嵇慈入座对角,温声道:“吃了早饭没?” 鹿杏晗还未睁眼,听着是师兄的声音,便揉着眼睛,嘟囔:“没,你们还没回来,本想等你们一起的。这一等,就又睡着了。” 鹿杏晗顶着的一头鸡窝,将嵇慈目光抢了去,嵇慈生笑道:“小晗可谓真女中豪杰,不拘小节……发型都如此独特。偏偏梳个鸡窝样!” “哎呀!嵇兄,莫贫我……啊?!”鹿杏晗恼着回应,却在彻底睁开眼睛,大叫一声。 嵇慈被鹿杏晗吓得一惊。她此刻拍桌,眼睛瞪大,眉头紧锁,叫道:“嵇兄!你这怎落得一身伤?!” 嵇慈莞尔,心想:还以为什么大事呢。口道:“无碍,都已上药,不过是路上与妖打了一架,占了下风。” 鹿杏晗忙坐到嵇慈身侧,心疼地摸着伤口,怒道:“哪的妖?!告诉我,看我不收拾它!” 嵇慈安抚道:“别气。说来倒是奇怪,但这妖不是我们可以指染的。待师父来再议。” 鹿杏晗还是气鼓鼓,道:“竟有我们都无法对付的?” 嵇慈神色认真点头,欲开口。 竹帘忽地被掀开,陈意念手拿布袋迈了进来,他望到两人时一征,边皱眉道:“嵇慈,你怎么了。”边入座对角,将布袋置于桌上。 鹿杏晗好奇拿过布袋拆开,里面是六个包子,还淌着油水。 嵇慈就近拿个包子,啃食道:“在城北葛塘遇到一水妖,没打过它,法器竟对这妖无效。且伏邪司折了两波人。非常妖。” 陈意念道:“嗯,下次小心些。你俩先把消息报报。”说罢,抛了个葫芦瓶给嵇慈,道:“金疮药。” 鹿杏晗抢先,却被包子呛了口,脸通红道:“咳、咳……我来!解简是和下人二黄在万年桥消失的,且是凭空消失。这为真,还有几个证人看见。”说罢,嵇慈递给杯水。 鹿杏晗喝口顺顺,又道:“我有用过感灵符验过,确实是妖气。我还在瓦舍问过几人,解简个人有什么仇人没,无一例外他们都夸他人好,就没了。” 嵇慈接着道:“李氏家贫,住葛塘,育有两子。我有问他那日在做什么。他是说在给孩子做饭。葛塘水妖只在晚上出没,如果绑人再回风险极大,且屋子构架简单,没有特殊点可以放人。所以我认为他动机小。” 嵇慈想了想,又补充道:“但又不是不可能。” 陈意念点头,道:“柳氏叫柳琦罗,现在住城西,还挺有钱,娶了个妻。日子过得挺滋润。倒也不像个绑人的,我有潜入宅子,将解简的物品烧了用感灵符验,并无他的气息。且他与宅子都无妖气。” 陈意念说完,望着两人道:“你们怎么想的?” 嵇慈沉思,解简是凭空消失,那定是有妖协助。而妖帮人无非就两类理由。一为钱,二为欲。 若是第一类,则柳氏最合适,毕竟他现如今富裕,又与解老爷有血海深仇。可是柳氏及柳宅都无妖气。人一旦与有妖共处,其妖气是遮盖不了的。 若是第二类……嵇慈确实是不大相信,李礼又怎会与妖共处?与妖相处还有一副作用,人越发久处,则身心具损,形容枯槁。却不论李礼精壮,那子嗣还在呢。 “师父,怎么办,线索好像卡住了……”鹿杏晗一脸苦恼,不断啃着手指。 忽得竹帘被人掀起,来了个小斯马马虎虎地奔了过来。在靠近三人时被阶梯绊倒在地。他吃痛地叫道:“不好了!陈师父,有具新尸体在解宅!解老爷叫你们回去呢!” 嵇慈与二人对视一眼,即刻离开了茶楼。 路上,他们几乎是十万火急般赶回解宅。接人的马车轱辘都快冒了烟。 一到解宅,管事便在门口迎接着,不安道:“那尸体是在昨天晚上死的,是解小郎的书仆。本想昨夜就寻你们回,却一人都未寻到。才拖到早晨见陈道长的身影,寻回你们。” 陈意念点头,管事边互通消息,边带着三人朝走放尸体的屋子走着。 陈意念发问:“死亡时是在哪?怎么死的?” 管事回道:“是在他的居所。被烧死的……特别邪。” 陈意念顿时止步,冷眼瞥向鹿杏晗,道:“小晗,你去看看。”话罢,继续行走。 鹿杏晗应声点头,立刻问管事居所在何方,知晓后便匆匆离去。 一会儿便到放尸体的屋子了。管事到房门口停了下来,沉声道:“老爷在里面等你们。”便撤了。 陈意念推门而入,嵇慈跟着。入眼便是空旷的厅堂,四周空无一物,仅一草席摊于地,一白布盖于尸上。边上解老爷**又休,来回踱步着。 “吱呀——”声惊得解老爷望过来,见是师徒二人,拍手急道:“谢天谢地,你们终于来了哟!” “快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竟叫我解宅出现如此晦气之事!”解老爷啐口,皱眉指着地上那潦草掩盖的尸体。 陈意念点头,道:“抱歉,来晚了。” 便单膝跪地,掀起白布。嵇慈站在师父边上,面前是那具尸体。 白布在掀开的刹那,巨大的视觉冲击令嵇慈生理不适,直犯恶心。 那尸体全身烧焦,蜷成弓状,皮肤焦黑如炭,似乎一碰就簌簌掉渣。其指节扭曲成爪,似在拼命抓挠烈火。空洞眼窝,焦糊味里裹着未散的凄厉。 嵇慈不适道:“怎么烧成这样,走水都没人发现吗?”毕竟是在大户人家,防范意识应该更严谨吧? 解老爷站远了些,颤抖地解释道:“这是西厢房守我儿书房的老仆,死得时候房门紧锁,就他一个人被烧死了,真是吓人啊!死成这样!” 他们是知道的,管事在来的时候就通知道:这是扫地丫鬟看见的,她在打扫老仆屋外落叶时,不小心瞥了一眼窗户。就这一眼,吓得丫鬟惊慌失措。窗内,一团焦黑蜷缩伏地,梁上系着一条麻绳。而屋内却无烧焦痕迹……丫鬟叫人来,却发现房门紧锁,还是叫来管事,拿来钥匙才开的门。 陈意念缓缓起身,对嵇慈低语道:“先验尸。” 后望着解老爷,冷道:“解老爷,我们现在准备验尸,你要出去吗?还是说……待着?” 话落瞬间,解老爷大惊失色,声音都变了个调,摆手道:“当然不用!我现在就走!”一说完,人几乎是逃荒般想跑,却碍于家主面子,人欲逃非逃,特别滑稽。 “动手。”陈意念道,嵇慈立刻配合上 嵇慈一贯负责剖解,而陈意念负责记录。 嵇慈卸下匕首,用刀尖划下腹部皮肉,但或许称不上是皮肉,而是碳化残余物。就这么轻撇,黑块窸窸窣窣地落一地。而在彻底剖开时,却还能看见器官,骨骼。 太不应该了,外面焦成这样,里面才受点点影响……嵇慈心道。 继续下去,嵇慈发现大概有:咽喉处有根细丝,而细丝上有少量冰晶体。再是呼吸道有烟灰,内脏变性,毛发指甲脱落。再无其他。 嵇慈细致地告知师父,同时取下细丝递给师父,但总觉奇怪。师父接过,目光聚集在细丝上,或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轻语道:“要是妖干的,什么都可能。” 此时,鹿杏晗忽得推门而入,快步站在两人之间。在看到尸体时,脸皱巴起来,用手捂鼻。 鹿杏晗盯着尸体,道:“师父,这个人死前房内反锁,且没着火痕迹,二房梁上用麻绳悬着块染血的盐砖,砖上刻着‘断盐’二字。” 她顿了下又道:“我找来管事的,他说屋内什么都没少,唯独抽屉里少了份解家盐仓分布图。” 盐仓分布图?这丢了可不是好事。盐仓分布图丢失,可能导致盐被盗、仓被破坏,经济受损;若落入仇家或官府,会引发报复、暴露违规,威胁解家根基与盐业秩序。嵇慈不由觉得会不会是其他盐商干的? 师父点头,将尸体的手指抬了起来,扣了扣指上的渣渣,摩擦道:“盐渣……那盐砖带了吗?” 鹿杏晗点头道:“自然。”便从衣里摸出递给嵇慈。 “是什么?”师父问道,说罢,取细丝其中一段,直接用火烧了,那细丝冒出阵阵腥臭味却很轻微。 嵇慈细察,除血迹有淡黄色颗粒外,其余都是白色和正常血迹颜色。 嵇慈扣出一点白与黄放入水中,白溶了黄却没有。 嵇慈又用火烧了点,白色没变化,黄色直接燃了且飘出刺激性气味,直扑口鼻。嵇慈厌恶地捂住鼻子,紧皱眉头,这样子初的话初步判断黄色是硫磺。 嵇慈答道:“普通盐砖,但是盐砖血迹里发现微量硫磺。” 师父顿住,思考后接着道:“硫磺?越州只有城西盐贩窝点用硫磺防潮湿。” 鹿杏晗突得插道:“柳氏不就是城西的吗?” 这一发现,令嵇慈灵光乍现,有没有种可能是:柳氏联和城西盐贩们,以解老爷儿子解简为警告,杀老仆,用密室示威,逼解家放弃垄断? 嵇慈正打算说出这个想法,就听师父道:“我知道你们想什么,他们竟能用妖杀人,定是危险的。” 又瞟一眼俩人道:“我带小晗去城西看看,阿慈你有伤就在这待着,与解老爷对接消息,再查查。看看有没有怪异点。即刻就出发。” 嵇慈与鹿杏晗双双应好,师父便带着鹿杏晗直接离去了。鹿杏晗在门口时顿住,转身叫道:“嵇兄,睡一下吧,别太累了。” 嵇慈点头,告别了俩人后,嵇慈着实感觉疲惫不堪,身体沉甸甸的。借过解宅浴室与客房,洗个澡便歇息了。 待嵇慈醒时,已傍晚。下人送来了吃食摆在桌面,嵇慈挑个大白馒头啃了啃,就出了门。 他先是来到死亡老仆的房内。 房子内陈设朴素,一个柜子侧书桌旁,皆朝窗户,内侧摆了一张床就没了。甚至无一丝着火痕迹。 入时确实无焦味,地上只有老仆死时倒的上的渣渣。 再是鹿杏晗提到的麻绳,它还在横梁挂着,嵇慈找来梯子,架好便爬了上去。 麻绳上端打着死结,下端已解开。嵇慈取下,细看麻绳,上端打结处有明显齿印。下端还沾着盐粒。 其他,倒也没什么了。嵇慈爬下,开始细细看其他地方。 嵇慈看完一圈后,又在锁着的门与窗细察了察。在检查反锁的窗栓时,忽地瞥见栓孔内侧有层薄的冰晶体物质。 这是什么?嵇慈好奇地扣出一点,扶下身子嗅了嗅,无味。 没事,等下测测,嵇慈心想,收入馕中便准备离去,却被下人叫了过去。下人身称解老爷找他们。 第4章 盐商失踪案(4) 嵇慈应声赶了过去。在下人带领下,兜兜转转来到了解老爷的院子,停在了最里处的屋子。 “这是解老爷的书房,请您进去吧。”下人客气道。 嵇慈谢过,推门而入。 “解老爷,您找我们有什么事吗?”嵇慈望着坐在砚台的解老爷,却发现解母也在身边。 解老爷此刻手拿纸张,面色凝重地看着那张纸。而解母已泪流满面,双手撑着解老爷的胸腔,趴在怀中哭泣。 见是嵇慈来了,解老爷起身拉着嵇慈到砚台旁,指着桌面上的纸张道:“你看看,这是不是我儿的血,外面人丢进来的。” 解母哪见过这样恐吓的,本就为儿发愁,现看见信,更是差点晕了过去,便忙应和道:“道长,快看看!!” 解母一发声,嵇慈便皱起眉头,她声音实在虚弱极了,半死不活的。更何况在解老爷那雄厚音量对比下,解母更显得伤心欲绝。 嵇慈应声看向纸张,那纸是由血所写的,只有四个大字:解简已死。纸上血已发黑,隐隐约约还有股腥味。 嵇慈对于未经证实的陈述,认为是不具备事实效力的。更何况讨厌解老爷的人那么多,谁知道是不是某些人搞怪的。所以安慰道:“论事必征于实,苟无实据,虽巧言不能惑。解老爷,切勿相信。” 听到这个回答,解老爷皱巴着脸,审视着嵇慈,像是打量着物品般。而解母直接拉着嵇慈的手颤道:“你们不是会那个什么感灵吗?你验下是不是我儿的血啊,他都消失五日了,我怕、我怕呀。” 嵇慈勉强移开解母的手,温声道;“实在抱歉,我使用不了符咒,这只能待师父回来再议。” 这话一出,解老爷随即沉下脸,他又想到陈道长没来,只来个半吊子打发他们,连个符咒都不会,只会讲学,便怒火中烧。啐道:“还等你师父回来。你们到底行不行!我儿要真死的话,你们一分钱也别想拿到!还得把我付得10两白银,和上等茶叶一罐通通还回来。” 话罢,直接拿摔手离开,道:“没用的废物!只会吃白饭!”也不管解母还在这里。 解母心系解简,可不管嵇慈会不会符咒,只得能知道解简在不在就好了,于是紧紧拉着嵇慈的衣袖,道:“那没有其他?我就他一个孩子呀!”她声音极其颤抖,用那双含泪的眼睛死死盯着嵇慈。眼里充满不甘,害怕。 嵇慈觉得尴尬,又愧疚,一来被解老爷那样怒道,确实是他没得本事。二来他低估了解母爱子之心,收了钱却没办事。便望着解母,低声道“:我确实用不了符咒,但是我可以用现成画好的。” 嵇慈画不了符,这话可真不假。准确来说,是他画的符没用。他体质为至阴之体,画符需沾阳气,才能生效,但他竟一丝都没,全是阴气。 解母急道:“哪有现成的?” 嵇慈道:“可以买,集市有的卖。” 解母忙叫:“小翠,小翠,快来!” 一会儿,来了个丫鬟,解母吩咐丫鬟去买符咒。吩咐时不时问问嵇慈,具体哪儿买,买那个。嵇慈一一回复。 待丫鬟离去,嵇慈与解母就等她回来。解母却整个人摊在地上,手指抚摸着血信上那“解简”两字。嘴里念叨着:“简儿,你一定要平安无事……” 嵇慈看得心隐隐作痛,刚想向前一步,开口安慰一番,反倒一脚踢倒了砚台…… 解母惊得屏住呼吸,泪眼朦胧地望着散落的纸笔,几秒后肩膀开始轻轻颤抖,却没再哭出声,只是死死盯着地上的血信。 解母:“?” 嵇慈见解母停止哭泣,一脸诧异地盯着他。他挠头乐道:“不好意思,不小心踢倒了。”说罢,急忙扶起砚台,捡起纸笔。却在捡笔架时,忽地感觉到了熟悉感…… 他的动作没停,眼睛却紧盯着笔架,那笔架侧壁沾着一层盐霜,那外观很像老仆房里门栓那里的。嵇慈放好,偷偷沾了点放了起来。 嵇慈顺口问道:“解老爷昨日晚有在干些什么吗?” 解母此刻也在理着砚台的物品,道:“他昨晚一整晚就在这理账单呢,还叫了解霖一起。” “解霖?那是谁?” “二郎,他常年与老爷一起理账呢,解简是四郎。”解母道。 “那解宅盐业如此优秀,是有什么法宝吗?”嵇慈道。 解母倒眼含柔光,软道:“当然是老爷,三年前,老爷在盐井里发现了产盐高的地,于是一心专研着如何培育这种地,我与其他妹妹想帮忙,他体贴我们累啊,只让我们待在宅里。” 又道:“可这几年开始,这里就不太平了,频频失踪人,尤其是城北葛塘那!我的简儿也失踪了……明明家里越来越好啦……”解母又顿时感伤。 嵇慈点头,正想发问其他,就被推门声打断。那是丫鬟带着符咒回来了。 嵇慈拿过符咒,向解母要了解简的生辰八字便烧了,口道:““残气附物,余温未散,以符为引,追根溯源。东不指,西不看,气息来处符自颤——起!” 瞬间,符咒高高悬起,泛着红光在空中不断旋转。须臾,血信并无反应,符纸便成了灰烬。嵇慈道:“不用担心,这非解简的血。符纸有反应,他没死。” 这话无疑给了解母一粒强定心丸。她道谢,忙离去告知老爷这一好消息。 待解母离去,嵇慈便准备回客房,验下这盐有没有异常。他边走边想:水妖、解老爷与解霖、这奇盐分布于老仆,解老爷书房。这会和解老爷有关系吗?老仆与解简失踪会有关系吗? 按现在的情况,推测是城西盐商联合起来,反垄断,所以绑解简,杀老仆示威。可是为什么要联合妖杀老仆?难道这样更方便示威?毕竟偷走了盐仓分布图。 刚刚解母又道最近不太平,人失踪频繁,解简会是这一员吗?还是只是与盐业有关? 回到客房时,嵇慈坐在椅子上,面前摆在桌上的是老仆房内的冰晶体与老爷书房的盐霜,还有盐砖。 他取两份中的一点分别放入水中,在放入的刹那,冰晶体一碰水都便凝结成针尖状结晶,在眨眼的功夫,水竟被冰晶体吸完了!生成了一堆盐,而盐霜却无反应。 怎么会这样?嵇慈大惊,验了这堆盐,竟真的是盐,甚至还是细盐!再重复第二遍时,盐就无结晶了。 嵇慈取了没过水的冰晶体,用手粘点盐霜,用火都烧了,就一烧,冰晶体便飘出了师父烧细丝时的臭味。而盐霜却燃不了。 这冰晶体绝对是妖物!可……就更奇怪了,如果是城西盐商来杀老仆示威,还怎么会沾到解老爷的书架上?总不能是盐商明知,解老爷和解霖在书房,还偷入拿笔架?太不现实了。 嵇慈又将心思放在了那盐砖上。他细细磨着盐砖上那‘断盐’二字,看了又看。确实是普通盐砖,没什么好看的了。于是嵇慈将盐砖,冰晶体与盐霜放了起来。 接着是准备去调查下老仆的行踪,看看能不能从这里入手获取些信息来。嵇慈想着想着就叹起气来,也不知道师父和师妹何时能回来…… 今夜玉轮朗照,整个越州都清晰明亮,嵇慈出门时甚至无需打灯。他先是拜访了管事,寻问最近老仆的采买和告假情况。管事直接拿出账簿与告假簿给了嵇慈。 嵇慈仔仔细细察看,发现老仆真为实干人,竟无假请过。但采买情况却不少,最近主要为书籍采购和三三两两的衣食类。 但属于老仆采买薄的最后一行被撕了。 “这一行怎么被撕了?”嵇慈问道。 “不知道,些许是老鼠啃得吧?”管事答道,管事房有许多类型的本本云云,且记录者非他,他只负责管理,哪里记得那么清楚。 嵇慈点头,借来纸抄录了采购地点,谢过管事便走了。回到客房时,他从衣内摸出信纸,用手写着,念着咒语……完毕,便放回衣内。 次日早,嵇慈已洗漱好,他上次洗漱时用了师父给的金疮药,今日再看,伤口竟都快痊愈了,不得感慨,这药真是好药!心情都不由顺畅了。 嵇慈乐呵呵地先去了趟管事房,再走出解宅,上了解宅的马车。一路向南,即使路上颠簸,都挡不了嵇慈惬意心情。 他先是到金书坊——老仆固定买书店,询问了肆役最近老仆是否有异常?在知道无时,嵇慈谢过肆役后,立刻登上马车到下一地方。 至于到哪里?感灵符说的算!别以为撕了采买簿就可以天衣无缝。 嵇慈掏出一早在管事房要的老仆的生辰八字。以及解母多出的画好感灵符。口道:“残气附物,余温未散,以符为引,追根溯源。东不指,西不看,气息来处符自颤——起!” 感灵符高悬于上空,泛着红光,直至指向…… 它指向城西方向,后泯灭成灰消散了。 嵇慈撇开前帘,唤道:“车夫,先往城西走。” 车夫乐喝应道:“好嘞!哪里还需要改,就早点告诉俺!” 嵇慈应好。 因为感灵符使用时间有限制,撑死五分钟。于是这一路上,嵇慈抽出一张张符纸,时不时就用着看位置。叫嵇慈还怪心疼的,虽然是从解母那顺的…… 在用到第九张时,马车最终停在了商巷口,也不知是哪的。但嵇慈还在车舆内时,入耳便是沸沸扬扬的吆喝声。嵇慈下了车,车夫牵着马在旁等去了。 一下车,嵇慈便与喧嚣声撞了个满怀,卵石巷在日头下泛着光,彩石纹路分明,商铺密排两侧。人潮往来踏石沙沙,热闹里透着齐整。 顺着符纸走,嵇慈挤入人群,巷内摩肩接踵,脚尖挨着脚跟,往来行人的衣袂擦过他的胳膊,连想喘口气都觉得费劲。 这太挤了,嵇慈用不了符纸,只好找个空地。忽地,嵇慈觉得有人摸他,腰处痒痒的。手刚想摸去,这感觉顿时没了。嵇慈心疑,却只当是旁人无意触碰罢了。 又些许是运气好,就随着人群挤着,竟将嵇慈挤到个无人的商巷口。嵇慈顿然长吸口气,摸向腰处的符纸。 这一摸,人就傻了!别说符纸,就连腰牌与匕首全不见了! 嵇慈不愿相信,崩溃地左摸右摸,在经过激烈的心理斗争才确定了一个事实——被盗了…… 嵇慈跑到车夫那,诚恳地借了一两百文。车夫答应得特别爽快,得知嵇慈被窃了,还特意拿个布袋子给他装钱。 嵇慈这次备满警惕,紧攥钱袋,先寻到卖符纸的地,买了个感灵符,又在空地上使用。终于,他来到了个面铺狭小的香料店。 嵇慈踏入,随手摸了摸两侧的香料,礼问:“掌柜的,你这香料怎么卖的?” 那掌柜本坐板凳上,磕着瓜子,听到嵇慈便起身望道:“哪个噻?” 嵇慈道:“还不知道呢,但你知道霁虎吗?那我老子,他上次有没有来买东西吗?”霁虎便是老仆的姓名。 掌柜皱眉,疑道:“啥虎?我可不认识啥虎的,猫倒是知道嘞。” 嵇慈扶额,又道:“那知道解员外吗?他有来你这吗?” 这下掌柜抬眉,嘴角下拉,斜眼不屑道:“谁不知道解员外?越州第一富。”似乎嵇慈的问题和弱智般。 忽地,又顿道:“不过三日前,还真有人以解员外名义来买香嘞。” 嵇慈一喜,忙道:“啥人,是不是个年纪较大,衣着黑红,头戴白巾之人?他就是我老子,他买的啥?” 掌柜疑看嵇慈,身子向前伸伸:“还真是,你知道这个干嘛?” 嵇慈突地泄了气,道:“我老子帮解老爷做事,被害死了,那解老爷现叫我来替了老子位置,不让就不把我老子的月碌给我,还叫我买香,我哪知道买什么香啊,这不是害我吗!” 这一说,掌柜啧啧称奇,怜道:“你老子买的“凝神香”,说是解员外让备的,说是他最近总说‘看见影子在动’。”又道:“一说解员外,我印象可深了太多,那真不是东西。” 掌柜话罢,嵇慈忙转身离去。动作太快,连掌柜都没反应过来,嗔道:“这孩子,不买香了吗!也不怕解员外怪罪……” 嵇慈一下就到了车夫那,上了马,就叫车夫快马扬鞭,回解宅。 第5章 盐商失踪案(5) 回到解宅,嵇慈一入客房,在厅堂内便看到熟悉的身影。 陈意念坐在椅子上,脸色铁青,手里紧紧攥着本书,指节都用力到发白。 这是怎么了,嵇慈小心走进来,故意发出一点小动静,但师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嵇慈愣了愣,没敢出声,他看了眼周围,鹿杏晗不在这。 良久,嵇慈见师父还是板着脸,于是准备细问一番,便站在旁边,俯下身子看着他手上的书,出了声,道:“师父,你们去城西看的怎么样?你在看什么。”那书上的字写得潦草,看不太清。 陈意念只顾书,淡道:“小晗去沐浴了,待她来,我们再通线索。” 好吧,嵇慈心里默念。见师父不愿语,也不多问了。不过有些郁闷,师父竟黑了脸。 在嵇慈记忆中,很少见到师父不悦的场景。他跟着师父这么久,从家里没出事时师父把他带在身边,到后来收下小晗,三人一路走过来,师父向来是稳得住的,很少有这样明显动怒的样子。现在看着师父紧绷的侧脸,嵇慈心里也跟着沉了沉,说不清是担心还是别的,只觉得这屋里的气氛闷得人喘不上气。 不知过了多久,鹿杏晗匆匆赶来。 她换了身浅粉布裙,腰系铜币,踏来时沙沙作响,且笑容满面,好像未见师父生气了般。 嵇慈见鹿杏晗如此,急着用眼神示意:别乱来,师父生气呢。 鹿杏晗没看懂嵇慈意思,但看到师父脸色时,顿悟嵇慈所意,她欢快地搂着嵇慈肩,笑着对师父道:“师父还在气呢!不就是被人摸了下屁股吗,哈哈哈哈。有必要气这么久?” 嵇慈疑道:“什么摸屁股?” 鹿杏晗笑眯眯的告诉了嵇慈。 原来他们在收集完线索后,是和他人共车回来了,结果其中一人看师父好看,趁车上颠簸时,摸了一下师父的屁股。 原来是这样啊!嵇慈长舒口气,笑着望着师父。额,师父好像脸更黑了…… 师父望着笑话自己的两人,冷道:“你俩可以来通线索了,别瞎聊其他没用的。” 嵇慈和鹿杏晗尴尬笑笑,老实坐了过去。 先报线索的是嵇慈,嵇慈将这两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去。 师父点头,示意鹿杏晗讲,同时要过嵇慈所说的冰晶体与盐霜,自己实验了一番。鹿杏晗眨巴眼睛道着。 大概为:师父带她直闯城西盐商会,劫了两个内部人,借身份混进盐帮堂口。她假装临时算账的,趁机用符咒探查解简气息却无果,随后见一群人在大堂开会,便与师父会后劫了 执事。 师父用真言符从执事口中得知李老四是掌权人。找到李老四时,他正在烧账册,残页上有“初秋望日,取解家一子”的字样。李老四供称与柳氏合谋,“断盐”是暗号。 正要去抓柳氏时,师父察觉异样,用艾草熏过李老四,他才清醒哭喊,称账册是凭空出现在床底,与柳氏只是旧识。 恰巧柳氏来找李老四,被当场拿下。他神色凝重地拿出一本日记——是解简的,里面写着:“父亲三年前从水巷捞出块‘活盐晶’,说能让盐仓产量翻倍,可最近总听见晶块里有哭声……”柳氏称解简与他是旧友,解简早知晓了家中不同,还告知了柳氏,柳氏本想报官解家养妖,结果官府搜了一番无果便回了,但被解员外知晓,他竟杀其父母以示警告,还是解简力报柳氏,不然柳氏早死了。这事师父验了,全部为真言…… “所以是解老爷养妖,自导自演?而且为什么还要找我们?”嵇慈神色凝重地发问。 “家大业大,有什么是钱搞不定的?他养妖,你认为其他人知道吗?”陈意念道。 确实,解老爷似乎不太在意解简,他还有两儿一女。只不过是解母为正妻罢了。找我们是怕发现他养妖的事实?又因解母不得不找? 鹿杏晗不悦道:“找我们不就想误导我们,让解简失踪成因妖转为**,好让其他人放心?即使是发现了,我们也不是官方,可以用钱塞过去吧!” 陈意念点头,嵇慈又道:“那哪种妖可以做到用火烧人?篡改记忆?制造密室?” 陈意念道:“通过你发现的晶体,结合茶客的话。先确定的有噬盐妖,但绝对不止一种。大概解老爷能富贵全靠它。噬盐妖以人为卵,能产无限晶体盐,但是还是需要二次处理即触碰才能变真盐。” 又续道:“噬盐妖能化人形,那老仆大概是它杀的。不然怎会体内有细丝,窗户有盐晶?但火烧便不是它了。” “虎毒还不食子,这解老爷为富也真是不知羞!”鹿杏晗愤愤不平道。 陈意念冷道:“等下,小晗,你找找解宅哪里用了掩盖妖气的东西。没找到也不要紧,我再想其他办法。阿慈,你和我找解老爷去。解老爷敢养妖,自然是需让他人知道的。” 两人双双应好,即刻出发了。 正午阳光毒辣,嵇慈与师父找到解老爷时,他正与一家人吃完饭,正准备走。 解老爷与解母同行在前,解母手里还捏着块没吃完的糕点,指尖沾着些糖霜;后面妾室、子女、下人三三两两各散一堆,有下人正弯腰收拾地上的饭粒,鞋跟碾过青砖的声响在廊下格外清晰。 解母一见到除妖师,脚步先顿了顿,将手里的糕点递给下人,随即小跑过来,喜道:“道长,是有什么解简消息吗?”话罢,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袖口,略显担忧。 陈意念似笑非笑着,礼道:“当然,至于解简在哪,不妨问问解老爷?”说时微微侧身,目光扫过解母身后解老爷。 “道长,这是什么意思?”解母脸垮了下来,疑道。 这时解老爷才缓步来到,他刚用帕子擦过嘴,帕子正被他捏在手里团成一团,闻言抬了抬眼皮,见是陈道长,非半吊子,问道:“是解决了?还是想问些什么?” “这里适合说话吗?解老爷,要不我们换个地方?”陈意念斜眼扫过周边人,解宅不少人都待在边上听着。包括那叫解霖的,站在解老爷后边听着。 “不用,就在这说就行了。” 解老爷咳了咳,顺手将帕子丢给旁边的下人,理了理衣袖,轻挑道。 陈意念扯起嘴角,道:“那我就直言了。不知道解老爷对妖熟不熟悉?《百妖志》记载,有那么一妖叫‘噬盐妖’,幼时以晶体为形,成年可化人形,因其以盐铸身,形态透明。喜居盐地,吃盐便产盐,产盐量极纯且高,还可修改记忆,但它繁殖需以人为养料,方可产卵。” 又续道:“解老爷你觉得这妖害不害人?历史上养这妖的盐商都家破人亡了,你会是下一个吗?” 陈意念说时,不带一点情绪。就这么淡淡的笑着看着他。 解老爷后滞一步,曈孔悄悄收缩,声音却沉下,怒道:“你在说笑吗?我怎么会知道妖?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嵇慈能明显地看见,解老爷攥紧的手正微微颤抖,而解母却一脸茫然望着解老爷。 解母睁大双眼紧皱眉头,谅是谁也不肯相信,跟自己几十年的枕边人竟会干勾搭妖的事,更何况她都未见到异常,于是不解道:“陈道长,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们是凭努力才做大盐业的,老爷的辛苦我都看在眼里的!再说,老爷何必害我们的亲儿子呢!” 陈意念眼睛弯弯的,眯眯笑地慢慢靠近一步,又一步,几乎与解老爷脸对脸:“对呀,解老爷,您真不知道吗?” 解老爷猛地抬眼,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抬脚想往后退,却被身后的解霖架住。解霖的手按在他肩上,力道重得能捏碎骨头,嘴里却冷硬:“道长说话要讲凭据,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你既拿了我家钱,可不是让你在这胡闹的!” 师徒两人都没理解霖,嵇慈往前半步,目光落在解老爷微微发颤的腿上。解母真是碎了,见老爷不仅反驳不了,还做出贼心虚般的反应,真是不敢相信他会亲手害亲儿子,便摇晃着解老爷的胳膊,哭喊着:“你说啊!你告诉他们不是这样的!” 只要老爷说一句反驳话,解母都认。她没办法接受,更不敢接受。 而陈意念朝解老爷问道:“解老爷,你还不说那妖在那吗?现在说,说不定解简还有救呢。不说,我们也可以找到的。” 这话刚落,周遭人群猛地涌上来,议论声炸了锅。“盐仓的怪响……是那妖?”“失踪的人……”“四郎他……”有人撞翻了水桶,哐当声里,议论更凶,管家的喝止全被吞没。小厮们脸白如盐,攥着活计的手直抖。 听着人群议论声,解老爷彻底怒了,大声呵斥道:“我不知道什么鬼妖,我只知道我请你们来是找我儿子的!不是来诬陷我!!”解老爷说罢,直接摔开解母的手。 陈意念忽地转身,不愿再语,笑道:“不承认罢了,待我找到解简,可别忘了结余账!嵇慈,我们走!我们找盐、田”他盐田二字咬地极重,好似刻意讲给老爷听。 嵇慈应好,两人随即大步离去。 木屐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格外清脆,嵇慈余光扫向身后时,解老爷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顺着廊柱滑坐在地,后背重重撞在柱上却没哼一声。解母还维持着被甩开的姿势,双脚钉在原地,刚想抬手去扶,却猛地捂住嘴,不断后退。 陈意念步伐狠快,嵇慈差点跟不上。他们的方向是城南专属于解家的产盐田与盐仓。一出宅子,陈意念便找到路边待业车夫,抛了文钱,扯着嵇慈上了车舆。 陈意念对车夫道:“去解家盐田。”车夫应好,即刻便摔绳勒马启程。 车内,嵇慈惴惴不安,对于师父刚才对峙的行为,还是觉得不妥。虽然师父本意是直接套出解简在哪,会省时省力。可是要是把东家弄垮了,谁给我们结账啊…… 他又望着师父尽在掌握的神情,不由担心是否能找到解简,解家得算上是万亩盐田,一眼也望不到边。如果鹿杏晗没能找着那掩盖妖气的东西,那他们可真够忙活的。再者,解简失踪这么多天,不死也得半残…… 第6章 盐商失踪案(6) 车内一路上都默不作声,两人心思暗流涌动,不过车倒是骑得快又稳当。一刻钟的功夫,便到了盐田。这下车,可真让嵇慈的担心成了真! 这万亩盐田,铺展至天际,畦田连缀如无边白玉棋盘。沟渠纵横似银线穿织,盐堆连绵成雪原。过目处,盐民如蚁,船帆若叶。风过,咸涩气漫过百里,不见边际,只觉天地皆被这白浪般的盐田吞融。 我的天……嵇慈倒吸口凉气。下意识望向师父。 陈意念脸色微沉,嘴角下扯,更加凝重。 对于两人来说,直到现在依旧感受不到任何妖气,所以鹿杏晗那边多半是没成功。嵇慈弱弱道:“师父,我们怎么办?一个个找吗?” 陈意念斜眼扫过嵇慈,道:“你不是写了信给谷老?现在叫他过来帮忙。” 嵇慈一征,顿然开悟,对呀!在出访调查老仆行踪前日晚,就报备谷老他们所游历事件。至于为什么要告知谷老,是因为民间除妖师有核心管理组织“除邪院”,而谷老是创办者。 普通人想当除妖师,只有两条求学路:一,入官方伏邪司;二,入除邪院。除邪院统管各地民间除妖师,从业者皆需报备。如今正好向他求助。 嵇慈随即从衣内摸出信灵纸,用手在首行写下谷老后,告知他们现在急需能探妖气的人员云云,念完咒语就好了。又在脑海默念“览其音讯”,坐等谷老回信。 信灵纸即除邪院内部通信工具,在首部写下谁姓名,便会显现在谁脑海中,当然,若嫌嘈杂,可选择性屏蔽,只需脑海默念“屏绝其言”,消息就看不到了,想看消息只需念道:“览其音讯”便恢复了。嵇慈三人便是专注探案,屏蔽了内部其他人消息。 转瞬间,嵇慈脑海便传入消息,谷老回的:已派人,即刻便到。嵇慈又屏蔽了消息,告知了师父。 又是眨眼间,两人面前忽地出现一人,那人身着朱红蟒袍,面如冠玉,腰配长剑,身姿修长。只是出现时自带一阵旋风,周遭尘土飞扬着,迷得人睁不开眼。 嵇慈一喜,忙道:“江公子!怎么是你来了。”话落,却被尘土呛到咳嗽起来。 江云瑜也皱眉咳嗽,用手挥开口鼻前的尘土,大步走到两人面前,向陈意念问好,后笑道:“这不是陈老要人嘛,谷老发给我,我一看到就用地遁符过来了。”他笑得张扬,挑眉道:“需要我做些什么呢?陈老?” 陈意念垂眼,指向他腰间佩剑道:“用你裂虚剑让妖气显现出来。” 江云瑜应声道好,随即离远两人。 他摸向佩剑,猛得一拔,刹那间剑鞘迸发蓝光,四散开来,直叫四周应风起,他拔剑旋刺,口道:“尘翳遮真形,邪祟隐其踪以剑为引,以气为锋,辟虚妄,破迷障,妖气现行,无所遁藏!” 在话间,同时腕转如流云,剑势若惊鸿,衣袂随剑风翻飞,潇洒利落,一气呵成。 他停下,抬高头,叫道:“陈老,好了!” 顿然,嵇慈忽感受到浓郁的妖气,密密麻麻席卷全身,而且是浓郁到身处妖的老巢般。即便是在万亩地中,却丝好不减一分!这太可怕了,嵇慈降的妖不说一万,也有千数了。竟从未感受到如此气息,解老爷到底是怎样养的,害了多少人啊…… 他望向两人,两人脸色都不大好,师父抛过玉环和画好的符咒,道:“嵇慈,你防身用。” 随即,用感灵符直捣噬盐妖的巢穴。 师父先走一步,整个人似飞般转瞬不见,江云瑜挑眉,看着陈意念消失,轻挑道:“哦豁,不见了”,他又望向嵇慈眯眯笑,走了过来。嵇慈顿感不妙,不安道:“江公子,你这是干嘛……诶、诶我可以自己走!” 江云瑜不顾嵇慈的话,拎着扑腾的嵇慈,也大步飞了出去,紧跟陈意念步伐。 不久,他们来到了一处不起眼的盐田。这里土壤泛着惨白盐碱色,结块坚硬如石,缝隙间凝结着白花花盐晶,穿鞋踩上去硌着脚,泛着冷光,寸草难生。是别的盐田比拟不了的。 陈意念顿住,细探脚下土地。江云瑜放下嵇慈,也跟着用脚狠踩土地。 嵇慈也跟着踩了,虽然不知道为何。 就这么踩着踩着,只听“砰”的一声,嵇慈忽地踏空,整个人向地里坠落,连带着四周的土地也向内塌陷。陈意念见嵇慈落下,整个人也飞身而下。江云瑜可与陈意念不同,没盲目跟入,只站在塌陷点,向下望。 这一望,便见洞穴深不见地,上部光映之处,岩壁覆盖雪白盐晶,又因盐晶反射而显得格外明亮。江云瑜啧啧叹息:嵇慈真是不幸,他师父也是护犊子,看也不看就跳下去救人! 人是看了又看,才准备跳下去,这一跳就又被人拉住了。是鹿杏晗,她汗流满面,扯着江云瑜衣领急道:“用我伞下去。” 嵇慈抱着不死得残的心认命了,落了差不多一分钟,忽地落在了一片柔地。他征着,以为自己出幻觉了,便向四周摸摸,这一摸就是结实的软石。结果就听见师父道:“嵇慈你干嘛。” 原来是落在师父怀里了……嵇慈尴尬道:“不好意思师父我还以为我死了。” 陈意念放下嵇慈,打了个响指,便燃起团火。这火照亮了四周,嵇慈定睛一看,岩壁、地面皆覆盖雪白盐晶,折射微光,如冰窟般泛着冷冽光泽,头顶盐层坚硬结块,偶有盐柱垂挂,似冰晶倒悬。这……是噬盐妖老巢? 陈意念低语道:“别说话,仔细听。” 嵇慈点头不语,竖起耳朵仔细听,结果听到微弱的孩童哭泣声、还有整齐地脚步声,以及特大地“砰”的落地声。 什么鬼?嵇慈疑惑地望着师父,师父却直接掰过嵇慈身子向后看。 原来是鹿杏晗右手抱着江云瑜,左手握着月灵落了下来。一落地,江云瑜就一脸吃痛地抱着脚,紧跺地,大叫“坏了坏了!我天!”而鹿杏晗面露难色,收着伞道:“不好意思,江公子,月灵上次坏了,忘修了。” 鹿杏晗见到师父,喜着奔了过来。师父比着“嘘”的手势,鹿杏晗又一下静了下来,警惕地望着四周。 下一秒,陈意念手中的火忽地熄了。黑暗中,隐约在洞穴道路间,响起了整齐地脚步声,这声音像是两排骑兵,“踏踏踏”地震着洞穴。嵇慈本看不清,身上突地被粘上张纸。嵇慈便看得清了,那是全身惨白的妖,每只妖手里都抓着活人,有脚,五官糊在一团,如烂泥般于地上留下盐结晶,身体修长,似巨人,正是整齐两排向这缓步走,不过还有点距离。令嵇慈震惊地是,活人都哭的没声,身上被嘴里流着鲜血染透了…… 他又望着纸,是“视符纸”即黑暗处可视化,忽然,人一跌,是师父将他推到鹿杏晗身边。 接着,嵇慈的脑海里响起了师父的声音:这应该是化人形的噬盐妖,阿慈你和小晗去找解简,你两跟着后头走,江云瑜你和我去灭了这妖王。 鹿杏晗接过嵇慈,捏着嵇慈手,待那群妖到来,两人涮地站在最后,也缓步前行,师父与江云瑜转瞬就不见了。 越跟着这群妖走,飘在空中的哭泣声越弱,直至拐了**个弯,哭泣声已全然听不见了,这群妖才堪堪停在了个空旷的洞口。鹿杏晗一见这个洞口,便倒吸凉气,紧捏着嵇慈手,叫嵇慈吃痛地想抽回手,但嵇慈一见就再也无任何反应了。两人都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呆滞着。 那洞穴内竟尸山血海,活与死人层叠成山,雪白岩壁与地面成血坛,血渍浸满角落。人人鼓腹如囊,忽有肚皮爆开,血污碎肉飞溅,爬出团团结晶体,堆于血泊触目惊心。 那群妖呆滞的将手着的活人抛入穴中,接着那团团结晶体粘附于妖体内后,那妖两两转身离去。也没发觉有啥不对劲。直至两人面前的妖离去,这里彻底没了妖与结晶体,只留下了嵇慈两人。 鹿杏晗面露难色,放下嵇慈手,郑重道:“你觉得解简还活着吗?” 嵇慈先是踏入穴内,踩着凹凸不平的盐尸,边道:“多半是死了。”边扶起被抛入的活人。许多活人见有人来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呜呜地向两人爬过来。他们发不出声,只一味卖命想离开,可肚子忽地涨大,令他们举步维艰,彻底停在原地。 “怎么办?他们一到这里,肚子就大。怎么办!”