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N/SD]血、痛苦和爱》 第1章 chapter 1 对于很多人来说,一些在后来想起会认为是人生重要节点的事情,往往发生在一个平凡的日子。 但对Winchesters来说并非如此。他们的每一天——几乎——都在发生“重要节点”,他们根本不清楚彼此有没有“后来”,有没有“明天”。 他们经历太多生死劫或是世界末日,以至于生离死别变成了一种家常便饭般的存在。这简直是个地狱级笑话。 “Dean,我们还有多久到?”睡了一路的Sam挣扎着掀开眼皮,呻吟着左右活动他僵硬的脖子。 “Good morning, sunshine.”Dean喝下最后一口咖啡,捏扁了易拉罐往后座一丢,侧过头对他睡眼惺忪的弟弟露出了个神采奕奕的笑容,“再开五十分钟就到亚利桑那州界了。你想再睡会吗?” “不了。”Sam在座位上坐直,感觉自己清醒了些,“Dean,换我来开吧,你起码有二十八个小时没合过眼……” 他话没说完,就被Dean毫不犹豫地打断:“嘘!闭嘴,我决不会把我的baby交给你,你别想再得到机会伤害我心爱的女孩。” “老天,一定是咖啡因弄乱了你的大脑。”Sam扯了扯嘴角,他真是受够了Dean过于惊人的恋物癖。是,他曾经是在baby上钻了个洞,可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而Dean到现在仍会时不时提起,“你知道你看起来像嗑嗨了吗?” Dean对此的回应是调大了车载音乐的音量,在爆炸似的摇滚乐里摇头晃脑地大声唱歌。 Sam摆出了他标志性的bitch face,可惜他的哥哥熟视无睹,自顾自陶醉在自己“曼妙”的歌喉。 下车的时候Sam掏了掏麻木的耳朵,恶狠狠地想哪天他一定要把Dean珍藏的那些磁带通通藏起来。 这次的案件并不复杂,只需要烧掉某个作乱的鬼魂的尸骨,他们就可以暂停工作,享受一个小小的假期。 ——是的,假期。亚利桑那州对他们来说可是个相当不错的度假区,他们一致认为在遭受完那么多疲于奔命的“天灾”、“**”,完成一次简单的猎魔工作后开上个把小时车去看大峡谷是一个极富吸引力的观光计划。 Dean甚至不惜花巨款买了台相机。当然,是由远在俄亥俄州的伯里斯·佩顿先生“非友情赞助”。 “干完这次活我要先睡它个四十八小时。”Dean说着将打着的打火机扔进坑里。 “同意,Dean,我真怕你猝死在半路。” “Shut up,Sam.”Dean笑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土转身就走,“All right,man,the holiday is on now!” “What?你就把这个坑留给我吗?” “不用谢我。” “Screw you,jerk!” 回旅馆时是Sam开的车。鉴于Dean在他扛着铲子走到impala旁边时已经歪在车门上睡得不省人事,Sam实在放不下心让Dean再继续坐在驾驶座上。 凌晨三点半。Sam看了一眼时间,向左打方向盘驶入汽车旅馆。 Dean在Sam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时睁开了眼睛,他下意识向前伸了伸脖子,费劲地睁圆了眼,咕哝出半句含糊的未成形的话。他们贴得很近,快要碰到鼻尖,这使得昏暗的光线下Sam还是能看清他眼球上每一条的血丝,海葵似的簇拥在两颗苔绿色的宝石边上。他累极了,不论是□□上还是精神上。 从炼狱回来的Dean仿佛回到了刚被天使救出地狱的时候,或许更严重。精神紧绷、超常警惕、焦躁不安,他的哥哥在长年的角色扮演里练就了在糟糕的状态下表现得若无其事的本领,但Sam也有独家的拿手好活——他总是能从Dean每一个细微的神情和举动里看出异样。 他知道Dean这段时间频繁的猎魔是为了什么:Dean回来后总是难以入睡,只有身体疲劳到极点,才能抛开一切生理性地进入睡眠。 分针走到了“11”。Dean贴到枕头上大概只花了八秒入睡,其中有五秒是在甩掉沾着泥土与不明液体的外套和靴子、一秒在用仅剩的语言能力和他弟弟道晚安,速度快得更像是昏过去了。 而Sam,Sam坐在另一张床的床沿,手肘架在膝盖上,依仗朦胧的床头灯注视着他熟睡的哥哥。 事实上他的眼皮沉得像坠着吃饱了的温迪戈,不过他还是坚持这么做。 这个和过去千百次经历相似的夜晚使他平静。 在Sam Winchester已度过的一万零五百九十三个夜晚里,超过百分之八十他是如此刻一般和他的哥哥同处一室。他从没有说过,可事实是他常常在每一段没有Dean的睡眠中辗转反侧、彻夜难安,哪怕是在他少年时期离家出走的两个星期,或是离开父亲和兄长孤身前往加利福尼亚读大学的四年,又或是不久前与Amelia交往的那段时间。 而现在Dean回到了他的身边。他们重新坐在impala上听那些播放过无数遍的摇滚乐,每一次梦醒时分一翻身就能望见对方。没有分别、死亡和流泪,末日不会再降临,没有更多拯救世界之类的操蛋的使命,那些无法言说的孤独和绝望离他远去了,他也不必在每一个时刻错觉自己看见哥哥的身影,因为Dean就在他旁边。 也许今后他再也没有机会过上“苹果派”式的生活,但Sam早已发现这永恒般的飞驰在公路上的人生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 他该睡了,明天他可不想像Dean一样靠咖啡开长途,咖啡因摄入过量绝不是什么好事。Sam想着,关上床头灯,将鞋子胡乱踢掉躺倒在床上,不管Dean明天怎么反对,他都要剥夺Dean的驾驶权,如果有必要的话他还会考虑给Dean下点安眠药。天知道Dean多久没有正常休息了,Sam敢打赌过两三个小时他的哥哥就会由梦中惊醒,然后睁眼到天明。 “好梦,Dean。”他闭上干涩的眼皮,用气音回应Dean半个小时前的话,默默祈祷睡梦之神(倘若这世上真有这种异教神存在的话)保佑他哥哥能安稳地睡久一些。 Sam很快睡着了,他的脸朝着Dean那边,压着的胳膊伸出床外。 房间里年轻些的Winchester做了个难得的好梦。他梦到一九九三年的某个夏日,十四岁的Dean洗那辆六七年的四门雪佛兰时没有像以前那样顺便给Sam冲个冷水澡,而是问他年仅十岁的小弟弟要不要试试开车的感觉。 梦里的小Sammy没有用他远不到驾驶年龄的理由拒绝哥哥的提议,阳光在雪佛兰黑色的车身一闪而过,他们在没有尽头的公路上奔驰。 “OK,OK.I will be there.”Dean啪地合上手机往Sam腿上一丢,上嘴唇不满地微微噘起,“该死的,我们得去缅因一趟。” “为什么?”Sam皱了皱眉,把手机塞回Dean的口袋,“发生了什么?” “有消息说一个新的吸血鬼族群要到缅因州狩猎。”Dean一脚踩上刹车,调头往回开,“看来我们的假期得往后稍稍了,hum?” “Dean,我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你知道我们要开至少四十个小时吧。”Sam眯了眯眼,Dean不用看都知道他是怎样一副不爽的表情,“又不是全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个猎人,拜托其他猎人去不行吗?” Dean假装自己是个聋子,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直直朝加油站开去。 “Dean,Dean!”Sam在Dean装聋作哑挑选便利店货架上的玉米片时忍无可忍地握住了他的胳膊,“你不能这样,说好了要去大峡谷又临时反悔,Dean,你答应了我的。” “我没说不去,只是晚点儿去,这算不上反悔。”Dean专心致志地端详起辣味玉米片的包装袋,眼睛一眨不眨,好像突然对它的成分产生了浓厚兴趣。 “Dean…”他听到Sam压低了嗓子,拖长声音喊他。 “Don''t'' Dean'' me.”Dean终于舍得把视线挪到Sam脸上。他真受不了这个,他的弟弟实在有一双令人无法拒绝的眼睛,e on,Sam,别这样看着我。” “到底是为什么?”Sam的手跟长在Dean身上似的,固执地抓紧,“别用‘工作’、‘责任’那一套糊弄我。” Dean甩了两下发现甩不掉他,干脆支着胳膊继续将货架上的膨化食品放进购物篮。 “是因为打电话的那个人吗?”Sam忽然幽幽地问了一句。 Damn it.Dean努力表现得自然,心里大骂他老弟有时候真是没眼力见。 “你就不能,只是,闭嘴吗?”他把购物篮哐当一下放在收银台上,从侧边的架子上拿了两罐口香糖扔进去,转头恼怒地瞪着Sam。 “不能。” “你这个控制狂,”Dean一边骂一边掏出口袋里的零钱,“这是你哥私人的、个人的、无论什么总之是个**行了吧!我不可以有点私人空间吗?你还有自己的小秘密呢。” “如果你是指Amelia,那我现在就可以对你说我跟她的任何事。”Sam快速地说,眼睛也不眨一下。 “停,我不想听,你和那位兽医小姐的‘甜腻’往事自个儿留着回味吧。”Dean拎起装得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往外走,他不敢想Sam还敢提这个,提起这个他的火气就嘭的一下上来了。 “这不公平,我能对你说任何事,你却连透露一丁点都不愿意。” “我觉得这很公平。要说不公平,你这个混蛋放着你哥哥在炼狱不管一个人跑去谈恋爱,哦,你猜怎么着?你还结了个婚。那才叫不公平吧!” “Dean,我们谈过这个了。我知道是我的错,please,你没有原谅我吗?” “哈!‘原谅’!抱歉我很想知道我的哪句话给你造成了如此‘大’的误解。” “别这样,Dean,”Sam往前迈了一大步,猛地一拽刚刚往车后座放下袋子的Dean,迫使他转过来和自己面对面,“I''m sorry. I''m really sorry.” 他哥是个百分百的牛脾气,梗着脖子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你一直是这样。”Sam的两只手紧紧抓着他的肩膀,用一种“你伤了我的心”的口吻缓慢地说,“你就是不肯听我解释。” Dean难以置信地转头,想说明明是Sam先选择背叛(没错,他要用这个词),又怎么敢试图谴责他。可一不小心他就对上了Sam那双湿润的眼睛,它们在太阳下呈现出一种斑斓的绿。 哦不。Dean深吸一口气,十分清晰地感受到他原本的坚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软化、融化,消失得彻彻底底,同时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发出细细的尖叫。 他相信他弟弟可能有美杜莎的血统什么的,有约摸几分钟的时间他应该是被那双眼睛石化了,不然他不会就那样直愣愣地紧闭嘴巴听Sam喋喋不休。 “不去找你,不是我不在乎你了——Dean,你明白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我只是、只是没有办法……”Sam语无伦次地说着,没有掩饰声音里的哽咽。他的喉咙发出了类似抽噎的一声响动,像只受伤的大狗。于是很多很多的情感从振动的声带诞生,顺着他的眼睛流淌到Dean的脸上,“其实我有的,你和Castiel消失了之后,我花了很长的时间寻找把你带回来的方法。我对你说了假话,我怎么可能真的不去找你呢,我们约定过起码有一百次但是从没有实践过不是吗?为什么这次你就相信我真的信守承诺了?” 他的脸抽搐了一下,挤出个难堪的笑容。 鉴于我去看过你,而你看起来可恨的幸福得要命,完全把保不住小命的你哥忘得一干二净。Dean阴暗地想。可当他定定地看着他的弟弟,只觉得心要被那牵强的笑脸击碎。 “你就那样从我眼前消失,我都不知道你是失踪还是死了——你知道我忙碌几个月却一无所获的时候在想什么吗?我在想这次我连你死前最后一面也见不到,假如有一天我要为你立一个坟墓,里面甚至不会有你、你的身体的某一部分,连灵魂也不会有该死的一片。”Sam眨了下眼,眼窝积攒的泪水滚落。他失控地走近一步、再近一步,手骨和Dean的肩骨用力挤压直到彼此都尝到痛楚,“我能怎么办,Dean?我只剩下你了,该挨千刀的利维坦带走了你,就带走了我的全部!天使救不了你,恶魔也不行,异教神是一群爱吃人肉的混蛋,上帝八百年前就吝于怜惜人类,那么你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有一天我开始回忆你以前说的话,你在发现斯坦福给我寄来的offer的那天告诉我你支持我,你说你希望我可以选择我想要的人生,去做我想做的事,我听了你的。你拒绝和我一起走,我也听话了。这次也是一样的,Dean,你离我而去,我只能去过那种生活,我别无选择。” Sam没有说他猎魔会痛苦,因为他从不喜欢也从未习惯独自打猎;路过教堂会痛苦,因为他清楚听到他祷告的天使无法将他的思念传达到Dean耳中;进食会痛苦,因为他不习惯少了一个人对他的沙拉大肆评头论足……再后来睁眼痛苦,闭眼痛苦,呼吸也痛苦,想来想去原因太简单,只有一个单词,“Dean”。 Dean离开了他,什么也来不及留下,没有遗言、叮嘱和告别,他就像一个借助双拐行走的残疾人突然失去了拐杖,除了摔倒和坠落没有别的出路。 他清楚自己继续猎魔只会死于过度悲伤或是酗酒后在打猎过程中由于疏忽丢掉小命,只好从记忆里挖出曾经Dean对他的期许,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执行它们。它们常常装在一双明亮而美丽的绿眼睛里,眨一下是在说“我希望你得到你想要的”,再眨一下是在说“我希望你幸福”。 Sam没说如果死的人是他Dean也会这样做,他早就心知肚明他永远比不上他哥哥勇敢。他是个胆小鬼,他逃跑了,在某个他们的安全屋丢下了所有备用电话,把责任、家庭事业和全部偏离正常的东西抛之脑后。他几乎想要把impala也丢下,但最后还是没舍得,她是Dean的车,是Dean留给他的为数不多的遗物,于是他和她一起上路。他漫无目的地开了很久,直到不小心撞了一条狗,在兽医院遇到一个和他同样受伤的灵魂,他们都失去了深爱的人。 Sam Winchester停了下来,变成Sam Wesson,和名为Amelia的兽医结了婚。 他假装放下假装不在乎,假装没有为失去哥哥歇斯底里过,仿佛这样就能藏住他的怯懦和无能为力。而Dean不会,如果换作Dean,就算只剩一口气他也会将它花在找回Sam的路上。 “It''s okay, Sam. It''s okay now.”Dean尝试拨开他肩上铁钳似的两只手,想拿衣袖或别的什么给他哭得非常不顾形象的小弟弟擦擦鼻涕。 Sam顺着他的动作垂下手,低头注视着忧心忡忡的Dean,泪水也模糊不了眼前那张脸上拧成一个结的眉毛和难过的眼睛。 Dean的心总是那么软,明明都是他的错,却还是会在他的哭泣下轻而易举地原谅他。 一阵突如其来的酸楚和心痛席卷了Sam的身体,他仿佛蓦然从荒谬绝伦的清醒梦中惊醒。彻骨的冰凉从指尖攀爬至大脑,随后蔓延全身,他猛然意识到他在过去的一年里是真的背离了“家族事业”,放弃了他的哥哥。他竟然真的接受、或者说装作坦然接受了Dean的离去,而此刻的他情不自禁为此愈发痛哭流涕。 “It''s not okay,Dean!”Sam近乎泣不成声了。他的嘴唇不可自抑地颤抖着,眼泪倾盆而下,在下巴和胳膊之间下起一场暴雨,沾湿了两个人的衣襟,也泡皱了两颗心,“我怎么能那么做呢?我对你说了那么难听的话,让你伤心、那么伤心,我——那完全是狗屎!” Dean很触动地想说两句,不料嘴张到一半,余光瞥到两个盯着这边交头接耳的人,他顿时大感不妙。 “操!别哭了,先别哭了好吗?”安慰的语句被脏话挤走了,他强硬地将抽泣的弟弟塞进车里,紧接着钻进驾驶座合上车门,把八卦的视线砰一下挡在车外,心有余悸地踩下油门驶离了加油站,“老弟,我们差点扮演了一回Curt和Steve。*” (*七十年代美剧《美国风情画》中,高中毕业生Curt和Steve在车里流泪告别。) 他驾驶着impala开下大路,在树丛之间停下来,扭过上半身面向仍在流泪的Sam。 Dean摸了摸胸前被某人的眼泪打湿的布料,一边想他以为他弟弟已经改掉了爱哭的习惯,一边叹着气伸出手臂:e here,Sammy.” 长大后的Winchesters通常不在这种情况下拥抱,但Dean总是愿意为Sam破例。 Dean的胳膊亲密地箍着Sam的后背,手指一下一下抚摸他后颈的头发,就像他还是个矮矮的小男孩那样。 老天,算一算他起码有差不多十五六年没这么做了,Dean感慨地想。他决不会承认这个——他竟然怀念把还没打了激素似的变得巨大的小弟弟抱在怀里的感觉。 “其实我不知道我在气什么。虽然你确实表现得挺狗屎,但是……”Dean低声说着,“我想说,要是我真的死了,我的确会希望你能放下这操蛋的一切去过新的生活。我希望你幸福,Sammy,一直如此。” Sam奋力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呜咽:“I know.” “So…we''re good?” “Yeah.” “嗯,那我们可以分开了吗?”Dean不自在地动了动脖子,他讨厌煽情,“我觉得这开始有点恶心了。” 他听见Sam不满地哼了一声,慢吞吞地撤下了那对仍想在Dean身上继续纠缠的长胳膊(‘长臂野人Sam!’Dean在心里这么喊着)。 “好了,我要去缅因州了,你要和我一起吗?”Dean一只手搭在baby的方向盘上,在从车窗照射进来的阳光下笑得像个英俊的混蛋。 “当然。”Sam瓮声瓮气地说,他莫名有些耳热,连忙埋头装作忙于寻找纸巾处理他堵塞的鼻孔。 五分钟后,以为话题已经过去的Dean拉长了脸,死活想不出为什么Sam在大哭一场后还能记得追问他打电话的人是谁。 “只是一个朋友。”Dean被问得头大,他不明白为什么Sam会如此执着,只好这么说,“他救过我的命,所以……你懂的。” “哪个朋友?” Dean瞟了一眼话说半截闭了嘴的弟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他动动脚趾都能猜出Sam想说什么:e on,Sam.Say it!” “Dean,你还有什么朋友?你的朋友都死光了。”Sam说了出来,皱着他的眉毛。 “我新交的行吗nosy Nancy*?”Dean翻了个白眼,“好了,结束这个愚蠢的记者发布会吧。” (*口语,指八卦、爱管闲事的人。) “我猜你是想说‘记者招待会’。” “Sam.” “Yup?” “Shut the ** up. ” Sam明智地选择噤声,他看得出他哥快要被惹毛了。 他望向窗外,心思却没有放在飞速掠过的风景上,而是沉思着Dean口中的朋友是什么来头,能让Dean用这样躲闪的、以致一种诡异的形似维护的态度对待。 不过即使Dean不说,他也能大致想到那个所谓的朋友肯定不是Dean在去炼狱前认识的。而Dean回来后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找他身上了,那么那个“朋友”应该只是个交情不深的路人甲乙丙丁,偶然帮了Dean而已。 Sam没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觉间翘起了嘴角,车窗上隐约映出他挂着微笑的脸庞,无端透露出几分冷漠的刻薄。他自顾自放松下来,又有心情去欣赏公路两侧一闪而过的绿地。 四十多个小时的长途跋涉后Sam并没有如想象中和Dean的秘密伙伴碰上面,他们疲惫不堪地在一家汽车旅馆隔音极差的房间里倒头大睡,第二天撑着睁不开的眼皮爬起来边喝速溶咖啡边搜索哪里能弄到死人血,和以往的其他案子没什么区别。 “I''m ready.”Dean吹了个口哨,得意地弹了下装满死人血的针管,先一步走出房间,“走吧Sam,我们去把那些吸血混蛋的脑袋砍下来。” Sam为了锁门落后几步,当他走到impala旁边俯身准备拉开车门时,Dean正坐在驾驶座上对接通的电话说着什么,他隔着玻璃听不真切,只能看到他哥的表情混杂了兴奋、紧张以及……一丝丝亲昵。 他的大脑本能为这极罕见的状况拉响警铃。正如Sam曾说过的,从四岁开始他的世界就围绕着他的哥哥打转,没有人会在对另一个人持续二十多年注视、跟随、模仿和仰慕后还对那个人一无所知,Sam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Dean的人,自然能看出此时此刻Dean的神色代表了什么。 通话的对象不会是父亲的旧友,不会是Dean的某个前女友或暧昧对象,不会是同行,更不会是无关紧要的人。他的直觉告诉他,绝对是那个“朋友”。 “Dean,”Sam坐进副驾驶,用比平常大的力气关上了车门(他恼火地发现Dean对此反应平平,要知道平常这会他哥该大呼小叫地怒骂他胆敢这样粗鲁地对待一位女士),咬着后槽牙问,“你在和谁打电话?” Dean在他坐进来之前就挂了电话,那些柔软而珍稀的感情从他的脸上溜走了,疑惑抢占了他眉眼的地盘:“朋友,我和你说过的。Sam,你怎么了?出来的时候踩中那坨狗屎了吗?” “No,nothing.”又是那个人。Sam做了个深呼吸,将那些复杂的情绪压回肚子里,现在重要的是干掉那些吸血鬼,“Let''s go.” “OK.”Dean拖长了声音回答,没有再问。 第2章 chapter 2 “Dean,”戴着老气的贝雷帽的男人有一双幽深的蓝色眼睛,覆盖半张脸的络腮胡和毛呢外套让人联想到上个世纪的水手,他在看见Dean的第一时间就露出了笑容,“就知道你会来。” “我当然会来。Benny,看看你,真有个人样了。”Dean在他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两下,“最近还好吗?” “我很好。别担心,Dean。”Benny知道好友在操心什么,他摇了摇头,示意Dean无需过于忧虑。说完他顿了顿,目光转向Dean身后留着半长发的高大男人,他感觉得出这个男人对他抱有很深的敌意,“这就是Sam吧,Dean的弟弟?我是Benny,Dean经常提起你。” Sam朝前走了两步,插在兜里的手抽了出来和他短暂握了握。 “Sam,don''t.”Dean突然出声。 Benny似笑非笑地看向Sam停下动作的左手,它正扶在腰后,那儿显然有把刀。 “看来我给他的第一印象不是好人。”Benny耸耸肩,他又看了Sam一眼,侧过头用很小的声音问,“你们和好了?” Dean不确定自己该是什么反应。他下意识哼笑了一声,随后给了Benny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兄弟啊。”Benny感叹着说,“不多说了,我们行动吧。” “等等,你就打算这样赤手空拳地进去?”Dean拦下他,背对Sam眨了眨眼,递给他一把砍刀,“别太自信了伙计,吸血鬼可不好对付。” “相信我,Dean,我比谁都清楚吸血鬼的厉害。”Benny舔了舔牙床,压制住那些争先恐后想要出来透气的尖牙。 Sam沉默地听着两人的对话,不动声色地打量着Benny,这个在和他哥哥说着一些似乎只有他们懂的幽默的男人,很难形容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不由自主地想他们一定一起去猎过魔,有过命的交情(在此之前他不以为然,但见到Benny后他不得不改变了他的想法),以及对彼此相当熟稔。这绝不可能是短时间内能积累得了的交情。 随之而来的打斗更证实了他的猜想,他哥和那个Benny砍吸血鬼脑袋的配合像模像样——不,他不情愿承认这个,可说实在话,用“十分默契”来形容恰当得多——看起来简直就是一对成熟的猎魔搭档。 家族事业啊,Dean。家族事业!Sam在内心指责,愤懑裹成一团臭袜子似的堵着他的嗓子眼,这个Benny姓什么,难道他也姓Winchester吗? “所以,猎杀你老爹?”Dean喘着气,试图通过眨眼弄掉睫毛上的血,“Dude,你给我打电话真是打对了,你要怎么一个人和十几个怪物干架?老天,如果真是那样,今天我就不是来帮你砍头了,而是来给你收尸。” “‘创造者’,不是‘父亲’。”Benny纠正道,他把刀往Dean身后一掷,正好嵌在一个吸血鬼的脸上,“Watch out,brother.” Dean平举着刀猛一转身,人头滚落,他来不及躲,又被血喷了一脸。 “嘿,Sam,我看起来像不像在血池里面泡了个澡?”Dean咧开嘴冲跑过来的Sam笑了笑,抬起胳膊用勉强干净的那截袖子擦了把脸,“Ugh,我现在闻起来完全是个vampibitch。” “Shh…”Benny侧了下头,跨过满地的尸体走到门边。他们身处一个仓库,从木门间的缝隙漏进来的月光闪烁,门外有人来了,“你们从后门去主屋,我负责这边。” Dean点点头,说:“你一个人小心。” 他和Sam尽量小声地撬开了主屋的锁,轻手轻脚地潜入。屋子很大,也很安静,这令他们的精神更加紧绷。 Dean朝Sam比了个手势,两人分别走向两个地方。 脚步声逼近,Dean闪身靠在拐角处,握紧了刀柄,在心里默默读秒。数到一的时候,他冲了出去,砍刀正好劈在迎面而来的拉丁裔吸血鬼胸口。 拉丁裔被激怒了,大张着嘴龇出满口尖牙,下一刻就被一拳打个倒仰,踉踉跄跄险些撞倒身后想要扑过来攻击的金发吸血鬼。 金发毫不留情地推开碍事的同类,五指成爪在Dean的腰腹留下了血淋淋的伤口。她被鲜血刺激得瞳孔放大,类人的面部愈发狰狞,但当她扼住Dean的脖子的时候,疼痛和麻木感猝不及防从手臂蔓延至全身。 “你……你做了什么!” “死人血,bitch,感到荣幸吧,这可是Dean·Awsome·Winchester的特别供应。”Dean把用空的针管丢在地上,拿开卡在他脖子上的僵硬的手,对她露出了个得意的笑容,举起了刀。这是她生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 “Wow,wow.别激动,伙计,”Dean推开无头尸体,敏捷地后退两步躲开拉丁裔挥舞的拳头,“马上轮到你了。” 两分钟后,Dean在拉丁裔的衣服上草草擦拭沾满血和肉块的刀,绕过两颗死不瞑目的头颅走上楼梯。 奇怪的是一路上他没再遇到吸血鬼——活着的,倒下的尸体死状惨烈,看来Benny进展顺利。 然而他走到一间类似办公室的房间门口,他推翻了这个判断,并一刀砍掉了站在Benny面前的女吸血鬼的头。 “You are wee.”他习惯性地舔舔嘴唇,不意外地尝到铁锈味后呸了一口,“结束了?” “结束了。”