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后和死对头同居了》 第1章 第 1 章 8月11日，17点20分 周围的同事开始进入下班的状态，大家都没有继续工作，而是聚在一起讨论起今天的趣事。 平日都会说上一两句的师青绾此刻一点没有参与的意思，她频繁地拿起手机点开里面的软件，然后也再没有其他的动作。 今天的师青绾十分期待下班的到来。 “绾绾，你今天是有什么事情吗？你已经看了好多次时间了。”她异常的举动，还是被身边的同事发现。 声音像一滴水落入滚烫的油锅，心情顿时沸腾起来，师青绾猛地回过神，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慌乱地划了一下，锁屏声清脆得有些刺耳。 她嘴角扯出一个笑，连自己都觉得遮掩：“啊？没什么啊。” 话到一半，视线又不自觉飘向手机——17:28。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带起一阵幽微的香水味。 万俟韵不紧不慢地走向众人，脚步一下下像是踩在人心上。 她穿着一件纯白的女士衬衣，衬衣头两颗扣子被解开，露出一截纤细的锁骨线条，颈上戴着一条淡青色的常青藤项链，正巧落在锁骨凹陷处，长发微卷垂落肩头，略微宽松的西裤，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 师青绾不认识万俟韵衣服的牌子，但质感非常好，她身上每一处细节都透着精心打磨的优雅和昂贵。 她看起来比上学的时候，更有气质了，现在的她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从容与优雅，周身的气场更强了。 她就这么向这边走来，最后停在了师青绾的工位前面，修长的手指搭在隔断板上，指尖在上面轻轻敲击着。 “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她目光落在师青绾身上停顿了一秒，然后抬头扫过众人，“今天是我第一天上任，想请大家一起吃顿饭。” 办公室顿时响起一阵小小的骚动，大家默默打量着万俟韵，面前这个年轻女人，就是今天办公室讨论的焦点，他们设计组新上任的领导。 “好啊，有人请客，求之不得。” 率先有人开头，大家都陆续答应下来。 他们设计组基本都是刚毕业的一两年的年轻人，同龄人之间没什么代沟，万俟韵来到公司只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就成功混入群众，和大家打成一片。 “绾绾也一起来。” 见师青绾在座位没有吭声，万俟韵指尖在隔断板上轻轻一叩，斜睨了师青绾一眼，没有给她拒绝的权力。 师青绾轻叹一声，秒针归零，她该下班了，但她现在走不了了。 万俟韵刚才看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挑衅吗？ 显示她的权力，告诉自己现在连拒绝她的权力都没有？ 师青绾咬了咬下唇，还没来得及细想，身前万俟韵已经转身回办公室收拾东西了。 “叮咚、叮咚……” 接连收到短信提醒，她打开手机，十几条未读短信，全是关于超强台风“塞壬”预计将于8月21日上午登陆沿海的消息，风力预计17-19级，将持续数日的大暴雨，请居民注意防护。 关掉手机，周围的同事都催促她快收拾东西下班，师青绾轻叹一声，不情不愿地起身。 她盯着万俟韵办公室的方向，玻璃门后那道身影正从容地整理办公桌上的东西，仿佛刚才那句邀请只是随手抛下的饵。 她轻叹一阵，怎么又和万俟韵碰上了呢。 她和万俟韵是相互认识的，她们都是江城大学的毕业生，万俟韵是大她一届的学姐，虽然是校友，但是两人的关系确实有些一言难尽。 她和万俟韵在学校里就是死对头，万俟韵什么都和她争，处处和她比，让她不堪其扰。 争到最后，她只要听到万俟韵的名字都会下意识避开，最后两人闹得很难看。 这种状态持续到万俟韵离校实习以后才逐渐好转。 结果这才没毕业多久，又遇上她了。 电梯里弥漫着高级香水与潮湿空气混合的微妙气息。 师青绾站在最角落的位置，透过电梯镜面悄悄打量站在正中央的万俟韵。 那道优雅的背影依然完美得无可挑剔，就像当年在学生会主席竞选中，她站在聚光灯下侃侃而谈的模样。 “叮”的一声，电梯停在了一楼。众人鱼贯而出，师青绾跟着众人的脚步，准备离开电梯，却被万俟韵一个转身拦住了去路。 “我的车在负二楼，学妹坐我的车去饭店吧。”她伸手按下关门的按钮，她没有压低声音，周围同事都听见了她对师青绾的称呼。 众人后知后觉她们新上任的领导和师青绾早就认识，听称呼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团队一共13个人，打车去饭店刚好多一个人，万俟韵就自作主张地拉住师青绾，打算开车带她去饭店。 电梯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将同事们好奇的目光隔绝在外。密闭的空间里，万俟韵身上的香气突然变得极具侵略性。 万俟韵的手指轻轻卷着自己垂落肩头的发梢，目光却紧锁着师青绾的侧脸。 “你……头发留长了好多。”现在电梯只有她们两人，她的声音比在其他人面前软了几分，带着刻意的随意。 师青绾抬眼看了看镜面中的自己，确实和大学的时候不太一样了，“嗯。” 电梯里的空气陷入凝固。 电梯恰在此时到达负二层，“叮”的一声，像是给这场尴尬对话画上休止符。 师青绾出了电梯，埋头往前走。 “你知道我的车是哪辆吗？”后出电梯的万俟韵，叫住了师青绾。 师青绾的脚步猛地顿住，她僵在原地，却没有回头。 万俟韵不紧不慢地走近，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场格外清晰。 “这边。”她的声音里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指尖轻轻点了点师青绾的肩膀。 师青绾条件反射般往旁边躲了半步，见万俟韵已经径直走向右前方，她跟了上去。 那里停着一辆低调的银色保时捷，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师青绾有些懊恼，她今天实在有些不在状态，不过就是和万俟韵共事而已，她的反应大得有些不正常。 这么异常的反应，万俟韵更有理由嘲笑她了。 她站在车门外，深呼吸一下，调整状态后，打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上。 皮革座椅冰凉的触感让她稍稍清醒了些，车内空间弥漫着淡淡香气，和万俟韵身上的香水如出一辙，意外地不让人讨厌。 车里放着许多小摆件，看上去挺可爱的，一点也不像是万俟韵会摆上的东西。 “系好安全带，准备出发了。”万俟韵设置好导航以后，贴心提醒道。 调整好状态的师青绾，系好安全带，淡淡应了一声。 万俟韵眼中划过一丝惊讶，但并没有多说什么，车辆缓缓启动，驶出地下车库。 外面的天空淅淅沥沥下起小雨，雨滴轻轻敲打着车窗，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水痕。 师青绾望着窗外模糊的街景，微微皱眉，她不喜欢下雨。 不管是倾盆大雨还是零星小雨，她都不喜欢，因为下雨就意味着出行受阻，她的衣服会被淋湿，她容易生病，容易耽误她后面的事情。 “你还是老样子。”万俟韵注视着前方的车流突然开口，下班高峰期加上突然下雨，交通有些拥挤，她开得并不快，“一遇到下雨天就皱眉。” 师青绾心头一跳，万俟韵竟然还记得这个细节。 要不说最了解你的还得是你的死对头，因为她会时刻观察你的一举一动，慢慢琢磨你，然后找出你的弱点。 “学姐倒是和以前很不一样。”师青绾不甘示弱地反驳道。 万俟韵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一顿，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哦？哪里不一样？” 师青绾侧头打量着她，此刻就连万俟韵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大学时她总用遮瑕膏刻意掩盖，现在却大大方方地露着，在昏暗的车厢里若隐若现。 更好看，更有魅力，更吸引人了。 当然这些话她是绝对不可能对着万俟韵说出口的。 师青绾直视前方拥堵的车流，“更会装模作样了。” “那学妹要不要猜猜。”万俟韵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我现在是真心还是假意？” “真心假意都可以，和我没关系。”她冷静地终止谈话，不想再和万俟韵谈论这种无意义的事，过去的都过去了，她靠着座椅，扭头看着窗外。 车内突然安静得只剩下雨刷器的声响。 雨越下越大，雨滴砸在车顶上，声音有些嘈杂，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听到了万俟韵失落的叹息声。 车子在马路上走走停停，开了半个小时才开到饭店楼下的停车场。 打车的小伙伴们运气比较好，已经到饭店里坐下了，正发消息问师青绾她们走到哪里了，万俟韵利落地将车倒入车位，准备下车。 【已经在停车场了，五分钟就上来。】 开新文了，希望大家喜欢~[撒花][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包间里两张餐桌，其他同事都入座了，只留下两个挨着的空位给万俟韵和师青绾。 坐在师青绾身边小张，悄悄凑到她耳边，“这家餐厅不便宜啊，新来的万俟主管好有实力啊。” 她亮出手机屏幕，师青绾瞥了一眼手机，用手肘碰了碰她，示意她收敛一点，当事人还在旁边呢。 陆陆续续上菜之后，万俟韵站起身，端起面前的水杯，清脆的声音让交谈声渐渐平息，“别的就不多说了，以后希望和大家一起愉快工作。” “来，干杯！”万俟韵端起水杯。 “干杯！”众人应和着起身，玻璃杯在空中相碰，师青绾也露出一个笑容，应和着氛围。 右侧的水杯，突然倾斜过来，在师青绾的杯壁上轻轻一碰，发出一声脆响。 师青绾手指一颤，水杯里的柠檬片跟着晃了晃。她下意识转头，正对上万俟韵似笑非笑的眼睛。 师青绾将水杯放回桌面，餐桌上万俟韵和同事热络地交谈着，笑声和碗筷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她却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我去下洗手间。”她轻声对身旁的小张说道，随即起身离席。 走廊的灯光比包间里暗了许多，铺着深色地毯的地面将脚步声尽数吞没。 师青绾在洗手台前停下，冰凉的水流冲刷过手腕，让她略微清醒了些。 镜中的自己眉头微蹙，唇角还挂着方才应付场面的笑意，一点都没发挥好。 总感觉万俟韵是在看她的笑话，让她觉得有些难堪，她还是那么讨厌。 她关掉水龙头，抽了张纸巾慢慢擦着手。 这时，身后传来门被推开的声响，镜中映出万俟韵高挑的身影。 镜中的万俟韵倚在门边，唇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她的指尖轻轻敲打着门框，发出细微的声响。 “见到我这么让你难受吗？”万俟韵倚在门边，语气轻松得像是在闲聊。 她一直关注着师青绾，自然能感觉到她的情绪。 揉皱的纸巾被扔进垃圾桶，她转身看向万俟韵，这是今天她第一次和万俟韵正面相对。 “不是难受，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星火上班吗？”师青绾垂下眼睫，语气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万俟韵微微低头，目光直直地望进她眼里：“你倒是记得很清楚。” 不然呢？ 就是因为万俟韵在星火上班，她最后放弃了星火动画，到现在的公司上班。 可为什么万俟韵还会出现在这里，还会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甩也甩不掉。 “是因为我比赛赢了你，所以你这么讨厌我吗？” 万俟韵平静的语气下暗藏着难以察觉的紧张，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门框边缘。 她思来想去，师青绾在和她断绝联系之前，只发生过这一件大事。 师青绾抬头望着她，“不是。” “那是为什么？”万俟韵放轻声音，不愿意打扰现在的氛围。 “是我在问你话。”她重复了一遍，她不喜欢万俟韵这种反客为主的对话，“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万俟韵沉默，师青绾也没再追问，径直从她身边走过，推门离开了洗手间。 走廊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一前一后拉得很长。 回到包间时，师青绾发现座位有了微妙的变化。 原本坐在她旁边的小张不知何时和李毅调换了位置，现在李毅正挨着她坐下，戴着手套殷勤地帮她剥虾。 虾肉被细心地剥去了外壳，整齐地码在碎冰上，余光扫到李毅期待的眼神，师青绾微微点头，“谢谢，这些就够了。” 将盘子摆到自己面前，万俟韵回到座位上，师青绾也装作没看到，慢慢享用面前的美食。 “小李这么贴心啊。”万俟韵目光轻飘飘地扫过李毅，他的耳尖倏地红了，“可以也帮我剥一点吗？” 周围的女同事也趁机打趣，李毅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手忙脚乱地又拿起几只虾，开始当起了剥虾工。 师青绾停下手中的动作，这种似曾相识的场景，让她想起了以前发生的事情。 上学时也有不少她的追求者，在认识万俟韵之后，就跑去追她了，这个李毅，大概也会和之前的所有人一样。 师青绾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突然窗外炸开一道惊雷，轰隆声震得玻璃嗡嗡作响。 师青绾的背脊猛地一僵，雷声轰鸣的瞬间，她差点缩起来，但想到这是在聚餐后硬生生地控制自己的动作。 “哎呦！”小张吓得筷子都掉了，“这雷打得也太突然了。” “没事吧？”万俟韵担忧地看着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师青绾强作镇定地端起水杯：“能有什么事？”她的尾音却不受控制地轻颤了一下，杯中的水面泛起细微的波纹。 窗外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远处的天际不时被闪电撕裂，亮光闪烁随即又被黑暗吞噬。 万俟韵悄悄挪了挪身体，尽量挡住窗口。 “这才不到七点，天怎么黑得这么吓人。”小张起身扒着窗户往外看，外面的天色很不正常，“这么下雨，一会儿不会积水吧。” “超强台风要登陆了，最近下雨频繁也是正常的，今天我都到好多次短信提醒了。”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到处降雨，连蒙城都洪灾了，真的很稀奇。” “我老家那边昨天就淹了。”同事小王忧心忡忡地说，“朋友圈全是划船的视频。现在这天气真是越来越怪了，往年也下雨，都没有今年严重，听说新区那边地势低，都准备提前转移群众了。” 师青绾不自觉地往窗边瞥了一眼，恰好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街道上疯狂摇晃的树影。 她的手悄悄伸到桌下，悄悄抓着椅子。 “轰隆！” 震耳欲聋的雷声炸响，师青绾瞳孔骤然收缩，脊背绷得笔直，指甲死死抠进椅子软垫的缝隙里，硬是没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 师青绾忍受着炸雷的声响，在睁眼时，面前出现了一块焦糖布丁，金色的焦糖铺在晃动的布丁上，挺有食欲的。 专注抵抗的神经，被眼前的甜食分走一部分，好像也没那么害怕了。 “尝尝。”万俟韵将银勺轻轻放在布丁边缘，“这个布丁味道挺不错的。” “谢谢。”此刻她和万俟韵斗气，拿起银勺，低头挖了一勺布丁。焦糖的甜香在舌尖化开，恰到好处地缓解了紧绷的神经。 万俟韵只是轻轻点头，转而和其他同事聊起最近的暴雨，仿佛刚才递甜品的举动再平常不过。 她的侧脸在餐厅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师青绾悄悄观察着她，万俟韵也注意她的视线了，但是并没有在意。 没有揶揄的眼神，没有意味深长的微笑，只有隐隐的担忧。 她不喜欢下雨，也很害怕打雷。打雷的时候吃点甜品可以转移注意力也是万俟韵告诉她的。 万俟韵说的…… 不知不觉又吃了几口布丁，连窗外渐弱的雷声都没那么在意了。 暴雨持续半个小时后变弱了，大家也吃得差不多了，停下筷子坐着聊天。 万俟韵和身旁的人聊得挺不错，大家对她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大概是她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既不刻意疏离，也不过分热络，却莫名让人心生亲近。 她的眉眼生得极好，眼尾微微上扬，张扬却不显凌厉。 垂眸时，沉静而内敛；抬眼看向某人时，目光专注而平和，让人不自觉地想要倾诉更多；笑来时，眼尾会微微弯起，肆意中带着些魅惑，让人移不开眼。 师青绾也有些移不开眼了，这样的人，天生就让人想要靠近，却又不敢贸然打扰。 同时她也注意到，李毅看万俟韵的眼神多了几分欣赏。 屋檐滴落的水珠敲打着地面小张兴奋地站起身，“要不咱们撤吧，趁现在没下雨了。” 大家也都觉得差不多了，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时，万俟韵不动声色地走到师青绾身边。 “我送你回去吧。”她声音很轻，试探地询问。 “谢谢，不用了。”今天万俟韵已经有意无意靠近她太多次了，她不想再和她有牵扯了。 万俟韵的目光在她微蹙的眉心停留了一瞬，随即了然地点头：“好。” 她后退一步，给师青绾让出空间，那眼神太过坦然，反倒让师青绾反击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万俟韵适时地转向其他同事，声音提高了几分，“所有人，到家后在群里报个平安，雨天要注意安全。” 同事们纷纷应和，三三两两地往外走，万俟韵陪着她们一起。 刚下过雨，外面却没有一点凉爽的意思，空气里的闷热黏腻得让人透不过气，潮湿的水汽裹挟着柏油马路蒸腾的热浪扑面而来。 同事陆陆续续都走了，只剩两人还站在餐厅门口的屋檐下。 万俟韵就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既不靠近也不离开。 师青绾的手机屏幕显示“正在呼叫网约车”，等了六七分钟，迟迟没有司机接单。 “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吗？让我送你回去，我告诉你答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说吧。”坐上车的师青绾，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答案。 “别着急，时间还挺多的。”万俟韵无奈，她并不急于解释。 随手点了一曲舒缓曲子，似乎是想缓解车内紧张的氛围，悠扬的在密闭的车厢内缓缓流淌。 师青绾只能按耐下心中的着急，等着万俟韵开口。 湿漉漉的街道，霓虹灯在水洼里碎成斑斓的色块。 马路上的车辆缓慢行进着，过了一会儿万俟韵才缓缓说出：“其实……这是我家开的公司。” 师青绾猛地转头，瞳孔微微放大，“什么？” 大脑缓缓转动，好一会儿才接受这个庞大的消息，她抿着唇，那么辛苦躲开万俟韵，结果直接撞到人家老巢里了？ “我之前去星火只是去学习一下经验，没打算久呆。”看着眼里震惊迟迟没有散去的师青绾，她继续说道，“现在回来也是我原定的计划。” 天空又飘起小雨，色彩在雨水中晕染开来，模糊了整个世界。 那她岂不是误会万俟韵了，觉得她另有图谋，今天对她还都没什么好脸色。 她觉得尴尬，同时也有些自嘲，是她太看得起自己了。 像她这种小人物，存不存在都不会对万俟韵有任何影响，只有她自己在耿耿于怀。 “绾绾，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这么躲着我，但是我对你真的没有恶意。”万俟韵的声音轻柔得几乎要融化在雨声里。 “我在项目组不会待太久，等这个项目完成，就会调去其他地方。” 项目完成，她就要走了。 师青绾听到她的话，心里说不清是轻松还是难过。 紧绷的心防逐渐放松，既然了解清楚原因了，也知道万俟韵不会长久的待在她附近，她对万俟韵不再是一副过度防备的样子。 看着慢慢松懈下来的师青绾，万俟韵握住方向盘的手有些用力。 “我知道了……”声音比想象中要沙哑，师青绾清了清嗓子，“抱歉，是我反应过度了。” 她诚恳的向万俟韵道歉，“我会好好配合你的，这次项目会有一个好成绩。” 师青绾的目光落在窗外不断倒退的霓虹光影上，那些斑斓的色彩在雨水中扭曲、融合，像极了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她的戒备和躲避，在万俟韵眼中或许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闹剧，这种认知让她窘迫，脸颊微微发烫，她有点想下车，想躲着万俟韵。 