鹿杏晗不忍直视,泛着恶心尝试拖着个活人出洞口,结果一到洞口,除了她能出去,那活人出不去。她一连试了几次都如此。 嵇慈脸彻底垮下,放弃了行动。难怪洞口大开却无人离开,原来问题是在洞口处。“问百文这怎么处理。我来找解简的尸体,不能忘了我们的目的。”嵇慈沉声道。 鹿杏晗应好,寻到处落脚地,摸出信灵纸便用手写。 “你们是在找我吗?”嵇慈欲想里处爬时,里边角落尸少地,一男声传入了耳。这声音很厚重,却混着气体,极其诱惑。 黑暗中,白衣少年格外惹眼。腰悬玉环,编发垂肩,银簪束起的乌发衬得面容愈发清隽,明眸皓齿间,本坐着的身形直起,瞬间衬出修长挺拔,如松竹立在暗里…… 解简嫌恶地拍掉身上盐晶,大步流星而来。步伐极稳,哪怕陡峭尸路,也被他几步碾过,气势迫人 。 解简就这么停在嵇慈面前,俯下身,歪头指着自己,一字一句斟酌道:“我是解简,你们是找我的吗?” 这……嵇慈目瞪口呆,后滞一步,抬头盯着面前人,他身着白衣,满身暗血,却毫发无损,嵇慈暗想:真是见鬼了。又瞟了一眼鹿杏晗,鹿杏晗也跟吃瘪般,揉了又揉眼睛。见鹿杏晗也没走眼,这才确定这真没看错。 “你……”嵇慈一时语塞。 他望着两人窘态,突然笑了,他大概知道两人为什么一副吃瘪样,不就是好奇自己怎么从这死人窟活着的嘛?于是指着腰间吊坠柔道:“极溶玉,我在伏邪司学习时得的。专克噬盐妖。” 又听到他们想救人,便续道:“你们要是想救那些活人,可以刨开死人肚皮看看有没有噬盐妖幼崽。有的话,杀了取核晶喂给他们就好了。” 鹿杏晗这时发了声,疑道:“他说得对……百文就是这么传的,说每个人吞了卵,必以肚育妖,若想杀肚中妖,需取其他妖的核克之。但是吞了卵的人想出洞,只能等噬盐妖王死亡。” 这时,解简轻“哦”了声,抱臂挑眉道:“难怪出不去,原来是因为这?” 嵇慈冷静不少,对着面前呜咽的活人及少年,温声安慰道:“别担心,我师父已经去取那妖王性命,待会你们就可以出去了。”话罢,对着鹿杏晗道:“先剖幼崽起,救下活着的人。” 鹿杏晗点头,随即取出月灵,拔出伞柄,便成了把尖刀开始扒着尸群,找大肚子。嵇慈也没闲着,先询问解简是否避开,不见这血腥画面。解简笑得深沉,向嵇慈伸手应好道:“是的,我需要,我还挺怕的。” 两人处于小尸山尖处,见他年少,也没多问,便扶着解简手缓步走了下来,寻得出空地。就叫解简老实待着。嵇慈转身便加入鹿杏晗一起剖。 可嵇慈身上并无武器,见鹿杏晗也无多出的刀剑类,犯了难。 这可怎么剖?嵇慈翻开个大肚,就上手撕肚。可那死尸即使布满黑斑,却弹性极好,硬生生叫嵇慈只扒了手盐晶,尸体倒毫发无损。 鹿杏晗速度倒是快,不一会就扒了十来个。她回头见嵇慈没称手工具,便叫道:“嵇兄,你待着吧,我很快的。”说完,又扑进尸堆中忙活了。 嵇慈些许郁闷,哪有让师妹干活,自己歇息的道理。转身就想去寻一番工具。 人还未走两步,空地处的解简出了声,道:“嵇兄?需不需要我的玉环。” 嵇慈回头望,解简不知道何时搬了个干净的尸体当坐垫,他翘个二郎腿,手摇腰间玉环,惬意地笑着,又道:“直接放肚上,自然就把肚子烧开了。我就是这么干的。” “那自然太好不过了,谢谢!”嵇慈大步过去,拿了玉环,就也扑入尸堆中。心却不断想:难怪解简肚子没大,原来是靠武器得了核晶吃了。又觉得旁人说不不错,解简真当是个善人,解了他们燃眉之急。 须臾,鹿杏晗抱着一大堆核晶朝嵇慈来了。嵇慈也得了不少。两人满手血污,却异常开心,那些活人里都在洞口不远处,聚于一堆。嵇慈与鹿杏晗分头喂核晶给活人们。他们呜哇呜哇地呻吟着,感激涕零地点头,张嘴吃下。 喂到一半时,洞穴上方先落了几粒盐屑,刚沾到嵇慈肩头,洞顶便“咔嚓”裂开道缝——紧接着,成块的盐柱如冰雹砸下,砸在尸堆上发出沉闷的钝响。 紧接着,整个洞穴开始地动山摇,盐柱如雨砸落。嵇慈扑跌,核晶脱手;鹿杏晗被掀翻,死死拽住活人;解简撞向岩壁,三人在颠摇中喂救全乱。 远处忽地传来尖锐哭泣声,如排山倒海般呼啸而来。这声音太刺耳了,即使晃了晃脑袋,依然感觉直往骨髓钻去。突然嵇慈脑海传来了师父的声音:那噬盐妖王已死,洞穴要塌了,快撤离! 第7章 盐商失踪案(7) 嵇慈与鹿杏晗对视一眼,皆面露苦楚。这怎么办!这里至少有四十活人,喂了一半多,未被救的人们手在尘烟中乱抓,嘶吼混着盐砖砸落声刺入耳膜。有人死死盯着三人,眼里是怨是求,嵇慈不敢细看,这种情况下已经不能多想了,无论是救还是不救,再慢点都得埋在这。 嵇慈心叹无力,只能与鹿杏晗力所能及捞了几个吞下核晶者。大喊解简跟他们走,这里要塌了。转身便向洞口奔跑着,而后背像被无数目光烧着…… 在刚到洞口处,后方已然完全塌陷,轰隆的震动声响彻整个地下洞穴,但还来不及喘息,一连着接着他们所在地一起塌陷。 这塌陷速度太快了,更何况他俩人都是负重而行。嵇慈咬紧牙关,他左右胳膊各夹一个,身后背一个,太费力了,鹿杏晗像是看出他的忧虑,抛了两张疾行符于嵇兄与解简身上。自己再贴个。瞬间他们如腾云驾雾般,飞驰到了出口。 出口处恰碰师父与江云瑜,他们看见三人皆是吃惊,忙着接过几个活人,便用遁地符将几人传入上方…… 刚从塌陷的黑暗里扑出来,新鲜空气就涌过来,带着盐田的咸和草木的香。嵇慈胸口一下敞亮了,刚才在底下的憋闷、恶心,被风一吹,全散了。嵇慈放下活人于地,心叹终于安全了,整个人便呈大字型累倒在盐田里,鹿杏晗也好不到哪去,躺在嵇慈边上喘息着。 陈意念还是一副淡然样,在边上与江云瑜小声交谈着。不一会儿,江云瑜带着那五六个活人转身消失了。陈意念才把目光放在了那陌生的身影上。 解简站立在嵇慈身边,双手置后,前后踱步,哼着小曲,自娱自乐,全然不受一点影响。 陈意念走过来,悄无声息地打量了一番解简,皱道:“你是?” 解简见陈意念来了,便不哼曲了,作揖礼道:“在下解以禾,字简。感激前辈救我于盐洞之中。”话罢,解简收起手,也开始打量起陈意念。 陈意念眯起了眼睛,显然是被解简的先知愣住,他在没告知身份的情况,便断出了陈意念身份,还丝毫没因妖魔所吓,神情自若。 鹿杏晗这时站了起来,扯着师父衣袖笑道:“既然我们找到他了,就快点回去结余账吧师父。”她嘻嘻说着,边将手上的血污揩师父衣服上。 陈意念瞥了眼衣袖,已带了不少血渍,他偷偷缩了下手,无奈道:“小晗,别无礼。” 鹿杏晗嘟嘴“哦”道,转头找玩草去了。“师父,我们回去吧。”嵇慈也站了起来,说着就走到解简身旁,奇道:“你是怎么来的这里?或者是怎么失踪的?” 解简指向解宅方向,歪头道:“先回家在说?” 他们是在路边找得马夫,四人挤在一辆马车望解宅赶。 解简挤在嵇慈边上,道:“我被化了人形的噬盐妖抓了,它改了路人的记忆,错以为我是突然消失的。和我同行的下人二黄已经死了。”他说得轻松,完全不当回事。 又续道:“自从知道老爹养妖,我就料到迟早会被抓,所以提前学了捉妖。这事我只告诉了旧友柳氏,一来有些事不能说,二来要是告诉家里人,妖一改他们记忆就白说了,我爹更不会救,这妖就是他养的,钱才是他的命。” 他说的时候正逢入城南。路边彻底乱成一团,不断传入“我买的解家盐不见了!”“我也是,突然就消失了!怎么回事啊,是不是有妖啊!!!”“绝对不对劲,快报官!”“早报官了!现在都抄了解宅了,快去看看……”几乎一路都传来只要买解家盐的,其盐都消失了。 嵇慈与鹿杏晗听的不安,面面相觑,望向师父,那怪解老爷养这么久妖都没人发现……原来是即使发现了,都被妖改了记忆去…… 陈意念被盯着不适,知道他们想问什么,便解释道:“妖死了,这衍生物便消散了。很正常。” 这句话说完,车内彻底安静了下来。 再停在解宅门口时,四人下来,便见解家朱漆大门外,两列官兵持矛而立,甲胄映日。门上贴着官府封条,吏役正钉“奉旨查抄”告示。侧门处,兵卒押着瑟瑟发抖的家仆,老仆回望被厉声呵斥。院内传来器物碰撞与喝问,屋顶亦有兵卒警戒,百姓远远围观,空气凝重。 嵇慈又和鹿杏晗面面相觑了。这是被抄家了……嵇慈不忍望向当事人,不知他会是什么反应。 而解简本向前踏了两步,见此情此景,只挑眉淡道:“哦~家没了。” 鹿杏晗本是同情怜悯的,再听到解简这句,且他如此淡定,她不由“噗呲”笑出了声。 解简听到声,斜眼看了鹿杏晗,忽得地转身对陈意念道:“家抄了,回不去了,回去就得死。道长,收徒吗?” 陈意念淡淡看了眼解简,道:“不收无用之徒。”话罢,望见门口有几人身着银白劲装镶玄色云纹,肩覆鳞甲片,腰悬符牌,靴筒绣辟邪纹,转身便钻回马车。 嵇慈他们也看到了,那是伏邪司的人,不过也对,这解家盐卖得红火,这解盐大面积消失,自然会引起伏邪司来查。 看来,这件事他们管不了了,要不了余账了,嵇慈心叹:好歹也劳累这么久。鹿杏晗亦是如此想,生气的搭着嵇慈,道:“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结账的时候来!”便也转身钻入车内。 嵇慈本也想走,忽地被解简搭住了肩,他头靠得耳朵极近,气喷到嵇慈耳垂,不忍一阵骚痒。解简轻语道:“告诉你师父,我们还会再见的。下次,就会收我为徒了。” 偏偏他说的还轻,嵇慈不由侧头躲避。话落,解简笑着走了,嵇慈肩头一阵刺痛,似乎有东西钻入。 真是怪人啊,嵇慈厌恶地拍了拍肩,也没当回事。就也入了车内。 师父待嵇慈上了车,便对车夫唤道:“去葛塘。” “去葛塘干嘛?”鹿杏晗一脸疑道。 “处理水妖。”陈意念淡道,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嵇慈倒也好奇了起来,虽说当时承诺李礼要将葛塘水妖处理,但也是随口之谈。就这么一说便被师父记到心里去了?这太不像他作风了…… 于是嵇慈疑道:“师父,为什么要去处理水妖?这又没有任何报酬。” 陈意念暗道:“阿慈跟我十二年,小晗四年,该知道这世界分里外,里是妖的,外是人的。可越州的妖偏能久留,连伏邪司都没办法,这不合常理。” 陈意念瞥向嵇慈,道:“越州的妖为何能违背‘外世界’规则长期停留?我们游历四方时,有碰到这么强悍的妖吗?或者是说多遇到待世上几年的吗?” 确实,嵇慈见到多得是小妖,或者撑死是一两年的妖。它们或多或少都被民间或官方处理了。从来没有听过哪里处理不了的…… 但是对于里外世界之分,嵇慈与鹿杏晗皆是迷糊的。依稀记得师父提过:妖存活需要灵气,里世界的妖天生能感知“界缝”,可自由穿梭于里世界的不同区域,但进入外世界需消耗大量灵气,且在人间停留时间过长会“灵体不稳”,类似于显露原形或力量衰退。 他们从未到里世界过,只知道一味受雇除妖。所以对这类事情不敏感,但听陈意念这么一谈,倒愈发觉得世态严峻。噬盐妖只存了三年,属正常范围,而且还被降了。而水妖是降不了,只能抑制的。 “那为什么我们定要去看水妖?师父,这不很危险嘛听起来。”鹿杏晗不解,看着师父面色凝重,身子绷直,便更觉不安。再者他们刚刚经历了许多,叫鹿杏晗直想歇息,于是又道:“我们先找个地缓缓呗。” 嵇慈点头,赞许鹿杏晗的提议。他们手上还带血呢,现在都觉得隐隐作呕。 陈意念瞥向两人,鹿杏晗立即用肩轻撞嵇慈,直挑眉眨眼,嵇慈愣住,随即便懂了。这两人就同时举起双手,笑嘻嘻地展示手上血污给师父看。 陈意念一征,扯起嘴角,无奈笑道:“你们俩啊……”随即又拍开两人手道:“去葛塘歇息。” 鹿杏晗本满脸期待,听到去葛塘,立马泄了气,靠在嵇慈肩生无可恋道:“好吧。” 嵇慈被鹿杏晗逗乐了,直道:“哈哈哈。” 他们一路说说笑笑,就这么到了城南葛塘。 下了车,已黄昏了。 白日葛塘依稀有人走动,但步伐皆匆匆忙忙,想离开般。陈意念叫嵇慈带路去找客栈。嵇慈哪知道路啊,上次只是走心逛了几圈,就被妖赶到姑娘家去了。他摆手道:“还真不知道。不过这里不大,可以看一下。” 三人便好好的逛了这葛塘,但走了许久也未见到客栈,只有几家农夫在家忙碌。又些许是来不逢时,这天竟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 鹿杏晗抽出伞,念着咒语,月灵便由小变大成了撑下三人的尺寸。鹿杏晗将伞交最高的师父撑着,两人各站其左右。鹿杏晗挽着师父胳膊,指着边上的河景喜道:“这葛塘可真是美的很。” 嵇慈却侧目望着河,愁道:“美是美,但吃人。我们还是快找个地方起,等天暗了,避免不了又是一次恶战。” 他心里发怵,天确实快黑了,他们还没找到歇息地。这要真遇到水妖怎么躲?打不过怎么办?而且只有当地人才有抵水妖的桃木枝,他们连随便找个空屋都不行。 就这么想着的功夫,师父开了口:“我们拜访当地人吧。” 嵇慈赞同,一想到当地人便是温姑娘,她对水妖熟悉,还是医师,要是他们受伤,说不定还可以帮上忙。 于是嵇慈提议由他来找,带他们来到了温姑娘屋处,准备敲门询问是否可以借住一晚。 这敲门任务自然落在嵇慈身上,嵇慈被鹿杏晗推到温姑娘屋前,些许是觉得麻烦人,不太好意思,他挠头,脸红耳赤地敲了两下木门。 须臾,门开了个角,露出只眼睛死死盯着嵇慈。那正是温姑娘。 温姑娘征住,本想问是谁,见是那日救的少年郎,索性开大了门,但也看见了嵇慈身后的两人。 嵇慈尴尬笑着,礼道:“温姑娘,我们师徒三人这次特意来降那水妖。但苦于无避身地。特想借住一日。不知道温姑娘同不同意。” 温姑娘莞尔,对于能帮助家乡,减少死伤的事,她能起到提供帮助,自然是愿意的。她侧在一边,用手欢迎着,道:“当然,你们进来吧。” 嵇慈忙道谢,向师父招手示意过来。两人过来又向温姑娘道谢,鹿杏晗还在温姑娘面前,变小了灵月,引得温姑娘目瞪口呆,直叫厉害。 进了屋子,温姑娘道她家仅两间房间,如果要睡得话,鹿杏晗可以和她睡一起。她现在就将另个房间收拾下。 嵇慈忙摆手,道:“怎么收拾,我们来就可以。” 鹿杏晗笑嘻嘻地挽着温姑娘手道:“温姐姐,交给我们吧!” 温姑娘回笑着,从腰间钱袋摸出块银两,望着嵇慈,道:“嵇慈上回就付了借宿费啦。我来就行。”说着就抚下鹿杏晗手,提了提手腕的衣袖,乐呵干活去了。 鹿杏晗拉着嵇慈去洗了手,后也去帮忙了。 另个房间是杂物间,还挺乱的,堆砌着大箱子,药品,植物云云。嵇慈负责搬运物品到厅中,鹿杏晗就扫扫地,不一会房间就干净了。 然后两人就见师父抱着被子与温姑娘一同过来。铺了地铺,就邀温姑娘细谈水妖去了。 嵇慈打个哈欠,望着这房间的窗出了神,外边天彻底黑了,却依旧下着小雨,唯一变了的是,开始起雾了…… 第8章 水妖 再回过神时,陈意念已站在门口,在边上温姑娘脸色苍白,眼含怜惜。陈意念沉道:“雾浓了,正好动手。”话罢,鹿杏晗立马从地上跳起来,望着嵇慈道:“嵇兄,你有武器吗?” 嵇慈暗忖:对呀!我都没武器。却在下秒愣住了,他在摸腰间时摸到了玉环,那正是解简的极溶玉。啊?自己忘了还给解简了?可是解简为什么不提下呀,不会也忘了吧。 嵇慈内心喊罪过、罪过。确实是自己的问题,完事便找他还了,便不多想了,对鹿杏晗道:“算有,我们走吧。” 鹿杏晗点头,扯着嵇慈衣袖,蹦蹦跳跳地出去了。在门口时还叫温姑娘别担心,他们有实力的。 等彻底出了门,一迎面便是雾气漫村直遮眼,似从地里透出。近处房屋余留黑影,隐在烟霭间,如淡墨皴染的古画,又透出丝丝诡异,叫人不适。陈意念叫两人扯住自己衣角,勿丢了。 嵇慈听话的扯住了,起初三人还安心走着,只等那水妖现身。但走着走着就不对劲了,这雾比上次还浓,根本就看不见周围了,连脚下地也看不了。 他还发觉身边再无脚步声,只是一片死寂,于是他竖起耳朵,想认真听听。忽地,嵇慈被地上石子绊住,脚下一滑,身子猛地向前踉跄,差点栽倒。 待他直起身子,再欲伸手抓师父时,却摸了个空。不对劲,嵇慈顿感不安,低声喊道:“师父?” 这一声传出,不仅无人回应,且字头刚落,模糊的回音就从斜后方飘过来,分不清是原声的影子还是有人在“重复”他说话,字句像被湿棉花裹住,散不开也断不净。 心脏狂跳欲逃离胸腔,嵇慈咬牙向前探一步。就这么一步,他便踢到了壁,人还未反应过来,下一秒身子就狠得坠下!直到撞到木板上,发出厚重的闷哼声。 背部泛着酸痛感,嵇慈撑起身子,吃痛地想爬起,却未得愿。 他这才发现这是个狭窄逼仄的木箱,还泛着久远的潮湿味,充斥整个箱内。 怎么回事?嵇慈尝试推开面前的板子,然而每当板子轻轻开个口后,又重重落下。同时,上方忽地传来幽深的歌声,“青石板,嵌碎骨,无人舟,载怨魂,河水咽了千般恨,今夜勾你入泥坟——” 竟正是水妖的歌声!这歌声太近了,似乎正是坐在木箱正上方传来。 嵇慈不敢动了,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摸出信灵纸,就放在胸口用手写求助信息。 写的同时,他脸突然一凉,木箱渗入了青烟,渐渐爬满了全身,接着是深入骨髓的痛楚,正一点一点侵蚀他的意志。 好痛、痛、痛、痛!太痛了,嵇慈痛出眼泪,不断挣扎,扭捏着身子想避开,可偏偏这木箱全闭,连移一步都不行。 正在濒死之际,嵇慈只觉自己太弱小了,如蜉蝣撼树般,根本无力与水妖抗衡。 就……这么死了吗? 身子愈发轻了,嵇慈紧咬嘴唇,不行!再怎么说也要殊死一搏。便心一狠,准备拿出极溶玉融了这木箱。 就这么几秒的时间内,木箱上方突然传来犀利地尖嚎声,接着是兵器打斗声……再听时,木箱被猛得掀开。 映入眼帘的少年使得嵇慈征住,竟是解简?! 他眉头紧锁,绷着脸,发丝随风猎猎而飞。解简一脚踏在木箱上,极快伸手拉起了嵇慈护在了身后。嵇慈才发觉他们正在白骨舟尾部上,脚踏出的木箱是个棺材! 而他们面前是个身长十尺,满身水藻却披蓑衣,带斗笠的老汉。只不过那老汉已然没了人形,除左眼球外只留得一堆骨头撑着身子。他左眼十分肿大,不断转溜,直冲两人而来。 人还没缓过来,解简就侧目低喊道:“给你师父传信,叫他过来。这妖我们打不过。”说罢,便将嵇慈往里处推,自己迎面接上老汉的攻击。 嵇慈应好,就见解简飞身而上,空中变出个红绳。那红绳时大时小,不断试着绑老汉身。同时解简也没闲着,变着身位拳打老汉,那拳法极具张力,反与他精瘦的体格不符。 老汉丝毫不慌,只用手便在一举一动幻出千道影,全全抵住了攻击。反而还落于解简身上处处红。 嵇慈见解简无法抵挡,便也飞身而上,加入斗争中。他抛出极溶玉给解简,拿出师父给的玉环飞于老汉,刹那间,玉环变大,环面显现尖刺,旋转着靠近老汉。 可只见老汉轻轻一撇,玉环直接裂了!脑海里终于传来师父声音,他道:“我在岸堤,见到你们了,快逃别打。” 嵇慈一听,本向老汉的身子一转,扯着解简便向岸堤飞去。 解简微愣,随即附上嵇慈臂膀应着。 老汉怎会轻易放过?他向天大笑,身后化作无数青烟又席卷而来。那青烟极快便附上两人脚腕,往回扯。 两人重重向下落,在快触水时,忽地飞来长剑接住两人,且抵住了青烟。 “这是师父的福宝。”嵇慈一喜,对解简说道,余光瞥见岸堤边,师父与鹿杏晗也在抵抗青烟,竟还有功夫解救两人。 福宝带两人归于陈意念身旁,陈意念收回剑便叫三人快回温姑娘家,他来收拾这妖。 嵇慈应好,领着两人便回跑,人还没跑几米,那老汉竟来到路中间,拦住三人。 鹿杏晗手一挥,灵月便直迎上老汉,伞在飞的同时,冒出千万飞虫啃噬他。 飞虫暂时遮住老汉左眼,三人趁这个机会继续跑,却通通撞壁,竟又被困住了!只不过这次是无形的空间。 太难了,嵇慈内心咆哮。眼见青烟与老汉双双来袭,身侧解简忽地咬破手指,以血画符,直印在无形边界上。解简向前走了一步,便没了束缚。 他边喊着嵇慈与鹿杏晗走,边以血为武器,撒于青烟上。再接触青烟的刹那,青烟发出悲凄地残叫声,不再上前。 嵇慈大惊,却没停下脚步,再侧目时,解简已上前帮师父去了。 他们成功逃回了温姑娘家,温姑娘早在木门后等着,只听敲门时,便开了门,忙迎接两人回来。 真是凶险万分!难怪伏邪司处理不了。嵇慈心有余悸,站在厅里喘气,鹿杏晗也没好到哪去,全身已然挂彩。 温姑娘边着急问道:“怎么了?有没有降了妖?”边翻出药膏来处理伤口。 鹿杏晗哭唧唧道:“那妖可真厉害,我们打不过。” 嵇慈也点头,不由担心起来解简与师父两人。他已经没功夫想其他事了,只觉得这妖厉害到出神入化的地步,竟在不知不觉间便能令人致幻,置换场所。又顿时感觉支援不了师父他们,好生累赘。 他们揣着不安心,不断等着两人归来。 至到天蒙蒙亮,门才响起声来。嵇慈忙跑去,开了门。 人目,师父是撑着解简进的屋。师父还好,没多少伤口,然而解简已瘫软在师父身上,脸色苍白,毫无一丝血色。 温姑娘引两人入侧房,师父放下解简于地铺上。解简整个人毫无反应,就那么直直躺下。手上却紧握着水状晶体,衣衫褴褛露着伤口。 鹿杏晗不忍道:“师父,你们怎么了……他是死了吗?” 她这话说的很形象,解简已然一副死状,像是断了线的风筝…… 陈意念扒开解简的手,取出晶体,回道:“他血可以攻击水妖,所以我用了他许多血换了水妖重伤,代价是他要拜师,我同意了。”话一落,温姑娘上前处理伤口了。 嵇慈不由嘴角直抽,望着解简那焉样……不禁佩服他又感激他,心里暖暖的,似乎不觉他奇怪了,毕竟他救了自己一命。 但又觉他手段了得,还真变师弟了,不过师父这是用许多血吗?怎么感觉人都没了?而且是为什么他的血可以压制水妖啊?于是嵇慈疑道:“他手上那是什么,为什么他血可以压制水妖?” 陈意念将晶体交到嵇慈手中,冷道:“吃了,他是阳气旺盛,阳气越旺,克妖越强,所以那水妖被他血克死了。” 鹿杏晗一惊,水妖死了?!这啥东西要嵇兄吃?管他呢,师父给的肯定是好东西。便忙过来看看,又奇道:“师父,我又想吃!”嵇慈一愣,听到鹿杏晗要吃后,便递了过去,望着师父。 师父抢过,直接将晶体塞在嵇慈嘴里,冷道:“吃了。解简差点用命换的。” 这一举动令两人双双愣住,嵇慈听话的吞了,顿时感觉身体不适,从胃开始剧痛无比,一下子,人跪倒在地,冷汗如雨直下。 鹿杏晗惊呼:“师父,这是怎么了!”忙想扶起嵇慈,而嵇慈痛得直不起身子。温姑娘也注意到了,皱眉侧目过来。 师父同鹿杏晗一起,扶嵇慈到边上倚子坐着,陈意念道:“正常,等下就好了。你们别担心。” 师父频频叫她别管,就算鹿杏晗有再多疑问,也只好咽在肚子里。 她梗红了脸,见嵇慈蜷缩一团,呻吟从牙关挤出,只得愤愤不平却又庆幸没吃了这晶体。 不知过了多久,嵇慈才缓过神了,重重揉着肚子。温姑娘与鹿杏晗被师父带了出去,这只留下解简与嵇慈两人。 待解简也醒了,便见鹿杏晗趴在门框,不悦道:“我们要回除邪院了。要为除妖赛作准备了。” 除妖赛?嵇慈心叹,对呀!怎么忘这事了。这一心扑到捉妖上,把自己搞的遍体鳞伤,脑子都不好了。 解简弱弱撑起身子,哑道:“除妖赛?这是抓妖的比赛?” 鹿杏晗瞥了眼解简,笑道:“师弟,这是我们除邪院的年度赛,是挑有潜力新人的实战考,帮宗门续力量、新人找方向的比赛。抓的妖越多,排名越高,得的宝物越好!” 解简听到“师弟”两字时忽地噎住,看起来显然不太适应,但缓过神,挑眉道:“原来如此,但还不知道师姐姓名具体是何?嵇兄与师父呢?” 鹿杏晗走近了些,用手指自己道:“我叫鹿悠,字杏晗,芳龄十八,是小鹿、杏花、破晓的晗!” 她又指向嵇慈道:“大师兄二十啦,叫嵇温宥,字慈。师父呢不知道多少岁,但是叫陈平,字意念。你可别叫错哦~”说着,便将食指不停摇晃着。 嵇慈被鹿杏晗迷住,嘴角都快扯到太阳穴,征征笑着,心叹:师妹真可爱~想着的功夫便感受到一火辣辣的视线,嵇慈随即望了过去,是解简。 嵇慈不解,解简干嘛直盯着他?是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他摸了摸脸,便听到,解简冷下脸道:“定不会出错的,师姐放心吧。” 鹿杏晗点头,过来扶起两人,一边一个,准备离开。嵇慈笑着说自己已经没事了,便也扶着解简。解简又道他挺重,让嵇慈这个大男人扶就够了。鹿杏晗应好,一蹦一跳地走在前头。 到门口时,四人皆向温姑娘道谢,陈意念还留有玉佩,道以后有需要,摸着玉佩道出需要帮忙的事,他们便会帮她摆平。 温姑娘万分感激,谢四人除了祸患,还了葛塘安生。于是忙摆手道不能收。还叫了余下的邻居们团团相送。 在马车准备离开时,师父不动声色地藏玉佩于温姑娘身上。他们在村民的感谢中,一步步走远。 除邪院是处于南诏国西部,而他们现处于南诏国临国青渠国,路途遥远,大概需半个月的行程。至于为什么不用遁地符呢? 毕竟可以遁地而去,不过数息便远遁千里。是因为这遁地之法是江云瑜所在派系的独创,非他们也。 第9章 除邪院 嵇慈坐在马车左边,掀开车帘向外看去。外面又落雨了,远方的山依稀传来鸟儿鸣啭,与瓢泼大雨一同,为这烟雨江南奏响离别的交织曲。 待嵇慈再次掀开车帘,曲已散,入眼云雾缭绕之地,见山巅古建隐于其间,而半月如脱弓之弦,转瞬即逝。 待到院门,四人下了车,便有两弟子迎上来。 那两弟子礼道:“陈老好!”便接过四人行李云云。 陈意念点头,走在前头,鹿杏晗在中间,尾部的嵇慈依旧扶着解简走。 解简见这除邪院气势如此磅礴,又见有人侍在门口,便奇道:“除邪院不是院吗?怎么如此之大?还有人专门待着?” 嵇慈因解简救他一事,对解简心存感激,于是小心翼翼地扶着他,温声道:“近年来了许多奇人,这些奇人还有皇族的,那皇族帮扶扩建不少。而门口有人侍着,是因为师父是谷老的亲传弟子,地位很高。其他人没这待遇。” “谷老是?” “是掌权人,除邪司地位最高。” “嗯。”解简应道,没再吱声。 待嵇慈扶到阶梯处,嵇慈突然放下手,就一直望着解简。这目光太炽热,使得解简一征,抬头一看,便望着那看不到头,绵延止天际的阶梯……鹿杏晗与陈意念已经向上爬了,且速度极快,远远看去,只见两人如芝麻粒落在地上般渺小,且还止这两粒。 解简算知道怎么回事了,良久,见嵇慈憋红脸,欲言又止。他回望嵇慈,叉腰撑着身子,挑眉道:“嫌累?我一人也行,不需要你。”说罢,便真抬脚踏上阶梯。 嵇慈忙摆手,扯住解简衣角,羞道:“师弟,不是的。我想背你,你于我而言极其珍贵!但碍于会有辱你颜面,”嵇慈顿然低头,一手挠头,一手紧戳着解简衣角续道:“所以想问问你,但不好意思。” 对嵇慈而言,解简教他如何救盐洞中的活人,又在他入棺材,无法破解的绝境中破局,保护他,解简已经是很好,很好的人了!在他贫血,病弱需要搀扶时,他应提供帮助。但,除邪司不少人来回走动,解简算大男人,直接背他不知会不会被他生厌?反正会让其他人觉得奇怪……说他什么的,因此,这值得嵇慈思考一会。 解简脸不红心不跳,像是被气笑,冷道:“极、其、珍、贵?那怎么还不敢背我?比起他人异样眼光,我更关心自己会不会累死!” 见解简不在意,嵇慈也不再扭捏,随即点头道:“好。”便挡在解简面前蹲下身,待解简上了背,才一步一步踏着阶梯向上走。 嵇慈是要比解简高一个头的,体型也比他大。因此嵇慈即使爬了几千台阶,也只觉得些许累。每台阶处有分支,嵇慈于山腰处柺入左侧,见平地后,放下了解简。 这一放下,嵇慈带解简就朝里行,不一会来到一庭院里,这里灰瓦飞檐的屋舍错落发布,石板铺地连缀其间,周遭绿树花草环绕。 一踏入,解简便问:“这是?” “我们住的地方,这是谷老分给师父的屋子,里面只有我们四个。”嵇慈道。 解简笑道:“还挺大。” 嵇慈不言,带解简去了东厢房,他们早在车上便分配好了解简的事,师父特意吩咐嵇慈带着解简一同探案,捉妖,小晗女孩子家家不合适。嵇慈二话不说,揽下这活。于是解简便住在嵇慈房旁,有事都找嵇慈解决。 嵇慈一送解简入房,解简便“啪”的一声,把嵇慈挡在了门外。 嵇慈本准备告知解简这儿规矩等等,却吃了个闭门羹,虽奇怪,但还是老老实实回房了。 躺在床上的嵇慈忽被门口敲门声惊起,他起身开了门。 门口一女弟子神色慌张,不断跺脚想说话,可是嘴不听使唤,说的语无伦次,囫囵吞枣,良久,嵇慈才听清楚她的话:嵇师兄,鹿杏晗和江遮月打起来了! 谁和谁?嵇慈一愣,鹿杏晗和江遮月?!这两人怎么又打起来了?嵇慈紧锁眉头,顿时觉得头疼。并非是打架这事惹头疼,而是对于江遮月这号人。 那江遮月是何人,一听见就让嵇慈头痛欲裂?原来啊,她与江云瑜两人是南诏国的公主皇子,属亲兄妹关系。他们天资聪颖,对捉妖一事极有天赋。本欲去伏邪司就职,结果江遮月一看伏邪司几十卷纸规矩,顿时心生厌倦,扯着江云瑜头发便来到除邪院拜师了。 于除邪司时,因实力上乘,谷老便一反常态,叫来现五位长老任其挑选,这一挑,江遮月就爱上了美如冠玉的陈老,非说一见钟情只拜他门下,结果陈老却横眉冷对,瞥道:“一愚人罢了,不收无用之徒。”这话一出,江遮月便怒火中烧!她这人向来嚣张跋扈,于皇宫中便受尽宠爱,哪受过这类嘲弄? 顿时掏出叫“贱人”的骨鞭向陈意念袭来,而陈意念只轻侧身,脚一踢,那骨鞭便打回江遮月腿上。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陈意念就已拂袖而去,留下江遮月大声尖叫和安慰她的众人。 此事不过一月,在江遮月还心怀仇恨时,陈意念忽带回一女孩,称为新徒,而这女子便是鹿杏晗,可新弟子比试时,鹿杏晗实力较弱还江遮月的狗腿都打不过。众人一瞧,笑话道:“陈老宁要垃圾,也不要公主,哈哈哈。” 至此,这仇彻底结下,只要陈意念弟子在除邪院,这公主定以“切磋”名义来欺负两人。相反,江云瑜这少年意气风发,为人随和,对陈老武力有敬佩之意,还挺喜欢与嵇慈鹿杏晗两人玩。 女弟子快急哭了“哎呀,哎呀”的说着,想扯嵇慈衣服往那儿赶,但碍于后生身份,只得频频指着阔叶林处。嵇慈点头安抚女弟子别急,现在就过去。 人正欲大步走,身后房间传出开门声,待嵇慈回头看时身子被一扯,解简正笑道:“我也去看看?” “都行。”嵇慈管不了那么多,救师妹要紧,便扶着解简快步赶去。 这阔叶林就在四人居所边上,是专供谷老与陈老弟子练武之地。嵇慈与解简赶到时,鹿杏晗衣不蔽体,正被一面横娇纵的姑娘用脚踩着,姑娘手拿带刺骨鞭指向一旁围观弟子,怒骂着。而鹿杏晗正咬紧牙关,血从口出,身上错落着大小不一的鞭痕。 嵇慈大怒,那江遮月后方还带着少数狗腿子,正用恶心地眼神粘在鹿杏晗裸露的伤口上。 嵇慈挤入前方,大步流星,直面江遮月而来,江遮月一见嵇慈,便更加用力踩着鹿杏晗,引得鹿杏晗阵阵呻吟,她提鞭笑道:“哎哟,没爹没娘弟子团来齐了。你是来救这贱人的?” 见嵇慈没理,还愈发接近,江遮月也没废话,直挥鞭而上。 正当嵇慈望徒手接着时,骨鞭忽应声落地,连同江遮月一起,也倒地不起。她被一红绳束缚住,全身捆绑成了棕子。这红绳速度太快了,待众人反应过来时,狗腿子们忙弯腰去扶起江遮月,可嵇慈都扶起鹿杏晗,并脱下外衣给她披上时,那红绳跟有千万斤重,竟叫五六壮汉都扶不起,只得面面相觑却又不敢离开。 “偷袭!嵇慈你个贱人!偷袭啊!快来扶我起来啊!废物们!你们怎么回事。”江遮月咬牙切齿怒骂着,可任凭身体扭成蛆虫,也无可奈何。 嵇慈本就不愿与江遮月纠缠,她胡搅蛮缠罢了,还蛮横无理,唇枪舌剑,极其难言。于是护着鹿杏晗转身离去。 这时,解简拦住两人,道:“师兄,师姐,且慢。”他不知什么时候嘴里叼了根草,手臂环抱,对地上的“虫”戏谑道:“别挣扎了,没用的,粽子公主,这得向鹿师姐道歉,红绳才会放过你。” “你想屁!”江遮月面红耳赤,挣扎更加剧烈,啐道:“你算什么狗杂种?来管我,你们都是贱奴!我操你们妈,去死!” “这红绳是我法宝,只听我话。”解简嗤笑着,欲靠近江遮月,却被拦住,他拉过鹿杏晗,一脚踹开面前拦路弟子,扬起鹿杏晗的手便朝江遮月打了一巴掌。 别说鹿杏晗懵了,本欲坠的泪惊落。就连看戏的弟子们都懵了。 下秒,江遮月发出爆裂尖嚎“你个死人!敢打我!!!快来人快来人!”这话还未说完,鹿杏晗也不客气,跨坐江遮月身上,抽出手便左右开弓。嵇慈忙来拉架,道:“小晗,冷静点,别留下印记啊,等下要抄院规了。” “你们在干嘛!”还未过几分,一道雄厚音震耳而来,几人回头一看,顿时见看戏弟子如惊弓之鸟,纷纷散去。而那男音露了脸,正是谷老,他领着其他长老站在远处,陈意念也在其中,正冷眼旁观。 嵇慈一惊,忙拉着两人置于身后站好,同时低声叫解简收了这绳。红绳被收回,江遮月吃痛直起身,本娇好的脸蛋已然成了猪头,可见鹿杏晗一点也没放水。她抚着脸,拾起骨鞭便跑到谷老处,对着谷老与身后紫衣男子,指着三人哭泣道:“谷老!师父!他们打我!我本想切磋一番,结果他们以多欺少,还偷袭。” “够了,江遮月!太放纵你了?你什么心思大家还不知道?”谷老呵斥道,江遮月见谷老不做主,便跺脚,怒哼一声,钻入紫衣男子怀中,委屈道:“师父……” 紫衣男子拍拍江遮月,柔道:“为师替你做主。”随即冷道:“谷老,既然双方发生冲突,那就按院规罚吧。”紫衣男子说得轻松,又续道:“只不过是斗殴还是群殴?大家都看得出,更何况我徒儿还是一女子,对面还有两个男子。我说的没错吧,陈意念?” 陈意念回道:“吴涂师兄教训得是,若是我徒弟为之,自然按院规处置,但凡事得讲证据,可不是光凭眼睛看就能下定论。” 随即,陈意念叫三人过来,一个个指道:“你打了江遮月吗?”嵇慈摇头,“你呢?”鹿杏晗点头,“你?”解简摇头,没接触到可不算打。 江遮月一怒,她可没见过解简这号人,而且明明解简帮了鹿杏晗打她。于是恶道:“陈老怎么还包庇他门弟子?他明明就助纣为虐!最该罚!” “这是我新徒儿。”陈意念回望,也不管别人怎样,转身礼对谷老道:“他们既然说没,那便是鹿杏晗与江遮月单方面的冲突。这样,我好好管教一番,叫鹿杏晗多避小人些。” 小人?师父可真会说,嵇慈忍俊不禁笑了,随即被陈意念怼道:“还不快带师弟师妹回去受罚。” 嵇慈道:“是。”后,忙带着两人回去了,这里可不适合久留。 回去的路上,嵇慈不禁夸师父多谋:惹不起还躲不起?吴涂是四大长老之一,也是除邪院规章制定者之一,后续检查惩罚又归他门下弟子管,若真按院规罚,指不定他会搬出什么没见过的规章来压人,且江遮月不做都没人发现。何况江遮月是他心尖宠徒,能在里毫无顾忌、为所欲为,也是有他兜底。 回归正题,嵇慈还是要搞明白怎么发生冲突的,于是问道:“小晗,你这是怎么又碰到她了。” 鹿杏晗面上满是污渍,脸上还有一明显脚印,她摸了把脸,嘟囔道:“我去找师父询问除妖赛的具体分工,谁知师父与长老们开会去了,我便回来,又不知道谁走漏风声,被江遮月知晓我们回来了。就这样,在林里一碰到她,她就直接摔鞭而来,我又无武器,自然打不过……” 说着,鹿杏晗把衣服披紧,对着后头解简道:“多亏师弟了,不然我还报复不回来。” 解简冷道:“无碍。” 回过头,鹿杏晗又忧道:“那江烦人精说,这次除妖赛冠军她们势在必得,我本想夺冠给你换定制武器的机会,但是我们全部都是伤者,今年新人又多……” 鹿杏晗说着说着,便低下头,她眼圈泛红,没掉眼泪,只是轻轻抽噎了一下,低语:“要不是我,你早有机会……” 嵇慈打断住她说话,不禁心叹:这孩子,挨打也不喊痛,也不流泪,倒在这种事上多愁善感……于是笑道:“有没有武器不重要,有你们就行了,有家人就行了。” 第10章 上官仪 回到住院时,师父传信叫三人在主厅候着,于是他们三人聚于主厅内,等待师父来到。 主厅是个前后开阔,无门只余得帘子的地方,解简望着厅外不愿回头,远处飞檐覆月霜,廊下宫灯垂暖光,池水漾着灯影碎金,苍松在阶前投下深墨般的虬枝,可真谓美景诱人。 嵇慈本关心着师妹的伤势,因为她脸上都还有鞭痕。但见解简一副淡淡的死感,便觉是疏忽了他,在见美景后,又觉得是被景吸了魂。 嵇慈搭着解简肩道:“对了,我得提前与你说下除邪院的情况。” 解简回头,冷着脸点头。 “除邪院分五峰,其中四峰分别由李华长老,吴涂长老、湘丽福长老、柳熄祁长老分管。师父是里面唯一的谷老徒弟,虽然算长老但却归于谷老所管的第五峰。所以我们是与谷老徒弟同住的。” 嵇慈说罢又补充道:“李老是这里徒弟质量最好的,也是核心竞争对手。他手下有三猛将:花吉,黄杜鹏、刘古言。皆擅长法术,符咒类。” 鹿杏晗扑过来插到:“对对对,上次除妖赛可被花吉打惨了。我和嵇兄都被按着打……连他身都碰不到。” “然后在是柳长老,他喜医术,手下弟子都偏往这方面靠,会柔性点,但是会下毒。这点格外要小心。” “吴长老,他们峰是处理文书、打杂类,除江遮月与江云瑜外,还有一徒百文,便是一劲敌,因大多信息都由他处理,所以他什么都会点。特别会计算,是个人都容易掉入他陷阱。” “湘长老,他们峰是放养的,徒弟都神出鬼没,好刀剑类。他们确实不太了解……” 嵇慈顿了顿,咳嗽后续道:“最后就是我们啦,就三人。之前有收过许多孩童,不过都死了。” 这时,风吹起帘子,引得珠玉脆撞,沙沙作响。伴随着响声,陈意念缓步行来。三人见到师父,皆起身道:“师父好。” 陈意念点头,入坐了主位。 他扫过三人道:“在聊什么?” 鹿杏晗接道:“嵇师兄给师弟讲其他峰呢。”