Benny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Dean很理解,毕竟Benny杀的都是自己的同类,“Sam呢?” “我去找他。”Dean严肃起来,“你把这里的,呃,肉球和肉块收拾一下,好吗?” 他还没说完就走了出去,提高声量喊着Sam的名字。 得不到回应的第五声呼唤后,Dean本来稍稍平复的心脏重新剧烈跳动起来。他加快步伐,蛮力撞开每一扇关闭的房门,急切地搜寻着弟弟的身影。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Sam!”他大吼道,恐慌如涨潮的海面,“Where are you?” “Dean…” 他在那一秒钟发自肺腑地感谢上帝、天使、圣母玛利亚或者其他什么,迫不及待地冲进传出声音的地方。Dean一到那就瞧见弟弟浑身是血地跪坐在地上,张皇失措得像他二十年前刚刚得知床底可能真的藏着怪物的样子。毫不夸张地说,Dean有一瞬间感觉他的心脏停跳了。 “告诉我这不是你的血!”Dean没到Sam身前就跪了下去,他无暇顾及膝盖传来的火辣辣的撕扯感。砍刀哐当砸在地上,他厉声诘问,手掌啪地按弟弟的脸侧,“Sam,你哪里受了伤——” “Dean,我没事。”Sam这么说着,下半张脸糊着血,衬得他的脸愈加惨白,“这些血不全是我的。” Dean稍微放下心,他开始注意到旁边横躺在血泊中的尸体,它们都失去了头颅。他刚要松口气,忽然一种可怕的猜想闪电般击中了他,他手上越发用力,因为不这样做他就无法克制住它们的颤抖。 “是我想的那样吗,Sammy?”他嗫嚅着,希望这只是他的“被害妄想”,“告诉我,你没有……” “我有。Dean,”Sam艰涩地说,“我被转化了。” 那也有变回人类的方法。Dean想问是谁转化了他,却被Sam接下来的话语彻底击碎了说话的**。 “而且,他们强迫我喝了人血。” Dean说不出话。他感到头晕目眩。海面淹没了他的头顶,他的世界在崩塌。 时间倒转回二十分钟前。 Sam知道他们Winchesters向来不被幸运女神所眷顾,这点从他们猎魔总能出岔子就能看出来。以至于他被四个吸血鬼围攻不敌,被捆住手堵住嘴押送到二楼的书房时,甚至有闲心默默发出“好吧它果然又发生了”这样的唏嘘。 “父亲,我们抓住了Winchester,Sam Winchester!”抓着他的一个棕发女吸血鬼垂下头,向那个坐在书桌后看起来顶多二十五六岁的青年恭敬而热切地恳求,“您知道的,这个猎人杀死了Hina,我请求您给予我处置他的权力。” “Sam Winchester.”青年放下手中的酒杯,饶有兴致地念着Sam的名字,“大名鼎鼎的Winchesters。” Sam在那个种族明显不是人类的青年的注视下浑身不适,他背在身后的手偷偷转动,手指遮住了从袖口滑出的刀片。 “我有更好的主意,比让他死掉更好。”青年笑起来,起身走到Sam面前,直视着他愤怒的眼睛,“你可以尽情折磨他,Ellie,我的乖女孩,不过你必须在他死之前转化他。” Ellie似乎是想争辩,却被青年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制止了。 “你要明白,圣人的堕落往往比贱民的恶化更有意思。虽然我不觉得这个Winchester是圣人,但对于我们来说,猎人沦为怪物也是一样的好戏。更何况,他哥哥也是猎人,猎人的职责就是杀死怪物,”青年拿起酒杯凑到唇边,笑意渐浓,“他哥哥会杀了他的。你不想看到这一幕吗,Ellie?” “是,父亲。”Ellie的不情愿消失了,转而兴奋地应道。 Sam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你错了,Dean不可能杀他。他险些为这个念头不合时宜地窃笑出来。 这时一个人走了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父亲,Andrea抓到了Benny。” “Benny?Benny Fett?他竟然活过来了,真是不可思议。”青年惊讶地扬起眉毛,“今晚太热闹了是不是?没想到猎人也有和吸血鬼合作的那天。去把Andrea叫上来,我有话跟她说。” “那Benny呢?” “随便找个地方关着,等会再把他弄过来。”青年重新在书桌后坐下,指了指Sam,说,“Ellie,他是你的了。” 后来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那个叫做Ellie的吸血鬼一把Sam连拖带拽扔进某个空房,就迫不及待地扯下堵着他嘴的布条,咬开了手腕往他嘴边塞。吸血鬼激动下的巨力令被捆住手的他难以反抗,他只能感受着冰冷而浓稠的血液渗进他妄图闭合的牙缝,在他徒劳的挣动中一点点滑进喉咙。 滚开!他在心里抗拒地大叫,指缝间的刀片在猛烈的挣扎中割伤了他的手指,可这疼痛对于这会的他来说太过微不足道。他仍心存侥幸,只要没有喝下人血就还能挽救—— “……然后她打开了那边的冰柜,从里面拿了包血袋,灌进了我嘴里。”Sam闭了闭眼,松懈了脊背靠上哥哥的颈窝,小声宣判了自己的死刑,“我没救了,Dean,你必须、你必须杀了我。” “不。Sam,不。”过了很久又或是仅仅几秒钟,他听见Dean这么说。他被搂住了,哥哥的手贴在他的耳后,那么坚定,没有半分动摇,“会有办法的。我们总能找到办法。” 他想说不会有办法了,可他说不出口,他害怕说出来就成为定局,哪怕现实是他已无药可医。 可那个念头始终牢牢地扎根在他的灵魂。Sam知道Dean永远无法亲手杀掉他——在他清醒自己身为Sam Winchester的哥哥的时候。 他竟然为此安心下来。 Benny和他们一起回到旅馆,是Dean要求的,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救回Sam的可能性。 Sam没有反对,或者说无力反对,由于他陷入了煎熬的转化,纵使他再想质问Dean怎么能和一个吸血鬼一起猎魔、还成为了朋友也有心无力。 在浑浑噩噩中,他试图把他六英尺四英尺的身板塞进他哥矮他近四英寸的怀里以躲避变得高敏感的感官,结果撞得Dean一个趔趄,差点跪在地上。很显然他被吸血鬼的血搞晕了头脑,以为自己还是个瘦瘦小小的能天天缠着哥哥的小男孩。 “Damn!”Dean压着嗓子咒骂,“我发誓我大多数时间只给他吃了麦片,他怎么能长得这么大?靠那些绿色茎叶和淀粉混合物?” Benny知道Dean问这话的目的不是想要个答案,没说什么,只是帮他把Sam搀进了房间。到目前为止Benny都以为Dean很冷静,等到看着他把Sam安置好,抹着脸转过身来,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Dean的脸上脖子上也沾满了血(幸好回来的路上没碰见人,否则他们现在应该身处警察局而不是旅馆),一部分是吸血鬼的,一部分是从Sam那蹭到的,它们干涸在他的脸上,使他看上去像个刚刚犯完罪的在逃杀人魔。这场景Benny相当熟悉,在炼狱见过无数次。陌生的是Dean的神态,他大睁着眼睛,瞳仁紧缩,惊惶和不安在金绿色的圆圈里滚动,下一秒泛红的眼睑震颤,带动湿漉漉的睫毛如踌躇扇动的蝶翼,一滴泪珠忽闪着穿过空气。 Benny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 “Please,Benny.We can work this out,right?We can fix him.” “No,Dean.”Benny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要能不对他说这个,“We can''t.I''m really sorry.” 这句话击倒了Dean,让他失去了继续站着的力气。他发出一声倒吸冷气被噎住的响动,把Sam搁在床沿的手挪开一屁股坐了上去。 兴许Dean也明白他们无能为力,所以一句争辩也没说。 狭窄的房间里挤满了令人窒息的沉默,直到Sam的呻吟打破了这片寂静。Dean触电了一样猛地抓住他的手压在床上,阻止他胡乱挥舞。 “Dean,Dean,太亮了……” 他立刻关掉了顶灯,只留下天花板一盏微弱的夜灯虚虚发散着光辉。 “听我说,Dean,他可以像我一样。”Benny斟酌着上前,低声说道,“不杀人,不伤害人,喝动物的血饱腹,偶尔去偷点血袋改善伙食。你瞧,没想象中那么难不是吗?” “我知道,我知道。”Dean一遍又一遍摩挲着Sam的手掌,有些神经质地喃喃,“他可以像你一样。我不需要……不需要杀了他。” Benny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唯一需要做的是看好他,照顾他。” “Yes,yes.Take care of Sammy.This is my job. I did it,am doing it and will do it forever.” “我去弄点血来。”Benny接过Dean抛来的门钥匙,迈开步子走到门口,“新生的吸血鬼会很饿,他需要这个。” “谢谢你,Benny。” 门关上了。 Dean静静地对着空气发了会呆,终于忍受不住地弯下腰去,用没有抓住Sam的那只手捂住了脸。滚烫的眼泪从指缝源源不断地溢出,滴在他的裤子上,他咬着牙,闭紧了嘴,哭得悄无声息。他也被转化过,知道过程有多么难捱,也就不希望在这个关头给Sam增加多一重负担。 “Dean?”他弟弟的手指在他手掌里动了动,紧接着一只胳膊揽住了他——Sam坐起来了,“你还好吗?” “这话应该是我来问,”Dean没有抬头,轻而缓地问,“你呢,你怎么样了?” Sam没有撒谎,坦然地说他不怎么好。实际上这也并不全然诚实,他非常难受,骨头像是要散架了,浑身上下没一块肉是舒服的。 他感觉到Dean侧过身,肩胛骨在他胸前剐蹭,不一会他被按着躺了回去,Dean则扯出被他压住一角的被子盖在他身上。这使Sam想起小时候,他们分床睡后的很长一段时间,Dean临睡前都坚持像这样坐在他床边为他盖好被子。 “躺着会让你好受些,我有经验。”Dean通红的眼睛望着他,动了动嘴角,想要挤出个安抚的笑。他没能成功,仅有嘴唇周围的肌肉微微抽动,“Don''t worry,Sammy.I will keep your ass alive.” Sam为他的话感到心安,同时又难以自己地心痛起来。没有灵魂的那个他就是个混球,而Dean,那么宽宏大量地、轻易地原谅他,仿佛那不是一次涉及生死的出卖,而是出门穿反了鞋。他的哥哥对他如此包容——一直如此。 “Dean,I am sorry.”道歉脱口而出,Sam成功收获了他哥“这小子脑子出问题了吗”兼具质疑和关怀的眼神。他没再说更多,佯装自己是被吸血鬼的血烧傻了脑袋才胡言乱语,他清楚Dean不会联想到他曾犯下的错(至少在今天,健全的他犯浑的时候Dean可不介意翻旧账),更不会为此责怪他。 他出了会神,哥哥从不加掩饰的疼爱令他一时间摆脱了转化的难受,可惜不到一分钟,症状愈演愈烈。 在Dean虚虚掩住他的嘴之前,Sam都没有意识到他在嚎叫。他仿佛架在低温的火焰上灼烧,天旋地转是他被串在木棍上转动着烘烤。体内的血液无时无刻不在沸腾,可又那么冰冷,搅动着在血管横冲直撞,他一时错觉那些血长出畸形的倒刺,蛮横地碾过他的皮肤,要从每一个毛孔探出头呼吸。他会变成人肉花洒吗?很快他又没有精力再去想它。 痉挛的手指哆嗦着张开又合上,他的指甲变得坚硬、尖锐,有几滴滚烫的液体洒在他指头上。他起初以为是眼泪,直到心口被手榴弹轰炸般的剧痛传入脑神经,胃袋不甘落后地在他腹腔翻江倒海叫嚣着欲求不满,唾液腺疯狂运作,他才恍然大悟那可能是Dean的血。 “不,不!Dean!”Sam费力地甩了甩头,扯开Dean压在他掌心和胸口的手,拼命动弹想远离他。他的牙床隐隐作痛,第二副牙齿正在生长,“你得出去,把我一个人锁在这,我快要控制不住……我不想——” 饥饿。 Dean揪着他的衣领防止他后仰摔下去的时候,靠过来四肢并用压住他的时候,贴着他的脸焦急地呼唤他的名字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个。 嘴里倏然泛起甜美的滋味,让Sam想到蛋糕夹层涂着的莓果酱,淌着蜜的浆果侵占了味蕾,混着奶油流动着滚下他的咽喉。他如饥似渴地吮吸着、吞咽着、品尝着,从未像此刻这般理解Dean对派的热爱。 他于恍惚中睁开眼,在斑斓炫目的光斑里捕捉到两点黯淡的绿翡,镶嵌在布满红色细痕的白松石上,仿佛也要和承载它们的一起碎裂。 哽咽和吃痛的抽气声无限放大、放大,裹挟着恼人的嗡鸣压迫他的耳膜,他在神经的刺痛中猛然清醒过来,那对绿翡是Dean的眼睛。它们那么彷徨、悲伤,又那么美丽。于是他再一次痛恨起自己,为他又一次伤害了Dean。 Sam如梦初醒,磕磕绊绊地收起新生的尖牙,可怖的疼痛从他的躯壳如潮水般逝去,而这一刻他宁愿自己仍在经受折磨。 他不知所措,遵循本能俯身,靠近不知何时被他压在身下的Dean,满怀歉疚和懊悔地舔舐哥哥手掌上深重的咬痕。依然鲜美可口的血液刺激着他的肉身,他的灵魂却被这份**拷打鞭挞,负罪感灌满了他的全身。 “It''s okay,Sammy.”Dean空出的手抚摸着Sam的后颈,声音轻柔到一种诡异的程度,Sam忍不住抬起头看他,“Everything will be fine.” “Dean?”Sam无端感到心慌,他放开被他舔得湿漉漉的手,撑起膝盖往上跪爬了两下,和Dean鼻尖对着鼻尖。 房间里仍旧只有那一盏黯淡的灯,吸血鬼优越的视力使得Sam能在昏暗的环境看清楚哥哥的脸,他认真地端详着,企图从中找到不对劲的迹象。 “从我身上下去,你这个一百八十磅的大脚怪。”他哥皱起了眉头,在他肩膀使劲推搡了一把,粗声粗气的语气令他开始怀疑Dean刚刚的温柔是他发了癔症幻想出来的,“你快把我压死了bitch!” 貌似没什么异常。Sam狐疑地下了床,视线还一动不动地固定在Dean的脸上。 Benny就是在这时推门走了进来,口袋鼓鼓囊囊揣满了血袋。 “Opps.”他关上门,看看Dean又看看Sam,不甚惊讶地挑了挑眉,“看来这些血袋暂时没用了。” 第3章 chapter 3 “Dean,你还好吗?” “你到底要问那句话多少遍?”Dean揉了揉额角,将易拉罐里剩余的啤酒一饮而尽,“我好得很。” “骗子。”Sam丝毫不客气地说,“你看起来糟透了。你昨晚有睡吗?” “当然睡了,怎么?”他哥顶着眼下两团浓重的乌青和憔悴得可怕的脸色理直气壮地说。 “Bull**,Dean,你知道吸血鬼的睡眠时间不是晚上吧?” “哈,对你的新身份适应得不错嘛Dracula*。”Dean顺嘴回了一句,然后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坐直了朝他瞪眼,“等等,你的意思是你一晚上都在装睡吗?” (*德古拉,知名的吸血鬼角色) “不,”Sam语塞了一秒,违心地说,“其实我大部分时间都昏过去了。” 事实上他一直醒着,但是…… “那你就敢说我是骗子?Bitch!” Sam假装没发现他哥偷偷松了口气的表情,径直走进卫生间。并不结实的门板嘎吱嘎吱地响,尴尬地卡在关上与打开之间,勉强隔离出一处独立空间。他匆匆刷了牙,打开水龙头掬了一捧水泼在脸上,撑着洗手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中的Sam Winchester看起来和寻常没有不同,不知情的人无法看出那颗隐匿在血肉里的心脏的跳动变得极为微弱,趋近于无。 昨夜太混乱,Benny放下一兜子血袋后贴心地把房间留给Winchesters,他们便一人坐在一张床边面对面相对无言。Sam是太累了所以保持沉默,他猜测Dean也是这样。 十分钟后他们先后洗了个澡,躺倒在床上,让唯一一盏还在兢兢业业工作的灯下了班。接着在他闭上眼至少二十分钟还没有一点睡意时(要知道他每次猎魔结束后的平均入睡时间两分钟都嫌多),才绝望地想起吸血鬼是白天睡觉的物种。天杀的怪物生物钟。他正想干脆起床找点事做,就听到Dean变了频率的心跳、和越来越近的呼吸声。 床垫缓慢下陷——他不合时宜地为这廉价的床垫没有被挤压出嘈杂的弹簧摩擦声暗暗叫好——Dean大概以为他睡着了,下了床绕到他这边。 这对他而言像另一种考验。Sam竭力扮演好熟睡的人,催眠自己根本没有獠牙也不吸血——该死的,他能清晰地闻到Dean的血的味道,从腰腹潦草包扎的绷带下、还有裸露在外的伤口散发出来,就仿佛它们贴在他的鼻子上。Dean不喜欢用绷带,大抵是某种男子气概过度补偿的表现,不是严重的伤他不屑于包扎。通常情况下Sam会边科普伤口感染的可怕性边给他缠绷带,Dean则是没心没肺地嘲笑他矫情,不时因为扯到伤口痛骂几句脏话。但这个晚上他们没有精力这么做。Sam想不出为什么他明明吸饱了血还能这么馋,只能寄希望于他被自己分泌的口水呛死之前Dean能回到另一张床上去。 ……坏消息,他哥似乎在他床边扎根了。更坏的消息,他哥又离他近了一点。 他怀念起他只爱吃素食沙拉的时候。尽管那不过是十个小时前。 Dean的手轻轻放在他左胸上时,他那颗被吸血鬼的血毒杀的心脏回光返照似的有力地搏动了一下,与此同时他的眼皮不受控地跟着一抖。 千万、千万不要发现他在装睡。Sam一个劲在心里画十字架祈祷,被发现的话他能说什么?难道要问他老哥为什么半夜三更把手放在了他胸肌上吗? 也许幸运女神听到了他的祈祷,大发慈悲地施舍了一点运气给他,Dean没有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蹦起来扯着嗓子骂街,而是在原处坐着,手掌依旧紧密地贴在他身上。 身侧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口上那只手有一瞬间按得他发痛,下一刻痛感消失了,覆在皮肤上的温度也抽离了。他松了口气,半晌才反应过来,Dean是在通过感受他的心跳确认他的状态。 Sam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一刻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尽量自然地翻了个身背对回到另一张床上的Dean,以遮挡他即使紧闭眼皮也留不住的泪。 Dean感觉不到他的心跳的那几分钟里想了什么?彻夜未眠又是在想什么? “嘿,Dracula,你掉进马桶了吗!”Dean砰砰敲着门,打断了Sam的回忆。他又恢复了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奇迹的是那看似弱不禁风的破门竟然顽强地挺立在那没有被撞开,“我还以为变成吸血鬼就不会便秘了。还是我的血让你消化不良了?” “非常遗憾不是你说的那样,我的肠胃很健康。”Sam在Dean砸倒这扇门前打开了它,“我只是想刮胡子,Dean,这需要时间,好吗?” “所以你刮完了?”Dean的视线在他脸上溜了一圈,走到马桶边拉开裤链。 “没有,我还没来得及开始。”Sam翻了个白眼,一脚跨出去将整个卫生间留给他发挥,“注意点**,dude,我没有窥阴癖。” “害羞什么Sammy girl?我有的你都有,”Dean散漫的声音从门后传来,“你小时候还是和我一起洗澡的,记得吗?” “那你现在还是十三岁的小屁孩吗?” “哦,我可以是。”Dean叼着牙刷探出上半身,对他飞了个wink,“Darling,will youe with me?” “Obviously not.”Sam收拾着昨晚没来得及处理的染血的床单,血渗进了床垫(两张都是),他们显然又拿不回押金了,“Dean,牙膏沫快掉下来了,你能不能先好好刷你的牙?” “Okaaaay.”Dean缩了回去。 Sam把床单团成一团丢进垃圾桶,心情沉重。他直觉Dean很不对劲,Dean极少、不,是从来不会在他遭受这种烂事之后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虽然他哥总会极力装成若无其事,但他永远能察觉出来。可这一次和以往不同,Dean的样子活像是头天晚上不过是结束了一单普通的猎魔案子,他们中没有一个人被转化成吸血鬼、以后都要货真价实地过怪物过的操蛋生活似的。 可昨天的Dean分明是处于严重的焦虑里。 疑问在脑子里兜圈子,迟迟找不到解惑的出口。 “Sam,你为什么站在那发呆?”从卫生间出来的Dean乒乒乓乓地把零碎东西塞进行李袋,“不是要刮胡子吗?动作快点,我去买早餐,等我回来你最好已经在baby旁边等我了。” “Dean,我们有什么急事要办吗?”Sam破天荒头一回期望Dean说出类似“to save your ass,asshole”的话。 “大峡谷啊,Sam!”Dean张开手,夸张地做了个不可置信的表情,“你忘记我们的旅行计划了吗?” “没有,可是……” “饿了就喝点血。一会见。”Dean没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砰地带上门。 Sam合上嘴,做了个深呼吸,不解地想他哥的心理调节能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一个晚上直接从抗拒大跳三个阶梯到接受了*。 (*伊丽莎白·库伯勒·罗斯在《论死亡和濒临死亡》中将悲伤的过程分成五个心理阶段:抗拒、愤怒、挣扎、沮丧、接受。) 直到他坐上impala,仍在为这件事冥思苦想。 “你知道你的脸色就像一坨屎吗?”Dean冷不丁说道,e on,别耷拉你的小狗脸,那可是大峡谷,你明明很想去的。” “不是因为这个,Dean,”Sam拧着眉,半转过身看着他,“我只是一直在想,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Dean减缓了车速。他听出了Sam话里想要“谈谈”的意思,“Sam,我真的不觉得这句话应该由你问我,我很好。” “可你的样子不是这么告诉我的。Dean,这让我不安。” “听着,Sam,我真的很好,真的。我知道你在不安什么,但是这就是人生,不管它有多么完蛋、多么狗屎,多么令我想一枪打爆谁的头,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它。” “你真的这样想?要知道你之前从没妥协过,这个‘之前’甚至可以指昨天。你还记得你昨天说了什么吧?” “我记得。可你觉得我该怎么做呢,Sam?”Dean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我想发疯、大发脾气,但我想不出这有什么帮助。我也非常想找到把你变回人类的方法,但Benny就是吸血鬼,而你和我猎杀了起码有一百个吸血鬼,现在我们三个人里面没有任何一个有一丝一毫能让你变回食谱上只有草和麦片的头绪,难道你真的认为会出现某个仙女教母挥挥她的魔法棒然后有奇迹发生吗?我没事,不过是改变主意了,我不想做无用功了。” “Dean…” “我累了,Sam。那么多年,反抗、挣扎、战斗,一件糟心事后面跟着另一件更糟心的事。你能想象我们三天前还在和对方说‘一切都结束了’吗?”Dean平静地说,“我想歇会了,兄弟,我们百分百值得一个美妙的假期。尤其是我,我刚从一片‘屎海’脱身呢。” “OK,I got it.”Sam迟疑着应声。他还是感觉古怪,但Dean这丝毫没有失常的玩笑水准又令他稍稍压下了疑虑,“那么,最后一个问题——真的不能换我来开车吗?我很怕你开到一半昏过去。第一个也可能是最后一个从炼狱活着回来的人类,却死于疲劳驾驶,Dean,那太可笑了。” “好吧。”Dean不情不愿地开到路边停下,“你说的有道理。” “Thank god.” “不准猛踩油门,听到了吗?用你最温柔的态度对待我的姑娘!” “老天,再怎么说baby也是一辆车……” “What did you say?How dare you!” “OK,OK!我答应你,你能不能快点上车?提示一句,我们站在公路上,不是快餐店……你要坐后座吗?会睡得舒服些。” “绝不。” “行,随你的便。” 二十分钟后,Sam被Dean一巴掌扇醒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Sam整个人一震,一脚踩在刹车上。 “Fuck you,Sam!”Dean怒气冲冲地下车绕到另一边,把Sam扯了出来,“你这个蠢蛋,你他妈的睡着了!” “什么?”Sam诧异地拔高了音量,被动坐进了副驾驶。由于他哥处于愤怒之中,动作十分粗暴,他的头还在车门上重重地撞了一下,“Ouch!我、我睡着了吗?” “你睡得像头死猪,叫都叫不醒。”Dean黑着脸,咬牙切齿,“吸血鬼,huh?该死的我忘记你现在是白天睡觉了!” “Uh,sorry,Dean.”Sam弱弱地说。他捂着头,不敢看Dean,他哥生气到眼睛都在喷火。 “你昨晚至少睡了七个小时,怎么今天还这么能睡——去他妈的吸血鬼作息!” Sam心虚地瞥向窗外,决心永久埋藏他昨天装睡了一个晚上这个秘密。 基于Dean一晚上没好好睡觉且近些天连续摄入了大量的咖啡因,他不得不在开了三百公里后中断了行程,以免他真的猝死在半路。Sam在六个多小时前睡过去后就再没醒过,Dean每过一会就忍不住去探他的鼻息,以确保他弟弟仅是睡着了而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令人羡慕的睡眠质量。Dean第无数次收回放在Sam鼻子下的手指,不知道是否是他的错觉,Sam连呼出的气都变得冰凉。 impala停在一片树林外,临近黄昏的光线被叶片过滤得更加柔和,他却不情愿立刻休息。 “嘿,Benny,”他踩在落着零散树枝和叶片的泥土上,电话贴在耳边,“是我。” “Dean,你还好吗?” “天呐,多少次了?你也问这个。我很好。” “你听起来可不怎么好。Sam怎么样了?” “一直在睡,中午到现在他只喝了四袋血,这正常吗?” “别太紧张,这是正常的。说实话他胃口真够好的。” “毕竟那么大块头呢。” “你简直像个焦虑的新手妈妈,兄弟。” “Screw you,Benny.” “说真的,你弟弟不是未满月的婴儿你也不是一个妈妈,他会没事的。而你,你该休息了,据我所知人类还没进化到不需要睡眠。” “我明白,我只是……”单词卡在声带,不上不下,如鲠在喉。Dean舔了舔嘴唇,强咽下突如其来的咸湿泪意,“想不通怎么会这样。” Benny叹气:“哦,我很抱歉,兄弟。如果我没有叫你来……” “不,Benny,我绝不后悔去帮你,我愿意做这个。这是我该做的,作为一个朋友。