万俟韵的目光在师青绾脸上停顿了一瞬，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旁人身上那股想要逃离的局促，像是被戳破了心事的孩子，浑身都透着不自在。 “是我之前没说清楚，让你误会了，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才对。”她的声音平静温和，尽量不带情绪的和师青绾交流。 平静语气的让师青绾情绪缓和了好多，为了不然气氛再次陷入尴尬，她主动接过话头，“那在洗手间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清楚？” “刚才在洗手间，你气鼓鼓的像只炸毛的小猫。” 她忽然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又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那个时候你情绪正上头，我就算解释了，你大概也听不进去。” 师青绾下意识地回想刚才自己的模样，确实说话都带刺，一副随时要跟她争执的架势。 不过这不能怪她，还是被万俟韵做的事刺激的。 “谁让你一看见我就奇怪的笑，好多次了，莫名奇妙的。”师青绾小声抱怨，要不是万俟韵频繁异常的举动，她也不至于这么应激。 “奇怪的笑？我哪有……” 话匣子打开，车里的气氛变得轻松，歌曲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一首，旋律更加轻快，像是为了逐渐融洽的氛围伴奏。 从万俟韵送她回家以后，师青绾上班时，对她的态度就正常了很多，反正等项目完成，万俟韵也不会待在这里。 她会去更广阔的天地，大有做为。 她能做的就是协助万俟韵把项目做好，当是就误会她的道歉。 下午两点，公司大群中行政发布一则通知。 【根据市政府防汛指挥部通知，预计21号登陆的超强台风‘塞壬’，因为气流突变导致台风路径发生变化，可能会提前登陆。 我司决定，2025年8月17日起对调整为居家办公，具体复工时间等进一步通知。】 “没人性，竟然不是放假，是居家办公？” “去年不也是这样，习惯就好。” 收到通知后，办公室里的议论声像被投入石子的浅滩，泛起层层细碎的涟漪。 “今天上完就放假啊，晚上得赶紧屯点吃的，去年台风天冰箱空了两天，顿顿啃面包快把人吃傻了。” 小张摸着下巴盘算，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光有吃的可不行，蜡烛、充电宝、桶装水都得备着。我家那老小区去年停电三天，电梯停摆不说，连自来水都供不上。” …… 这里是沿海地区，遭受经常遭遇台风，对这样的事情都见怪不怪。 没一会儿万俟韵看办公室出来，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我刚刚和甲方沟通因为超强台风的缘故，项目能否延期，甲方刚刚明确表示不接受任何延期。” “所以得辛苦大家了，公司已经搭建好□□通道，项目文件会同步到云端。在家里多做一些，复工之后也不会太着急赶工。” 大家对不近人情的甲方展开了一顿输出，抱怨过后，大家都平静接受了事实，开始商量要带什么东西回去。 万俟韵把事情交代完以后，就会办公室了，任由他们在外边讨论。 师青绾收拾好东西，下班时看了眼万俟韵的办公室，人还在里面，看样子是要加班。 这几天不管她加不加班，她走的时候万俟韵还在办公室。 这个项目对她好像真的很重要。 师青绾随着人流走出公司大楼，傍晚的风带着一丝燥热，吹得人有些慵懒。她习惯性地抬头望了一眼天空，脚步猛地顿住了。 西边的天空像是被打翻了的调色盘，整片天空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橘红色，云层像被火焰点燃般绚烂，云朵在风的吹动下缓缓变幻着形状。 街上的行人也纷纷停下脚步，拿出手机对着天空拍照，感叹着这难得一见的美景。 这样的天空，美丽又不详。 师青绾在这儿上学那么久，也经历过好几次台风，这样异常绚烂的晚霞，往往是台风来临的前兆。 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越是美丽，背后潜藏的危险可能就越大。 远处的云层已经开始变得厚重，隐隐透着一股压抑的气息。风也似乎比刚才大了些，吹得路边的树叶哗哗作响，像是在发出无声的警告。 师青绾加快了脚步往家走去，只是会想，万俟韵什么时候才能下班。 台风马上要来了，她一个人在公司加班，会不会有危险？ 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给万俟韵发信息。毕竟她们现在只是工作上的同事，过多的关心有些不妥。 回到家后，师青绾清点着带回的东西，发现少了一个数据盘，还是最重要的那个，仔细回忆了一下，想起是下班时被小张借去用了一下。 【数据盘在我办公桌上，下班事情太多，忘记还给你了。跪求原谅.jpg】 师青绾看了看窗外，橘红色的晚霞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翻滚的铅灰色云层。 现在回公司取一趟，应该还来得及吧。 师青绾站在公司大楼前，狂风卷着雨丝抽打在她的脸上，整栋写字楼零星亮起的几盏灯在暴雨中显得格外孤独。 她把雨伞放在门口，扫脸进入了公司，万俟韵的办公室里面还亮着灯。 师青绾的心轻轻跳了一下，脚步也慢了半拍。 她怎么还在加班。 办公室里的灯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出来，在地面上拉出细长的光带，像是在无声地召唤她。 师青绾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请进。”里面传来万俟韵略显疲惫的声音。 推开门，万俟韵正低头翻阅文件，发丝微微垂落，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绾绾？”她抬头，显然没料到会是师青绾，“你怎么还没回家？” 她说着，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窗外，眉头轻轻蹙起。 明明才不到八点，外面的天空却已经黑得像深夜十一二点，厚重的乌云像浸了墨的棉絮，沉沉地压在城市上空，连远处高楼的灯光都显得黯淡无光，仿佛随时会被这浓稠的黑暗吞噬。 “我有东西忘记拿了，回公司拿一趟，马上就回去，你也赶快回家吧，看样子要下暴雨了。”师青绾提醒了一句，说着就要走了。 “你等我一下，我送你。”万俟韵叫住了她，麻利的起身收拾东西。 “不用……” 话还没说完，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噼啪作响得像是要把整面窗都敲碎，暴雨说来就来，一点道理不讲。 看着倾盆而下的暴雨，万俟韵眼色一沉，这么大的雨，开车都危险，师青绾家还那么远，当即做出决定。 “绾绾，跟我回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什么？” 雨水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拍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几乎盖过了师青绾的惊讶。 师青绾错愕地站在原地，手指紧紧抓着数据盘，没想到万俟韵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不合适。”师青绾目光在万俟韵和窗外暴雨之间游移，依然觉得自己可以回去。 万俟韵已经收拾好东西，将笔记本电脑放进包里，动作干脆利落。 她抬眼看向师青绾，眼神坚定，语气不容置疑：“这么大的雨，你家又离这里那么远，开车不安全。我家就在附近，先去我家避避雨，等雨小了，我送你或者你打车回去都可以。” 师青绾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拒绝，可心里又知道万俟韵说得对，这样的天气，道路很快就会积水，她小区那边肯定是重灾区。 可让她去万俟韵家，心里又觉得有些别扭，毕竟她们的关系可不是能到对方家的朋友。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瞬间照亮了整个办公室，随即而来的雷声震得玻璃嗡嗡作响。师青绾条件反射地捂住耳朵缩了缩脖子。 万俟韵已经走到了师青绾面前，她身上不知名的香水气息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万俟韵的目光落在师青绾紧捂着耳朵的手上，抓着数据盘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连带着肩膀都微微耸起，像只受惊的小兽。 她下意识地放缓了呼吸，抬手轻轻覆在师青绾的手背上。 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传来，师青绾浑身一僵，像被烫到似的想缩回手，却被万俟韵轻轻按住了。“别怕。” 万俟韵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马上就过去了。” 师青绾感受那股稳定的温度顺着手臂蔓延上来，悄悄抚平了心底的慌乱。 窗外的雷声还在轰隆隆地响，可耳边万俟韵的呼吸声却变得格外清晰，带着那股清浅的香水味，在密闭的空间里晕开一层温柔的屏障。 她拉着师青绾的手腕，往自己身边带了带，让她能更清楚地看到自己的眼睛，那里没有丝毫不耐烦。 “现在雨这么大，上路也不安全，就算你真的打到车，万一被困在路上，不是更麻烦吗？” “先去我家，等雨小一点再走。”她比师青绾高出几公分，此刻微微低头，目光满是安抚，“绾绾，听话。”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声微不可闻的 “嗯”。 得到许可后，万俟韵立刻拉着师青绾下楼开车，一刻都不敢耽搁。 万俟韵的房子在云栖御府，离公司不到十分钟的车程。 短短两三公里，师青绾都忍不住捏了一把汗。 雨实在是太大了，雨刷器徒劳地左右摆动，刚擦出一瞬的清晰视野立刻又被汹涌的水幕吞没。 万俟韵只能靠着那清晰的一瞬间谨慎驾驶，到最后几百米时，雨势骤然猛烈，雨刮器已经完全不起作用了。 挡风玻璃前彻底变成了一片白茫茫的混沌，别说看清路况，车头都看不清。 好在小区附近的情况，万俟韵比较熟悉，有惊无险地开回地库。 万俟韵解开安全带，侧过身帮师青绾也按下解锁键。“到了，我们上去吧。”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哑涩，却依旧温和。 师青绾知道，万俟韵也很紧张，开车的时候她全程都没有说话，一直认真开车。 推开车门，一股潮湿的冷气扑面而来，已经有水漫车库，地面一片湿润。 电梯停在16楼，万俟韵率走出电梯。 师青绾打量着周围的布局，整个楼层好像只有三户，万俟韵带她走向了离电梯最远的房间。 打开房门后，万俟韵侧身让师青绾先进，语气里带着难得的轻松，“欢迎光临。” 万俟韵弯腰从鞋柜取出一双崭新的拖鞋，师青绾则打量起房间的装饰。 万俟韵的家出乎她的意料。 没有繁复的装饰，没有艳丽的色彩，简约的黑白灰主色调，线条分明的现代家具，整个空间透着一股性冷淡风。 客厅里除了必要的沙发、茶几和电视柜外，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师青绾忍不住摇摇头，这里不太像一个家，倒像是高级酒店的标准套房，整洁得几乎没有人气。 白色的墙壁上连一幅画都没有，只有一面落地窗外，雨幕中的城市灯火成了唯一的风景。 她一直以为像万俟韵这样的人，不说把家装修得华丽而精致，至少也会十分温馨。 万俟韵把包放在玄关的柜子上，也换上拖鞋，“是觉得装修太简单了吗？” 师青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挺好看的，很干净整洁。叔叔阿姨在家吗？” “只有我一个人住在这里，我爸妈都各自有地方住。”万俟韵笑了笑，催促道，“快进去坐吧。” 她走向厨房，“绾绾，你喝茶还是饮料？” 师青绾坐在沙发上，沙发很宽敞，也很软很舒服，能感受到恰到好处的支撑力，比自己出租屋里的小沙发舒服多了。 听见万俟韵看着自己扭头看去，“一杯温水就好。” 万俟韵端着玻璃杯走来，在师青绾身边坐下，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沙发微微下陷。 “给。”万俟韵递过水杯，指尖在交接时不经意相触，两人都下意识地缩了缩。 师青绾接过水杯，小声说了句 “谢谢”，温热的触感从掌心蔓延开来，让她稍微放松了一些。 她抿了一口水，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窗外。 雨还在下，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落地窗上，溅起无数水花，然后蜿蜒流下，在玻璃上划出一道道水痕，把窗外的城市灯火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斑。 狂风呼啸着，像是在耳边嘶吼，让人心里莫名地有些发紧。 万俟韵也看向窗外，判断了一下雨势，“这雨下得真大，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 师青绾点了点头，心里发愁。她原本还盼着雨能早点小下来，好赶紧回家，可看这架势，今晚怕是很难离开了。 一想到要在万俟韵家过夜，她就觉得有些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那绾绾今天就在这里住下吧，我去给你收拾客房。”万俟韵的声音里藏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轻快，尾音微微上扬，像是阴雨天里突然透出的一缕阳光。 “客房一直没人住，可能需要稍微收拾一下。”她边说边往走廊方向走，脚步比平时轻快了几分。 师青绾捧着水杯，望着万俟韵的背影，杯中的水微微晃动，映出她困惑的表情。 她总觉得万俟韵刚才的语气有些奇怪，那种隐约的期待和开心，是她感觉错了吗？ 师青绾很快就抛开了自己奇怪的想法，这怎么可能。 她放下水杯起身跟着去帮忙，她要借宿，不好意思让万俟韵一个人忙碌。 万俟韵停在客房门前，转身时差点与师青绾撞个满怀。她下意识扶住师青绾的肩膀，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缩短到能数清对方的睫毛。 对方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师青绾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我、我也来帮忙吧。” 她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视线飘向万俟韵身后半开的房门 万俟韵松开手，也有点措手不及：“那一起铺床吧。” “好。”万俟韵打开衣柜，一边从里面拿出几床散发着淡淡的樟脑味干净的被褥，一边和师青绾说话，“平时基本没人来，所以客房里的东西都收起来了。” 她看了一眼后拿出来浅灰色的床单被套后，犹豫了一下，又去主卧拿了一套淡黄色的床单被套。 “绾绾，你想铺哪个？”万俟韵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套截然不同的床品，眼神闪烁不定。 浅灰色的那套与客厅风格一致，而淡黄色的那套带着温暖的光泽，像是把阳光揉进了布料里，和这个家的调性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套。”师青绾毫不犹豫指向淡黄色那套，比起冷淡的灰色，她更喜欢鲜活一点的颜色。 只是她不明白万俟韵为什么要特意去主卧换一套过来，反正只是暂时住一晚，怎么样她都可以。 万俟韵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嘴角浮现一抹笑意：“我猜你也会选这套，很适合你。” 两人一块儿铺床，师青绾的动作很熟练，每个被角都折得一丝不苟，万俟韵动作则要慢一些，一看平时很少做这些事情。 师青绾摇摇头，没说话，她拿起被套往被芯上套，手指灵活地在布料间穿梭，很快就将被角对齐。 抚平床单的万俟韵站在一旁看着，目光落在她专注的侧脸。 脱离校园生活后，她已经很少亲手打理生活的小事，这些对她来说格外生疏，她更习惯用命令和指示解决事情。 思索间，师青绾已经把被套套好了，伸手拍了拍被面，蓬松的被芯立刻鼓起来，像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 万俟韵看着铺得整整齐齐的床，格格不入的颜色，像是给这个冰冷的房间裹上了一层温暖的茧。 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个住了两年的房子，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学姐，你吃饭了吗？” 之后更新时间改到晚上8点啦[比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久违的亲近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记忆深处的某个抽屉。 “还没，你呢？”万俟韵弯了弯唇角，询问道。 师青绾摇摇头，一缕碎发从耳后滑落：“我到家发现东西没拿直接回公司取东西了。” “要不…我做点简单的？”白住在别人家里，总觉得要做点什么才可以。 “可以，得看看冰箱里有什么，随便对付一下就行了。”万俟韵也不客气，她不清楚阿姨买了什么菜放在冰箱里。 “好，那我去看看。” 冰箱里的食材比师青绾想象中丰富。她很快根据冰箱里的食材，想到要做什么菜。 厨房渐渐漫起食物的香气时，万俟韵轻手轻脚地回了卧室。 她脱下衬衫和西裤，换上一身灰蓝色的棉布居家服，领口绣着朵淡紫色的桔梗花。 裤脚随意地堆在棉拖鞋上，褪去锐利，倒添了几分慵懒的柔和。 “需要帮忙吗？” 她倚在厨房门框上，看着在厨房忙碌的人。 “要。”师青绾抬头看了一眼倚在门框的万俟韵，锅铲在掌心转了个圈，“你家料酒放在哪？” “料酒……”万俟韵停在师青绾身侧，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料理台边缘，“应该是那个柜子？” 她指向头顶的吊柜，翻找着柜子里的瓶瓶罐罐，找了一圈，没有。又蹲下来打开柜子找，还是没找到。 师青绾算看出来了，万俟韵平时在家应该是不做饭的，调料放哪里都不知道。 不过也对，万俟韵这样的人，她都想象不出来她下厨会是什么样子。 折腾了一阵，万俟韵最后选择电话求助阿姨，很快在橱柜最里面找到了料酒。 她拿着料酒递给师青绾，发现师青绾看她的眼神有点不对劲。 万俟韵捏着料酒瓶的手指微微收紧，瓶身的玻璃凉意透过指腹渗进来，却压不住耳尖的热。 虽然师青绾没有说什么，但万俟韵还是解释了一下，“平时都是阿姨做饭或者点外卖，所以对厨房里东西不太了解……” 师青绾侧过头看她，火苗在眼底明明灭灭：“那赶上台风天，外卖停了，阿姨也来不了，学姐在家打算怎么办？” “这不是还有学妹在这里吗，肯定不会饿着我。”万俟韵看着她，眼底的慵懒忽然漾开些细碎的光，像揉进了厨房的暖灯。 “没事啊，绾绾在这里，肯定会保护好我的。” 恍惚回忆起以前的事情，万俟韵的语气还是那么亲近，让她有点不适应。 “我就在这里住一晚，明天雨小了我就回去了。”师青绾说完这话，感觉万俟韵眸中的光淡了一些。 “没事，那我尝尝学妹的手艺也很好，你以前说要做饭给我尝尝的，现在也算吃上了。” 师青绾手中的锅铲微微一顿，油星溅在灶台上发出细小的“噼啪”声。 她垂下眼睫，将切好的姜丝撒入锅中，老是提过去的事情，可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那今天就尝尝吧。”师青绾轻声说道。 察觉到师青绾不太开心，万俟韵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拿碗筷出去吧。”师青绾将炒好的菜装盘，热气腾腾的菜肴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香气弥漫了整个厨房。 外面的雨下不停，屋内的两人安静地享用晚餐，两人放在餐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万俟韵划开屏幕，短视频软件自动推送的本地新闻跳了出来，持续暴雨导致城西低洼路段已经出现积水。 画面中浑浊的雨水漫过人行道，几辆轿车半泡在水中，警示灯在雨幕中闪烁。 许多人已经弃车走到路边高处站着，雨还没下多久，道路就变成这样了。 “看来……”万俟韵将手机转向师青绾，“你明天可能也走不了了。” 师青绾接过手机，指尖在积水画面上停顿了一下。屏幕的冷光映在她脸上，勾勒出分明的轮廓。 “气象台发布了红色预警。”她的声音很轻，“大雨还会持续。” 师青绾住的小区在老城区，是出了名的 “雨后涝”，地势低不说，排水系统也一塌糊涂。 三个月前有一场中等降雨就让单元楼门口积了三四十厘米深的水，她硬着头皮蹚水回家，裙摆都湿了大半。 此刻看着屏幕里城西的积水画面，她几乎能想象出明天自家楼下的景象。 垃圾桶漂在浑浊的水里，私家车的轮胎只剩个顶，孩子只能被大人背着出门。 “你住的那片地势太低了。” 万俟韵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担忧。 于公于私，她都不希望师青绾再住回去。 “绾绾，你就在这住下吧。” 她的语气比刚才柔和了些，“大雨暂时停不了，不如踏踏实实住着。客房的被褥都是新换的，你想住多久都没问题。” “明天再说吧。”师青绾没有立刻回答，她也没想到说好只待一会儿，现在怎么变成要暂住在这里了。 想到要和万俟韵同处一个屋檐下那么久，还只有她们两个人，她就有点抗拒。 吃完饭后，师青绾借口困了打算回客房休息，万俟韵拿了一套新的纯白睡衣给她，还有洗漱用品这些，“这些那拿去用，都是新的，还有什么需要可以和我说。” 夜深了，雨声依旧敲打着窗棂。师青绾洗完澡躺在客房的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陌生的床垫、陌生的枕头，还有睡衣上沾染的万俟韵的气味都让她难以适应。 她不禁有些后悔，一步错，步步错，就不应该听万俟韵的被忽悠到她家来的。 她有些恍惚，怎么又和万俟韵离得那么近了。 “真是疯了……”她小声嘀咕着，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纯白的睡衣裤略显宽大，袖口垂下来盖住了半个手背。 她想去客厅接杯水，却发现万俟韵还没有回屋睡觉，她头发湿漉漉的，怀里抱着一个靠枕，正蜷缩在沙发上看泰坦尼克号。 右手边放着一个酒杯，电影声音开得很小，像是怕打扰她的休息。 她端起酒杯，湿漉漉的发丝随着吞咽动作轻轻晃动。电视屏幕的光忽明忽暗，映得她眼底像落了碎星，正随着杰克与露丝的对话轻轻颤动。 “绾绾？”她仰起脸，眼睛里映着荧幕的波光，“我吵醒你了？” 她拿起遥控想把声音再调小，师青绾摇摇头，目光落在万俟韵微红的脸上，“我只是出来接点水，学姐没有打扰到我。” 万俟韵开的声音很小声，几乎是在看默片。 反正也睡不着，师青绾接了杯水，坐到羊绒地毯上，两人一上一下地坐着，“怎么还不睡，不是困了吗？” “有点认床，睡不着。”师青绾如实说道。 夜晚似乎能让人放下戒备，连靠近万俟韵都显得没那么困难了。 “我也有点失眠。”她轻声说，目光落在师青绾赤着的脚上。 “怎么突然想到看这个电影？”这个电影应该都看过吧，师青绾回望她。 “因为很经典，不同的时间看，会有不同的感悟。”万俟韵歪着头看她，好像有点醉了。 “哦。”她转过头默默看起了电影，“学姐，声音可以开大一点。” 万俟韵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她拿起遥控器，将音量调高了两格。 “你说，真的会有这样的感情吗？”师青绾看着电影画面有些出神。 “当然有，你不相信？”万俟韵接话，师青绾的眼神里带着一点感慨和羡慕。 “不是不信。”她轻声说，“只是觉得……太奢侈了。” “奢侈？” “对啊，好的感情就像是橱窗里的钻石，好看是好看，可大多数人一辈子都碰不到，就算碰到了，也未必敢伸手去拿。”师青绾低下头，看着自己赤着的脚陷在柔软的羊绒地毯里。 太珍贵的东西，只是看着就让人望而生怯。 更何况有些人活着都挺费劲了，怎么还敢去想别的东西。 察觉到她情绪低落，万俟韵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所以可以试试勇敢一点，说不定有颗钻石在等着你。” “我？”师青绾回头，发现万俟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躺到沙发上，脑袋抵着她的肩膀后面，手还举起来搭在她的头上。 师青绾笑了，看来万俟韵是误会她了，“我根本就不指望这些，有或没有对我来说都一样，我现在这样就挺好的，要是多一个人插足我的生活，我反倒觉得有点麻烦。” 万俟韵的手指在她发间微微一顿，连呼吸都顿了半拍。 她维持着抬手的姿势，鼻尖几乎要碰到师青绾的头发，那股刚洗过的、带着草木清香的洗发水味突然变得有些呛人。 “麻烦吗？” 她的声音比刚才低了许多，带着点被水汽泡过的沙哑，像是在问师青绾，又像是在问自己。 师青绾没察觉到她语气里的涩意，只是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是啊，要适应多一个人的生活，迁就对方的习惯，应付那些突如其来的情绪，还要花时间去维系……多累啊。” 她蜷了蜷脚趾，羊绒地毯的柔软没能抵消心底那点莫名的空落，“一个人想睡就睡，想熬夜就熬夜，不用费心解释什么，多自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第6章 第 6 章 “麻烦……” 万俟韵重复着这两个字，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师青绾突然觉得这话听着好像有歧义，说得像是住在万俟韵家里是个麻烦一样。 “那个……” 她慌忙抬头，连声音都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急，“我不是说在你这儿住是麻烦……” “所以你不喜欢李毅咯？” “啊？” 怎么也没想到万俟韵会突然这么问，师青绾有些卡壳，但为了带过刚才的话题，她还是选择回答，“当然不喜欢。” “可我看他对你献殷勤，你也没有拒绝。”万俟韵说的是那天聚餐的事情。 “我私下已经拒绝过他了，但是他好像听不进去。当着大家的面，我又不好下他的面子。”说到这个事情，师青绾也有些无奈。 “原来是这样。”随着电影的落幕，客厅陷入一片黑暗。 今天的谈话也随之终止，“快回房间睡了吧。” “好。”师青绾起身，活动了一下酸痛的双腿。 黑暗中，万俟韵的声音带着几分克制：“晚安，绾绾。” 她回头万俟韵还躺在沙发上，没有要回房间的迹象，“晚安。” 师青绾回房间后，客厅里只剩下电视关闭后的暗寂，万俟韵抬手搭在眼睛上，雨声被无限放大，敲得窗玻璃嗡嗡作响。 思绪开始混乱，所以师青绾之前或者现在的逃避，都觉得她是麻烦吗？ 那她这么做真的对吗？ …… 第二天一早，师青绾被一阵剧烈的响动惊醒。 不是雨声，也不是风声，而是某种沉重的撞击声，紧接着是某种脆响，尖锐得像要刺破耳膜。 她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狂跳不止，陌生的房间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压抑。 外面的天气黑压压的，好像还在凌晨似的，风声已经变成了呼啸，像是有无数头野兽在疯狂撞击着窗户，震动地啪啪作响。 她起身走到床边查看情况，楼下的垃圾桶翻滚着撞向墙壁，雨势丝毫没有减弱，反而伴随着越来越响的风声，拍打在玻璃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窗外的树被吹得东倒西歪，像是随时会被连根拔起。 师青绾皱起眉，打开手机，里面全是凌晨收到的消息提醒，连发三条红色预警，提醒市民尽量待在室内，远离门窗，防范高空坠物。 她刚划开微信群，就被一连串的视频和照片震住了。 街道已经变成浑浊的河流，积水漫过车轮，漂浮着树枝和垃圾。 家住在老小区一楼的小任发了段实时视频，镜头里，他家客厅的地板已经积了半尺深的水，沙发腿泡在水里，泛出深色的水渍。 他正用小盆徒劳地往窗外舀水，可刚舀出去一点，更多的雨水就顺着门缝和地漏反涌进来。 速度之快，几乎肉眼可见水位在上涨。 “靠！根本堵不住！”小任的声音在视频里异常烦躁，他的老婆正抱着孩子，坐在床上看着他。 师青绾看了看视频发出的时间，凌晨三点。 群里有早起的人在询问情况，但是小任从发了那条视频之后再也没了动静。 然后看到十分钟前，万俟韵在项目群发消息，让大家醒了之后，给她发消息报平安。 她关掉手机呆坐在床上，现在台风还没有登陆就已经是这种情况了，不敢想台风来临时会是什么场景。 “绾绾，你醒了吗？”门板被轻轻叩了三下，万俟韵的声音隔着木门传来，带着晨起特有的沙哑。 “醒了。”她趿着拖鞋跑到门边，给万俟韵开了门。 “刚刚有没有吓到？”巨大的声响把她吵醒了，她就想过来看看师青绾醒了吗。 “没有。”师青绾看着她一脸倦色，“学姐你没睡好吗？” 万俟韵揉了揉太阳穴，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嗯，五点的时候接了个电话，就没怎么睡着了。” “五点？”这么早会是谁给万俟韵打电话。 “对。”万俟韵眉头皱起，显然那通电话让她不太开心，但是面前师青绾，她还是收敛了情绪，轻松地问着：“你早上想吃什么？我来做吧。” 师青绾看着万俟韵眼下淡淡的青影，忍不住说道：“要不我来做早餐吧，你到沙发上休息会儿。” 但万俟韵固执的不让，师青绾也拿她没有办法，只好由着她去，“随便做点什么就好，我不挑食，是热的就好。” “好。”万俟韵慢悠悠地转身走向厨房走去，“那就煮个面吧。” 厨房里传来锅碗轻碰的声音，师青绾站在原地，看着万俟韵忙碌的背影。 窗外的天色依旧阴沉，暴雨拍打着玻璃，但此刻厨房里温暖的灯光和煮面的水汽，却莫名让人心安。 万俟韵在厨房忙碌，师青绾去卫生间洗漱，出来刚好遇上万俟韵把面条端到桌上。 两人沉默地坐在餐桌前，热腾腾的面汤雾气氤氲。师青绾小口啜饮着面汤，偷偷观察万俟韵的表情。 今天万俟韵的情绪一直不高。 “是出什么事了吗？你一直不太高兴。” 万俟韵叹了口气，还没开口，悠长的警报声，就响彻城市上空。 “就是这个，这次的灾情比我们想象得严重多了。” 外面警报声一直回荡，师青绾快连万俟韵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什么？！” 师青绾的声音被警报声劈成了碎片，她下意识地往前倾身，几乎要趴在餐桌上才能听清万俟韵的话。 万俟韵的嘴唇动了动，最终放弃了在这种环境下交谈。 师青绾拿起手机，在网上搜索，试图找到外面警报声的含义，同时她发现许多人被这个警报声吵醒，也在搜索这个警报的含义。 过了许久，那让人揪心的声音终于停下了，被嗡鸣声提起的心脏总算能平复一下了。 但下一秒，心脏再次被提起。 “紧急情况，紧急情况，各位市民请注意。” 空灵的女声通过广播扩散传播，回荡在城市上空。 “当前全市启动洪灾一级应急响应，据水文监测，未来三小时内城区低洼处将出现洪水倒灌，水深预计超过一米。” “所有处于低洼区域的市民，请立即携带必要证件、食物饮用水和保暖衣物，前往就近的高地安全区等待救援。安全区位置已同步至各导航平台，请勿乘坐电梯，沿疏散通道有序撤离。” “全市居民非必要情况，请勿外出！请勿外出！” 广播还在重复，“救援队伍已全员出动，但当前交通中断，部分区域救援可能延迟。请市民保持冷静，相互协助，在安全区域耐心等待。” 广播声在空旷的城市上空反复回荡，像一只不知疲倦的钟摆，每一次重复都在敲打着人们紧绷的神经。 那空灵的女声第三遍念到 “洪灾一级应急响应” 时，师青绾的脸色才有所缓和。 她听见消息时，很想立刻动身做点什么。 但事实上，她坐在餐桌前动也没动，只是一遍遍听完广播里的应急响应，脑子里一片空白。 其实到现在为止，她还是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事情怎么一下变得这么严重。 她在这里读书，也经历过大大小小的台风和暴雨，从来没有一次这么严重。 万俟韵家住16楼，她倒不担心，洪水会涨上来，她担心的是食物和饮用水，照这个情况，一两周之内肯定解决不了这个事情，食物和水足够吗？ “别担心。” 万俟韵伸手覆上师青绾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皮肤渗进去，“我们现在还是很安全的，安心待在家里不出门就好了。” “嗯。”师青绾轻轻点头，压下心里的慌张，碗里的面条还剩大半，但是她现在已经没什么胃口吃了。 心思都广播吸引过去了，她拿起手机在平台上搜索，师青绾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像是在翻阅一本沉重的灾难纪实。 几乎是同一时间，各地都下起暴雨，微博热搜榜前十有八个带着 “洪灾”、“暴雨”的标签。 # 全国多省市启动一级响应 #的词条后面跟着鲜红的 “爆” 字，点进去全是触目惊心的视频。 她看了几个视频，想起小时候看过的末日电影，天地间一片混沌，人类在灾难面前渺小得如同蝼蚁。 现在手机里的画面，和电影里的场景渐渐重合，只不过这次没有超级英雄来拯救世界，只有无数普通人在洪水里挣扎求生。 好像世界末日真的降临了。 “绾绾？” 万俟韵的声音把她从恍惚中拉回现实。 师青绾抬头，发现学姐正盯着她的手机屏幕，眉头皱得更紧了，“别总看这些，越看越慌。” 万俟韵伸手抽走她的手机，随手放在餐桌一侧，让她安静吃饭，不要慌张。 见她皱眉，师青绾乖乖埋头吃饭，不再多说什么。 没过几分钟，万俟韵的手机振动起来，她看了看来电显示，表情认真起来，起身走到窗边接通电话。 “喂，您好。” …… “对，我是，李师是吗？” …… “好，我马上出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 第7章 第 7 章 “你要去哪儿？” 见万俟韵换好衣服打算出门。师青绾有点担忧，刚才全市才广播了紧急通报，让大家非必要不外出，万俟韵现在就要出门。 外面的雨那么大，万俟韵看起来就是一阵风都能被吹走的样子。 “我就到小区门口，你要和我一起去吗？”万俟韵本想让她安安稳稳地待在家里，可看她一脸放心不下的样子，还是发出邀请。 “好。”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与其在家里担心，不如和万俟韵一起去，有什么问题她还能帮帮忙。 “雨衣在柜子里。”她轻声说，“穿好了我们一起下去，他们差不多快到了。” 单元门刚推开一条缝，狂风就咆哮着撞了进来，差点把门从师青绾手中掀飞。 “你小心一点！”万俟韵扶住她的肩膀大声说道，外面的风声太大她们两个交流起来很费劲。 师青绾点点头，紧了紧身上的雨衣，跟着万俟韵朝小区门口去。 踏下台阶的瞬间，积水立刻漫过了她们的脚踝。师青绾倒抽一口冷气，透过鞋子缝隙渗进来，袜子瞬间湿透黏在皮肤上。 雨比从窗口看到的还要猛烈千万倍。豆大的雨点不是落下，而是横着抽过来，打在脸上像被碎石子砸中。 师青绾不得不半眯着眼睛，脸上很快就挂满水珠。 她发现这么大的雨，像她们这样出来的人还有几个。 大家都目标一致地朝着小区大门走去。 “你拉紧我！”师青绾的手指被万俟韵紧紧攥住，两人的掌心之间积了一层冰凉的雨水，却奇迹般地保留着一小块温暖的接触面。 艰难地走到小区门口，万俟韵看见停在小区门口的小货车，一个中年男人穿着黑色雨衣正一箱箱地往车下搬着货物。 “李师？”万俟韵走到男人面前试探性地叫了一句。 男人抬头打量了她一眼，“万俟韵是吧？” 万俟韵点点头，男人把卸下的货物都装在一个板车上，推给了她，“这些东西都是你们的，要点一下数吗？” “不用了，谢谢李师。”万俟韵摇摇头，雨水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在板车金属扶手上。 师青绾打量着快有人高的货物，三个大纸箱被稳稳地放在板车上，纸箱已经被大雨浸湿，支撑力开始变弱。 “那行，你们赶紧回去。”李师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露出被烟草熏黄的牙齿，“这鬼天气，不知道还要下多久。” 这是小区里又有人来到货车面前。 “颜小姐是吗？” …… 万俟韵握住板车把手，手臂因用力而绷紧，箱子堆在那儿不动看上去没什么，真正上手才知道都多重。 她费劲地拉着板车，滚轮艰难移动了几步。 师青绾立刻绕到后方，双手抵住箱子，帮着她一起推。 进了单元楼，风声雨声被厚重的门隔绝在外，两人都长长舒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垮下来，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轻松。 万俟韵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额前湿哒哒的碎发贴在皮肤上，她看向师青绾，嘴角牵起一抹浅浅的笑：“还好有你，不然我一个人真够呛。” 师青绾也跟着笑了笑，她小心地扶着纸箱，第二层纸箱的侧面已经软塌下去一块，指尖能感觉到纸板的湿软，稍一松手，整箱东西仿佛就要散架。 “得扶紧点，” 她低声说，手臂用力抵着箱子，“这纸壳子泡得快烂了。” 很快到了16层，电梯门 “叮” 的一声开了。 一个男人倚在走廊的窗户旁抽烟，烟头明灭的火光在昏暗的楼道里格外显眼。 他穿着件黑色夹克，头发油腻腻的，看见她们推着板车，眼皮懒懒地抬了下，目光在软塌的纸箱上停留了几秒，带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审视。 空气瞬间凝重起来，师青绾下意识握紧了扶着箱子的手，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万俟韵拉着板车，脚步迈得又快又稳，尽量不发出多余的声响。 男人吐出一口烟，烟雾在昏暗的楼道里缓缓散开，他的目光像黏在她们身上似的，从板车上的纸箱移到两人湿透的雨衣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这么大的雨，还弄这么多东西回来？” 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万俟韵没有回头，只是拉着板车的手更紧了，“家里用的。” 她的声音简短而冷淡，脚下的步伐丝毫没有减慢。 万俟韵打开门，和师青绾合力把板车拖回屋，反手 “砰” 地一声关上了门，还迅速扣上了防盗链。 总算安全了。 万俟韵扶着玄关柜子喘了口气，把身上的雨衣脱下，打算去洗个澡。 外面的雨太大了，就算是穿了雨衣，雨水也从领口的缝隙处流进去，把里面的衣服打湿透了。 师青绾对刚才的男人还是不太放心，她悄悄贴在门上，透过猫眼往外看，只见刚才那个抽烟的男人还在走廊里，正对着她们家的门张望。 师青绾心一沉，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万俟韵，转头时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万俟韵身上，便有些移不开眼了。 湿透的上衣紧紧贴在万俟韵的身上，勾勒出她纤细却不失力量的脊背曲线，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那人还在看我们？”万俟韵解开两颗袖口，察觉到师青绾脸色的异样。 腰腹处衣料因为动作牵拉变得半透明，隐约可见一道凹陷的腰线，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想，万俟韵此刻被雨水浸透的模样，竟让她生出一种陌生的悸动。 “绾绾？” “啊？”师青绾如梦初醒，耳根瞬间烧了起来。她急忙转回头盯着猫眼，强装镇定地说，“没错，他在看我们这边……” “让我看看。”万俟韵轻声说，手臂从她耳侧越过撑在门上。 这个近乎拥抱的姿势让师青绾后背窜过一阵战栗。她缩着脖子往旁边让了让，却因此更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潮湿的气息。 万俟韵的侧脸近在咫尺，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她眯起眼观察时，喉结随着呼吸轻微滑动，领口敞开的皮肤上还沾着几滴未干的水痕。 “我记得这个人，他是1602租户的男朋友。”万俟韵压低声音，湿热的气息拂过师青绾耳尖，“他回屋了……” 师青绾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却还是注意到万俟韵说话时脖颈拉出的优美线条，以及湿衬衫下隐约透出的内衣轮廓，青色的，边缘绣着小小的…… “好看吗？”万俟韵突然转过头，鼻尖几乎擦过师青绾的脸颊，眼中带着笑意。 师青绾的呼吸瞬间凝滞，她慌乱地后退半步，后腰却撞上玄关柜，发出“咚”的闷响。 她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耳根的热度顺着脖颈一路蔓延，连带着胸口都烧得发慌。 偷看就算了，还被发现了，师青绾已经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万俟韵已经收回了撑在门上的手，转过身时眉梢还挑着，眼底却没什么责备的意味，反而带着点促狭的笑意。 