说着,她顿感眼皮骚痒,抬手便揉搓着,才发觉眼睛已肿起了。以陈意念视角看,她一只眼青紫,露脖以上皆是密集的刺红点,好生可怜。尤其是脸上,青紫相印,争相显现。 陈意念扶额,揉眉心道:“下次再见江遮月,传信于我,我替你收拾她。” 嵇慈看出师父头痛,插道:“等会我带小晗去善仁峰看看,师父。” 陈意念点头,倒杯茶喝点,又道:“今天,谷老与我们商讨了今年除妖赛具体安排。大概放在九月底,参赛形式还是以队伍进行。但与以外不同,今年每队必须为五人。” 五人?解简趴于桌上,一手托起脑袋,歪头道:“师父,吴老提议的吗?” 陈意念瞥眼他,随即收回眼神“没错。” 这话一出,鹿杏晗便炸毛了,用力捶桌不满道:“针对我们吧!谁不知道师父就三徒弟。” “那我们怎么办?”嵇慈忧道。 陈意念扯起嘴角,拿起一旁搁置在桌上的棋盘,棋盘上黑白子各落其地,然黑子即将包围白子,他拾起围住白子的关键黑子,放于指尖柔搓。 他道:“我们是谷老徒弟,自然是招谷老徒弟。这反而给我们抢人机会。” 谷老年久德宏,名下徒儿少而精,且实力雄厚,资质非凡。是不参与除妖赛的。若真能要来两人充入队伍,那太好不过了!然而他们行踪不定,极其难寻…… “可是,师叔们不都布于四野,扬院名声,为民造福去了吗?”鹿杏晗不解,想必与嵇慈担忧到一块去了。 谷老就九徒,陈意念为第七徒。这九徒几乎没得接触,因谷老每收一徒便专培于适合,具体,特殊的除妖方式,因人而异。这也导致九人各奔东西,道不同,不相为谋。前六徒在师出后都离了除邪院不再回来,美其名曰:宣扬除邪名声,其实为了心中志向罢了。 为了不再让心血付之东流,谷老在收陈意念下了规矩:当他徒必须报答除邪院,成师授业十年,方可离开。至此陈意念成了长老,余下俩师弟还未出师便早早收了一堆徒,望早算上几年授业。 其他长老皆是民间而来,凭实力当上峰主一职。非谷老徒也。 陈意念笑道:“不还有两个吗?这个等会再议,我继续往下说。” “今年除妖地是在谷老的画妖卷内,里的妖千奇百怪实力不祥,因此会发令牌以防万一,若遇到危险,捏碎令牌即可出来。在外,有灵珠实时显现你们画面,我会时刻关注你们。” “这比赛本就不管生死,你们要小心有人夺了令牌,故意致你们死亡。这卷只有令牌可出,否则只能为师亲自入卷带你出来了。里面是看不到你们位置,可麻烦。” 嵇慈听完,不禁暗捏把汗……这也是为什么听到除妖赛将至,自己却抱怨伤未好,体弱了。因为除妖赛真是生死局,可又报酬丰富,不得不入。 解简伸个懒腰,洋洋道:“别担心,这次我们一定第一。” 说得倒是轻松,三人皆望向解简。解简只是笑着,没有话说。 陈意念接着说了几点注意事项,便遣散大家了。 嵇慈便带着鹿杏晗准备出发善仁峰。善仁峰是处于四峰之间,与各峰距离都不算远,为了就是方便大家来看病。嵇慈刚与鹿杏晗走到厅门,解简非要跟着走,说着是他还是不舒服,便一挤,挤在两人中间。 三人是走过去的,本想坐车,却发现这个点弟子们大多休息了。嵇慈又心疼两病号走路太久,于是急急忙慌找师父借了福宝,好御剑飞行。 陈意念交于嵇慈,并低语着命令福宝才放他离开。 于是福宝载着三人,呼哧呼哧便到了善仁峰。 剑落于悬壶灵府口处,这府口弟子来往的比其他地要多的多。大数是伤员与医疗小弟子,忙前忙后。 三人下剑,解简便抢先一步,抬首眯眼观察着,面前悬壶灵府坐落在云雾缭绕的山谷之中,四周峰峦叠嶂,植被繁茂,白色花朵点缀于崖壁与林木间,更添空灵之美,他叹道:“这是悬壶灵府?难怪有一‘灵’字。但看起来比念想中的小不少。” 嵇慈疑惑不解,他们未曾告知解简这里是悬壶灵府过,于是奇道:“师弟也曾听闻过?” “自然是听其他弟子说的。不过看起来真挺小。”解简一征,手遮口咳嗽道。 鹿杏晗过来拍他肩,指了指里处方向,洋洋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它长,不小。这四周都是破天的山,所以自得挤在这一线天内,可有门道啦。” 嵇慈点头,他刚推着两人向前,道“走吧。”解简转身就握住他手腕,道:“我有事,你们先行。”说罢,未及两人反应,便悠哉悠哉抱臂离开。 “唉!”嵇慈伸手欲拦,想了又想,手滞于半空还是落下。算了,他想干嘛就干嘛吧,只不过他认得回去的路吗? 鹿杏晗扯着嵇慈,道:“还是我们走吧。” “嗯”嵇慈回应,两人随即入了府口。府口有七八帮扶问诊弟子坐于柜台里,两人一进,便对上其中一名问诊弟子视线,嵇慈欲开口,弟子便迅速扫过两人道:“天玄师姐,里处十房。” “谢谢。”嵇慈礼道,踏上长木板路,不久到了以“十”为牌匾的门口。 鹿杏晗迫不及待敲门道:“就是这儿。” 敲门声已落良久,却无人回应。嵇慈便小心翼翼开了一角望去,他在上面望,鹿杏就晗挤他胸下望。 难怪无人回应,原来是长玄师姐趴于桌上睡着了。 鹿杏晗小声开口:“你好?” 长玄师姐本趴着不动,似乎听到声音,便转头睡另一头。待鹿杏晗加大声量喊第二遍,长玄师姐才晃悠悠抬眼,一见两脸便一下惊醒,道:“啊……进来吧!” 两人这才彻底进了门,乖乖看病。但嵇慈被长玄叫离了,只得在外靠门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嵇慈昏昏欲睡时,鹿杏晗才开门笑嘻嘻出来。她一出来就拍在嵇慈臂膀道:“嘿!”这一声直把打瞌睡地嵇慈惊醒。 他抬眼望向鹿杏晗,才发现她肿紫的眼睛已经消了,替之的是那久念的含笑眼。 “好了,我们可以回去啦,那姐姐给我敷了消肿贴,还给她的灵器帮我把裂开伤口愈合了呢!”鹿杏晗边拉着嵇慈走,边蹦蹦跳跳。 “嗯!好了就行。”嵇慈笑应着,一同出了门。 府口,他们想寻解简,却没发现他。又暗敲脑袋,因为忘了将弟子基本物品,如信灵纸云云给他了。两人等了几钟,见解简还未归,而福宝开始抖动不止,显然是超出陈意念规定时间。两人这才心怀愧疚的离开。 解简是第二天晌午回来的,碰巧是三人吃午饭时。他怀里还抱着一小男孩。这小孩极其不悦,面容中等,看起来大概7岁,浑身脏兮兮的。 陈意念放下手中碗筷,皱眉问道:“这是哪来的小孩?” 解简边进来边笑着放下小孩,道:“捡的。” 那小孩一听“捡的”就炸了毛,踢了一脚解简,面向众人道:“我有家。现在暂时回不了仅此而已。”他说完就自顾自走到餐桌,爬上凳子,拿起属于解简那份的碗筷,打开饭盆,就这么盛了碗饭,旁若无人的吃了起来。 鹿杏晗看到这,还给小孩夹了一筷子的菜,呵呵乐道:“你叫什么啊?” 嵇慈见师父颇有打量的意味,拍拍师妹示意别多逗小孩了,同时起身起橱柜多拿了副碗筷给解简。 小孩见陈意念目光如炬,倒低头紧扒饭碗,吃得满嘴溜油,也没回答问题。 师父也不吃饭了,其他人便也不吃了。除解简外,那三人就这么打量着小孩。 嵇慈偷偷用肩膀碰解简,低语道:“这哪捡的?” “我也想知道!”鹿杏晗见两人颔首低眉,扒开两人凑道。 解简大有玩味意思:“不能说,这小孩会生气的。他死要面子。” 死要面子?嵇慈又瞥一眼,这次小孩被呛住,咳得面通红。嵇慈见此满起身递杯水过去。小孩喝了水,用袖口擦拭嘴巴。 这一擦,倒把口边擦干净的。嵇慈发现他嘴角处有颗鲜艳红痣,较为夺目。 陈意念自然也看到了,乜斜道:“上官仪,你这样有意思吗?” 小孩放下手惊呼,眼睛滴溜转着:“你怎么知道!” 嵇慈看得一愣一愣的,见小孩承认是上官仪,不由叹息:还真是师叔啊! 上官仪与古一是陈意念余下的一师弟师妹,年均23。嵇慈有幸在初入院时被上官仪带过,还是因师父被谷老带出历练,无人可托,上官仪又喜欢粘着陈意念,便喃喃帮他带。于是嵇慈就被他驱使过爬树摘桃子给他吃,被他当马骑过,美其名曰:替师叔省力。还被他骗去要了几师姐们的信灵纸联系方式……反正嵇慈对上官仪的印象有点头疼。 陈意念略有嫌弃:“你红痣太明显,”又上下打量,“你怎么变小孩了?” 上官仪委屈道:“我入了里世界,被域主级别的妖打压了,在与它对战时,不知怎的就没了阳气,再看就变小孩了。” “域主级?你也是好大胆子。这也敢招惹。”陈意念轻哼一声,又见他可怜巴巴便嘲讽“变小孩不敢回你上官堂了?” 上官仪干脆抹干净脸,露出稚嫩脸蛋凑过来,指着脸抱怨道:“师兄!你好歹也是师父,你愿意以这副模样见你的亲亲弟子们?” 看戏的三人不敢插话,且听得一同雾水。鹿杏晗抱住两人头,窃窃私语:“为何上官仪师叔与师父如此针锋相对,何为域主级?” 嵇慈摇头:“我只知道师父和师叔打情骂俏。” “诶,嵇兄正经点。”鹿杏晗不悦,翻个白眼道。 解简倒用奇怪眼神打量着两人:“你们不知域主?师父未曾告知?” 第11章 磨合 鹿杏晗与嵇慈皆摇头,嵇慈补充道:“师父向来不与我们讲这些,只不过遇到一次与里世界相关的案子,师父才提了下。” 鹿杏晗点头,眨巴眼睛,望着解简道:“所以它是什么?” 解简扒开鹿杏晗的手,直身转向他们,他刚欲开口,便见上官仪扒在陈意念身上,陈意念脸彻底黑了。陈意念于椅不动,虽任由上官仪摔手蹬腿,抱住他大腿哭诉,却沉声对嵇慈道:“嵇慈,来把你师叔拉开。” 嵇慈应好,忙过去轻拍上官仪的肩道:“师叔,您别累着身子,地上凉。”说着,便试着拉开上官仪,结果上官仪死不放手,对嵇慈连拍手,怨道:“嵇温宥!你看看你师父,好歹我也是照顾过你的,现如今照顾我段时间怎么了?怎么了嘛?待我找回变去的机会就不烦你们了。”说罢,又开始新一轮撒泼。 嵇慈手都伸不进去,只得叉腰叹息,师叔还好意思提这段不堪回忆。 陈意念已经不耐烦了,他扶额□□:“古一在谷安峰吗?”谷安峰便是谷老所派之峰。 上官仪撒泼动作停滞半秒,随即回道:“不在,说是去加入吴涂准备除妖赛一事了。” “什么?!难怪江遮月说她们势在必得。原来是古一师姑今年去帮他们了。可是不是必须是自己峰的吗?”鹿杏晗一惊,忙拍桌叫道。这话一出,其余人征征望向鹿杏晗,鹿杏晗脸一红,将拍桌的手撤了回去。 上官仪本被惊住,见鹿杏晗红了脸,便扯着陈意念衣服,嘲笑道:“你这小徒弟倒是藏不住气,真好玩。” 鹿杏晗脸更红了,默默退在解简身后,以他挡住身子。解简挑眉眨眼,双手环抱立着,便也没走,就这么替她遮着。 陈意念没理上官仪。不知是想着什么,半晌,他扯起上官仪头发,道:“可以住,但是告诉我们为什么古一要帮吴涂。还有,”陈意念扫视上官仪,上官仪立马便可怜巴巴起来,“你来帮我们参赛,外加你一个徒弟。” 上官仪一听,立刻爬了起来,嵇慈见此用手扶他起来。 上官仪振臂高呼:“没问题。”他走到茶桌喝口水,道:“古一是炼妖时遭妖反噬濒临死亡之际,发信于谷老时,可已然来不及时,碰巧遇到百文于此。你说这‘遭妖反噬’谁知道怎么处理,可偏偏人家吴老徒弟争气!竟真叫百文救了古一,古一为报答百文,便问有什么想要的。” 话到此,上官仪又喝杯水续道:“百文说想得除妖赛榜首,于是古一上报谷老,告知这事。你也知道,古一是我们中的小师妹,谷老心疼又感激。就破例让古一加入吴涂那了。” 陈意念点头,侧首叫三徒回去,理由是需与上官仪商谅一番。 于是三徒结伴回去,鹿杏晗本不同路,却好奇“里世界”得紧,也就拉着嵇慈与解简不放了。“所以到底什么是域主级别?”鹿杏晗行在前头,倒着身走着问道。 解简把玩着极溶玉,眼睛紧盯玉,步伐慢顿回道:“里世界算一地多阶级。由先天古妖界主级,统治相应区域。君主级皆为诞生于里世界形成之初的原生妖物,是天地灵气的具象化,如应龙、烛龙、九尾天狐、古榕神树等。” 他又道:后天大妖为域主级。这类为修行超过万年的高阶妖物,多为古妖后裔或吸收过“本源灵气”的幸运者,如千年玄龟、血玉蜘蛛、山魈王统领万妖山等。 中阶妖物为族老级,是修行千年至万年的妖物,有明确族群归属,如狐族长老、狼族首领、花精族主母等,多是某一种类妖物的佼佼者。 最后再是低阶妖物,为游民级,他们是修行不足千年的小妖,如普通狐妖,三尾及以下、树精、水怪、山精等,无固定领地,多群居或依附高阶妖物。 “像是噬盐妖,便是游民级。极易斩杀却狡猾,不好找。”解简终于说完,说得他都口干舌燥,很想喝水,他望着两人,忽就红了点脸 因为,明明是降妖阅历更丰富的师兄妹两人,此时此刻,都不由为解简点赞。嵇慈靠过来对解简比起大拇指,莞尔道:“解小郎可真为足智多谋,知识渊博呢。” 鹿杏晗走了过来,将两大拇指并拢,形成更大拇指,挤过嵇慈道:“对!师弟真厉害,师父这都还没教我们呢!”鹿杏晗笑眼弯弯,就这么直着盯他看。 “好了,小晗,解简都害羞了。”嵇慈笑着扯过鹿杏晗,将她按在身侧。鹿杏晗拍开手道:“知道了,我就回去啦,明天应该就可以去磨配合了。” 鹿杏晗告别两人,两手在天上挥着,要不是知道这是拜拜,嵇慈真要看成举手了。 她刚走,解简脸色便凝重起来,开始皱眉颔首,紧盯一处看。 嵇慈生了疑,他侧头望了又望,见解简没反应,却发现他嘴唇沾了污渍,于是俯身靠近,紧盯他嘴唇,解简脸生得俊朗,剑眉星目,肤白若雪,却满是雄厚男子气概,连嘴唇都愈发诱人,这看的一下子工夫,竟叫嵇慈一不小心入了神。 待解简反应过来时,只见嵇慈嘴唇愈发近。不知怎的,解简竟下意识凑了上去,在快亲上时,解简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推开嵇慈,讷讷难言道:“你……?” 嵇慈也回了神,不好意思道:“你嘴上有脏东西,便想叫你擦擦,但看你太认真,不想打扰你。这才生了帮你擦的念头,结果一不小心走了神。” 解简后退几步,连着耳根子也红了起来。他咬牙,抬手擦了唇,切齿道:“你!” “怎么了解简?是不是吓着你了。”见解简反应太不正常,嵇慈忙担心起来。 解简不语,忽得拂袖而去,快得嵇慈都追不上。 “这是怎么了?”嵇慈还是不懂,乃回房洗漱睡觉了。 次日早,师父亲自叫了三人起床。 还带来了上官仪师叔与叶子淇。叶子淇抱着上官仪,被师叔领着过来了。他笑意盈盈,如沐春风满面,时不时颠下上官仪,而上官仪乐在其中,洋洋得意如土皇帝般。 “子淇,给我颠高点,高点显我地位高。”上官仪昂首挺胸,左手揪着叶子淇的衣领,右手指指点点,颇有指哪打哪的阵仗。 嵇慈先出的门,抬头望着天看,才蒙蒙亮。上官仪一见嵇慈便叫叶子淇过去,自己一把捞过嵇慈的脖子,借机坐上了嵇慈的脖子,就扯着他头发东倒西歪。 倒也不是很痛,嵇慈咬牙上望,害怕师叔摔跤,于是忙道:“师叔,小心点!” 上官仪大笑,扯的更加起劲:“我只是小了,不是老了。” 陈意念见状沉脸,直接扯下上官仪,道:“认真点。”上官仪摔在嵇慈怀里,跳了下便咋舌不满道:“全除邪院护犊子你最强。” 嵇慈刚想替师父解释,便见解简与鹿杏晗说说笑笑来了。 他们笑得肆意,一眼望去格外般配。秋风裹着凉抚起嵇慈发丝,顿然生了凉,嵇慈撇开掩面发丝,倒忽觉得心也凉,这是种奇怪的感觉。 待那两人到齐,上官仪便与陈意念站在一起,昂首挺立看着四人。 其他人不认识叶子淇,于是上官仪指叶子淇道:“叶子淇!” “到!师父。”叶子淇正步高呼。 “开始你的介绍!” “好的,师父!我叫叶辰溪,字子淇。是除邪院一枝最强,最帅,最出众独秀上官仪的弟子。”叶子淇顿住,抬见望向上官仪,此时上官仪颇为满意,双手插兜,频频点头。见此,叶子淇热血沸腾,忽振臂高呼,连举三下手道:“我们的目的是助师父打遍天下无敌手,将上官仪三字传遍修真界!战战战!杀杀杀!” 他说完,故作轻松的吐出口气,面红耳赤地偷偷瞄了其他人几眼。 其他人会是什么反应呢?不用想便知晓了。 除甚合上官仪志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挂不住笑了,尤其是鹿杏晗此刻嘴都笑烂了。嵇慈还顾忌下颜面,只是莞尔一笑。 他瞥向师父与解简,结果这两人只扯起嘴角,不说话。嵇慈心底暗暗佩服这两人,还真能瞥住。 陈意念从衣里摸出聘书,道:“你们五人便为今年除妖赛队友,我在榜单领了任务,你们五个趁这个机会磨合磨合。”说罢,便将聘书转手递于上官仪。 上官仪一接,拿起聘书细细打量起来,与此同时,陈意念将属于解简那份信灵纸,及除邪院弟子专属的物品递给解简。 解简接着谢过师父,后陈意念便与几人告辞,对三弟子道:“一切以你师叔通知为主,好好磨合。” 三人点头,目送师父离开便也凑到上官仪处看。上官仪看得起劲,还拉着叶子淇评头论足起来。 嵇慈侧头看去,才看清信的内容: 八月五日,永昌国知睿郡,笃行村。至七月初,村内频繁出现学子失踪死亡现象,至今已有二十一人惨遭毒手,望能早日派人调查,还老百姓平安吉祥。到村请告知村长,酬金:八两黄金。 下方有百文注:通过初步判断,此聘书妖为族老级,含一定危险,请多人接聘! “你们都看好了吗?”上官仪声音突然低沉,他扮着吊死鬼样,吐舌掐脖,眼翻白,续道:“这个任务就是我们死亡终点~呃——” 第12章 笃行村(1) 嵇慈脸生沉,没因上官仪的玩笑担心,而是……他侧头望向鹿杏晗,鹿杏晗自然也看到了聘书,此刻她面色凝重,撵着衣服的手指已泛了白,却依旧撵着,眼紧盯聘书地点那几字。 这信的地址是鹿杏晗故乡啊!嵇慈立刻拍拍师妹肩,关切望她。鹿杏晗回过神,抬首对上嵇慈视线,用唇语轻吐:没事。 上官仪扮完见几人没反应,便叫叶子淇驮他于脖颈处,转头对后面三人道:“小鬼们,跟紧咯!”说着,手向前伸,道:“我们向永昌国进发!” 嵇慈三人相觑会便跟了上去。 他们这次比较轻松,倒不用坐马车,因为上官仪从头冠上取下发簪,那发簪呈三柳枝交叉,转眼竟分成三把木剑上下浮动。 上官仪滴溜看眼四人,乃指着叶子淇与他同剑,余下两剑由嵇慈三人自行分配。鹿杏晗心情低落,欲独享一剑,于是嵇慈简要和说明解简,才共占最后一剑。 剑是由上官仪控制的,几人只需坐着便行。上官仪控制剑缓缓向上,刹那间便如迅雷之势直冲九万里。 眨眼间便到了永昌国知睿郡,笃行村。 几人落于村外枯树处,刚落地,上官仪便吩咐道:“咱们分工,先寻村长进——” 上官仪未言完,便被鹿杏晗打断上官仪道:“师叔,我知道,直接跟我走吧。”她理了理因风凌乱的发丝,也没待众人回答,便心急的带起路来。 解简见此,扯过嵇慈疑道:“怎么了?”师叔与叶子淇也好奇的很,纷纷凑了过来。“我们先走,边走边讲。”嵇慈见鹿杏晗走得飞快,没有要的等几人的架势,于是用臂推着几人无奈道。 叶子淇抱着上官仪,与解简一起落步于嵇慈左右侧,几人跟的不近,保持了距离好不会跟丢,还能保证鹿杏晗听不到。 嵇慈道:鹿杏晗就是笃行村人,他与师父是咸和二年,受之前救助过书生的约,特来此地参加他的“荣归宴”。他们与鹿杏晗见得第一面,便是在宴上…… 那是十一月份,知睿郡冬天冷得刺骨,嵇慈裹着笨拙的袄子,试着努力将手塞入袄袋内。他此刻与师父坐于宗师桌,离那新科进士就一桌远。 这新科进士虽身士普通,但凭现任官职,足以将酒席摆入祠堂。所以,当嵇慈见满墙官职位牌半祠堂时,不禁瞠目结舌。于是问向陈意念:“师父,他们怎么如此厉害?” 师父解释道,知睿郡位于北部,地势既有群山万壑,又有沃野千里。这造就了知睿郡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及深厚文化底蕴,以至于每逢几年,知睿郡必出状元,进士,举人等众多才子,即使代代更迭,知睿郡依旧为永昌输入大量高智人才,因此得名“知睿”。而知睿郡如此多地内,又当数笃行村才子数量最多,最出众。也就是这。 嵇慈点头,暗忖:这知睿郡真厉害,却还有点令嵇慈好奇的是,偌大祠堂,满堂酒桌,却无一位女性上桌。待吃过酒席,新科进士亲自来谢陈意念师时,嵇慈无恩于他,便退下了 。 祠堂外百米后才是村民住所,嵇慈本想溜达一圈,这才发现女人们都跪在自家门口,无论年龄,全全跪在家门口,吃着祠堂提供的“进士饭”。 嵇慈至少走过千米,大家皆如此。那这确实没什么好看的了,他欲收回视线,眼神便被一瘦弱,身似乞丐的女孩吸引了目光。她也是老实跪门口的,但与其余人不同。她是唯一一个没饭吃的。 嵇慈不由走了过去,停在女孩面前。这女孩衣衫褴褛,稚嫩脸蛋全是污渍,且手脚生疮,单一人位于矮屋。 嵇慈蹲下来,柔声问道:“你几岁了?为什么要跪这?” 女孩见他,忽被一吓,后挪几步眨巴眼睛观察着嵇慈。 嵇慈一征,随即将袄子脱下,披于女孩身上,她衣服太破了,活像夏日穿得样,凡是裸露之处,皆皮开肉绽,还沾粘着血污尘土结成痂。 女孩本欲退,却望了左右女人们后,发觉无路可退了。因为她爹告诉她:今天见到婶子们跪在门口,便也去跪。至到婶子们起来,才可以起来。 见嵇慈披衣于她,她先是愣住,才嗫喏道:“14,我们女孩不可以上桌,会冲了进士的福气的。但文曲星庇佑我们,所以我们要跪拜感激神仙。” 嵇慈皱眉,不太相信这女孩才十四岁,因为眼前人怎么看也不可能只比他小两岁。不知怎的,嵇慈想扶起女孩,女孩却咬牙打掉他手惊道:“不可,会冲撞神仙的!” 嵇慈作罢,干脆坐在地上继续发问:“你叫什么,为什么你没饭吃呢。” 女孩答:“我叫鹿杏晗,我不饿。”说完,肚子便咕噜咕噜叫了起来,鹿杏晗随即红了脸,昂首嘴硬道:“真不饿!” 嵇慈摸出馒头,是刚从席里拿的,还热乎呢。他一递过去,鹿杏晗便睁大眼睛,抢着啃了起来。 “说实话,没关系的。”嵇慈有点心疼鹿杏晗,不知是不是随师父开启斩妖除魔生活,以至于他对可怜弱小者格外怜悯,而一见鹿杏晗,心里就想有一根弦,非叫他不得不拨两下。 “因为我是女孩,娘没生弟弟,还死了。爹就告诉我我不配吃饭,我是扫把星,克死了娘,害得家里出不了状元郎了。”鹿杏晗吃的面红耳赤,边急吃边急解释道。 即使是披了嵇慈的袄子,鹿杏晗那握住馒头的双手依然发抖着,还蹭得白净馒头换个黑衣。但她却不嫌弃,吃的虎头虎脑的。 嵇慈听的恼火,愤愤不平道:“荒唐极了,怎么会有这样的爹!这样的恶俗!”鹿杏晗却抬眼不满反驳:“什么荒唐?这是上天的恩赐,只有我们遵守,才会有好运降临。男孩子们都是这样说的,那些婶婶们也是!” 她忽然是想到了什么,吧唧两下又续道:“不过我以后不用遵守了。我爹已经把我卖到杂耍团了,我可以去各地玩,他也可以有钱买新娘生弟弟了。” “杂耍团可不是什么好地!”嵇慈愈发心疼鹿杏晗,“你还是女孩子,学那些危险事,很容易没命的。” 听到这,鹿杏晗含笑,勾手示意嵇慈过来,嵇慈一征,以耳侧去。鹿杏晗便小心翼翼道:“我会武功,可以杀妖怪,特别厉害,是不会死的。”说罢,她笑眯眯道:“这是秘密,要保密!” 杀妖?她竟会如此。嵇慈些许震惊,刚点头,便被一声惊呼吓到。 待他回首才发现是鹿杏晗的爹,正大叫让他滚,别碰他女儿。嵇慈也就忙起身与鹿杏晗告别,转身跑到不远处回头看。这看便见他爹一脚踹倒鹿杏晗,破口大骂她勾引男的,贱货……云云,全然不顾周围人们的围观,围观人像是麻木了,并没出言阻拦,只是老实吃自己的饭 再转头,陈意念道:“回院吧,结束了。”就这样,他们结束了第一次初见。 第二次是大年初五,除邪院内各峰都在迎财神,他们打开门窗,燃香放爆竹、点烟花,迎接财神,希望财神带来财富,在新的一年财源滚滚。 今天也是需要吃饺子的。 嵇慈早早便在厨房准备,他们很少用厨房,因为这里只有他和师父住,每年亦是两人结伴过,但师父对过年不看重,只全全交于嵇慈负责。于是,嵇慈今年准备一大早就包顿饺子给师父吃,他轻轻打开柜橱,便傻了眼,因为里面空无一物,连个葱的没有,这怎么包饺子? 嵇慈奇怪,挠头发信于江瑜白道:“昨天托你做的事没做吗?” 半晌,江瑜白不好意思的声音传入脑海,他道:“没,还是做了的,我派弟子帮你扫了屋,本想再买食物时,被江遮月发现了。你师父才与江遮月发生矛盾不久,所以她大发雷霆,不许我帮你,还抢了我信灵纸,锁我在屋里不让我托别人帮忙……只是不好意思,直到你们回来,我才出来。” 嵇慈自然明白,他叹气自知是打扰了江瑜白,于是向他道了谢,准备下山去买菜。除邪院在每春节期间,会派弟子下最近山巡逻,以保证百姓安全。师父每年带他做这事,这才耽搁了时间,直到除五凌晨才回的院。 他很快来到最近的老街,这老街是专门做集市用的,嵇慈找着找终于在一西角发现了肉铺,嵇慈向老板称了三斤五花肉,付了钱,拎走肉便向菜市场出发。 才靠近场口,就见一群人欢声雷动,交口称誉着这表演好好看之类的话。他本就还是孩子,见此也就挤入人群想看看是什么。 那是许多孩童,除三演戏在外,其余被关在不大的笼里,或是被铁链琐喉。 一大人腰带刀,手拿碗谄媚地向众人索要钱财,口道:“初五财神生辰日,破财更添新财入。各位看官,多少赏脸打点赏~” 那三孩子,一男扮钟馗样,他身材魁梧,腰间挂着一把桃木剑。正用犀利眼神扫视两“鬼”,二鬼一黑一白,白的消瘦,黑的肥胖。嵇慈一见,便认出那消瘦的正是鹿杏晗。 她?嵇慈心里泛起嘀咕,还是眯眼再认了认。 此刻,钟馗大怒,以左手扼住白鬼脖颈,五指如铁钳般扣紧,让白鬼无法嘶吼遁形。又右手攥成铁拳,直接砸向白鬼面门。 白鬼挣扎,他顺势抬腿,用靴底狠狠踹向恶鬼膝盖,使其跪地臣服,整套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多余招式,全是压制性的“硬打”。群众连拍手叫好,道:鬼就该死!!!又指向另个鬼道:这还有! 钟馗随即扔出白鬼,那白鬼重重落地,口吐鲜血道:“被制服了……”这声一出,嵇慈就确定,这就是鹿杏晗。 接下来发生什么,嵇慈记不太清了。他目光聚焦于鹿杏晗,心中更生涟漪。突然,戏还未完,群众里突大叫一声,用极颤抖声指着笼子里一躺尸的男童,道:“妖啊!!!!!” 大家乱作一团,如惊弓之鸟纷纷逃窜。 嵇慈一惊,定目一看。只见角落那男童眼冒绿光,出猫耳,顷刻间,便咬断铁笼,抓着黑鬼,咬断脖子茹毛饮血起来。 钟馗吓得倒地,裤|裆一阵湿润,他竟被吓尿了。那索钱财的大人,抱起钱袋,也不管那些被锁住无法逃的孩童了,直接弃而逃之。 嵇慈放下肉上去,扶起钟馗,便掏出匕首抵住猫妖迎面而来的尖爪。鹿杏晗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伞,偷摸上以伞尖对猫背,顿时,猫锐叫身散绿光转身爪向鹿杏晗。 无论如何,鹿杏晗都没受过专业训练,随即便因躲避不及,重重被挠了一心口。 猫妖欲再上,嵇慈扯过鹿杏晗,飞身掏出符纸“唰——”粘着猫妖脑门。猫妖瞬间就不动了。 鹿杏晗眼泛金光拉着嵇慈衣袖,一字一句斟酌道:“好厉害,我也想学。” 嵇慈本就怜鹿杏晗,见鹿杏晗遇妖不怕,胆大单纯,也算除妖人才便答应了。 自从,嵇慈带鹿杏晗回了除邪院,也不管师父同不同意,反正先下手为强。 第13章 笃行村(2) “这样啊!这小姑娘还真顽强,这都没死。”上官仪咋舌称赞道,颇有不满的打了下叶子淇,叶子淇用另支手抱头惊呼:“师父怎么了!” “还怎么了,看我对你多好。”说着,上官仪洋洋得意,“好好对我,以后给我养老。” 嵇慈与解简面面相觑,解简趁上官仪没注意,指他又指了指脑袋,随即摇了摇手指。那意思是:上官仪似乎脑子不太好。 “噗呲。”嵇慈忍俊不禁,发现他们看过来了,忙用手捂嘴道:“没事,我们快走吧。” 鹿杏晗引他们来到一院处,敲了门。门开了,是一仆人接待的。 仆人带他们到厅堂,找来管事便撤离。 管事询问起五人来此的目的,得知是来调查学子死亡案,乃离去。再回来时拿了堆卷纸,说是近期死亡情况。 上官仪接过卷纸,四人入坐板凳上,开始看这纸。解简却未坐,而是起身观察起厅堂。 第一张纸上写的是王氏第七子,王杰斯,就读丹青书院。死亡情况:碎尸,仅右手未寻到。第二张写的是王氏第四子,王睿轩,就读丹青书院。死亡情况:溺水。 接下来十九张纸皆相似。 上官仪将纸递给解简时,管事道:“村长已送王杰斯出葬,若欲待村长归来……”管事眼瞟柜台上的几柱香,这香已断裂几节,“还需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上官仪摆手,“太久了,那王杰斯不才死一天吗?怎么就下葬了?” 管事道:“道长有所不知,早葬乃笃行村习俗。从古至今,都有‘早入静土,早归书魂’一语。我们笃行村人一辈子浸在墨香里,连安葬都需要对‘时’看重。” 他还补充道:老辈人常说,归位的书魂,即死去的学子之魂会护着后辈读书。早一天安葬,逝者的魂就能早一天在静土里“守着”山下的学堂,听孩子们背书,看先生们授课,就像生前在书院里护着学弟学妹般,继续为这片土地的“书运”添力。所以“早入静土,早归书魂”,藏着的不仅是对逝者的安妥,更是对后辈学业的祈愿。 “那我们还能验尸吗?”解简问道。 “不可,这不仅‘耽误魂灵归位’,也让其他学子无法尽早收心读书。而且剖开躯体、触碰遗骸,会被认为是‘惊扰魂灵’,让魂灵被困在俗世痛苦中,无法找到‘文脉根里’的归途,违背‘不叫魂灵多绕弯路’的初衷。”管事说完,向几人拱手,“还望道长们尊重笃行村习俗。” 上官仪点头,“我们能看看葬礼吗?” 管事一征,随即招呼几人跟着一仆人。他们大概是绕了两条山路才到一平原。仆人指向远处那如长线般密密麻麻,浩浩荡荡的送葬队,道:“道长们,就是那。” 几人谢过仆人,仆人欲离里,瞟眼鹿杏晗,提一嘴道:“女子不可到那。”说罢便走了。 鹿杏晗自然知道,她垂眼,不知在想些什么。自从看到聘书,鹿杏晗就没笑过了,也不叽叽喳喳,活像个拔了舌的麻雀。 嵇慈心疼鹿杏晗,只觉她的故乡抑制了她的天性。 于是他拍拍她背,安慰道:“没事,我们可以变装。”上官仪一听“变装”二字大喜,在叶子淇单胳膊上又上又下,忙招手道:“我来!!我来帮鹿悠变,这我可最擅长了。” 嵇慈点头,轻推鹿杏晗过去了。刚推过去,解简清冷如松林的话语,眨眼就钻入嵇慈耳道。“恨比爱深刻,可哪怕是零星的爱,却依旧引着善意,再次祈求着爱的降临,师姐便如此,哪怕故乡于她再痛,可这终究是故乡。她恨不起来,只能压抑自己。” 嵇慈回头,解简嗤笑着回望他。他听懂解简的话,但不懂这种情感,他出身的好,家人都很喜欢他。所以他体不会,也道不明这种感觉,只是发自心里喜欢,想鹿杏晗开心。 他叹气道:“嗯,我们好好护着小晗吧。” 待嵇慈再回头,倒被惊住。上官仪左一下,右一下,便将鹿杏晗扮成个俊俏小生。叶子淇不知哪里找来个假胡子,贴在鹿杏晗人中间。至于衣服……其实不用换,他们这一行本就易接触血污云云,所以他们大多喜穿深色,这次鹿杏晗亦如此。且鹿杏晗个子不矮,有一米七高,这还多亏在除邪院补回的营养。 这一换好,上官仪又从衣里掏出白布,叫置于头上。等大家绑好白布,这才朝着送葬队靠近。不一会儿,就混到最末尾。 队伍后头大多是血缘浅的亲戚,他们对这事不太在意,余得惊恐,正紧锣密鼓地窃窃私语着下个受害者是谁。以至于混进来人都不知道。 嵇慈欲问上官仪他们至此的计划,下秒上官仪就掏出信灵纸写起来。 “我们等他们安葬后,把尸体挖出来看。叶子淇可以看死者生前记忆。”上官仪将话传入几人脑中。 嵇慈默默点头,靠几人近了些。 伴随着唢呐鸣耳,其他乐器一齐骤响。他们缓缓走过许多地,终于大部队在一清悠林地停下,那里赫然为王家祖茔。新老各立一冢。 有五人拿着铁铲候着,见大部队到了,立马让开了身。 大家围成一圈,最前头是麻衣缟数的中年男性,身边带一老头,二少年。正指挥着四抬棺夫轻放棺材,抬棺夫放下棺材后,那五铲夫就哼哧哼哧填土。 待填完土,老头用木棍刮了刮土,对中年男人点头后,老头卖力吆喝道:“四人一跪,插香送祝愿!” 话罢,除王杰斯的长辈,其余同辈与小辈四人为组,皆排队进行跪拜。 几人本欲不跪,混进长辈行列,结果眨眼间长辈全挤到那为首中年男人处。中年男人点了人数,连连点头开始看跪香小辈们。他目光如鹰,上下盯着。 “那是村长,”鹿杏晗眯眼道,“他认识村里每个人,包括我。我们得走了,未得允许便入人家葬礼是无礼行为,我们村向来注重礼义廉耻,被发现便是村规伺候。” 上官仪拍下叶子淇,示意将他放下。待叶子淇放下后,上官仪揉手疑道:“他眼睛有怎么厉害?告诉他我们是处理这事的人也不行?” 上官仪显然不当回事,说着的功夫,还向队伍进了些。他们跪香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队伍便少了一大半。 鹿杏晗面如惧色,不愿道:“师叔,他认的我。而且他很聪明,即使告诉他我们来探案,那你觉得他见我们这模样,会怎么想。我们可以在村长家见他,不可在此见他。” 大概会想,为什么他们要破坏村规,不问自来不就是不速之客?不仅会对他们产生不好印象,大概还会影响到后面的调查。而且村内重男轻女现象严重,如果真按鹿杏晗道,那么鹿杏晗难逃一场血光之灾。 上官仪想了会,道:“行!”说罢,掏出五符纸一人一掌,贴了上去。“念,意沉虚境影无踪,灵隐尘嚣觅静空。”他对众人道,说罢,自己便先没了影。 几人就这么在众人面前没了影,远处中年男人眸色闪了闪,好似注意到了这边。 香渐成小山,缭绕着坟包缓缓散去。香散人亦散。 此时余得村长与老头和二少年。 鹿杏晗传信道:“老头是王永,名下三子,大儿王杰斯,二儿王睿轩,三女儿王莹洁。那旁边二少年是王杰斯儿子。” 叶子淇惊道:“那他就一女儿了?” 鹿杏晗道:“全死了,看王杰斯坟边,那不起眼的小包立有一牌,写着王氏三女王莹洁。” 嵇慈听到,立即向坟边看去,王杰斯的墓在王氏祖茔中格外规整,外围叠着青石雕的小假山,左右各立一尊半人高的石狮镇墓;不远处的王睿轩墓也是同样规制,与家茔里其他族人的墓形成统一排布。 而王莹洁是空白坟墓,只得一牌子。 “待人走,全挖了。”解简传信道。 几人说着的功夫,村长带几人路过,也走了。 上官仪迫不及待现身,大嚷着叫几人快撕了符纸。自己拉着叶子淇衣角便急匆匆到王杰斯坟前。鹿杏晗叫嵇慈与师弟一同走挖王睿轩,王莹洁是女孩子还是她来吧。因为她不能保证王莹洁有没有衣裳穿,若无,还是太冒犯了。 嵇慈与解简一同前往那处,待见不到那几人了,眼见要近王睿轩墓园里时,解简忽伸手拦住嵇慈,冷笑道:“嵇兄,不用查了,里的尸体没了。” 嵇慈一征,皱眉抚下解简手道:“可我们还未查看,”嵇慈对上解简视线,他正眯眼乜斜望他,深遂眼眸高抬,颇是不屑,“现在就猜测会不会太早了。” 解简收回手,轻拍下嵇慈抚过的部位,道:“不止是这,那二十一学子皆如此。入葬后全无尸首。” 这是嫌弃了吗?见解简拍他触碰过的地方,嵇慈些许愣神,还是向前走,道:“我们还是眼见为实较好。” 解简也没拦,好像是已预料般,只跟着他步伐,幽幽开口:“嗯,不听的代价是开出一只伏尸妖。你可得保护我。” 第14章 笃行村(3) 伏尸妖?何为伏尸体,顾名思义为伏在尸体上的妖,可它却有一点特殊,有尸气的地它也呆。它身躯细长,如竹节虫,手与脚皆为食口,布满尖端。靠食尸体与尸气为生,所以常在棺材里出现。 嵇慈呆滞几秒,还是不大相信,只点头表示会保护他,步伐未停。 虽说眼前墓园的雕刻与装饰尽显华美,但物品摆放还是简单的。最里处,有假门假窗的墓室,就是棺材摆放地。 嵇慈打开假门,探了探头,入目便是厚重的椁,椁前摆一高台,台上满书地满水。 “怎么还有水?”嵇慈用脚尖踏踏,见没问题,便直步到椁处。 他欲掀开却卡了壳,嵇慈疑惑,觉得可能是力不够,于是用了全力,结果还没成功。他绕了一圈看了又看,奇怪……明明什么都没有啊。 “解简,这打不开。”嵇慈皱眉,边摸椁边道。解简没理嵇慈,只是假寐抱臂靠门,时不时还哼小曲。 嵇慈有点恼火,掏出感灵符测了下,感灵符浮空后冒出黑气,这就表明了里有妖。 嵇慈一征,不由侧首望解简,暗忖:还真有妖。 解简见此笑了出声,眼弯头昂,好像是在说:看吧,我说了的。 这家伙……嵇慈汗颜,好是好,但是常常觉他似狐狸,明明没做坏事,却总觉他尽在掌握,坏事干尽般。 忽然,解简笑不出来了。 “就是这里了。”一女声音清楚,隔着假门传了进来。伴随踢踏却又沾泥的粘糊,是两个人的脚步声一同逼近。 嵇慈与解简对视一眼,慌张瞬间在这逼仄墓室中炸开,紧围绕两人,这里显然只有棺材能藏人,其他都是裸露的。嵇慈下意识掏出降妖符贴于椁底下,贴完立刻掀起椁,露出里的棺。 解简配合上,以手为引,召出红绳,红绳如蛇扭动,伏在解简肩头伺机而动。 待嵇慈掀开棺。迎面便真是一只伏尸妖,它直嘶吼着,用食器扑向两人面门。 “欲引,上!”解简低吼一声,那红绳随即如箭发射,眨眼间便缚住伏尸妖,伏尸妖在欲引的愈发束紧中挤压成块,来不及挣扎,窸窸窣窣散落一地。 棺里只有伏尸妖的块,嵇慈快速捡起塞入棺椁缝隙间,没几秒,尸块无,假门“吱呀——”声直直刺激耳内。 “砰!”,墓室余下一片死寂。 “咦,方才是有什么响声吗?”女声疑道,她音色低沉沙哑,方才在远边还未觉的,如此近传来,倒颇有男子音色感觉。 “墨小娘子,这怎么会有人?或许是你听错罢了。”男声回答,他顿住,后又刻薄冷道:“看完王睿轩便快回吧,要不看在是墨大娘面上,你们女子可没机会来。” “嗯。”