我后悔的是我不该去找Sam,把他卷进来。这一次和八年前都是。”Dean扶着额头,艰难地将句子推出喉咙,“他应该做个正常人,当个律师、和一个好女孩结婚、养一条狗什么的。不能是这样,不该是这样。” 不能是差点死在猎魔里,不该是变成一个怪物。 “我没有保护好他。”他说,“都是我的错。” “那是个意外,Dean,你不能把它怪在你身上。”Benny无力地说。他心里清楚他无法劝动Dean,“听着,兄弟,不要想太多好吗?就只是,坚持下去。” “我会的。” “答应我照顾Sam的时候也顾着点自己。” “……” “Dean?你还在听吗?” “Fine,mom.” 他们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真的没办法了,是吗?” “你知道答案。” “好吧。”Dean长长地舒了口气,“保持联系?” “保持联系。” 通话挂断了,Dean倚在车门上,疲倦如影随形,在眼窝投下大片深邃的阴影。他远眺着起伏的地平线上龟速下沉的橙黄色光球,使得眼泪得以用刺目的理由淌满面庞。太阳明天还会照常升起,他的灵魂却似栓上一块巨大的石头,浸入海面无限下堕。 他太累了,累到一个手指也不想动弹。Dean在车前座躺下,双手抓着外套裹紧身体。他渐渐感到酸痛的眼皮越来越沉,一缕风从打开一条缝的车窗钻入时,他睡着了。 Dean不知道几分钟后他的弟弟会醒来,也不知道他们后来用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去磨合和协调这交叉的作息,否则他们即使天天待在一起也像分隔两地。 这个晚上他睡得格外沉,沉到仿佛余生他都不会再睁开眼睛。 第4章 chapter 4 “幸好你现在一天只用睡几个小时。”Dean拿起手枪塞到后裤腰上,盖上车尾箱,“假如你得花一整个白天在睡觉上,想想吧,我辛辛苦苦地打猎,你却瘫在什么地方呼呼大睡——” “嘿,嘿,冷静。”Sam掌心朝外摊开双手比了个下压的动作,“Dude,我这不是和你在一起吗?那只是你的想象,别为了那个冲我发火。” Dean耸了耸肩:“别那么多话,Agent Petz,这是工作时间,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 他们把假证塞在西装内袋,以便一会拿它们出来唬人。 离那次大峡谷之旅过去了半个多月,刚够他们粗略地熟悉Sam新的生物钟和身体状况。Dean起初用了百分之二百的专注和细致对待这件事,但在Sam逐渐适应了这具某种意义上来说宛若新生的躯壳之后,他的耐性以光速被消磨着。三十多个小时前,他宣布他需要来个新案子换换心情,热情地邀请Sam参与进来(事实是Dean一大早就拎着行李袋在大厅大吼:‘SAM WINCHESTER如果你再敢说你还需要时间我发誓我会把你的屁股踢成一块肉饼!’),Sam欣然接受(并非全然如此)。 这就是Winchesters出现在美国东北部某个小镇的原因。 第一个接受他们来访的是受害人的妻子,她可怜的丈夫在一个礼拜前被失控的割草机杀害了。 “Mrs Rivera,你丈夫遇害的时候你在现场吗?” “不,我当时在理发店,等我回到家,Jackie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Mrs Rivera抽了张纸巾按在脸上,响亮地抽泣起来,“抱、抱歉,我只是想到那天是我们的第一个结婚纪念日,他说过等我回家会给我个惊喜……” “抱歉,Jackie是?” “我最好的朋友,她最近心情不好,正好过来这边旅游散心,我就请她来住了几天。” “她还在这吗?” “已经走了。” “那么,或许你能告诉我们她的住址?” “当然可以。稍等,我给你们写个地址。” “非常感谢。” 十五分钟后,Sam告别了Mrs Rivera,走到impala旁边。Dean正靠在车后箱,拿着打开盖的便携酒壶两眼放空地“望”着前方。 “Dean?”Sam抬起手在Dean发直的眼睛前挥了挥,“Dean!” Dean快速眨了两下眼,空茫的表情像闪退的电脑页面一下消失了:“What?” “你有什么毛病?”Sam低头凑近酒壶,动了动鼻子,将他的迟钝归结于酒精,“威士忌,早上九点?”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Dean喝了一大口,挑衅似的冲他一挑眉,“来一口?” “No,thanks.”Sam拉开车门,翻了个白眼,将话题拉回到案子上,“有在草坪找到什么吗?” Mr Rivera死在他们家院子的草坪上。 Dean把酒壶拧好放回口袋:“一无所获。你对这个案件有什么看法头绪吗?” “要我说,新闻放出的尸体照片看起来更像猛兽袭击,而不是割草机发疯杀人。我监听到的警局内线也是这个看法,但Mrs Rivera似乎不这么想。你猜猜她为什么对死因有如此独特的见解?” “哦,看来我们有必要去拜访一下那位Jackie。” 在那个由于不满好友的人生被她的丈夫霸占而谋杀了Mr Rivera的狼人惨叫着死去之前,Sam都没有察觉到Dean的不对劲不是一大早就开始喝烈酒的原因。他为此懊恼万分,并感到极端的愤怒——不是对Dean的,是对他。因为他哥这种表现持续了至少大半个月,而他无疑是个反应迟钝的蠢货。 “我以为我要失去你了。”Sam抓着Dean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搂着他的腰把他从地上架起来,在Dean“不是吧你又要哭了吗”的嘀咕里抽动了一下鼻子,平复着那些源源不断的后怕逼出的心悸,“只差几秒,Dean,如果我没能及时杀掉她,你就不仅仅是在肚子上开个口了,我猜你会把内脏都流出来。” “但那是如果,Sam,我好好地站在这呢。”Dean轻笑起来,微小的震动从他的喉咙传递到Sam的身上,Sam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他现在竟然能笑得出来,还笑得这么轻松写意。 “我完全不能赞同你对‘好’的定义。说真的,Dean,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刚刚你竟然走神了,在我们猎杀狼人的时候,这差点害死你!别以为我没有感觉,这几天你总是发呆,而且晚上要么整夜睡不着、要么几个小时惊醒六七次,比之前还严重,你真的有休息好吗——不要急着反驳我,该乖乖在晚上睡觉的人可不是我,我能听见你的心跳我也知道你睡着时候的心跳是怎样的。就只是,告诉我吧,好吗?这很重要。还是炼狱的问题吗?又或者……是因为我?” Sam没有得到答案。Dean什么也没说,他搭在Sam肩上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手边的衣领,呼吸变得浅而短促,断断续续。这驱使Sam中断了询问下去的意图,加快了脚步。 “Dean,我需要你保持清醒。”他咬着牙,左大腿上的抓伤在走动间开裂,可他无暇顾及这个,“别睡过去,拜托。” “你饿了吗?” “什么?认真的吗,Dude,在这个时候?” “你需要进食了,Sam。”Dean坚持杵在原地,Sam碍于他的伤势无法硬拖着他往前走,不得不也停下来。 “我不饿。Dean,来吧,动动腿,我们得离开这。” “不。”Dean的指头死死抠着他的衣领,重复道,“你需要进食。” 他们走到了屋外,月光丝绸一样兜住了他们,Dean的绿眼睛在这片银灰色的丝绒下像两弧小小的透亮的湖泊,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Sam,仿佛要将里头的湖水全倒在他身上。 Sam愣了一下,后知后觉他的口腔神不知鬼不觉地冒出了尖牙,蠢蠢欲动地想要咬住什么。 “Dean,一会不吃我也不会饿死,但你再不去医院就不一定了。而且血袋喝完了,你忘了吗?我们还没来得及去……”声音戛然而止,Sam被Dean沾满血的手捂住了嘴,他惊恐地发现他条件反射地将那些近在咫尺的散发着诱人香味的液体全都舔进了嘴里。 “反正都流出来了,别浪费了。”Dean对上Sam恼火的眼神,仰起脸露出了个得意洋洋的笑,“要勤俭持家啊兄弟。你哥的血味道怎么样?” Sam真想说难喝爆了,可惜他的舌头违背了他的意志,用行动强烈反对这一点。 “好了,这下你满意了吧。”Sam废了一番功夫和决心才让他的嘴和他哥的手分离。他忿忿地抹了把嘴,强硬地架着Dean往impala那边走。 好不容易坐上车了,Dean还不依不饶地试图把手塞进他嘴里。Sam一只手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努力抵挡Dean无孔不入的攻势,在心里默默祈祷他们不会因此发生车祸。 “Enough…Dean,hey!”他余光瞥见Dean的手钻进衣服在他伤口边上摸来摸去,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特别像平常拿汉堡蘸包装纸上残留的沙拉酱的样子,不由大叫起来,“能不能对你的伤口好点?你没感觉的吗?” “恶,我感觉很痛,并且恶心。”Dean竖起食指摇了摇,说。他的手完全成了红色,“我觉得我戳到肠子了。” “那你就不要再碰它了!看在上帝的份上,你不能拿纱布按着它让它稍稍止住血吗?回头你又要抱怨血流到座椅上不好洗了。”Sam毫不意外地看见那只血糊糊的手又伸了过来,头疼地问,“Dean,求你,到医院前好好坐在那别动行吗?” “那你来点血行吗?”Dean执着地举着手,“又不妨碍你开车。这可是Dean牌全自动·超赞·血包,Sam,你太不会享受了,斯坦福都教了你些什么?” Sam踌躇了两秒,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是我理解错了,还是你在把我当狗喂?” “什么?没有!”Dean瞪大眼睛,“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你就是这么表现的啊dude。 下一秒Sam推翻了这个念头。Dean也许真的没把他当狗——他没有心情为此欣慰或感激——更可能是把他当做六个月大的生活不能自理的婴儿。看看他哥的样子吧,那双眼睛里闪烁的诡异情愫相当符合传说中的“母性光辉”。 Sam为这个想法替Dean一阵恶寒。 他们的人生到底是怎么沦落至此的?Sam不情不愿地接受哥哥过于积极的投喂,他正拼尽全力不去联想母亲给婴儿喂奶的画面(更令人窒息的是他小时候这种情形确实发生过,他甚至记得有几次他闹脾气不吃饭是Dean揪着他的后衣领强行将麦片喂进他嘴里),这样的状况哪怕是对于Winchesters也太过离谱了。 “该死的,”他在下车前对着后视镜猛擦脸,“Dean,你绝对是故意的。你是想我一下车就被当做食人魔抓进警局吗?” “哈!”Dean幸灾乐祸地靠在敞开的车门上,“你可以说你不小心脸朝下砸在我肚子上了,这可以完美解释为什么你满脸血,温迪戈。” “闭嘴,你这个混蛋。”Sam做了个浓度超标的bitch face,将染红了大半件的外套脱了扔到后座,绕到另一边扶住Dean,“你都快站不稳了,留着那口气吧,再说话我就把你打晕。” “咬我啊。”Dean虚弱地说。 这以后他再没力气开口了,后半程路几乎是Sam抱着他走完的,他被送进抢救室时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Sam在抢救室的门关上后脱力般一屁股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焦虑地咬着大拇指想,等Dean伤势好转一些,他们一定要好好谈谈。他清楚这一路Dean都在刻意转移话题,而他下定决心这次绝不会这么轻易地让Dean糊弄过去。 时间在这一刻无限拉长,他不断转动手腕查看手表,失望地看着分针仅仅跨过了一小格、再一小格而非一大圈。Dean插科打诨时轻佻快乐的神情和躺在担架上时惨白的脸色在脑海里不停地交替回放,他通过回忆反复否认哥哥会出事(他在心里也不敢去想‘death’这个单词)这一可能,然而难以抑制的质疑随同这时尤为丰富的想象力一刻不停地到处乱窜,他感到胃里一阵翻滚,那些入口时甜滋滋的血经过恐惧作用变质成类似硫酸的腐蚀性液体灼烧着胃壁。等他回过神来,他的双膝已跪在了医院小教堂的地板上,嘴里翻来覆去地默念所有能回忆起的祷文。 ‘仁慈的圣母,病人之痊,忧苦之慰,求您以您曾怀抱圣婴的双臂,此刻温柔地拥抱他; 求您以您曾聆听加纳婚宴恳求的双耳,此刻垂听我的祷告; 求您以您被利剑刺透的圣心,此刻体恤我们一切的恐惧与希冀; 求您以您怜悯的外衣覆盖他,赐他安慰、力量。并因您圣子之旨意,Dean Winchester获享身心的痊愈。阿门。*’ (*改自天主教徒向圣母玛利亚为病人代祷祷文。) 正前方的圣母像悲悯地俯瞰众生,目光穿透画框投放至信徒的头颅,Sam看着画像,祈求这世界上还存在的任何神为他在抢救室里生死未卜的哥哥赐福。 千万不要是今天。他闭上眼,交握的手用力到骨节发白,他不能失去Dean,至少在今天。 医生通知他Dean脱离危险的那一刻,他那颗半死不活的吸血鬼心脏活跃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劫后重生的感觉油然而生。不论来多少次他都没办法习惯这个。Sam凝视着躺在病床上昏睡的Dean,心想,他们的人生凭什么是这样的? 有多少次他看着Dean被送进抢救室,多少次哭着在教堂祈祷Dean不要死,又有多少次像这样坐在Dean的病床旁边守着他、回忆这些他们经历了多少次。 医院里不缺血的气味。Sam捏着疼痛的眉心,绝望地把手臂横在发出肠鸣的肚子前。他必须得出去觅食,Dean可经不住更多的失血了。Sam轻轻带上病房的门,疲惫地做了个深呼吸。他恨吸血鬼食谱。 他轻车熟路地潜入储存血袋的冰库,拿了足够多的后避开人群和监控从一个窗户翻了出去,绕了一大圈走到停车场把它们放进impala的小冰柜里,然后坐在驾驶座上撕开了其中一个往嘴里挤。 喝的时候他还得注意不要弄到车上,否则事后Dean肯定会给他点颜色看看。早知道昨天就在快餐店多拿几根吸管了。Sam苦大仇深地挤压着血袋,他恨这个,吸血鬼进食就像开盲盒,而他手上的这一袋碰巧难喝得像汽油——他在成为吸血鬼以后才知道每个人的血有各自的味道,吃素的人和吃肉的人不同,年轻人和老年人也不同,有的人血难喝有的人血好喝,但它们闻起来该死的是一样的,只有进到嘴里才能知道美味与否。 在喝光两个“令人作呕”和一个“马马虎虎”之后Sam发动了impala,打算开去哪个便利店给Dean弄点吃的。 “给我来一块这个。”Sam指着展柜里的草莓派说。他看着店员用夹子将他选好的那块派夹起来装进拿透明包装袋,心不在焉地想Dean的血尝起来那么甜是不是吃了超级多的派造成的,又想是不是该找个时间叫Dean去验一下血糖。 如果被Dean知道他怎么想的一定会这么告诉他“做白日梦去吧,白痴,你哥健康得要命”。Sam为自己的想象微笑起来。 这个微笑在他回到病房看见醒来的Dean时得到了延续。 “你醒了。”他快步走到床边,展示了一下购物袋里的草莓派,“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天呐,Sam,你终于机灵了一次。”Dean高兴地说,撑着胳膊就想坐起来。 “嘿,别乱动,”Sam连忙把购物袋放到一边,按住Dean还扎着吊针夹着血氧夹的手,调高了床头,“你刚做完手术呢,老老实实躺着吧。” “屁大点事。”Dean不以为意,不过他仍然没有多少血色的脸并没有给他的话增添半分可信度,“我打赌明天、最迟后天我就能出院了。” “不要乱说屁话。”Sam温和地说出跟语气一点也不搭边的话,“别说你的主治医师会不会同意,反正我是不会同意的。你的伤大得能塞下一个双层牛肉汉堡,Dean,养好它之前除了这你哪都别想去。” Dean又在瞪他了。Sam无动于衷,坐在了之前拖过来的椅子上。 “恶心的形容。”Dean悻悻地评价,“Control freak,你让我倒尽了胃口。” 显然他只是嘴上这么说说,吃相一如既往的狂热。 “真搞不懂你为什么这么爱吃派。” “我也搞不懂你为什么这么爱吃草。”Dean顺口嘲讽了一句,下一秒反应过来,特响亮地大笑了两声,“不对,Sam,现在你吃不了你爱吃的沙拉了,哈哈!” Sam懒得多费口舌去争辩他吃沙拉不是他有多爱,而是维持健康的选择。脱离生命危险活蹦乱跳的Dean令他变得松懈且懒惰:“去你的,Dean。” Dean嘚瑟地吹了声口哨,又吃下一大口派。 “说到这,你去弄到‘吃的’了吧。”他意有所指。 “已经搞定了。”Sam很佩服他哥嘴里塞满食物还能把话清楚地说出来,“Dude,商量个事,你能不能不要天天催我进食,我今年五岁吗?” “你十五岁和二十五岁的时候也要我催你才会按时吃饭,废寝忘食的书呆子,记得吗?”Dean把包装袋揉成一团,投进墙角的垃圾桶,“鬼知道你这个super fussy eater*是怎么长成大脚雪怪的,你几乎只靠牛奶冲的谷物麦片、沙拉和水焯鸡胸肉过活。” (*超级挑食者。) “我猜有恶魔血的作用。”Sam懒洋洋地说(他们现在能心平气和地提起这个了),心想幸亏还没说人血的味道这回事,他可不想给Dean多掌握一个数落他的例子。 “哼,操蛋的恶魔激素。”Dean嗤之以鼻,“总之我不会放弃做你的饭点闹钟,至少在你八十五岁之前,死了这条心吧。” “知道了老妈。希望那个时候你没有患上老年痴呆,不然我们就得交换角色了。”他勾走被Dean没留神压在了手臂下的输液管,声音轻缓,“想睡就睡吧,Dean,你的上眼皮和下眼皮打得很激烈。别担心,我在这守着呢。” 未代谢干净的麻药和痛感拉扯着Dean的神经,他还没来得及调侃一句他弟弟肥皂剧式的台词就睡了过去。 Sam注视着Dean,过去的一个多月里他盯着他哥睡觉的时长或许能赶上以往的总和——他真的非常喜欢这么做,从他都记不清楚的幼年时期伊始。Sam暗自希望Dean永远都不会知道,如果Dean知道了这个秘密,他会被嘲笑到下辈子,绝对的——这是他挖掘到的第一个做吸血鬼的好处。 耶稣的基督啊,谁敢相信他居然开始习惯这个了。 他颇感荒谬地叹了口气。假如把他们的生活拍成一部连续剧,大概会是一部史诗级的魔幻烂片。不过这也怪不了他们,谁叫这部剧的庸才编剧是上帝,为虎作伥的导演叫Lucifer和Michael,剧情又有个冠冕堂皇的名字:命运。 谁想得到拼死拼活改变了既定命运以后,他们能这么倒霉,先是他丢了灵魂、一帮天使搞内战、Castiel把利维坦放了出来,再是Dean送走利维坦的时候把自己和Castiel弄到了炼狱去;好不容易结束了这堆烂摊子,他又被吸血鬼转化了……他真心认为他们俩坚持到现在没疯不失为一个奇迹。 Sam把椅子拉远了一些,好让自己僵硬的两条腿能伸展开。他没去处理伤口,这么几个小时够它们自愈了,毕竟吸血鬼的另一个优点就是恢复能力快,补充点血就能满血复活。他的视线顺势移向裤子,两秒后皱起眉伸出手指抠了抠上面干涸的血块,悲催地发现他忘了从impala里拿出换洗的衣服。 算了,明天再去吧,又不是第一次一晚上不洗澡。他花了极短的时间(一秒?半秒?)就放弃了立刻去拿的念头,熟睡的Dean像一块巨型磁铁,而他明显是另一块,证据是他根本不能抽身走出这张床一米开外的地方,屁股一秒也不想抬。 他决定他要一直坐在这守着他哥,直到Dean从梦中醒来。 Sam想好好坐下来谈谈的计划在Dean手术后的第二天午夜被迫终止了。他在病房外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的那一秒内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他没有花过多时间为他的计划哀悼,迅速地拔出了塞在后腰的手枪上膛,同时一把推开了门。 “喂,注意点,”Dean正光脚站在地上,房间里被龙卷风突袭过似的一片狼藉,他身处于龙卷风中央,脚边还倒着一个人,“别用枪指着我。” Sam提到嗓子眼的心回落了一半,他把枪收好,蹲下查看那个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男人。那人脖子上勒着半截输液管,大半张脸肿成了猪头。Sam不抱希望地摸了下他的脖子,一手的血。很好,凉透了。 “Dean,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弟弟看起来马上要发出属于十三岁Sammy girl的尖叫了。 “别那样看我。”Dean摇了摇手指,半真半假地警告,“这怪不了我,Sam。是他莫名其妙冲进来想拿刀砍我,弄晕他之后我才看出他是个变形怪,我除了干掉他还能怎么做?” “变形怪?这里哪来的银制品?” Dean冲他抛了个wink,变魔术一样从身上摸出了一把迷你小刀,它约摸只有半个手掌长、一根手指粗,在白炽灯下闪着寒光。他哥咧开嘴,给了他一个闪闪发亮的笑容:“我是忍者。” “OK,ninja.”Sam深深地吸了口气,“We have to go.” 十五分钟后,Sam兜着一大堆照着Dean的药单偷的药狂奔进停车场。Dean一早坐在驾驶座上,等到他爬上车立马深踩油门,雪佛兰瞬时咆哮着冲了出去。 他们逃跑得相当熟练,过了二十分钟还没有听到警笛声,Sam估摸着至少一两个小时才会有人发现病房里横死的尸体,那时他们都到下一个城市了。 “明天我们绝对会在网上看见通缉令。”他心情复杂地说。 “Uh-huh,谁在乎呢。”Dean无所谓地打开了车载音乐,猛烈的吉他riff像失控的火车头从音箱撞进他们的耳膜,“Dude,我就说我很快能出院吧,你得承认我总是对的。” “Not really.” “Nah…你只是羞于接受事实。” “是吗?不如我们来谈谈你在打猎的时候开小差这件事。” Dean撇了下嘴,拖长了语调,掺着一丝抱怨的意味:“你就非得开茶话会吗?” “这可不是什么无足轻重的饼干渣,Dean,别说得像个能随意打发的话题。”Sam板着脸,调小了音乐的音量,“你不说也没关系,但我是不会忘掉这件事的。” “操,为什么你总是不肯放弃当Mark L. Walberg*,”Dean不满地嘟囔,“你不觉得这段时间我们‘谈’太多了吗?” (*2008年美国综艺《The Moment of Truth》的主持人,台风以冷静、略带挑衅的方式向参赛者提出尖锐的问题著称。) “这都是因为谁?”Sam不客气地问。 “好吧,好吧。来吧Mark,我准备好了。”Dean耐心等着Sam的问题。但他没有等到,疑惑地往旁边瞟了一眼,“Sam,你睡着了?” Sam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腹部,脸上杂糅着愠怒和渴望:“Dean,你的伤口崩开了,一直在流血。我以为你会在我拿药的时候重新包扎一下。” “呃,我光顾着看你跑到哪了。” “那过了这么久了,你就没感觉吗?” “其实我挺能忍的,你知道的吧?” “我只知道你在说瞎话敷衍我。” “Fine!我嗑了点止痛药,在那个变形怪拿着刀扑到我脸上之前。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肚子破了个洞还能干掉它的?” “Dean,你今天摄入的止痛药已经超量了,医生说的话你是当一个屁放了吗!还有,我不是把药收走了吗?” “我都说了,我是忍者。”Dean一边心虚一边又没忍住带着些许自得说,“我从药房顺走了一点吗啡。” “How dare you!”Sam真的开始尖叫了,过于激动而劈叉的尾音箭一般插进Dean的头皮,“你最好别告诉我你拿的是注射剂,否则我发誓——” “Wow!Easy,tiger.”Dean见势不妙,立即收敛笑容肃着脸打断了他,“是释片,吗啡释片,好吗?耶稣啊,我又不是没用过吗啡,你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Sam对此的回应是一声响亮的冷笑。Dean咽了口唾沫,迟钝地想起他似乎有那么一两次……嗯,也许是三四五次,不小心嗑了过量的止痛药…… “再这样下去哪天你成了瘾君子我也不会有一丁点惊讶。”Sam冷冷地嘲讽,“现在,靠路边停下来,换我来开车,你要做的就只有换掉绷带然后睡一觉。” Dean百分百又在心里偷偷骂他控制狂之类的——别误会,他不会读心,是他哥脸上就明晃晃地写着“我在骂人,这个人是我弟”这句话。 谈心彻底宣告泡汤,奇怪的是Sam竟然无来由地认为这可能是件好事,鉴于他并不知道他们谈论什么、坦白什么才能让Dean“好起来”。他们总是试图用聊天解决一些问题,可现实是这几乎从未起效,谈话结束后他们仍然维持别扭的态度走下去,直到那个问题像魔术师手里的白鸽那样消失,或是被另一个更大的问题挤到再也找不回的天边去。 过量的吗啡使Dean反常地兴奋,他不知疲倦地在座椅上换着姿势,尝试把脚驾到中控台与车窗上;他翻看自己和Sam的电子信箱,不停切换电台,喋喋不休地猜测某个地方的新闻是他们负责的案子;他无聊地用嘴发出各种怪声;他有意或无意地用手指、手肘和膝盖骚扰开车的Sam—— 这一切打断了Sam的思考,令他十分苦恼。他大声抱怨着Dean的烦人,眉头紧皱表达他的不满,假装他没有为此感到幸福和满足。这绝对值得Dean的一句“老弟,你真他妈是个怪人”。他哥永远不会知道这一刻的Sam暗自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些,甚至希望它能停止永无止境的前进。 Sam从没有也不打算对Dean说起这个:其实他对成为吸血鬼接受良好,并没有如他表现的那般排斥和恐慌。他哥哥绝不会杀掉他,不会停止关注他,更不会离开他(尤其是在发生了这件事之后),他想要的就这么多,再没有别的。比起去过没有Dean的苹果派生活,Sam宁愿为了躲避警察的追捕凌晨四点在空旷的美国公路上飙车。 他一定是被吸血鬼的基因影响了。Sam又一次微微笑起来,有些吃惊地发觉他并不在乎,那些在如今的他看来稍显软弱的纠结、对怪物身份的担忧与畏缩淡得接近于无了。 Sam请求着Dean从冰柜拿一袋血插上吸管递给他,一面琢磨着是什么扰乱着Dean。炼狱,他(毫无疑问的)……Castiel?Benny(一团冰冷的火焰开始在他胸腔和嗓子眼熊熊燃烧)?他不会承认这种情绪通常被称为嫉妒。吸血鬼、天使什么的,哼,他只是不爽他们而已。 Dean警惕地打量他忽然摆出张升级版bitch face的弟弟,很想问Sam又在抽什么风。他弟不会有一天把自己活活气死吧?他忧心忡忡地想。 Sam没注意到他阴晴不定的表现让Dean冷静了下来。