她甚至故意往下拉了拉敞开的领口，指尖擦过锁骨处的水痕：“我问你，好看吗？” “我、我没看清……”师青绾脸颊通红，撇过头不敢看她。 “哦？” 万俟韵拖长了语调，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的头转回来。指腹带着雨水的凉意，却烫得师青绾浑身一颤。 “那要不要凑近点，看清楚？”说着，抬手要解开第三颗纽扣。 师青绾被她的举动弄的紧张不已，她惊慌的推开万俟韵，手掌推到她胸口时，指尖触到湿冷的衣料下那一点温热的柔软，整个人像被电流击中般猛地缩回手，“万俟韵，你别戏弄我。” 师青绾没怎么用力，但万俟韵没站稳，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抵在柜子的把手上，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眼底的笑意淡了些，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推开的胸口，又抬眼看向师青绾通红的眼眶，那点促狭的心思忽然就散了。 “吓到你了？” 也没心思去管后背的疼痛，她放软了声音，抬手想去碰师青绾的肩膀，却被对方像躲避什么似的偏头躲开。 她不敢去看万俟韵，只能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尖，鞋面湿哒哒的，动一动还会往外渗水，鞋边还沾着泥点。 刚才偷看的画面、被抓包的窘迫、万俟韵故意拉扯领口的动作，还有自己那阵不受控制的悸动，像团乱麻缠在脑子里，让她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万俟韵看着她这副样子，有些心疼。她走过去，没再做什么亲昵的动作，拿起一旁的毛巾递给她：“擦擦脸吧，都是水。” 师青绾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胡乱在脸上抹了两把。粗糙的毛巾蹭过发烫的皮肤，让她稍微冷静了些。 “刚才是我不好，逗过头了。” 万俟韵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点歉意，“别往心里去。” 师青绾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在毛巾里。她知道万俟韵不是真的要责怪她，可那种被戳破心思的羞耻感，让她想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 第8章 第 8 章 浴室门关上的声音并不重，但却让她松了口气。 师青绾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让唤醒自己的理智，她迫切想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抑制自己脑子里奇怪的想法。 “冷静点，师青绾。”她小声告诫自己，不能被万俟韵的行动影响，“她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她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定义万俟韵的行为。 这个女人总是这样，游走在玩笑与认真的边缘，像只狡猾的猫，用爪子轻轻挠你一下，又在你想要抓住她时灵巧地跳开。 永远也分不出她是真心还是假意，不知道会不会是她又一次戏弄。 雨衣被解下胡乱挂在门后，水珠顺着褶皱滚落，在地板上积成一小滩。 她看着刚被推回来的物资，纸箱边缘已经泡软了，潮湿的瓦楞纸摇摇欲坠已经支撑不住，于是决定先把里面的东西整理出来。 泡软的瓦楞纸在师青绾手中变形，她抱起箱子小心的把它们一个个放到地上，然后机械的拆开。 三个箱子里满满当当的都是生活物资，食物，饮用水，甚至还有一些基础药品。 刚才她还在担心水和食物的问题，结果万俟韵已经把问题都解决了。 这些东西足够维持她们一段时间的生活了，她看着摆满客厅的物资，从心里觉得万俟韵真的很厉害。 万俟韵洗了个澡，清清爽爽的从卧室出来，抬手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脸颊还带着被热水蒸腾出的红晕。 她一眼就看见师青绾还蹲在客厅地板上整理物资，身上还是那件被打湿的衣服。 “绾绾。”她叫着师青绾的名字，眼中闪过一丝不开心，“怎么还不去换衣服，会着凉的。” 师青绾蹲在地上欲言又止，万俟韵看着同样湿透的人，好像有点明白了，“我去给你拿，你快去洗澡。” 万俟韵从衣柜里拿了一套衣服和新的内衣裤，递给她，让她选。 “这些你都可以穿，都是新的。” “谢谢。” “绾绾，别总说谢谢。” 师青绾浴室洗澡了，温热的水流驱散了身上的寒意，却驱不散心头那股莫名的躁动。 “别总说谢谢……”万俟韵的话在耳边回响，带着她慵懒腔调。 洗完澡出来，客厅里的东西已经被收拾得七七八八，饮用水也被摆到角落里了，万俟韵正趴在沙发上侧着头刷手机。 看上去手机的内容不太舒展乐观，万俟韵皱着的眉一直没舒展。 师青绾走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现在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不太好，你看看。”万俟韵把手机递给她看，搜索的是师青绾租住小区的情况。 手机屏幕上，大写加粗的新闻标题十分惹眼：【暴雨持续肆虐，城西区多处发生严重内涝】。 配图中，浑浊的洪水已经淹没了一楼窗户，她熟悉的那个小区门口，保安亭只剩下顶棚露在水面上。 背景音的暴雨声，夹杂着一些人哭喊崩溃的声音。 虽然提前收到预警了，但是水位涨得很快，大家都拖家带口的，没有那么及时撤离，现在都被困在小区里了。 “水位还在涨。”万俟韵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带着少有的凝重，“刚才物业在群里发了通知，地下车库已经开始进水了，提醒我们车上有贵重物品赶快取上来。” “照这个程度的降雨量，我们小区很快也会被淹……” 万俟韵没再说下去，她抬眼看向师青绾，瞳孔里映着窗外昏沉的天光， 师青绾的目光落在她紧抿的唇上，那片唇瓣刚才还带着玩笑般的温度，此刻却抿成了一条直线。 “我刚刚看了下，市政发布的安全点离我们小区最近的只有五公里。”万俟韵轻呼出一口气，似乎下了好大的决心，才说出口。 师青绾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客厅的落地窗外，雨幕已经把远处的楼房晕成了模糊的影子，雨点砸在玻璃上的声音越来越急。 万俟韵抓起沙发上的抱枕抱在怀里，下巴抵着柔软的布料蹭了蹭，像是在寻求某种安慰，“绾绾，我想知道你怎么打算的？” 师青绾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睡衣下摆，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心里一片漠然。 果然，什么放宽心，想住多久都可以，万俟韵的挽留都是暴风雨里的临时客套，是她当真了。 “……我明白了。”声音比她想象中要平静，甚至能听出一点刻意装出来的轻快，“我现在就收拾东西。” 她背脊挺得笔直，没再看万俟韵一眼，起身就要往客房走，生怕泄露出半点狼狈。 “等等！”万俟韵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掌心贴着她微凉的皮肤，“你明白什么了？” 师青绾没有回头，只是微微挣了一下，没挣开。 “我会离开的，多谢你这两天的照顾。”师青绾没有转头，万俟韵也看不见她的表情。 “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我不想你走，但是我不知道该让你走，还是该让你留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万俟韵的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师青绾腕间细腻的皮肤，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音，她有些难过。 “绾绾，这里被淹也只是时间问题，这里地势高，受灾或许没有其他地方严重，但是我不确定我准备的这些能不能让我们俩撑到洪灾过去，如果事情超出我预计的情况，那我们就会被困在这里，到时候再等求救会很困难。” “安全点那边，毕竟是国家救援，再怎么样国家都会保护你的安全，现在你还有机会选，等雨势下大了，小区被洪水堵上，你就没有机会再选择了。” 她拉着师青绾坐下，声音温和地和她分析利弊。 “之前让你这里住下，我没问过你的意愿，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对还是不对，我很担心没给你选择的机会，以后你会怪我。” “所以我想询问你的想法，你是走是留我都会不会拦你，我私心是很希望你能留下，但我……不能替你做决定。绾绾，你别误会我的意思。” 师青绾终于转过头，对上她的眼睛。 她在认真观察，观察万俟韵说的是不是真话，语气有没有勉强，如果有一点点这个意思，她毫不犹豫离开。 万俟韵坦然地被打量，丝毫不惧她的目光。 师青绾呼吸微滞，她垂下眼，声音低低的：“抱歉，我以为……” “以为什么？”万俟韵向沙发边上凑近了一点，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膝盖，“以为我那些话都是客套？以为我会随便让人住进我家？” “你总是这样。”万俟韵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带着几分无奈的叹息，“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就自己先判定了结局。” 当初也是，现在也是。 师青绾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两下，像是被风吹动的蝶翼。 她能听出来，万俟韵是在说以前的事情，她沉默着没有回答。思考了一下如果真要留下，要考虑的事情很多。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如果我们俩都留在这里，那些东西也只够半个月的，这个雨势，半个月以后，情况未必会好……” 听出她的意思，万俟韵突然站起身，拉着师青绾去了储物间前。 “你看。”万俟韵按下墙上的开关，灯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师青绾倒吸一口冷气，整面墙的货架上整齐码放着密封的食品箱、桶装水，还有一些应急药品。 她大致盘算了一下，这些东西足够两人生活两三个月，她诧异地看向万俟韵，为什么她会准备那么多东西，一个人准备这些东西也太夸张了。 万俟韵也给出合理的解释，“因为这次是超强台风，担心受灾的时间会比较长，所以我准备的东西比较充足。” 是这样吗？ 师青绾有些怀疑，对一个人来说，这些东西有点太多了。 万俟韵摸了摸鼻梁，眼神闪烁两下。 “绾绾，现在的物资还能维持几个月，你的想法是……” 她眼底闪烁的光芒太过明亮，像是暴风雨夜里唯一亮着的那盏灯，让人无法忽视。 师青绾确定万俟韵是真的想让自己留下来，否则不会让她知道家里还有这么多物资储存。 可是为什么呢，她们已经很久不联系了，再见面也不过是普通同事的关系。 为什么万俟韵要对她怎么好，她没什么可以交换的东西。 “你……” 师青绾张了张嘴，想问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问什么呢？问个原因，非要追根究底，可是这样会不会她特别矫情。 “绾绾。” 她一眼看出师青绾的犹豫，师青绾是个很怕打扰别人的性格，她需要一个理由说服自己，“是我怕一个人待着太无聊，想找个人作伴。” 万俟韵稍稍松开手，转而轻轻拍了拍师青绾的手背：“你留下来，不是给我添麻烦。真遇到什么事，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在家里还能说说话，真要是断了电，还有人陪，你知道的，我怕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 8 章 第9章 第 9 章 这个理由一点都站不住脚。 她知道万俟韵不是怕黑，是怕麻烦。 大学时，动画社组织过一次露营联谊，万俟韵不想去，就随便找了个借口，说怕黑，拒绝了。 后面这个事情传开，万俟韵怕黑这个事大家都知道了。 但是师青绾见过她因为赶时间，从漆黑的小树林穿过。没有怕黑的人会像她这样去走夜晚没有照明的小路。 这个理由现在被她明晃晃地拿来当作借口。 师青绾看着万俟韵眼底微弱的希冀，那点藏在心底的抗拒像被温水浸泡的糖块，慢慢化了。 师青绾垂下眼睫，轻声说：“那我留下，学姐不要觉得我麻烦就好。作为交换，我可以帮你做饭，打扫卫生。” “不用，你能陪我，我开心还来不及。”万俟韵的声音像被阳光晒过的棉花，暖得发颤，眸光在雀跃，为师青绾留下感到开心。 “总得让我做点什么吧。”师青绾没有听她的，坚持要这么做。 万俟韵也只能点头答应了，结果是好的就可以了。 师青绾发现自从她答应留下之后，万俟韵心情都好了不少。 两人坐在沙发上休息，师青绾在看电视新闻，万俟韵刷手机，手指在业主群里慢慢滑动，看着大家分享的各种消息，心里倒也平静。 眼下的情况，她们不主动出去添乱就好了。 忽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客厅里的宁静。师青绾看了眼来电显示，是李毅，她愣了一下才接起。 “绾绾，你现在怎么样？安全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担忧，背景里还有隐约的雨声。 “我没事，挺好的。” 师青绾的声音放得很轻，下意识瞥了眼身边的万俟韵，她划消息的速度变慢了，像是被按了慢速播放。 万俟韵悄悄竖起了耳朵，虽然眼睛还盯着手机，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通电话上。 她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模糊的男声，似乎在问师青绾情况。 “我在朋友家，她这儿挺好的。”师青绾的声音又轻又软，像在安抚对方，“物资都够用，不用麻烦你了。” 朋友。万俟韵在心里咀嚼这个词，指尖无意识地在手机边缘敲打。她应该觉得满足的，至少不是同事这样生疏的称呼。 但胸腔里还是泛起一丝酸涩，像是喝了一大口没熟透的橘子汁，她们明明可以是更亲近的关系。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还在说着什么，师青绾没说太多话，就只是不停地拒绝和道谢。 几次之后，她突然说：“李毅，我这里信号不太好了……” 万俟韵差点笑出声，这个借口太拙劣了，客厅里的信号明明满格。 她扭头看去，师青绾一点也没有扯谎的心虚，反而理直气壮地按下了挂断键，把手机往沙发上一丢，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万俟韵挑了挑眉，故意把手机举高晃了晃：“奇怪，我这信号满格啊？” 师青绾斜睨她一眼，朝她伸手：“那学姐能借你手机给我去回个电话吗？” 万俟韵被呛住，默默握紧了自己的手机。 “我看错了，信号确实不好。”她立刻改变口风，和师青绾同一战线， 师青绾白了她一眼，看她还说不说这种话了。 “他和你说什么了？”万俟韵清了清嗓子，故作随意地转移话题。 师青绾玩着手机，疑惑道：“学姐不是都听见了吗？” “没听清，所以想知道。”万俟韵也理直气壮地问了。 师青绾抬眼看她，故作底气的询问让她有点想笑：“他说他们小区地势高，物资充足，还有备用发电机，让我去他家住，他家有多余的房间。” 万俟韵脸色沉下来了，明明有那么多方式可以帮助她，非得选一个意图最明显的，听着就让人生气。 “现在……现在是特殊时期，人心叵测。” 万俟韵找了个理由提醒师青绾。 师青绾把手机倒扣在沙发上，语气轻快，“所以我拒绝他了，我又不是傻子。” “他倒是会挑时候献殷勤，这么拙劣的借口，你以后少理他，肯定没什么好心思。”万俟韵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愠怒。 可是，她的借口也不高明。 师青绾心里默默吐槽。 她知道万俟韵把她留下来的另一个原因，她一直想知道当初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断绝联系，当初万俟韵来找过她几次，就想询问原因，但是她一次都没有见。 如果不是万俟韵到这里来上班，如果不会暴雨被困在一起，她们的交集也就此止步了。 再次见面这么久，万俟韵总是时不时提起这件事，旁敲侧击的打探，但是师青绾不想回忆。 “学姐。”师青绾突然开口，那“你有没有觉得，李毅做的这些事情，有一点点熟悉。” 万俟韵一顿，顿时就不说话了。 “他找了个理由，想让我过去住。” 她慢悠悠地开口，带着点笑意，“学姐今天，也找了个理由，让我留下来。” “他没什么好心思，那学姐你呢。”师青绾把抱枕往怀里拢了拢，下巴抵在柔软的棉布上，歪着脑袋看她。 “那绾绾猜猜，我打的什么坏心思？”万俟韵坦然面对，确实她心里也有一些不可告人的小心思，她的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带着点刻意压低的沙哑，尾音轻轻勾了一下，还撑起身体故意朝她这边靠了靠。 师青绾见她这样就知道她又起坏心思了，万俟韵有时就是这样，时不时喜欢恶作剧一下，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她就经常被万俟韵捉弄。 以前她总喜欢和人保持一点社交距离，自从认识万俟韵以后，这个习惯也被一点点磨没了。 “猜不到。” 师青绾不自在地别开眼，假装去看窗外的雨帘，语气故作平淡，“毕竟学姐的‘坏心思’，从来都藏得挺好。” 万俟韵低笑出声，笑声像碎冰撞在玻璃杯上，清脆又带着点凉意，她没再往前凑，却也没坐回去，就保持着这个不远不近的距离，“那你好好想想，猜对了有奖励。” “什么奖励？” 师青绾还是忍不住问，声音里带着点被拿捏住的无奈。 万俟韵却卖起了关子，伸出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说了是奖励，提前剧透就没意思了。” 她的指尖离师青绾的脸颊很近，带着点微凉的温度，师青绾下意识地往旁边偏了偏，躲开了。 她也不恼，只是笑着说，“不限时间哦，绾绾。” 说话间，她的手机发出数条消息提示，点开一看是业主群。 “绾绾，我把你拉到业主群吧，以后物业发通知、邻居们互通消息，你都能第一时间看到，现在这种时候可以多关注一下群消息，有什么事情在群里沟通也方便。” 万俟韵说着就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滑动，点击邀请，“你快进群。” 师青绾也不拒绝，点下 “同意”，加入群聊。 这是九幢的小群，整栋楼的业主都在里面了，也就100多人在群里。她刚进群，马上又有消息出现，0703的业主在抱怨暴雨把车库淹了，他才买的新车，现在车子肯定报废了。 看着 0703 业主连发三条语音，每条都带着气急败坏的声音，其他业主也在群里安慰。 1401：【别气了哥，先看看保险能不能赔，现在最重要的是人没事。】 0803：【大家的车都泡水里了，天灾没办法，保护好自己就好了，这些事等暴雨过去再说吧。】 …… 0102：【你们只是车子泡水，照这种雨势，我们一楼的房子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物业能给个解决方案吗？】 小管家：【@0102，尊敬的业主如果雨势真的过大对一楼造成影响，我们会负责协调，保护好业主的人身财产安全。】 此话一出，其他业主顿时没了声音，这么一对比，他们损失一辆车好像也算不上什么。 如果雨势持续加剧，低层住户的处境确实更为危险。 师青绾看着群里不断刷新的消息，0102的业主又发了几条消息，说水位已经快漫上台阶了，物业正在紧急堆放沙袋。 小管家：【物业已经在加紧排水了，并且已经制定了抗洪方案，请各位业主放心。】 管家在消息群里安抚大家的情绪，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能拖延一时。 原本熟悉的城市景观此刻已被雨水模糊成一片灰蒙，远处的建筑物只剩下朦胧的轮廓，低洼处的街道已经完全被浑浊的积水淹没。 透过窗帘的缝隙，两人沉默地看着这场似乎永无止境的暴雨。 像是要把世界冲刷一遍。 小管家：【关于防范台风天气的温馨提示@所有人? 紧急通知：据气象部门最新预报，超强台风 “塞壬” 将于今日 21 时前后在本市沿海登陆，预计最大风力可达 17级。 请各位居民立即停止户外活动，加固门窗，储备应急物资，远离阳台、窗户等危险区域，做好防台风和防汛准备，确保人身安全！ 