墨小娘子应好,也没管男子的冷嘲。步步靠近嵇慈两人。 棺内,阴闷带着热浪散于此,嵇慈紧抱解简于怀,因空间不大,只得塞入一人,以至于嵇慈垫底,解简在上,而解简头搁于嵇慈脖颈处。 两人实在拥得太近,嵇慈能清晰嗅着解简身上的松林香,及感到他呼出的气。香如春yao,气如毛,轻抚贴上嵇慈肌肤。 不知怎的,明明听棺外人语,嵇慈心是急又惴。反而落于棺内,却是身下又怒生邪火,叫嵇慈努力想克制! 完了完了,太无礼了。我怎么会对师弟起反应啊!嵇慈紧咬唇,他实在控制不住邪火,直得放任yin念烂生,闭眼暗道:“罪过罪过!” 解简自然感受到了,只不过他未言,默默偏头朝木板处不看他。 良久,棺椁轻摇片刻。 墨小娘子道:“怎开不了?王峰,你替我开开。” “开不了?”王峰的脚步近了些,不一会了,棺椁摇得愈加剧烈。叫嵇慈那地方不断戳着解简那地方。 “咦?还真看不了,”王峰顿住,忽然,他又道:“怎么有符纸?” 嵇慈心如死灰,暗叫不好,他们发现符纸还动还好,要是撕下符纸……他们这副样就要被发现了。 “啊!!!!”外边传来剧烈地尖叫声。这叫声真是惊吓到了极点,混着颤音一齐送了出来。 “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们快去看看!” 刹那间,两人脚步急匆匆地离开,落于棺内的嵇慈而言,可真是妙音! 至自脚步再也听不到,解简用手抵住嵇慈胸口,慢慢摸索直了身,也顶开了棺椁。一打开,光照亮此处,也照亮了解简羞愤俊脸。 解简本跨坐于嵇慈下部,现立马离了棺。嵇慈这才也离了棺,“对不起,我——”嵇慈声如蚊,羞耻开了口,却本解简打断。“不用解释,我不想知道。” 解简连耳尖都红成绯色,却故作一副淡然样。 “嗯,我们也出去看看吧。”嵇慈道。 解简没理,先一步出了假门。 他们是躲于树后,面前是方才那叫墨小娘子与王峰的两人,以及村长等云云,共五人。 奇怪,他们怎么会聚于此,嵇慈生疑,努力望了望。 四人围一之前与村长齐指挥入棺的少年,少年倒地,面带惊恐,大气不喘的指向王杰斯墓园处。那几人随即窃窃私语,不知说什么。少年道完后,几人撸袖,拾木棍,或取配剑就冲入了王杰斯墓园里。 他们一进去,鹿杏晗就从王莹洁墓后的树跳了出来,她目光四扫在找人。嵇慈手一伸,招了招,鹿杏晗目光被引过来,她顿住后跑了过来。 “我那有只伏尸妖,尸体已经不见了。”鹿杏晗刚停下,便急道。她紧盯两人,像是有点紧张。 解简拉她近树些,以防止那五人随时出来发现他们。解简道:“我们这也是,待师叔出来看看吧。”说罢,解简拿出信灵纸开始传信于上官仪。 见此,嵇慈歪头,好奇解简怎么不把和他说的话复述一遍,而是装作不知道其他人都有伏尸妖呢?不过好奇也只是好奇。 不一会,上官仪大笑的声音传回几人脑袋:“我们没看到尸体,有妖。我们刚灭就有两人来了,我叫叶子淇打晕通通放棺材里了,哈哈哈,那倒地少年和另一个少年是我两伪装的。你们先回村长家,待我这边处理好,再商量对策。” 嵇慈默念好,便见两人道:“走。” 鹿杏晗随即走最前头带路。 解简紧跟其后,没赏一点脸给嵇慈。嵇慈觉得变扭,挠脑袋没吭声。 良久,几人被仆人带回厅堂,各入坐椅子时,鹿杏晗忽皱眉指着解简道:“师弟,刚刚还没注意,你耳朵怎么这么红?脸也是?” 解简一征,目光下意识瞥向嵇慈。嵇慈抿唇,眼睛乱瞟,默默低下头…… “嵇兄,你怎么也红了,这天有怎么热?”鹿杏晗靠了过来,用手摸摸嵇慈额头,道:“也没发烧啊。” 解简冷笑道:“对,就是天热。加上与伏尸妖打架,这红……自然是应该的。” 嵇慈也重重点头,见此,鹿杏晗扯起嘴角,低语:“有吗?我怎么不会。”边走边语。 三人等了好一阵,还候到村长与上官仪两人一同回来。 几人起身,村长摆手道不用,这才坐下。 上官仪与叶子淇看了眼,笑意盈盈坐在解简边上,鹿杏晗忽得起身,坐在嵇慈边,面色低沉有些紧张,一落就紧攥嵇慈手。 “怎么了”嵇慈温道,话还未完,鹿杏晗头便将头埋在嵇慈胳膊上,弱弱低道:“我觉得我不怕村长,结果这么近见到他……身子自己就软了,我还是怕。”她语时,身子不由微颤,声音也抖了几分,尾音还带着哭腔。 嵇慈心叹,抚上鹿杏晗头,摸了摸。 他记得鹿杏晗之前提过,村长于她是个不近人情,会打骂,随意糟践女孩的人。最印象深刻是鹿杏晗说:她还小,娘还在时,正逢过节。小伙伴是三男,一女,他们五人一起带上家里人叫送村长的礼品,去拜了村长。鹿杏晗与伙伴们拦住村长,将礼送了出去。结果轮到两女孩时,村长没有感谢,没有笑容。取而替之是村长带笑的阴阳:“我只收未来能读书人的礼。这样才能带福气于村子。”说罢,将礼当几人面扔到地上,扔完,厌恶地擦拭手,蹲下身摸鹿杏晗头,他笑得更深,道:“知道了吗?下次,叫弟弟来。” …… 村长环视一圈,在见鹿杏晗时一顿,随即惊讶道:“鹿悠?” 鹿杏晗脸“唰”的白了,直身低语道:“是我,村长。” 村长笑了,近鹿杏晗些,用手欲摸向鹿杏晗,边伸边道:“人真是长大了,是大姑娘了。竟然还进了除邪院?” 在手快靠近鹿杏晗时,嵇慈起身,用手挡住村长的手,笑道:“村长你好!我是鹿悠师兄,师父给了她字,叫杏晗。” 嵇慈说着,将鹿杏晗往身后扯了点。村长手一滞,笑容僵半秒后又笑道:“哦,原来是鹿杏晗师兄?幸会,看来你们对鹿杏晗多多照顾,连字都配了。” 嵇慈礼笑点头,拱手指向一旁空位,道:“不妨先谈正事呢?我听说这些惨死学子们有人尸体不见了。”嵇慈说着,引着村长离鹿杏晗远了些。 上官仪插道:“对,村长,你派人去看了其他惨死学子的墓了吗。” 第15章 笃行村(4) 村长郑重点头,笑脸对上官仪道:“已经派人去看了,这还得谢道长在路上找到我们,不然妖把两伙计塞到棺材里都不知道。” 他说着,同时打量上官仪孩童样一番,又举起大拇指道:“道长可真谓……人小鬼大嘛。” 上官仪一听,大乐道:“嘿嘿,应该的。” 他才不会告诉村长其实是自己塞的,自己与他们一起离开后半路溜走,再变回本身,引他们回去救人。天呐,一想到这里,他真是不由感叹道,上官仪乃天才啊哈哈哈。 他想着笑着,就一下入了迷,嘿嘿直乐,以至于其他人都盯着他那痴傻样……“师父,别笑了。”叶子淇轻摇上官仪,上官仪这才反应回来。 “所以,你们来了次,大概情况都了解?”村长又道,他说罢吩咐仆人再次拿卷纸过来,自己铺平于桌。 上官仪点了头,几人注意力又回到了卷纸上。 解简盯着纸忽就笑了,指尖轻点卷纸,“村长,这是有什么规律吗?关于这二十一位学子?”他洋洋开口。 村长皱眉,嘴欲张却闭上,摇头道:“不清楚,人多太杂。” “那行,既然不清楚,我们就去调查看看。”解简拍手起身,直身拉嵇慈,扶鹿杏晗,转身对上官仪道:“师叔,你留着好好问问,我们先去看看。” 鹿杏晗忙点头,未待那几人回,便急匆匆走了出去。 一出了门,解简就离嵇慈几米远,鹿杏晗回头觉两人不对劲,但未言,道:“我们现在去拜访那些人家?” “拜访?太浪费时间,还不如去跟着下个将死之人。”解简道。 下个将死之人?“此言何意?怎知下个人是谁?”嵇慈疑道,虽说解简言之大多为实,可笃行村不小,人口众多,这不亚于大海捞针,怎么能精准寻到? 但话一出,又见解简那副自信样,嵇慈便又改口道:“你觉得是下个是谁?” 解简挑眉,手指西界,一字一句轻吐道:“墨小娘子。”他神情太自然,眉眼全然是深意,叫两人都不由侧头向西望去。 午后,西山墨宅。 鹿杏晗卸了男装,于宅门敲击扣环,扣环应声作响,五下后,鹿杏晗收回了手。 三人静默待门开,良久,一侍女开了门,她探头疑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鹿杏晗正声道:“我们找墨大娘子。” 侍女迟疑,搭着门框的手收了些,目光瞥着里边看了眼便道:“你们是否带了请帖?还是墨大娘子邀过?” 鹿杏晗摇头,手却向衣里摸索,待她低头,手抽出,手上赫然多了个铜币。这铜币看起来与多数无二样,可若仔细一瞧,还是能看见币边刻了字,隐约写着“墨初”两字。 鹿杏晗将铜币递给侍女,道:“麻烦,把这个交于墨大娘。” 侍女接过,扫视后点头,道:“等着。”人便转身离去。 嵇慈趁机问道:“小晗,你给的是?” “墨大娘子给我的铜币,我还小时,墨大娘子帮过我,算半个救命恩人。”鹿杏晗笑着说,她还解释道:墨大娘子,名墨初,年三十七。是笃行村唯一有权有势,有头有脸的女子。 她的经历算的上励志,墨初未出嫁前,家里只有她和年长五岁的姐姐墨永兰,家境和睦,姊妹情意相浓。 父亲是小官,母亲是外乡才女,夫妻俩很注重女儿教育,虽当地书院不收女子,仍请书院学子上门授课。后来一位叫程贾汪的夫子上门,与墨永兰一见钟情,墨永兰还怀了孕。程贾汪家境不差,却因父母吝啬不给彩礼,曾消失两月,最终还是带着十里红妆,明媒正娶将墨永兰娶回了家。 那时墨初也凭勤奋读书在知睿郡闯出名气,本是向好的日子,却接连遭祸:墨永兰生下女儿后性情突变,没多久就被程贾汪亲手杀害,程贾汪随后也上吊自尽,汪父母将孙女退了回来;墨母为女儿送葬时气血攻心,当场离世;父亲又常年被贬在外,家里只剩墨初和刚出生的外孙女墨念兰。 后来墨初送走老去的父亲,带着家里仅剩的钱财嫁给一名穷书生,全力扶持他金榜题名、当上大官。 可书生掌权后忘本,整日花天酒地,墨初干脆收回所有权财,休了书生,凭雷厉风行的手段和果决狠辣的作风,靠着非法勾当,在笃行村站稳脚跟,还将外孙女墨念兰悉心抚养长大。 笃行村是个吃女人的地狱,可在这地狱上硬生生叫墨初过的腰缠万贯,叱咤风云。 话罢,嵇慈正暗暗佩服时,门开了,迎面是个不高,却面带风霜,眉锋目利,唇薄棱明的女人。 “墨娘!”鹿杏晗笑着叫了声女人,女人本打量的眼神一征,定格于鹿杏晗身上。 墨初眼微睁大,顿住后唇轻念“鹿悠?” 鹿杏晗头如拨浪鼓急点着,止不住张开双臂迎了上前,墨初抱住她,用手轻抚鹿杏晗脸庞,带着婆娑复杂的眼神,就静望她眼。 鹿杏晗如见亲人般惬意,抬头,揉着墨初腰嘟囔:“墨娘,我们待会叙旧,先进去,我们带着正事来的。” 墨初撩起鹿杏晗散落的发,抬眼间的热切,瞬间在看到嵇慈与解简两人时成冷漠,她道:“那就都进来吧。” 几人进到的是外厅,墨初叫鹿杏晗坐在身侧,好好问了问,得知这嵇慈与解简是待她极好的师兄弟,墨初这才拿正眼好好瞧了两人一番。又在得知他们给鹿杏晗配了字,叫“杏、晗。”时,满意点头道:“是个好名字呢。像你人一样,充满希望。” 鹿杏晗点头,回归正题道:“墨娘,你知道最近死了许多人吗。” “自然,但不全是那二十一学子,正确来说有男有女。”墨初答。 “嗯,我们算到下个死的人可能是墨念兰。” 这话一出,墨初抚着鹿杏晗的手一僵,脸瞬间黑了,口道:“此话怎讲?” 鹿杏晗想回答,却不知道,也开不了口,她下意识看向解简。解简起身,置一带黑木枝于石桌,那木枝上泛着黑气,幽若似无。 “这是?” “墨念兰在王杰斯墓前不巧碰的,她人一走,就枝这样了。这不是妖气是什么。” 嵇慈一脸懵,他们可没见过墨念兰碰木枝,而且这木枝是哪拿的?自己怎么没见到解简拿。 墨初视线在鹿杏晗,解简,与木枝来回切换。同时她用指尖剖了几下,侧头吩咐道:“小绿,叫念兰来外厅。” 那叫小绿的仆人,低眉顺眼答好,便转身匆匆离去。墨初转回头,淡道:“待念兰来再仔细议议,你们既然是鹿杏晗信的人,我自然也信。只不过有些事还是得证实才能说服人。” 墨初这意思摆明是不大相信解简的话,解简自然也懂,没言,待墨念兰来。 良久,墨念兰匆匆赶来,步伐太急,以至于裙摆飞舞似蝶般。她见鹿杏晗也是一喜,随即见多人在这,便端庄起来,坐在西椅上笑着打量鹿杏晗,道:“姨,你找我是因为鹿姐姐来了吗?” 鹿杏晗小时因家贫,被送去做工过,但没人要个小屁孩。于是有一天,鹿父一把推倒才八岁的鹿杏晗,指着她鼻子怒骂道生你有什么用,小鹿杏晗没因屁股生痛,父亲责骂哭,只是一味爬起来抱着父亲的腿道:“我可以,我会努力挣钱。” 这时恰逢墨初路过,见小鹿杏晗韧性起了兴,对鹿父言送她宅里去,给念兰当伴读。借此机会,小鹿杏晗识了字,交了朋友,还给小时候留了段为数不多的美好时光。 墨初答:“不是,”她指向木枝,“这你摸过吗?” 墨念兰轻撇眉,奇道:“我摸过木枝去打伏尸妖,但没有摸过这个带黑气的。” 墨初见墨念兰应了,随即望向解简道:“所以你们来到目的是待念兰身边,以她为引,候着等妖来?” 解简点头,扯过嵇慈道:“对,只需安排个她隔壁的房间,我们需要全天候着。你也可以认为是侍卫。” “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墨初答应十分爽快,她又厉声道:“墨初兰可不能受到一点伤,这能不能做到?” 嵇慈点头,“可以。”他从衣摸出几张符纸递给墨念兰,墨念兰一征,虽然听得迷迷糊糊,但还是懂了一些。于是她接过后,望向墨初,希望她指示下一步该干什么。 墨初用眼瞟向西椅,墨念兰就老老实实坐回去了。 “你们还有其他安排吗?”墨初道。 “没,只需待妖上门即可。”解简答。 墨初点头,起身叫过小绿低语半晌,后她道:“念兰,晚边还有堂练字课,现在收拾收拾准备上课。” 墨念兰本蠢蠢欲动,准备好好和鹿杏晗叙旧,结果听到这话。心里燃起的小火苗“噗呲””就灭了,她耷拉着头,腌道:“好吧……”说着,老老实实和鹿杏晗招手,端着身子走了出去。 “各位,小绿会带你们去房间的,我还有事处理,你们自便。”墨初拍拍鹿杏晗手,扯起嘴角道:“多和念兰见见,这里没有伙伴能和念兰玩,她可寂寞。”说罢,见鹿杏晗点头,便离去了。 墨初一离,小绿就迎上来带几人逛了圈墨宅,墨宅不大,却胜在低调奢华,他们处的外厅,空间开阔却不空旷,其北墙悬一幅旧绢画,画的是墨竹,笔触凌厉,落款模糊。而南窗下置一张乌木长桌,即几人刚呆的地。 几人跨过连接内外厅的月洞门,便是内院。内院不大,院心凿一方小池,池水清浅,倒映着头顶的老桂树,池边砌着素色石栏,栏上摆着几盆兰草,叶片修长。 东西两侧各有三间厢房,西厢房是墨念兰的住处。小绿提口后,又指向东厢房,这是留作为客居,陈设极简,只一张木床、一张书桌,桌上放着新研的墨与空白宣纸,墙角立着一把油纸伞,伞骨是檀木的,透着淡淡的香。 看完,小绿带几人来有假山的后院,道:“没事别来,这算墨大娘子的私|处。她经常呆这儿。”话罢,给了三人钥匙,说是墨念兰边上的屋就离去了。 笃行村主要是刻画小晗的成长线哒,所以会慢点。喜欢可以点个收藏 ,评论哟!见到这个,我会更加努力更新的!!!感谢你们看到这~[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随便提一嘴,下章就可以和妖怪见面啦[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笃行村(4) 第16章 笃行村(5) 几人拿到钥匙,各去房间看了看。鹿杏晗被安排在靠墨念兰左侧的房间,而右侧只得嵇慈与解简商量,谁住这,谁住东厢房。 还未等解简开口,嵇慈便道:“我住东厢房吧。”话罢,他望着解简。 解简眼微垂没看他,只是手指勾着,像是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对嵇慈说。 他点头,侧首对鹿杏晗道:“今晚多注意墨念兰那的动静,可以的话,你今天看能不能和她睡。我说的事不会有错的。” 鹿杏晗郑重点头道:“没问题。待念兰来,我会试试的。还有其他吗,没的话,我就去找念兰了。” 两人摇头,鹿杏晗便快步离去。 解简与嵇慈也就转身各回房间了。 东厢房二房,月色淌过窗棂,洒下银白于桌,嵇慈摸索着从床上起了身,轻掰开窗,好让光更亮些,这里没备烛火,倒也不妨碍他办事。 嵇慈坐在木椅上,摸出信灵纸,窸窸窣窣地写下地点于师叔。 写完,他收好信灵纸起身离了房。他与解简说好要布阵,于是他走到西厢房右侧房,敲了敲门。 “进来。”解简冷声隔着门传出,嵇慈听到后“吱呀——”推开了门。 入目,昏暗里,解简正单膝跪地,左拿符纸,右拿毛笔,一写完手上的,就随即挑着他脚下一地的符纸。左边写完的符纸赫然成了堆小山,但他还未停手,不知疲倦的写着。 嵇慈放在门框的手一顿,不由微叹道:“什么妖需要这么多符纸?”说着,也缓步过来蹲下,拾起一张看了看。 符纸上的字自带风骨,画如挺松,竖笔似立峰,锋利不刺眼,大气不潦草,乃极好的字。 但他认不得是什么符,毕竟他不需要学写符。 “这是什么符箓?”嵇慈将手中的符纸高抬了些,好让解简看到。 不过解简并未看他,只是答道:“镇魂符。今晚来的妖是婴啼。” 婴啼?嵇慈皱眉,这是狐妖的一种设定:狐妖幻声,常化为婴儿啼哭,引人至林中。人若俯身寻觅,必被狐魅惑,终夜沉迷不返。百妖志有言:“婴啼不止,必狐也。”古人夜路遇此,宁掩耳快走,不可回顾。 解简忽停下手中动作,望他严肃道:“你得小心,它不仅吸阳气,还可以阴气凝于妖力的。” 嵇慈点头,他抬眼认真观察了解简,明明是与常人无二样,为何解简似乎能知晓一切。 好像……解简身上藏着许多秘密,正勾着嵇慈去探索。 于是嵇慈道:“你是怎么知道的?还是说有什么法器云云才知的?” 解简继续手中动作,嗤笑道:“我多活了一世,你信吗?” “信,你说的我就信。” 嵇慈毫不犹豫开口,他的语气太笃定,太诚恳。以至于解简怔愣,诧异望他,不过很快,解简偏头,放松下来笑道:“开个玩笑。” 嵇慈轻道:“嗯。”不过他确实相信解简,只不过不是信他话,而是这个人。 他们相见第一面,解简的从容自信便已经告诉嵇慈,他这个人,可信。 既然知道是哪个妖,嵇慈便也起身离去,向小绿要了多铃铛,及红绳。他将铃铛以红绳串之,于墨念兰房前后拦挂。 解简此刻也出来了,将符纸贴在铃铛上。刚贴完,鹿杏晗带着墨念兰回来了。墨念兰才十五,哪见过这阵仗,心慌慌地紧攥鹿杏晗的手。 她们走到门前,墨念兰指这红绳,对鹿杏晗低语道:“这个是?” 鹿杏晗刚欲开口问,忽就被一阵啼哭打断声。因捉妖的危险性,墨初已遣散了仆人回家,于明日早在回,所以这里只有在场的四人。 嵇慈四顾,解简瞥眼也在看,鹿杏晗将吓得发抖墨念兰护在怀里,先送进了屋。一进屋,伴随着啼哭声,解简咬破手指,以血为墨,画了符箓于门,并大声对屋里两人道:“没事先别出来。” 解简说完,抛过嵇慈极溶玉,道:“这个先放你那,待除妖赛结束再还回来。” 嵇慈点头,这声愈发接近,两人背靠背警惕着。但这声音像是在戏耍两人般,眨眼间便没了。 “怎么回事?”解简疑道,正当两人放松警惕时,后院传来物品倒地声,“轰隆——”连着货物一齐坠落般。 两人面面相觑,快步来到后院。 一跨入,面前便是小绿的尸体,她倒于外院假山处。身子被剖膛破肚,里的器官早已不见,血肉沾粘活着像是被生吃了。 而小绿旁边晕倒个女孩,她面色苍白,身上沾着小绿的血。女孩样貌体型与小绿大差不差。 不好,嵇慈下意识担心起了墨初,妖没奔墨念兰而来,而是杀了其他人。那妖会不会杀到墨初那?“我去看看墨大娘子。解简这两人你先看着。”嵇慈说着,飞奔到墨宅二楼,二楼小绿没带几人来,这是墨大娘子的住处。 嵇慈一路推开门,终于最里处见到墨初。墨初被绑在房梁上,脸皮被扒,只余肉和狰狞齐出,冒着黑的血顺雪白脖颈而下,染得墨初像朵艳丽的花,上红下浅。 嵇慈给墨初松了绑,墨初还活着,她没叫摊倒在嵇慈身上。 嵇慈抱起墨初回了厢房与解简汇合。他们将墨初置于木床,那女孩搁与边上。而地上是死去的小绿。 “我们得先叫大夫来。”嵇慈道掏出信灵纸正准备发信息于上官仪。结果下秒上官仪便传于三人信道:“北山吴家,死两学子,速来。” “怎么不一样了……”解简下意识皱道。 “什么不一样了?”嵇慈边问,边默念“去不了,我们这有人受伤,还需师叔您来帮忙。”传回上官仪 解简摇头,轻吐:“没什么。”乃开始看小绿的尸体了。 上官仪回道好,嵇慈这才放下心来,他站在床前,仔仔细细地看着墨初。 墨初的脸从额头开始有蚁聚蜂屯的伤口,从伤口以下便没皮,此刻黑气已散了。 门被推开了,上官仪一人来到这,他先一滞,后见这场景面不改色,快步过来问道:“谁需要治疗?”嵇慈迎上前,指着墨初道:“这。” 上官仪点头,先是看了眼墨初,随后从腰上锦囊拿出白末,口念咒就这么一洒于墨初脸处。不一会,墨初脸上浮出痂皮,看起来像是戴了面具。 “好了。你们这是怎么回事。”上官仪将锦囊重新挂在腰间,疑道。 他刚收好,嵇慈欲答时,门又开了。 是鹿杏晗与墨念兰。鹿杏晗紧巴着脸,拉着墨念兰近了几步。这一近便让墨念兰见到血腥画面。人一大叫,白眼一番也晕了过去。 嵇慈与解简:“……” 次日早,待叶子淇处理好北山吴家事,匆匆忙忙赶来时。这事才进一步推进,上官仪派叶子淇探记忆。除鹿杏晗在安慰墨念兰外,其余人皆挤于厢房内。 叶子淇蹲于地上,以手探小绿额头,他紧闭双眼,边载入记忆边叙述出来,这才将昨晚画面展现出来。 前院,小绿完成分房之事,告退几人。因好不容易放次假,于是她利索收拾好包袱准备回家,包袱里,是留着几月的精致糕点,准备回家给弟妹们。小绿行至院前,待马车接她。 天不算晚,但她却是最晚离开的。在等到日落,马车还未来,而门口来了小环,她也在等车。 小绿有几日未见小环了,她们同是墨宅的仆人。小绿邀小环于身侧坐着,呲牙咧嘴道:“你去哪了?怎么这今天不见了。” 小环是个孤儿,被墨初捡到家当仆人的。所以除墨初没人知道她怎么了。小环征道:“去找孩子了。” “孩子?什么孩子?” “孩子、孩子、孩子……女孩、女孩……”小环面无表情,口吐得很轻,像是没有气般。 小绿听不懂,用手在小环脸上晃了晃。不过小环没有理她,只是一直道女孩,孩子。 “我可以帮你找找,什么孩子呀。”这句话出,“找”这个字像是激活了小环。小环才缓缓摇头,一字字吐道:“院里、里面、里面……” 小绿拉起小环手,点头道:“里面吗,好我们一起去吧。但是得早点,今天有抓妖的来呢,可危险!” 小环被小绿拉进墨宅,小环走得很慢,小绿虽然捉急,但还是先行一步替她找。小环平时就疑神疑鬼,所以小绿也没在意。小环在后面找,小绿就在里边。 天暗下来,小绿气喘吁吁回了次门口,见马车还未来,暗骂一声,就回来继续帮小环找。不过这次遇到嵇慈向她要铃铛,红绳。她也急匆匆到仓库翻出给了嵇慈。 再找时,小环不知怎么到了后院,就直直站在一处地不动。小绿拍她,她就倒地了。 “咦——”小绿刚疑出声,忽就觉得身子轻了,手向肚子摸去,黏黏糊糊的。她抬手,低头便见一覆面男子蹲着,用手扒拉,啃食她肚子,而她的肚子器官急着出去般,全落了。 画面到此结束了。 婴啼参考出处:《太平广记》卷二百六十 再次感谢所有看到这里的读者朋友们。以及谢谢kiki的营养液[星星眼][星星眼][亲亲][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笃行村(5) 第17章 笃行村(6) 叶子淇将手收回,开始探小环的记忆。半晌,在几人的密切注视下,叶子淇紧闭眼,微蹙眉,他摇头道:“她记忆太混乱,根本就看不懂,多是色彩等……” 上官仪点头,指向墨初。但还未等叶子淇伸手,墨初便发出了动静,她手指弯曲,眼睛微张眨了眨,半晌,墨初彻底醒了。 她见众人时,意外镇定,只是扫视后用手抚上脸盘,只见指尖碰上痂,她吃痛地向下扯起嘴角,不知怎的,她忽肆意笑了,笑得张狂,狠毒。 “是他!他回来报仇了。”墨初盯着嵇慈厉声道。 “谁?” “画皮鬼!”墨初厌恶道,她瞳孔睁大,时间似乎随其天旋地转…… 嘉平三十五年,春。 墨初摊于水池边,右持笔,左按纸,她望着那铁画银钩,入木三分的临摹书字,很是不满,可她却说不出哪不满。只是心里有道声告诉她,你可以写的更好。 她撕碎宣纸,随手丢作一旁,纸落在废纸山顶,笔洗于黑墨池中。她正欲重摹那句“ 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时,墨母慌慌张张奔来,急挥手欢喜道:“墨初,姐姐生啦!生了个丫头!” “姐姐生了?!”墨初手一顿,抛下毛笔提裙而起,手中墨被揩于衣上。她蹦哒到墨母面前,大喜着跳起,“娘,那我可以——”。话还未出口,墨母搭着她手,略嫌地指衣打断道:“换身衣,去看看姐姐。” 墨初本就是这想法,她随即垂眼下望,只见墨染衣成画,非雅画,而是滑稽那种。墨初点头道好,急匆匆转身离去道:“娘,你去拿一篮鸡蛋,我马上就能换好衣服!”她说着,跑着,忽就顿住回头道:“对,还有杀只鸡。” “这丫头,还要你说。”墨母嗔笑道,望着墨初背影离去后,也看了看自己喃喃自语,“不行我也得换身。” 墨初紧张的握着母亲的手,站在姐姐房门口。程夫母未迎接,只是喜着拿过两人带来的鸡鸭鱼肉等,带两人到墨念兰房门口便离了。 再转眼。 墨母推开房门,两人小心翼翼地走进来,见墨永兰头系白布,面色苍白椅栏板,极其无力抱着婴儿。房间冷清的紧,桌上只余得个冷掉的稀饭,和紧闭窗下那盆半黄的惠兰,似乎风一吹,这花就折了。 墨母走到床前,轻轻弯腰抱起婴儿,婴儿很乖,没哭。只是张嘴乐着,眼睛亮亮张望着墨母。墨初坐在床头,从衣里掏出几贯钱和个熟鸡蛋,她将钱塞在枕里,边剥鸡蛋,边轻唤道:“姐,姐夫怎么不在?” 墨永兰没说话,半晌,她浑身像抽去了筋骨,连抬眼的力气都欠奉,头滞重偏在一侧,才哑道:“读书呢,爹娘还没通知他。” “什么嘛!这程父母是没家教吗?这种事都不通知,那什么事才能通知?等他们死了,在葬礼上?”墨初拨完鸡蛋,递到墨永兰嘴边,愤愤不平道。 墨念兰摇头,她太无力了,吃不下这鸡蛋,只得摇头,轻吐道:“他待我极好,勿怪他。” “好个屁,他对你好,那他爹娘呢?没用的男人还娘子都护不住,可别谈好了。”墨初嗔道。话虽如此,但她还真不怪程贾汪,毕竟他对姐姐是真好。于是墨初当天偷偷传信告诉了程贾汪。 择日,程贾汪急匆匆赶回了家,还带来一男子。这男子样丑,留一绿疤占了半张脸。看着没个男人样,还时不时揩揩程贾汪油,选择留在程家照顾姐姐的墨初,见此不由针对男子。 墨初拦住男子,道:“你干嘛呆在我家,你没家?” 男子却痴傻羞道:“在书院,他救了我,我心悦他。” 听此,墨初大怒,指着男子骂道:“你有病就去看,你个死断袖,滚!!”墨初誓死捍卫姐姐爱情,忙赶他离开。结果这男子在姐姐姐夫面前变了样,不承认自己说过。 男子在姐姐月子期间,屡次向程贾汪示好。墨初真是见得恼火,不过令墨初欣慰地是,姐夫至死不渝,一心一意只有姐姐一人。 姐姐在姐夫的照顾下,身子逐渐好了起来。男子些许是见证了幸福的模样,在离开的前一天,对墨初道:“原来,爱是这样的吗?”他说得呆滞,一愣一愣望着琴瑟和谐夫妻俩。墨初没回答,只是翻白眼。 第二天,男子消失了。姐姐也变了,变得暴躁,她抗拒接触墨念兰,抗拒墨初,程贾汪等身边人。还虐杀家里动物,吃活物。墨初害怕了,与姐夫一齐想对策。可连着几月,他们找过道长,喂过掺着符纸的水,绑姐姐驱邪皆没用。 至到那天晚,姐夫告知墨初要先看姐姐,托她照顾墨念兰。她道好,抱着墨念兰在庭里玩耍,墨念兰真得乖巧,从不大吵大闹,只会笑如花,挥手求抱。墨初正摇着墨念兰,从姐姐房中忽就传来陌生男子声音,这声音墨初太熟悉了,正是那丑男子的。 墨初一征,抱着墨念兰便走到姐姐房的窗前,以指轻戳破纸,使单眼窥之。 这一见,便见程贾汪如出笼的野兽,脸即使涕泗横流,手却又急又狠,一下一下地用刀捅着姐姐……姐姐面无表情,只是睁大眼睛,呆呆望他,用那丑男子的声音道:“你不是喜欢这副皮囊吗?你不是告诉我爱是真诚吗?”她抬手擦拭程贾汪眼角,“可为什么我告诉你我是妖,还盯着这副皮囊……你却要杀了我?” 程贾汪拔出刀,脸狰狞挤在一起,破溃厉喊:“还我妻来!!!还我妻来!!!!!”他喊得悲痛欲绝,下秒,对着姐姐的脸一刀划下。 姐姐的皮囊忽成张纸,摊在床上,男子从姐姐身子里钻出,露出血肉模糊的身体,呆滞道:“她被我吃了,她心脏吃起来太苦,我还不喜欢吃呢。” 房间血污四沾,不止床上,地上,桌前……程贾汪似乎不止尝试杀他一次,只不过每次都失败了。程贾汪不挣扎了,他躺在地上。任凭妖弯头用好奇地眼神侵略他,用那血唇亲吻他,他征征望天,忽就笑了,喃喃自语道:“吾妻素畏孤,今独行泉路,定是惶然。吾携此心赴九泉,伴卿不再怕幽冥。” 说着,他在妖的注视下,起身拿起墨永兰的婚服,将它绑在房梁上,就这么上吊了。那妖却还在好奇望着他,道:“这是什么意思呢……” 墨初大惊失色,却不敢声张,她看着妖见姐夫身体变凉,离开。自己这才报了官。一开始,官见诡异,申来伏邪司。伏邪司为不让群众大慌,便扯谎道:“是夫妻两人感情问题。”将案子记录在案,并不让墨初对其他人说。 他们扣压墨初于姐姐葬礼后放行,自此,母亲气死,墨念兰也改姓归还墨家。墨初一夜成长起来,记那妖仇。在未有钱时,逢清明拜姐夫姐姐,乃知妖常待姐夫坟前,就呆望着。有钱后,墨初找来道长,捉妖虐杀他,可都无计于补。 他认出墨初,也只是淡淡道:“你为什么要杀我。”墨初只笑道:“杀人偿命。” 他却记住了这个,回道:“你们笃行村许多人都杀过我……所以你们要偿命?” “什么叫要偿命?什么叫笃行村许多人都杀过你?”墨初真是被气笑了。 他道:“我是这里蕴生的妖,至到有一人带我回家,让我干‘好事’……养他,他就考上状元了,考上后说是杀了我就可以得到书魂。于是我就被养在地下,那些叫学子的人,一个又一个拿刀捅我,我很痛,我却死不了。” 他顿了顿:“那天,地下来了个叫程贾汪的人,他告诉我,他们是不对的,我可以逃,我不该受如此罪。虽然我不懂,但是我逃了,我觉得他很好,就顶了一学子身和他同吃同住。他教会我很多,我问他为什么要教妖逃?他说明明是句玩笑话,为什么就被人当真,我应该自由。可没教过我杀人偿命。” 墨初霎时顿住了,她不知道说什么了。可心中的仇恨告诉她,她不应该怜惜这个妖,所以当她想继续暴行时,妖不见了…… 思绪万千,墨初眼神逐渐平静,时间重新回到了现在。 几人面面相觑,这事一讲出,这学子失踪案便清晰了。可还有个问题搁置在嵇慈心中,他道:“可后面的学子,女子们没机会伤害画皮鬼了,为什么画皮鬼却没放过他们?” 墨初苦笑,摇头道:“谁知呢?或许是有人利用?或许是哪句话被他听了进去……” 确实,按墨初经历来说,画皮鬼是个好奇,如孩童般纯真的妖。如果单单为了复仇,怎会杀无辜之人呢?所以他们除捉妖外,还需探清画皮鬼另一个目的。 “他对程贾汪的感情是什么?”解简出了声。这声刚出,上官仪便自信道:“爱!” 解简笑道:“爱的话,没必要以墨永兰身体去回避与程贾汪接触。” “就是爱,”墨初叹道,“他在离开前还问了我,如果姐姐不像现在和姐夫恩爱,而是屡次拒绝姐夫,姐夫都不离开。这算爱吗?” 墨初肯定的点头,爱是常觉亏欠,程贾汪便觉得亏欠了墨永兰,没能让墨永兰享福一生,没能让父母认可她,没能让墨永兰在生孩子时有他伴左右。 所以,无论墨永兰如此,程贾汪皆会接受…… 第18章 笃行村(7) “如果画皮鬼是爱程贾汪的话,这样很好办了。找人扮程贾汪相,引他出来,再收了他。”解简暗道,他说着就望向上官仪,“师叔,你认为呢?” 上官仪摇头,道:“没那么容易,忘了百文注得这妖是族老级?你那些小伎俩,他可是看的清。”可上官仪越说越不自信起来,族老级别的妖还是有点本事的,他竟有点些担心起来。 上官仪又对墨初道:“他还会待在程贾汪的墓前吗?” 墨初轻摇头,“自从上次捉住他后,就再也没见过了。我本以为他说复仇只是玩笑话,结果……他当了真。”她叹呀,忽在看见小环时一惊。 方才她太过投入回忆,现才看到小环。她疑道:“小环不是告假一月,怎会在这?” 叶子淇瞥向地上两人,道:“她说她是来找孩子的。” 孩子?墨初垂眼,思忖道:“她没孩子,大概是又发病了。” 小环十五入的宅,在帮厨时摔到石阶上坏了脑,从此,口常是胡言乱语,行匪夷所思之事。 几人又细问有关画皮鬼之事,问后留叶子淇与鹿杏晗两人照顾余人,嵇慈与解简随上官仪出了门。上官仪要去寻村长弄明白学子伤妖事。 他们刚出门,解简脑生个伤风败俗的想法——挖出程贾汪尸骨,挂于无人地,待妖来,他们埋伏。但对他而言倒没什么。 于是他提了出来,静候两人回应。 上官仪听到这,挠了小脑袋,迟疑不决道:“可以,如果没其他更好方法。”话一落,解简就止步,他扯住嵇慈,笑面虎道:“那师叔,你一人便可以获得信息。我与师兄就留下,商讨商讨其他法子。” 上官仪也是个爽快人,眼睛滴溜一番便叫好,转身离去了。 嵇慈看着被解简扯住的衣袖,默默递近了些,疑道:“我们这是要?” “去挖尸。”解简口冷如寒冰,面却眸若点漆,言笑晏晏。 嵇慈脑中混沌,头轻点,道:“好。那我先去套话,问墓在哪。” 解简点头,嵇慈便回墨宅以探查妖为理由,在墨念兰那儿套出了话。墨念兰道爹娘是合葬,墓落于北山背山面水处。 嵇慈得知,谢过墨念兰便回。解简倚树抱臂待他,嵇慈告知后,两人赶于北山,寻得五处背山面水地。两人是找了又找,才于第四处见着一冢。 这冢样奇,四周布了阵法,冢碑前落满百合花,碑上夫妻两姓名被护盾符遮住,以至于方圆三里都无生物靠近。嵇慈也能理解,可能是怕画皮鬼把程贾汪挖出了吧。只不过画皮鬼没做这事,倒是让他做了。 解简现画了碎界符,他递给嵇慈,眼瞥冢。嵇慈会意刚向前踏步,回头便见解简离了十里远。 嵇慈不解,这碎界符不就是破界时会爆炸罢了,他有必要离这么远?好吧,嵇慈摆手,扔符于结界上。 下秒,嵇慈笑不出来了。符纸贴结界那一秒,“砰!!!!!”巨大金光如蘑菇云迸发,夹着气浪在刹那间扑倒嵇慈,混着热浪贴满嵇慈全身。他重摔在地,不禁暗忖道:忘了解简是个阳刚至极之人了!那符箓定是比平常威力要大…… 这云持续分钟便散,嵇慈狼狈直了身,他身堪比煤炭,掺着灰烬。眼直直望着远处人影,那人影渐近,噙着笑,置若罔闻奇道:“嵇兄,你怎么了?” “……”嵇慈摆手示意没事,其实心里有些别样感情,见解简这副模样,他竟觉得有趣可爱?嵇慈晃脑袋,像把这奇怪想法摇没,结果解简忽淡漠拍他脑袋道:“被炸傻了?” “没——”嵇慈答,“那就走。”解简心情似乎很好,步缓却又再哼小曲。 解简掏出极溶玉置于冢顶,以手比诀,极溶玉也随手行,渐大直至和冢规模无二样。解简将手放下,这一放,极溶玉便散发热浪,“噗呲——”声长响,如出窑瓷器遇水般,久久才罢。 冢顶已经被烧出大洞,露出里已朽坏成渣的棺材。棺内夫妻尸骨紧靠着,骨上泛着星点白斑,可明明是恐怖的画面,在听闻两人故事后,嵇慈少觉得温馨。 解简忽将手扒在嵇慈领口,手向内探去。他手很热,贴着嵇慈肌肤传出暖意。嵇慈头不由向这撇去,诧异道:“你这是干嘛?” 解简嗤笑,手继续扒着,首向尸骨点道:“把你外衣脱了,用来载骨头。不然我们两个抱着,两人都脏,还不如你外衣脏。” 嵇慈“哦哦”道,随即利索地脱了衣递给解简,解简不满拍他手,“我们一起去捡。”嵇慈点头,两人一齐跳下,在泥泞中翻找各部分的骨。 找完,也到近午了。嵇慈将裹着尸骨的外衣叠好,成包袱状枕在腋下。解简颇为满意,先去水处洗手,再回来道:“我们呆村长家去。墨宅肯定回不了,要是墨初见尸骨,还不杀了我们俩?” 嵇慈点头没言,只是一味跟着解简。 两人走到村长家,被仆人迎到内厅,此时里已有上官仪在里叽叽喳喳提问,村长泰然自若,有问有答。 嵇慈与解简刚坐于椅上,门口来一女子以扇掩面,娇望屋内。那女子踏入厅里自然的坐在嵇慈身侧,村长见此却未言,只是瞟眼继续与上官仪谈论。 女子用牙齿轻咬唇,皱眉抬眸,近了些嵇慈。嵇慈发懵,保持了些距离,可女子像是定要靠近嵇慈,他退她便近。解简见此,直扯嵇慈向他那。嵇慈被扯离了椅子,望着解简阴闷眼,随即坐在了解简身边。 “你是?”解简冷道。 “我是青渠国越州人,逃难投靠远亲的……”女子忽以手拭泪,“见这公子像妾身亡夫,顿然睹物思人,就、就想靠近看看。” 嵇慈一皱,越州?逃难?他道:“什么难?” 女子一征,疑道:“大概一月前,越州忽发生妖潮,大量妖横行越州,可苦了许多老百姓。包括我那亡夫!”她苦笑,却叹息后笑了,“还好后面伏邪司与一高人共阵越州,在这周越州无一妖存呢~” 原来如此,嵇慈点头,解简却继续冷道:“男女授受不亲,还望你能保持距离。”嵇慈与女子皆呆住,女子轻歪头,眼神呆滞,唇轻吐着重复了解简的话。 这时,村长起身和道:“我现需开笃行村安抚会,村民已人心惶惶,极需镇住,还望道长与我一齐出会。”村长说完,目光落于嵇慈解简两人,“道长样貌实属不易令人信服,不知你能否令这两人出会。” 上官仪转头刚瞥向两人,解简直身道:“行,不过我一人呆你身边就行,嵇兄不用呆左右。”解简讲完,手背后扔了一大真言符。嵇慈不傻,瞬间懂解简是想借次机会探信息,于是点头。 几人声势浩荡赶到了嵇慈第一次来笃行村的地——祠堂。祠堂最前地比后方抬高一米。