他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迷住了:为什么不把那些烦心事暂时抛到脑后,先享受一下这个逃亡的夜晚呢?在乎他的人在这,他在乎的人、在乎的东西、在乎的所有,都在这儿了。 第5章 chapter 5 回铃音在某个角落响起,他把酒瓶放在一边,在乱糟糟的被子里摸索他的电话。 [Sammy] 来电显示在屏幕上闪烁,他瞄了一眼,接通了它。 ‘Dean,’他的弟弟在接通的电话线另一头叫他,‘你现在方便吗?没有在工作、呃,过夜生活什么的?’ 他被Sam稍显局促的客气说法逗笑了。 ‘是的,我方便。没有挖坟,没有和哪个怪物火拼,也没有火辣的姑娘在床上对我甩皮鞭。’他没有掩饰他的笑意,开心地听着他弟弟受不了地大喊‘Dean,别那样说话’,‘Sam,是什么事让你大半夜给我打电话?’ ‘Well,Christmas.’Sam笑起来,‘你今年会回来加利福尼亚和我们一起过吗?’ ‘回来’。他在心里念了一遍,他爱死了这个词。 ‘我很想回去,Sam,我发誓。’他真想一口答应,可他只能无可奈何地拒绝,‘但是今年不行。’ ‘Annoying business, right?’ ‘Yeah.’他应下的时候恍惚了一瞬,卧室有一刹那褪色成灰暗的荒林,他定了定神再看去,左看右看那也只是一面普通的墙。 ‘好吧,大忙人。’Sam在那头轻柔地抱怨,拉回了他的注意,‘有人想你想得不行呢。Dean,看看你,你又伤了一个小女孩的心,真是个混蛋。’ ‘是吗?’他坏笑着,故意曲解他弟的意思——他知道Sam指的是他七岁的小侄女,Sam和Jessica的女儿,‘哦,Sammy girl,很抱歉让你哭鼻子了。’ ‘你明明知道我在说Dina。Dean,你就不能偶尔停下你的女孩笑话吗?它们并不好笑。’ ‘不可能。还有,难道你就没有想我吗?’ ‘明知故问。’ ‘别害羞,小妞。圣诞节我会给你们寄贺卡和礼物的。嘿,不要忘记在门窗边撒盐,好吗?’ ‘当然。晚安,jerk。’ ‘晚安,bitch。’ 挂断的下一刻世界彻底褪去色彩,屁股下的地板拱起又坍塌,复古的墙纸扭曲着如烧融烧焦的蜡烛,流下狰狞的烛泪凝固成列列黑灰的枯树。他嗅到了血和泥土的腥气。 ‘Dean,’一个人凑近他(是Benny吗?),‘你还好吗?’ 那双蓝色的眼睛轻轻一眨眼,融化般成了掺着榛子色的绿。 “Dean,你还好吗?” 这下他看清了,不是Benny,是Sammy,他的弟弟。 “Hiya,Sammy.”他迷茫地看着Sam,慢吞吞地说,“我很抱歉不能回去陪你过圣诞节。” “什么?”面前这个Sam就坐在床沿,他们只隔着不到半英尺的距离,而不是一个在这一个在千里之外的加利福尼亚州。他弟弟看起来疑惑又担心,嘴巴没有发出前两秒在电话里那样快乐的嗓音,“你睡糊涂了吗?Dean,离圣诞节还有大半年呢。” 好吧。Dean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无遗憾地想,看来又是一个逼真的梦。 “你梦见什么了?”Sam弯下腰,把胳膊撑在大腿上,认真地看着他。 “没什么。” “Dean,就只是,告诉我吧。” 这听上去有点怪了。Dean抬起眼睛去看Sam,他弟的神色凝重得出奇。 他不明白Sam为什么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只是个梦而已,Sam。” “是个噩梦吗?”Sam沉默了一会,迟疑地问道。 “你怎么会这么想。”Dean有些吃惊,他绿色的眼珠在柔和的卧室灯下氤氲着金色的雾,温暖而愉快的笑意迅捷地抚过他的唇角。他这时微仰着头、偏着脸,面颊离Sam的手仅有两个拳头远,分明这样近,却好似一场幻觉,“那是个不错的梦。” “可你刚刚在尖叫。” “我、我什么?” “你在尖叫。不是那种惊吓的,我分得出来。它是痛苦的。”Sam凝视着他,轻声说着。倘若不是隔着大半个地堡还能清楚地听到Dean穿透力极强的尖叫,他也不会信Dean做的是个噩梦。他思量着,Dean在说那是个美梦时,脸上那种陌生且珍稀的表情是否可以被定义成幸福,“听起来就像……你身处地狱。” “不。”Dean的眉毛高高挑起,“我很确定那个梦没有哪里能和‘痛苦’或者‘地狱’搭上边。” ……也许“地狱”有那么一点关联。他没有说出来。 “OK.”Sam用干巴巴的语气回应他。Dean坚持这么认为、且在没有撒谎的情况下,Sam一向是无法成功从相反的观点说服他的。他只能暂且压下这个疑虑。 “如果你没意见的话,我要继续睡了。”Dean指挥自己臀部下连着的两条僵硬的肢体从地上站起来爬上了床,伸手啪地关上了灯。酸痛的肌肉陷进记忆床垫的那一秒他模糊地喟叹了一声,暗自发誓下次再也不会坐在地上喝酒喝到一半睡过去,“有意见也憋着。” Sam没有离开,仍呆坐在床的一角。他在黑暗中静静地听着Dean趋于平和的心跳和鼻息,就在他以为Dean睡着了的时候,他的屁股被人不轻不重地蹬了一脚。 “在那做什么?为什么不回你的房间去?”他听见Dean带着点沙哑的声音。 “我只是坐在这,Dean,又没妨碍你睡觉。” “哈,任谁床尾立着个恐怖巨型麋鹿都会睡不着吧。你到底想干嘛?先声明我不想和你开睡衣派对,枕头大战也不。” “闭嘴,睡你的觉。” 房间里安静了半分钟,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他哥又给他来了一脚,这次力度要重些。他不高兴地转过头,Dean正撑起上半身看着他,盖着的被子掀起了一半。 e here,jellybean.*”Dean含糊地喊着Sam幼儿时期的爱称,冲Sam拍了拍身边那块空位。他肯定是在那半分钟里睡过去了,全靠对小弟弟的在乎才重新撑开眼皮,不然他绝无可能发出这种十二三年前才会从他嘴里出现的明亮、柔软的声线(Dean坚称一个硬汉该用硬汉的方式讲话,为此不惜长年压低他的嗓子),也绝无可能像哄小孩似的邀请他人高马大的弟弟和他分享一张床,“挪挪你的肥屁股。” (*果冻豆,一种对小孩子的爱称。) Sam没有半分犹豫,犹如最忠诚的士兵三两下爬到Dean旁边,扯着被子把两个人裹进同一个蛹。 “被吓坏了,huh?可怜的Sammy girl,”Dean早已合上了眼,睡意朦胧地说着,“别操心那么多,好吗?这会让你过早地变成秃顶的老头……我们会好起来的。” 他想反驳他被吓坏了这一点,然而Dean的体温、Dean的态度、Dean的言语漩涡般困住了他,叫他惫懒不堪、手脚乏力,失去了开口的力气。 “不准抢走我的枕头,你这个大脚怪。”他哥最后顽强地呢喃了一句,趴在枕头上一动不动地睡了过去。 Sam跟随哥哥的步伐闭上眼放空了十多分钟才反应过来他并不需要睡觉,他睁开眼,瞪视无知无觉睡得不省人事的Dean,唾弃自己又一次如此轻而易举地对Dean妥协。 ——可是Dean一摆出那副哥哥兼妈妈(Sam一辈子都不会有胆子对Dean坦白‘嘿兄弟你知道吗,我觉得你是我哥也是我妈妈’,他会被活活打死)的模样,他就完全没有办法了。拜托,他去斯坦福之后,他哥对他的亲昵程度直线下降,而今大有重回过去的架势,他哪有心思抵抗。 吸血鬼的羞耻心比人类薄弱多了,至少Sam这会能脸不红心不跳地承认,他有些时候确实怀念过他哥把他当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屁孩那样照顾的日子(Dean对成年后的他依旧有过剩的保护欲和感人的矮萝卜弟弟滤镜,但对比起从前那就是小巫见大巫)。虽然大多数时间他都在Dean面前极力争取作为一个成年人、一个成熟男人的权力。 幸亏他没被转化成温迪戈或是阿修罗。Sam磨磨蹭蹭地从被窝里钻出来,留恋地盯着被子,他的皮囊和灵魂都在呐喊不要脱离这个温暖的巢穴,唯独胃袋跳着脚抗议。否则他就要面对很想吃掉Dean但不行的难题。 他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包血,靠在餐桌边,用尖牙戳了个洞。 是牛血。他索然无味地咂巴嘴,在将就喝下饱腹和不喝饿着之间摇摆不定。托了那两张新鲜出炉的通缉令的福,这两个礼拜他们只能蜗居在地堡,偶尔趁天黑去附近的农场偷点动物的血。牛血是他们能搞到的动物血里味道算得上好的,他依然习惯不了。 不过他还是喝掉了。总不能饿得发疯去啃Dean吧。Sam垂头丧气地把空袋子扔进垃圾桶,他不敢相信他真的在想这个:怎样才能喝上人血。 他又拿了两个血袋,希冀味道难以言喻的血液能止住他的渴求。 带着诡异腥味的液体滑下食道,他机械地吞咽,大脑却自顾自回味起以往品尝过的人血,尝起来像微酸的树莓的,像又咸又甜的奶酪馅饼的,像南瓜派里混着玉米汁的……No,stop.他警告自己,然而记忆还在不停回放。 新拿出的血袋已经喝空了,他有了饱腹感,但还是感觉到一种可怕的空虚在骨头缝和毛孔钻来钻去。 终于,他最不愿意回想起、可偏偏又是印象最深刻的进食胆大包天地闯进了每一个感官,**裸地重演那次混乱又美妙得不可思议的过程。那记忆如此真实以至于好似有喷香的气味充盈他的鼻腔,浓稠滚烫的鲜血奔涌如果汁,那样甜蜜的—— 以上所有幻想止步于脑海中蓦地浮现出的一双眼睛。 Dean的眼睛。 有那么几秒他忘记了吸气。伤害Dean所引发的那股阵痛姗姗来迟,他打了个寒颤,和那天的Sam感同身受。他感到偌大的恐惧爬满脊梁,将他卑劣的食欲通通截断。 想象一下Dean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吧。Sam忍不住用口鼻一起喘气,就好像周围的空气突然被什么无形的机器抽走一大半,稀薄得难以供应呼吸。 他太害怕了——害怕这个。他害怕他哥再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虽然如今的确是了),光是想想就让他毛骨悚然。再来一次他十成十会疯掉的。 Sam不安地左右换着重心,几秒钟后他觉得两腿发软,不得不在餐桌旁坐了下来。想想别的…… ‘如果我不认识你,我会想要猎杀你。’ 不,不是这个。 ‘就算我不这么做,其他猎人也会。’  e on!他紧紧地拗着手指,不受控地抖腿,祈祷他千万不要过呼吸。Sam,想点其他的! ‘你走出那扇门,就永远不要——’ 他非常想狠狠地给自己一拳,最好能把他打晕过去。好歹那样不用面对这该死的、不受控的回忆。 Sam被Dean推醒时,才意识到他昨晚不知不觉歪在椅子上睡着了。他咕哝着抻直上半身,揉捏着好像快要断掉的脖子,僵死的骨头咔咔作响。 “伙计,有床为什么不睡?”Dean如常的表现令Sam松了口气,他猜想Dean昨晚大概是困到以为他们的对话是个梦,“你是开始有体验蝙蝠式睡眠的冲动了吗?那我可得小心哪天起床被倒挂在天花板上的陨石砸死。” “去你的。”他做了一晚上噩梦,脑袋痛得要命,“老天,Dean,你能给我也冲一杯咖啡吗?” “这不是个好主意。”Dean搅拌着咖啡,“咖啡因对你还有用吗?” Sam懊恼地捶了下桌子,叹气:“Right,et it.” 管它的,痛就痛吧。他双手环胸,闷闷不乐地想,在饿得受不了之前他不会再碰那些恶心到爆的血了! 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Sam感到一天比一天虚弱。他的身体总是饥渴难耐地呻吟对人类的垂涎,饥饿感腐蚀着他的灵魂,灼烧出一个越来越大的洞。 抑或这不是错觉。Dean也察觉到了他的异常,但他们不约而同地没有谈起它。 Sam隐隐约约有预感,Dean绝对会做些什么。 不久后某一天的早晨四点半,满身酒气的Dean叫醒了Sam,在他手心塞了个装满血的塑料瓶,连声催促他喝下去。 “是人血,buddy,”Dean冲他挤挤眼,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笑,“你的最爱。” 他的预感成真了。 “Dean,你从哪弄来的?”Sam强忍着把它全灌进肚子的**,问。这看着是矿泉水的瓶子,不可能是医院偷来的血,明显是Dean从哪个倒霉蛋身上取的,“你是去打劫了吗?” “说反了,是有两个废柴抢劫我。”Dean耸了耸肩,“我想着反正他们也不是什么好鸟,献点血作为我被抢劫的补偿不过分吧——我真搞不懂,我看起来很好惹吗?酒吧那么多人进出,非得抢我?” “嗯……可能是他们眼睛瞎了吧。”Sam佯作沉思,故意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他相信了Dean的说辞(鉴于相似的事情在过去发生过起码一百次),真心实意地感谢,“谢谢你,Dean,我太需要这个了。” “Yah,I know it.”Dean笑得愈发灿烂,“当心点,别爱上我了。” Sam假模假样地做了个bitch face,没有和哥哥拌嘴,这会儿的他看上去很接近前几天Dean梦里的那个“Sam”的样子,愉快的、安宁的。而在他拧开瓶盖喝到瓶子里的血的那一刻,那种温和的神态宛利器敲击下的玻璃,以口舌为中心碎得彻彻底底。 “Dean,”他的瞳孔在拉着窗帘、仅仅开着一盏黯淡小灯的房间里扩得很大,嘴唇张合间染着鲜红的獠牙时隐时现,呈现出可怖的非人感。假使此时和他共处一室的是别人,那个人一定会被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逃出这里,“你骗我。” “我没——” “为什么要骗我?这根本就是你的血。”Sam打断了Dean的话,面容由于浓烈的食欲、惊诧和愤怒扭曲着。他没想到没告知Dean吸血鬼的味觉能分出不同人的血会引发这样的状况,“Guess what?我忘记说了,对于吸血鬼而言每个人的血的味道都不一样,而碰巧我该死的记得你的血的味道!” Dean的嘴角缓慢拉平,眉毛皱了起来。他似乎是想要继续狡辩,但在几次试着组织语言未果后,干脆选择了放弃。 “Fine,我承认,我撒了点小谎。”他大声地说,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不过我说的也不是全是假话,确实有两个傻缺抢劫,只是他们走运,在我射爆他们的蛋之前跑掉了而已。” “然后你就给自己放血?因为我可不觉得那两个‘废柴’兼‘傻缺’能让你流那么多血,多到装满一整瓶。”Sam的怒火仍未消减,“Dude,你是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的?哈!你猜猜为什么我要这么做呢?”Dean进一步拔高了声音,恼火得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恨不得上手挠Sam一脸,“□□的Sam!你几天没喝人血就变得像屎一样糟糕,难道我要干瞪眼看着你屎下去吗?哦,抱歉了,我不巧是一个该死的称职的哥哥,不会让自己的弟弟因为没喝到该死的人血变成该死的干尸——你睡了差不多三天,我快以为你成植物人了!恕我直言,你还没那么有资格能管到你哥头上,MY BABY BROTHER!” 那几秒的空气弥漫着剑拔弩张的火药味,他们脸对脸不甘示弱地瞪着彼此,最后是Sam先败下阵来。 “你就非要那样说我?”Sam瑟缩了一下,气势弱了下来,一半是为他哥毫不掩饰的在乎,一半是被那句话里独特得奇葩的“Dean”式形容浇灭了火。他斟酌着语气,不希望再给Dean忽地勃发的怒气火上浇油(他有些后悔用那么冲的语气对Dean说话,这段时间他们都绷得太紧了,尤其是Dean),“Dean,你知道的,我只是……我只是不想你为了我伤害自己。比起那样我宁愿一个人变糟。” Dean扭过脸不看他。 “嘿,看着我,看着我。”Sam把那瓶血放到床头柜上,抓住Dean垂在身体两侧的手臂小幅度晃了晃,“你想想Benny,Dean,他一直没有喝人血,不也是活蹦乱跳的吗?” “放你的屁。他是他,你是你,你活蹦乱跳在哪?哥们,你浑身上下就写着‘我糟透了,我需要人血’。” “Dean——” “怎么了?不是事实吗?” Sam无可奈何地妥协:“没怎么。让我看看你的伤。” “No.” “Please…I need this.” “又要哭了吗,Samantha?”Dean的脑袋总算转了回来,但依然坚持平视前方,用鼻孔对着Sam。 “你再不低头看我,那它马上就会发生。”Sam夸张地吸了下鼻子,假装他在抽噎。 “只会用这招,”Dean矜持地等了一会儿,才低下头看Sam。他的眼睛温存而宁谧,找不出一丝愤懑的情绪,“你也太老套了。” “老套?我会管它叫经典,经典永不过时。你伤在哪?有多严重?” “我就是知道你会是这个反应才说谎的,老奶奶。” “少废话,伤口呢?” Dean拉起袖子时大概是骂了他两句,但他没有在意,忙着用手指谨慎地检查Dean缠着纱布的小臂。 是在Dean身上几乎从没出现过的近乎完美的包扎,也许还抹了药,盖住了大部分血腥味。看来Dean是铁了心要瞒住他。 “看完了就乖乖喝血去。”Dean试图夺回自己的胳膊,说话的方式就像在打发闹脾气的小孩“喝奶去吧kiddo”,“我要回房间洗澡。” “等等。你先答应我不会有下次了,”Sam抓着他的手不放,“你保证。” Dean又在左顾右盼地装聋。 “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我不会再接受你那么做,你明白吗?我发誓,Dean,要是它又发生了,就算饿死我都不会沾一滴你的血。” “我答应你,行了吧。”Dean没好气地说,他指了指床头柜上的血,比了个手枪打头的动作,“但这次别浪费我辛辛苦苦流出来的血,听见没?” 他离开了,平静地回到房间,走进浴室。 开了闸的花洒兜头淋下,像在下一场沸腾的雨。Dean的思绪随着水流退回到一天前的雨夜。 ‘兄弟,你决心要这么做吗?’Benny看着Dean蹲在被打晕的男人身边,没有犹豫地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你真的想好了?’ ‘是啊。’Dean偏了偏头,露出半张苍白的、憔悴的脸,疲惫的眼下凹进青黑的阴影。他吐字缓而轻,像在对Benny说又像是在对一个不在场的人说,‘我不这样做的话,还能怎么办呢?’ Benny沉默了。好友的弟弟对好友有多重要不言而喻,在Sam无缘无故昏迷三天后,Dean会做出违背他先前固守的原则的事并不出奇。 ‘你说人血对吸血鬼来说是万能的,对吧?Sam需要血,很多血,我就给他。只取我一个人的,我有概率失血过多而死,Sam会自责一辈子,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Dean比划着,选定在大腿割破了男人的皮肤,鲜血汩汩流入事先准备好的容器,‘多取几个人的血,那么谁都不会死,一举多得不是吗?’ ‘那你不用亲自动手,’Benny沉声说道,‘我可以帮你。Dean,你没必要逼自己。’ ‘No.’ ‘Dean…’ ‘Just,no.’Dean望向他,绿色的眼睛似两块氤氲着绿雾的湖冰,泛着令人心碎的水光,‘这件事必须由我来。’ ‘Okay,听你的。’Benny无奈地耸了耸肩,‘你打算瞒着Sam吗?我要说这瞒不了多久。’ ‘没必要瞒着。’Dean沙哑地笑起来,用一种骄傲的口吻说,‘Benny,我以欺骗为生,而我骗过Sam的次数比骗其他人的总和还要多。他会知道他应该知道的。’ Sam不该知道他在昏迷中被Dean用针筒喂下了多少个人的血,不该知道Dean三天为他犯下十几桩非法拘禁并故意伤害罪;不该知道那瓶Dean的血是他醒来前半个钟现取的,不该知道Dean说的话里有多少句是假。 他也不该知道假如这次没能把他叫醒,Dean就会将他搬到impala上,随后一脚油门开下悬崖。 他不该知道,所以他不知道。 浴室的门敞开了,水汽簇拥着Dean奔涌而出。 他从衣服堆里翻出干净的穿上,一边环顾满地的酒瓶、数十个染血的针筒以及乱七八糟的沾着血的容器,心想还是晚点再收拾吧,他要休息会。 于是他在床边坐了下来,盯着床头柜摆着的相框出神。 那儿嵌着一张很难得的二人合照,Dean坐在impala的车前盖大笑,牙齿缺了两颗;四岁的Sam被他搂在腿上,趴在他胸口羞涩地藏起半张脸。 Dean端详着,从隐隐作痛的脑袋里仔细搜刮关于这张合照的记忆。他有时多么希望Sam可以永远是那个被他抱在膝头的孩子,由他保护,由他照顾。 但这永远不可能发生。他自嘲地笑了笑,那不过是他一厢情愿。他无端想起身处炼狱生死未卜的Castiel,想到天使口中曾称他义人。 其实他并非耶和华信徒,也不是什么大公无私的英雄。 Dean的私心很重,他从不认为多个人的命或者整个世界能比一个人的命重要,假若有人告诉他要牺牲Sam才能挽救即将毁灭的世界,他会马上丢掉武器放弃抵抗大喊“去死吧世界”。全世界加起来也不会有Sam重要。 他那么自私,太过固执,总想要Sam不会长大,不要离开他,以致如今他们俩谁也没落得个好。 耶和华在上,我究竟要如何做才能不为你付出所有。他拿近了相框,歉疚又满足地看着相片里的小弟弟。他摩挲着Sammy稚嫩的脸庞,真切地问询这个世上仅Dean知晓谜底的奥秘。即便你不需要。即便你说了千遍万遍叫我放手。 无计可施。 这就是谜底。 ‘我承认我所行的尽都污秽,我的私欲怀胎,就生出罪来;这罪既长成,就生出死来。 我专顾己身,没有以基督耶稣的心为心;我本应存心谦卑,却时常单顾一己之私,不求别人的益处。 主啊,你曾怀悲悯以圣言应许:我们若认自己的罪,神是信实的,是公义的,必要赦免我们的罪,洗净我们一切的不义。 而我不要你按你的慈爱怜恤我,按你丰盛的慈悲涂抹我的过犯;不要你将我的罪孽洗除净尽,并洁除我的罪。 我要恳求你,求你为我的兄弟造清洁的心,使他里面重新有正直的灵;不要丢弃他,使他离开你的面;不要从他收回你的圣灵。 我恳求你,以虔诚、灵魂、命运,恳求你特许他迦南之域,准他进入那流奶与蜜之地。阿门。*’ (*援引《圣经》不同篇章改编。) 第6章 chapter 6 吐司片弹出多士炉,Dean用食指和大拇指捏着它们的一角,在手指感受到滚烫之前飞快甩到了盘子上。 在往吐司片上抹第二层果酱的时候,他口袋里的电话震动起来。 是Benny。他一面将一片吐司盖在涂满果酱的那一片上,一面接起了电话。 “Dean,有猎人找过来了。我猜是我们前几天闹出的动静太大。”Benny像是在奔跑,说话带着喘喘气声,“你得带Sam暂时离开堪萨斯一段时间。” “我明白。那你呢?”Dean听清意思的那一瞬皱紧了眉头,“你应付得来吗?” “不必为我担心,brother,只是几个猎人。哦,我得先挂了。我会再打给你。”Benny似乎是笑了笑,紧接着挂断了电话。 Dean闭上眼,握着电话的手抵在鼻子前。他的大脑飞速转动着,必须找个借口……最好有个案子能让他们远远地离开…… 他听到Sam的脚步声,放下手装作若无其事地抬起头。 “Dean,你听听这个。半年中有七个男人被各自的妻子阉割放血致死,但妻子们都有不同程度的不在场证明,警方认为是新出现的连环杀手犯案,至今没有搜寻到有关真凶的线索。要去看看吗?我打赌这是我们的案子。”Sam快步走近,递给他一张报纸,“风头差不多过去了吧,我想我们不用再躲着了。” Dean依言去看报纸,关注的却是印在角落的地名。 “Agree.”他悄悄松了口气,心道正巧,那案子离这里足够远,“Let''''s go.” 阿拉斯加。费尔班克斯。 “这么说你觉得我很甜蜜?”Dean关上车门,坏笑着看着Sam。他在来的路上以牛皮糖般的执着从他弟弟那儿挖到了一些有趣的小故事。 “嘿,我明明不是这样说的。”Sam无奈地说,他就知道说实话的结果是这样,“我说的是你尝起来像蛋糕或者派。” “Uh-huh,I am **ing yummy.”Dean感叹道,对他眨了眨眼,带着点莫名的自豪,“看来派融进了我的血液,dude,这酷毙了。” “得了吧,Dean,”Sam摇摇头,“等你上了年纪就不会觉得这是好事了,糖尿病、脂肪肝或者高血压会给你好一顿教训。” “我确信我不会因为它们死掉。”Dean冲他挑眉,斩钉截铁地说,“我只会死在战斗中,那时我的手里拿的会是枪而不是急救小药瓶。” Sam又一次为他哥提起死亡时的自然态度胃部抽搐。他熟练地将它忽略过去,同时坚定地拒绝了Dean拿出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花边遮阳帽想要戴在他头上的企图(Dean:e on!它非常适合你这样的小女孩!’)。 “你不能正经点吗?”Sam拉长了脸,夺过那顶滑稽的遮阳帽扔进车尾箱,“停止你的女孩笑话吧。” Dean用鼻子哼笑了两声,眼神盛放进Sam看不懂的情绪。 “你就是个容易害羞的小妞。”他轻轻地说,很快那怪异的神色就消失殆尽了,“来吧Sam,我们有一大堆工作要做呢。” 在过去的十二个小时内,他们想方设法从各个渠道获取了有关那七次凶杀案的相关资讯,一致同意他们这次面对的极大可能是一只对出轨的男人抱有极度痛恨心态的变形怪。 现在,他们扮成了维修工,顺通无阻地潜入了一家沃尔玛——距离最新的一次凶杀案的犯罪现场很近的那一家商场——的监控室,并打发走了保安。 “好了,让我们来看看这个变形怪现在披着谁的皮。”Dean看着Sam调出了七天内的监控录像,摩拳擦掌。 然而第一盘录像带的进度条行进到二十分之一的时候,他就开始坐立难安,屁股长了钉子似的在椅子上左右挪动。 “Dean,你可以去随便哪逛逛。”Sam注意到了这一点(说真的,Dean的动静大得他实在不可能假装没注意到),“不用非得坐在这等。” “谢天谢地。”Dean立马站了起来,“有结果了就打给我。” Sam好笑地看着他哥迫不及待地打开门走了出去,回过头继续快进录像带。 可惜他并没有发现变形怪的踪迹。 他不能在这逗留太久。Sam果断停下倒带,把录像带全部拷贝下来,收拾好东西离开。奇怪的是,在他的猜想中应该正在哪条街上兜风,或是在某个酒吧潇洒猎艳的Dean安安稳稳地坐在impala里,就像是从沃尔玛出来后就一直在此停留。 “Dean,我以为我得打电话才能找到你。”他坐进副驾驶,试探着说。 “算你走运,”Dean边说边发动了车,“这附近酒吧的酒惊人的难喝,酒保也是惊人的难看。怎么样?找到了吗?” “没有。”Sam抬起手,展示了一下U盘,“我们得慢慢找。” Dean不情愿地咕哝了几句,听着是在抱怨Sam的效率。 “Jerk,干活的人是我,你是那个偷懒的懒蛋。” “这是你该做的,书呆子。” “那假如我把活全干了,你做什么?” “睡觉啊。” “什么?至少要过四个小时才天黑,你打算一回去就睡吗!” “不,我会看看肥皂剧,吃点快餐什么的。” “所以你不打算帮我咯?这不公平。” “我会陪着你的。” “Asshole,这算什么帮——” Sam的后半截话淹没在震耳欲聋的摇滚乐中,他厚脸皮的哥哥跟随节奏晃动着身体,把弟弟的控诉无情地丢在一边。 