如遇紧急情况或需要帮助，请立即致电物业客服中心热线，我们将竭诚为您服务。】 台风要来了，就在今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 9 章 第10章 第 10 章 手机屏幕上 “17 级” 三个字像淬了冰，刺得人眼睛发紧。 “没剩几个小时了，我们得赶紧准备了，我去找点胶带贴在窗户上，你去给家里所有电子设备充电，我房间床头还有两个充电宝也充上电。 ”万俟韵有条不紊地交代着。 很快，客厅能插电的接口全被她占满了。手机、平板、笔记本电脑一字排开，充电图标在屏幕上亮起，像一排小小的警示灯。 她想起万俟韵的嘱咐，又进她的卧室，果然在床头看见两个大毫安的充电宝，同一个款式，黑白两色的各一个，也拿出来充上电。 顺便也把卧室里的窗户都贴上米字，客厅那面大的玻璃窗就交给万俟韵去贴。 等她从卧室里出来，万俟韵正踩着椅子往窗户上贴胶带。客厅那面落地窗足有两米高，整块玻璃从地板一直顶到天花板，长度大概有六七米。 师青绾看着这面大落地窗，心里有点打鼓，也不知道这玻璃能不能抗住那么强的台风，只能祈祷这玻璃的质量能好点了。 万俟韵认真贴着胶带，这玻璃太大，得贴成网格状才管用，光画米字不够。 她手里的胶带已经拉到第三道竖线，透明的胶面在阴沉的天光下泛着冷光，纵横交错的线条把整块玻璃分割成无数个小方格，像给窗户套上了一层隐形的铠甲。 还没贴到一半，不停上上下下的动作就已经让她有点累了，后腰也开始隐隐作痛。 她停下来撑了撑腰，准备继续把剩下的贴完。 师青绾看着万俟韵撑着腰的样子，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她快步走过去，轻声说：“你下来歇会儿吧，剩下的我来贴。” 万俟韵回过头，咧着嘴强撑：“没事，很快就贴完了。” “快下来。” 师青绾坚持，她伸手去扶万俟韵，“我很快就弄完了。” 万俟韵拗不过她，只好搭着手顺着她的力道从椅子上下来，师青绾扶她的时候不经意碰到了她的后腰，万俟韵突然倒吸一口凉气，身体猛地一僵。 “怎么了？” 师青绾立刻察觉到不对，紧张地追问，“你是哪里很疼？” “早上撞到腰了，后面有点疼，你能帮我看看吗？”万俟韵撩开衣角，请她帮忙看看。 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天光一看，看见万俟韵后腰一片青色的瘀伤，形状像是被什么硬物硌到了。 师青绾立刻想到了早上推万俟韵的那一下，万俟韵皮肤很白，一点异色都十分明显，“对不起，有点青了。” “你现在就去沙发上坐着，剩下的胶带我来贴，药在哪里？我去拿。”她当即就开始补救。 “不用……”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她被师青绾推着坐到沙发上。 万俟韵妥协，她指了指电视柜的抽屉：“在最下面那个抽屉里，有瓶活血化瘀的喷雾。” 师青绾去抽屉里翻出喷雾，走到万俟韵身后，小心翼翼地掀开她的衣角，对着那片瘀伤轻轻喷了几下。 冰凉的药剂落在皮肤上，让万俟韵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喷雾瓶的 “嘶嘶” 声戛然而止，她很想提醒万俟韵不要发出这种奇怪的声音，感觉怪怪的。 “有点凉，马上就好了。”她耳朵有点烫，低声提醒着。 万俟韵没察觉到她的异样，只是含糊地应了声。 “你坐会儿，我先去把窗户贴了。”师青绾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走到窗户边。 麻利的拿过胶带踩上椅子，动作比万俟韵更轻盈些，利落的扯出胶只凭着指腹的巧劲快速扫过，胶带就服服帖帖地粘在玻璃上，连边角都没起一点翘。 竖线与横线的交叉处尤其利落，每个方格几乎大小均匀，像是用尺子量过一般。 很快就把剩下的窗户都贴完了。 万俟韵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忽然想起大学时师青绾帮动画社剪分镜的样子。 师青绾永远是做事最认真也最出色的那个，那时候万俟韵就觉得，师青绾看似温和的外表下，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只是很少在外人面前显露。 把家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确定都贴好胶带了，这才放心。 担心台风来了会停电，师青绾中饭直接做了顿火锅，两人一起慢悠悠地吃，享受台风来前最后的宁静。 晚上不到七点，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台风还未登陆，但摧枯拉朽的气势已经展开。 远处的天空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撕扯着，云层翻滚，时而泛出诡异的青灰色，时而透出暗沉的紫红。 风开始变得狂躁，树枝剧烈摇晃，最后因承受不住摧残而折断。狂风卷着树叶和细小的枝干，冲天而起，狠狠砸在玻璃上。 师青绾站在落地窗前，透过胶带分割的网格望向外面。 街道上的路灯忽明忽暗，有几盏已经彻底熄灭，只剩下零星的光点倔强地亮着。 远处的广告牌被风吹得“哐当哐当”作响，像是随时会被掀翻。 空中不知从哪里卷来的衣服，像面褪色的旗帜在半空飘飞，时而被狂风死死按在玻璃上，印出模糊的布纹，时而又被猛地拽向天际，化作雨幕里一闪而过的灰影。 地面上，浑浊的雨水早已漫过小腿，此刻正裹挟着路边的共享单车、垃圾桶，甚至还有几辆被冲得失去控制的小轿车，在街道上汇成一股狰狞的钢铁洪流。 那些原本停在停车位上的车辆，此刻像玩具般被水流肆意冲撞，金属外壳在撞击中发出刺耳的扭曲声，车窗玻璃碎裂的脆响隔着风雨传上来，听得人心里发紧。 不远处的电线杆也没能幸免，有两根已经彻底倾斜，电线垂落在洪水里，偶尔闪过一丝诡异的电火花，随即又被汹涌的水流吞没。 这才仅仅只是开始，城市就已经一片混乱了，台风如期而至。 整栋楼突然开始轻微地晃动，起初师青绾还以为是错觉，可随着晃动越来越剧烈，水杯开始在餐桌颤动，窗框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地、地震？”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煞白脸色，手指无意识地抓住沙发扶手，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不是地震。”万俟韵拉住她，声音像锚点般，沉稳地让师青绾冷静下来，“是台风风压，高层建筑都有防风设计，会随着强风轻微摆动，这样反而更安全，别害怕，这是正常现象。” “是这样吗？”师青绾惊魂未定，声音还带着怀疑，她以前生活在内陆，根本接触不到这些，台风也是这几年才接触到的，根本不知道楼房还有防风设计这一说。 “还要多久，台风才能过去？”师青绾脸色惨白，总感觉房子摇摇欲坠，下一秒就要塌了。 现在楼外的情况，她们跑都没办法跑，有一种横竖都是死的感觉。 “这说不好。”万俟韵抿着唇，房屋颤动得幅度越来越大，让她都觉得有点不正常，感觉脚下的地板像海浪一样起伏不定，两人都快要站不稳了。 就连万俟韵的脸色也不好了，玻璃窗在狂风的挤压下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咽声，像是某种被困住的野兽在嘶吼。 胶带绷紧的纹路在窗面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随着楼体摇晃不断扭曲变形。 师青绾紧张地抓住万俟韵的衣摆，最后有点受不了的拉着万俟韵躲到浴室里。 浴室的空间逼仄，瓷砖地面泛着潮湿的凉意，师青绾拉着万俟韵躲进浴缸，万俟韵跟着坐进来，后背抵着冰冷的瓷砖，伸手将师青绾揽进怀里。 浴缸的弧度刚好能容纳两人，肢体相贴的地方传来彼此急促的心跳，像两柄小鼓在狭小的空间里共鸣。 “别怕，这里很安全，就算楼塌了，这个位置也是最后才会被压到的。”万俟韵摸着她的头发，轻声安慰。 “嗯。”师青绾小声地回应着，此刻已经顾不上什么距离了，她把脸埋在万俟韵胸口，鼻尖蹭着对方衣服的褶皱，能闻到洗衣液的果香，也可以清晰听见对方有力的心跳声。 她能感觉到万俟韵的手，有节奏地拍着她的后背，不停地安抚她。 此刻声音，触感，气味，万俟韵的一切将她包裹起来，悄悄抚平她心中的恐惧。 像是被温柔的水包裹着，能抵挡外面一切的入侵，这甚至比躺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连头发丝都不露出来更有安全感，师青绾的眼眶突然湿润了。 她把头埋得更深了，悄悄攥紧万俟韵胸前的衣料，不想让万俟韵察觉她的失态。 浴室外的风声依旧凄厉，楼体的摇晃也未曾停止。 但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在万俟韵怀中，所有的恐惧都奇异地沉淀下来。师青绾甚至能听见对方平稳的呼吸声，一下一下，像海浪轻拍礁石的节奏。 也许天亮后世界会一片狼藉，但此刻被温柔包裹着，好像什么都不用怕了。 万俟韵心疼地看着像小猫钻猫窝一样往自己怀里挤的人，她的情绪一直处在失控的边缘。 “都会过去的，别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 10 章 第11章 第 11 章 时间像是被无限拉长，师青绾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起初她还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外面不时传来骇人的巨响，风声里夹杂的重物坠落声、金属扭曲声，玻璃破碎的声响，还有人惊恐的尖叫，每一种声响都让她指尖发紧。 万俟韵的呼吸始终平稳，仿佛外面天崩地裂都与她无关，她将师青绾护在怀中，连头都没有抬一下，手掌有节奏地拍着她的后背，像给慌乱的心跳打拍子。 渐渐地，那些可怖的声响就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楼体的摇晃渐渐变得规律，像一艘经历风浪后终于找到平衡的船，逐渐稳定下来，外面一片宁静。 “好像……没怎么晃了？”师青绾试探性地开口，声音因为长时间沉默而有些哑。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嘴唇几乎贴在万俟韵颈侧，说话时气息拂过对方突起的锁骨。 万俟韵终于稍稍松开手臂，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她的侧脸在浴室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锋利，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那是一种死寂般的宁静，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按下了暂停键，刚刚还肆虐的狂风和喧嚣的声响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连雨也不再下了。 仅听声音万俟韵就大致判断出情况了，“我们现在应该在台风眼里，看样子应该能安静一段时间。不过这是暂时的，等台风眼过去，刚才的事情，我们可能还要再经历一遍。” 她声音带着刚从紧绷中松弛下来的沙哑，抬手撩起师青绾散乱的头发，指尖不经意蹭过对方的耳廓。 师青绾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理智归位，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人贴得有多近。 她的膝盖抵着万俟韵的膝盖，胸口几乎贴着对方的肋骨，连呼吸都缠绕在一起。 “要不要出去看看情况？”师青绾撑起身体和万俟韵拉远了距离，声音里带着一点刻意的轻快。 “好。”万俟韵点点头，说着朝师青绾伸出了手，“能拉我一下吗？腿有点僵了。” 师青绾连忙拉住她的手，把她从浴缸里拽起来，她的手光滑细腻摸着一片冰冷，像是常年不见阳光的玉石，拉着让人舍不得松开。 “很难受吗？”看她活动着四肢，师青绾有些歉意，她总在给万俟韵带来麻烦。 “没事，走吧，我们出去看看。”万俟韵摇摇头，带着师青绾出了浴室。 师青绾当时举动很突然，两人的手机都忘在了客厅，在沙发上找到手机，一看时间已经凌晨三点了。 都这么久了…… 看了看依然□□的落地窗，万俟韵松了口气，还好当时是她亲自去选的，质量还是有保障的。 门窗都完好无损，客厅里除了凌乱一点也没什么问题，只要再撑过一次，就没事了。 看着群消息提示999 ，万俟韵点开业主群，开始回拉消息，看看他们都聊了些什么。 【7栋2103的落地窗全碎了，他们家的人也被风卷出去了！！！】 【我也看到了，太恐怖了。】 【我们这栋好像也出事了，我看见楼上有东西掉下来了，不知道是哪家。】 每条消息都配着触目惊心的照片，万俟走到窗边，她可以很清楚地看到7栋2103客厅的场景。 没有雨幕的遮挡，7栋2103的惨状清晰可见，整面落地窗像被巨兽撕开一个大口子，狂风卷着雨水长驱直入，将客厅里的一切搅得天翻地覆。 沙发被掀翻在地，茶几碎成几块，窗帘像垂死的白旗般在风中疯狂摆动。 最触目惊心的是在21楼和20楼中间一个模糊的人形物体吊在中间，随着轻轻摆动着，像破败的布偶。 暗红的血迹在月光下呈现出诡异的紫黑色，从外墙一直拖曳到20楼的窗台，万俟韵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别看了。”师青绾拉了拉万俟韵衣袖，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她，这种在灾难中看见亡者的感觉，她再清楚不过了。 她拉着万俟韵离开窗前，不让她看这些东西。 万俟韵看着情绪淡淡的师青绾，让她觉得奇怪的是，她害怕又不害怕的态度。 目光落在师青绾冷淡的面容上，她的睫毛不停颤动，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可那双眼睛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某种近乎冷漠的疏离。 “你……”万俟韵犹豫了一下，声音放得极轻，“不怕吗？” 师青绾转过头，月光在她瞳孔里映出两潭深不见底的静水：“怕什么？” “那个。”万俟韵用眼神示意窗外，那具仍在风中轻轻摇晃的尸体，“感觉你的反应好平淡。” “大概是见多了。”听到万俟韵的疑惑，师青绾淡淡回应，“我以前没有经历过超强台风，但我经历过特大地震，这种见多了，就麻木了。” 她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全是认识的、不认识的……人。” 万俟韵的呼吸一滞。她看见师青绾的眼神突然变得很远，仿佛透过眼前的狼藉看向某个更可怕的场景。 “最开始还会哭，后来就麻木了。”师青绾的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微笑，“灾难来临，有死亡是必然的结果。” “所以你害怕地震，怕楼晃。”万俟韵慢慢明白过来，为什么刚才师青绾的反应这么过激，原来是有阴影。 “差不多吧，那种感觉很不好。我也……不喜欢。”师青绾点点头，默认了这个说法。 虽然师青绾没有细说经过，但从她微微颤抖的指尖和瞬间黯淡的眼神里，读懂了那些未说出口的伤痛。 万俟韵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覆在师青绾的手背上，“我会陪着你的。” 师青绾怔了怔，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手，“谢谢。” “不客气，反正现在我们也出不去，就相互陪伴吧。”万俟韵语调微微上扬，把师青绾从低落的情绪中引出来。 “哈哈，好吧。”师青绾果然被吸引了，表情轻松了不少。 手机突然在万俟韵掌心震动，一条新消息弹出：【海富路那边整栋楼塌了！视频.MP4】 点开视频，画面剧烈晃动，隐约可见一栋二十多层的高楼在狂风中像积木一样倾斜、坍塌，钢筋混凝土在自然力量面前脆弱如纸。 拍摄者的尖叫混着轰隆巨响刺破夜空：“我靠，楼倒了！救命啊——” 视频戛然而止。 砖石飞溅，玻璃粉碎，无数生命在瞬间被掩埋。洪水依旧凶猛，无情冲刷着大地，就连一点点救援的机会，也不给予。 【连房子都吹倒了，这次的台风也太恐怖了，这还是头一次遇到。】 【那个楼盘不是才建起来5.6年，这么容易被台风吹倒的吗？】 【你也要看质量吧，这几年房价涨得那么快，有多少房子偷工减料过，就为了赶工期快点交房赚钱的，我记得这个小区质量就爆出质量有点问题。】 【我们这个小区十年前建的，质量还是保障的。】 【现在台风眼，一会儿还要再来一次，这次不知道多少房子又要遭殃了。】 万俟韵收起手机，看着开始整理客厅的师青绾，这些事情还是不要让她知道的好。 她陪着师青绾收拾了客厅，然后到卧室拿了一床被子和一个枕头，将被褥仔细铺在浴缸底部，再放上一个枕头。 浴缸冰冷的陶瓷壁与被褥柔软的触感形成鲜明对比，她试了试，很舒服。 至少一会儿，她能有个舒服环境。 “你要来试试吗？会不会有点薄，还要加一层被子吗？”万俟韵提议。 师青绾摇摇头，站在原地没动。她的目光落在浴缸里那方小小的空间，两个成年人在里面会挤得像沙丁鱼罐头。 这个认知让她耳根微微发热。 “我去拿点吃的喝的。”师青绾突然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浴室。 万俟韵望着她仓皇的背影，若有所思。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意外地发现皮肤有些发烫。 窗玻璃上映出她的面容，她脸上带着一点微笑。 厨房里，师青绾打开冰箱，冷光照亮她泛红的脸。 她抓起几瓶矿泉水，又胡乱拿了小面包，塑料袋在她手中发出刺耳的哗啦声。 “冷静点。”她对自己说，“只是个浴缸而已。” 她走到客浴，看着主卧室门大打开，她脚步一顿，主卧里也有一个卫浴来着。 又转头看着已经在浴缸里躺好的万俟韵，师青绾假装忽视了这个发现。 万俟韵已经半靠在浴缸里，被子整齐地盖到腰间。浴室的暖光灯给她白皙的皮肤镀上一层柔和的蜜色，黑发散落在枕头上，像一幅水墨画。 她似乎有点困了，头歪着靠到一边，双眼合上闭目养神。 她轻手轻脚走到浴缸旁边，将东西小心放在浴缸边的平台上。 细微的响动还是吵醒了万俟韵，她缓缓抬头看着她，暖黄的灯光下，她的瞳孔呈现出琥珀般的色泽，很漂亮的眼睛。 万俟韵拍了拍搭在腿上的被子，向师青绾邀请道。 “现在……要进来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 11 章 第12章 第 12 章 她用的气声，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师青绾光看着她眼下的淡青色阴影上，眼中挡不住的倦意。 算算时间，万俟韵还比自己少睡几个小时，她蹲在浴缸旁边，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你先睡一会儿吧，今天那么早醒了。” “…你呢。”万俟韵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我在旁边坐会儿，有动静了我叫你。”师青绾坐在浴缸边的平台上，看着她。 万俟韵半阖着眼，手指从被子里探出来，轻轻勾住师青绾的衣角，孩子气的动作让师青绾心头一软，“快睡吧。” 她的睫毛又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合上。她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下来。 师青绾静静注视着这张近在咫尺的睡颜，白天张扬的面容，在睡梦中显得十分温柔。 窗外一片静悄悄，显示准备酝酿更大的风暴，师青绾掏出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脸上。 业主群里的消息还在不断刷新，每一条都令人心惊肉跳。她犹豫了一下，最终关掉了群聊。 此刻她不想思考残酷的现实，能多一刻安宁也是好的。 万俟韵睡觉很乖，睡着时毫无防备的模样与清醒时的冷静自持判若两人。 三个小时以后，台风眼过去，楼房又开始在风暴中晃动，师青绾按约定叫醒了万俟韵。 手指轻轻戳了戳万俟韵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刚好能把人从睡梦中唤醒又不会太突兀。 万俟韵几乎是瞬间睁开了眼，眼底的迷茫只停留了半秒便被清明取代，她坐起身时动作还有些发僵，显然没完全睡够。 感受到房屋的震动，她顺手就把师青绾拉到怀里，让正在犹豫的师青绾有了合理的借口。 师青绾都有点习惯了，窗外的风声依旧刺耳，重物坠落的巨响和玻璃破碎的声音不时传来。但这些可怖的声响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在了外面，没那么容易侵入她的心底了。 