其余村民正惶恐不安地议论着,还未踏入祠堂,光在门口便有叹息,颤抖,怪罪指责云云负面情绪扑面入耳。 村长带这解简上了台,村长大呼:“安静!”三两遍,才堪堪让人群静了下来。台下笃行村所有男性村民皆到场,包括在书院正读起劲书的学子们,一并被拉了过来。 村长在台上发言,解简懒散地立一侧,目光却在扫视村民。嵇慈混在其中,通过衣着及样貌将询问对象锁定在几个年老,却依稀有书卷气质的人身上。在经过几人后,他终于是套出了话。 嵇慈将符贴于中年男人背部,嵇慈身高一米九,所以轻易将头置于中年男人耳侧,眼却自然向前。从旁人视角看,他们无异样,只是离的近罢了。 嵇慈轻言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知道书院地下妖吗?” 中年男人面惧色衰,却口吐真言道:“我知道。” 嵇慈道:“你知道现在死的人皆是因这妖来复仇吗?” 中年男人答:“不知道。” 嵇慈道:“那你们为什么要伤害它?” 中年男人答:“因为他很诡异,伤害他竟能让不能怀孕的女子怀了孕,还让弱智成了状元。所以所有想金榜题名,怀上孩子的人都慕名而来。” 嵇慈皱眉,怀孕?这墨初可未提过,于是嵇慈叙道:“女子有谁,王莹洁?” 中年男人突就破溃,带着哭腔道:“对,有王莹洁,不过她从小身体就差,是她母亲代劳的……其他女子我便不知了!” 嵇慈继续道:“将你对画皮鬼知道的消息全告诉我。” 中年男人被迫答:“我在书院求学时,被教书夫子带到地下,那画皮鬼就全身**被用铁钉,钉于十字架上。十字架旁边是各类刑具,学子们排队选接称手工具,就刺在画皮鬼心脏处,轮到我后,他痛嚎叫问我道:‘你为什么要杀我’我说是你是在为百姓服务,是善举,他便真得喃喃道原来这是好事吗,便不在问为什么要杀他了。他可真是傻子!” 男子说罢,没言了,他知道只有这么多,他是不知道妖是何时出逃,以及后续的。 第19章 笃行村(8) 嵇慈放了男子,又混回人群当中。村长正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服村民们:多加防御,勿走夜路便无害缠身,可这有谁会信呢?毕竟连着死了这么多人。 刚死了两儿子的北山吴家,指着村长破口大骂:“村长,你说句良心话!这真的能不能防那妖?那妖都杀到家门口了,我两儿子都没了,甚至是在房里杀的,我就两个儿子啊!”他唾沫横飞,越说越激动,狠不得手能化作剑,砍死在场的人。 “对呀对呀,我们笃行村是遭了什么孽,竟发生如此灾祸。”旁的人拍手附和道,一人喝道,众人便纷纷嚷嚷起来。 “谁知道下个是不是我们。” “这摆明是要我们笃行村的人断子绝孙嘛。” “认同!” 村长见刚哄静下来人群,现如今又闹了起来,顿时气的胡子都歪了。他拉过解简,呵斥道:“这不已经请了道长来了?” 人群静一秒,认真打量解简一番,片刻,嘘声一片。 “切,请了个啥?现在都没解决好。”“请这钱,还不如拜神仙。”这类嗤之以鼻的声音层出不穷。 解简付之以笑,洋洋甩手表示安静,口道:“不出今日,必将把这妖抓获。” 嵇慈闻言抬了头,错愕抬眸望着台上的解简。此刻,解简正用目光掠视一圈台下人,他们带着各色精彩表情,大多是满腹狐疑,喝倒彩的。 但解简笑而不语,眼弯如狐,目光看呀看,终是落于嵇慈身上。 望着身侧吹牛的人,他倒是潇洒,村长扶额暗忖道,即使是村民再不相信,他还是硬着头皮讲了下去。 嵇慈对上解简目光后,很快低了头,嵇慈又在贴了几人后,被角落一矮个掩面人吸了神。 那矮个就蜷在角落,眼睛直勾勾盯着嵇慈。这眼睛纯粹如清水,热切却又似火,好像与嵇慈早已相识般。 嵇慈摸了过去,却被人群拥住,他踉跄着后退几步,低头顾着脚底。再回眸,角落里矮个已不见,只落下个掩面的布。 好生奇怪,嵇慈暗忖道,他弯腰拾起布,系于腰间。抬腿便追了出去。结果于与门前撞见小环。 小环目光涣散,五官乱飞,手不断向嵇慈摸索。她见到嵇慈那刻,整个人定住了。嵇慈向前,晃手道:“小环,你怎么在这。” 小环没答,手向嵇慈装着尸骨的衣袋探去,口道:“孩子,女孩……”她越靠越近,全然不顾周遭事物。 对上小环的行为,嵇慈眉心紧蹙,连带着视线也一并认真起来,他稍往后退,将尸袋藏于背部。忽得眼前一黑,眼部传来刺痛,手下意识伸出摸向眼睛。待摸到双手,这才反应道:是小环直直抓向他的眼睛。 “你干什么?”嵇慈也没恼,撇过头便想走。腿还没抬呢,解简走路声便传了进来,他二话没说,快如雷般贴符而上。符飞过去的瞬间,小环的肌肤与符纸发生“滋滋——”声,小环面色煞白,迅速蜷下身子缩作一团,咿呀咿呀地哀嚎着。 人这一倒,嵇慈一看,顿时恼了,心里疑道:“这和杀人无疑!这是在干什么?!”忙要扯下贴于小环身上的符纸。手刚要接近狰狞得小环,解简怒喝道:“住手!”,他一脚踢开嵇慈的手臂,“你仔细看看这是人是妖!” 嵇慈被吼得一征,这才低头望去。只见小环被贴上符纸的肌肤已溃败不堪,似纸被火烧般成了灰烬。里的肉如蛆附骨,黑黢如碳,正浮在黑肉上蠕动着。这正是画皮鬼原身。 但画皮鬼拥有阶级划分,按墨初所言,与程贾汪扯关系的画皮鬼金刚不坏,正是这儿画皮鬼的首领。所以小环大概是分身或下属。 嵇慈还未回过神,小环身体已滩于淌烂泥,只余得张皮。里的人形黑泥正跌宕起身,奋离逃窜。嵇慈大惊,下意识抛出极溶玉去。极溶玉正巧落于画皮鬼身,刹那间,极溶玉泛着热浪禁锢画皮鬼,画皮鬼大惊失色,行为却似孩童,明知碰到热浪便会痛苦万分,它却依旧不断尝试,尝试逃脱。 解简召出缠于头发的欲引,欲引乃莹莹波动,在解简手势下,紧缠绕画皮鬼脖颈拖地,画皮鬼被扯的满身污泥,负隅顽抗。石沙磨着背发出“吱呀”声,萦绕传入嵇慈耳内。 解简作势就向祠堂走,嵇慈却疑道:“你要拉到祠堂?” “不然?”解简脚步一顿,侧首道。 嵇慈向前一步却又顿住,他担心解简将妖带入祠堂后会引起众怒,那妖不就性命堪危了?可是妖本身就作恶多端,笃行村死的人不少,也皆因此,那他这番担忧会不会太过圣人心?嵇慈挣扎片段,还是叹息言道:“护着点,别死了,等下套不了消息了。” 解简嘴角笑意浅在,却未入眼内,他道:“我没那么蠢。” “嗯。”嵇慈回道,也一齐跟了上去。 画皮鬼被拖到祠堂台上,在如刀割般的注视下,它被扔在正中间,供众人观望。村长大惊,眉梢上扬,嘴都合不拢,身子直向后退去。他视线在画皮鬼与解简之间来回跳跃,村长颤道:“此为何物?” “杀害村里人的妖”,解简莞尔一笑,踢了脚画皮鬼,大声对众人道:“妖已抓获,此妖凶险万分,不宜由你们处置。还需我们进行特殊处理。” 众人本是惶恐,见妖后大骇,随即正如嵇慈想得那般。村民满腔怒火宣泄而出,大骂妖害世不浅,罪该万死。巴不得现场便喝妖血,吃妖肉。 解简笑笑,摆手示意安静:“明日午时,这妖任凭大伙处置!”这话一出,众人脸色才稍有缓和。解简与村长不知言何,便大摇大摆带妖离去。一下台,嵇慈迎了上去,将妖往身侧藏了藏。 “我们将妖交给师叔吧。”嵇慈提议道。 解简点头,两人就这么拖着妖回到了墨宅。 于墨宅时,几人听闻小环已死时皆眉头紧蹙,不由开始打量起其他人。嵇慈扯过同伴几人便告知:村里女人也有伤妖一事,以及他们挖尸骨之事。几人狐疑片刻后很快便接受了,也不过问挖尸的事 鹿杏晗这么一听,倒陷入了沉思。“所以,”她喉部上下翻滚,欲言又止,后道:“你的意思是,墨初对我们有所隐瞒?可……不该呀。” “有什么不该?她本身便做不好勾当。谁知她话是真是假?”上官仪洋洋道。他认为从商之人不过市侩,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被其骗也在正常不过。 嵇慈听得逆耳,反驳道:“墨初可能有些不知情,所有人都不是全知视角。” 解简点头,他指向画皮妖道:“事情重心在这儿,不是骗与不骗的事。”他说罢,蹲下身拍了拍画皮妖脸,掌心触到那粘糊黑肉时,解简眉峰重重下压,扯起嘴角啧了声,随即收回手。“还活着吗?”解简用脚踢向妖。 画皮妖见解简立马向后爬去,可被欲引束缚住,只能晃头,紧扯着欲引。解简见妖说不了话,便念诀松了些。 “为什么要绑我?”画皮妖没脸,可它语气诚恳又悲怆,几人瞬间便于脑海浮现相应的神情,那定是张真挚至极之脸。 “你杀了人,不绑你绑谁?”上官仪奇道,他看这妖一股傻样,不由开始怀疑,这种妖真会杀人吗?不要被人骗了都算不错了。 嵇慈插道:“你的目的是什么?”画皮妖抬首望上官仪又望嵇慈,它道:“我没有杀人,那是我的孩子,你背上的是我的孩子。” 嵇慈听闻,放下尸袋摇了摇,“你的?”画皮妖头如蛇般摇晃,用下巴离尸袋近了些。“我的。你为什么要装起来,他?” “我们没有,他是你们杀的。”鹿杏晗道。 没有?画皮鬼忽就茫然若失,歪头靠近鹿杏晗,它认真嗅着鹿杏晗,道:“你也是我的孩子?” 上官仪恼了,“这是在说些什么胡言乱语?”他从兜里摸索着,“直接上家伙!”待他从手中拿出各类稀奇古怪的符箓时,几人眼前忽就一暗,面前画皮妖发出犀利惨叫,转眼就成了堆黑水四散开来,连着腥臭水味迸发。 这真是结结实实糊了一面臭水!几人倒成了新的画皮鬼。嵇慈摸摸用手摸了把脸,也不看其他人,只是摸完脸后套出信灵纸给百文发信息。 百文 今于永昌国知睿郡,笃行村。与画皮鬼打了交道,现有三点望君告知。一为画皮鬼为何痴如未开智般;二为画皮鬼究竟如此形成,其行为受何影响;三为该如何引导画皮鬼向善? 有劳百君! 他写完收回信灵纸,抬眸望向几人。上官仪此刻炸了毛,忙扯过叶子淇衣擦脸。解简已奔向院里的水池,憎恶地洗着。鹿杏晗也紧随其后。 嵇慈见状跟了上去,细细洗着黑水。还未洗完,百文的声音传了回来,不过这次他的声音太慈沐,反倒使嵇慈愣了神。 百文回道: 一与二为,画皮妖智力与常人无二,不过生性纯良。而骨子里好血好荤,靠本性引导画皮妖杀戮,它们喜食脏器云云。不过年长习得经验者多凶残。画皮鬼们心灵相惜,却不同居,多靠气息进行感应与服从,气越浓,权越高。 三为,年幼尚可引导,年长者无。 下章结束这个支线[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笃行村(8) 第20章 笃行村(9) 嵇慈在心里谢过百文后,便听解简道:“爆一个,再捉一个。”他不由看向里的黑水。那滩黑水依旧散着腥气……画皮鬼那傻样倒是好辨别,可老画皮鬼呢? 上官仪骂骂咧咧走来,伸手向嵇慈要了尸袋,嵇慈递过,就见上官仪系于背部,“师叔,这是?”解简插道,他斜眼扫视,抚水的手一顿。 上官仪没抬首,低头继续系着,口道:“吊妖,看画皮妖老大什么时候来。”他系好,拍拍袋子,手抽出来指向嵇慈与叶子淇,唇张了张道:“你俩,去看看村里还有其他妖没,傻的,笨的,多留意。解决基础的就行。” 叶子淇点头,他望向嵇慈,两人交换视线后默默都应下来却未动。“你们还愣着干嘛,现在就出发。”上官仪看着两人嘟囔一句,说罢利索地走到小池边,开始一番新的清洗工作。 叶子淇重点头,扯着嵇慈走了出去。才到门口,叶子淇温声和道:“师父讨厌臭的东西。尤其还沾着他脸了,所以说话带点火。” 嵇慈“嗯”着回应,他其实不在意这事,因为另有事令他在意且生疑,即:画皮鬼真会来找程贾汪的尸骨吗?且不说这事过了几年,画皮鬼经验大涨,而且它也因尸骨之事被抓过。 所以,嵇慈不认为会有妖如此痴情,明知有险还硬闯?只是因程贾汪以对常人之态对它?太不应该了。 于是他与叶子淇向其他山走着,边想此事,顿然还是将此事诉之于口,才让心里那股别扭劲消了些。叶子淇刚听完,那几乎不变,毫无生气的滞板脸,终败在这问题上,他五官拧成团,想了半晌才回道:“我没心仪之人,尚且未能领悟。” 叶子淇的生活很普通,甚至称得上是无聊。他的生活重心是围绕上官仪开展的,上官仪去哪,干嘛,需要啥,全全由他实时跟着。 以至于叶子淇有个不乍出名的外号:仪呆狗。上官仪又不喜烟花柳地,只一心专磨如何提高实力。所以叶子淇对“爱”“感情”类不敏感。 嵇慈何不如此?没有心悦之人,对待身边人皆为正常情感。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硬瘪成猪肝色,也说不出什么屁话来。于是两人都不提。默默攀山找妖去了。 两人攀了十几山,才堪堪找到两只妖。这两只还都爆了,不知是自爆还是被爆。反正两人一抓,妖便尖嚎着褪下如纸薄的人皮,以本身示众。两人困住后,妖知逃脱不了,就都自爆了。 两人忙碌一天,身不摧智倒是残了。只因那黑水真是臭啊,虽说两人满身黑水,在村民捏鼻咧嘴欢呼下降了妖。可脑子已经臭晕了,偏偏两人都内敛,见有人围绕他们夸耀,便硬撑着呵呵乐,直到人走后才忙找了个小溪洗了这黑水。 暮昏晚凉,丹枫迎秋,落叶如雨徐徐斜下,劳心及骨的两人终归墨宅,洗漱一番稍作歇息。嵇慈正叼绳束发时,门“哐啷——”被人踢开。 鹿杏晗面露惧色,作急踏大步到嵇慈面前,扯着嵇慈便向外走。嵇慈绑发的手一散,绳落地,发陡然如墨泄下。“走,画皮鬼来了!”鹿杏晗急道,她没回头,视线落于前面。 嵇慈跟着她,也向前望。外的天很黑,月亮似乎假寐了,以至于伸手不见五指,要不是他回来借了灯,否则现在是谁进来都不知道。 他们到了墨宅外的陡峭处,便见电花火石间,最高处尸袋被悬挂于此,尸袋被上官仪与解简围着,两人共起落,各自宝器似活了般,轻盈贯穿整个斗争中,被两人围着的是个个高体壮,覆面者。 覆面者三番五次欲抢夺尸袋,却被两人打落。 这就是画皮鬼老大吗?嵇慈些许震惊,以墨初所述,嵇慈以为它多是孤雏腐鼠,现一看,倒为相反。 暗忖不过几秒,便见鹿杏晗纵身一跃,召出月灵一齐加入打斗中。嵇慈也不多犹豫,捏紧极溶玉跟了上去。 嵇慈一入,便有物于耳处“咻!”的一声,极驰擦过。他错愕后步,才发觉是上官仪那三交发簪。上次本为木剑,这次却成了木镖,带着隐弱气波猛扎向画皮鬼。 画皮鬼身忽侧,轻而易举躲过木镖,待回身,它手突伸前,刹那间,黑波由小逐渐翻涌成紫纯雷形浪波,分四波禁锢几人。 这黑波可真谓锐不可挡,鹿杏晗本以月灵抵于上官仪前,好让身后上官仪继续进攻。可她抵不过几秒,月灵伞纸纷纷破落,露出里的铮铮铁伞骨。而黑波便钻孔而入,四散开来。 解简于一旁不断横跳,直躲避紧咬来的黑波,前侧欲引与黑波缠得难舍难分,而嵇慈“哐啷”着极溶玉,与黑波交手发出“滋滋——”声。 那画皮鬼可真是顽强,四人边抵着 边轮番上阵进攻,竟都没能拿下它。 “把程贾汪给我。”画皮鬼冷道,他似乎对这斗争不感兴趣,那头轻摆着盯着树梢上的尸袋。可每当画皮鬼欲抢夺时,解简与上官仪便屡屡阻挠,令他恼火。 “给你?你杀了程贾汪如此多亲人,还叫我把他给你?”解简哼道,手中变化出一个又一个符箓,欲靠近身贴画皮鬼身上,“如果真给了,那才是对他侮辱。” “程哥不会这样想,他说过杜忧君为良人,他喜与我相处。”画皮鬼闪身不满道,他诚实不愿再继续纠缠,一转身便幻步消失,一会儿显身在嵇慈面前,一会儿又在另三人间窜来窜去。 “这是想干嘛。”嵇慈忖道,众人看这身影不知他欲为何,且这身影太变幻莫测,眼花缭乱。它忽就移到鹿杏晗身侧,还未待鹿杏晗回神,一手钳起鹿杏晗脖颈,猛得提起。 瞬间,鹿杏晗拔地而起,泪盈眼脸骤红,她用手扒着画皮鬼的手,一下又一下却未果。 画皮鬼很开心,它手愈发束紧,无辜望着其他人,在看到惊慌失措,愤懑时,它“咯咯咯”笑了。同时,嵇慈一惊,连忙跃起,欲劈开它的手。 它道:“再过来,我就捏死她。把那死结界破了。”原来,画皮鬼之所以不直接取尸袋,不仅是因有人阻挠,还因上官仪设下结界。以至于画皮鬼无法取下,只能与几人周旋。 画皮妖笑得狠毒,全然与墨初口中无一丝像。且他说得不假,鹿杏晗在它手中渐渐没了生气,似乎下秒就要没了。 “杜忧君?”嵇慈急了,他摆手渐渐向后退去,他用余光瞥向上官仪与解简,这两人似乎在挣扎,上官仪渐渐后撤,不知云踪,“是叫杜忧君吗?你现在把她放了。我去拿尸骨给你!” 杜忧君耳朵动了动,望着将死的鹿杏晗便如孩童戏谑般,松了些足够让鹿杏晗吸气的力,后将她重摔于地,用脚踩在脸上。 嵇慈没撒谎,他见上官仪未语,便真向陡峭处跨步急蹦。这结界识人,并未挡他。他很快取下,飞驰回来。再瞟向解简时,见他嘴角微微上扬。 嵇慈将尸袋放在几米远处,后退身看杜忧君。杜忧君拖着鹿杏晗到尸袋处,他施法将尸袋浮于手中。似狗嗅物般凑去闻闻,他此刻是些许放松的,嵇慈趁机扑身过去,暗忖道:“自己于它手中都比鹿悠好!” 杜忧君真侧身愣住,嵇慈刚扑到杜忧君处,便见欲引伏地潜行,已捆住鹿杏晗待个机会脱离。嵇慈恰好提供了这个机会。 顷刻间,欲引飘浮于空,以极速带鹿杏晗离了此。嵇慈意满,刚想逃,便听杜忧君大怒:“这不是他的!!!!!”愤怒真迸发出蓝火,向嵇慈刺来。 嵇慈躲避不及,被撞倒在地。杜忧君闪身于嵇面前,拾起嵇慈冲击至树桩。用拳头如雨般砸向他。 “一次次欺骗!!仅仅为了自私自利?为什么?凭什么?你们所谓的‘好’总要凌驾于他人痛苦之中?这真的是好吗?我只是想要程哥的尸骨!我要带他安葬!你们这些人知道程哥沾了祸患,便做法令他永世不得超身。我想取尸骨难道好有错了?”他情绪起伏跌宕,笑着带泪,神经兮兮。手中行为未停半分。 嵇慈被砸得鼻青脸肿,他正努力以手遮挡时,便又听杜忧君道:“你们所谓的消灾得福,不过是发泄那肮脏不堪的**罢了,**既然消磨在我苦难中,为何我不可以颠倒。我杀了他们有错吗?!你告诉我,我错那了?!错在我是异类?还是违背你们的意志?!你告诉我啊!” 他嘶吼着嗓子,不要命地扯着。且他太过于不理智,连上官仪从身后摸过来都未能察觉。 上官仪不知从哪拿来捆妖网,从头撒下,不一下,便困住了杜忧君。嵇慈这才从它手中落下,倒于地上。 杜忧君哪怕是在网里,却依旧扯着嗓子嗷嚎:“哪怕抓了我,只有笃行村在,就不会只我想复仇!!!等着吧!你们都等着吧!哈哈哈哈哈哈。”它说着说着,忽就不挣扎了,嘟囔道:“杜忧,杜忧,无忧无愁,程哥告诉我不要忧愁。我怎么又这样了呢……” 第21章 做梦 妖一抓住,解简便将收回欲引,掰直鹿杏晗身子,弯腰背了起来。他走到上官仪处,目如冰霜乜斜着杜忧君。 此刻上官仪已收缩捆妖网,毫不费力地以矮身板扛起了杜忧君。他随便扶起倒地的嵇慈,嬉笑道:“温宥啊,你与鹿悠不适合出任务。一出,受伤的总是你俩。” 嵇慈起身后只觉脸火辣辣的痛,却依旧讪笑回道:“师叔说笑了,每次捉妖都极其危险,受伤再正常不过了。” 嗓子发出的声音像被门挤了般,低哑含糊。 上官仪自顾自的颠了颠杜忧君,以调整个好姿势令他舒适些。他没回嵇慈,似乎心情很好,也不知是不是降了妖的缘故。 待他调好,解简头偏偏,好让鹿杏晗靠,同时他啧道:“师叔,去领赏吧,我们回除邪院去。” 嵇慈揉脸附和道,上官仪未言,只是召出那发簪道:“三斋,化形。”那簪便再次化作木剑摇浮几人面前。几人利索地站于剑上,由剑领上官仪带妖去村长家,而解简与嵇慈被领着回了墨宅。 回到墨宅,是叶子淇迎接的他们。叶子淇被派留在墨宅照顾墨家几人,所以他将几人带厢房修整片刻。 鹿杏晗一被解简放在厢房床上,墨念兰便心急如焚,围了上来细细照顾。她睫毛乱颤,玉泪悬眼,手挽袖口后,捏着罗帕,浸湿于方才吩咐仆人端的热水内。雾气氤氲中,她拧干罗帕,俯下身子认真擦拭鹿杏晗脸上污渍。 解简见此,便准备离开。墨念兰侧首喊住,“郎君是要照顾另个大郎君?他那还未备布巾,你从这拿个走吧。”随即她指向盆架,那盆架横杠上赫然挂着三白布。 解简脚步顿住,回首看向她所指方向。 半晌,解简冷答:“嗯。”才大步跨向盆架,取下一白布便快步离去。他的脚步在寂静夜里响得格外响亮,“踏踏踏——” “他他他、他会被带回除邪院?”嵇慈慢声苦脸道,因口腔内发炎肿大,导致他咬字不清,所以他不得不重复些字。 此刻,嵇慈裸露上身坐床沿旁,边上叶子淇重重点头,他边挖药膏薄涂于嵇慈脸颊,后背,及多数受伤部位,边答道:“师父是这么说的,”他敷到了侧腰,却碍于嵇慈背对他,他又不好钻床上,便示意嵇慈左手边转向他,自己继续道:“那村长发现杜忧君杀不死,就叫师父带回院里处理……反正师父是如此传信于我的。” 嵇慈转了身,却暗忖:带回院内?也不是不行。除邪院是可以养妖的,但前提是成功驯服了妖。否则带回去会被即刻处决。可为什么上官仪不替村长杀了杜忧君,而是要带回院里?这问题令嵇慈好奇,于是他道:“为什么?” 这问题一出,叶子淇手一顿,思忖片刻回道:“好像是说,杜忧君知道变回真身的法子,只要师父将程贾汪好好超渡,它可倾囊相助。师父同意了。” 嵇慈长叹:“原来如此。”话还未语半,忽便觉腰那正上药处一阵刺挠。他下意识抬手摸去,却带了力恰将叶子淇手中药瓶打飞,瓶在空中划出优美弧线,两人皆是一征,都急着去捡。结果瓶掉地摔碎,两人还头嗑头,撞作一起。 “你没事吧!”嵇慈捂头先一步起来,便忙伸手想扶起叶子淇,叶子淇摇头手刚握住嵇慈手借力,嵇慈脚却滑了,直正身向叶子淇身上跌。 叶子淇惊大眼,用手抵着嵇慈却还是让嵇慈跌到怀里了。两人面对面,姿势像极了紧拥抱。 还未等两人反应过来,门被“吱呀——”推开。 来者正是手握白布的解简,他本面无表情,却在见此情此景时,脸“唰”的黑了个彻底。抵在门上的手一顿,沉声却带着一丝怒意道:“你们在干什么?” 待两人回神,嵇慈先忙起身摆手道:“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叶子淇也拍身直起道:“对。”两腼腆少年脸都红透,虽然不知明明可不向解简解释,可他这眼神和吃人的野兽无疑,令嵇慈下意识脱口而出。 嵇慈觉得奇怪,但来不及细想,余光瞥向地上碎裂瓶身,即刻便单膝跪地,一片片拾起叠于手心。叶子淇见状, 接过嵇慈手中碎片,道:“还是我来吧,你休息。” 嵇慈点头,两人自顾不暇,全然忽略了一旁脸黑成煤炭的解简。解简自知无趣,扔下白布便带上门转身离开。 叶子淇刚拾完,视线于嵇慈与门交叉,良久,呆道:“解师弟好像讨厌断袖,他误把我们认成断袖了。”他说着倒也不在意,将碎片置于桌面,挠头续道:“既然药上好了,那我便不多打扰师兄了,还望师兄早点休息。” 嵇慈谢过叶子淇,待叶子淇离去,才躺在床上闷闷不乐,不过很快他就想开了。解简不过是讨厌龙阳者,他不可能没看到地上碎片,嗯……又不是什么大事。还是早点歇息较好的。这么想着,他摸索着穿上亵衣,掀被入内,掖于胸口,很快便入了梦。 这一做梦,可真不得了…… 嵇慈发觉自己身处帐内,还未定神,便有股股松香,细涓流淌于嵇慈脑内。这香嗅得熟悉……似乎正是解简体香,嵇慈心道不好,上次被因此香惹得邪火纵生。这次怎么说,也不想再次闻到,这才欲晃脑睁眼看清眼前景。 可眼前朦胧如薄纱掩盖,还未看清,便觉剑拔弩张,战火纷飞之感! 这是在行……修炼?嵇慈呆滞一秒,不置可否。他武器霹雳玉柱紧紧被解简盘着,每一次缠绕皆为切磋,触感在次次中愈发真实。刹那间,惊愕于嵇慈脑里炸开,他起身想后退却发现无法控制身体。 两人打的难舍难分,不分上下,丝毫不顾同门之情。可不知是不是嵇慈的武器过于强势,解简还是被打趴在地。 这是怎么回事?眼前景象渐清晰,嵇慈这才看见跨下之人身精瘦,面羞愤。 他似乎紧咬牙关,硬是不叫一字痛苦宣出于口。哪怕身子被霹雳玉柱鞭策得烂颤,却依旧撑着,可真是硬气! 嵇慈看得石化,眼睛多是说不出的诡异……只因那人并非他人,而是他那阳刚之气的师弟——解简。 嵇慈紧闭双眼不愿接受,便听道自己声音夹杂复杂情感,道:“以禾,还要打吗?”这声音极温煦,没有一丝坏意,是真心实切询问解简。 解简不愿承认自己败北,只得将羞得滴水的头瞥开,不愿看他,半晌才恶得句:“滚!”。 滚?是没能让解简满意吗?嵇慈顿然觉是自己不够厉害,于是更加施力…… 正当嵇慈大为震惊,道德观念零碎时,画面忽得一转,眼前场景变成了一木屋。木屋做得简陋却不乏温馨,嵇慈如方才场景一样,无法控制身体。 他只能再次用眼观之,不知看了多久,木屋依旧无人步入。他眨眼间,木屋突被灼烧,如裂石塌沙,窸窣散落一地。木屋没了,人不知怎的便露了相。那是他们师徒四人,鹿杏晗笑意盈盈,正挥手向嵇慈方向告别。她的身后是浑身蓝纹的陈意念,不过陈意念面色呆滞,像个假人。 他在前,解简在后皆面无表情,径直走向了一座桥,桥上是形形色色的怪人…… 正当他们要与嵇慈穿过时,嵇慈觉身子被猛扯住,眼前场景被卷入黑线中,至直没完,黑线赫然放大,占据所有视线。 “哈!!!”嵇慈猛得起身,冷汗浸湿全身。嵇慈醒了!他刚想庆幸自己脱离了稀奇古怪的梦时。陈意念的声音忽就入了耳。 “你做恶梦了,被脏东西缠了身。我已经帮你处理掉了。”他淡淡开口,抛出一串铜币落于嵇慈被子上,“这是驱邪的,系上吧。这次任务辛苦了。”说罢,便在嵇慈的注目下离开了房。 师父一走,门又开了。这次来到人是鹿杏晗,她蹑手蹑脚得摸到床前,见嵇慈呆滞,乃急道:“嵇兄,你在笃行村离开前一晚,突然就睡不醒了。任凭我们怎么叫也叫不醒你!可算急死了,还好师叔马上就带我们回来了!你在梦里发生什么了?” 嵇慈有些懵懂,但他还是脸一僵,扶额无奈。怎么就眨眼间回到除邪院了呢……而且总不能告诉鹿杏晗自己做了春梦,还梦见了你们。这话一出,恐怕脸都可以不要了吧!于是嵇慈摆手道:“没事,就是妖魔鬼怪云云。” 鹿杏晗点头,将嵇慈身上被子向上挪了些,自顾自道:“师父说你被梦魇缠身,归根结底还是阴气太重,你可以试试阴阳调和,多和解师弟呆呆。” 嵇慈摇头,道:“勿太担心,我真没事!”他本就经历这类事多些,大多都没有太大影响,这样不就一样吗?所以嵇慈并不是很在意。 既然回到了除邪院,那距离除妖赛也不远了,于是嵇慈问道:“还有多久比赛呢?” “除妖赛的话,”鹿杏晗哝哝道,她看看天,又掰开手指算了算,“还有一个月。” 第22章 闹笑话 “师父说了,这个月先留着养伤,不用干其他事。我们可算是能休息了。”鹿杏晗眉眼染上笑意,摇头晃脑,心情是无比美丽。她想着想着,又从衣兜里摸了摸。 半晌,她掏出了几贯沉甸甸的铜钱,以及师父方才留下的一块金子,搁在床前给嵇慈看。“明日过午,陪我去新开的制衣坊,给大家买几身衣裳,好给我们队伍增加士气!” 除妖赛赛时,多数参赛队伍都会选择穿着相似,这不仅是为了方便辨认,还是体现团队精神,增加仪式感一种,但最主要原因是鹿杏晗想要买新衣服。所以这也是为什么鹿杏晗开心至极的缘故。 嵇慈展颜一笑,将钱向鹿杏晗处轻推,点头应了下来。 次日午时,丽日临空,嵇慈在大厅吃过午饭时未见得解简,上官仪等人。只是与师父,鹿杏晗草草解决了顿饭,便被鹿杏晗带去了山下的丽人坊。 丽人坊近年才坐落于新街东南部,是专门做裁治,绣制生意的。因做工常精雕细琢,巧夺天工,以至于引得城中贵女们专程来访,定制裙衫。鹿杏晗也不例外,他们坐车大概一时辰才步入城门中。 这路程太远,坐得令鹿杏晗腰酸背痛,头晕脑胀,怨声载道。不过这还得怪除邪院因职业特殊,选址在祥源县山沟里。离县城可谓十万八千里! 车哆哆嗦嗦停在了丽人坊口。嵇慈先行下了车,转头便欲去扶鹿杏晗。鹿杏晗可不娇气,“诶”了声,躲开了伸来的手,利索跳下车。 嵇慈讪讪收回手,也未多言,抬眸便开始打量这声名鹊起的“丽人坊”。这一打量,嵇慈才知为何丽人坊能出名了。 它光是建筑就比同行华美不少,雕栏玉砌之楼,楼前停着罕见宝马,车云云,坊分三层皆由丹楹刻桷支撑着,檐牙高啄,镶嵌玉石于墙。与其说是“坊”,还不如说是“殿”,只不过规模小了点。 嵇慈眉压眼,不由担心起他们所带钱财是否足够……他刚欲提醒下鹿杏晗,鹿杏晗便回头尬笑,拍拍钱袋,神情与他无二般,道:“来都来了,进去看看!不够叫师父让福宝送钱来。” “好。”嵇慈也不扫兴,迈开步子一齐踏了进去。 入坊便有伙计着青衣长衫接待,他热情向两人问好,诚邀了两人逛了一楼的成衣区,成衣区分类明显,鹿杏晗推嵇慈到男衣区看,自己由伙计带去女衣区。 步入男衣区,嵇慈大略扫了眼,这儿衣分两种:常服,礼服。常服那形制嵇慈倒是认识,大多为直裾袍,圆领袍……而礼服,额,说不出名来。 嵇慈摸了把布料后,得靠在一边休息。他靠着墙,看着鹿杏晗精挑细选,大眼瞪小眼的,真觉可爱,不由自动扯起嘴角笑了。 这安详未久存,便在下秒被打搅。一令两人闻之心颤的女声,高昂传来,“今天就服侍我们,还不速速把其他人赶走?!” 光凭这泼辣感,未见其人,嵇慈就知道是谁了,这正是江遮月。想着的功夫,江遮月大步流星迈进店门,紧随其后的是江瑜白,以及一肌妙肤,弱骨纤形女子。 嵇慈一顿,江遮月大骇。比起江遮月的呵斥,先来的是嵇慈,鹿杏晗对女子毕恭毕敬道的安:“古一师姑好!” 古一听此,目光静望两人,她抬手以折扇挡住一旁蠢蠢欲动,想上前闹事的江遮月,江遮月“啊”的声,愤愤作罢。良久,她淡笑,却未入眼道:“嵇慈,鹿杏晗?” 两人点头,古一随即收回折扇,笑也没了,道:“代我向你们师父问好。”说罢,古一不疾不徐,直身走向了二楼的布料区。 江遮月路过时,手捏拳,昂首傲目睥睨着两人,“算你们好运,没爹娘的野种们。”她说着,江瑜白就跟着后头,双手合十,语带歉意,道:“嵇慈,小晗不计较啊。她说着玩的。” 嵇慈与鹿杏晗自然不在乎,要真在乎,那都真被烦死了。此刻,江遮月听到,就一脚猛踩江瑜白脚,皱眉横道:“谁开玩笑!” 江瑜白“嗷”叫,忙摆手认怂回道:“我我我、我、我开玩笑!”这时,江遮月脸色才好点,“哼”着跟上了前的古一。 江遮月刚跟上古一,就彻底撞了个踉跄,因古一在歇台处止步,她只顾着趾高气昂,没看到路,差点撞上古一。 古一侧身避过,神覆冰霜望嵇慈鹿杏晗两人,浅笑道:“除妖赛,好好让我看看师兄教的如何,别让我失望了。” 江遮月见古一言,向前步,倚着栏杆指嵇慈两人,立马喝道:“陈意念全身上下就眼睛不行。这两人可不就是个例子?呵。” 嵇慈泰然自若,道:“嗯。” 待三人一走,鹿杏晗便拿了件白袷红衫束腰装,于嵇慈面前晃晃道:“这件如何?”他接过,手摩擦布料,暗忖道:云锦做的?摸起来倒不错。只不过,这颜色会不会太过显眼?于是嵇慈点头,道:“挺好的,不过这个颜色不太妙。” “不好吗?”鹿杏晗拿回看了又看,小声嗫喏道。伙计一听,摆手赔笑,“怎么会呢,客官?红色吉祥,寓意好!”他说着,又打量两人一番,目光在鹿杏晗腰间刻纹铜钱停留后,眼滴溜转。“我看你们是除邪院的吧?近日来了许多人都在我家制定呢!红色可抢手了。但我们缺货,一直没得卖。这不今日恰逢货都齐了,你们也来了!你们要是要,我就不卖别人这类型。” 伙计说得真挚,整张脸写着“骗你是狗,还不快买。”手还时不时拍拍。鹿杏晗听得一愣一愣,随即拍案定板:“就它了!来五件!”于是两人买衣服之旅就此结束。 回到除邪院,嵇慈过了几天惬意日子。包括但不限于:帮善仁峰新弟子们看种草药,为他们所在地谷峰,替上官仪师叔指导下弟子们的武术动作。亦或者是下山村子做免费劳动力,做做农活云云。 虽然累,但是收获颇丰盛。那善仁峰新弟子们送了大堆草药,嵇慈没接,与他一起来的解简却接了。两人还因送草药之事闹了个大笑话。 具体是怎么闹的呢?这还得从距除妖赛前一周来说。 因陈意念在除邪院不仅是实力赫赫有名,还因样貌俘虏一众男女老少芳心,所以无论新老弟子都会通过打听,知晓他的生平经历,以及他名下那三名弟子。 接触,了解鹿杏晗与嵇慈的人,知道他们平易近人,有事相求几乎都会帮忙,即使是帮不上的忙,只要能摇人,两人也会摇出除邪院大佬来处理。所以两人也算出名。 那天,嵇慈来善仁峰帮鹿杏晗拿药,以及一颗稍重的小柿子树。这还是鹿杏晗一时兴起,想在门前种颗柿子树,说是柿柿如意,结果还有得吃。所以她就在善仁峰买了颗自提树。 当天,鹿杏晗本欲和嵇慈一同前来,可她老毛病腰疼,直不起身。她就托闭关修炼的解简替他来,自己躺床上痛不欲生去了。 嵇慈与解简走到善仁峰,解简一路不苟言笑,嵇慈屡屡想插话,解简皆冷脸以待。嵇慈温道:“自从从笃行村回来,你怎就不见我了?” 嵇慈有些迟疑,他觉得解简在躲着他,可他又说不上是“躲”。因为解简来用膳时,见到师父,小晗,他,未避讳。只是向师父,小晗问好,不与他多说一字。每每用完膳便走,绝不多待。嵇慈有拜访过,不过鹿杏晗可以进去,他只能吃闭门羹…… 这次解简竟然同意鹿杏晗,与他同行,嵇慈都觉得见了鬼了。这话说了好久,解简抱臂冷哼道:“为何见你?” “那自然是师兄弟之间正常往来。有事什么都好互帮互助。”嵇慈认真想了半晌,他通过自己前半生涯经历,总结,轻吐出这个答案来。 “找叶子淇师兄吧,我们之间不需要互助。”解简答时,叶子淇三字咬得刻意,他脸冷得更加彻底,浑身透着“莫挨老子”的怒气……嵇慈听到叶子淇,忽就恍然大悟! 原来是上回事啊!解简一定是抗拒龙阳癖者,非他也。既然解简在意,那解释清楚就行了。于是嵇慈靠解简近了些,半开玩笑且真挚道:“我不是断袖,你别怕!那次是与叶子淇撞倒一起了,不是你想得那样。你放心和我玩,我是断袖,这辈子不举!” 他说着手作起誓样,想让解简看到他的诚意,可他还有点疑惑不解——解简不愚笨,为何看不出他与叶子淇是正常情感? “……”解简顿住步子,似乎对嵇慈的回答还算接受,但转身回头紧紧盯着嵇慈,那眼睛淬了毒,盯得嵇慈脊背发寒。 “怎、怎么了。”嵇慈垂眼,些许心虚问道,他明明说的为真,却在解简目光中愈发软弱无力,没了胆。 解简欲发靠近,嵇慈便后退,“嵇、温、宥、你他妈再说一遍你不举?”解简眯着眼,带着点戏谑的央求意味,一字一句森然恶道。 有没有读者朋友真的在看呀[求求你了][垂耳兔头][垂耳兔头][垂耳兔头]需要大家的支持和鼓励,欢迎留言,你的宝贵留言是我不断努力的动力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闹笑话 第23章 分配 嵇慈愣了神,见解简如此激动,不由感叹道:解简人还挺好,竟然还担心这方面,可真是做兄弟在心里! “放心,我说的是,如果我喜欢男的就不举。我现在好好的。”嵇慈表情凝重,双手搭在他肩,试图安抚下解简情绪。 他这话刚出,就被路过的一堆女弟子们听了去。不知怎的,她们脸流淌绯红,结堆窃语着,形娇目羞将视线流转于二人间。时不时还能听间:“嵇师兄怪不得不心悦女子,原来不是不想,是不行……”她们笑得花枝乱颤,已然忘却那两人其实能听到。 嵇慈,解简:“……” 解简眉直跳,忍不住将他手打落,转身怒道:“鸡同鸭讲,白费口舌!”他打人的力道很大,落于嵇慈身上却只觉痒痒的。 嵇慈揉揉被打地,奇道:“鸭就鸭吧,至少是个东西。”说罢便追了上去。 两人去拿了药,又在药田那登记领了柿子树。柿子树大概就两米高,比嵇慈高了十厘米。 解简默认从嵇慈手里拿过药材,瞥眼柿子树,再瞥眼嵇慈,一句话没说转身先走一步。嵇慈不懂,这不应该是两人一起搬吗?怎么他就先行一步了? 但好在柿子树身子细得仿佛一折就断,枝叶也不浓密,空荡荡的枝干衬得它更像个“高瘦个儿”,孤零零立在那儿。 嵇慈一人足以抱起扛肩上。 两人一前一后的回了谷峰逍遥舍。鹿杏晗恰好出了门,见两人回来,兴高采烈地端着亲自做得金桂茶酪摆在大厅。 待两人摆好药,挖好她想要的坑位,鹿杏晗便叫两人将树搁一旁,吃点点心再忙活。 两人这才放下手中活,一齐来了大厅。嵇慈才刚入坐,鹿杏晗便又大囔着:“还忘记那啥,帮善仁峰那吕师妹看看药田了,她近日历练,没时间看。我答应了她说好帮她照顾一周!” 嵇慈埋头苦吃,边吃着边听。丝毫没注意到鹿杏晗狡黠的打量。 “嵇兄,师弟,替我去看看呗。我这腰呀……哎哟”她佯装不适,以手捂腰,“一时半会好不了。这都约好了,做人不能言而无信!你看有没有空,替我去——” 鹿杏晗还未语毕,嵇慈便一口当应下来。其实只要鹿杏晗需要帮忙,无论上刀山下火海,只要是嵇慈能做到的,他便一定会去做。 鹿杏晗自然知道这点,却依然装作歉样,心甚是满意。 她望解简,解简亦淡淡应了下来。 次日早,两人乃一同去看护药田。再经过一周的看护下。 吕师妹带着几新弟子们前来感谢,她们摘了一堆药材说是报酬,但嵇慈摆手拒绝,解简便在一旁看着戏。 忽然,一女弟子羞红脸将药材硬塞给嵇慈,嵇慈被迫接下。 刚欲还时,那女弟子难言道:“这是专门医治那地方的,我们都知晓嵇师兄你那不太行……”她说着,推回嵇慈手,“嵇师兄,你就收下吧!” 后面男女弟子皆附和:“这不是小事,就收下吧嵇师兄!也算是你们经常来帮忙的心意呀。” 嵇慈默默扶了额,这要他怎么回答?是振臂高呼,大声为自己正名:嵇慈其实很行!还是不做声,默默收下,任凭谣言满天飞……两个选择不就是吃狗屎与吃鸡屎的区别吗?都是屎,不是什么好事。 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时,解简笑喷出声,替嵇慈解了围,他接过嵇慈手中药材,对送行弟子们说:“给我就行了。”