好在Dean回到旅馆后并没有实践他的发言,而是坐在Sam旁边一起看录像。 他们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屏幕,尝试捕捉到变形怪异于常人的眼珠,但直到天色暗下来、Dean靠在椅背上睡过去三次,他们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这不对。”Sam不由自主地将眉毛打成一个结,“难道是我们找错地方?可是变形怪想要离开案发现场,就必须经过这家沃尔玛。” “呃,结束了?”Dean猛然惊醒,努力瞪大眼睛驱赶睡意,“我们找到了什么?” “Nothing.”Sam挫败地盖上电脑,“你去睡吧,我要再想想。” Dean在他说完的下一秒就趴在了床上。 后面案子依然进展得不顺利,且并非往常捕猎对象棘手、或是遇见未知的怪物的那种不顺利。 Sam把被害人妻子们的生平资料塞进档案袋,拿出打火机点燃了它们。 “永远别惹恼女人,是不是?”一张照片飘落在Dean脚边,他蹲下,捡起它丢进火堆,感慨地说,“大多数男人不会明白愤怒的女人有多大杀伤力。” 照片在燎烤下变得焦黑而卷曲,那上边戴着帽子、围巾遮住面孔互相搭着手和胳膊的女人们渐渐在火焰中烧成了灰烬。 Sam赞同地点头。 “好了,既然这不是我们的案子,那么……”响起的来电铃声打断了Dean的话,他掏出电话,看到来电人时脸上的神色沉了下来,“Benny?” “Dean,他……滋滋……他们往…滋…你……那去了。离开……滋…那……” “你在哪?”代表信号卡顿的电流声刺耳,Sam凑近了听,Dean瞥了他一眼,没有阻止。 “山里。抱歉,brother,我低估了他们。”Benny大概是走到了一个信号比较通畅的地方,“来的人比想象中多,我拖住了大部分,还是有几个人溜走了。我估计他们晚上就会到费尔班克斯。” “伙计,你做的足够多了,谢了。”Dean使了个眼色给Sam,Sam心领神会,迅速而粗暴地往背包里塞行李,“万事小心,保持冷静。Benny,别让他们干掉你,这次我可没法找到你的尸体了。” “你也是。” “发生了什么?”Sam把满满当当的背包往肩上一甩,紧跟在Dean身后走出旅馆。他很快联想到了自己,“我被发现了吗?” “猎人。”Dean知道Sam指的是什么,没有正面回答,只这么说。 飞驰在公路上的时候,Sam的余光偷偷跑到了Dean的脸上。 其实他一直想不明白,恶魔、吸血鬼,都是怪物,都是他们捕猎的对象,为什么Dean如此排斥他成为恶魔,却对他变成吸血鬼这件事没有多少厌烦、恶心(想到这两个词他的肚子不适地搅动了一下)的情绪? 没准是Dean觉得吸血鬼没有恶魔那么邪恶?他胡思乱想着。 当他们穿过第三个小镇,夜晚过渡到白天,白天再牵起黄昏,他仍未想出答案。 Winchesters的运气一向不能算好。 哪怕日夜兼程,绕了十几次路,他们还是在阿拉斯加州界某片废弃的农场被追踪到了。 “是Marquis的小队。”Dean检查着枪里的弹药,“没想到会是他们。” “放心,我知道这么做。”Sam没有拿枪,身上只有一把插在腰带上的匕首。Dean和Marquis的小队合作过,不止一次,在Sam还在加利福尼亚读大学的时候。 Dean和他对视,眯了下眼,欲言又止。 “你有话就说。” “我没话要说。” “是吗?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Shut up.”Dean没好气地说,“Just watch your ass and stay alive.Alright?” “OK.Shh…”Sam拔出了匕首,对Dean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听见了脚步声。 Dean冲他一抬下巴,示意分头行动,握着上膛的手枪悄无声息地走近谷仓大门。 大约过了十秒钟左右,Dean猛地举起手枪对着前方出现的人。 “Rogers,好久不见。”他看着那个同样把枪口对准他的棕红络腮胡男人,眉毛动了动,“最近还好吗?” “老样子。打猎,喝酒,性。”Rogers心情复杂地说,“倒是你,老兄,你是怎么了?喜欢上和吸血鬼贱人鬼混了吗?” “离开吧,”Dean不置可否,一半是请求一半是威胁地说,“你不会想和我作对。” “你有什么毛病?”Rogers想不明白Dean为什么打破一直以来坚守的原则。他瞪着Dean,打量朋友固执得如同一块风化的臭石头的脸,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又是因为你弟弟?他被转化了吗?” Dean的目光瞬间变了,压低的眉毛下的眼睛显得愤怒而凶狠,活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 “停下。” “他们可是人类,你宁愿和吸血鬼一起伤害他们,就为了你的小Sammy!” “我说停下!我发誓你胆敢再说一句——” “你就怎样?杀了我吗?”Rogers语气激烈,向前迈了一步,“Dean,我们都知道你不会。” “是吗?你就这么肯定。”Dean沉声说。 “我了解你,伙计,怪物和人类,你绝不会选择前者。你总是我们中最有正义感的那个。”Rogers慢慢地垂下了拿着枪的手,e on,就只是,放手吧。Sam的命运已经注定了,你再怎么不甘心也没有办法改变。你尽力了。猎杀怪物,帮助人们,这就是猎人的一辈子,Sam也不会想后半生像一个怪物那样活着不是吗?” Dean嗤笑着摇了摇头,心说怪物和人类从来都不是固定选项,从始至终都是Sam所选的才是他的必选项。总会选Sam,永远是Sam,他心里的天平倾斜的那一端一直放着的是Sam。 “……与其被其他猎人插手,不如由你来送Sam最后一程。” Dean的神色凝固了。某种肉眼察觉不了的裂纹在他的面孔上无法抑制地龟裂,叫他不能维持冷静的外壳。 “你错了。”Dean怜悯地看着Rogers,碧绿的眼睛被打破了屏障似的,势不可挡地流露出一种冰冷而癫狂的情绪,猎人所熟悉的那个Dean彻底消失了。他笑了笑,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Good bye,Rogers.” 砰。 Rogers手里的枪掉在了地上,他脸上仍有未转变完全的期待残存,而新生的惊恐永久定格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Dean甚至没有等他的尸体倒下就转身走开了。 谷仓的另一边,枪响的那一刻,Sam正面临着三个猎人的围攻。 他运气是不是太差了。Sam抓住其中一个猎人的臂膀使力一甩,把他掼在墙上弄晕,有些郁闷地想。Rogers小队总共就四个人,他要对付的就有三个。而且他还得控制住自己非人的力气和食欲,免得事后Dean又要对他大呼小叫。当然他习惯了这个,他只是不希望Dean为此生气,以致一些他宁愿喝一百天鸡血也不愿意面对的状况发生——比如失去Dean的信任,再一次。 Sam掐着另一个猎人脖子的时候小小地走了下神。这是猎人不该犯的错误:在打猎时不集中注意;以及在明知不止一个敌人的情况下,背对没有遮挡物的那一面。 他被狠狠撞在墙上,后脑勺挨了好几下,被刀抵住咽喉的那几秒内,John的咆哮逼真得像是马上就要从回忆里蹦出来甩他两耳光。 ‘永远别在工作时走神,那会给你搞到一张通往天堂或是地狱的直通车票!’ ‘你怎么敢背对你的敌人!你屁股上长了第二双眼睛吗?’ “Marquis,看在上帝的份上快点解决他,我可不想和Dean对上。”亚麻色头发的猎人按着Sam的一边肩膀,紧张地说。 “放轻松,Elia,”Marquis从牙缝挤出这句话。他的脸由于用力憋得通红,“不管怎样他都会追杀我们追杀到时间尽头的——除非我们等会把他也干掉。” Sam能感觉到他冰凉的血从被刀子割开的伤口流出。 也许就这么结束也不错。他闭上眼,在铺天盖地的眩晕感里想。 Dean会这样觉得吗?他放任自己去想他清醒时绝不敢去思考的问题,在他那么多次惹麻烦、犯错、伤害Dean身心和辜负Dean的信任的破事中,有没有那么几秒钟,Dean会想如果没有他这个弟弟、放弃他这个弟弟说不定会更好吗? 突然一记令人牙酸的闷响发生在身前,是皮肉和骨头被一齐捅穿的声音,接着又一声,利器从□□中拔出。Sam猛地睁开眼,挥散了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一把推开缓缓倾倒马上就要压在他身上的身体。他喘着气,扶着墙站直,从凌乱的额发缝隙间看见Dean正站在离倒下的Marquis一步远的地方,脚边躺着人事不省的Elia,握着沾满血的匕首和他对视。 “还好吗?” Sam惊魂未定地点点头。他花费了一会功夫去消化刚刚的事,然后感到更加严重的头晕目眩。 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指了指地上的两个人……或者说,两具尸体,尽力保证说出口的语调不要七扭八歪:“Dean,你、你杀了他们吗?” “你问的什么狗屎问题?”Dean弯腰捡起打斗中掉落的枪,奇怪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哭着吃冰激凌时不小心舔掉鼻子底下的鼻涕的傻蛋小男孩(此处特指六岁被小丑吓哭,被Dean拿冰激凌哄好的小Sam)。Sam松了口气,他就知道Dean不会—— “我当然把他们弄死了。”Dean轻快地说,自然得简直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这有什么好问的?” Sam倒抽了一口冷气:“你说真的?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不明白,你是被Marquis和Elia砸坏脑袋了吗?我不杀掉他们,你这会就已经和你的小命说拜拜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Dean,你看,他们是你的朋友,对吧?” “是,所以呢?” “所以……”Sam语塞了。他哥理直气壮的表情熟悉又陌生,熟悉在Sam清楚它通常意味着“我真的没有错发自内心的我他妈的一点错也没有随便你说什么反正我不会改变主意”,而陌生的则是这个表情出现的时间点。 在Sam Winchester成为吸血鬼的第一百零二天十八个小时三分零五秒,他终于揭开了关于他哥到底怎么了的谜底。而他没有感到哪怕一丝解惑后的轻松愉快,事实上他只能做到困惑地瞪着那个谜底,半点也不理解上面为什么写着“Dean is **ing crazy”。 这促使他忍不住又一次说出了那个他在这一百多天内频繁问出的问题:“Dean,你还好吗?” “为什么又问?”Dean看起来正在抑制翻白眼的冲动。 “因为你看起来……呃,”Sam强迫自己吞下“精神失常”这个形容,“不太好。” “我好极了,Sam,好得不能再好了。”Dean又在用那个看傻蛋小男孩的眼神看他。 听起来更不妙了。Sam的额角在一抽抽地痛。 这种非生理性疼痛在Dean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而不是催促Sam赶快离开这里时加剧了,并伴随着一股十分强烈的不祥的预感。 “Sam,你饿了吗?” “非要在这种时候?”熟悉的一幕重演了。Sam沉默了两秒,有气无力地发问。 Dean兀自忽略了他的问话,对他招招手。 Sam叹了口气,走到Dean身边,顺从地被压着肩膀蹲下。 “他们是你的了。” “不要说电影台词。” “什么意思?我没说。” “哦,那就不要用说电影台词的语气讲话。” “喝你的血吧,bitch,别那么多要求。” “我是狗吗,Dean!”Sam抓起Elia软踏踏的胳膊,磨牙磨了半天还是没有咬下去。 Dean没有搭理Sam,他正忙着查看短信,脸上又出现那副一本正经的象征着思考的表情。 “四个人够你吃几天?” “……你说的就好像我是个温迪戈。”Sam边用指甲划开Elia的皮肤边吐槽。 “它们在我看来没什么区别。”Dean耸了耸肩,说,“所以是几天?” “呃,也许四五天?”Sam放弃继续舔掉溢出的血,任由它们淌满下巴,“假如血没那么快馊掉的话。虽然馊了也能喝,但是我不喜欢——Ew,我看Elia的血馊掉味道也就是这么糟了。" “我就知道你改不掉挑食的毛病。看来我们得在地堡弄一个巨型冰柜了。” “这和我挑食没关系,难道你喜欢吃馊掉的东西?哦,我忘了,你说不定真的吃得下。等等,我们不是已经有一个大冰箱了吗?” “没错。但你知道吗?我受够了该死的人血把我的酒和食物挤在角落的日子了!” “Okay,fine.”Sam狐疑地抬起头,“嘿,你问几天是什么意思?” “Benny说有一大群猎人要来追杀我们,”Dean吊儿郎当地笑起来,朝他挤了挤眼,“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至少几个月我们不用为你矫情的吸血鬼肠胃发愁了。”Dean自顾自公布了答案。他的嘴角散漫地歪向一边,眼尾挤压出得意洋洋的笑纹,像个浪荡的混蛋。 Sam为Dean的言外之意怔住了,他瞠目结舌,那颗死气沉沉的吸血鬼心脏一改惰性怦怦狂跳。 几秒后他在宛若无尽的心悸中明白过来,不是恶魔比吸血鬼更邪恶,也不是如今的Dean对怪物的接受能力变高了。真相是Dean对Sam从来都是嘴上放放狠话,事实是他对Sam永远没有办法。哪怕Sam踩塌了他的底线,他也只会痛苦地挣扎着退一步、再退一步,将他的底线一挪再挪。 Dean是个技艺高超的演员、骗术精湛的骗子,狠下心之后连Sam也会被骗。 摇摇欲坠的理智坚持Dean只是暂时迷失了,等他清醒后一定会后悔滥杀无辜,Sam必须阻止他继续疯下去。抢占Sam大半个头脑的情感却在高唱《Celebration》*,大喊反正生活都这样操蛋了,为什么还要想那么多还要坚守那么多不必要的底线。 (*美国1980发行的一首经典的庆典、派对歌曲。) 举着三头叉的红色恶魔附在Sam耳边循循善诱,它说你看啊,看看Dean,他现在多么快乐,没有愁眉苦脸,没有歉疚和自责,你想他变回你刚成为吸血鬼的样子吗? Sam下意识说不,说完又觉得不对。他迷茫地仰视着Dean,年长他四岁的哥哥,在他过往的人生大部分时间他就是这么抬着头,等待Dean解决他的一切困难与否的问题。 他多么希望他拥有倒转时间的能力,让时间倒回一百多天前,或是更久以前,在一切都没有发生前。但那是十岁和二十岁的Sam还能幻想的事情,年近三十的Sam无法再去奢望它发生。 这个Sam只能望着Dean,毫无防备地用眼睛第一次触碰到他哥破碎的心,后知后觉碎片早已铺陈满地,惶恐地发现他再也不能把他哥像修补impala碎掉的车窗那样拼好。 他们永远回不到从前。Sam关上塞满扭曲尸体的后尾箱时想,他不会好起来了,Dean也是。 impala发出低沉的轰鸣驰骋在公路上的某一时刻,车载音响短暂空白了一秒,随后播放起《Part Of Me,Part Of You》*。 (*美国1991年电影《末路狂花》中主角们开车冲下悬崖的BGM。) Dean在裤子上蹭掉手指的血,把音量调到最大。 ‘无论我们驶向哪里,无论经历何种艰险 无论时间如何流逝 此刻的感觉永不改变 抱紧我吧,告诉我你也一样 你是我的一部分,我是你的一部分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第7章 chapter 7 命运就是个招人恨的彻头彻尾的混球。在你开始想“哦我终于习惯这操蛋的生活了好像也没那么糟嘛”的时候,它特别喜欢给你使点绊子,让你知道你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这方面Winchesters可谓是命运的宠儿——负面意义的那种。 而加百列明显和它是一伙的。 一天前,他们来到了俄亥俄州南部一个风靡“基佬专供少儿不宜版爱情魔药”的小镇,在一通常规的情报搜集未果后,不得不把注意力转移到许久没有露面的加百列身上。不幸的是幕后黑手正是曾把他们耍得团团转的加百列。 Sam抓破头也想不出为什么加百列告知他们他没死的方式是给他们准备个惊世骇俗的恶作剧。 这个贱人竟然把那该死的爱情魔药混进他的咖啡里了!Sam火烧火燎地冲进汽车旅馆,默默祈祷Dean没有中招,这样他们至少有一个人可以去找他喝下的爱情魔药的另一半下给了哪个倒霉蛋。 当他手忙脚乱地掏出钥匙打开房间门,在看见满脸愠怒的Dean的第一秒就○了的时候,他绝望地发现加百列的节操还可以更低。 “等我找到他,我要把他的肺给扯出来!”Dean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事实,气得整张脸涨成了明亮的粉色。Sam则十分痛苦地关上门,看着天花板不愿承认他觉得他哥生气的样子辣得要命,以至于□□处的布料变得更紧了。 “我会帮你按住他的。”Sam垂头丧气地走到床边坐下,朝Dean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小Sam与它的主人相反,它完全没有‘垂头丧气’的意思),“在这之前我们得先解决一下生理问题,我一点也不想像那个没来得及和他的室友一起撸○的宅男一样,蛋蛋缩成鹌鹑蛋。” Dean毫无同情心地大笑起来,把夹克脱了扔到另一张床上:“我要睡那张床。” “这不公平,”Sam不满地皱起眉头,“凭什么是我睡这张马上就要变脏的床?” “第一,现在快到晚上了,晚上是我要睡觉,而你有大把时间洗床单。第二,你自己选了它。别反驳,你看看你的屁股是不是挨着它?第三,”Dean指了指自己,理直气壮地说,“我是你哥,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 You are so bossy.”Sam妥协地摊了摊手,“Finee on,let''s do it.” Sam猜那位热衷于恶搞人类的大天使将爱情魔药下给他和Dean是想让他们难堪,但这其实并没有达到加百列预想的效果。 事实上如果你第一次遗○教你怎么处理以及给你洗底裤的人不是你父母而是你哥哥,并且他在后来不短的一段时间帮助你解决了一二三四……次,直到你梦里不小心对着那张有血缘关系的脸○起感到有点怪异后才停止的话,你和你兄弟在结束工作后身体疲惫但精神兴奋时互帮互助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刚开始一切都相当寻常。他们快速而熟练,甚至有余力抱怨加百列的恶趣味。直到Sam猛然惊觉自己正在直愣愣地盯着Dean前天和剥皮行者肉搏时被划破的嘴唇发呆,更可怕的是不知不觉间他的鼻子就快要戳到Dean的脸颊。 不幸中的万幸,Dean闭着眼,没注意到他弟的大脑袋离他不到一公分的近。 Sam在之后的十几分钟都在后悔他这一刻的做法:他没有立刻后退,而是鬼使神差地停留了两秒钟——他向上帝发誓真的只有两秒钟,Dean就猝不及防地睁开了眼睛,好死不死还动了一下。 他再次郑重发誓,他在他们的嘴唇贴上的同一时间伸出舌头舔了一下Dean的下唇这件事绝不是有意的,天作证他是闻到了血腥味才忍不住去舔的!耶稣啊,他是个该死的爱喝血的吸血鬼! 两双绿色的眼睛对上了,一时间气氛诡异得不能再诡异。 有那么一瞬间Sam觉得Dean会一拳恶狠狠地砸在他颧骨、鼻子或是眼眶上。但是没有。他的脸光滑如初,毫无想象中的红印和淤青。 Sam紧张地屏住呼吸(虽然吸血鬼本来就不怎么呼吸),脑子一片空白。他确信他这会的表情蠢到爆,鉴于Dean紧闭着嘴露出个憋笑的表情(该死的,Sam,能不能别再看那对该死的性感的嘴唇了!哦,操!也别想性感那个词)。 “太久没有约会了,huh?”Dean轻佻地挑起一边眉毛,气息不稳地说,“看着点,Sam,女人可没有这玩意儿。” Sam不确定他该摆出什么表情,尴尬、震惊、抱歉还是嫌弃之类的,在Dean这会还能保持节奏这种情况。他在感觉到他哥的○○○在他的胳膊上时对他哥低下到几近于无的羞耻感有了新的认知。 这一天可以被列入Sam“一生中最糟糕的日子”那个清单,因为Sam实在搞不清楚他不小心和他哥亲了一下之后立刻○了是爱情魔药的原因还是由于别的什么。 从那以后所有事都不对了起来,他们的相处变得怪异而不自在。 确切地说,应该是Sam单方面的“不自在”。Dean的表现平静到像是亲兄弟之间打个啵不过是件普通、平凡、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事。有时Sam看着Dean没心没肺的样子,会忍不住自我反省是不是过于小题大做。 ……这百分之百不是他小题大做。Sam站在洗手台前郁闷地搓着底裤,他不敢相信在这个年龄他还会像青春期的男高中生似的做个○梦就激动到○○。且不说他的“梦中情人”从金发碧眼凹凸有致的大美女摇身一变变成了Dean,最离谱的是他哥只是吻了他一口(在梦里),还不算舌吻,他就惊醒了而且发现自己○了! 想想Dean知道了会怎么嘲笑他吧。而这是最好的发展了,他极度怀疑Dean会一边骂他是个可怕的基佬变态狂一边揍他一顿,说不定还会把他像发狂的狗一样关起来、定期给他丢点血袋然后再也不理他。 那还不如死了呢。Sam悲伤地吮着血。 Dean看着脸色一会青一会白的Sam,又一次担心起来,再这样下去,他弟迟早有一天会把自己气死。他怀念起孩童时期的Sam,没有进入难懂的青春期,也没有逃离家庭的心思;每天就只是粘着他、跟在他屁股后面喊他“Dee”,拜托他帮忙做这个陪着做那个,像只呆头呆脑的小跟屁虫。 他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抓着挣扎着转醒的男人的头发用力往地上磕了几下,看到那男人两眼一翻又晕过去才放手。他嫌弃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示意Sam拿个新的空瓶子过来装血。 “你刚刚在想什么?为什么拉着一张脸,”Dean接过瓶子,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那个小偷的血不好喝吗?” “没想什么,”Sam的目光飘忽了一瞬,紧接着直勾勾地盯钉在了Dean的嘴唇,就像被胶水黏在了上面,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他的血确实很难喝。” “认真的吗,Sam,还饿?他快被你吸成人干了,要我替你报名大胃王比赛吗?”Dean的眉毛跳了跳,他以为Sam没有吃饱,才会用这种如饥似渴的眼神盯着他。 “嘿,那个小偷尝起来有股风干老鼠肉的味道,我只是很想漱漱口。别那样看着我,要知道可没有谁的血能比上你的那么好喝了。” Dean既嫌弃又得意地撇了下嘴:“哼,挑食的Sammy girl。” 他把手里接了点血的瓶子递给Sam。 “你要我喝这个?”Sam失望地看着那个瓶子。 “不然呢。” “我以为你会让我喝你的。” “做你的白日梦去,bitch,我又没受伤,难道要我现割一道口子放血给你漱口吗?” “我没这么说。” “小混蛋,你敢说你没那么想?” Sam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敢撒谎说Dean的嘴巴上有道很小的小伤口只是Dean没有察觉到。他没有信心这事再发生一次Dean还能心大地给他提供个借口。 大概只是爱情魔药的后遗症。Sam尽量乐观地想,只要静静地等待它消失,时间会治好它……抓住加百列把他的肺扯出来喂狗应该也能解决。 “疗程”比Sam想象中的漫长。 不知道是幸运与否,Dean敏锐地揪出了他的异常之处(又又又又又……一次),他不得不说出了实情——当然,隐去了有关Dean听了可能会惊恐发作的部分。 “所以你现在被迫成了个接吻狂人?”Dean很想认真严肃地讨论这个问题,但他的嘴角仿佛又自己的想法一个劲上扬,“怪不得这些天你总是躲着我,原来是去找接吻对象了。” 躲着你是为了不吓死你。Sam挤出个笑容,不自然地扯了下衣摆暗暗地想,他可不止是变成了接吻狂人。 “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试探性地开口,“你知道,我不是人类了,我很难像以前那样和姑娘们……” “哦,哦。”Dean同情地拍了拍他的手臂,“比起接吻更想吃掉她们对吧?我的意思是,不是在床上那种吃。” “够了,Dean,不必解释那么多。”Sam受不了地闭了闭眼,Dean的荤段子总能出现在每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 “这样下去不行,”Dean沉浸在想象之中,“万一你一直不接吻蛋蛋就会缩水呢?那还挺酷的,我一直想要个妹妹。” “Dean!” “别不在乎,Sam,加百列就是能做出这种事。” “所以该怎么办?”Sam大声地说,“除了想象我是个女孩以外,做点什么!” Dean拧好最后一瓶血的盖子放进保温箱,弯腰抓着Sam的衣领一把将他扯起来。 他哥给了他一个吻。虽然一触即分,纯洁得像他十二岁前Dean给他的晚安吻,但Sam还是不争气地感到一阵热意。只是这股热意不是很对劲,它们一半合乎情理地向下,一半莫名其妙地直直冲进他的眼眶。 “What''s wrong,big guy?”Dean攥着他领口的手松开了,向上捧住他的脸,轻声地问。 Sam使劲眨了眨眼,试图把眼泪眨掉。 在这一秒钟Sam想要回到十二岁和十二岁前的每一个晚上。那些奔波或安宁的晚上,被窝过热或过冷的晚上,在冰冷僵硬的床垫或皮革味的后座度过的晚上,不变的是Dean,手臂环住他安抚着他入睡的Dean,熟练地为他讲述一个又一个稀奇古怪的故事充当睡前读物的Dean,困到睁不开眼也能做到在他睡着后才睡去的Dean。 “Thanks,Dean.” Dean看起来困惑而不解,但他还是大方地张开手臂抱住了Sam。 “这个吻很奇怪吗,还是我的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魔力?小心点,Sam,你好像真的要变成女孩了。”Dean嘟囔着。过了一会,他默默往后挪了下屁股,错开两人的胯部,幽幽地说,“看来没有。真为你高兴。” “什么?”Sam的意识还停留在回忆中,片刻后才猛地反应过来,脸唰地一下红了,“哦,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老天,听我说,我不是——” “我懂,Sam,你真该发泄一下了。