万俟韵看着乖乖趴在自己怀里的人，眼中也开始思索，师青绾好像一点不抗拒和她的肢体接触。 她的生理上是接受的，但是心里偶尔想起什么的时候又会排斥，她总得找个机会好好问一下。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风暴才停下。 师青绾伸了伸懒腰，从浴缸里站起来，外面依旧灰蒙蒙地下着雨，不过雨势小了很多。 走到窗边，师青绾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隙，一股混杂着泥土、雨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腥气的风灌了进来。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将窗户完全推开。 从这个高度俯瞰，整座城市仿佛被巨人的手掌狠狠碾过。树木连根拔起，车辆像玩具般堆叠在一起，街道上漂浮着各种残骸。 远处一栋高楼被从中间拦腰折断，上半截楼体歪斜地搭在隔壁的裙楼上，裸露的钢筋在灰蒙蒙的天色里刺出狰狞的弧度，碎砖和混凝土块堆满了半条街道。 更可怕的是许多高楼看上去都歪歪扭扭，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浑浊的洪水还在缓慢上涨，能从一楼的窗户倒灌进去，看上去已经超过一米五了，水面上漂浮着纠缠的电线、断裂的广告牌钢架，还有…… 穿着各色衣物的躯体。 师青绾喉咙里涌上酸涩的腥甜。地震时她见过尸横遍野，却从未见过这样被水浸泡、被风撕裂的惨状。 生命在这里被碾成泥，连完整的死亡都成了奢望。 这哪里是台风，这简直就是末日。 窗外的雨搭在玻璃发出噼啪声响，像是无数只手在拍打着求救，又像是死神的指甲在刮擦棺木。 “走吧，我们去客厅看看。”万俟韵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只看了一眼外面的世界，就不敢再看了。 “嗯。”师青绾点头，两人的情绪都不高，回到客厅看见没破掉的窗户，也算松了口气。 两人在客厅待了没一会儿，敲门声就突兀地响起，咚咚咚，节奏又轻又急，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又带着股不容拒绝的迫切。 她和万俟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这种时候，谁会来敲门？ 万俟韵朝猫眼的方向偏了偏头，蹑手蹑脚地走过去，透过猫眼玻璃往外看。 一男一女鬼鬼祟祟地在她家门口，那个男人就是昨天她们在楼道里遇见的人。师青绾也靠近门口，听见他们在门外小声嘀咕。 “真没人吗？” “确实可能出事了，刚才管家让在群里报平安，这家人也没有消息，我们多敲两次，如果还是没人答应，我们就想办法进去看看。” “那试试吧。” 咚咚咚—— 敲门声比刚才更重了些，门板被震得微微发颤，连带着客厅里的空气都紧绷起来。 外面的男声压低了些，却足够清晰地传进来：“有人在吗？我们是隔壁的租户。” 紧接着又是一阵密集的叩击，咚咚咚，咚咚咚，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丈量屋里人的耐心。 师青绾和万俟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困惑，师青绾拿起手机开始翻看群消息。 隔了一会儿，万俟韵重重咳嗽了一声，门外瞬间安静下来，她隔着门询问两人有什么事情。 门外两人听到屋里有回应之后，眼神有些失望，男人推了推一旁的女人，示意她开口。 “你好，我们是1602的租户，看到你们没有在群里回消息，有点担心你们，所以过来看看。” 师青绾往上翻了许久才看清混乱的源头。最早的消息是凌晨发的，来自一楼的几户人家。有人拍了自家客厅被洪水淹没的视频。 浑浊的水已经漫过沙发扶手，漂浮的拖鞋和盆栽在水里打着转，有人站在凳子上，显然已经没法住人了，一楼住户集体要求往楼上搬。 0801：【我们房间不够，问问其他业主呢，他们或许可以。】 0102：【谁家有空房间匀一匀，等水退了就走】 0101：【我们可以付钱，就当是租一间房。 】 回应他们的大多是沉默，最后1103的主人接纳了0101的业主，其他两家依旧没有着落，只能缩在楼梯间，一遍又一遍在群里发消息。 第13章 第 13 章 谁都不愿意放陌生人进自己家门，又不是收留一晚上，谁都不知道洪水什么时候会退，两家陌生人住在一起，难免不会有产生矛盾的时候。 一个小时以后，管家才出来主持局面，连发了三条语音，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现在是特殊时期，大家都互相体谅一下！一楼的住户现在楼道里躲一下，我统计一下各家情况，稍后安排！” 过了一会儿，管家又发了条紧急通知：“@所有人，所有住户请注意！现在立刻在群里报平安！一户业主只需要回复一次即可！请立刻在群里回复！！” 群里陆陆续续回复了消息，只有三户没动静0602，1401和1603。 统计好情况后，管家又失踪了一段时间，然后在群里发了消息，【一楼的住户，现在可以去0601看看，如果没人在家可以用消防斧强行破拆，那里窗户虽然被破坏了，但能避洪水，先暂时合住，等待洪水度过。】 群里顿时安静了几秒，随即有人发了句 “收到”，接着是一串附和的表情。 【直接进别人家里住？经过主人同意了吗？】 【0602是出事了吗？】 【我们楼上可能确实有人出事。】 【会不会是0602的人没在家，这么直接进去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我在0603，前天晚上我回家的时候还在家门口碰到0602的人了，如果他们不在家……】 …… 师青绾看完全部经过以后，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外面的人打的什么主意，她算是知道了。 “我们之前在房间里睡着了，没有看到消息，谢谢你们的关心，我们很好。”万俟韵依旧没有开门，站在门口客气地道谢。 女人看万俟韵她们也没有开门的意思，站在门口讪讪地笑了，“没事就好，那我们走了。” 她扯了扯男人的衣袖，打算带着男人离开了，临走时男人脚步明显顿了一下，不甘心地回望了1603的房门一眼。 他眉峰拧成个疙瘩，嘴角往下撇着，喉结滚动了两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被女人半拉半拽地带走了。 透过猫眼看着他们一举一动的万俟韵，看着男人回望的眼神，心里悄悄升起戒备。 这个男人，是惦记上她们屋里的东西了。 门内，师青绾和万俟韵依旧维持着贴门站立的姿势，谁都没有先动。 “走了？” 师青绾的声音压得极低。 万俟韵缓缓吐出一口气：“走了。但那男的……眼神不对。” 师青绾点点头，也觉得烦躁，虽然知道是早晚的事，但这才两天的时间，就有人按耐不住惦记上她们了。 她脑子控制不住把事情往最坏的结果想，万一出事该怎么办？ 师青绾垂着头没说话，脸色是肉眼可见的沉郁，像是被窗外灰蒙蒙的天色浸透了，连带着眼底都蒙了层化不开的雾。 “绾绾？” 万俟韵看她低垂的眉眼，心头微微一紧，“在想什么？” 师青绾稍微回神，见她担心，连忙说，“我刚刚看了下群消息，一楼已经被水淹完了，一楼住户都集体往楼上搬了，现在一楼住户0101住到了1103住户家。” “0602住户出事了，大概和对楼的2103一样，剩下的两户住到了没人的0602。1401在群里没声，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她把群里的消息简单讲给万俟韵听，她还是表露出了一些担忧，“这次台风提前登陆，暴雨也来得很突兀，不知道其他人囤了多少物资。” “不要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担心，就算真到了那种地步，到时候我们也会有办法的。”看出她的焦虑，万俟韵宽慰道。 “我知道你怕局势失控。”万俟韵说话字字清晰，“但至少现在，我们还是安全，还有彼此可以依靠，绾绾，不用那么紧张。” 师青绾向来是个思绪纷杂的人，脑海里总像是有无数个念头在同时翻涌。 就像此刻，她察觉到了危险因素，就忍不住盘算着最坏的情况，如果暴雨持续，物资耗尽，秩序崩坏…… 万俟韵了解她，光是看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就知道她又在脑海里预演各种糟糕的可能性。 她伸手，将师青绾耳边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顺势捏了捏她的脸颊，像是一个无声的安抚。 “与其想那些，不如想想一会儿吃什么，然后再好好休息一下，这两天都没有休息好。” 窗外雨势渐猛，风卷着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 万俟韵侧头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目光落在师青绾微蹙的眉心上。 “不许胡思乱想了。”万俟韵轻笑一声，朝着厨房走去。 “未雨绸缪而已。”师青绾看着万俟韵的背影小声辩解，语气里带着点不服气。 她知道自己有时候会对事情过度焦虑，但是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 平时也就算了，但在这种情况下。这么做一点问题都没有，她反而有点担心万俟韵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她很想提醒万俟韵对待这种事情怎么谨慎都不过分，她们毕竟只是两个女生。 可是看着万俟韵好声好气地和她说话，她也不想这个时候和万俟韵争执，只好把话都咽进肚子里。 抿了抿唇，最终还是跟进了厨房。 厨房里，燃气灶跳动的蓝色火苗提供着微弱的光源，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墙壁上，随着火焰轻轻晃动。 楼房第二次震动时，小区电网终于不堪重负，彻底瘫痪。 黑暗笼罩了一切，唯有窗外偶尔划过的闪电，短暂地撕裂雨幕，映亮室内片刻，随即又陷入更深的昏暗。 不过幸好燃气还可以用，还能吃几次热乎饭。 “先把冰箱里容易坏的东西解决掉吧。”师青绾打开冰箱看着里面的东西思考着做什么菜比较好。 冰箱断电后，里面储存的鲜肉、蔬菜正在加速**，必须优先处理。 第14章 第 14 章 水流声淅淅沥沥，师青绾仔细清洗着蔬菜，动作却有些心不在焉。 万俟韵正将鸡肉倒入滚水中焯烫，厨房里只剩下食物烹煮的声响和水汽氤氲。 鸡肉和蔬菜在锅里翻滚，散发出久违的、令人心安的食物香气，暂时驱散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和窗外风雨带来的潮湿寒意。 万俟韵打量着师青绾，她抿着唇，眼睫低垂，盖住了大半眸光，只在末端泄露出一点不易察觉的沉重，感觉她又开始别扭，沉默着不说话。 这沉默让万俟韵心头泛起一阵细密的刺痛，她记忆里的师青绾，不是这样的。 那印象鲜明得几乎灼人，是奔走在校园永不疲倦的身影，汗水浸透额发，笑得比阳光还晃眼，声音清亮得能穿透蝉鸣，会和她说：“试一下也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吃亏。” 她忙于学业，忙于打工，忙忙碌碌，但是那股子顽强旺盛的生命力，却像夏日疯长的藤蔓，带着破土而出的韧劲，肆意蔓延。 那种姿态，仿佛世上没有任何重负能真正压弯她的脊梁，那种生命力不是温室里的娇惯，而是野草般的韧劲，被生活的碎石磨砺过，反而迸发出更灼目的光。 那时的师青绾，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火，明亮，温暖，甚至有些烫人。 万俟韵在她身边待着的时候，总会被她感染，会忍不住靠近，会想再多了解她一点。 而现在…… 再见到师青绾后，她发现师青绾很少像以前那样笑了，显而易见的疲惫与沉寂，那双总是盛满笑意如今却沉静如水。 偶尔抬头看她一眼，里面也像是隔了一层磨砂的玻璃，模糊而疏离。 所有的情绪都被阻隔在那层黯淡之后，看不真切，只余下令人心慌的遥远。 汤锅沸腾着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锅盖被顶起，白色的蒸汽汹涌而出，带着浓郁的香气，瞬间将厨房包裹得更紧。 万俟韵回过神来，连忙掀开锅盖，一团更炽热的白雾扑面而来，带着鸡肉的鲜香和蔬菜的清甜。 她拿过一个小瓷碗，舀起一小勺金黄色的汤，轻轻撇去表层的油花，又晾了一下，递到师青绾嘴边，“尝尝看。” “是不是还少点盐？”她声音很低，像是怕惊扰到在想事情的人。 师青绾被突然靠近的热气和动作吓了一跳，睫毛猛地颤动了几下，如同受惊的蝶翅。 她迟疑地看着眼前那勺晾得温热的汤，又抬眼看了看万俟韵，怎么也没想到是给她的。 她看着万俟韵的眼睛，一点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她终于极慢地、试探地微微倾身，嘴唇轻轻碰了一下勺沿，抿了一小口。 “……刚好。”她的声音很低，几乎被汤锅的沸腾声盖过，但确实说了出来，不再是完全的沉默。 万俟韵的心像是被这细微的声音烫了一下，一股酸软的热流涌上来。 她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轻松平常：“那就好。我还怕手抖盐放多了。” 师青绾避开了她的目光，视线落在咕嘟冒泡的汤锅里，氤氲的水汽似乎也柔和了她侧脸的线条。 沉默了几秒，她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清晰了一些，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我没有生气。” 她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就是在想事情。” 这更像是一句解释，对她异常沉默的解释，也是对她此刻状态的、一个模糊的交代。 万俟韵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应了一声，表示听到了。她拿起汤勺，轻轻搅动着锅里翻滚的食材，让香气更加均匀地散发出来。 “那就好。”她重复道，语气比刚才更温和了些，“汤差不多好了，要不要先喝点，外面雨好像又大了。” “一会儿吧，饭还要等会儿才好。”师青绾摇头拒绝，看着蒸笼中升腾的蒸汽，估摸着时间还得等一会儿。 “你把汤盛出去，我在炒一个菜，很快就出来。”她动作麻利地起锅，倒入少许油，油热后放入蒜末爆香。 万俟韵听话地把汤盛出去，又拿了碗筷，摆在餐桌上，等着师青绾出来。 很快，师青绾端着一盘清炒时蔬和一碟凉拌鸡肉坐下，放在桌子中央。 两人默默开始吃饭。鸡汤温暖鲜美，蔬菜清爽可口，就是凉拌鸡肉有点辣。 没吃几口，师青绾就听见对面传来小声的抽气，只见万俟韵微微张着嘴，秀气的眉头蹙着，眼尾泛红。 万俟韵没有防备的吃下一口，过了一会儿，辣劲上来了，这才发这菜比看上去的辣多了。 平日里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此刻蒙上了一层被辣出来的水汽，看起来竟有几分可怜兮兮。 这幅景象，与记忆中那个无论何时都带着几分完美的万俟韵重叠，产生了一种奇异的、近乎滑稽的反差。 师青绾看着看着，唇角不受控制地、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她立刻低下头，掩饰性地放下碗筷，站起身。 “我去给你倒杯水。”声音里还残留着一丝极力压制的、几乎听不出的异样，像是绷紧的弦被轻轻拨动后细微的余颤。 她快步走向厨房，那杯子很快接了杯水回来递给万俟韵，万俟韵正辣得舌尖发麻，抓起水杯就灌了好几大口，冰凉的液体暂时压下了那股灼烧感。 她看着师青绾，清亮的眸子此刻染上了几分幽幽的控诉，声音还带着点被辣折磨后的沙哑和软糯，听起来委屈极了：“你笑我。” “我没有。”师青绾重新坐回位置，她垂下眼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饭，有点不敢看万俟韵。 她否认的声音很轻，没什么说服力，耳根悄悄泛起一点红。她也没想到，万俟韵这么不能吃辣。 这不能怪她。 “那你看着我。”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撞进万俟韵还泛着水汽的眸子里。 先是唇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接着是胸腔里溢出的、极轻的气音，最后化作一串清晰的笑声。 第15章 第 15 章 笑声带着久违的松弛，像被雨水浸润过的风铃，叮叮当当地敲在心上。 师青绾笑得肩膀微微发颤，眼尾也挤出了点湿意，抬手捂住嘴时，指缝里漏出的笑声还在继续。 “对不起…学姐…”她好不容易稍稍止住笑，声音里还带着明显的喘息和未散尽的笑意，“我真不知道…你这么不能吃辣。”她说着道歉的话，眼底却亮得惊人，像落了星光。 她看着师青绾笑弯的眉眼，看着她脸颊泛起的红晕，看着她眼里那层磨砂玻璃仿佛瞬间碎裂，露出了底下藏了许久的光。 她也被感染着笑出了声，先前那点被“嘲笑”的羞恼，在这久违的、极具感染力的笑声里，瞬间烟消云散。 “有这么好笑吗？”万俟韵佯装恼怒，她也没想到师青绾做的菜会这么辣，而且她自己还吃得面不改色，她就上当了，以为这菜也就一点点辣度。 师青绾连忙收敛了笑容，不停给万俟韵道歉，伸手抽了张纸巾递给不停吸气的万俟韵，被辣到的人嘴唇更加红润，有些性感，让师青绾的心轻轻一动。 万俟韵接过纸巾，擦了擦嘴角，长长呼出一口气，看着师青绾忍不住的样子，她不禁摇头，语气软了下来：“不过，真的好久没见你这样笑了。”她支着下巴看向师青绾，眼中闪过怀念。 这句话让师青绾一怔，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里还因刚才的大笑而发烫，连她自己都快记不清了。 她一向不喜欢笑的，生活的琐碎和压力像一座大山压在身上，也悄然覆盖了心底的光亮，也让她习惯了收敛情绪，用平静甚至淡漠来应对一切。 她顿了顿，向万俟韵解释，“其实……我一直都不太喜欢笑。” “不喜欢笑？”万俟韵重复了一遍，满眼怀疑地看着师青绾，总感觉这是师青绾找的借口。 她眼神还是挺好的，别人开不开心还是能看出来的。 “可是我以前每次见到你，你明明都很开心啊？”她的思绪飞快地倒带，想起在咖啡厅遇见师青绾的时候，她弯起的眉眼，还有在图书馆里安静相遇时师青绾脸上的笑容，甚至只是路上偶然碰到，师青绾叫她学姐，眉梢眼角的柔和光彩。 万俟韵脑袋转了转，脸上突然浮现一个玩味的笑容，她向前倾身，手指轻轻点着桌面，目光灼灼地盯着师青绾：“绾绾既然不喜欢笑，那为什么以前每次见到我，就笑得那么甜呢？” 她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狡黠的探究：“难道，是因为见到我了，你很开心。” 师青绾被这直白的问话击中了，平静心脏突然活络起来，砰砰地几乎要撞出胸腔。 她垂下眼睫，不敢看万俟韵过于灼人的目光。 那些被刻意忽略、小心掩藏的心思，就这样被对方轻巧地掀开了一角。 她回忆起上学时的事情，那时她在学校旁边的咖啡店打工，第一次见到万俟韵。 那时的午后阳光正好，透过咖啡厅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亮的光斑。 刚吃完饭，店里也没什么人，师青绾有些困顿地站在吧台里，她虚着眼睛悄悄打盹。 就在这时，一串略显喧闹的脚步声涌了进来。师青绾下意识打起精神抬头，视线便撞进了一片从容的光彩里。 万俟韵就走在那群人的中间。 她没穿什么特别惹眼的衣服，只是一件简单的米白色针织衫，配着牛仔裤，可偏偏就是人群里最醒目的存在。 一群人叽叽喳喳地落座，让原本安静慵懒的空间注入了鲜活的力量。 万俟韵被围在中间，侧头听着她们讲话，她会认真看着对方的眼睛倾听她的话语。那份恰到好处的松弛感，像被阳光晒得柔软的云朵，让人看着就觉得舒服。 师青绾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 她见过好看的人，也见过被人围绕的场面，但从未有人像万俟韵这样。 她周身那种仿佛从未被生活琐事烦扰过的松弛与雍贵。 那是一种师青绾从未拥有，甚至不敢想象的生活状态，没有经济的压力，没有对未来的惶惑，像是被精心呵护长大的花朵，自信、明亮，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世界的宠爱。 师青绾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受，羡慕，向往，更多的还有自卑，这些情绪悄悄攫住了她的心。 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工作服，上面还沾了些咖啡渍，和对面的人完全没有任何可比性，她自卑地低下头。 万俟韵身边的朋友过来点了咖啡，做好以后，师青绾把咖啡递送到她们桌上。 