弟子们听此,一股脑纷纷塞到解简怀里,硬生生堆出了座小山。 回去的路上,解简挑眉眨眼道:“我们逍遥舍的人,在善仁峰这么受欢迎?” 此时,解简将药材全扔给嵇慈了,嵇慈被药材戳得脸疼,边理药材边回道:“五峰都受欢迎,主要是师父有名。但我与小晗经常受伤,所以善仁峰打交道得多。” 解简“嗯”着回了声,思索片刻再未语,闹笑话也因此结束。 再待几人清闲自在一段日子,除妖赛也立马接踵而至。赛前未日,嵇慈三人被师父唤于厅下,几人候着师父,师叔与叶子淇来。 可待到午夜十分,鹿杏晗几番撑着桌上昏昏欲睡时,陈意念这才带着上官仪,叶子淇姗姗来迟。 至于怎么来的,可把昏睡得鹿杏晗惊醒。只见陈意念面肃穆,眉压眼,极不耐烦揪着扑腾的上官仪,师父可真像气极了,那揪得方式,力道才不顾上官仪舒不舒适。 以至于上官仪“嗷呜!!!”直叫,叶子淇便在一旁候着,手时不时伸出想托上官仪,又不敢上前抢上官仪。 “这是怎么了……?”嵇慈不解,刚想上前帮帮忙,师父便一把将上官仪扔于地板,嫌弃拍拍手,大步入坐主位。 嵇慈迎上去,同叶子淇一齐扶起上官仪,“陈意念!我不就是想让温宥替我照顾下画皮鬼吗!有必要这么不顾面子?!” 上官仪在两人搀扶下直了身,他吃痛揉着屁股,骂骂咧咧道。他刚说完,发现陈意念根本就不理他,才气鼓鼓也找了个位子坐,没顾扶他的两人。 嵇慈不解,本扶着上官仪的手一征,侧头望向叶子淇。叶子淇感受到嵇慈目光,半晌才难言开口。 “师父说你阴气重,便以你生辰八字养画皮鬼去了。但他如此做,会导致你霉运缠身。这在刚刚被陈老发现了,这才毁了那东西,惩治了我师父一顿。”叶子淇尴尬挠头,带着丝歉意的结巴出口,他说话声不小,足以令在场的人听见。 原来如此啊,嵇慈摆手,“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倒霉点就倒霉点罢,不打紧。”他边走到位置上,边回。 可这话落在陈意念耳内,却逆耳,他见上官仪脸高翘起,毫无悔改之意,不由对嵇慈冷道:“养你这么久,连借生辰八字养妖的后果都不知?这倒的是普通小事之霉吗?是性命!” 上官仪听到这,抬眸瞧陈意念一番,依旧怒发冲冠,却还是弱弱反驳:“温宥命够硬,不然怎么从那几十个小鬼里活下来的?如果是叶子淇,早死了。师兄,这点小事可影响不了温宥命格,不然我也不会用他的。” 解简,鹿杏晗与叶子淇听得糊涂,什么命够硬?什么小鬼们?什么东西???但还不及几人多疑,嵇慈尬笑着,挥手向下打圆场:“师父,师叔既然受到了教训,这次便算了。我也不计较。” 又对上官仪道:“师叔,没下次啊!” 叶子淇也忙应和着,“没下次,我们好好谈明天比赛的事吧。”这话说的确实不差,几人这才把注意力放回除妖赛上。 既然嵇慈这个当事人都这么说了,陈意念只得冷哼一声,就此作罢。 他为自己倒了杯茶,淡淡开口:“你们的对手是谁,尚且未知。只不过,这次我找你们谈的是配合。经过笃行村一事,你们都互相了解了对方的武器,技能云云了吧?” “还未知……”叶子淇面端正,沉声开了口。不止他不知,嵇慈等众人也如此,他观察了队友们一番,皆轻点头,赞同叶子淇的话。 嵇慈也点头,他只知叶子淇可窥探死者记忆,师叔有叫“三斋”的可化形发簪,鹿杏晗的“月灵”可召唤昆虫,伞柄是剑,伞架是铮铮铁骨。 而……解简是有“欲引”的红绳,可随意使唤。自己身上就只有个解简给的极溶玉。 陈意念像是意料之中,并无过多赘述,只是对上官仪到道:“你先。”上官仪瘪嘴,不满道:“我先就我先,我啥都沾点,进可作剑使,退可救伤员。” 他说着说着,忽就嘴角悄然上扬,即便竭力收敛,那笑意也已悄然浮现,就仿佛方才的硝烟不复存在般,“我们都是谷老的徒弟,肯定全能,这还要问?” 陈意念“啧”了声,“谁问你这个了?不想说就滚。”他薄唇抿成直线,立刻对叶子淇道:“你来。” 叶子淇应好,不疾不徐道:“我战斗能力不太行,更加擅长索取信息。除通过尸体读取记忆外,我还会微弱感知方圆五里的妖。武器是虎爪刃,不过用的少。” 叶子淇说完,四顾他人。陈意念轻点头,指向解简。 解简心领神会,咧嘴浅笑道:“我好打斗,会画符箓,威力无比。有宝贝叫‘欲引’,是个有灵识的仙绳。至于其他的,就没了。” 几人见识过解简那勇猛战斗力,无他可言便看像鹿杏晗。 鹿杏晗反手掏出月灵,用手轻摆,那月灵即刻随手悬空浮动。鹿杏晗打个响指,月灵伞骨便解体,纷纷向四周以极快速度射出,如同飞镖。再眨眼间,月灵主动组装,恢复如初。 鹿杏晗见此,颇满意地收回月灵,把在手中扶着,对叶子淇,上官仪道:“月灵,可以召虫子,柄为剑,骨为刀。我也擅长打斗点。” 月灵其实一开始只是个普通纸伞,至于为何变成如今这厉害样,还是因鹿杏晗来除邪院次年,陈意念带两人参加除妖赛拿了个第一。 那时两人都没有称手武器,师父意图是先为嵇慈打造专属武器,可嵇慈见鹿杏晗常常被欺负,于是把机会让给她了,说是明年再夺冠也不迟,毕竟师父在。 结果陈意念就参那么一次赛,便以碾压级别,轻而易举夺了冠。这遭了他人嫉妒心,向谷老提议此事,所以以后五老再也不被允许参赛。 嵇慈见鹿杏晗语毕,自然的接了话,“我现在有个解师弟给的极溶玉,进攻的话,我可能要用邪术,这是不被允许的。 如果是防御的话,我皮糙肉厚,扛揍。反正哪都可以吧……” 嵇慈说的不差,画符箓不仅可以用阳气,阴气也是一种。 只不过用阴气画的符箓会侵蚀画符箓者,且危害极深,另有画法,不过这画法被各个除妖部门封锁,早已失传。 但,他这体质最适合画邪符箓不过了。 “大概都了解了?”陈意念扫视众人。良久,见无人提议,陈意念轻嗑清嗓后,道:“解简主攻,嵇慈辅佐,小晗控制,叶子淇信息探查,上官仪战术统筹,嵇慈也跟着决策。这样办,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几人没有提议,这样分再好不过。 “明天,大家必须绝对服从上官仪的决策。无条件相信他,他不会让你们有性命之忧。谷老的徒弟没那么无用。当然,他要是让你们有个三长两短,我自然会收拾他的。” 上官仪本听到“绝对服从”时,嘴巴翘的老高,脸上抑制不住的得意洋洋。却在听到“收拾”时,脸瞬间老实了,他虽然愤怒但透露出一丝愚笨质朴,狡黠眼神与不屈身体迟迟不敢反击。 “本来还担心有奸恶之人会害你们,现在倒看来可以放下心了。”陈意念续道。 他将福宝抛给嵇慈,转身离开前,说几人可选择留下商讨明天对策,也可以休息去便走了。 上官仪本就是小孩身体,吃不消,见陈意念一走,自己爬上叶子淇怀里,懒洋洋道他带他回家。于是大家陆陆续续都离开了。 嵇慈却抱着福宝愣了神,师父竟把他的宝贝给自己用了,师父可真好! 关于上官仪那段“他虽然愤怒但透露出一丝愚笨质朴,狡黠眼神与不屈身体迟迟不敢反击。”取材于网络哦~原创未知,有知晓得可以提提,我会注释哒[亲亲] 下章除妖赛正式启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分配 第24章 除妖赛(1) 解简同嵇慈一齐回了房。今晚夜色绵绵,风潇声动,连同光阴也缓缓流淌,嵇慈躺在床上思绪万千,只因师兄弟们情意足,互帮互助。 所以他在摸到左手边是师父给的福宝,右手边是解简给的极溶玉时,心暖意安地紧抱着两法宝入了睡。 再醒来时,不知是谁,在床边放了叠好的红衣裳。这衣裳应该就是队服了,嵇慈心忖,他倚靠床头,用手扯开,好好打量了番。 衣裳可真做得精细,红衣绣赤鸾振翅,白衣缀银星映月,针脚密如仙络……只是为什么还能从衣里掉出个判官笔? 他刚看完,想着现在便穿上吧,于是将衣裳抖抖,这一抖,那判官笔便从衣兜里掉了出来,落在他面前。 嵇慈不解,这判官笔样平,笔尖沾墨且些许磨损,看不出啥名堂来。但他还是拾起判官笔看了又看。半晌,他叹气放弃了辨别,只是感觉有些郁闷,似乎认识一样。 穿上衣裳,嵇慈出了门,本心情不错的嵇慈,见眼前场景更是喜上眉梢。 门前笑语盈盈,齐乐融融,上官仪与鹿杏晗打作一团,叶子淇挠头插不进手,愣在一旁傻乐着。而解简不知在与师父说些什么,师父应着,眼神却瞥着闹腾的小晗。最主要,几人红衣胜火,相互映衬。连师父都罕见穿上了红衣。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嵇慈笑着拥了过去。几人听声一顿,这才放下手着的事,望着嵇慈,上官仪先反应过来道:“来了?既然来了那就出发!” “好。”嵇慈应着,其他人也都默认,窸窸窣窣上了一旁马车。马车有两辆,嵇慈主动请缨去与上官仪,叶子淇坐一辆。陈意念点头,带着鹿杏晗坐另辆去了。 嵇慈本以为解简会和师父坐,结果他黑脸跟了过来。 马车摇摇晃晃启了程,他们这程目的地是除邪院后山的无人禁地,但路途崎岖,大概需要两个时辰才能到。 这无人禁地是专供每年的除妖赛用,因地广人稀,还有个大凹坑,极其适合作为观赏之地,所以谷老挥挥衣袖,设下令妖无法逃脱的结界,且非除邪院人势不得入内。 在中途,上官仪皱眉蹙额地摸着自己的下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忽得,他额眉舒展,笑意盎然,“嵇慈,不会是我魅力太大,大到迷得你神魂颠倒?所以没和你师父坐一辆车,选择我了?” 嵇慈摆手,些许尴尬与不解,他来的目的是想问问判官笔的事,毕竟师父给了福宝,他也没见过师父,鹿杏晗有过这东西。但碍于他一出门就赶除妖赛去,没机会问。这才选择与上官仪一辆马车。 于是他道:“非也,我只是想问问,这武器笔是您塞给我的吗?” 他说着,掏出笔来搁于手上,静静展示着。 那三人一征,皆细细打量一番。良久,上官仪摇头:“我没这东西,”他说着,肘击叶子淇,“你给的?” 叶子淇摆手,眼睛紧盯判官笔,单纯发问道:“我也没有,不过这真不是百文的笔吗?” 百文?嵇慈一听,倒起了兴致,他细细一想,百文的武器确实是判官笔。可,他刚欲开口询问为何会搁他那,上官仪便先发了问,“百文的宝贝怎么会给你?”。 “可能他落到我衣服里了吧?谁知道呢,到时还他就是了。”嵇慈这么想着,至于他与百文甚至无接触,百文是怎么放的?便也没太在意了。毕竟奇葩事太多,想来想去都只是费脑子罢了。 这问题没了,嵇慈也不说话了,嗑眼小歇了会儿。车晃晃悠悠,一路颠簸,终是到了无人禁地。两辆车便一前一后停下来。几人窸窸窣窣都下了车。 嵇慈跳下马车,下意识看向师父所在的车,那两人早已下了车,而鹿杏晗已经和边上那几堆善仁峰的女弟子们聊了起来。 她们聊得忘我,不一会小团体便泳入其他三峰的女弟子们。姐妹们笑作一团,仿佛大家不是对手,而是久未相见的挚友。 “鹿杏晗,别聊了,先入场再聊。”陈意念本就缓慢脚步等她,见鹿杏晗没想动的意思,步子顿住,沉声提醒道。 鹿杏晗一听,“诶”了声,招手表示自己在听。后随即笑意晏晏告别小姐妹们,蹦蹦跳跳到了上官仪,嵇慈……队友们那。 在入场的这一路,可谓是热闹非凡。光平常韬光养晦,不常露面之人,在今日皆纷纷出动,像是嵇慈面前几十米处,有七穿紫甲缠剑穗之人,那便是湘长老的七贤们——湘一至湘七。他们不以真名示众,只是取湘长老的“湘”,做代号。 至于数字嘛,嵇慈还真不知道怎么分的,或许是这次比赛有七人?所以是一至七。又或许是他们峰几人开心了,又互相交换数字了…… 愈发靠近赛场,可知的对手也多了起来。他们刚迈赛场没多久,正由陈意念带头寻谷峰座位时,碰巧遇到柳长老,他笑面虎对着陈意念点头,手却不断指着身前弟子们寻规守矩,有条不紊入坐石凳上。 他身后是五名白衣素弟子,个顶个得冷静,多顾身旁人事。他们见到嵇慈等人,多是打量一番后窃窃私语。 嵇慈认出了这五人,其中一个是长玄师姐,帮鹿杏晗看过病的。另四个……好像没见过,应该同谷老前六徒一样,外出游历,现在才回来。 当然,疑惑不止嵇慈一人,上官仪从叶子淇身上跳下,扒拉陈意念衣角,仰头望他老成道:“那几人是谁?有啥本事?” 陈意念眼向下瞥,看着上官仪和鸡仔一样,忽就扯笑道:“那五人,分别是长玄,长霁,六溪止,石子晨,江不疑。前两个是负责看病的,后三个应该……负责善仁峰的安宁与采草药的。”他一说完,上官仪似懂非懂点头,又大摇大摆爬回叶子淇身上。 “陈意念?你这是没人了吗?竟拉个小破孩参赛?”一讥讽带着玩味的声音由远传近,陈意念本看着柳长老整队,却被入耳的这一声回了头。 这声是吴涂长老的,他冷眼斜睨,鼻间轻哼。带着身后一堆人正擦肩而过,身后乌泱泱的,除那五名参赛选手最近吴涂,其他人都挤作一团。 “吴老真是鼠目寸光,连上官仪都认不出了。”陈意念眉梢微挑,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吴涂陡然一顿,停下步伐,眯眼上下打量叶子淇身上的上官仪。 这一盯,上官仪瞬间炸了毛!“陈意念!我不是说了不能告诉别人,我变孩童了吗!!!!!你这让我老脸往哪搁?!”他嗷呜嗷呜叫着,引得叶子淇惊呼,努力稳住身形。 本来两人对话声音不大,却凭上官仪这声怒吼,令谷峰席的弟子们听了去。刹那间,上官仪的亲亲弟子们个个站立起,如细尾獴群,眺望陈意念所在地。 “噢~竟然是上官仪师弟?”吴涂敛笑,眼间诧异一闪而过,“变了副模样,倒显年轻。就是不知陈老用了什么手段,把你收了进来呢。” “这就不劳您操心了,毕竟您年龄大了,怎么能够事必躬亲呢?可别操心白了头,到时怪罪起我来。”陈意念笑眯眯回道,未等回应,嵇慈便知吴涂长老定是胡子都气歪了。只因为他最讨厌别人说他头发。 为什么会讨厌,还是因为吴涂长老年老色衰,本就没多少头发的脑袋,还偏都是白色,留着几黑发孤苦无依,摇摇欲坠……可老了这样很正常,只不过会有几个弟子,私下会调侃他为“白光头”。 本私下调侃,自娱自乐,谁也没事。可那几个弟子却在吴涂为他们授课时说漏嘴,被吴涂听了去。这一听,吴涂是又气又恼,摸着自己的寥寥无几的头发,道:“编排师长,目中无人,还有没有廉耻心,忠孝心?我是教了群猪吗!” 他想罚那几个弟子,偏不知用什么理由,因为他确实快光头了。只好以“顶撞师长”的名义,叫江遮月用骨鞭一人打了五下,打得他们屁股都开了花,嗷嗷求饶。 但可惜未止住他们嘴,还将“白光头”这吊称传了出去。成功将这吊称发扬光大,延传至令。他天天能听到这个称呼,才特别讨厌别人说他头发。 思绪止住,嵇慈偷用眼瞟了眼吴涂长老,而事实果真如预想般,他瞳孔微睁大,嘴是欲言又止,像被噎住。不过很快,吴涂冷哼一声,“用不着你惺惺作态,”他瞥向身后人道:“我们走。”便趾高气昂,大步离开。 几人目送吴涂长老那伙人离开,嵇慈却在下秒被闪在一旁的百文,握住了手腕。“百文?你怎么了?”嵇慈呆愣住,他还未注意到百文从队伍中出来。 百文抬眸,静望嵇慈面中错愕之色,默默收回手道:“温宥,我给你的露华你收到了吗?”露华即百文判官笔的名称。 “露华?”嵇慈一时讷讷,垂首从衣兜里摸出判官笔,摆在手中心道:“这个?” 百文见此,点头叙道:“你匕首不是被窃了?这场比赛,你用我的吧。我希望你能赢。”百文语气诚恳,脖颈修长仰望嵇慈,那发丝隐隐划过他墨绿瞳眸,显得愈发清冷。 嵇慈面变得严峻,郑重摇头,并把百文的手抬起,露华塞在手心,推了回去。 “不行!我们是对手,哪有人将宝器给敌人的。谢谢你的好意,希望你能重视——”嵇慈话未完,解简便推开嵇慈,挡在身前道:“百君?这不合礼数吧?就算是拿了你的武器,赢了这次比赛。别人见嵇慈手中你的宝器,会怎么想我们呢?是胜之不武,还是胜非其力?你既然是处理文事的,不能这点都犯糊涂了。” 解简懒散地盯着比差不多高的百文,句句犀利,像是要一决高下般,可他语气却轻淡,又像丝毫不在意般。 百文打量后,退步礼道:“我自是出于好心,但人心险恶,你如此揣摩我,是你的事。”百文不卑不亢,慢条斯理道。 解简轻哼,不在意百文言语,而是扯着嵇慈衣道:“没见他身上有块玉,有把剑?” 嵇慈被扯的向前一步,后忙摆手道:“解简别怎么说,他也是好心,咱们别这么说人家。”他对解简语毕,也抬眸对百文道:“百君,你是好人,下次有机会我再收!你这次便收回去哈。谢谢了!” 听此,百文也不语了,只是冷眼横扫解简道,话语却是对这嵇慈道:“嗯,下次有需要来找我。”话罢,他清傲踱步略过嵇慈,回到了自己队伍里。 “你和他什么关系,他这样对你?”见百文走了,解简抱臂冷道,嵇慈挠脑袋,奇怪两人怎么一见面就和宿敌一样?但还是老实回道:“算好帮手吗?反正平时出任务,不会都问他。他人还好,一般都及时回答。” “我呸,”鹿杏晗笑眯眯凑过来,“我就听你说百文回消息快,我才问他的,结果他并不回我!”她忽就坏笑又道没:“我以为只是偶然,结果问了一堆人,他们都说百文不回的。应该……就回你一人~” 嵇慈眨巴眼睛,拍拍鹿杏晗肩,调整情绪,感慨道:“兄弟就是如此!全是好兄弟!”话一出,解简踹了嵇慈一脚,“括噪!回去待来。”他蹙眉,心烦意乱道,话罢,也不管两人,气鼓鼓走了一旁。 “这是……?”嵇慈真是头都大了,这解简怎么又生气了。兄弟们真是一个赛一个古怪,唉,还是叶子淇好!情绪稳定。嵇慈默默叉腰叹气,步子向队伍近了些。想着想着忽就想起鹿杏晗还在身后,他顿住,回首看。 鹿杏晗笑得更神秘了,且笑得花枝乱颤。“小晗,过来笑。我们要开始啦。”嵇慈招招手,示意鹿杏晗过来,她点头,蹦蹦跳跳过去了。 鹿杏晗一把搂着嵇慈腰,称赞道:“嵇兄,你男人缘可真好!”嵇慈一看,揉着鹿杏晗脑袋,“我都是男人,不应该男人缘好吗?” “别,说错了,男人缘,女人缘都好!”鹿杏晗从他怀里挣脱出,却被石头绊得一个踉跄,身子直向后栽去。 “诶!”嵇慈身手向前伸去,但未比得上鹿杏晗后落的速度。但还好叶子淇在后面接住了鹿杏晗,待鹿杏晗稳住身体,才将她扶起。 “谢谢叶子淇!”鹿杏晗后怕的激动道,“没事,下次小心点。”叶子淇老实笑着回应道。陈意念走了过来,打断了几人谈话,指着方才谷峰弟子地道:“坐那里去。待谷老来,这便正式开始了。” 几人应着,这才纷纷赶到那边小山上,并按照特定位置入了座。但上官仪却遭了殃,他们后面正巧是上官仪的弟子们,他们看见自己师兄帮陈老参赛皆是好奇,更是羡慕。羡慕他能和陈意念近经历接触! 毕竟,陈意念平时对非自家徒弟爱搭不理,只有谷老吩咐,必须要接触外人时,他们才有机会搭话…… 但最多的是母爱泛滥,他们在后面维着上官仪形成了个圈,皆如狗皮膏药般贴了上去,大叫:“师父,你怎么真成小孩了,你好可爱!”上官仪便凶巴巴拍回几人,如打鼓般,口道:“去去去。”手却一个接着一个打。 弟子还未驱逐完,忽得天空上方黑了,嵇慈抬头望去,才发现是谷老来了。他背手站于长剑上方,眼瞟向下方的众人。身后竟还有座悬空飞行的马车,装横华美,流苏泛金光,像是流转于钱堆间。 谷老徐徐下落,连同马车一起,落步于凹地最中间。周遭喧闹的人群刹那间全静了声,屏住呼吸期待马车下来的会是谁?谷老先行落地,人群们便“唰——”的直了声,如同排山倒海之势,齐声道:“谷老好!” 谷老早听习惯,垂首摆手对四野的人群道:“嗯,坐下。”这连成黑圈的人群才坐下。谷老待马车也落地,便跨步向前撩开了车帘,先是一枝玉手,挑着红甲探了出来,这手很美,冰肌玉服,一看便是富贵人家。 再是着大红艳花,发簪步摇齐饰之的脑袋探出头。这人才真真露了面。 “江遮月的娘亲,华贵妃?”鹿杏晗睁大眼,身子前倾努力看清那小人。但艳眼刺眼,不得不以手遮额,眯眼看。 嵇慈一听,也向前看。只见那女人雍容华贵,脸上无庸脂俗粉,而是娇嫩如剥壳鸡蛋般的皮肤,五官大气,给人种国泰民安之感,身挺拔。正是江遮月,江瑜白兄妹两人的生母。 “她怎么来了?皇宫不是一向看不起除邪院吗?”身后人蛐蛐道。 未等边上人回复,谷老便扶着华贵妃的手,下了车,待侍女搭着华贵妃手,站在正中间。谷老才步缓,停在一旁,回答了这个问题。 “今年很荣幸邀请了南诏国当朝贵妃,华如意亲临除邪院!并作为贵客,全程观赏,了解我们除邪院除妖赛的风采。这不仅是皇家对我们的信任,更是展现我们实力的一次机会!”谷老振振有词,声音颇有涛天的气势。 华贵妃听此,掩面娇笑。目光却在不断打量着五峰之人,应是在寻两儿女。 第25章 除妖赛(2) 待她目光落于江氏兄妹时,入场路口马蹄声大作。“踢踏——”声层出不穷,且一层更赛一层高,引得五峰之人频频侧头望去。 眼稍打量番便能得知,那为皇家护卫兵,骑金戈铁马,正以气吞万里如虎之势,浩浩荡荡奔驰而来。 但这会是谁的护卫兵呢?嵇慈不用猜,便余光瞥见旁边石头凳上,江遮月傲然站立,眼放金光,以鞭指着最前头鲜衣怒马少年郎,惊喜道:“永哥哥!他来了?!” 她有点太兴奋,声音尖得嵇慈在远处都觉耳朵疼。 不过,永哥哥?他是谁?嵇慈捂耳,认真看向那少年郎。 此时,那马群已在华贵妃面前停下。待少年郎勒马晗首时,华贵妃嫣然一笑,指间轻点,在瞬间婉转收回。这少年郎才堪堪下马,整顿甲胄,认真侍在一旁。而后边人马纷纷补全他们后边空位。 谷老见两人对接完,便左背手,右轻抚白胡子,向前几步大声道:“既然人都来齐了,那便准备第一场比试!即由五峰分别派两人进行大乱斗,”谷老咳嗽了声,对着湘潭峰处勾勾手,不一会,湘长老于人群中踏出,“这场由湘长老负责,并进行细节打分,与结果评判。”谷老叙道,并将位置让给已走来的湘长老。 而他,转身引华贵妃入座后边玉杌,自己也坐了上去。 湘长老向两人点头示意后,忽就抬掌挥地,人腾空而起,只见他起身卷起千堆气浪,泛泛棕黑波点于他掌心愈聚愈大,他手又作握球状,那黑波点就聚成一团,眨眼间成了个巨大无比的斗台。 待斗台落于地面。湘长老这才也下了地,大声喧道:“五峰武试,具体细节为五峰各派两人,进行三轮比拼,只需将除队友外,其他全部对手打退至斗台外,方可获胜。其中展现出好法术,符箓,剑术等一系列技巧,即可根据情况加分。此分是为下轮比赛获取道具的。大家除赢外,得分便是你们最需要注意的。” 湘长老语毕,众人脑海便传来了声音:五分钟内,请挑选选手参与此轮比赛。若无则视作放弃本轮,并间接影响下轮比赛,请重视! 脑海声音散去,坐于最前方的陈意念回首,他对叶子淇脖颈上的上官仪道:“你想去吗?” 上官仪一听,下意识便脱口而出,不屑一顾道:“算了,要真是我上场,不出一秒就结束了。连分都加不了多少。” “为什么使用技巧要加分?”解简淡淡插道,他第一次参加,对于这类事还是不太理解。 陈意念瞥了上官仪眼,“注意言辞,别太神化自己。”后回解简道:“看到各峰席前的白玉石了没。”陈意念说着,便用手指点向那如房屋大小般的玉石。 “这能记录下每个招式,并拆解出如此为,怎么为,再传递给各峰的师父。这样大家都可学习最新颖的招式,技巧云云。当然,你们别想藏着掖着。自己独有本领,怎是玉石记录便可让别人学得会呢?即使学,也不过是皮毛罢了。” 陈意念语毕,上官仪便斤斤计较回刚才的话题。 “诶!什么叫神化自己?”上官仪不满道,用手指着自己,不断夸耀着。当然,这些陈意念直接忽略,他指向鹿杏晗,解简道:“这场你两去,有意见吗?” 两人皆摇头,陈意念便叙道:“小晗,你多用噬灵虫打控制,解简,你用符箓打出加分项。我大体是这么想。具体根据情况灵活变通。如果敌人强悍,别硬撑,直接下斗台。我们目标主要是最后一轮,入画卷。” 两人依旧无多言,且表情淡然,从容不迫。见此,陈意念轻挥衣袖,两人便传送于斗台之上。 不得不说,斗台是真大。足有一亩半至两亩地大,且分五角,互相以绳勾连,而台内是留有空地,无躲藏之地。鹿杏晗与解简便被传送至东南角。 再细看落于其他角的选手。嵇慈探颈而观,吴畏峰派的是百文,与一瘦骨,矮个女子。这女子,他倒是有点印象,好像叫南无喜。 不过印象不深,只知道她很努力修炼。嵇慈有几次深夜到吴畏峰,他总能见这个小女孩蹲在草边,学习各峰的招式,技巧云云,如画符箓,练剑术,打拳。 至于为什么嵇慈记住了她?那还得是她的修炼场所就在江遮月边上,两人成本差距太大,且她应该是擅长“模仿”。她的招式中沾了太多人的影子,嵇慈甚至看到了自己的。以至于嵇慈一下记住了这个叫“无喜”的女孩。 再是李廉峰,即李华长老派出了两齐高八尺之人,这两人一玄一红,玄带棒槌,红配弯刀,正对应着刘古言与花吉。一见红衣花吉,嵇慈不忍暗捏把汗,害怕解简与鹿杏晗会打不过。 当然不止嵇慈一人如此觉得,身后谷峰上官仪,古一的其他弟子纷纷议论道:“我赌这场李华长老胜。这一开局便叫花神上场,其他人打个屁啊!” “诶,可别太早下定论,我就挺看好鹿师姐的,而且那男子,不是陈老的新弟子吗?看看他如何呗。”一人打趣道。 “陈老人厉害,徒弟不乍行啊。忘了花神上回吊打两人?也不知道陈老是用什么眼光挑徒弟的?就凭江遮月比鹿师姐厉害,但陈老没收她作徒弟。我就觉得陈老收徒不看实力,看玄学。” “不是,你声音小点,人家就在前面!陈老是代表谷老出的赛,我们都是谷峰弟子,多信任点行不行?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一人低声提醒了声,但还是被嵇慈听到了,他尴尬摸摸额,并不是很在意。正当他想看其他峰的人时,斗台上突发“砰!!!!”的打斗声。 这一声可真是喧嚣极了,在场无一人不听到。嵇慈愣神,只见湘二提剑迎上了解简的符箓,而湘二剑尖泛着紫光袭来,星飞电掣间与符咒撞出一片炫光。 他们已经打起来了。 刹那间,五峰观战席前方的白石便浮现出“湘潭峰湘二,使用紫檀炫刃,加一分,现累计共一分。”这一分便把湘潭峰推到了第一位,而其他四峰为零,并列在湘潭峰下方。 还不知是湘二剑胜一筹,还是解简符箓更胜一筹时。花吉便抛过弯刀向两人袭来。那弯刀像是长了眼般,竟会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度,叫解简与湘二皆撤身,却不知这弯刀会袭向谁? 可两人正提防着,长玄本与一侧百文纠缠时,不知怎的,转身便向这边炸出黑雾,这黑雾迅速散成一团,如惴流猛河包围几人。而长玄形似鬼魅一把钻了进去。 现场顿时乱成一团,除长霁,南无喜,湘五在北处对招。其他人如百文,长霁,鹿杏晗,刘古言见此,纷纷钻入黑雾中。 “可这黑雾不是有毒的吗?他们脑子有泡啊,都送命?”身后弟子发了问,嵇慈也不由好奇起来。待鹿杏晗钻入不过五秒,一红绳飞向天际,连带着面色凝重地鹿杏晗一齐出来。 她绕手操纵着月灵不断旋转,至直掀起气浪推开黑雾,观战席的众人才看清眼前场景。 解简手拿月灵伞柄,正激情与花吉弯刀打得难舍难分。刘古言时不时参与进,可两人都没打退解简半分,反倒是长玄被刘古言抽空以符箓控了身,长霁正欲从南无喜那抽身解救时,却因分神,被南无喜一掌推至台下。而长玄也被湘二,湘五乘机打落台下。 各峰前面白玉石不断刷新加分记录,眨眼间,李廉峰成了积分榜首,而谷峰暂居第二。嵇慈眼才成白玉石那挪出,便又见鹿杏晗被打落台下,这竟是百文,南无喜联合了湘二,湘五同抵抗鹿杏晗一人。 解简分身乏术,这四人又不掺和花吉的事,于是鹿杏晗便被针对下了台。 待鹿杏晗一下台,百文却与湘二,湘五打起了……假赛? 只见百文抛出露华,在湘二,湘五间比划出各种招式,而这两人故意接招,实则借招也释放这技能刷分。不过几秒间,这招招眼花缭乱,看得观战席是目不暇接。 且,他们面前的白玉石榜首变了样,由李廉峰替换成了吴畏峰,第二成了湘潭峰……而谷峰成了倒数第二。 嵇慈呲牙,心忖:“这两峰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刚想着,上官仪沉声道,“湘潭峰与吴畏峰联手刷分,但不参与花吉,解简他们的斗争中,定是想待这三人体力消耗殆尽,再合力打落三人。这想法……好是好。但是他们这么做,那三人怎么会看不出来。” 是的,那三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只见花吉瞥向白玉石,手中弯刀顿时从解简那拐了个弯,直冲向湘二。湘二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在光刀剑影中被打落于台下。 “这想法还是愚笨的,他们刷的分还不够花吉反应的时间。”上官仪唏嘘道。 陈意念却嗤笑,“你想到的这问题,百文会想不到?你猜吴涂为什么让南无喜上场?” 第26章 除妖赛(3) “南无喜,就那个小姑娘?我还不知道有这个人。”上官仪望着南无喜,她并没有与百文同刷分,而是一个人呆立角落,静望花吉,刘古言与解简对招。 但湘二下了台,花吉与刘古言对视一眼便转化了攻击目标。百文见刘古言飞来符箓,身后扯,便飞身于南无喜身后。 而湘五未来及反应,在棒槌的追击下,侧身跌下斗台。 此刻,斗台只余下了百文,南无喜,花吉,刘古言,解简。 花吉率先对南无喜发起进攻,他在举手投足间破发出黄符,四散开来。而百文却一脸淡漠,因为,眼前南无喜依然模仿出解简的招式,以剑对付花吉。 嵇慈在花吉的脸上看到半分错愕,但更多为玩味,起兴。解简见此,也是一征,随即再与刘古言对峙中双双落台。 可为什么嵇慈见解简更像是主动跳台的? 还未缓神回来,南无喜已与花吉对上几招了。他们打斗根本不像是平时过过招,更几乎于望死里打。 但模仿还是有限度的,南无喜很快便用尽了解简的招数,却在接下来的对峙中,百文的辅助力下,脚踏剑柄,手结诀,片刻间冒出剑影,正以簇簇飞叶劈向花吉。 花吉一脸淡然,却在挡下第一道剑影时,脸瞬间变了色,且不仅是他,在场无一人不如此! “为什么会这样?!那不是陈老的招式——只此柳影?这么难学得招她都学出来了?”身后人惊呼却小声压抑着,再是炸出密集讨论声,花吉使出浑身解数也没抵抗成功,只得败北,跳下台了。 “这姑娘确实很聪明,难怪这此除妖赛玄她上台。”上官仪恍然大悟,眼睛迸发出别样喜意,“怎么现在才知道她呢?” 上官仪刚讲完,湘长老便化身斗台上,宣布这场胜利方为吴涂峰,加三十分。 而他们眼前白玉石上,第二李廉峰本与其比分紧咬,只差一分,现在便天差地别了。 湘长老将参赛选手传回各峰席位,鹿杏晗长叹口气,坐于嵇慈边上,不满道:“怎么还可以联手的?” 陈意念听此,沉声安慰道:“这场比试输赢不重要,最主要的是看清对手,了解对手,知己知彼,方百战不殆。解简做得便很好。知难而退,不浪费精力。” 解简洋洋道:“是的。” “其他也不多说,还是探清对手为主,安全为辅。下把还是你两人上,有问题吗?”陈意念续道,他表情淡漠,静望解简,鹿杏晗两人。 “没问题,”鹿杏晗本来愁眉不展,但转念一想,还是自信了些。 第二场比试,除李廉峰外,其余参赛选手基本不变。 然而诡异的是,无论再使用什么新招式,南无喜总会破解出相应招式,就好像是有人提前通风报信般。 如果真有人通风报信,那很明显就是百文了。嵇慈现才知为何吴涂长老要派百文,南无喜上场了。 南无喜根本就没有自己的招式,她随机应变,变化多端,叫人无从下手。百文就招花惹草,黏着敌人下手,两人很快拿下第二场的顺利。 到了第三场,花吉又上了场,他似乎摸出了点门路,在南无喜躲避时用了个新招式,击落她下了斗台。 至此第一轮比赛结束,吴畏峰拿下第一,李廉峰与湘潭峰并列第二,谷峰第三,善仁峰第四。 这个结果,和嵇慈想得有偏差。最后一名,实至名归。 毕竟善仁峰平时就研究生老病死,都不太擅长近战,搏斗云云。 但是第一是吴畏峰,这是嵇慈万万想不到的。 嵇慈不由心忖:南无喜这个小女孩,确实强悍。 第二轮终是步入画卷轴了,湘长老挥手见便收回斗台,他仰望玉杌上那面露沉重的谷老,谷老自然是感受到了目光,脚踏向下一步,眨眼间便幻步到了湘长老身边。 他双手合十,再渐展开间,赫然出现了被捆妖绳束缚住的卷轴。 这卷轴形长同宽共百寸,待它被彻底展开时,画卷中的万籁响彻整个禁地,里有虎啸龙吟,似扑面咆哮:又有凤鸣九啸,声如萧阵阵刺耳。 但更多是不知名的哀嚎,多如孤魂野鬼,咕咕声如鸡。 随着卷轴由首到尾展开,卷中山水便呈现出泼墨彩画,红一块,紫一块,亦或者是青一块,玄一块云云。 每块地各不相同,野蛮生长。 画卷轴被竖立于正中间,它正徐徐流动,上下移着。 谷老见此,唤来各个选手与长老候与两旁,嵇慈等人才传送下来,身上便多出了令牌。 此令牌刻着一凸点,嵇慈用指腹轻磨着,耳听着谷老细细解释规则。 “你们眼前是除令牌外的宝器,各队伍以积分排名进行挑选。”谷老声如厚钟,传音间面前又浮出五宝器,一牡丹,一药丸,一锦囊,一锦衣,一爪钩。 “牡丹,能在妖境中,一定范围内遇妖机率减少。且拥有一次净化,恶化妖心灵的机会。” “药丸,能化解画卷轴内一切毒性。” “求救锦囊,拆开心默念需要求助之人,他/她的招式,限时拥有五分钟,三次。” “锦衣,穿可隐身,脱则显形。但易碎,不可触碰到刀光剑影。” “爪钩,任何地皆可爬,无论陡峭,黏滑,亦是柔软,坚硬。” 话罢,谷老给了五分钟时间,供五峰商量。作为第三名,又或者说是倒数第二,嵇慈并没抱太大希望于挑宝器上。 鹿杏晗倒是喜欢求救锦囊,眼巴巴望着吴畏峰拿走牡丹,再是李廉峰与湘潭峰同时拿走求救锦囊,药丸时,心这才死了个彻底。人待在一旁与自己置气去了。 “陈意念,我们拿什么?”上官仪跳起来打了陈意念膝盖,指余下锦衣,爪钩奇道。 陈意念无半分思索,抬眸将目光落在了锦衣上。几人这才纷纷向锦衣看去。“你确定?” 锦衣实在不比爪钩好,它太易碎了。上官仪些许迟疑,不太愿拿锦衣。 但在陈意念坚定目光中,还是败下阵来。他向前一步取下薄如蝉翼的锦衣,只得望向善仁峰取走爪钩。 “既然大家都择出心仪宝器,那便准备入画卷轴。这画卷轴为何物,早在一月前就告知长老们通知下去,在此也就不多赘述。各长老回席后,需将身上灵珠镶嵌入白玉石正上方,方可查看入画卷轴弟子。现还请各峰长老回席内。” 谷老语毕,各峰长老“唰——”的声,纷纷不见。而嵇慈眼且流转于各峰长老的消失**内,眼便一黑,再眨眼就到了一花丛间。 他是立于与他同高的花丛里的,眼前花属实艳得很,从根到尖皆是争相绽放地红橘七瓣花,花挤花,花也挤人,叫嵇慈只见得自己,看不见他人。 他试着跳起来看,便见眼前花成海,密如蜂巢,根本就不像有人呆的样。那既然见不到,掏信灵纸联系总行了吧? 答案为不行,为了比赛公平性,在入画卷轴那刻,信灵纸便失效了。 不过很快,嵇慈手扒花簇,身像前探,人还未出花丛,上官仪便找过来。这一碰上队友,嵇慈心里那叫一个又惊又喜,忙问师叔道:“师叔,其他人呢?” 上官仪爬上嵇慈身上,在嵇慈托举下上了他的脖颈道:“尚未见到,能见到你算碰恰你来了我这里,我又恰巧听了个身。” 他说着稳当住身形,扯着嵇慈头发望着花海,叙道:“不够很快便能见到了,我上你身总算比这龟孙丑花高了!你在大声吆喝声,保准他们都能找的到我们。” 上官仪信誓旦旦说着,身子已不断向上伸高,不知是想找出路呢,还是找人呢。亦或者说是两者皆有? “没问题!”嵇慈应下来便开始吆喝着其他人的名字。不过两人走了良久,他们声音想是被人吞下般,竟无一点用处都无。 而且这天本是蓝天白云,一副花好景美之感,可这样走着走着,非但没见到其他队友们,下秒天便变了副脸,直接成了黑夜,却不断摇晃中…… “等下…”上官仪先反应出不对来,他扯住嵇慈头发,示意他不要说话。下秒,两人便都静在了原地。 “怎么了?”嵇慈抑止声音,些许吃痛低语道。他头皮被上官仪扯痛了,却又不敢提出。 可过了良久,回应嵇慈的不是上官仪的声音,而是伴随地动山摇的咀嚼声。 不一会,这摇晃感与咀嚼声一同消声隐寂,天,又亮了。 这里一切又回到了嵇慈刚传送来的模样。同时有个不切实际,毛骨悚然地想法在心里陡然而生。 “师叔……我们不会处于妖的嘴里吧?天亮即张嘴,天黑即闭嘴?”嵇慈不可置信的开口,他颠颠上官仪待着他的回答。 不置可否,上官仪沉思会儿,半晌,才开口道:“不得不说,你的想法很可以,是有点道理的。可如果我们传送进来得是妖的嘴里,为什么我们还没被吞?其他人会不会在这,还是说在其他地?” “这个……我倒也不是很清楚。不过现在都重心应该是找个安全地。”嵇慈思忖片刻答着,他们聊着的功夫,又经历了两回地动山摇。 不过幸运的是,每次摇晃幅度都不会太大,至少对他们来说是影响不大的。 上官仪答:“没错,是这样。先保证自己安全而主。”他说着,手却拔出了三斋,并在股股绿流中,三斋分成两木剑,在嵇慈抬脚中钻了起来,且带着嵇慈,上官仪上天。 “这可比走路快多了。”上官仪边低语叫三斋加速,一边自豪道。 是的,三斋确实比嵇慈走路的速度快多了,可为什么嵇慈总觉内心不安? 但好像,霉运缠身是嵇慈见怪不怪的本领。