我该给Benny打个电话请他联系个吸血鬼女孩……或男孩吗?” “No!我不需要,两个都不需要!Dean,你能试着不让这件事变得更加难搞吗?” “好吧,你真挑剔。谁能忍得了你啊。” “我敢打赌你说的那个''谁''就站在我面前呢。” “闭嘴。嘿,你怎么不和镜子里的Sam亲嘴去?那也算个人。” Sam沉默了一会,满怀期待地看着Dean:“拜托你告诉我那只是个玩笑。” “你没试过吗?说不定有效。”Dean一脸煞有介事。 “那蠢爆了。”Sam干巴巴地说。别说他根本只是想吻Dean,就是真的如他所说亲谁都行他也绝不会那样尝试,“我不会那样做的。 “宁愿○○爆体而亡也不会做吗?” “……别这样对我,Dean,求你。” “Fine,我在开玩笑,傻蛋。把你的血拿上,我们该走了。” 千里之外,始作俑者关闭了他的“天使摄像头”,脸上糅杂着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上帝知道一开始他只是想恶心Winchesters一下,压根没想到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但想想他们是Winchesters,那倒是合理了。这两个人本来就不是什么正常兄弟关系。 或许某天无聊了他可以去试试丘比特的工作。加百列摩挲着下巴想,专门用箭射有乱○倾向的兄弟姐妹的那种。 完全就是梦到哪里写哪里,uu们觉得我还能顺利写到预想中的结局吗 被锁得头非常大,到底要怎么改才能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chapter 7 第8章 chapter 8 如果有机会那么干的话,Dean会在每一个合时宜或不合时宜的场合毫不避讳地表达他对肉.欲的推崇。 然而口号是“天塌了有爱也要做”的人这一回连着几个月都没能享受到姑娘们的爱.抚和亲吻,一直在憋屈地和手(他的,Sam的)打交道。Sam看得出他哥有点被憋着了,证据就是Dean最近○飞机的次数直线提升。顺便提一句,不是他故意偷听,是他俩的房间隔着的这段距离对他的听力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阻碍。 显而易见人转化为吸血鬼是不会丧失○功能的。Sam平常就比不上Dean发泄的频率,现在素了相当长一段时间还要听他哥天天晚上折腾出的动静,一来二去,他头疼地发现他不得不也跟着频繁处理起生理状况。 某次结束后Sam把团成一团的纸巾丢进垃圾桶,放空地想这即使是对于他们来说也太怪了,想着自己的哥哥○○什么的。 他隐隐感到再这样发展下去,Dean和他之间的关系会滑向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 于是第二天一早他就采取了行动。 “Dean,你为什么不去酒吧喝一杯呢?” “你困得脑子不清醒了?”Dean惊奇地扫视了Sam一圈,演得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似的,“你是谁?快从我弟弟身上下来!” “我认真的。”Sam将冲好的黑咖啡递给Dean,“你很久没去了,不想去放松放松吗?” “Okay,你坚持的话,”Dean耸了耸肩,抿了口咖啡,“我们今晚就去。” “不、不,我的意思是,你一个人去。” Dean放下咖啡,开始摸索身上的圣水。 “别浪费圣水泼我,那没用。我没被冒充,没被附身,也没被下咒。” “Uh-uh,真正的Sam可不会无端端建议我去酒吧,还是我一个人去。” e on,我这么说只是感觉你需要这个。” “需要这个?在地堡我也能喝酒。” “不是酒的问题,”Sam抓住了Dean的手臂,认真地看着他,“Dean,想想你多久没有和姑娘们睡觉了。” Dean高高地挑起眉毛,放弃了用圣水泼他的主意,转而怀疑起他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你知道这听起来非常古怪吗?你意识到了吗?” Sam尴尬地张开嘴又闭上,不知道该不该回答。他当然知道这有多怪。 “All right,et it.”他泄气地坦白,“我老是听见你○○的声音,那太、太诡异了。” “哦……”Dean一秒就明白了,意味深长地说,“原来是小Sammy没有什么自制力。” “哈,你是那个最没资格说这话的人。”Sam恼怒地瞪着他,“天天晚上叫那么大声的人可不是我。” “我有很大声吗?”Dean不甘示弱地回瞪,“是某人听墙角听得太仔细了吧。” Sam感觉自己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他在心里呻吟了一声,在被发现端倪之前,装作不屑于和Dean进行这种幼稚的瞪眼比赛的样子移开了视线。在比谁的脸皮厚这方面他永远没有战胜过他哥。 最终他们还是一起去了酒吧。 久违的场合让Dean有些别扭,但很快他就在一杯杜松子酒里放松下来。 “我去打会台球。”Sam敏锐地捕捉到不远处几个女人朝他们投来饶有兴致的目光,站起身拍了下Dean的肩膀说。 他打了几场,用惯用的手段赢得了今晚的酒钱和房费,就拿着一瓶低度数的酒找了个角落坐下,遥遥望着Dean那边。 Dean和他有太多不一样。Sam出神地想。他在十四岁个头猛涨以前就是个孤僻的不讨人喜欢的书呆子,而Dean,Dean在七岁就能用甜蜜的笑容和言语为他们弄来免费的食物、糖果和玩具,到中学更是所有男孩女孩都热衷于交往的对象。 谁都可以否认Dean的轻浮,他对性玩世不恭的态度,他粗俗的脏话,他炮仗一样的脾气,他的一切烦人的缺点,唯独没有人可以否认他的外貌。Dean Winchester有一张得天独厚无可挑剔的脸蛋,这是所有见过他的人的共识。 这会他哥就在用那张pretty face笑吟吟地对着来搭讪的黑发女人,轻松收到了共度一夜的邀请。 Sam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婉拒了一位姑娘一起喝酒的提议,他得保持清醒,免得一些不理想的状况出现。 来信提示音响了响,是Dean发来的信息。 [D:Rosa is taking me to the motel next door.LOL*] (*Laughing Out Loud的缩写) [Sammy:Enjoy] [D:I will] Rosa是个完美的一夜情床.伴,她漂亮、性.感,调.情的架势熟稔**,推着Dean倒在床上的强势也恰到好处。 可是Dean始终没有办法专心投入进去。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像受刑一般数着秒,发现越久他越无法控制自己的注意力。Rosa亲吻他的脖颈时他惴惴地想Sam在哪,是不是安全地待在某个地方,他出门前有没有留下足够的食物;下一秒他想起来,Sam长大很久了,他也很久不需要这么操心。他看着Rosa脱掉上衣,思绪却飘往脑中那些不美好的回忆,令人窒息的画面一遍又一遍回放,使他的手脚发凉。Dean的呼吸急促起来,不由自主地思索起Sam独自在酒吧里会不会出事。万一有恶魔或者别的什么怪物攻击呢?万一Sam又晕倒了呢?万一又发生了非常非常糟糕的无法挽回的事情,就因为他不在Sam身边呢? 这些可怕的想象几乎将他杀死。 Dean惨白着脸,拦下了女人伸向他的衣服的手臂。极度紧张引发的呕吐感在胃部翻江倒海,他颠三倒四地向女人道歉,说她今晚的酒他请了。他已听不清Rosa说的任何话语,留下钞票便夺门而出。 Sam,Sam,他飞快地穿过街道,冲进先前的酒吧急切地左右环顾着,寻找Sam的身影。 没看。整个酒吧都看不见Sam。Dean的五脏六腑仿佛在一瞬间被冻结了,刺骨的寒冷包裹住了他,令他的牙齿打颤。 Sam去哪了?他想歇斯底里地尖叫,以最恶毒的言辞责骂自己的失职,但现实是他只能撑着墙壁,好让他的两条腿不至于立刻跪下去。 “Dean?” 他扭头,模糊的视野撞进一张熟悉的脸。 是Sam。Sam坐在摇下车窗的impala里,满脸疑惑地朝他招手。 “□□的Sam!”Dean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拉开车门,鼓足了劲冲Sam的脸打了一拳,“你他妈的去哪了?” “Holy crap,Dean!”Sam吃痛地捂住颧骨,被推搡着挤到了副驾驶。他不明所以地挡住了Dean来势汹汹的拳头,抬高音量试图唤醒他哥的理智,“为什么打我?我哪都没去,我只是想把baby开去你说的那家旅馆等你!” 出乎意料的是Dean没有坚持再给他来一下,而是用差不多全身的力气抱住了他,用力到他不得不思考Dean是不是没有知觉——要知道他的肋骨被压得一阵一阵地发痛。 “Dean,你怎么了?”他不知所措地把手挪到了Dean的背上。 “Screw you,bitch.”Dean哽咽着说,“我以为你被掳走了,都想好怎么给你办葬礼了。” “What?我可不是三岁小孩了,怎么会那么容易被掳走。”Sam失笑地拍抚着他的脊背,“还有,我真的不喜欢这么说,但是谁能在夜晚把一个吸血鬼掳走呢?” “猎人,恶魔,别的吸血鬼,多了去了。”Dean挣脱了这个由自己发起的拥抱,揪住Sam的衣领恶狠狠地盯着他的眼睛,“听着,如果你再敢、再敢——” 再敢不打招呼就离开他的视线。再敢离开他。 Sam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抹去他哥脸上夺眶而出的泪。 “Shh……我明白,我明白。不会有下次了,好吗?我答应你,我发誓。”他温柔地说。 “你最好是。”Dean做了个深呼吸,颤抖着嘴唇,“否则我会把你关起来,你休想再走出地堡一步。” “嘿,你真专横。”Sam轻轻笑了笑。 他看着Dean扯着衣袖胡乱擦去眼泪,一边关上车门一边斩钉截铁地说“是的,我很专横,你就给我好好受着吧”,突然特别想拥有一个Dean的吻,在这一秒内。 Sam被如此浓烈地爱着、在乎着,又有什么必要去担心他与Dean的关系会走向哪里呢。 ——这并不代表他想得到他们有一天会上床! 他会下地狱。Sam无地自容地捂住脸,绝对的。 喝醉了又被折腾了一晚上的Dean将脸埋在枕头上呼呼大睡,空留Sam头昏脑涨地坐在一片狼藉的床上思考人生。他沉重地想,都是酒精的错。这听起来很像提起裤子不认账的借口,但是一升伏特加味的人血真的能灌醉一个酒量一般的吸血鬼,例如他,并且还没有真正的酒的副作用——众所周知,喝醉的男人是无法○起的。 他本来是在照顾Dean防止他洗澡时把自己淹死,中途饿得不行怕一个没忍住咬了Dean,就去冰箱喝了点储藏的人血,谁会想到酒味的血能让吸血鬼醉倒?醉就醉了,偏偏他脑子里还记着Dean在浴室,两个醉醺醺的醉鬼一个果着一个半果着(为了不在照看Dean洗澡地过程中把衣服全打湿Sam选择了脱掉上衣和外裤)挤在狭窄的浴室里,可想而知会发生什么事。 退一万步来说,这也就算了,毕竟他不是有心的,他相信Dean会原谅他(即使是他的手先罪恶地伸向了Dean的臀部)。可是耶稣在上,为什么要让他在一切过后清醒过来呢!他宁愿一觉睡到天亮,醒来后和Dean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也不想像这样尴尬而孤独地面对这个荒诞的场面。 Sam焦虑地咬着指甲盖,上一次他闯下这么大的祸还是瞒着Dean和Ruby合作,他简直无法想象明天Dean醒了会是什么反应。 他没想到的是,Dean听完他慌慌张张的解释后的态度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怒不可遏和难以置信,也没有恶心得跑去卫生间大吐特吐。实际上Dean除了不想看他的脸以及不停地骂脏话以外,没什么特别激烈的负面情绪。 “老天,你的老二是不是变异了?”他骂骂咧咧地翻了个身,僵硬地把光溜溜的屁股挨在被子上,“说实话,我有点同情和你上过床的女孩们。” “别表现得像第一次知道似的。”Sam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捡起床脚的内裤丢给Dean。 “那不一样,知道吗?它在手里和屁股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Sam又咳了两声,脸热地垂下眼睛。 “感谢上帝,”Dean龇牙咧嘴地穿上内裤,左右看了看床,松了口气,“你把这收拾干净了。” 他拍开Sam试图搀扶他的手,斜斜看了一眼Sam那副想说又不敢说的表情:“有话就说。” “呃,我本以为你的反应会更大些,毕竟你怎么看都是个百分百直男。” “你是觉得我会表现得像个恐同人士吗?”Dean滑稽地撅着屁股下了床,“也许我有一点恐同,但那也是有些不长眼的傻叉基佬手太不安分造成的。不过我确实不是基佬。” “那你为什么看起来不怎么在意……” “该死的,Sam,我在意得要命。你试试你的亲弟弟在喝醉的时候把邪恶的生○器○进你○○呢?你也会像我这样努力抑制自己杀掉他的想法。”Dean看上去很想给他一脚,只是受限于快要散架的身体,“这只是一个意外,好吗?不要再提它,忘掉它,就当是我们和其他人做的。现在我要去洗澡了,你最好在我出来前滚蛋。” Sam张了张嘴,他明明该把心放回肚子里,但不知怎的,他却莫名感到一丝不甘心。 他走出Dean的房间时想,就这样过去了吗?只是这样吗? Dean可不知道他的小弟弟藏着什么心思,对于他而言这件事也没那么容易过去,光是括.约.肌酸痛就折磨了他两天。 不过日子总要过下去,Dean认为比起不小心引发末日降临世界濒临毁灭,和亲弟弟酒后意乱情迷还是更能让人接受些。 生活就是不肯让他好好歇会,这才消停了几天。他在回头看发出异响的声源时这么郁闷地想着。 “Cass?”Dean惊愕地睁大眼,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顶着Jimmy Novak的皮囊的蓝眼天使静静站在他身后,还是那身风衣里穿着“销售员”套装,朝他露出一个迟钝的微笑。 “Dean,好久不见。” Dean思考了几秒,还是认为不会有怪物有这么大的胆子伪装成一个天使潜入猎人的地堡。 “你怎么出来的?”他快步走上前,大力拍着Castiel的胳膊,“老天,我以为你得在那度过你的下半辈子。” “那是个长的故事。”Castiel说,“我的手足没有弃我于不顾。” “真高兴见到你。”Dean毫不吝惜他喜悦的笑容,“过来,坐下说。” 天使没有说起他的来意,而是仔细打量着Dean:“你看上去很不好。” “这也是个很长的故事。”Dean的笑容淡了些。他搓了搓手,犹豫地问,“Cass,嗯……我想你或许知道怎样把喝过人血的吸血鬼变回人类?” “我很抱歉,Dean,”Castiel很快猜到发生了什么,低声说道,“我无能为力。” “你用不着道歉。”Dean抹了把脸,苦笑起来,“我本来也没抱希望。” “那……你们过得还好吗?” “就那样,不好也不坏。我们不走运,没什么可说的,至少命还在呢。来吧,说说你,有什么事要我帮你?”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恶魔最近的动静。”Castiel似乎有些迟疑不定。 “哦,他们这些天是不怎么露面了。” “那是他们忙于四处搜寻携带恶魔之碑和逃跑的先知。” “先知我知道,能发发善心解释一下‘恶魔之碑’是什么东西吗?”Dean抓了下耳朵。 “恶魔之碑是记录上帝之语的石碑之一,它们由上帝的书记官记录,只有先知才能解读出上面的内容。每块石碑镌刻着不同的内容,而各种族的石碑记载了那个种族的一切秘密。” “你们想得到那块碑对付恶魔?” “没错。”Castiel点点头,“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我们希望你能帮我们找到先知,保护他。我们不仅需要他手里的恶魔之碑,也需要他帮我们翻译天使之碑。” Dean沉默了一会,消化着这一大堆陌生的消息。 “我不理解,天使能做的一定比一个人类要多得多,为什么要来找我?”他低头看着桌面,神情捉摸不透。 “天使并非无所不能,特别是当对手是恶魔时,我们都认为你会是极大的助力。这是非常重要的事,对天使是,对人类也是,它关乎天堂和人间。”Castiel真挚地说,“我们需要你。” “真的吗?我怎么觉得那只是你们和恶魔的私事,和人类没有任何狗屁关系。” “它关乎整个世界!我们难以想象记录神谕的石碑拥有怎样毁天灭地的力量,假如它们被恶魔抢夺走翻译出来,后果不堪设想。我需要你的帮助,Dean,你是我的朋友。Please,你告诉过我,当你向朋友求助,他们会慷慨地支持你。所以我请求你,如你所说的那样给予我帮助。” “Well,那你也该知道你的朋友不是你老妈也不是你老爸,不可能答应你的一切请求,特别是无理取闹的那些。” 他们四目相对,互不相让,一时间场面僵持不下。 最后是Dean先一步打破了僵局。他厌倦地摇了摇头,说:“Cass,我不想管了,我累了。什么恶魔之碑、天使之碑、先知和上帝的书记官,又是拯救世界的烂事。我的人生几乎全部花费在‘救什么’上,太久了,这么多年,让我变得太疲于应付它们。你以朋友的名义请求,作为朋友我坦诚地告诉你我做不到。那么你要以一个天使的身份委派我吗?” 这世上最该被拯救的他最想拯救的无法拯救,他已经没有心力掺和进其他种族的纷争。 上帝抛下祂的子民犹如掸去肩上的尘埃颗粒,因而子民的背弃便顺理成章地进行,更何况Dean对耶和华的信仰比任何人都来得更微薄、更脆弱。祂设计了Winchesters悲剧得令人发笑的命运,操控提线木偶般以巧合以大义哄骗他们、威胁他们战战兢兢前去敲定的结局,祂的眷属——祂的帮凶如何能再高高在上施舍他们倾听圣音虔诚祈祷的机会好似那是至高无上的荣誉。 “No,Dean.”天使深深地看进人类的眼睛,觑见了一个走失的哭嚎的灵魂,一颗破损的坏死的心。他曾为Dean Winchester美丽而强大的心灵折服,如今仍要为它的伤痛和苦涩震惊。Naomi从天堂传来的愈发严厉的指令在这一刻失去了原有的效力,他遵从心意微微垂首,说,“I will never force you. ” “Thanks you.”Dean真心实意地笑了笑,从冰箱拿出两瓶啤酒,“Beer?” “不,我该走了,天堂在召唤我。”Castiel侧耳倾听Naomi不可置信的质问,“很高兴见到你,Dean,我们还会再见。” Dean眨了眨眼的功夫,天使就消失不见了。他习以为常地关上了冰箱门,心想Cass还是那副有点神经兮兮的老样子。 “Dean?”Sam悄无声息地走进厨房,冷不丁出声问道,“你在和谁说话?” “你肯定猜不到。”Dean扔了一瓶啤酒给他,“是Cass,他竟然从那鬼地方出来了……” 天堂。 “Castiel,”Naomi注视着Castiel,脸部线条由于怒火而紧绷着,“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听命令?” “Naomi,抱歉,我做不到。” “做不到?我甚至不是让你杀了他!” “你让我欺瞒他,还妄图通过我诓骗他为天堂效力。”Castiel一板一眼地解释。 “那又如何?” “撒谎,是违反天堂戒律的行为,我们在犯错。” “我不这么想。为了我们的父亲和手足,这是必要的手段。” “可你我都清楚他不会答应我们的请求。” “那就强迫他答应。他不是很宝贝他的小弟弟吗?就从Sam Winchester下手。” “你绝不能用Sam要挟Dean。”Castiel蓝色的眼睛在此刻显得深邃非常,“你将后悔做下这个决定。” “是吗?他只是一个人类。渺小的、卑劣的种族,我不必费多少力气就能处理掉他。” “是的,他是人类。但也是杀死过天使的人类,打败了路西法的人类,如今我们还需要他的帮助。Naomi,你诚实地告诉我,你真的认为Dean Winchester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类吗?当他满怀愤怒与仇恨站在你面前,你当真不会有一秒为可能被他杀死的结局而恐惧吗?因为他即使被你打倒,被你杀死,跌下地狱还是升上天堂,也依旧会不顾一切地追杀你、向你索要伤害他最珍视的人的代价。他的躯壳可能弱小,但他的灵魂连你我也该为之惊叹。” “你被人类荼毒太深了。”Naomi忍无可忍地站起来走到Castiel面前,“你变得像他们一样软弱,难道你想效仿Lucifer抛下信仰堕落吗?” “不,我始终是天父的儿子,主的战士。我该为我先前误入歧途犯下的滔天罪行忏悔赎罪。”Castiel望着她,用一种坚决得无可转圜的口吻说,“但原谅我,姐妹,如果天堂决意胁迫Dean站队,我将为我的朋友——我亏欠良多的朋友而战。” “那就等着看吧,Castiel,”Naomi冷漠地打了个响指,Castiel立即断电般闭上了眼,“看看你口中了不起的人类朋友到底有多少本事,看看他能否以人类之躯抵御天使。” 第9章 chapter 9 “这下好了,不仅是人类和怪物要干掉我们,连天使也想把我们的屁股咬下来。”Dean看了眼后视镜,苦恼地叹了口气,“太受欢迎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闭嘴吧Dean,”Sam没好气地说,“你再不专心开车羊脸怪就真的要咬上我们屁股了。” “Ew,我不会给它这个机会的。”Dean猛地向右打方向盘,一脚将油门踩到底,驾驶着impala咆哮着冲进教堂。 impala停下的同时,Sam跳下了车,直奔教堂中央摆放的神龛。他一把将神龛中摆放的残缺羊角打落在地,掏出打火机点燃了它。 凄厉的尖叫在这座废弃的教堂中回荡,Sam转过身,正好看见那头长着羊脸的人形怪物在火焰中扭曲着化为灰烬。 “我快吐了。”Dean撑着教堂长椅的椅背干呕了两声,一脸菜色,他刚刚和羊脸怪面对面缠斗了几分钟,“那哥们闻着就起码有几百年历史。” “你能吐得出来吗?”Sam侧了下头,仔细辨别着,比了个手势,“如果暂时吐不出,我们还是抓紧离开这吧。我听见猎人的脚步声,至少来了七个。” “操,简直和水蛭一样烦人。”Dean推了Sam一把,“傻愣着干嘛,我们弹药快耗空了,还不快走。” 直到开出十几英里外,Dean还在换着花样痛骂道貌岸然的天使。 “心眼比你的鼻毛还小,不就是不帮他们忙吗?天天给猎人通风报信,生怕有谁不知道我养着个吸血鬼,哈——”他气得脸通红,“鼻子底下有粪的蠢蛋鸟人,就知道使这种手段,他们要是敢亲自来找麻烦我就要拔几根鸟毛下来当感恩节的装饰物!” “Dean,你看看这个。”Sam没说他们可能连天使的翅膀也没见着就会物理意义上的被闪瞎眼睛,也没说他们从不过感恩节,只抖了抖手上的报纸,递到Dean眼前,“你觉得会是恶魔找到那个先知了吗?” “我不觉得是。”Dean瞟了一眼,冷淡地说。 “可是……” “Sam,我们不谈这个。” “Dean!” “没得商量。” Sam收起了报纸,目光悄悄地落在他哥冷若冰霜的侧脸。其实他并不是真正在乎恶魔有没有抓到先知,他担心的是Dean。想到这他忍不住叹气,他完全不知道Dean维持这种精神状况下去会发生什么,他对这方面一窍不通,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不会是他承受不来的结果。 耶稣啊,他们再经不起更糟糕的事情了。 Dean转头看了一眼愁眉苦脸的弟弟,松了松油门,车速放缓。 Sam正想问发生了什么,就被Dean揪着衣领拉近。他下意识闭上眼睛,屏住呼吸,迎接一个轻飘飘的吻。 “别想那么多。”分开前Dean警告地轻咬了一下他的下嘴唇,“我们没有义务参与非人类的扯头花大战不是吗?” Sam含糊地应了一声,恋恋不舍地盯着Dean湿润的嘴唇看。 自从Dean以为他还在被爱情魔药的后遗症影响后,他总能在Dean觉得他状态不是很好的时候得到一个安抚性的吻。那些吻几乎不带任何情.色意味(少得可怜的那些毫无疑问全都来自Sam的幻想),轻轻贴一贴就离开,他总想追上去,却没有找好这么做的理由。 他不甘心只得到这个。Sam无法再自欺欺人一切只是爱情魔药的副作用,他就是想要更深入的吻,想要更亲密的关系,想要占据Dean的全部。世上最吝啬的守财奴也会败给Sam的贪婪,他有了哥哥的爱还不够,连哥哥留给情人和爱人的爱也想一并拥有。 可这是不.伦的私欲,是最自私的请求,他要怎样才能说得出口。 “…Sam,wake up.” 他从梦中醒来,才发现他揣着那个不可言说的苦恼睡过去了,白天已将天空的所属权让渡给黑夜。 “我们这是在哪?”Sam晃了晃沉重的头,将睡意和烦恼抛之脑后。 “乔利埃特。”Dean将行李袋抛给Sam,关上车门朝汽车旅馆走去,“在你睡觉的时候我找到了一单新案子,还记得Jill吗?” “记得,那个在梦里和Freddy Krueger*近身肉搏的女孩。她又遇到这种破事了?”Sam跟在他身后。乔利埃特,和报纸上提到的地方简直隔着天涯海角,看来Dean是铁了心要摆脱天使的纠缠。 (*美国1984电影《猛鬼街》中的杀人狂角色。) “准确地说,是我的朋友。”金发女孩推了推眼镜,示意了一下坐在她旁边的黑发好友,“Lucia,和他们说说吧。” 他们这时在一家快餐店靠里的位置(现在是第二天中午了,为了照顾晒不了太阳的Sam,他们选择了这里)坐着,Dean和Sam坐在姑娘们的对面。 “好吧,是这样的。”Lucia不安地交握着放在餐桌上的手,脸色苍白得吓人,“我有个男朋友,Seth,我们感情很好,我也很爱他。他有个微不足道的缺点,就是容易吃醋,交往之前他就告诉过我,我们都觉得那是个很可爱的小问题。但最近不一样了,那让他变得……变得令人毛骨悚然。” “像被附身了吗?变了一个人?”Sam在笔记本上记了两笔,问。 “不,我敢肯定那还是Seth。我们认识十七年,交往八年,我怎么可能认不出他。他就是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嫉妒心突然特别强。”Lucia有些抓狂,“他会因为我和我的朋友正常来往大发脾气——甚至是Jill,天呐,谁敢相信?他和Jill认识的时间比我更久!他之前从不会这样。” “他不只是简单地发脾气吧?”Dean若有所思地说,“不然我想Jill不会给我们打电话。” “没错。他一定是疯了,要么就是被撒旦诅咒了。”Lucia深吸一口气,仿佛是想从空气中汲取一些勇气,“刚开始他郁郁寡欢,不停追问我是不是还爱他、是不是不会爱别人比爱他更多,你们懂的,我那时只觉得他可能是一时没有安全感——那段时间我确实太忙于工作,一天见不到多少面。