万俟韵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轻轻和她说声谢谢。 和她对视的那一刻，一个强烈且清晰的念头毫无预兆地撞进师青绾的脑海。 如果……能和她成为朋友，该多好。 仿佛靠近这样的人，自己也能沾染上一点那样的光芒，窥见另一种人生的可能。 她要和万俟韵成为朋友，最好的朋友。 师青绾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讨人喜欢的人，她总觉得自己是开在阴暗角落的小花，沉默地依附在潮湿的墙根，习惯了阴暗，也不指望被谁看见。 可那一刻，像是一束照进角落的光，她突然想被看见，想被万俟韵知道，但是理智阻止了她，贸然地上去交朋友可能会让事情变得糟糕。 从她们的交谈中师青绾得知了万俟韵的名字，然后在下班回到宿舍后，开始不动声色地收集关于万俟韵的一切。 从那些听来的信息里，小心翼翼地拼凑出一个万俟韵。 越了解越是喜欢，越是想靠近，可是她不够耀眼，甚至有些灰暗，没办法用夺目的光彩吸引万俟韵的注意。 她觉得万俟韵是不会需要这么一个平淡甚至有些灰暗的朋友。 于是她悄悄拟定了一个计划，她要为自己设计一种性格，开朗，可靠的，永远充满活力的。 大概只有这样的人才会被喜欢，才会被接受。 万俟韵说得对也不对，但确实是因为每次见到她，她才会笑得那么灿烂。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第 15 章 第16章 第 16 章 万俟韵看见师青绾无声地沉默，似乎在印证自己刚才说的话。 她的眼神有些烫，师青绾心中闪过一丝慌张，她头一次在万俟韵面前说出这么不符合人设的话，不知道万俟韵会怎么看她。 师青绾垂着眼睫，脸颊的红晕未退，反而因为这份突如其来的静默而显得更加灼人，仿佛所有血液都涌上这里，替她承受着对方审视的目光。 万俟韵的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不疼，却带着一种清晰的、酸涩的震动。 “怎么不说话了？” 她语气很温柔，“绾绾不好意思了？” 师青绾摇摇头，不知道怎么和万俟韵开口，于是头垂得更低了。 “其实我每次见到你都很开心，就算什么都不做，安安静静待在一块儿也很开心。”万俟韵想到以前和师青绾待在一起的时候，眼神一软。 指尖轻轻划过杯沿，她望着师青绾泛红的耳廓，忽然笑了笑，语气里带着全然的认真：“其实，不喜欢笑就不笑好了，不笑也好看，我也很喜欢。” 万俟韵眼眸含笑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做你自己就好，你本来的样子，就已经很好了。” 师青绾抬起头，定定地望着她，不笑也会被喜欢吗？ 她试图从万俟韵的眼中找出其他意思，以此来证明她说的只是安慰话。 可她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敷衍，只有坦荡的温柔，像把她那些藏在暗处的自卑与不安，都轻轻摊开在阳光下，没有半分嫌弃，反而带着 “原来你是这样” 的了然与珍视。 万俟韵还在等她的回答，师青绾心思有些乱，她只是仓促地回答了一句知道了。 然后端起碗，囫囵地往嘴里扒拉着饭。 看她这副急吼吼的样子，万俟韵眼底泛起一丝无奈的笑意。 今天也算有点收获，她也不指望一天就能让师青绾把所有的话都说出来，日子还长，慢慢来吧。 “你慢点吃。”她出声提醒，有点担心师青绾被噎着。 果然师青绾放慢了速度，但依旧不说话，也不看她。 吃完饭后，师青绾利落地收拾碗筷，端到厨房去洗，还不让她帮忙。 她坐在沙发上，目光追随师青绾略显仓促的背影，厨房里的人，像一只蜷缩的小刺猬，不经意间露出一点柔软的、从未向别人展示过的腹部，然后笨拙又惊慌地想要收回去藏好。 万俟韵现在不想去打扰有点惊慌的人，她拿起手机翻看消息了解外面的最新情况，母亲的电话在这时打来了。 接起电话的瞬间她放缓了语气，声音听不出波澜：“喂，妈。” “阿韵，你那边还好吧。”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关心，“这次的台风有点厉害，你没受伤吧。” “没事的妈妈，我在家里好好待着，一点问题都没有，等台风过去就好了。” 她听着电话那头断断续续的声音，不由皱起眉头，不知道是她这里信号不好，还是妈妈那边信号不行。 她看了眼手机信号5g，信号不差。 “那家里吃的喝的这些准备得够不够？这次的台风期可能会长一点……”听着母亲絮絮叨叨的关心，万俟韵耐心地听着，只是电话里面的杂音越来越重，她快听不清母亲的话了。 “妈妈，你那边是信号不好吗？”万俟韵还是忍不住问道，母亲前段时间出国学习去了，现在人在国外，但是信号为什么会这么差？ 母亲那边沉默了一下，接着回答道：“有…一点…你放心…我和同事…们在一起…安全…阿韵…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了，你也照顾好自己，最近天气不太平，多和同事待在一起，知道了吗？嗯嗯，好，那先挂了吧，等信号好点再打电话。” 师青绾洗完碗出来，就听见万俟韵在和她妈妈打电话，她耐心地听着母亲的嘱托，一边答应，带着一种被妥善安放的依赖和牵挂。 她听着她们聊天，不自觉打开了手机，上一次和家人联系还停留在两个月以前，母亲给她发了个消息，她没有回复。 心里纠结了一阵，然后在手机里打下一行字，然后发送，有点烦躁地把手机放到一旁，郁闷地坐在沙发上。 “怎么不开心了？”万俟韵察觉到平静外表下的混乱，和刚才的感觉又不一样，有点失落，有点难过。 她慢慢靠到师青绾身边，沙发凹陷的弧度让两人的手臂不经意间相触，“听到我打电话所以想家了？” 师青绾点点头又摇摇头，她很难说清楚心里的想法，想家吗？好像也不怎么想。就是说不上来失望，即便已经习惯这样的情况，她依然还会失望。 她的手机静静地躺在那儿，没有任何消息提示，也没有任何问候信息。外面的狂风暴雨、世界倾覆，她的安全，没有人在乎，她没办法牵动另一颗心急切地跳动。 一种巨大的落差感攫住了她。 她像是在冰天雪地的夜里站在玻璃窗外的人，窥见屋内炉火温暖，家人团聚，而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周身只有呼啸而过的冷风。 贫瘠荒芜的土地中，没有一朵为她开的花。 这时万俟韵悄悄拉住她的手在她身边躺下，发丝抵在师青绾大腿旁，手背被温热的掌心包裹着，那点暖意顺着血液蔓延开来，驱散了些许心底的寒凉。 “要是困了，可以回房间休息。”她低头看着万俟韵的发顶出神，或许也不算孤零零的一个人。 万俟韵摇头，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扫过师青绾的大腿，带来一阵微痒的触感，“在这里休息一下就好。” 她的声音带着刚被睡意浸过的困顿，像被温水泡软的棉线，轻轻缠上师青绾的心脏。 师青绾指尖动了动，沙发其实挺宽敞的，躺下两个人都绰绰有余，不明白万俟韵为什么要挤在她身边， 万俟韵察觉到了她的意图，非但没松，反而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声音带着浓浓的、毫不设防的困倦：“别动……就这样，好不好？这里就好……” 第17章 第 17 章 师青绾没再动了，声音绊住了她想要逃离的脚步。 她乖乖坐在沙发上，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任由自己的手被温热的手心包裹。 安全，这是她又一次感觉到万俟韵带给她的稳定感。 即便万俟韵偶尔也戏弄她，有时候看上去还不怀好意，但她就是切切实实有这种感觉。 她逃掉了，可是万俟韵又找到她了，好像永远不会真正放任她消失在她世界里。 她察觉万俟韵好像编制了一张大网，悄悄引诱她站在网中，她能感觉到那张网在收紧。 她应该逃的，可现在又无处可逃，而且她有点不太想动了。后背撞进沙发靠背的软绒，她侧头看着睡着了的万俟韵。 突然有点想摸摸她的头发，看起来实在有点好摸。 右手动了动，悄悄握成拳头，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还是不要打扰她睡觉了。 周遭安静得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窗外遥远模糊的雨声，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衬着这一室的静谧。 师青绾也被这无声的环境催眠，意识逐渐模糊，顺着令人安心的困倦，悄悄陷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师青绾被身边窸窣的动静扰动了好眠。 她蹙了蹙眉还没完全睁开眼，朦胧的视野里，率先闯入的就是万俟韵放大的五官。 “你靠我这么近干什么？”师青绾一下就清醒了，她偏头闭上眼睛，平复着剧烈跳动的心脏。 “好看，我凑近仔细看看。”万俟韵低笑一声，非但没有退开，温热的呼吸反而更近地拂过她的耳廓，带着一丝慵懒的戏谑。 “少来。”师青绾动了动手，发现万俟韵已经没有抓着她了，她抬手抵在万俟韵肩膀上，把她推开。 万俟韵靠得实在太近了，气息打在她耳廓上，引起一阵颤栗，实在是有点犯规。 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睡了那么久，身体都睡软了。看了看窗外，天已经黑了。 这样一点都不好，现在睡醒了，一会儿又要接着睡，还能睡着吗？ 现在大范围的停电，到了晚上什么都做不了，手机当然可以玩，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电，她也不敢用得太放肆。 看了看手机，还是没有别的消息，师青绾轻叹一声，点开了业主群。 解决了一楼住宿问题以后，群里就安静了不少，大家似乎都默默在家里等着台风和洪水过去。 但情况并没有慢慢好起来，窗外的雨一直没有停过。 在台风过去的第三天，燃气停了，第五天，水也停了。 群里开始抱怨起来，询问管家水电气什么时候能恢复。 管家也拿不出个解决方案，只能说已经在尽力抢修了。 但大家都清楚，这个事情谁也说不准，雨一天不停，好起来的可能性就不大。 但这些消息对师青绾来说都不是最要紧的事，最要紧的是她和万俟韵闹别扭了。 师青绾在中途瞒着万俟韵悄悄下过一趟楼，想看看楼下是什么情况，只在屋里根本看不出什么名堂。 到了一楼她发现积水比想象中更深、更急，还没走出门厅，浑浊的水已经淹过膝盖。 走到小区里，洪水已经漫过她的腰际，她小心扶着周围的物体稳住身形，水流的阻力让她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艰难。 她好不容易走到一处相对空旷的地方，抬头看了看周围的情况。 小区整体情况虽然还可以，但是每栋楼几乎都有几户家出现问题，窗户都是破的，不知道人有没有事情。 她站在楼下面看了看大致的情况，突然远处水面上漂着东西，随着水波慢慢晃过来。 她眯着眼睛看了几秒，心脏瞬间像被一只手攥紧，那是一具尸体，身体已经被泡得发胀变形，手脚不自然地摊开，头发在水里散开，像一团黑色的海藻。 强烈的视觉冲击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再也没法好好站稳，强烈的本能趋使她远离向她飘来的物体，几乎是挣扎着逃回门厅。 回到相对干燥的楼道，她靠在墙上大口喘气，缓解心中的情绪。 趁着万俟韵还没睡醒，她又悄悄回房间洗澡换好衣服，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这件事最终没能瞒过万俟韵。 在今天晚饭的时候，万俟韵轻声质问她，偏冷的线声，还是能听出她的生气，“你前天出去过？” 师青绾顿了顿，埋头默默地吃饭没有说话。 万俟韵自顾自地说起，“我今天发现放在玄关的钥匙位置变了，入户的地毯也有点脏，前天我起床的时候，看见你的衣服晾在阳台……” 每说一句话，万俟韵的声音就冷下来一点，师青绾从来没见过万俟韵生气的样子。 “师青绾！” “你知不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那水有多脏多危险？水里的细菌、暗流，还有可能掉进去的井盖！你能抗住哪一样？要是在外面出事了，我都没法找你。你也是女生，这种时候，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师青绾一愣，很少能听见万俟韵叫她的全名，她抬头呆愣愣地望着她，她知道这件事做得不对，所以已经做好被责骂的准备了。 可万俟韵的话砸下来，全是细细碎碎的担忧，她听着这种带着关心的质问，她竟然有点开心。 那点隐秘的欢喜像水底的气泡，悄悄浮上来，在她心口轻轻炸开。 “我……”本来心里那点不服气，她不觉得自己错了，但是现在她有了一点想要解释的想法，“我就是想看看外面怎么样了。总待在屋里，心里没底，我怕你不同意，所以就没告诉你。” 万俟韵没说话，只是看着她。那目光并不锐利，沉甸甸的，裹着太多师青绾一时无法分辨的情绪。 屋内的灯光很暗，只有饭桌上开着一盏台灯，万俟韵唇瓣抿得有些紧，脸色也不太好看，看样子被她气得不轻。 “对不起。”她小声道，这次是真心实意的，“我不该自己偷偷跑出去，让你担心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第 17 章 第18章 第 18 章 万俟韵轻轻吐出一口气，带着一丝无奈的后怕。 她走到师青绾面前，没有像往常那样戏谑地靠近，只是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师青绾手臂。 那里青了一块，思来想去在家也没什么磕碰，只能是她出去的时候，弄伤的。 “看到什么了？”万俟韵问，声音重新软了下来，“吓到了吧？” 前天师青绾回家之后，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这两天胃口也不好，她猜是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了。 那具在水中漂浮的、肿胀变形的躯体瞬间撞回师青绾的脑海，胃里又是一阵不适的翻搅。 她的脸色白了白，下意识点了点头，罕见地露出了一点脆弱的表情。 万俟韵借机抱住师青绾，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时候她格外的乖顺，“今天怎么这么乖？” 万俟韵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都做好准备和师青绾吵一架了。 安全的事情不容小觑，她不认同师青绾这种自作主张的行为，她们现在还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室友，有什么事情应该商量着来。 因为这几天待在家里水电气都停了的缘故，她和师青绾的关系缓和许多。 作为现代人她们失去了消遣的工具。白天还好，她们可以看书画画或者整理房间，到了晚上夜幕降临，不习惯早睡的人，在家里无事可做。 于是万俟韵就总拉着师青绾聊天，一聊就是两三个小时，从专业聊到工作再聊到以前。 起初师青绾还有点抗拒，不是很想和她聊天，尤其是聊以前的事情，大概确实也觉得没事做，她最后还是接受坐下和万俟韵聊天。 大部分时候万俟韵一个人在那里絮叨，师青绾也会配合地说几句，要是长时间的沉默，就说明师青绾不想说这个话题。 有时她们会因为观点的不同争论，师青绾会和她争论，但是结果就是谁也说服不了对方，最后默契地停止交流，然后回房休息。 她们关系在逐渐修复，师青绾也并不排斥。 所以这次，她有把握即便争吵，也并不会破坏她们的关系，只是没想到师青绾这么容易就服软认错了，倒让她有点措手不及。 明明她最开始的沉默，就是一种无声的抵抗。 师青绾抬头用十分奇怪的眼神望着她，“你很希望我和你吵架吗？” 不太能理解万俟韵有时候在期待什么。 “当然不。”万俟韵摇摇头，师青绾都服软了，她语气也缓和很多，“这样就挺好的，你以后有什么事和我商量好不好？这样我也有个准备。” “和你商量了你会答应吗？”师青绾反问她。 万俟韵想了想，还是那个答案，“不会。” 她无法在明知有潜在危险的情况下，轻易点头。 “我也一样。”师青绾的回答也迅速而平静，即便和万俟韵商量了，万俟韵不答应，她还是会下去。 她的坚持藏在骨子里，从不因表面的乖顺而真正融化。 “那也得和我说。”万俟韵坚持道，手臂微微收紧，“我知道你倔，知道就算我不答应，你也会偷偷去做，可你至少得跟我说一声。” “我知道了。”师青绾觉得说和不说其实都差不多，反正到最后都会引发争吵。 万俟韵盯着师青绾沉默片刻，“师青绾，要是下次再让我发现你有事不和商量，我真的会生气。” 怀里人的反应给她的感觉就是，下次密谋计划的时候，会把事情做得好，一点也不让她发现。 她不得不严重地警告一下，以免她下次还敢。 “争吵和争吵是不一样的。”万俟韵目光沉静地落在师青绾脸上。 “如果你提前告诉我了，我们可能会因为考虑问题角度的不同争论，即便你去做了我也能理解。但是因隐瞒事后被发现了争吵，吵的就是信任。” “绾绾，现在我们住在一起，我希望成为你可以信任的那个人。就算我还是会跟你争，就算我还是不答应，至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至少你没把我当外人。” 怀里是长久的沉默，万俟韵的目光太沉静，太坦诚，像一面擦得雪亮的镜子，逼得她不得不去看清自己内心。 信任对她来说其实是个很遥远的东西，它过于沉重，也过于温暖。 它意味着要将自己的一部分脆弱和决断交付出去，意味着允许另一个人踏入自己严防死守的边界。 这让她感到一种陌生的恐慌，仿佛一直独自行走在黑夜里的人，忽然被递过来一盏灯。 光亮固然令人向往，却也照出了四周更深的黑暗，以及交出这盏灯后可能重新陷入的、更加无法忍受的孤寂。 “我……” 她张了张嘴，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发颤，“对不起，我是有些欠考虑了。” “没关系，绾绾，我们慢慢来。”她感受到师青绾声音里的挣扎与恐慌，轻拍着师青绾的后背，试图驱散她心里的恐慌。 房间里一片静谧，只有两人轻缓的呼吸声交织。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而激烈的争吵声猛地穿透墙壁，打破了来之不易的宁静。 尖利的女声似乎在怒斥房间里的人，“大家的食物都没剩下多少，你们两个怎么好意思又吃又拿的！” 一道女声在旁边小声地道歉，“抱歉，这次台风突然提前了，我们也没准备多久的食物，这些东西算我向你买的可以吗？我付钱。” “谁要你的钱！这些你可以买到吗？”女声依旧不依不饶，“你们拿了那么多东西，肯定还没吃完，把剩下的还回来。” 女声的道歉依旧持续着，语调卑微而急切，“真的对不起…我们也不知道会困这么久…你看，这些钱你先拿着，等恢复了我们一定加倍补偿…” 她一味道歉丝毫没有提及要归食物的意思。 突然，一个粗鲁暴躁的男声猛地插了进来，“大家都住在一起，我们俩一点吃的都没有了，就快饿死了，你们怎么忍心见死不救的。” 声音沙哑而充满戾气，显然已经失去了最后一丝耐心，“我们只有钱，其他的都没有，你们要就拿着，不要就算了。” 原本占理的女生被他不要脸的说法气到了，“你还有脸说，明明都提醒过你们了，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让你们省着点，你倒好有事没事就吃点东西，现在没吃的就是活该！！” “安琳，有话好好说。”道歉的女生一听顿时急了，连忙维护起自己男友。 “好好说？你们干出这些事，还要我好好说，当初合租的时候就约定好了不要带异性回家，你呢？谈个恋爱把脑子谈坏了？” “你那些东西省着点吃再怎么能坚持十来天吧，这才几天，你就陪他饿着，你俩有病的找死别带上我！” 隔壁传来的争吵声越来越激烈，听得两人眉头紧皱。 “好了好了，你们都别吵了。”眼看事情要开始不可控制起来，另一道女生开始劝和。 万俟韵和师青绾屏息听着隔壁的动静，争吵声逐渐弱了下来，最终化成了沉闷的关门声。 空气中紧绷的弦似乎稍稍松弛，却留下一种挥之不去的、粘稠的焦虑。 “这才不到十天，就已经这样了，之后的日子要小心了。”师青绾沉声道，之后的食物肯定会越来越匮乏。 “我前几天下楼看过，在小区里水都已经没过腰间了，想出去找食物是很困难的事。”她把下楼后的体会告诉万俟韵，她们真得戒备起来了。 万俟韵沉默地听着，自从停电以后，她们接受外界信息的能力逐渐变得薄弱。 她们像是逐渐被困在了孤岛，不到十天，文明社会薄薄的表皮便被饥饿轻易撕开，逐渐露出内里弱肉强食的狰狞。 “我知道。”万俟韵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摸摸师青绾的头，并没有松开她。 师青绾看着她的举动也没有抗拒，这么多天也有点习惯了。 吃完饭，万俟韵关掉灯，两人半躺在沙发上，又进入了晚上聊天时间。 万俟韵躺在单人沙发上，师青绾倚着沙发扶手，两人头对着头，各自看向一个地方。 “绾绾，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可以给我解答一下吗？” “你说。” “之前我说你的时候，为什么你刚开始想和我抵抗，后来又突然道歉了。” 