果真良久后,三斋撞上一透明墙……它撞得发狠,嵇慈与上官仪双双坠地,不仅是两人晕头转向,剑也瑟瑟发抖。 第27章 除妖赛(4) 嵇慈先行稳住身子,再左手掳上官仪,右手将三斋护在怀中。两人一剑这才安定下来。 “这有界结?”嵇慈道,他顺手将上官仪驮于脖上,待上官仪找到最舒服的姿势,这才将剑也给了他。 “看看就知道了。”上官仪回道,他闭眼眨眼间,于手心唤出一绿光,光随语变,在他手中愈发涨大,半晌,上官仪见绿光凝聚得如蹴鞠般大,这才打向那透明墙。 透明墙在接触绿光的刹那,显现暗波,它……似乎蜷缩了下……?而后,绿光形成寒冰尖柱,刺透了方才他们过不去的地方。 两人都没下意识过去,而是待了几秒,见四周并无反应,这才向前了几步,让三斋探了探前方。 三斋“唰——”得飞过去,忽然,在两人准备跟上去时,脚向前一踏,柔软湿地赫然变了味,连带着粘黏刺鼻的气味,天瞬间晴变阴,脚下花海成了滩滩血污。 而嵇慈与上官仪两人,这才发现他们被倒绑在枯树枝上。 这枯树长得巨大,足足有座茅屋般大小。可它枝干偏偏稀又少,零星几点上下,左右错落辍着。虽光枯却结着硕大果实,可为什么这败落枯树会有果实? 只因这果实不是真正果实,而是人。 人被弯曲枝干缠绕脚踝,绑住身体,至自头部,才由一头颅吞噬着。且,头颅与常人无二般,只是少脖颈,躯干。正不断吞噬着被绑之人。 而嵇慈与上官仪被绑一起,两人脸部那吞噬的头颅被三斋刺得冒血,以至于血喷得四射,坠落于地,才让两人醒来。 嵇慈,上官仪很快反应过来,上官仪下意识便叫三斋砍了那弯曲枝干。三斋才应声飞来,一直躺尸的福宝便先行一步,以闪电之速,砍枝干,接两人。快得只叫两人见个残影,滞空感才冒个头,便被福宝掐了尖。 上官仪努眼看着这枯树,就见到鹿杏晗,叶子淇两人一左一右,依旧被头颅吞噬着。而最下方躺着解简一人,闭目宜神,身澄清,无一丝妖脏染的痕迹。 奇怪,这是嵇慈的第一反应。可来不及细想,口就道:“去帮鹿杏晗,叶子淇起吧。” 福宝果真通人性,放下两人于解简边上后,与三斋双双上升斩向头颅,砍掉枝干。接住了两人。 待鹿杏晗与叶子淇一齐被放在地上,上官仪给三人探了探身体情况。 嵇慈见道:“他们大概也陷入了那鬼地方。” 上官仪点头,手从解简探到叶子淇,后手一顿,便道:“嗯……都没问题,等会就都醒了。”这话才幽幽不过三分钟,解简就睁开了眼,再是鹿杏晗,叶子淇。 “这是造梦妖树,大家可以看见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有些事是会真实发现,有些便是奇妙想法。它会吞噬入梦之人,若未及时出梦则会成了它的养料。”上官仪站直身子,望着面前庞然大树,淡淡开口,“你们做了什么梦?” 这话一出,三人皆是一愣,慢慢缓神。良久,叶子淇先行娓道:“我入的梦,它是一座宫殿,我看见了一个年轻的女人躺床上,身边是侍女与产婆。随着台前香烛渐暗,她产下两女……一女浑身白毛,一女正常孩童样。” 忽然,叶子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蹙眉不喜。“那年轻女子大惊失色,身侧侍女便不知与产婆说了什么,随后,她将白毛女孩挖了只眼,塞进夜壶里,再从另个襁褓里抱出一男孩。而这个襁褓里不止男孩一个,还有个女孩……待我欲向前看清女子时,便被你们救了。” 听到这,几人面面相觑,嵇慈问道:“年轻女子,以及其他孩子都没看清吗?” 叶子淇望向嵇慈,征征点头。 “那鹿杏晗?你的呢。”上官仪叉腰说道,鹿杏晗瞬间摆出与叶子淇同等表情,但更多是惊讶,羞愤,脸红成苹果,扭捏道:“我、我看见了师父……用嘴亲自喂嵇兄吃下啥东西。而后师父脱下嵇兄的上衣,用手输送着什么——” “停!鹿悠这啥啊。”上官仪脸皱成团,似乎听着什么脏东西般。不过,话且言毕,解简脸露严峻,冷着插道:“师姐,你继续。” 解简声音太冷,冷得像是二月寒霜,冻得鹿杏晗不由觉得,这句话怎么会是解简说出开的。但她还是续道:“师父与师兄周围是数不清的尸体,有人有妖。到这,画面结束,随后便是一簇簇画面形成的走马灯,我看见了个成长速度极快的小孩,他杀了好多人,包括他自己。” 鹿杏晗说完,她摇晃脑袋,问向上官仪,“师叔,这梦是有什么说法吗?” 上官仪道:“造梦妖树,会随即挑选与你接触过的人,将他们的经历融入梦境,但大多数都是假的,由树编造的。” “解简,你没吗?” 解简摇头,手腹紧揉搓衣角,虽说他神情淡然,却不知怎的,落于嵇慈眼中倒成了隐忍。“我有事得处理,你们先找个安全地。” 画卷轴,想要胜利,只需保证自己所在队伍活到最后。亦或者是待五个时辰,待画卷轴的主妖现身,率先击败的队伍,为胜利者。 但随着时间加长,每个时辰各地都会继续“褪皮”。这褪皮为何?即各地有十层皮,随着时间流逝,一个小时便会加强妖物本领,令存活更加困难,所以被喻为褪皮……且各地地势大相径庭,有雪山,空岛,深海,树林云云,根本不知道会有哪种类型妖物显身。 解简说完,轻跳起,欲引便缠绕脚下,浮动似水带着解简飞走了。上官仪并未拦他,带着三人向反方向走,这枯树周遭是一圈深渊。几人走到边缘,向下一看,那下方全然望不到底,只见得狰狞的树根,像是这座空岛的脉搏,在不止所云中生长。 而深渊的跨度又很大,总给人惴惴不安感。 福宝已在嵇慈手掌下蹭来蹭去,迫不及待想带他过深渊。上官仪拔出三斋时,见福宝如此对嵇慈活跃,又想起方才鹿杏晗的话,不有打趣道:“宝器与主人同心,我们与宝器不仅是队友,更是挚友。福宝这么喜欢你,那陈意念也差不了哪去嘛!” 嵇慈刚站上福宝,听此话不由低头,任凭红晕轻泛着,挠头驳道:“非也,我与师父呆了十二年久,福宝认我很正常,我们情意与您和叶子淇师弟相同。” “是是是,我都懂,我不说了,先走吧。”上官仪意味深长点头道。他说着的功夫,三斋已化了木剑,载上了鹿杏晗,叶子淇两人向前飞了。 嗯,嵇慈心忖,随即低声唤福宝跟上,大家这才都离开这座空岛。剑未飞到彼岸,彼岸草丛就有人冒了头,先是一人,再如雨后冒春笋般,那一大片皆唰的冒出头来。 它们长相敦厚,个矮如板凳,却手皆拿尖石,虎视眈眈盯着嵇慈等人。 这发生只不过几秒,正当上官仪于最前头示意大家避开时,那堆矮板凳已纷纷举起手中尖石,以巨大蛮力砸向嵇慈等人! 一道道尖石破风,在空中划出箭雨感般,所在之地,竟无一丝白点,全被尖石侵占,真是急又密。 嵇慈几人该怎么躲?又或者说是完全躲不了,没人能在几秒中极限反应出来,于是任凭尖石砸得自己头破血流,更甚者如嵇慈般,不知怎的,福宝主动缩了身,让嵇慈坠落无境深渊之中。 “嵇兄!”鹿杏晗率先反应过来,她大骇,身跪剑柄,下意识伸出手想拉嵇慈,却空得个无望,杏眼睁得老大,却净是泪水,正如断线得风筝坠出了线。 其他人也看见了,但为了保证鹿悠晗,叶子淇的身命安全,上官仪对三斋咬牙怒吼道:“快走啊!!” 三斋似乎蜷缩了下,随即快速飞离。 伴随着鹿杏晗绝望嘶吼声,嵇慈只见发绕眼前,盈盈如水,连带着衣裳急着向上离开他,可为什么是鹿杏晗的声音先藏起来了呢? 嵇慈想啊想,他垂眸,任凭眼中那秋水波粼被底下黑暗吞噬殆尽,好像……连同他的心一起,没了温度。 在快坠地时,嵇慈还是低声唤道:“福宝,你怎么就不要我了?你不可以这样,我爹娘已经不要我了了,你怎么可以不要我呢。” 他声音太过温柔,无一丝对死亡的恐惧。更多像是喃喃抱怨,明明接下来可能会摔成一坨烂泥。亦或者死无全尸? 但对于这些,它在嵇慈这里已经不重要了。嵇慈他只好奇,福宝逃了怎么还不找回他?原来宝器也是怕疼的吗? 奇怪,明明这是件小事,怎么就多愁善感起来了。 嵇慈叹气,随后身子重重落地,“砰——!”的声,这生命逝去的声音被调皮地传遍了整个地下,嵇慈感受不到痛,只是觉得有股温热从五官中齐出,眼也无了光,渐渐闭上了。 在弥留之际,有道男声忽就在嵇慈耳边炸开,“有人要死了!快救人!” 不知不觉就快写到10万字啦,谢谢各位宝贝们的阅读支持[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除妖赛(4) 第28章 除妖赛(5) 不知过了多久,脚像踏入冰窖,寒潮绕着檀香刺入骨,而身上又如暖阳照耀,闲情适意。嵇慈眼未睁,感官与手便开始动了起来。 他指尖刚微蜷缩,下秒却被只手紧紧握着。那手很有劲,骨骼分明,紧贴他腕处,除大拇指搁一旁,其余两四指指腹揉着紫筋……这是这探脉吗? 嵇慈心忖,眼微微张开,便见一甲胄衣着,头带金盔,面深邃男子,他边紧抱着自己,边探脉。 余光瞥向四周,两人身前是张牙舞爪的橙红篝火,后方是冰冷严峻的石壁,而左侧是宽广空地,右侧却窄得只能挤下一个人。 不过,这儿真是寒冷得紧,还无一丝光线。要不是有火,不然黑暗真在这称王称霸,吞噬一切了。 下意识便是起身离开,却无一丝力气。但男人看见了嵇慈醒来,身未动,只是惊讶道:“这么快就醒了?你先别动,我看看你身子还需要什么补补。” 嵇慈也些许惊讶,男子神情淡然,好似与他相识般。 可比起好奇,他更需要警惕,于是他用另只空着的手摸向腰间,在摸到令牌时,松了口气。还好,这个没丢。 “你是……?”嵇慈问道。 男子些许玩味,垂眸望嵇慈道:“你应该见过我。” “见过你?不,你应该记错了。我们没见过。” 男子笑出声来,放下了握着嵇慈的手,认真道:“行,既然你忘了,那我正式介绍下自己。”他笑眼暗沉,给嵇慈一总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在下南诏国御前侍卫,林向永,奉贵妃娘娘旨意,前来护两位小主的安全。” 林向永?侍卫?这么一说,嵇慈好像有些印象了,等等,嵇慈一征……眼前男子的脸愈发眼熟,江遮月那声喧嚣“永哥哥!”,鲜衣怒马少年郎全然重叠成一人。 “我记得了,”嵇慈恢复了些力气,艰难地从他身爬起了身。他先是道谢,再是将令牌悄然往腰间藏了些,后撑着岩壁站直身来。 本以为身子会很痛,毕竟从千万米坠落,结果竟然无事发生。嵇慈更加错愕,脸呆滞望他,心更多好奇他是怎么救自己的,作为侍卫还有医人的本领吗? 但好奇归好奇,嵇慈轻微蹙眉,张张嘴,还是把刚到口的疑问咽下肚。 “怎么样,不会痛吧?”林向永也站起身,拍手插腰看他。 嵇慈摇头,“不会。” “那我们走,找路离开这鬼地方。”林向永转身便走,他走向的方向是一窄路,全然无他们现处的地宽敞。那窄路被两边岩壁紧压着,在篝火的光晕下显得危险至极。 “林兄,为何往这走?”嵇慈迟疑跟着后头,发了问。 林向永未止步,手扶配剑,回道:“不止我两,还有两人。他们在那边等我们呢。” “谁?” “百文与南无喜。” 嵇慈一听这两人,头晕心忖:这两人怎么也掉下来了。步伐这才快了些。 这路窄就算了,还绕,两人这是七拐八拐视线才豁然开朗,这是处泉流地。比起刚刚需篝火照亮不同,它自带荧光,且是由泉水中自然溢出,颇有种水漫金山之感!泉水不大,由一岩石口中流出,呈扇形,最外边又由碎落的岩石围住。 百文,南无喜两人保持着距离,狼狈地坐在泉水旁。 林向永先行一步,向两人颔首。百文并未看他,只是目光如烈火般,征征望着嵇慈。嵇慈被看得红了脸,落坐于林向永身侧。 “百文救的你,他两人救你算是用尽全力,在没了力才来这泉水处。因你不能移动会坏了效果,还是留了我看你。”嵇慈刚坐,便听到林向永冷不丁地说道。 原是百文,南无喜救了自己吗?嵇慈认真望着两人,起身手作揖道:“多谢百君!多谢南无喜师妹!” 百文摇头,他忽苦笑道:“先坐着,比起这个,我更应感谢是你救了我。”南无喜在一旁无言,点了头。 嵇慈不解,坐下奇道:“此话怎讲?我与百君交际屈指可数,并未存有救命恩情,除今日外。” “不记得正常,毕竟我在你记忆里早已逝世,”百文依旧垂眸,还是那副清冷坚韧之态。“我还有个名字,叫……时雍。”他说着,抬眸望向嵇慈。那脸多是孤傲,却墨亮泣泪。让人难以察觉到其中情绪,“大哥,我是时雍。” 当时雍这两字从百文嘴里吐出时,嵇慈脑子忽就炸开,混沌无比。不因其他,只因时雍这二字,他太熟悉不过了!可、可是眼前人与记忆中的时雍,脸根本对不上。但些许是其他原因?反正不宜多想。 但比起震惊,难以置信,嵇慈更多为被蒙骗与庆幸。嵇慈下意识向前一步,用手摸向他的脸细细打量。“时雍?你真的是时雍?你怎么成百文了?!”他说着,笑得温煦又蹙眉不展,“你当初为什么要假死?咱们哥几个玩得那么好,你死了,叫我怎么办。” 百文本也笑着应他,却看到假死一词,不悦地打落嵇慈手轻嗔道:“未曾想过假死,是陈意念要我们不得不死!” 嵇慈更加不解,师父从他小时便带着他,在家中出事后,混了几年江湖,带过十几孩童与他同行修炼,只不过在入除邪院,大多因各类事情死了,只留下包括嵇慈在内的六个孩童,而时雍便是老五。 这六孩童内,两女四男。哥六个玩得很来,相处融洽,情同手足。可时不我待,不知怎的,除嵇慈外,老二至老六都死了。像未入院前,那十几孩童一样,死得五花八门,像是刻意有人为之般。小嵇慈是既伤心欲绝,又吓得入不了眠。 他总觉得哥几个都死了,下个便是他了。于是他缠着陈意念,天天离不开陈意念一寸,生怕下秒见不了唯一的亲人了! 但陈意念被小嵇慈缠得头痛,便问小嵇慈为何如此这般?于是小嵇慈老老实实回道:“我怕死了,就……见不着师父了。” 陈意念听见这回答,被逗笑了,便掰直扭捏的小嵇慈,问道:“谁告诉你,你会死的?” 小嵇慈支支吾吾,却想到死去的兄弟姐妹们,瞬间泪如涌出,一股脑将他担心的事宣泄而出,多是伙伴们都死了,他不是下个是什么?而且,他喜欢师父的紧,不想离开他,所以只愿在有限的时间内多陪陪师父。 陈意念一听,脸忽变严肃,双手搭在小嵇慈肩,真挚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人死活,非我所能顾及。唯独你,我必护其周全,保其性命无忧。” 这话一出,可把小嵇慈唬得一愣一愣,心里道不出得暖和。事实果真如陈意念所言,嵇慈不像其他伙伴,跌跌撞撞活到了现在。 所以,陈意念在嵇慈心中可谓圣人,不仅人好心善,还对他,小晗,解简顶好。怎么也不像是会杀害徒弟的人。以至于嵇慈是不大相信百文的话。且听百文如此诬陷师父,嵇慈心不由生了些怒意 “百文,你大抵是记昏了头,师父怎么会杀你们呢?你不怕师父现在听了去,寒了心吗?” “他听不了,不然我也不会在这认你!”百文见嵇慈不仅不信,还隐隐有怪罪意味,脸彻底黑下来。本就知道嵇慈可能会不信,却真正见到时,心还是如遭针刺。 “这是百裂谷,有特殊妖气遮盖了灵珠摄取信息,在画卷轴外,你的呈现画面是黑的。包括我们几个皆如此。” 百文起了身,带着怒气又背了身,不看嵇慈。 嵇慈望着百文背影,又望了眼南无喜,林向永两人,他们两一声不吭,默默看戏中。此刻,嵇慈真是满脑子的疑问,为什么百文非说师父杀害他?为什么恰巧是百文在这救了他?为什么林向永一个外人可以参赛?为什么南无喜,百文没与其他三人走,而且到了这鬼地方。 还有,福宝去哪了? 但问题再多,嵇慈还是分的清主次的,百文救了他,无任如何,态度还是要好些的。 于是他为刚刚无礼行为道了歉,“百文,呸,时雍。我不该如此说你,但你能好好说说,为什么说是师父杀害了你吗?” 嵇慈记得时雍是去采草药时,意外采了毒灵芝,回来先行煮了吃,这才被毒死了。这才刚回忆上,百文说出的话,便将这回忆全盘否定了。 “你记得是我吃得毒灵芝?实际上,我连灵芝都未采,只不过在熬草药时,忽就便那亲爱,可敬,教徒有道的师父陈、意、念,一剑用福宝刺入心,甚至无需第二下,我就这么‘死’了。我意识垂危,却见他那一脸嫌弃地将剑上的血,一下一下在我身上插干净!” “他一直未开口,眼神却尽是傲寒,视我命如蜉蝣。不过上天怜我,陈意念并未检测我是否活着,便随手将我丢于乱葬岗。恰谷老因公事行至此地,见我蚊蝇傍身,却还活着,这才救了我,将我安置吴涂长老那养着。” 百文说着,回了头。他冷冰冰盯着嵇慈,一字一句重重咬道:“你是不是想不到师父竟会如此?更不敢想?我自也是如此!在被救后每一日,当时场景便如梦魇般,一到午夜便缠着我,叫我呼吸不来。我只得接受这荒诞事实,为了能继续活命,这才换了副面容,不被陈意念认出。” 第29章 除妖赛(6) 这不可能,更不会,师父没有理由杀害自己徒弟。嵇慈在听百文语毕,第一想法便是如此,只不过百文没必要撒谎。 且就论此事为真,那当前最需搞懂得为,为何陈意念要杀害百文?嵇慈心泛苦楚,手攥紧成拳,想询问百文,可见百文痛苦万分的模样,也不像是知道缘由的。 所以,这件事大概是师父一时兴起?但这就杀死了嵇慈原本心中陈意念的形象。这叫嵇慈怎么接受? 但,无论如何,他与师父相处甚久,比起百文的一面之词,自己才是更了解师父的人,自己应该相信师父。 “那你打算怎么办,复仇吗?”嵇慈静望着百文,内心又开始挣扎万分!一边是儿时追着自己屁股后面,信赖,仰慕自己的玩伴,一边又是与自己相处十二年载,赋予自己第二次生命的师父。 无论站谁,都是对另一方的不公平。 百文听见“复仇”二字,嘴轻念了几遍,他忽就脸色愈发暗沉,苍白,步步紧逼嵇慈,直至将嵇慈逼到岩壁,这才恶道:“复仇?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我能碰到他一根手指吗?这般实力去复仇,是自寻死路吗?” 嵇慈:“那你准备如何?” 百文:“总有一天,我会将他碎尸万段,将他首籍灌以污秽,再供世人观赏。怎么样?这个想法是不是很妙?” 嵇慈:“……你疯了,你就不怕我告诉师父吗?” “我疯了?”百文一滞,整个人冷了个彻底,但语气依旧淡漠,他眯眼贴上了嵇慈的脸,“你不会告诉他,除非你想看我死第二遍?” 坐着看戏的南无喜听不下去,站起身便拾起颗尖石,砸向嵇慈。 她抛得稳且准,力度还大,不偏不倚砸到嵇慈腰间。 嵇慈被砸得刺痛,“嘶…”的声轻哼出口,视线还未从百文脸上移出,就听南无喜阴阳怪气起来。 “你有什么资格说百师兄疯?哼,敢情蛇鼠一窝,皆是蛇蝎心肠!好歹你的命还是我们刚救的,现如此就要翻脸了吗?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被陈老带那么久,原只是个鼠辈?天天要死不死?” 这还是嵇慈第一次听南无喜说话,小姑娘凶恶,话语间针锋相对,无一分稚气。与她那个子极其不符,却让嵇慈幻视到了李礼大儿,小苗。 “罢了,既然与你说不通,那救当我从未救了你吧,你可以走了。”百文些许是静下来了,转身走回方才坐着的地。 “无论如何,大哥,我不希望我两反目成仇,倒失去之前情分了。”百文坐在地上,抚着露华,不知想些什么,他没看嵇慈,只是静静呆着。 他身旁的南无喜却不相同,见嵇慈没有想走的意思,又拾起颗尖石对着嵇慈,摆出要继续砸的架势,道:“百师兄都赶你走了,你怎么还不走?好意思舔个脸继续呆着?” 既然百文,南无喜都这么说了,那确实该离开了。嵇慈没吭声,还是向几人道谢,承诺以后有事可以找他帮忙,只要他能,就必定帮。后转身离开了。 但他才走没几步,便发现身后脚步多了一道,嵇慈止步回望,林向永便显了身。他眼炯炯亮着,哆嗦下配剑,不自在道:“我和你一起,找机会离开这。方才你离去时,我问了百文,何时才能离开,他说他有事,需呆一段时间。但我有任务傍身,这才准备跟着你。” “好,不过我们应该很快就能出去了。”嵇慈说完,又拐入那窄路里去。 林向永迈开腿,也就跟上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如方才般,只不过这次两人却调换了身份。 嵇慈道:“林兄,能问你怎么来的这吗?” 林向永道:“自是谷老传的,他早已与贵妃娘娘达了约,额外加我进来保护两小主。” 嵇慈道:“那你是没找到江遮月,江瑜白两人吗?怎与百文,南无喜呆一起了?” 林向永道:“我一来就被传到百文身边了,本来说是跟踪令牌的,结果一问百文就听他说,公主见她令牌有划痕,百文没有,公主就和他换了。恰巧谷老追踪的正是公主的。” 林向永说着忽就扶额不语,嵇慈在前方看不见他,但没听见声,便询问一番,“然后呢?” “然后因降妖,百文,南无喜与主子们走散了,我正是散了的时候来的。” 这下嵇慈的疑问都得到了回答,他也不再多问,点头表示自己听到,这才把重心放在了出去一事。 对于此事,他倒不会太担心。毕竟师叔,师兄妹们自会找来。 事实也果真如此,嵇慈刚出窄道,便与焦急的鹿杏晗,上官仪,叶子淇撞了个拂面。 下秒,人还未缓神,身子就被鹿杏晗撞着后退几步,她手紧抱着嵇慈腰,比起问候,鼻腔的呜咽声最先钻了出声。 嵇慈心一暖,左手回抱,右手揉着脑袋,道:“还活着呢,没事!” 鹿杏晗重重点头,泪水似不要钱般,尽淌嵇慈衣上了,见那薄背一抽一抽的,嵇慈又只好将揉脑袋的手轻拍着背,哄道:“别哭啦,哭花鼻子就不好看了。” 听到这,鹿杏晗才抬起头,捶下嵇慈胸口抽了身,难过道:“本来就不好看!而且比起好不好看,我明明更在乎你死了没有!” “嗯嗯,说的是。”嵇慈边说,边对见鹿杏晗完事,才过来的师叔,叶子淇问好。上官仪依旧被人驮在脖颈上,只不过这三人皆憔悴许多。 “过了三小时才来找你,真对不住你啊,”上官仪拍下嵇慈脑袋,目光却落在他身后一声不吭的林向永。 “没事——”嵇慈还未回应完,便被上官仪打断,“他是……那骑马最快的那个?”上官仪指向林向永。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上官仪只需几秒就认出了眼前人。 林向永没想到会扯到自己,但既然说到了,便行礼道:“长辈,正是在下,在下为御前侍卫林向永,是奉皇上旨意,特派保护贵妃娘娘的。” “保护贵妃,保护到这来了?”上官仪小眼瞪着,不过很快又消了,他自己为谷老想了个合适的理由,嘟囔道:“也对,谷老这个贪财鬼,能做这事很正常。” 上官仪说着,手拍拍叶子淇,道:“把福宝还他。” 叶子淇才点头,手向后腰摸索着,不一会就摸到福宝,交给还嵇慈。趁这个机会,上官仪继续说道:“我们在你跌落后,先解决了那堆妖,再准备下来救你,却发现宝器一接触这深渊近些,便不受控制失了效,且不止宝器,符箓也是。福宝便是如此。依我所见,这底下必定藏着里世界的大妖!” 画卷轴的妖本就是谷老及各峰降得强妖,皆来自里世界。 只不过会是什么妖可以屏蔽各宝器,符箓的使用呢……?嵇慈一下便被激了好奇心。于是他将自己的好奇讲了出口。 没想到,回答还等到,倒是等到上官仪敲了脑袋。 “还好奇上了,居安都还思危呢!咱们这处境多危险啊,还怎么一点都不在乎呢?陈意念到底是怎么教你们的,没让你们上吴畏峰的识世课吗?” 所谓识世课,即认清世界的运行法则,分里与外两课。 里便是妖的等级,里世界的构造,云云,外课也大差不差,只不过更多于辨清各国,及其法律。 对于这课,嵇慈与鹿杏晗还真未上过。两人面面相觑,皆心虚。不是他们不想上,而是当时被师父带过游历了。 但每年五月都有一节,这总不能说都错过了吧?嘿嘿,还真每年都错过了!师父三人好像有那魔力一样,一逢此时,皆被师父带走了。于是两人这是越想越心嘘,颇有种小偷小摸,不良之感。 良久,嵇慈答道:“从未上过。” 这话一出,上官仪扶额,叶子淇则是一脸恍然大悟,满脸写着“还可以这样的吗?” 识世课是真得枯燥又乏味,偏偏占比时间还长,一节课足足有一时辰。嵇慈听过其他弟子吐槽过,如今见叶子淇这表情,不由觉得躲了更好,反倒占了便宜。 “算了,待上去再和你解释,当务之急先离开。”上官仪无奈道。刚说完,叶子淇就在上官仪的控制下带起了路。他们三人是从很远的处天梯下来的,如今要原路返回,倒让叶子淇微觉得疲惫。 几人各怀心思,在暗里不断地走着。可走着走着,嵇慈内心又挣扎了起来。 如果真的很危险,那是不是该提醒南无喜,百文两人是否要一同离开?毕竟人家救了自己,哪怕走不了,提醒下也是好的,于是乎,嵇慈放缓脚步,与林向永同了行。 嵇慈轻点林向永肩,沉声道:“需不需要提醒下百文,南无喜?叫他们也加紧离开这。” “不需要,他们应该是带有目的来的这,人家自有安排。” “行。” “嗯。” 待两人愉快结束对话,上官仪已带着几人走了大约十分钟的路。良久,终于是见到了处亮光之地,正是天梯。 只不过与人工不同,那是处被大自然精雕细琢的精品,它没有人工凿刻的规整纹路,取而代之的是水流千万年冲刷出的圆润弧度,和风化留下的粗犷肌理。 每一块岩石都保留着原始的形态,却又被巧妙地拼接成梯,浑然天成,找不到一丝刻意的痕迹。 又或许是否极泰来,物极必反。几人刚见天梯,喜悦感油然而生。却又在细细打量天梯最上端后,成了绝望。 第30章 除妖赛(7) 只见远处那条线悄然崩塌,连带着下方的阶梯一齐,滚出翻涌尘土。又听“轰隆——”声连片炸出,小碎石陨落掉至嵇慈脸上。 “……” 几人抬头皆是寂静,而目瞪口呆,却默契地都出现于脸上。若仔细一看几人表情,又是精彩十足,有口张的比拳头还大;有笑不出,嘴角抽抽的;以及上官仪隐忍,即将爆粗口的。 “妈的!跑!!” 上官仪咆哮怒道,这一声可谓中气十足!!嵇慈竟觉得比头顶塌石还要刺耳。 几人一激灵,纷纷反应过来,一溜烟全迈开腿逃回去了。 些许是他们跑得滑稽不堪,惹得上面人涕笑连连。 嵇慈等人还未跑几步,便听到一男声,笑得岔气道:“跑啊!快跑啊!哈哈哈哈哈哈!!!!方才不是很能打吗?怎么现在成难民了?!难道是不喜欢我给你们的惊喜?” “这可是百裂谷,底下埋着鬼眼哦!这不是什么谷老徒弟就能处理的,还不够格。我劝你们趁早投令牌出去吧,别死这里了。” 这声阴阳怪气,精分极了,破有种幸灾乐祸,小肚鸡肠之感。 嵇慈觉得难听,又觉得神奇,这深渊少说又有千米高,上方人究竟有怎样的嗓门?让声音会在此条件下道清说明?嵇慈只见过小时,村口婆婆有种能力。不过这太少见了,想必这人大概是神人。 堵住耳朵对,最前面跑的和马一样快的叶子淇,道:“这谁啊?你们打架了?” 叶子淇太专注逃跑了,没回答,上官仪紧扯叶子淇头发,转头替他答:“刚刚忘说了,解决妖后,动静引出了李廉峰那五人。我叫鹿杏晗引开视线,穿上锦衣,神不知鬼不觉混进去把他三个队友的令牌夺了……然后,” 上官仪忽就不难过了,一脸坏笑,“他们队就两人了,一个黄啥鹏来着,还有个花吉。但一下少了三队友,被花吉发现了,我就叫叶子淇,鹿杏晗一起和他们打了一架。嘿嘿,那声音应该是黄啥鹏吧。” 这样啊,嵇慈点头便继续跟着跑了。 不知过了多久,待伸手不见五指,再也见不到光亮了,几人这才停了下来。 虽暗,但好在几人都是习武之人,有专门训练过黑暗环境下如何行动。大家都认真竖起耳朵,问道:“怎么办,出不去了。” 其实出不去还没什么,毕竟苟着也挺好。可偏偏宝器,符箓用不了,还有妖,且黑暗环境下,一旦遇妖肉搏怎么打得赢? 而且,还有个问题是,鬼眼是什么? 上官仪没回答,深思许久,林向永却开了口,“去金泉吧,那里安全。” 嵇慈附和道:“是,那儿确实安全。”毕竟那儿能看得见光。 见自己人开口,上官仪便同意了,大手一挥,这五人又浩浩荡荡向金泉进发。在经历九九八十一拐之后。终于迂回到了金泉。 刚入金泉,便见百文与南无喜依旧呆在那,两人面对面,神色认真,像是在商量着什么一样。不过很快视线就被脚步的“踏踏”吸引了去。 百文,南无喜见到嵇慈一行人嘴角一抽,不过半秒又恢复正常。南无喜下意识呈防御状态,虎视眈眈望着几人。 上官仪双手举高,“诶,就在刚刚路上,嵇慈提到你们救了他一事。所以,我们不会与你们争执的。”他突然就冒出笑容,“敢情我们能和睦相处,都是一家人,你说是吧。” 上官仪这人还怪机灵,他这问题问的不是百文,南无喜。 反而指指叶子淇,鹿杏晗等等问,几人愣了秒,马上回应是。演戏给自己看。 也不等百文,南无喜反应。上官仪便笑嘻嘻地指挥几人随便落坐,只要离百文那远点便行。 嵇慈见此,真觉尴尬。方才人家赶我走,现在倒好,不仅没走,还拖家带口来这,可真为厚颜无耻!他想着想着,脸一阵燥红,不由将头埋入手中。 旁得林向永忽开口问道:“何为鬼眼?”他是对上官仪问的。 “据说是幽魂骨夫的另一支眼。但也有说是单独的一支妖。没人见到他样子,包括谷老,这画卷轴是谷老进里世界得的战利品。有许多妖都是画卷轴自带的,鬼眼正是其中一只。但是听说,鬼眼有意想不到的功效。它可以将妖化成真真正正的人。” “竟有如此奇效,那幽魂骨夫又是何物。”林向永叹道。 “一个守护妖?这个不清楚,反正在妖里,他们一脉是有啥东西,需世世代代以命相守的。但现在已经消失很久了。”上官仪话罢,又沉思良久,“其他,倒想不出来了。百妖志关于这妖的记载是缺录的。” “是吗?那很可惜了。”林向永应道。 鹿杏晗坐边上,听得津津有味。见上官仪不再讲了,她便凑到嵇慈身边,大眼眨巴。可嵇慈依旧埋头不起,她便蹲下,以手掩嘴贴上嵇慈耳,私语道:“我知道鬼眼是什么!” 嵇慈耳边一湿,将话听进头便抬起。 鹿杏晗叙道:“你还记得,我们在葛塘打水妖吗?之后,我去打扫师父房间时,正替书架扫灰呢,结果,一不小心打落了一本书。那书跌落在地,我拾起,眼一瞟。就见——” “哐啷,哐啷——!”两人私语被这剧烈震动打断,只见福宝在嵇慈腰间不断摇晃,且愈发剧烈!隐约间,剑鞘处似乎散射出灰光,如辰星耀眼,惊得鹿杏晗从嵇慈跳起来,下意识想夺过福宝,别伤到了嵇慈。 结果,鹿杏晗越接近,福宝闹得更强烈,叫鹿杏晗三番五次抓得抓不住。嵇慈见此,好像是知道了些什么,拿过福宝离鹿杏晗远了些。本以为会好点,结果依旧如此。 “别动!” 冷眼旁观的百文道,他声音很低,却足以让在场人听见。身后金泉没了光,在一秒间暗下来,连同水……似乎也蒸发不见。 这里彻底暗了下来。 黑暗中,几人不敢动弹,提心吊胆地胡思乱想,不知接下来会面临什么危险。 忽然,清甜果香又掺夹铜臭的气息,轻巧钻入鼻腔,身子仿佛置于挤压当中,除胸腔以上无如何感觉,身下如陷泥潭般,愈发有窒息感。 嵇慈见其他人都没反应,自己也就默默承受了。 良久,上官仪先行打破了寂静,“谁打个火,只是没光了而已。” 依旧能感受那东西,正不断在身下鼓动的嵇慈:“……?” 除嵇慈外,其他人开始动了起来。他们脚步混走,“咔嚓——”不断努力尝试打火声传入嵇慈耳道,以及……嵇慈深吸了口气,那东西正趴在他胸口,发出吮吸状。 火终于被打成功了,眼前场景才渐清。火苗得意地站在石块上舞动,大方将光洒在因成功生火,而喜笑颜开的鹿杏晗,叶子淇,上官仪三人。再是呆立原地,神情淡然的百文,南无喜,林向永。最后才落到被一只怪诞至极的……独眼紧钻胸口的嵇慈。 嵇慈没看错,他脑子一片空白,手下意识去摘这颗眼球。 “有妖。”百文率先发现,他两步并作一步,很快便赶了过来,要与嵇慈一起扯。其他人一听,自然也就看清楚了眼前情况。 可百文还未碰到嵇慈,嵇慈却不敌眼球,真叫眼球钻入了心脏内!! 事情发生的太快,众人惊愕不过半分。便又听南无喜淡道:“宝器可以用了。” 于是乎,众人惊看嵇慈,下秒又摸向宝器,又看看嵇慈,又摸摸宝器。 而嵇慈被妖入心却无一丝不适。 这是怎么回事,嵇慈摸着自己胸口,手却被百文打落,百文直接扒开他的衣服,露出黝黑皮肤,他从腰间取下露华,攥起,贴于嵇慈胸口不知写些什么。 胸口被笔透得丝丝凉凉,似乎寒气都入骨三分。百文写着,写着,人不知不觉愈发狂躁。他紧蹙眉,攥着笔的手是愈发用力。 良久,百文放下笔,摇头道:“你身体与妖相处的很融洽,无一丝害处。我的露华抓不到它。” 鹿杏晗等人见百文完事,这才过来细细询问一番,是否有不适?毕竟妖进都进了,还有人检查了,既然没事,除了操心外,也无其他了。 嵇慈摇头表示无事,上官仪便叫大伙利用宝器离开了这。嵇慈在站上福宝时,余光瞥向百文,便见南无喜手向四周伸着,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不一会她放下手,对百文私语,百文郑重望着回应她。忽然,应该是说到什么了,两人静默片刻……下秒,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复杂眼神,狠毒地与嵇慈对上视线! 那眼神来自南无喜,嵇慈有些汗颜,默默收回眼神,拍拍福宝,转身与大部队离开了。 林向永没跟过来,留下与百文,南无喜一齐行动。 “我们这下去哪?”嵇慈问道,剑上升得飞快,不一会就出了深渊。 上官仪道:“去看看现在有多少人,我们的目标是避战。待主妖显身再说。” “对了,解简有和你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除妖赛(7) 第31章 除妖赛(8) 解简吗?嵇慈心忖,他常就神秘莫测,在除邪院时就不知行踪。单论平常就不知,现在亦如此。于是嵇慈摇头。 见此,上官仪利索的叫三斋飞于嵇慈身侧,待三斋靠近。上官仪一个飞扑,扒着嵇慈衣物又骑他脑袋上了。 感受到脖颈受力,嵇慈:“???” 上官仪忽恶劣笑道:“那鬼眼,怎么自愿跑你身体了?” 他说得正是幽魂骨夫那另支眼,如果那不是鬼眼,百裂谷的界结怎会自动破了呢?无非就是鬼眼自愿与嵇慈融合。 可那么问题便产生了。鬼眼与宝器一般,认主,如果幽魂骨夫无与嵇慈有交集,接触,或者是交融的话……那为什么鬼眼会进去,太诡异了! 上官仪愈发好奇起来,他附身目光直望前,却近嵇慈耳,道:“起初,我只以为师兄收徒喜傻子类型,可如今这么一看,你身上藏着许多秘密嘛~” 嵇慈听的愣愣的,“师叔,你误会了。我体质特殊,阴气重,吸妖太正常不过了!至于为什么那鬼眼会进来,可能就是这个原因。” “是不是这个原因,比赛后,来找我就知道了。”上官仪拍下嵇慈脑袋,不再语,专顾着前方了。 “好。”嵇慈回应道。 几人大概花了一小时,才见到善仁峰一个队伍,且这队伍别太惨! 只见余一人拿戟不断刺杀小鬼们,小鬼个未到她膝盖,却数不胜数,它们正以排山倒海之势,连击退那一人,眨眼间,那人血渍如泉水喷涌而出,此刻,她已摇摇欲坠。 她手且欲按令牌退出时,身后一鬼插手入脏,这人才七窍流血,死不瞑目。鬼再抽出,便见一鼓囊物,淌着腥血,与倒地尸体藕断丝连着,那是她的心脏。 几人冷眼观着,准备离开,继续寻其他队伍时。 小鬼们的目光却落于几人身上! “嗬——!”小鬼们头皆抬,发出闹心的嚎哭声,整齐划一仰望悬空的四人。 它们眼窝漆黑,不见眼球,整张脸五彩斑斓,鼻子又像一摊饼,无一丝高度。 但嘴特大,裂得还开,看着像泥娃般。但嵇慈看着总有股错感。明明小鬼们没口水,但看着怎么想垂涎欲滴,想吃掉几人般? “嗬个死,你上得来吗?就嗬嗬嗬?没实力别叫!”上官仪听着生烦,指着那黑黢黢如丰巢似得小鬼们吼道。 小鬼们愣了秒,下面好奇得弯头张望,不知怎的,它们愈发聚集,不过半秒,便堆叠成座高山,且它们数量不受限,源源不断新鬼于土底冒头,样疯神颠猛加入黑山中! 几人本是旁观,剑丝毫不动一分。 但这聚集速度可是一般妖能够媲美?几人瞬间慌了神,并非是因打不过,而是谁打谁傻子,纯属浪费精力好吗! 也不需上官仪指挥,几人自己便一溜烟跑路了,碧蓝天下只余得剑影。 他们逃,它们追,然而他们插翅难飞。 黑山最高处胜过弹弓,以惊人速度弹射出满天黑鬼。嵇慈侧头回望,惊得是瞠目结舌!身后黑山赫然成了海啸状,且放眼望去,四野无一处大于它。 待目视前方,“哐当~”正后方传来极近的摇晃感,“嗬嗬——”声愈发清晰,似乎正在身侧。上官仪揪着嵇慈头发,道:“剑后有鬼,我来处理,你可御好剑来,别让我两掉下去了!” 嵇慈咬紧牙关,道:“没问题。” 可真得没问题吗?上官仪利索爬下嵇慈身,也不知,是怎样令小鬼下剑的。反正每每待小鬼一跌落,就有无数新鬼从天而降,正正好好落在剑上。 鹿杏晗与叶子淇因是一人一剑,若专顾飞行,则根本无二心去处理随即降落的小鬼。以至于两人不得不慢下速度,无可奈何两头顾。 “绝对有问题,怎么就盯着我们呢?那有愈发凶猛的?若不是被下了降头!”鹿杏晗不满道,她腰间铜钱沙沙作响,每个指缝间插满符箓,符箓被抛于小鬼身上,便在分秒间替换成新的。但也未及小鬼的替换速度。 嵇慈听了进去,觉得很有道理,转头指挥福宝朝黑山正中间冲去。 剑一个拐弯,晃得上官仪一个踉跄,又见嵇慈这方向,心一惊。他勉强稳住身形,侧身打嵇慈,道:“嵇慈,你干嘛!” “擒贼先擒王。” “擒个屁啊,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这行为,无异于千里送人头好吗!”上官仪怒不可遏,手脚并用,踹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小鬼,感觉手要扇冒烟了都! “师叔,若不这样做,我们难脱逃不说,光鹿杏晗与叶子淇,就走不了。