可后来我就发现不对劲了。他先是越来越偏激,时常一边哭一边要伤害自己来威胁我不要和其他人‘过度亲密’,天知道我有多委屈,我根本没有和任何人有什么‘过度’的‘亲密’接触啊!之后他变本加厉,有一天下班我回到家,你们无法想象那场面有多么、多么可怕……” Lucia捂住了嘴,她摆了摆手,努力把哽咽吞下去。 “Seth想挖出自己的心,用他的手。”Jill搂住了她,接过了话头,“他说只有那样做才能证明他对Lucia的爱。” “Jesus christ.”Sam轻声地说,“Sorry to hear it.” “不幸中的万幸,那天我没有选择加班。”Lucia放下了手,嗓音沙哑,“他没来得及把整颗心挖出来。耶稣在上,在此之前我真不知道人类的指甲能坚硬到插.进胸膛……” “他现在还好吗?” “不,远远算不上好。我和Seth的父母不得不把他送进精神病院——他仍然想挖出他的心。我本来以为真的是某种突发的精神疾病找上了Seth,直到Jill看到新闻报道了一桩自杀案,和他的情况特别相像,几乎一模一样。如果那篇报道遮住人名,我会以为上面写的就是Seth。Jill告诉我她觉得这不是偶然,也许是有什么、什么邪恶的东西害了Seth。我信了,这一切都太诡异了,让我不能不相信。”Lucia抽了张纸巾擦去脸上的泪,抽噎着说,“你们会救下他的,对吗?Jill说你们是这方面的专家,最擅长处理这个。” “当然。”Dean和Sam对视了一眼,安慰地说,“Lucia,你的男朋友会没事的,我们会找出谁是罪魁祸首然后把它干掉。” “放轻松点,亲爱的,相信他们。”Jill摩挲着Lucia的手臂,“他们会救下Seth的。要知道当年没有他们我可就是一具尸体了。” “我会的。”Lucia做了个深呼吸,认真地望着两位猎人,“谢谢你们来帮我。也谢谢你,Jill。” Dean对她俩点了点头,摇了摇手机:“如果有其他情况立即联系我们好吗?Jill,你有我们的电话。有任何进展我们也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你怎么看这个案子?”走进市图书馆时Dean问Sam,“变异的丘比特,有精神洁癖的恋爱脑鬼魂,某个丧心病狂的爱情异教神,还是‘嫉妒’从地狱里跑出来了?” “首先排除最后一个,七宗罪没可能再跑出来。”Sam打开电脑搜索Lucia口中的那篇新闻报道,头也不抬地说,“而且感染范围限定在情侣也并不是‘嫉妒’的作风。” Dean开始唉声叹气:“看来我们又得翻一堆乱七八糟的资料了。” Sam敷衍地附和两声,腹诽其实是他又得翻资料了吧。他打赌不到一小时Dean就会趴在桌上睡得不省人事。 三个小时后,Sam摇醒了埋进书堆里的Dean。 “看这个,你猜对了一部分,这里确实有一个变异的丘比特,但祂不是天使,更像是巫师和异教神的结合体。”Sam指着书页说,“Zelamor,十三世纪后期出现的巫神,猎巫运动兴起时销声匿迹,十八世纪九十年代才在北美南部、中西部重新出现。传说祂曾有个人类伴侣,有一天祂怀疑有同类相伴的人类是否是真的全心全意爱祂,便挖出了那个人类的心想看个究竟。看来祂妒火上头没考虑过人类没了心就会死…… “那个人类在死前诅咒祂再也不会得到真正的爱,除非祂能彻底放下这种莫须有的嫉妒和过盛的占有欲。显然祂没有听进去。总之,从那之后祂就热衷于激起恩爱的伴侣中更有不安定感、害怕关系终结的一方的嫉妒心和疑心病,如果那一方不能抵抗住这种负面情绪的考验,就会在无可救药的绝望和疯狂中挖出自己的心,以此向伴侣展示自己的忠贞不渝。*” (*有关内容纯属虚构。) “听起来很有病。”Dean揉捏着酸痛的脖颈,直截了当地评价道。他在后悔没有在睡着前找个更舒适的姿势,“不论如何,怎么弄死祂?” “某种程度来说祂算是巫师的一种,所以我们得用火。”Sam合上书,“不过不能用普通的火。” “让我猜猜……用圣油点燃的木桩?” “Exactly.” “行,就这么干吧。”Dean用手指敲了下桌面,“还有个问题,我们怎么找到祂?” “我研究了Zelamor历年的活动迹象,祂每七年就会选择三对情侣考验,范围一般局限在一个镇子或是一个市,据说感情越好、相处越久的情侣越容易被选中。已经有两对被选中,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好吧,”Dean烦恼地抓了下头,站起身搬起一摞书准备还回去,“我们动作得快点,这可是个大工程。” 寻找的过程就如他们所想那般困难,他们在整个乔利埃特用尽手段筛选出足够恩爱的伴侣全天候观察,试探了一次又一次,结果无一例外都是没有收获。 “该死的,祂到底想选谁。”Dean烦躁地在大腿上捶了一拳,“我看今天是找不到了。” “回旅馆吧,我们明天再继续。”Sam看了眼时间,晚上七点多,“最差的结果也就是我们在新的受害人被影响之后才把祂找出来。” 第二天、第三天……第六天,同样一无所获。他们陷入了僵局。 “Okay,plan B.”Dean把房间钥匙塞进口袋,“我要去喝一杯,你要来吗?” “Why not?”Sam想也不想地抓起外套,跟着他走出房间,“Wait,what''s the plan B?” “喝一杯。”Dean发动了impala,朝Sam笑起来,“我受够了小情侣和老夫老妻那些腻腻歪歪的相处了,dude,我要回归充满激情和野性的夜生活。” Sam好笑地摇头,忽略了心底一闪而过的不爽。 他还是讨厌这个。Sam坐在酒吧的角落时想,从摇摆的人群缝隙间去看他坐在吧台上神采飞扬的哥哥。从Dean长大到能和姑娘们**的年龄起就讨厌。 他哥哥有一张太容易受人青睐的脸蛋,还有该死的艳光四射的、漂亮得愚蠢的笑容,没有内涵、直白、有时甚至拙劣但就是能讨人喜欢的谈吐。 这让他回想起中学时代,他和Dean有那么几次是在同一个学校上课。Dean永远能用最短的时间和学校里最受欢迎的美丽姑娘勾搭上,而他永远能在走廊上看到他哥搂着女友、前呼后拥地与他迎面走过。 虽然他哥看见他时总会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这让他不厌其烦地生出一种优越感:不论如何,他才是Dean的第一顺位),就好比现在,如果他今天不一起来Dean一定会被分离焦虑折磨到刚打着车就要回到他身边。但是这还不够。 远远不够。 少年时期幼稚又任性的想法卷土重来,阴鸷萦绕上他的眉眼。他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用奔着把它捏碎的力气握着它。为什么Dean要把精力和时间分给其他人呢?为什么Dean的目光不能只放在他身上?为什么那个女人要和Dean搭话,为什么她能得到Dean的微笑、手指和体温?它们明明应该全部—— 属于他。 Sam被他的念头惊住了。不是因为那些念头听起来十分阴暗且像个变.态乱○犯,而是他发现了不对的地方:他的情绪不受控了。 Holy crap…他艰难地挥散满脑子的不甘和委屈,咽了口口水,不可置信地想,那个巫神该不会是选中了他吧? 以他烂得惊人的运气来说,这完全有可能啊。 他得马上把这件事告诉Dean。Sam不敢细想此时此刻在他心里欢呼雀跃的窃喜是出于Zelamor的巫术还是他本人的卑劣,只刻意忽视了缘由,怀揣着它迫不及待地挤到Dean身边。 “打扰一下。Dean,我有事找你。”他有意挡在那个和Dean搭讪的女人面前,压低了声音,“下一个受害者找到了。” Dean惊愕地仰起脸:“你认真的?就这么一会?在这?” ”没错。”Sam难掩高兴地点点头,为Dean飞快地忘掉了前一秒还和他聊得火热的暧昧对象。 “做得好,Sam!快告诉我是谁。”Dean兴奋地站起来,隔着Sam和他弟弟身后的女人说了声抱歉。 Sam不自觉往外迈了一步,挡住了Dean的目光。 Dean左顾右盼好一会没等到答案,正想问,不料一扭头就对上了Sam沉重且写着欲言又止的表情。 他俩之间的空气绝对有一秒钟是凝滞的。 “……哦,操,完蛋了。”Dean反应过来,脸色看上去像是被谁给了一拳。 Sam沉吟了片刻,压着嗓子问:“要不我们先从这出去?” Dean不能再赞同了,火烧屁股似的拽着Sam冲出酒吧。 “操他的耶稣基督,你中招了。我不知道吸血鬼也会中招。”Dean抹了把脸,心情复杂,好一会才找回说话的力气。 “谁会知道这个?” “先不管它。我想想,呃……说说你的那个‘伴侣’是谁?” “你一点都没想到吗?”Sam扯了扯嘴角,破罐子破摔,也不管Dean听到会是什么反应了,“还能是什么人?在我身边的是你,只是你。” 一直都是你。 那一瞬间Dean似乎和美杜莎对视了,僵硬得宛如石像。 他们面对面站在偏僻无人的小巷,相对无言,一阵凉风吹过,难以言喻的沉默弥漫开来。 “哇哦,”Dean干巴巴地挤出这么一句,“看来在Zelamor眼里兄弟也是伴侣的一种……我们看起来真的那么像基佬吗?” Sam被噎住了,瞪着眼,一时半会想不出他该不该应和这句话。 实际上Dean不需要Sam的回应,他已经失常的大脑自顾自跳过了这寻常人会惊恐万分的重要部分,抓住了更关心的一点。 “为什么会选你?” “什么?” “Zelamor会选择内心更不安定、更害怕关系终结的人,为什么祂选了你?”Dean勉力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勉强,神色中浮现出一丝挫败和迷茫,“我不明白,Sam,怎么会是你呢?” 他踌躇着,想问我如此爱你,愿意为你而死,永远不会丢下你,为什么你还会害怕呢?我还不够在乎你吗?没有你我就会死去,没有谁比你更重要,没有人比我更爱你,难道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你到底想要什么呢?他看着他的小弟弟,从什么时候起他再也无法读懂Sam的心,无法明白Sam究竟想要些什么,分明曾经弟弟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心思他都熟稔于心。 “如果我说我想要你的爱呢?”Sam望着他受伤的眼睛,像是读出了他的困惑那般小声地说。 “我一直都爱你。”Dean不假思索地说,不解Sam为什么要问出这句话。 “我知道。可不止是这样的爱,我还想要更多。”Sam凑近了些,他的眉毛哀求地皱起,扮作可怜的模样希冀赢得哥哥的怜惜;一双眼睛却写满贪欲与渴望,**又惊心,“我想要你像对待情人一样吻我、拥抱我、爱我,想要你的白天和晚上都属于我。假如有一天你决定结婚,我希望和你交换对戒的人是我。” Dean高高扬起眉,眼睛瞪成惊讶的圆,但他看Sam的眼神还是那样包容,像看一个被他宠爱得太娇纵的孩子。 “Please…”Sam的嘴唇颤了颤,无由来地感到眼眶发酸,一眨眼就流下了泪。他难以自控地啜泣着,突然说不下去,也不想听见Dean的回应了。他弯下腰不管不顾地把脸埋在Dean的胸口,手臂在腰后交叉搂紧,假装自己还是个个头只到哥哥胸前的小孩,“我只是希望,希望你爱我最多……” 我是你的唯一吗,Dean?他被突如其来的泪意噎得说不出,只好在心里难过地发问,你会爱别人胜过爱我吗? 他为那个可能出现的肯定答复嫉妒得发疯。 “嘘,嘘……你需要冷静下来,好吗?”Dean抚摸着他的脖子和耳后,“听话,Sammy,你不会想把你的大爪子抠进胸部的。” “Dean,你会像我爱你一样爱我吗?”Sam胆怯地问,头仍然埋着不敢抬。 Dean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于是他体内滋生的那股深重的沮丧与妒意孵化出可怖的脓包,他的心一边哭泣一边忌恨着每一个可能将Dean从他怀里夺去的假想敌。 下一秒他不由自主想挥舞的手被更密实地压在Dean的胳膊底下,他按捺住躁动,听见他哥用近乎耳语的音量轻声告诉他:“我不知道那是怎样的爱,但我想我会比那更爱你。” 那之后他有多矫情多丢人Sam不愿意再回忆,总而言之,Dean靠Dean版入室抢劫式的爱情(爱确实是Dean的爱,然而情是Sam的情)宣言硬生生喊停了Sam的自残进程,巫神也被引出现了身。 和他们想象中的不同,Zelamor的本体是个浑身被墨绿色的烟雾裹住、只露出一张稚嫩的少女面庞的类人生物,看起来颇为无害,在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开始难以置信地大嚷大叫祂不信这世上真有这种无可置疑的爱。 “我看出来了,这是明晃晃的作弊!亲情和爱情叠加当然能有这种爱。”祂绿雾组成的手指就差捅到Sam的鼻子上,“我明明要找的是感情深厚的情侣不是你们这两个乱○的死基佬!” 祂为这句话付出了一只手的代价——Sam手上正巧拿着用圣油点燃的木桩。 “Dean Winchester,能不能管好你的狗!”巫神尖叫着退出三米远,跳着脚冲Dean喊。 Sam和Dean交换了个眼神,对Zelamor的危险评估稍稍降低了一些。 “嘴巴放干净点。他是我弟弟,只有我才能说他是小狗。”Dean冷冰冰地说,“还有,谁说我们乱○?谁说我们是基佬?放你的屁去吧瞎眼的大蠢蛋,事实和你胡乱猜测的根本两模两样。” “自欺欺人。”Zelamor冷哼一声,鄙夷地斜睨着他,“你弟弟可是○了你一顿,你就那么轻易地原谅他;他说想和你结婚,你还没什么反应。这不是基佬是什么,不是乱○是什么?好姐妹蕾丝边吗?” Dean啧了一声,不耐烦地看了一眼Sam,Sam立刻会意,举着木桩作势上前。 Zelamor见势不妙想溜走,飘了半米却被限制在原地动弹不得,向下一看,才发现祂的脚下用圣油画着一个巨大的法术阵。在祂低头的功夫,Dean掏出打火机点燃了圣油。 “喂,你们想干什么?”祂猛地把身体拧成细细的一条,慌张地吼道。 “显而易见,杀了你啊,bitch。”Dean血腥地笑起来,他痛恨每一个伤害他弟弟的东西,“这么喜欢掏人心就没想过不会有好下场吗?” “又不是我亲手掏的,”Zelamor满脸理直气壮,“是他们自己经受不住我的考验,而他们的伴侣也没有给他们足够有安全感的爱,这能怪我吗?” “别和怪物讲道理了。它们脑子多少都有点病。”Sam对Dean说。 Dean赞同地撇了下嘴,把提前准备好的淋了圣油的柴火丢进火里。 “看,Sam,炭烤巫神。”他用胳膊肘怼了一下Sam,坏笑起来。 Sam享受着Dean一如既往的亲昵,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让两人挨得更紧。 这一刻他不想再纠结他哥对他是什么样的爱。Dean宽容地接纳了他畸形的、有悖.人.伦的爱和欲,没有一脚把他踹到天边去从此不再当他是弟弟,这简直是全世界最伟大、最心软的的哥哥,人们应该为他唱颂圣歌,Sam应该对他感恩戴德。 并且Sam心知肚明,无论Dean给他的爱是何种类型,都不会再有其他人能从Dean那儿得到更多的了。 第10章 chapter 10 Dean阴沉地怒视着面前抱着背包的男孩,说不清他现在更讨厌恶魔还是天使。 这一回谁敢说是他们自找的麻烦,他就要把那个人的屁股踢成肉酱——这可百分之百是麻烦自己找上门的! 几天前,他和Sam去附近的镇上采购时意外发现了一个疑似在执行上级任务的恶魔,他们尾随恶魔找到了这个自称Kevin Tran的亚裔小子。在那个恶魔对Kevin下手之前,Sam一刀把他送走了。 在Kevin哆嗦着自报家门,恳求他们给他一个暂时的落脚处时,Dean迅速反应过来这孩子极有可能就是天使和恶魔苦苦寻找的先知,简而言之,就是个天灾级的麻烦。 然而他还是把Kevin带回了地堡。 不要误会,他没有心软,也没有要帮哪一方的意思,能被他们收留全归功于Kevin的个人努力。 ——这死孩子拼命抱着他的腿死也不肯放手,还一边哭着求他们一边把鼻涕抹他裤子上,他能做什么?难道要他一脚踹开吗?更操.蛋的Sam也不知道来帮他老哥一把,就知道站在旁边看笑话! “Kevin,”他拉开椅子坐下,看着桌子另一边的男孩,“实话告诉我,你想帮助天使吗?” “我谁也不想帮,”Kevin气闷地说,“我根本不想当什么先知,我应该和我的女朋友一起去上大学,而不是东躲西藏几个月就为了躲避恶魔的抓捕。我妈妈一定很担心我,自从那两个声称保护我的天使被恶魔杀了之后,我就没有收到过她的消息了。” Sam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Poor college boy.”Dean感叹了一句,脸色缓和了些,“我必须事先声明,这里恶魔和怪物都进不来,但不一定能拦得住天使。以防万一,你得去住地下室,那里是地堡最安全的地方,我们会在那儿画满防御的符文。以及,如果天使一窝蜂涌进来要带你走,我们是不会拼命去救你的,在那之前只要你想就可以待在这。明白了吗小鬼?” “Yes!Dean,Sam,太谢谢你们了。”Kevin松了口气,感激地笑起来,他刚刚以为最多待几天他就会被赶走。 “等等,”Sam疑惑地出声,“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我不记得我们有做自我介绍。” “哦,你们的名字经常出现在恶魔和天使的口中。”Kevin笑了笑,“你们很有名。” “我绝不为此感到荣幸。”Dean的喉咙发出了一声介于抱怨和呻吟之间的咕哝。 “我想你大概没听到一些关键的消息,”Sam想到了什么,试探地说,“不然你认出了我们还向我们求助……” “我知道你是吸血鬼,也知道你们干掉了不少猎人——如果你指的是这个的话。”Kevin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但你们救了我、收留我,没有见死不救也没打算把我当储备粮,我更在乎这些。” Dean真心实意地笑了,站起来说:“好了kiddo,自我介绍环节就到这里吧,跟我去看看你的房间。” 地堡多了一个人对他们的生活并没有造成什么翻天覆地的大变化,他们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不要在Kevin面前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不久前他们尝试了一下兄弟(Dean仍然发自内心地坚信他们在做兄弟会做的事,Sam只能对此表示深重的敬佩和尊重)之间新的相处方式,这从很多方面来说都不是很利于青少年的身心健康。事实上,是所有方面上都完全不利于。 鉴于Dean本来就不高的廉耻心在现在变得更加没有存在感,Sam只能承担起这个呵护青少年脆弱易变形的人生观的责任,虽然他也并没有特别用心。 “你知道Kevin差点看到了吧?”Dean伸出舌头舔了下被吮得充血的嘴唇,说。 “是吗?”Sam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专心于把他哥从他身上拿开的手放回原位。他最近有点太沉迷于和Dean的肢体接触,他觉得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吸血鬼过低的体温让他很想念人类的温度,Dean则认为是他属于十二岁的Sammy小胖墩的那一块复活了。 “你太粘人了。”Dean不耐烦地说,但手还是顺着Sam的力度放回了他的脖子上,“不是你说的要照顾Kevin的心情吗?” “他这不是没看见呢。”Sam用他哥称为“无法抵挡的puppy eyes”的眼神盯着Dean,“你不喜欢这样吗?Dean,我让你困扰了吗?” “Sammy girl.”Dean嘟囔着,掐他的耳朵尖,像他真的还在十二岁那样,“在外面不能这样知道吗?我可不想被人认成基佬。” Sam已经学会忽略Dean自成一派的基佬认定准则,兀自向前贴近讨要再多一个吻。 就在他马上要亲上去的时候,Dean的手铁钳般扯住了他的衣襟猛然一甩,他眼前一花,回过神来就发现Dean结结实实地挡在了他面前。不知道Dean是如何做到比吸血鬼的感官更敏锐的,Sam越过Dean看见凭空出现的天使,才恍然大悟是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Cass,”Dean由于戒备而紧绷的肌肉松懈下来,“你不能老是这样一声不吭出现在别人身后,人类是需要个人空间的。” “抱歉,Dean和Sam,”Castiel原地晃了晃身体,说话一卡一顿,活像个发生故障的机器人,“我必须、尽快找到可以躲避Naomi的地方……” “发生什么了?”Dean快步走近,和Sam一起架着他到椅子旁边坐下,“你的脸色就像屎一样糟糕。” “是Naomi,她想控制我为她效力。天堂已经乱了,分裂出的派别都想夺得天堂的管辖权,但我不想、我不能再——我犯的错足够多了,我宁愿袖手旁观。”Castiel按着额头,抬起一双赤红的眼睛,“Dean,天使都想拉拢你,他们也知道你不想参与进这些事,所以他们会把目标转向Sam,请务必小心,不要如他们所愿。” 他说完,踉踉跄跄地站起来,Sam赶忙按住他。 “嘿,buddy,你要去哪?” “我要离开这,”Castiel使劲晃了晃头,“Naomi在找我,我对她建立的屏障坚持不了多久了。” Sam下意识看向Dean,他不知道他在期望什么。 也许Dean知道。 “留在这,Cass。”Dean的视线仍落在Sam身上,在Castiel说到天使对Sam有所企图后他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弟弟,“要说有什么地方能藏一个天使,就是这了。你那些长着翅膀的混蛋兄弟姐妹不会得逞的。” “是啊,留下来吧,Cass,”Sam露出一个微笑,“我们能帮上忙。” Castiel惊喜地看着他们:“谢谢你们。 “她是该为她的无能愤怒。”Dean拍拍他的背,“来吧,我们得先找个房间让你隔离掉天堂的监视,Sam会去Kevin那儿改改符文,不然你一走进那就直接被送回老家了……” “Kevin?” “Kevin Tran,我们的先知男孩。哦,对了,忘了说,你得和他当室友。” “你们找到了先知?Naomi知道了会气疯的。” “哼,她是该为自己的无能愤怒。” Sam目送他们离开房间,心想一个猎人、一个吸血鬼、一个先知、一个天使,竟然要在同一屋檐下生活,还有比这更魔幻的事情吗? 事实证明,还真的有。 半个月后的某个早晨,他和Dean的手机同时响了一声,把他们从梦中惊醒。 [Kevin:Castiel和我都觉得你们需要看看这个。] [Kevin:[文件]石碑译文.docx] Sam看清楚文件名时额角跳了跳,睡意一扫而空,手比大脑更快做出了反应。 半晌,他呆滞地和Dean对上眼,两双眼睛里都有着相似的震惊。 “耶稣的神圣基督啊,”Dean喃喃着从床上翻下去,随手拿了件T恤套上,“我得去拿瓶酒。” Sam在床边犹豫了一会,还是选择了先一步下楼。 “Sam,”和Kevin分别坐在床头和床尾的Castiel放下了扑克牌,“Dean呢?我以为你们看过文件之后会一起下来。” “他去拿酒了。一大早被这种爆炸性新闻轰炸可不像是愉快的一天的开头。”Sam靠在敞开的门旁边说。他皱着眉,双手抱胸,手指在胳膊上敲了敲,“听着,我想不通,你们不是没看见Dean的态度,为什么还要我们知道石碑上面的内容?Cass,特别是你,你是怎么想的?” “这是不一样的。”Castiel平静地说道,“Dean不想管天使和恶魔的斗争,我理解。但这是能彻底关死恶魔通往人间的通道的方法,假如有人能通过石碑上的三道试炼,恶魔将被永远关在地狱。我以为你们会很高兴得知这个消息。” 之前的他们当然会高兴。但是现在,Sam叹了口气,心想Dean的反应怎么看都不是高兴的样子。 Castiel似乎从他的表情里看出点什么,想了想,说:“你应该劝Dean去完成试炼。” “为什么?”Sam本能地抗拒让哥哥去做一件从没有人做过的、代价全然未知的事,“拯救世界不是Dean的责任,交给其他人去做不行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Sam,你知道的,这对Dean来说不是责任,而是需要。他需要做这件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Sam不由自主地站直了,顺势垂下的手紧握成拳,声音沉沉,“Cass,什么叫做他需要做这件事?” Castiel静静地看着他,蓝色的眼睛倒映出他斗兽似的凶狠而威胁的神情。然而那束目光极具穿透力,轻易洞察了Sam藏在内心的惶惶与警惕。 “Dean上不了天堂。”天使如此宣判,斩钉截铁,无可回转。羽毛般的言语在此刻却有千钧之力,狠狠砸在Sam的头顶,“倘若他不完成这个试炼,在他死后将不会有天使能引渡他到天堂,他的罪会使他堕入地狱。” Dean的罪。 Sam犹如冬日衣衫褴褛被一阵寒风刮过的流浪汉,剧烈地打了个哆嗦。血液在这一瞬间凝固了,每一秒钟仿佛无期限拉长,他瞪大的眼球在眼眶里隐隐作痛。 勃发的怒火裹挟着不平冲上喉头,促使他张口咆哮着诘问:“他救下那么多人!拯救过世界!他为了那些和我们毫不相干的生命付出一切——难道这还不足以抵消他的罪过吗?和他的正义相比,难道他的罪重到压倒一切了吗?” “是的,我很抱歉我要说是的。”Castiel悲悯地颔首,眼中的伤感竟令Sam觉得这样刺目。 “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嗫嚅着,满怀希望地问。可笑的是满腔的忿忿与怒气也遮掩不住他的畏缩,他无法自拔地恐惧着被告知预想中的答案,“是因为哪一桩罪?” Sam Winchester那一桩。 远在Castiel回答之前他就这么告诉自己。他心知不会有第二个答案。 “算了,不用说了。”Sam闭上眼,出声阻止了那丑陋得可怜的真相不堪地裸露在空气中,“我知道。” Kevin的脑袋转来转去,迷茫地轮流打量他俩,到现在他都没听懂Castiel和Sam在交流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Sam一听到Dean有罪就一副恨不得自裁谢罪的模样。 “Guys,Dean来了。”他看见走近的人影如同看见了救星。 “你们聚在这干嘛呢?”Dean狐疑地扫过他们表情各异的脸,“Cass,我说过了吧,我绝不会再掺和……” “Dean,”Sam虚虚地环握着Dean的手臂,眼睛盯着他的T恤。上帝,上帝啊,Dean穿的是他的衣服。他的瞳孔难以自控地颤栗起来,“我有话对你说。” “What''s wrong,tiger?”Dean跟着他走到楼梯口,疑惑地问。 “我想你应该去完成那个试炼。” “……什么?开玩笑吗,Sam?你在说什么屁话?” “我是认真的。