倒不如毁了它,万一还有意外之喜呢?” “……行吧。”上官仪转念一想,有几分道理,于是更加认真防御。 只见他们愈发靠近了黑山,福宝七扭八歪,加上上官仪添得符箓,才堪堪看清那黑山,不过,那黑山很快化成新形态,扭曲了另分支,形如精壮臂膀,肿胀五掌欲抓住福宝。两人努眼扫视一圈,很快发现个奇怪的点。 黑山脚左处,有块空地。这块空地被小鬼们绕着,却不曾靠近。 可,有块空地不正常吗?当然正常,但在这,便不正常了。因为但凡从地里冒出的新鬼,都绕了圈才投入建设黑山之中,且一碰到圈,新鬼们更如打了鸡血般,丧心病狂! “这有问题。”嵇慈指向圈子,沉声蹙眉道。 上官仪本就注意到了圈子,见嵇慈也发觉,奇道:“这不会是小鬼的能量圈吧?碰下就有力了?!还可以这样玩的?” 他且说完一句,下秒小鬼又缠上他腿。 烦不胜烦!上官仪彻底恼了,骂骂咧咧将手从脑袋上摸索着,不一下,他手握锦衣,重新扒上嵇慈衣裳,爬回脖颈,将锦衣闷头盖住。 刹那间,两人一剑彻底消失,刚弹射欲降落福宝上的小鬼们,皆失去目标,目呆滞,任凭身体自由落体,但很快,视线便全集中于叶子淇,鹿杏晗身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不错。这功能还是我不久才发现的呢?”上官仪见小鬼反应,且两人行动自由,挑眉洋洋道。 福宝即将降落圈内,嵇慈点头应和,心思依然扑在这怪圈了。 这圈除新鬼挤着绕外,无其他奇怪之处,中间空地只是普通黄土地,颗粒间掺裂缝,少见嫩绿立生。 “怎么处理,并未见有突兀地方?”嵇慈跳下剑,收福宝入剑鞘,呆立原地四顾。 上官仪指脚下地,道:“简单,挖地。” “行,”嵇慈应道,却未动。不是他不想动,只是地上黄土干巴,自己除福宝外,就只余个极溶玉。嵇慈总觉得用别人给的,不礼貌。 “干嘛不动,”上官仪见嵇慈呆若木鸡,不满的打他头,“还不快动。” “行,”嵇慈双手抬举,将上官仪取下抱在怀里,将他腰间匕首取下,便猛得蹲下。这操作太快,搞得上官仪还未反应来,便见嵇慈已经拿着他的匕首,框框锄地。 感情不是自己的,一点也不心疼?上官仪怒吼:“这是师父给我的!!稀世珍宝,你居然拿着锄地?!怎么不用你自己的。” “师叔,你得谅解一下,我这两宝器都是借的,但你有,只好用你的了。”嵇慈脸稍红,理直气壮,颇有种老实人豁出去了,但又不老实。 “可以,学坏了!”上官仪切齿,嵇慈些许愧疚,更加卖力了,在灵气加持下,脚下之地转瞬成了深坑,可哪怕是深坑了,都没见如何不对。 “那上去。”上官仪道,嵇慈很快又上去。待一上去,上官仪便立刻夺回匕首,心疼擦拭干净插回腰间。 夺回来的瞬间,三身影立马袭击而来。三人神情淡然,似乎并未将周遭小鬼放入眼。奇怪的是,小鬼们也未见三人似的,并未攻击。 这三人正是古一,江遮月,江瑜白。只不过江瑜白比起两姑娘来,更加狼狈,灰头土脸的。 古一站于深坑边缘,眯眼扫视一圈。她目如鹰,身直如松,手中折扇半掩面。 而江遮月气鼓鼓,怒目圆睁看着古一,却不语。江瑜白见妹妹行为,向前轻拍江遮月,摇了摇头。 就在古一身边不到三米。嵇慈,上官仪正驻足观望,见此,两人也不说话了,借锦衣隐身之技,好好看看他们要搞什么鬼。 忽的,古一乜斜后方两人,“这怎么忽就有坑了?” 江氏兄妹面面相觑,他们怎么会知道,乃不情不愿摇头,“罢了,把牡丹收回来吧。你们去把那空中的人处理了。” 古一抬眸,用扇端指向空中两人,即还在苦苦挣扎的鹿杏晗,叶子淇。 “是。”江遮月咬牙切齿,跺脚低声道。江瑜白也应着,召来宝器乃上剑向鹿杏晗,叶子淇袭去。 待这两人一走,古一“唰——”得展开折扇,她腿向后撤步,双臂开始挥舞,尤其是手中扇,在摇曳间,绽放绿柳红花向外延伸。 口中诀被缓缓念出,只见深坑正上方两米处,一牡丹显身,不同于除妖赛拿道具时娇粉温婉,这牡丹算是紫红耀眼,摄入心魄! 如果小晗没了,你们会打我吗?我说如果[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除妖赛(8) 第32章 除妖赛(9) 牡丹徐徐被吸入古一手中,待彻底落入掌心内,这牡丹则变了色,又重新回了谷老交付工具的那副模样。 她扯唇淡然,取下锦囊,将牡丹收入其中,似乎连同小鬼们的心一齐,也入囊中。只见黑山陡然坠下,瘫在黄土成了片海。 空中余得鹿杏晗,叶子淇与江氏兄妹打斗。 见此,嵇慈,上官仪算是明白,为何这小鬼们如此疯癫,卖命攻击敌人了。原是被牡丹控制了呀! 上官仪轻俯下身,悄然贴耳低语道:“去抢了那牡丹,怎么样?” 抢牡丹吗?嵇慈思忖片刻,如果是按照现在情况,在古一没防备时,这大概是行得通的,可,古一已经收入锦囊,下秒也应该是帮助江氏兄妹,对抗我们。 嵇慈想得没错,古一转身眺望已打斗于地下的几人,双手轻展,转眼之间,掺入打斗当中。 “没机会了,”嵇慈叹道,他伸手便欲将上官仪抱下,“这不是易碎?他们那大动作哪有机会靠近?” 嵇慈且语毕,手却被上官仪打落,他眸含黠光,似揣满腹机巧,噙着一抹促狭的笑意道:“听我的,我有法子。” 他们说着的功夫,四周被折扇扇得狂风大作,小鬼们能跑的都跑尽了,只余下零星几点被卷入其中。 良久,风止人显。 鹿杏晗与叶子淇背靠背,紧绷神经四顾,他们满面尘土,狼狈不堪,却因未见敌人不得不严阵以待。 嵇慈所在方向,上官仪悄然消失,余得他一人待着显了形。一见两人如此,嵇慈立刻向鹿杏晗抛出极溶玉,只见极溶玉冒鲜红焰火,不断长大,待足以圈住两人时,才止步。 但飞来的瞬间,着实吓到鹿杏晗,她旋身折腰,足尖逆空一踢,将飞来之物于电光石火间破去。 极溶玉被踢落一旁,转眼便被暗中攻击的古一拾起,她默念诀语,不知注入何力,极溶玉泛出葱茏火,气焰愈加嚣张。 她没向鹿杏晗抛回,而是抛向嵇慈。 嵇慈即刻抽出福宝,抵住飞来极溶玉。 福宝与绿焰摩擦,像是两批军马的剑锋对决,持续发出痛苦交鸣声。 不过,抵……是抵住了,可福宝更想具有自我灵识,它自动脱离嵇慈手心,将极溶玉窜在剑柄当中,至到极溶玉消磨殆尽…… 嵇慈取下极溶玉,福宝便已贴上他手,隐隐发抖着,似乎极其期待打斗。 古一已携扇迎上来,她那折扇扇面银白洒金,书有黑色“无双”两字,看似弱不禁风。可扇骨又由利刃构成,开合间既能扇出风雅,又暗藏破风利刃之势! 她单手背后,仅只手便于嵇慈打得有来有回,而福宝在嵇慈手中,却占居了主导权,不一会儿,便连连擦破古一衣裳,见血带肉。 她瞳孔轻轻收缩,眸中流露出一丝不解与诧异,不过片刻,她被嵇慈一剑封喉,亦或者更加正确的说,是陈意念。 这时古一紧绷神情才松懈下来,她认真看向嵇慈那把玄剑,这才认出了福宝,解了惑。 “没想到,我还是打不过师兄。”古一嗤笑道,“你一招一式,与他无半分偏差,不亏他带了那么久,他竟把剑都交付于你,真将你看作继承人了?” 嵇慈亦诧异至极,他未想到师父叫他带着福宝,竟与他本人来无二,难怪师父信誓旦旦说他们不会有事。 此时,他手依旧悬空,剑搁在古一脖颈上,见古一如此说,淡淡道:“师姑,其他也无需多言,我总不能取你性命,还请你按令牌退出吧。” 就在此时,上官仪靠近古一并取下锦囊,但这一切古一并未察觉。 古一静望嵇慈,那双含情脉脉之眼,就这么肆无忌惮打量她。 良久,古一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烁着玩味的光芒,她手边摸向令牌,边道:“我可留下了大礼,希望你能活着离开这,再会。” 话罢,人瞬间消失了,她是消失了,但上官仪显了身。只见上官仪猛得掀开锦衣,脸上藏不住的雀跃,手中锦囊被他摇的一晃一晃的。 他快步走到嵇慈面前,得意道,“我就说陈意念怎么会将无用之物给你?给你定是能护你周全,但我没想到你这么厉害,把师父的招式直接抄下来了?” “但这些等下再谈,你先处理那两小鸡崽,我这身高够不到,我就在这等你。”上官仪指着打斗至远方的四人,江氏兄妹应该怎么也不知道,古一已经退出了吧? 两人去援助时,江遮月不断挥舞骨鞭打落着灵虫,且于空中化作一道道残影,仿佛是一条在黑暗中游动的白骨巨蛇。 且她的攻势太过强悍,破空之声沉闷尖锐,如骨摩擦作响。阴冷旋风裹挟腐臭,令人窒息,死亡阴影笼罩。叫两人不敢靠近。 唯一擅长攻击,位移的鹿杏晗,也被江瑜白裂虚剑压制得死死的,江氏兄妹越打越凶,默契十足,仿佛两人同心同体。 上官仪插入,将三斋从鹿,叶身上收回。两人余光瞥见嵇慈,上官仪,那心力交瘁的感觉才缓回了些。同时,逼近的兄妹们见此,略显头疼。 福宝再一次主动贴上手掌,嵇慈轻轻感受这剑柄传来的冰亮,心却是暖暖的,福宝的引导正如师父当初亲自握着他手,行云流水间,全是陈意念的用心,掌控力道去引导、去安抚。 嵇慈忽闪在四人之间,以剑挡住江遮月的骨鞭,骨鞭随即缠绕上去,紧缠绕似蛇咬着不放。江遮月本就未反应过来,如今见嵇慈挡在前方,不由大怒,道:“方才还不见你?如今体力殆尽,知道显身了,畜牲,杂种来逞英雄了?” “江姑娘,与其呈口舌之快,不如先看看你能否打得赢?”两人说话的功夫,已对招几回,嵇慈一人抵住两人进攻,且他剑使得行云流水,叫两人都无法找突破口。 不一会儿,两人节节败退,这令江遮月生了歹念,她侧身躲后,直偷袭了嵇慈身后喘息的两人。 她成功了,骨鞭紧紧缠绕着鹿杏晗脖颈,叶子淇却轻易躲掉了,只因江遮月一开始目标便是鹿杏晗。 尖刺刺入嫩肉中,瞬间,微小血珠争先恐后冒出,鹿杏晗甚至都叫不出声,江遮月便发狠扯着她身子向上拉,叶子淇率先反应过来,下意识伸手捏住骨鞭。 嵇慈才回应过来,映眼便是形如死鱼的鹿杏晗,正用欣慰却痛苦的眼神望他,骨鞭缠得太紧,已刺穿她的脖颈,只余得一口气令她喘息。 目眦欲裂,五内俱焚!这场景太震撼了,嵇慈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巨大的悲恸像潮水般将他淹没,让他几乎窒息。 “让她退出,叫师父帮她治愈。”嵇慈声嘶力竭对叶子淇吼道,叶子淇听到忙点头应着,将满血手撤回便想帮鹿杏晗按,江遮月见嵇慈即将攻上来,又明知打不过,且自己马上杀了鹿杏晗,不由狰狞收回骨鞭,又打向叶子淇欲阻止。 嵇慈这下真有了杀心,福宝自感知到了嵇慈的情绪,剑泛金光,直刺向江遮月。这一剑可真谓威力无比,刺破了一旁江瑜白想挡住,保护江遮月的裂虚剑。 剑破,江瑜白急了眼,扑向江遮月想帮她挡下,江遮月踢开江瑜白按下了令牌,且留得一句,“贱人贱命,她该死,你更该死!别以为她能退出?那贱人令牌早被我打碎了,哈哈哈哈哈哈。” 几乎是下秒,江瑜白一见江遮月消失,便按下令牌一同离去了。 福宝落了空,乖巧钻回嵇慈怀中。嵇慈下意识走到鹿杏晗那,“扑通”声,跪倒于地,将鹿杏晗抱回怀中。 叶子淇识趣让开,并对嵇慈摇头,不忍卒道:“没有令牌了……除非有李廉峰的药丸,不然谁来都无力。” 鹿杏晗呜咽吐出鲜血,脖子上是叶子淇贴得凝血符,可这有什么用呢?不过是无计于补,延续死亡时间罢了。 但这嵇慈心如刀绞,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找到应对方法,他下意识看向上官仪的方向,叶子淇已经带他快步跑来。 至到上官仪惊着跑来,“等着,我去找花吉他们,大不了不要比赛了说什么都得换药丸,”上官仪说着的功夫,已跃上三斋飞身而去。 鹿杏晗“嗬,嗬”想发声,却说不了,红衣染血愈发鲜艳,眼落泪却于艳阳中闪烁金光。 些许是痛苦万分,她浑身冰冷,四肢痉挛,手欲抬起摸着嵇慈脸,却绵绵无力,只好努力触碰嵇慈放于地上的手。 嵇慈面无表情,静静将手递去,待鹿杏晗指尖碰到他温暖的掌心时,她费力浅笑,慢慢在嵇慈掌心写下……别放弃比赛,我死了又何妨?我本就是将死之人,若不是你们,或者我已经走了?但是,如果,我真的走了,那就好好照看月灵,柿子树呀,希望你与师父,师弟柿柿如意呢…… “你不会死的,别说这些话。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药丸的。”嵇慈温声道,他反握着鹿杏晗的手,忍不住撇过头去,他不敢看她的脸,不知怎的,就是不敢,害怕…… 余光瞥向边上时,一红衣入了视线,那是解简,他回来了。 马上有超级刺激的剧情来了!嘿嘿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除妖赛(9) 第33章 除妖赛(10) 他看起来极其不光彩,眼猩红,面惨白,衣不蔽体,雪肤血裳相映衬,于冷风萧瑟中,一跌一撞,胜过地狱来者。 但相比这,手腕处被欲引系落的棕丸,更吸引嵇慈注意。 嵇慈轻放落鹿杏晗,心脏因激动狂跳不止,只因这棕丸不是别的,正是如今,心心念念,迫不及待的药丸。药丸摇摇晃晃,似乎牵引着他的神经,跌宕起伏,他忽就觉得……自己有些疯魔了。 “你怎么拿到的?”嵇慈迎上前,身弯,手欲碰药丸,却在快碰到时,落了空。 身子被重重压住,解简征直倒在嵇慈怀中,头靠肩头,好似无一丝生气般,“吃了它!”解简恶狠狠道,手腕却抬高,好将药丸递过嵇慈。 嵇慈扶稳解简,单手取下药丸,喜道:“不行,鹿杏晗要是没有这个,她就死了!谢谢你,师弟!”说着的功夫,嵇慈小心推开解简,见他身子安稳些,才跑向鹿杏晗。 “你他妈是傻子吗!没看到极溶玉被古一下毒了?!我糙你妈,不吃,死得就是你!”解简咬牙切齿喊出,却呕哑无力,他摇摇晃晃站着,眼睁睁看着两人郎情妾意,愈发刺眼。嵇慈即将跑到鹿杏晗那,又听得嵇慈一句,“就算是死,又不愿意看见我爱的人比我先死。” 嵇慈不在乎自己命了,四年生死与共,两人早情同手足,更何况是真心实意,相互对待的呢?鹿杏晗泪满面,笑望他,这眼神正如千万蝼蚁啃噬着他身,师兄这两字的担当愈发沉重。 也不知解简那来的力,放出欲引绑住嵇慈,在嵇慈将药丸快递在鹿杏晗唇边时,他应声倒地,药丸散落于地,嵇慈傻了眼,不可置信看着解简,但更多的是愤怒不解。 在嵇慈的眼神中,解简一步步走在两人面前,他瞥了眼鹿杏晗,眼里露出得是从未有的冷漠,平静,却在看向嵇慈时成了严厉,他的动作在嵇慈眼中放慢,嵇慈便这么看着解简拾起沾土的药丸,用指尖硬生生塞在他嘴里。 哪怕他咬紧牙关,不愿接受,解简便跪倒于地,单手钳住上颚,使力令他牙关大开。他将药丸塞在他的喉咙深处,用手捂住,自至他吞下了…… 泪水“啪嗒——”融入黄土,心也随之而去,嵇慈与鹿杏晗视线交融,静静地,静静地,鹿杏晗眸眼暗淡无光,胸腔不在起伏,唇角依旧淡笑,好似无怨无悔,随幸福走了。 嵇慈也静静地接受了,就像接受那次父母死亡般,他轻声唤解简给他松了绑,默默起身背起了轻轻的鹿杏晗,可,明明昨天还是重的呢。 待上官仪回来,就见得嵇慈一言不发,背着鹿杏晗离解简十米远。解简不堪坐在地上,闭目中。 上官仪大概猜出了结果,叹口气先到嵇慈那道:“花吉退了,就剩吴畏峰了,没药了……” 他无奈安慰着,又在看向鹿杏晗的尸体时,顿住“你要想带她离开,只能打败其他人,留到最后,画卷轴自然就没了。否则……” 他顿住了,自是因说不出口,你连她的遗体都拿不回去这句。但嵇慈怎会不懂他什么意思 “药丸被我吃了,解师弟拿到了。”嵇慈淡道,他语气如潭死水,无一丝波澜。 上官仪错愕,“你吃了?!” “嗯,解师弟神通广大,一眼便知道极溶玉被古一师姑下了毒。为此,药,我吃了。” 这话一出,上官仪先是不可置信,他怎么样不相信嵇慈会不救鹿杏晗,而后才盯着他腰间系的极溶玉,那玉相比平时,散着浓绿墨色,不过一释放就立马散了。若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上官仪细想一番,若说真要下毒,古一还真有一毒,叫三省。 即省贪,省嗔,省痴。贪很好理解,贪欲,**云云。 嗔则指愤怒、怨恨,因为一点小事就发脾气,心生不满。 痴则为愚痴、无明,看不清事物的真相,容易被表象迷惑,做出错误的判断。 她这毒有个致命点,只需你人在过往至今,沾上其中一样,便会在数小时内积毒,于一定量后毒发身亡,无一人中毒能避免。 但上官仪很少,或者说是几乎没见过古一下过此毒,这毒太恶了,是将人往死里逼的。所以在见到这毒时,还是恍惚几秒,没认出来。 不对,他应该见过一次!五年前,除邪院与伏邪司正式对抗过一次,两方受南诏国邀请,齐聚一堂,那时有一少年郎,覆面主动挑战除邪院五位长老,但那时陈意念依旧因游历,所以并未参与。 于是少年持剑,以“温迎”长剑挑来全胜,挑出近年唯一天才剑修的称呼。但没人知道这少年叫什么,包括伏邪司内部人员……当然在挑战长老前,需证明自己有这个资格,于是古一,上官仪作为谷老名下天赋异禀的余下徒弟,出战了。 那少年一来便是叫两人一齐上,两人不以为然,只是先让古一上去试试水。结果,少年不过三招,便将古一打落于地。上官仪这才一齐上阵,三人打得难舍难分,却依旧是少年占了上风,古一于这时,怒火攻心,偷下了三省在少年身上。 这行为只有谷老,上官仪注意到了。上官仪便不知所措望向谷老,谷老波澜不惊,只是轻微摇头。上官仪看不懂,但良心过不去,自己下了台连同将古一一起拽了下去。 两人老老实实站在谷老两旁,却未等到谷老的责备。 或许是因为这下毒卑鄙无耻?又因这毒是谷老亲自教古一下的?如果现在告知,并救少年会被人嘘落得个恶毒心肠?误人子弟? 上官仪不懂,但还是担忧着看着绿墨光入了他身……结果他都与四位长老切磋完,都毫发无损。 他依稀记得古一与师父不解又故作淡定的神情,但渐渐在眼前模糊,再模糊…… 到现在,他才确认这毒正是古一的三毒。 上官仪不忍头疼,他取下极溶玉,无奈对嵇慈道:“古一确实下毒了,不过至少解了。我事后会和陈意念说的,等他去处理。” 嵇慈平静接受着,哪怕真有毒在身上,一切都无所谓了。 “现在只差百文,南无喜了——” “师叔,你看好鹿杏晗。我来。”嵇慈打断上官仪的话,动作轻轻地,将背上的鹿杏晗抱在怀中,再准备交给上官仪。 但上官仪小孩模样,怎么抱得动呢?于是他叫来叶子淇,抱好鹿杏晗,自己跳上福宝飞走了。 风嚣张跋扈打在嵇慈脸上,嵇慈一言不发,目光呆滞扫视剑下那方寸土地。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堪堪看到与妖战斗的百文,南无喜。 南无喜感受到了异样,抬头望天,这才发现气势汹汹的剑,与嵇慈。 她手中剑一顿,飞身扯着百文向后撤。妖也不打了,冷冷俯瞰嵇慈,自至剑落于两人面前。 几乎是瞬间的事,福宝待嵇慈一下,便冲向二人。二人有所防备,躲了几招。 可任凭他们有再厉害,在绝对实力面前,不过于苦苦挣扎,不需要出手,福宝已将两人压制住。 “百文,南无喜,自行退出比赛吧,与我争,你们无一丝胜算。” 这话一出,两人愣神,面面相觑后,南无喜恶驳道:“退不退,不是你一句话决定的,不如看剑!” 剑在她手中翻腾,如鱼得水,流畅极了。她刺过来时,风也被刺出败音来。 嵇慈承认,她是个值得尊重的对手。但是,可惜她的对手是陈意念,一招扬天下,一剑行江湖,再无敌手的陈意念。 半晌,南无喜,百文皆连败下阵来,在离开时,百文看着福宝,眸色复杂望着嵇慈,似乎难言…… 除妖赛,结束了。 炫光间,几人被传送至画卷轴前,迎接几人的是无止境的欢呼,在一声更赛一声高中,谷峰弟子们皆起立,齐声叫嚣着胜利属于他们,他们是多么欢乐呀…… 有人欢喜有人愁,善仁峰弟子们耷拉头,任凭无声静默生根发芽,开遍此地,他们惨败就算了,就……就连师姐的尸首都没带回来,任谁也笑不出来。 至是也有虽败犹荣,不以为耻的,吴畏峰愤愤不平,却又趾高气昂。好像他们并未见江遮月亲手杀死了同门师妹,而是杀死了个无关紧要之人。他们气愤,为何福宝这个超标的武器能进来,替谷峰出征、他们气愤,为何胜利不是自己的…… 嵇慈静静扫视一圈,光射入他眼眸,他敛容,主动走到身旁叶子淇边,背着鹿杏晗尸体,望向谷峰方向。 陈意念也正看他,但还未细看,谷老下了玉杌,以掌声相迎,缓步入几人面前。同时各位长老皆传入谷老身侧。 谷老大声宣布着谷峰胜利,身后长老们便笑容满面,附和着,嵇慈听不下去,也看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他的目光死死跟随被传上来的师父。 至到视线真真正正对视上,嵇慈这才笑着对向陈意念,唇轻轻吐着,“我们回家吧。” 他的声音很小很小,微不足道,偏偏还无力,但这也是他全部的力气了。 可以评论,我会发红包的。[比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除妖赛(10) 第34章 猫腻 陈意念无言,点头算是默认了。 待谷老说完一系列客套话,终于落下明日午时,到谷峰珍品阁挑选,或定制武器这句。除妖赛也算是收尾了,这几位胜者可以下台歇息了。 但嵇慈不愿在座位席继续听,他交福宝于上官仪,说是替他转交给师父,又沉默不语,取下极溶玉交给解简,便径直向逍遥舍方向走。 一路上,一双腿,一双人,就这么走着,走着,随着时间淌呀,淌呀,至自半夜才回到逍遥谷。 嵇慈本以为大家都睡了,却未曾想,大厅被留了盏灯,灯旁是高耸背影,于朦胧光影下静静立着……那是师父。 师父竟然在等我们?想到这,嵇慈些许不自在。见他背着手,并未看到他们,他还是走了过去。 “师父……”嵇慈小心翼翼地发声。 “嗯。”陈意念听声,转过身,眸暗沉,声也沉,他看着嵇慈紧紧背着尸体,蹙眉道:“明天给小晗办个葬礼。你把她放下。” 嵇慈颔首低眉,默默将鹿杏晗放在大厅那属于她的椅子上。她在被放下的一瞬间,瘫软在桌上,嵇慈便摆正成舒适的姿势,后转身扑到陈意念怀中,双手紧握在他腰间。又因个子差不多,只得将头埋在肩上。 陈意念一僵,似乎没料到嵇慈会这样,却也没阻止。两人就这么静立着,过了良久,至到陈意念感受到肩上布料湿了一块。这才推开嵇慈,头疼道:“别哭了,人走了你又能怎么办?” 嵇慈泪流满面,苦笑又拉下脸,他感觉真的很复杂,他的视线模糊了,不是因为泪水,而是因为极致的荒谬和自我厌恶。 “我为什么没拦住?我为什么这么没用?”这两个念头像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脏,让他陷入了无边无际的茫然与悔恨。 嵇慈用臂膀擦泪,颤抖道:“我救不了她,我太没用了!为什么一定是我们俩死一个,我宁愿是我去死!” “偏偏我还怪不了任何人!除了江遮月,我现在特别厌恶我自己,我甚至想怪罪于解师弟,为什么要把我捆住,为什么一定把药留给我——” “嵇温宥。”陈意念冷脸打断,“我没有教过你处理这方面的事吗?收起你的情绪来。生离死别再正常不过来。我们这行,经历这方面还算少吗?与其难过,不如早点接受。” 嵇慈被陈意念吼住,只得忍住眼泪,弱弱道:“师父,我知道……只不过每每想到在冗长岁月中,见不到她,难免哽咽……” “收起你的情绪来,我不愿再讲第三遍。”陈意念并没有理嵇慈,只是见他懦弱样,脸愈发冷峻,“她房里,我放了口棺材,等下将她放进去,这件事就别再想了。” 陈意念说完,转身离开了大厅。 嵇慈呆愣,还是重新抱起鹿杏晗,摸着黑去了她房间。一开门,便是口方方正正的棺材,棺材上放着一把伞,正是月灵。 嵇慈打开棺材,不舍得将鹿杏晗放进后,取下月灵,擦了擦,揣进了兜。 他扫视了圈鹿杏晗的屋子,屋子不大,但都是他们之间的回忆。 唉……嵇慈转身离去,他这次走得决绝,就像陈意念说的那般,收起情绪。以至于他并未回次头,直接回了屋。 屋里冷清的很,嵇慈点好灯,卸下衣物,便沐浴了番。 等到身子血渍洗得干干净净,人才起身穿上亵衣,倒在床上,却横竖睡不着觉。 也不知几点了,屋门被“邦邦”敲响。 嵇慈疲惫起身,先是穿上衣,后才开了门。 入目便是两高一矮,两高为江瑜白,花吉,矮的是中间的百文。 “你想知道鹿杏晗是怎么死的吗?”百文开口道。他一说完,江瑜白,花吉便点头,看着跟两侍卫般。 “你这是什么意思?”嵇慈迟疑,鹿杏晗不就是被江遮月杀了吗?这除妖赛前的灵珠都不看的见吗?如今这么一说,又存何居心?莫不是为了帮江遮月推脱? 见嵇慈没有想让他们进去的意思,百文垂眼道:“掉入百裂谷时,我们呆一起,她便中毒了,长期潜伏,若江遮月没杀她,她也活不过除妖赛。” “此话怎讲?”嵇慈道。 “有人想杀她,借除妖赛之手。” 这话一出,震惊,不解,是嵇慈唯一的感受了,他侧身让道,邀了三人一齐进屋。 逍遥舍的屋统一不大,除一屏风分出内室,与侍客的外间地外,只剩下内室最里的浴室了。三人看了圈,坐在了凳子上,便直勾勾盯着嵇慈看。 嵇慈迎着目光走了过去,却有点不解,如果是有关鹿杏晗的事,百文,江瑜白来他能理解。毕竟两人同属吴畏峰,互帮互助很正常。 那,花吉来……是什么意思? 于是嵇慈目落花吉,疑道:“不知花师弟来此,又是为何?” 花吉似是没料到嵇慈会先问自己。他红眸瞥向百文,待百文点头,这才咳嗽声,不自在的开口,“我们知道鹿师妹死后,看了灵珠的记录。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所以呢?” “这药丸是解简从我手中夺去的,这药丸是可以对半分的。我看了记录,他给你吃的是半块。” “你的意思是,小晗本来可以活着?” 花吉点头,他脸上尽是说坏话的心虚,又有点逞英雄得意味。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你不怕隔墙有耳吗?”嵇慈静望着花吉,心已麻木,道不出任何感觉,也不知他们到底是抱着什么目的来的?但听到现在,是来挑拨离间的吗?而且,隔壁便是解简的房间,这隔音……足以令解简听得明明白白。 花吉摇头,手指向窗方位,道:“来这,我便早已下了结界。除了屋内的人能听见,其他人都听不见。” “他想表达的是,解简绝对不只是盐商小儿子,那么简单。他有其他身份。”百文插了嘴,他手敲向桌,吸了目光,便从兜里掏出了卷纸。 那张纸上记录着光于解简的一切事物。甚至是与出生相关的,皆被撰写纸上。 “解简年23,生于嘉平28年,在嘉平38年便在伏邪司学习除妖,今年年初才回的家。他10岁开始,从出身至今,除今年家遭于变故外在家,其余时间皆在伏邪司。后便被陈老收入麾下。这么说可能很平常,无奇异之地。但……” 百文指向纸张上那“副总司使”,何为副总司使?这副总司使是伏邪司除总司使外,职责最大的职位。 伏邪司职位分四层。 第一层最高决策。 总司使为最高负责人,统筹多国除妖事务,制定全局除妖政策、资源调配规则如协调跨国妖患处理,审批重大案件如皇族相关、大规模妖灾,对接各国皇室与官方机构,对除邪司整体运营负责。 下面便是副总司使,按区域划分。主要协助总司使,分掌“东/南/西/北”或“某几国联合区域”的专项事务,监督区域内中层官员履职,审核区域妖情报告,临时指挥中等规模除妖行动,如单国重大妖案。 第二层,中层管理。 区域镇守使,按国家/大型区域设置。某一国家或大型区域的除邪司最高管理者,直接对接本国皇室与地方官府,管理下属基层除妖官,统筹区域内妖情排查、除妖行动,守护区域内关键据点,如盐田、城池。 专项执事,按专业领域划分。 有符箓执事,法器执事,妖情勘察执事,后勤执事。 第三层,基层执行层。 有除妖校尉,除妖协役这两岗位。主要负责抓捕,及辅助的功能。 第四层,后勤。 有司内文员,物资管理员,杂役或者学徒。 所以,当众人看到“副总司使”这四字时,皆是一惊。眼又向这四字前一瞟,那赫然写着年十五,也就是说,解简只花了五年时间,从学徒一路晋升为副总司使? 这简直不敢想!伏邪司不比除邪院。不是哪个长老喜欢你,愿意提拔你,便可以在相对峰内拥有权利,叱咤风云。 伏邪司,除妖界的绝对权威,其晋升法则冰冷而残酷——唯实力论。学徒需在一年内完成规定降妖任务,方得晋升资格,然名额寥寥,非佼佼者不能得。 司中学徒尽是各国士族精英,天赋与背景皆在伯仲之间,无人能凭关系走捷径。职位越高,责任越重,任务越诡谲。一步踏错便是降职,数次失利,则意味着与伏邪司彻底绝缘。 “所以,你想表达的是,为什么解简放着荣华富贵不要,跑来当个小徒弟?重新开始?”江瑜白目瞪口呆,不可置信道。 “嗯,他一定带着目的而来,这个目的绝对不简单,便也是我们需要知晓的。”百文接道。 “记得五年前,除邪院与伏邪司的青锋试吗?当时你并未在场。有一人以剑挑全场,向五长老发起挑战?那人招式,剑法我们是见识过的,花吉事后提到解简与他对招时,以棍当剑,那行云流水间,与那覆面男竟十分相似……” 第35章 奇怪 百文说着的功夫,花吉便接了话,“就是他,那覆面男剑术高超,实在令我印象深刻。尤其当解简与我对招时,即使无剑可使,但随手拾的枝干能抵我弯刀。他们的手法如出一辙。” 花吉没必要说谎,那覆面男名扬天下,嵇慈有所耳闻,只可惜当时他未在场,没法见识这天才般的存在。 “他或许是伏邪司派来的奸细呢?”江瑜白道,他说着顺手向嵇慈桌面放上礼品,颇是臻宝,珠光宝气类的物品。 嵇慈一愣,眉微蹙,手下意识推回,“别告诉我,你做这些是为了赎罪。小晗的死,与你无关。但江姑娘的事,是另一回事。我能原谅你,甚至可以继续当朋友,但我和她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 江瑜白见目的被拆穿,脸一红,还是推了回来,找了其他借口,“算我的,鹿杏晗与我也算得上是好友,这拿去当鹿师妹的礼物吧。尽是女孩子家家喜欢的东西。” 嵇慈犯难,百文便一把推进他怀中,道:“江公子所言,正是我心中所想。嵇师兄,我不能眼睁睁看你被人蒙在鼓里。解简此人深不可测,你务必多留个心眼,最好能想办法探探他的底,看看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说着,江瑜白见自己礼被收下,此行目的也算完成,便先行告退。他本就因愧疚,想减少罪恶感罢了。 房内余得三人,百文忽得脸色一沉,他近了嵇慈些,道:“方才在百裂谷,鹿杏晗被下的毒,我猜测是陈意念所为。” “他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他,你也需提防。” 提防?怎么可能提防呢?嵇慈心忖,养他十二年载,若一朝胡言磨了信任,岂不耻如白眼狼?但嵇慈口上应下,继续听着百文道。 “二狗,你还记得吗?死前我替他把脉,脉搏杂乱无章,时如滑脉,时又强悍。待他死后,我有刨腹看过,里已看不见骨,形如滩烂泥,且尽是白虫爬行,欲啃噬殆尽。” 二狗,与时雍一齐进得除邪院,拜在陈意念门下。 “如果我没猜错,现在你打开装鹿杏晗的棺材……那已有白虫破体而出了吧?为什么我定要猜测是陈意念,因那时我们六孩童被禁锢于逍遥舍修行,除陈意念外,接触的只有彼此,所学本领皆出于陈意念,谁会下如此毒呢?二狗事前常腰痛,死后便是从腰处开始生的虫……” 百文描黑陈意念似喝水般简单,不过尔尔间便说出一堆理由。嵇慈是越听火越大,哪有他说得蛇蝎心肠,不负责任,冷酷无情?又因与百文关系,不得不继续维持和善,良久,道:“你只是猜测,能拿出证据吗?” 百文一听,脸黑下来,但未及他回应,门又被敲响了。 “嵇师兄,醒了吗?”叶子淇声音隔着门传进屋内,他的声音闷闷不乐,还些许难过,嵇慈看眼花吉,百文两人,纠结是否需回应叶子淇。 百文默不作声,静看嵇慈,那眼神淡如水,似并不在意。嵇慈这才回道:“嗯,在床上躺着,叶师弟?是有什么事吗?” “师父叫我来帮你们做事,这个点应该忙葬礼的事了,所以我过来了。”叶子淇老实回道,他说话间,嵇慈打开了门。 叶子淇脸色很差,在见到嵇慈时叹了口气,他无措的攥着衣角,视线向里探去。但很快,眼神落在里得两人时,瞪圆了眼,清澈无比,“这、这两人怎么来了?” 嵇慈瞥眼里的人,很自然的道:“他们都是小晗的同门,来这自然也是为处理小晗后事。” “是吗?他们……真是有心,平时见不到来,倒是死后装情深义重?”解简声音冷不定传出,他抱臂从一旁闪过,阴郁眼神死死盯着里的两人。 花吉一听,不悦道:“哼,不知还以为我是来寻你的?与你何干?” “自然有干,我才算是她同门,而你俩?”解简啧声,一脸不屑,他并未将后话说出,却颇有剑拔弩张之感。 眼见战火即将延伸到百文,嵇慈连忙打断,“别吵了,都进来吧。” “不用,本是叫师兄你为鹿师妹超渡,后送她程也就算完了,我们问了陈老。一切从简,顺着她家乡的习俗,落叶归根,早下葬。”叶子淇摆手道,但眉紧蹙,愁被紧挤其中。 天才泛起晨光,一切却已被安排好,叶子淇觉得鹿师妹不应该遵从家乡习俗,她受其害,好不容易出来,如今又要回去。葬在那不被爱的地方……想到这,他便心疼。 “落叶归根?回笃行村?”嵇慈不解,他欲问时,百文与花吉先行告退,百文徐徐擦解简肩而过,却在快离时,手被解简一把把住。 解简用的力极大,肌肤间响出“啪——”的清脆声,刺激着众人纷纷侧身看去。 “有些事,还是不知为好,手伸太长,小心被宰。”解简眯眼浅笑,神色间像极了狐狸,只不过这只狐狸,颇有胁迫意味。 百文一愣,拉下脸,甩开解简手,略带嫌弃拍了拍,冷道:“与其说这些,不如担心下窗户纸何时被捅破吧。” 百文说完,直步离开。解简也未有其余动作,保持笑收回手,随后在望向嵇慈时,变回了平常模样。 “是,陈意老这么说的。这个点,应该去鹿师妹那了。”见几人折腾完,叶子淇这才回道。 嵇慈回过神,比起方才闹剧,他更在乎鹿杏晗为何需葬回家。葬回笃行村那个家。鹿杏晗在与他相处四内里,无数次说过,逍遥舍,才是她家。有师兄,师父在的地,才是家。 所以对于鹿杏晗葬回笃行村这事,嵇慈十分隔应,但又对解简产生恨意,于是只得问叶子淇,道:“我师父去吗?他现在在哪?” 叶子淇道:“自然,以及我师父,也一同去,只有我们几个。陈老现在应该在他屋内休息?” 挺好,如果只是我们几人的话,小晗虽然喜欢喧嚣,可内心只喜欢在熟人面前待。比起热闹的话,静些也挺好。但不知能否将埋葬地改成逍遥舍,嵇慈心忖,算了,待会和师父好好商量。 良久,嵇慈回道:“走吧。” 三人先是来到鹿杏晗屋内,欲抬棺至大厅,好操作超渡一事。不过到了地才发现,棺材没了,且不止棺材,屋内一切事物皆空,依然回到鹿杏晗没来前的样子。 “这是什么意思?”嵇慈不可置信道,“为何全部都没了?” 他转身盯着叶子淇,叶子淇也不知,只得摇头。 几人面面相觑的功夫,来了个拿着扫帚的小弟子。这小弟子脑袋空空,目光呆滞,略过站着的几人,直接进了鹿杏晗的屋。他一进,便挥着手中扫帚清理地上碎屑。 几人投视线于小弟子身上,嵇慈看的面生,沉声问道:“这位弟子是?” 小弟子没理嵇慈,自顾自扫着地,嵇慈便再叫了声。小弟子这才停下动作,抬眸看了眼嵇慈,“怎么了,师兄们。” “谁让你打扫这儿的?” “陈老。” “这儿东西呢?放哪了?” “全都扔了,或者弟子喜欢的可以带走。陈老这么说的。” 师父这么说的?嵇慈不解,又理解。不解于师父明明对师妹有情有义,为何人死便没了情呢?理解又因为师父不喜他,觉得这行业就应淡情淡义。可这情绪抽离太快,任谁也接受不了。 “扔哪了?” “这我不知道。” “那棺材呢?放哪了?” “大厅。” 这话一出,嵇慈便不说话了,见嵇慈欲言又止,久不回应,又低下头默默扫地了。既然在大厅,那就往大厅走吧。 三人又往大厅走,人才刚入大厅的栏门,比棺材先入目的是陈意念。他站在棺材前不知在干什么。嵇慈走向前,便见陈意念将棺钉钉在榫卯处,手中是木锤,于他手中威力无分。棺钉明明符合榫卯,却依旧因大力穿裂了棺材。且陈意念啼笑皆非,手不断挥舞着,好似面对的不是相处四年的徒弟,而是仇人般。 “师父。”嵇慈站在他身后开了口,陈意念听见声,手间动作轻僵,随后恢复如初,继续着捶打,却没转身,道:“来了?” “嗯。”嵇慈答道。 “小晗生前无冤无仇,无需多繁琐渡法,简单安魂即可。”陈意念道,恰好手中最后一颗棺钉钉好,陈意念这才将手中木锤扔于一旁,轻拍手,转身扫视身后三人。 三人除嵇慈在前,其余两人并列一排,各是复杂情感。不过陈意念并不关心,侧开身,便准备看嵇慈操作。 “师父,为什么要把鹿杏晗葬回家,不能葬这吗?”嵇慈没动作,满腹疑惑问道。以往那几个同门死了,都葬在逍遥舍,为何偏偏鹿杏晗不同。 陈意念一听,脸又沉下,“我自有安排,你无需多问!现在立刻动起来。” 嵇慈没办法,只要掏出符箓,准备开始超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