恶魔毁了我们的一辈子,现在有机会把他们永远关在地底,为什么不去做呢?假如成功了,就再也不会有地狱贱人爬上来害人了。” “那大可以让其他人去做。难道这个世界上能通过上帝的试炼的人只有我吗?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可能。要是我参与进去,想脱身可就不是简单事了,我们会被大麻烦缠上的。” “我们什么时候没被缠着过?麻烦简直像我们的一部分。”Sam请求地握住Dean的手,低声地说,“你说过的,Dean,猎杀怪物,帮助人们,家庭事业。” Dean眼光犀利地凝视着他,似乎要从他身上找出不对劲的地方。Sam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十分的诚恳、真挚,仿佛是全心全意为人类好。他大概是成功了,因为Dean没有端起大哥的架势逼问他实话是什么。 “这是你想要的吗?”Dean回握住他的手,认真地问,“你希望我完成试炼?” 这一刻Sam多么想矢口否认,多么想痛哭流涕地跪下来,把头靠在Dean身上说不,这不是。 但是他怎么狠得下心让Dean再次下地狱,而且是永无期限地在那里遭受折磨,不会再有别有所图的、好心的天使或吸血鬼将他的哥哥带回人间。Dean得在美梦里安息,而不是在黑眼混蛋堆里永无宁日。 他哥值得所有最好的。 Sam想要Dean,可他更想要Dean上天堂。 于是他拼命憋回即将夺眶而出的泪,佯装若无其事地微笑着,从几近罢工的声带里挤出违心的话:“是的,这是我想要的。” “好吧。”Dean没有多少迟疑地答应了。 Sam总能从Dean这儿得到他想要的。一如既往。 第11章 chapter 11 “Idjit.”Bobby骂了一句,“你们两个混小子,我死了都不肯放过我。” e on,old man.”Dean用力地抱了下他,大笑着说,“开心点吧,你这个幸运的混蛋,你就要去天堂了!” Bobby拍了拍Dean的背,粗声粗气地说着:“照顾Sam的时候别忘了照顾好自己。我在天堂等你们,尽量晚点来知道了吗?” 他在由天使牵引走上天堂的台阶之前都没能听到Dean的回应,而他也来不及再多问一句了。 “恐怕你要失望了,Bobby。”Dean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怀念地笑了笑,喃喃自语,“我们不会去天堂。” “Dean?谢天谢地你在这。”这时Sam从街角快步走过来,看到Dean时松了口气,“我以为你会在原来地方出现。” “Huh,看来那个野死神不是很认路。”Dean摊了摊手,说,“你来晚了,dude,Bobby刚才升天了。他让我向你问好。” Sam被他的措辞逗笑了,但笑容很快就被担忧的阴影蒙住。 “你出了好多汗。”他试着扶住Dean,在没有被推开时心下一惊,这说明他哥已经难受到没力气强撑起硬汉的架势,“你还好吗?” “呃,还能撑。”Dean喘了口气,从心地把胳膊搭在Sam的肩膀上借力。体内那股逐渐壮大的能量在血管里左突右撞,灼烧感越来越强烈,这感觉就像发高烧,令他的四肢灌了铅似的虚软无力,“走吧,别让恶魔追上我们,我不想再来一场自由搏击赛。” 回去的路上是Sam开的车,虽然Dean坚称他仍旧有足够的精力掌控方向盘,但他被迫顺着Sam的力度坐在副驾驶上气喘吁吁便足以证明他说的话毫无根据。Sam一路都在注意着Dean的状态,忧虑始终盘踞在他的心口。在他们杀死地狱犬后(第一道试炼的内容。老天,Dean被狗血淋了一身,那真是史诗级的臭味熏天),他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以人类之躯承载上帝赐予的关闭地狱之门的伟力,这必然要付出非同寻常的代价。可是想象和现实总有差距,如果可以,他宁愿Dean经受的痛苦都转移到他身上。 他从没有见Dean这么虚弱过。哪怕是那次意外得了心脏病命不久矣,Dean的身体状况也没有差到这样的地步——他甚至撞见Dean咳血。这令他心底生出无与伦比的恐慌,他不禁想是否试炼没结束他就会失去Dean,想他当初的决定是否真的正确。 上帝啊。他称呼圣名的时候很难不感到荒谬,一个吸血鬼,一个怪物竟然在哀求圣父的垂怜——请保佑Dean,保佑你正义的、无私的、替你怜悯世人的使者,使他在完成你所设下的考验之前与之后安然如故,使他的灵魂无垢,使他的躯壳无恙。 他跪在床角屏息凝神、郑重其事地祷告,睁开眼却想兴许他的祈祷连天使也不屑于聆听。 天使的双耳的确听不到怪物的祈祷。 “Dean,”只听得到人类祷告的天使出现在Dean的卧室,“你在呼唤我。” “Holy crap!Damn,Cass,你能不能不要这样突然出现?我快被你吓出心脏病了!”Dean从床上弹起来,看清来人后骂骂咧咧地把枪放回枕头底下,他差点用子弹招呼Castiel,“我没召唤你,小精灵。” “你的心声在问我问题。”Castiel迷惑地歪着头。 “停止侵犯我的脑子你这个偷窥犯。”Dean眯起眼,“你怎么出来了?Naomi的狗鼻子没再试图探进地底吗?” “自从得知你决定进行试炼,Naomi就放弃了对你的胁迫计划。你做的事正是她所希望的,自然没必要再费心费力迫使你做什么。再者,她认为我会是你的助力,在地狱之门成功关闭前她会暂缓追究我的反叛。” Dean哼了一声,嘲讽地说:“哈,那我真该谢谢她。” “那是个讽刺吗?”Castiel沉默了一秒,不确定地问。 “不是。哦,顺便提一嘴,刚刚这句也是讽刺。”Dean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敷衍的假笑,“不如说说原来的话题,从我答应试炼那天开始Sam就表现得很奇怪,你和他说了什么没有告诉我的事吗?” “我不认为那是你不知道的。”Castiel谨慎地说。 “那就是有了。你说了什么?” “Sam问我和Kevin为什么要把石碑的内容告诉你们,又问我为什么要他劝你去完成试炼,我说那是因为你需要去做,否则你上不了天堂,你犯下的罪会把你拖进地狱。他又问为什么你上不了天堂,问你的功绩抵消不了你的罪过吗,我说是的。我无法在这件事上撒谎。滥杀是罪,乱○是罪,它们都是我主认为的重罪。天堂不会对杀人犯和乱○之人开放,除非此人通过了我主的考验,证明此人是无可奈何而并非罪无可赦。”Castiel把回忆一股脑说了出来,他的语速越来越慢,由于Dean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越来越难看,“我不该对他说的,对吗?” “最后你说的这堆乱七八糟的——我的什么罪blahblah,”Dean懒得和这个脑回路有别于人类的天使纠结该不该,事到如今不论答案是是与否都没有意义了,“你也是和Sam这么说了?” “我没有说。Sam说他都知道。” “他知道个屁!这个自作聪明的傻蛋。”Dean捶了下枕头,不知道该发火还是该笑。这下他是知道Sam最近为什么一改粘人精的表现了(老天,这些天Sam纯洁得跟小羊羔似的,他们之间尺度最大的动作是亲吻彼此的面颊。就这样Sam还要在亲之前眨着他的小鹿斑比眼睛问可不可以这样做,像他从没把他的老二狂放地○进他老哥的○○里一样),敢情是他弟无可救药的堪称圣人级别的道德感复发了,“等一下,凭什么说我犯了乱○的罪?滥杀我认,我确实杀了很多无辜的人。但是我乱了哪门子的伦?我强烈质疑你们的判断标准。” “这个,鉴于Sam不止一次把他的○○器放进了你的……” “停,闭嘴吧。我认罪。” “所以,你的困惑解开了吗?”Castiel顺从地止住后半截话,转而捡起另一个话头。 “我想是的。” 他们面对大眼瞪小眼地沉默了一会(主要是Dean在反思难道他一直以来的想法都是错的,他和Sam真的□□了吗)。 “还有一个问题,”Dean刻意地咳了一声,“只要我成功通过三道试炼,我就一定会上天堂吗?” “是。” Dean有些踌躇不决,但还是问了出来:“一完成就会,是不是?” Castiel点了点头,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件事,眼神带着惊讶和歉意。 “别那样看着我,我猜到了。”Dean挑了下眉,接着若无其事地说,“嘿,buddy,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我们刚刚说的不要对Sam提起。尤其是有关最后一个问题,一个字也不要说,好吗?” “OK,Dean.”Castiel不明白Dean为什么要他这么做,但他还是许诺了,“我很高兴能帮到你。” 一秒钟后,天使离开了。Dean向后倒回床上,暗自嘀咕如果他以后不再乱说话才是帮了大忙。他望了天花板好一阵子,直到眼睛发酸,他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把枕头盖在了脸上。 他不知道的是Castiel一回到地下室,就迎面撞上了刚走下楼梯的Sam。 “Cass,你怎么出来了?你不怕被Naomi发现吗?” Castiel心平气和地把对Dean说过的解释又说了一遍。 “好吧……真是多谢她的宽宏大量。” 不愧是兄弟,做出的反应、说出的话都大差不差。Castiel这么想着。 “听着,是这样的,”Sam抹了把脸,“Dean在变虚弱,我很担心他,非常担心。我明白完成试炼需要一些代价,但我没法不去在乎这个……我希望你能跟我说实话,Cass。请告诉我,Dean能不能,能不能活下来?” “Well,”Castiel沉吟了片刻,在诚实和守信之间艰难地选择了折中,“你会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谢谢你,Cass,我知道了。”Sam的眼睛亮了起来,愁云惨淡的脸上流露出几分轻松的笑意。 看不见Sam的背影后,Kevin在Castiel身后打开了门,幽幽地发问:“Castiel,你确定那会是Sam想要的结果?” “Sam希望Dean上天堂。”Castiel疑惑地转过身,反问道,“那不是他想要的吗?” 是,但你没和Sam说与此同时Dean的时间也不多了,他不久后就要和他的哥哥永别。Sam真的是想要这个吗?Kevin在这一段魔幻的”同居生活”里已经充分见识了面前的天使迥异于人类的思维方式,因此他没有试图和Castiel解释什么,只叹了口气,心道但愿如此吧。 Dean没有好转。Sam对此有所预料,天使的发言无疑是一针强心剂,但他还是不能摆脱叫人抓狂的焦虑感。Dean肯定烦透他了,Sam苦中作乐地想,他哥几乎每天都在抱怨他的照顾令人“毛骨悚然”(‘Screw you!I''''m not a **ing BABY!’),还发誓了好几次说要替他给家政公司投简历(‘我打赌你会在一个礼拜内成为他们的王牌保姆。Oh hey, Ms. Samantha,你可以给我热一杯牛奶吗?’)。 “把那碗不明物体拿远点。”Dean指着Sam手里的碗,嫌弃地撇嘴,“我的早餐呢?” “这就是你的早餐。”Sam把碗放到Dean面前。 “你在逗我吗?”Dean拿勺子搅了一下碗里黄绿色的糊状物,翻了个白眼,竭力不去联想那些会让他反胃的东西,“这是人吃的吗?比起吃这个我宁愿去死。” “不要那么说。你就死心吧,你必须吃掉它。”Sam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无奈地说,“Dean,你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这样下去不行。” “那也不代表我要吃掉这碗来自地狱犬大肠的产物。为什么就不能只是给我买个汉堡?” “你前天吃完吐了一晚上,差点把你的胃吐出来,记得吗?我承认它卖相是不怎么样,但你这么说是不是太过分了——它只是肉糊加了点蔬菜,非常健康,非常有营养e on,man,别表现得像个挑食的小屁孩。” “耶稣啊,还有蔬菜!你不觉得我吃了它更会吐吗?” “Nah,我觉得味道还不错,你会喜欢的。” “什么时候你的味觉值得信任了?它早在你变成吸血鬼之前就变异了。” “Enough,jerk!是你叫我做饭的,我做了你又不吃,什么意思?” “那还不是因为我没力气举锅铲了,不然你以为我会让你进厨房吗!”Dean说完就后悔了,余光瞥了一眼Sam,果然看见他弟又露出了那种路边莫名其妙被踹了一脚的可怜小狗的表情。他深吸了一口气,视死如归地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咽下去,砸吧砸吧嘴,别扭地嘟囔,“好吧,你没说谎,味道还可以。” “真的?”Sam试着微笑了一下,但它没过两秒就无力地从他脸上退场了。 Dean放下勺子,默默叹气,搂过Sam的脖子用力揉了两下他的头发,满意地看到它们乱糟糟地往不同的方向翘:“It''''s OK,all right?Everything will be fine.” Sam急促地做了两个深呼吸,闷闷地应了一声。他偏过头把脸埋在Dean的颈窝,感受着另一个人温热的体温。 “你在发烧吗,Dean?”他挣扎着仰起脸,认真端详着Dean的脸。 “也许吧。你要哭了吗?”Dean扯了扯他的头发。 “也许。”Sam学他的话说,抓住他的胳膊放到餐桌上,“快吃,我要去给你弄点退烧药和消炎片什么的。” “用不着。这大概是试炼的副作用,我能感觉出来。”Dean一鼓作气喝完了那碗“肉菜糊”,“来吧,趁瞌睡虫还没钻进我的鼻孔,我们来谈谈第三道试炼。” 第三道试炼是治愈一个恶魔。 他们花了大量时间搜寻资料,终于在地堡某个角落找到了一本Thompson神父的记载着净化恶魔的仪式的古老记录册,以及配套的录像带。 方法有了,然而他们在选定治愈对象这件事上犯了难——恶魔将寻找石碑和先知放在了第一位,其他所有事都往后排,他们近段时间基本上完全见不到恶魔的踪影。 “我听说Abaddon势头很强,很多恶魔都有换阵营的倾向,Crowley的王位恐怕坐不稳。”Sam若有所指,“他一定很想要找到能撬动地球的支点,比如和Abaddon有仇的我们。” “和恶魔合作从来不是什么好主意。”Dean不冷不热地说,“当地狱之王的同盟去搞垮想篡位的地狱骑士?没有比这更坏的主意了。” “也没有比狗咬狗更适合的了不是吗?” Dean浮夸地做了个怪表情:“你说得对,小滑头,就这么做吧。我等不及看那个苏格兰老混蛋忙活一通发现我们的目的是关闭地狱之门的样子了。” 正如Sam猜测的那样,Crowley确实急于寻找盟友。这个狡诈且谨慎的现任地狱之王在与他们进行了漫长的交锋和谈判之后,果不其然地选择了和猎人联手祸害同族的竞争对手。 “你要怎么把Abaddon引过来?”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自有办法。”Crowley假惺惺地笑了笑,说,“Moose,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要先走一步了。地狱蠢货太多,我的办公桌上还有一大堆文件要处理。” 话音未落,他就打了个响指消失在原地。 Sam收敛了面上猜疑忌惮的神情,坐进impala的驾驶座发动了车。他是一个人来见Crowley的,Dean糟糕的气色极有概率会引起怀疑,因此他拜托Kevin和Castiel拦着执意要和他一起来的Dean,独自赴约。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Sam在Crowley将Abaddon引到事先找好的教堂时想,说不定他们这次能真正赢一次。 “你可以走了。”Sam检查着捆在Abaddon身上的锁链和地板上用红喷漆画的恶魔陷阱,头也不回地对Crowley说。 “Seriously?”Crowley双手插兜站在门外,探究地打量他们,“用完就丢?不打算告诉你们的合作伙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 “让我想想……”Dean靠着教堂长椅,装模作样地摸了摸下巴,假笑起来,“Yeah,我们就是要这样做。” Crowley向前一步,还没等他说些什么,某种不好的预感袭击了他。他猛然转身,穿着卡其色风衣的蓝眼男人,或者说,穿着男人皮囊的天使,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 “天使。”他沉下了脸。 “See?”Dean摊了摊手,冷漠地说,“Now,get out of here.” 恶魔阴沉地看了他一眼,身形迅速扭曲成一团红烟,呼啸着离去。 “好了,”Dean转向Sam,“神父的笔记上写了什么?” “Well,圣地就是这了。接下来你得每小时给Abaddon注射一剂血,注射八次,也就是要需要持续八个小时,最后用‘血手三文治’结束仪式就大功告成。”Sam回忆着笔记的内人,“哦,对了,注射的血得是纯净的。你有做过忏悔吗?” “当然有。”Dean毫不犹豫地答道。 “真的?什么时候?” Dean张开的嘴又闭上了。他脸上又出现了那种“我在思考,我思考得很费劲”的神态。 “Never mind.”Sam果断打断了他的思索,“就,说出你后悔做过的事、你觉得你做错了的事。” “我知道‘忏悔’是什么意思。”Dean怒视他,对他和Castiel挥了挥手,“现在无关人等快点滚蛋。” Sam磨磨蹭蹭不肯挪动脚步,但还是在Dean不容置喙的目光下不情不愿地走了出去。 “你们竟然妄想治愈一个恶魔,还是一个地狱骑士。”Abaddon忽然开口,兴味盎然地盯着Dean,“哇哦,可真是痴心妄想。” “希望你八个小时之后还能这么精神。”Dean敷衍了她一句,扶着一排排长椅的椅背走到教堂前方。他太虚弱了——他憎恶这种不能自由支配肢体的感觉。老天,他现在路都走不稳,腿骨的年龄大概涨到七八十岁了吧——甚至懒得去惊讶这个恶魔猜出了他们的目的。 他没有撒谎,他确实做过这个。Dean吃力地弯曲他隐隐作痛的膝盖,尽量轻地把他的屁股搁在告解椅上。事实上他跪在床头忏悔的次数比所有人想象的都多得多。当然,他从没有像基督教徒那样给忏悔加上一大堆花里胡哨的辞藻,以及对上帝各种拍马屁什么的。 ‘我没有照顾好Sammy,他哭了一整晚,我恨这个。上帝啊,教教我怎么才能让他高兴起来吧。’ ‘操蛋的,我是个世界级的混账哥哥。Sam不值得这种狗屎的生活。我真不该去找他。但我还是那么做了,而且我该死的高兴得要命。’ ‘我知道我不该那么做。上帝啊……可是Sam要死了。’ 一般来说他的忏悔就是这样的。 这次其实和过往的每一次差不多。他不过是又搞砸了。 Dean把哽在喉咙里的血吐出来,清了清嗓子:“咳,有人在听的话,我要开始了……” “……恶魔为什么都这么多废话?”Dean一脸烦躁,“你就不能只是闭上嘴吗?没人对你的长篇大论感兴趣。” “说真的,你没考虑过转行当恶魔吗?看看你,天生的骗子,最好的十字路口恶魔也会输给你,你数得清今年说过几句谎言吗?为了弟弟无条件杀人,哈,讽刺的是他们以前是你的保护对象吧。”Abaddon兀自往下说,“哦,还有和亲弟弟○○,nice one,地狱欢迎乱○者。” “不了谢谢,我喜欢我的绿眼睛。”Dean心不在焉地看了看手表,计算着时间。他有点后悔没带几本杂志过来,不然他如今就不会是只有听这个话痨恶魔废话解闷这个选择了。 “真有趣。你弟弟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你竟然还愿意让他○你,就因为他想。Dean,you are such a slut.” “Shut up,bitch.” “戳到你的痛脚了吗?可怜的Deano。” Dean的回应是把针头粗暴地刺进她的脖子,将第五管血推了进去。 他享受了一小段宝贵的安静,然后在恶魔越发聒噪的喋喋不休里耐着性子等待下一个小时。 在最后一剂血打进Abaddon体内后,Dean感觉到他的血管又一次灼烧起来,痛感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剧烈。 要结束了。他眨了眨沉重的眼皮,呼出一口浊气,在某一秒错觉自己变异成会吐火的恶龙,因为他的鼻息热得惊人。 “来吧。”他自言自语,用小刀割破手掌盖在Abaddon嘴上,低声念起咒语,“Exorcizamus te,omnis…” 他的手臂越来越烫,光芒从骨头散发出来,穿透血肉,钻出每一个毛孔。最后一个字母从口齿中脱离时,闪耀夺目的光团瞬时笼罩了整座教堂。轰隆的巨响遥遥传来,由远及近,撞击着耳膜,他花了几秒钟来反应那并非是雷声,而是深埋地底的存在在震动。 教堂外,Castiel看向Sam,眼中透露出喜悦和一种古怪的色彩。 “Sam,地狱之门关闭了。”他说,“你快去进去找Dean吧,你不会想错过和他告别的时间。” Sam欣喜若狂的神情僵住了,一直压抑着的不安卷土重来,顷刻间攻占他的整副身体。 “你在说什么?”他看天使就像在看一个胡言乱语的疯子,尖牙应激性地从牙肉中冒出,“什么、什么告别?Castiel?” Sam冲进教堂的时候Dean已经没有力气再继续站着,瘫坐在地上用口鼻一起呼吸。源源不断的血从他的嘴巴、鼻子和耳朵流出,把他身上的格子衫染得再也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No,no no no…”Sam咚一声跪在面前,抬起手捧住Dean的脸,抚过他凹陷的眼窝,眼泪唰一下流满面颊,“怎么会这样?我不知道会这样……这不是我想要的——” “不要怪Cass,是我叫他保密的。”Dean喘着气说,“也不要对我、对你自己生气。” “上帝啊,上帝啊!”Sam哭着哀求,他几乎是在用嘶吼的方式说这些话,“不要再说话了,你在流血——我不会让什么该死的天使带你走的,至少不能是今天,我会把他们都杀了,谁都不能把你带走!” “嘘,听我说,听我说……我爱你,Sam,你要知道我很爱你。”Dean把手覆在Sam放在他侧脸的手背上,轻柔地说,“Sammy,我的小弟弟,哪怕你有时候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东西,我还是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天啊,真希望有谁来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不爱你。” “我知道,我知道,没有人会比你更爱我。”Sam近乎泣不成声,“那么就别离开我,求求你,Dean,不要离开我,留在我身边。” “没有我你也可以过得很好。” “不,从来不是那样,离开你我根本一点都不好,我做不到!” “你当然可以做到。” “我不能,please,我也不想那么做!难道你要抛下我吗,Dean?你不要我了吗?”Sam凑近他,在他脸上急切地落下很多很多吻,止不住的泪水滴落在血液里,和它融为一体,“我不要你走,求你了,我还没做好准备……” “Bitch,明明是你想要我去天堂的。”Dean吃力地骂了一句,绿色的眼睛变得浅而黯淡,“总是这样任性,一会说要一会说不要,说反悔就反悔,我发誓我没教过你这个。” “因为你永远允许我这么做。”Sam小声地说。悲伤淹没了他的脖颈,让他的声带失灵,“你这次也会允许吗?” Dean没有回答他。他的耳朵被嗡鸣声挤满,塞不下Sam渺小的问句。 “我猜得到,我早就知道什么、帮助人们家庭事业是你说的屁话,你是人类的时候就不怎么、在乎它们,变成吸血鬼怎么可能会在乎?你只是想要我上天堂。”他自顾自说着,涌出的血时不时卡进他的气管,令他的言语多出许多古怪的断句,“我原本以为你又到叛逆期了——你这辈子能彻底摆脱掉它吗?我指的是,指的是离家出走。我以为,你、你是又想甩掉我。和Cass聊完我就明白了,college boy以为他很聪明,其实他就是个超级大傻蛋……你觉得你是我的拖累了,你害我上不了天堂了,是不是?你要发挥牺牲精神,把你老哥送到天上去,一个人、当独行侠了?” Sam哑口无言。他哥在他长大后老是觉得不够了解他,那简直太没有自知之明了。Dean总是能做到像钻进他脑袋里似的,他的想法、他的情绪,他哥根本就是了如指掌。 “我要你听着,Sam,我要你牢牢地把我要说的话记在你的、书呆子脑瓜里,”Dean奋力坐直了上半身,手指紧紧攥着弟弟的衣领,眼里绽放出一种奇异的光彩,那双逐渐褪色的绿眼睛爆发出可怖的生气,“我上不了天堂的原因是我的私心太重、我不择手段地满足我的私欲,是我伤害了人、杀了人;而不是我和你的吻、我和你的性——我要你清楚那绝不是罪,绝不是错!” 那只是爱而已。 “现在,再告诉我一次吧,”他用比睡前的耳语更轻、比圣灵的口谕更重的声音,以请求的口吻第无数次救出他身处绝望的弟弟,“那是你想要的吗?” “不,那不是。”Sam颤抖着抚摸哥哥失温的皮肤,痛哭着大喊,“我好害怕——留下来,Dean,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Dean得意地笑起来,这个笑容仿佛一刹那间就吸走了他所有剩余的生机,他的面容迅速地衰败下去,天使洁白的圣光从天顶撒下网纱,要接这副躯壳里的灵魂走上通向天国的阶梯。 “What should I do?”在这一刻Sam的心奇迹般安定下来,他握住Dean的手指低声问着,像过去每一次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那样求助他的哥哥。 “Hold me,Sammy.”Dean轻轻地呢喃,沾满血的指腹捻了捻。 Sam心领神会,低下头吻在Dean的嘴角。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头,撬开Dean的唇瓣尽可能深地探进去,让他的血能更快地流进Dean的喉咙。他的手掌下滑抵住了他哥的脖子,跟着喉结起伏、滚动。片刻后他退开来,把头靠在Dean的左胸口前,仔细听着那颗心脏缓缓停止了跳动。他的哥哥正在他怀里死去,也即将在他怀里重生。 他知道他再不会因分离的苦楚而哭泣,因为他知道世上再没有任何存在能使他们分离;他再不会为死亡的恐怖所震慑,因为他知道他们终将去往何地。 哀恸、悲伤、愁苦和罹难在离他远去,他不需要清洗所谓的罪孽去踏上人人神往的迦南之域,因为他已经在这了。 他从来都被他的哥哥准许进入这里,他生来就在这里呼吸—— 在这流血与痛之地! 耶斯写完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chapter 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