师青绾沉默了片刻，她们互相都看不见对方的表情，黑夜成为她最大的保护色，她可以说出白天说不出口的话。 “…因为知道你在关心我。”话音落下，一阵明显的热意倏地涌上她的脸颊和耳根，幸好黑暗完美地遮掩了突如其来的赧然。 她很少这样直白地表达感受，尤其是这样近乎坦诚地承认对方的好意。 她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头，带着点强装的镇定，“刚开始觉得你是生气教训我，所以不想理你，后面发现是误会你了……所以就道歉了。” 对以前的她来说争吵就只是听对方单方面的谩骂和发泄情绪而已，她的态度不重要，想法不重要，说不说话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得全盘接受对方的情绪。 这是她头一次觉得，争吵或许也有它的意义。 第19章 第 19 章 万俟韵的据理力争，并非为了压制或驯服她，只是关心她，试图将她拉回安全的边界。 对她来说，这并不能算作吵架，是关心，是在乎。 万俟韵没有立刻说话，嘴角却在黑暗中无声地弯了起来。 她能想象出师青绾此刻必定是绷着脸，努力维持着平日那副冷淡模样，却连耳尖都红透了的别扭样子。 “哦…”万俟韵故意拉长了语调，声音里带着了然的笑意。 “不许笑！”热意蔓延得更快了，她语气凶巴巴的。 为了不让让身旁的人害羞地逃走，万俟韵收敛了笑意，“绾绾，那我以后多关心你好不好？” “……不好，你管好自己就行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虚张声势的强硬，可听上去又没那么抗拒。 万俟韵轻哼一声，心里悄悄打定主意，才不管师青绾说了什么。 她又换了几个话题，但明显感觉到师青绾心不在焉，不太感兴趣。 万俟韵都快以为今天的聊天要提前结束了，这时师青绾突然开口了，“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万俟韵打起精神，这还是师青绾头一次有事情要问她。 “你记不记得，有一次社团活动我们去爬山，那天我们穿了一件同款。” “记得。” “为什么那天你要那么穿？” 这对她来说一直是个疑惑，万俟韵平时是不会穿那样的衣服，可是那天爬山偏偏就穿了，还和自己同款。 那天爬山的后半段，她听见几个男生在议论，万俟韵就是故意穿一样的衣服，万俟韵长得比她好，气质比她好，穿同款就是想压她一头，让她看看她们之间的差距。 她听到之后其实心里不太舒服，心里觉得万俟韵应该不是这样的，可是那天万俟韵的着装确实挺反常的。 其实那天她穿那件衣服，是攒了半个月生活费买的，出门前还对着镜子照了好几遍，觉得自己难得有件像样的衣服。 可是看万俟韵的时候，她心里先是惊讶，后来听到那些议论，又慢慢沉了下去。 确实万俟韵穿着很漂亮，把她的局促和普通完完全全衬托出来了。 而万俟韵还毫无察觉地向她靠过来，天知道她当时多想离万俟韵远一点。 万俟韵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这个解释可能对师青绾来讲很重要，否则她不会专门拿出来说，她斟酌片刻，小心地回答道。 “因为之前看过你穿，我觉得你穿上特别好看，所以就在网上找了同款。去爬山的前两天刚好到了，那天就正好穿上了。” 万俟韵眼神闪了闪，黑夜中她无法看清师青绾的表情，只能从她的声音中分辨情绪。 “可是……那天之后，我再没看见你穿过。”就好像专门在那天穿给她看一样。 “之后我还是觉得那衣服你穿比较好看，所以就没再穿了。”她声音中带着一点可惜，那件衣服衬得师青绾特别青春洋溢，她还挺喜欢的，可是之后就她没再见师青绾穿过。 听到答案的那刻，堵在胸口多年的郁结悄悄松了些，师青绾的呼吸在黑暗里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只是这样吗？” “不然呢？”万俟韵的声音放得极软，黑暗中她似乎能想象出她微微低垂着眼睑，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沙发，她有点能感受到师青绾的想法了。 这几天相处，她发现师青绾的心思比她想的还要藏的更深，那次的事情对她来讲或许很普通，但对师青绾说可能介意，“绾绾，是不是我那天的举动给你造成困扰了？” 她记得那天师青绾状态不好，走路都慢吞吞地落在后面，她上去关心，师青绾只说她来例假了，身体有点不太舒服，所以走得慢。 现在看来不是这样。 “没有。”师青绾低头看着在扣沙发缝的手指，“……就是听到一点不好的话。” 她并不觉得万俟韵有什么问题，撞衫也没什么大不了，是她自己出问题了。 因为那是万俟韵，所以她会介意，是她心思敏感，所以到今天还是耿耿于怀地想知道万俟韵的想法。 万俟韵有些紧张，喉结滚了滚，原本放软的声音又轻了几分，像怕惊散了黑暗里易碎的坦诚：“哪些话？” 师青绾的指尖停顿在沙发缝间，过了一会儿才声音闷闷地说：“有人说…你是故意穿同款，想让我难堪。” 她终于知道，那天师青绾所谓的“身体不舒服”，实则是心里不舒服。 那种被比较、被审视的滋味，想必很难受。 “绾绾，我记得那件衣服穿在你身上真好看，衬得你皮肤特别白，整个人都在发光。很好看，比穿在我身上好看多了。”万俟韵轻轻地说。 “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周全。”她侧过身，只能看见师青绾的背影轮廓，孤零零地缩在沙发边。 她抬手轻轻拽住师青绾的衣袖，有点担心。 “我没事，都已经过去很久了，就是突然想知道你那个时候是怎么想的。”她盯着万俟韵抓她的手，没有挣开。 “绾绾，如果有什么我做得让你不舒服的地方，你可以告诉我的。”万俟韵有点难过，她一向自认为了解师青绾，却连对方因为自己难受了这么久都未曾察觉。 可以告诉她吗？师青绾心中摇摆不定，这样的自己能被别人接受吗。 很久之后，万俟韵才听见黑夜里传来的声音，“时间不早了，休息吧。” 师青绾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催促她去休息。 万俟韵心中轻叹，知道师青绾还没有卸下防备。 她听出了那话语中的回避，却也明白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 “好，那晚安。”万俟韵轻声回应，手指却依然没有松开师青绾的衣袖。 她能感觉到对方身体的微微僵硬，似乎在等待她先放手。 最后她缓缓松开手指，率先起身朝房间里走去，身后许久没有动静，师青绾似乎还想待在客厅里冷静一下。 夜晚的两人各怀心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第 19 章 第20章 第 20 章 第二天两人不约而同的起晚了，一觉睡到中午，房间里都静悄悄的。 师青绾掀开被子时，脑袋还昏沉沉的，昨晚翻来覆去到后半夜才睡着，眼下的黑眼圈重得像被墨晕染过，连带着眼神都蒙着一层没睡醒的滞涩。 客厅的敲门声还在固执地响，“咚咚咚” 的节奏又急又密，吵得她头痛。 不耐烦的掀开被子，她踩着拖鞋打开门，万俟韵也正顶着一头微乱的长发走出来，眼底同样带着惺忪的倦意，显然也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不知道是谁，这时候敲门。” 师青绾揉了揉眼睛，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去看看吧。”万俟韵手搭在她肩膀上轻拍两下，两人一同走向玄关。 外面的人听见里面的动静，急切的开口，“你好，里面有在吗？” 门外站着的一个五十出头的中年妇女，穿着件老气的花衬衣，头发扎得有些凌乱，额角还挂着细汗，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裹在粉色襁褓里的婴儿。 那婴儿小小的一团，闭着眼睛，在她怀里不安的扭动着，偶尔发出一声微弱的哼唧，听着就不舒服。 “请问有什么事吗？”万俟韵开口询问。 “你好，是这样的，我可以用食物和你们换一些矿泉水吗？我们家没有干净的饮用水了，只有接出来的自来水，自来水大人喝着还行，但是给娃娃冲水喝，娃娃会不舒服，所以想出来换点干净的水喝。”中年妇女抱着孩子轻声哄着，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焦急。 万俟韵透过猫眼看到婴儿不舒服的哼唧有点心软，问道，“你需要多少水？” 中年妇女听到问话，抱着婴儿的手臂下意识收紧了些，像是怕被拒绝，又急忙补充：“不用太多……就、就够冲两三次奶粉的量就行。” 万俟韵和师青绾交代了先别开门，然后她就到储藏室里拿东西。 师青绾站在玄关，看着外面的女人哄孩子，随后问道：“阿姨，你家住在几楼？” “我家住在12楼。”中年妇女回答道。 “孩子妈妈不在家吗？”她闲聊几句。 “她妈回老家了，就我和我儿子，还有这个小娃娃在家。”中年妇女悠着怀里的孩子，一边回答她的话。 万俟韵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时，师青绾正盯着中年妇女怀里的婴儿仔细看，虽然女人一直在哄她，但是她还是哭闹不止。 万俟韵走到玄关，手里拎着三瓶未开封的矿泉水，里面还放了几个小面包。 她打开房门把东西递了出去，中年妇女感激的接过，她接过水，怀里的襁褓都往旁边歪了歪，却顾不上调整，只是一个劲地说着 “谢谢”。 她有些为难的看着不太方便的双手，“姑娘，要不你帮我抱一下孩子，我给你们拿点吃的。” “不用了，这是给孩子的，收着就好，不用换食物。”万俟韵温和地拒绝，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妇女怀中的婴儿身上。 “那就谢谢了。”妇女连声道谢，抱着孩子转身离开。 “不客气。”万俟韵礼貌的目送她们离开。 关上门以后，万俟韵撑了个懒腰，钻进卫生间洗漱。 师青绾看着离开的人，眸色一沉。 又过了几天，两人能明显感觉到单元楼内的骚动，尤其是隔壁邻居，几乎天天吵架。 之前还安分窝在家里的住户们也频繁开始出门，楼道里开始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张气氛。 师青绾有几次都听见门外有动静，是有人在到处敲门想以物易物。万俟韵的家门也被敲响过几次，但是都她们没有应答过。 师青绾又一次下楼察看水位的情况，这次比上一次还要糟糕，还没走出门厅，洪水已经淹到大腿。 水位还在持续上涨，情况对她们很不利。 这次她提前和万俟韵说过，她答应万俟韵只在门厅里看看，回家的时候，万俟韵静静在玄关等着。 看着她湿了大半的裤子，还是没忍住叹气，催促她：“快去洗澡！” 她们在家里待了二十天，面对越来越浮躁的气氛，师青绾不可避免的开始焦虑。 “啊！！！” 隔壁1602传来女生带着哭腔的怒骂，有男人粗重的喘息和怒吼，还有东西被掀翻的声音。 沉重的关门声震得墙壁都在轻微颤动，随后是反锁门栓的刺耳声响。 师青绾贴在门上，透过猫眼看到让人难过的一幕，两个穿着单薄睡衣的女生跌坐在冰冷的楼道地板上。 其中一个女孩的额头还在流血，像是被什么东西砸到了头。 显然她们住的地方连同水和食物都被霸占了。 “开门！tmd把门打开！！”受伤的女孩愤怒的拍打着房门，听声音，这女孩就是之前被那对男女朋友占便宜的女生。 “安琳，都怪你，你惹他们干什么，这下好了，我们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坐在地上的女生忍不住怪罪道。 “你没惹他们，不也一样滚出来了。”安琳冷冷的看着她，对她的说法嗤之以鼻。 “怎么了？” 万俟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听见外面有动静，急匆匆的擦干身体跑出来，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 “1602的人被赶出来了。”师青绾声音低沉，贴在门上的手掌紧握成拳头，手臂上的青筋都看得清清楚楚。 愤怒的拍打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反复回荡，万俟韵也看了下外面的情况，确实也让她愤怒。 “你想帮她们？”她低声询问师青绾的想法。 师青绾顿了顿，看着万俟韵然后坚定地点点头。 万俟韵想了想，“我们还有个多的急救包，先给她们吧。” 只是当师青绾再次回到玄关时，万俟韵也忍不住吓了一跳，因为师青绾手里不止拿着急救包，手里还拎着一把消防斧。 万俟韵瞪大了眼睛，直接愣在原地：“绾绾，你……” 师青绾的眼神异常冷静，她悄悄将门打开一个缝隙，探出头把急救包和消防斧都放在门边，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安琳一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 20 章 第21章 第 21 章 安琳的视线与师青绾短暂交汇，她立刻明白了那个眼神的含义。 在师青绾轻轻关上门后，安琳立刻跑来抓起急救包和消防斧。 简单处理伤口，不让鲜血糊住眼睛后，安琳抄起斧头，掌心就被粗糙的纹理硌得发紧。 她没再看身旁还在抱怨的女生，只垂眸盯着斧刃，怒气油然而生。她盯着1602紧闭的房门，愤怒、屈辱、不甘、委屈全都拧成一股劲往心口冲。 “里面的人，我再说一遍，把门打开。”她的声音愤怒中就带着一丝冷静。 但是里面的人丝毫没有在意她。 安琳站在门前，深吸一口气，右手握住斧柄，猛地将斧头举过头顶，咚的一声斧刃重重砸在门锁上，金属碰撞的巨响在楼道里炸开。 门内传来男人惊怒的吼声：“疯女人！你敢砸门？” 安琳没理会，手腕用力，再次扬起斧头。一下、两下、三下坚硬的入户门在利斧的劈砍下，逐渐变形。 “你看我敢不敢！”安琳边回边砸门，大门很快露出了一道缝隙。 旁边的女生看得目瞪口呆，下意识捂住了嘴，再说不出半句阻拦的话。 楼上楼下的邻居也被巨大的动静吸引过来，躲在楼梯间偷看外面的情况。 师青绾透过猫眼看着过道内发生的事情，眼中流露出隐约的兴奋。 万俟韵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师青绾拎着斧头出来的一幕，实在印象深刻，她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家里多出这些东西的。 师青绾悄悄做了很多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大门的缝隙被一点点扩大，露出一张带血的脸庞，1602里的人也慌了，没想到被赶出门的女人竟然做得这么绝。 王娅先坚持不住了，眼看着门被一点点砸开，她有点受不了。 王娅透过门缝，那张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庞在缝隙中显得格外狰狞。她尖厉的声音穿透了劈砍的余音：“安琳！你疯够了没有？！你到底想怎么样？！非要搞得大家都活不下去你才满意吗？” 她的声音颤抖着，色厉内荏，试图用音量掩盖内心的恐慌，她身边的男人同样神情紧绷。 安琳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想怎么样？”安琳的声音因为用力而有些沙哑，“这话该我问你们！鸠占鹊巢，还问我想怎么样？” 她向前逼近一步，斧头的寒光几乎要晃到王娅的眼睛。 “听着，我只说一遍，带着你们的立刻滚出我家！现在！马上！” “凭什么！这也是我家，我也是付了钱的。” “那大家都别过了。” 她再次扬起斧头，作势要朝着门锁再次劈下！这个动作成了压垮王娅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 “别砸了！我们走！我们走还不行吗！”王娅几乎是尖叫着喊出来，声音里充满了崩溃，“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她猛地朝着旁边的那人喊：“快！收拾东西！这破地方没法待了！” 门内的男人骂骂咧咧，但显然也被安琳这不要命的架势震慑住了，开始慌乱地往背包里塞东西。 透过越来越大的门缝，能看到屋里一片狼藉，原本属于安琳两人的东西被胡乱丢弃，而从她们房间里搜刮来的食物被堆到客厅里。 安琳没有放下斧头，她就那样举着，死死堵在门口，监视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太久的愤怒和屈辱。旁边的室友早已吓傻，缩在墙角，不敢再看。 楼道上下的窥探情况的人们也鸦雀无声，只有1602屋内慌乱收拾物品的碰撞声和王娅带着哭腔的催促声。 最终，那对男女背着鼓鼓囊囊的背包，狼狈不堪地从破败的门里挤了出来。 男人眼神阴鸷地瞪了安琳一眼，似乎想撂下狠话，但目光触及那柄依旧紧握在安琳手中锋利的斧头时，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低着头快步走向楼梯间。 王娅紧跟其后，甚至不敢再看安琳一眼。 直到他们的脚步声消失在楼道内，安琳紧绷的神经才慢慢平复，她带着许若回到凌乱的1602，关上了大门。 楼道内重新恢复平静，师青绾在猫眼里静静看完这一切，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眼中的兴奋慢慢沉淀为一种复杂的深思。 她回头看着万俟韵，万俟韵的眼神复杂极了，震惊、茫然、像是头一次发现她竟然还有这么一面。 她沉默着没说话，两人像是对峙一样。 最终，是万俟韵先动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转身，走向厨房。过了一会儿，她端着一杯水走了回来， “谢谢。”师青绾接过水杯，捧着它低头喝了一口。 她很想知道，万俟韵现在对她是什么看法，会害怕她吗，会觉得她很奇怪吗？ “你……”万俟韵的声音有些干涩，她清了清嗓子，才继续低声问，“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斧头？还准备了……别的什么吗？”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玄关、客厅，仿佛这个熟悉的家里突然隐藏了许多未知的角落。 师青绾的以防万一，远远超出了她对万一的想象。 师青绾看了她一眼，带着她走到客卧，客卧的衣柜下层里还放着两把消防斧和几个应急照明灯。 “这里一共21楼，除了灭火器和消防栓，每五层就有个微型消防柜，里面配备了消防斧、逃生面具、应急照明这些东西。” “消防斧一共四把，除了一楼拿走一把，剩下的我都拿回来了，加上刚才的，还剩两把在这里。” “你怎么会想到把这些东西拿回来的？” 万俟韵看着堆在衣柜里的东西，还是忍不住震惊。 “从他们说可以用消防斧破拆601大门的时候，我就有这个想法了。”师青绾冷冷地说道。 她是一个防备感很重的人，这种情况下，她没办法把事情往好的方向想。 就像今天的事情迟早会发生一样，不是今天也会是几天以后，她必须防患于未然。 而且有人还知道他们家藏着大批物资。 她们就两个女人住在这里，必须拥有更多的保护。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第 21 章 第22章 第 22 章 万俟韵的目光从衣柜里那些冰冷的工具上缓缓移开，最终落在师青绾的脸上。 窗外灰蒙蒙的天把师青绾的侧脸衬得格外清晰，她的下颌线绷得很直，眼神里还带着一丝未散的谨慎。 有时候，师青绾的举动总能出乎她的意料。 就像她以为师青绾不会管外面的事情时，她不仅管了，而且还给了一个非常疯狂的方案，并且还成功实施了。 那对情侣被赶走，安琳和她的室友又重新回到1602了。 “下次不用偷偷藏起来，有这样的事记得告诉我，我陪你一起去拿。”万俟韵轻叹一声，明白师青绾只是太缺乏安全感了。 师青绾微微一愣，眼中的紧张渐渐消失，但是对于万俟韵的提议，她还是小声反驳：“不能一起出去，得留一个人守家。” 万俟韵看着她笑了，“那下次我出去，你在家里待着。” 师青绾还是摇头，“你还是在家待着吧。” “你这是……看不上我？”万俟韵眯起眼睛，话语中一丝危险悄然闪过。 “没有。”师青绾连忙摇头，“是怕你危险。” 万俟韵觉得她的话有点问题，她微微蹙眉，向前一步，贴近师青绾，声音温和中带着一点锐利。 “绾绾，你觉得我出去就会有危险，可你出去也会有危险，为什么不担心下自己？” 她眼底翻涌起情绪，师青绾好像一直不太懂得心疼自己。 师青绾被她突如其来的逼近弄得有些无措，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后背轻轻抵到了衣柜门板，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找回一点镇定。 她垂下眼，视线恰好落在万俟韵微敞的衣领处，露出一小片白皙的锁骨…… 她的目光还没停留两秒，看到万俟韵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大概是察觉到她的视线落点，不过她没退开，反而又往前挪了半寸。 “我在问你话呢，绾绾。”指尖轻轻碰了碰师青绾的手臂，“你说怕我危险，怎么不多担心一下自己。” 她心虚地移开视线，声音更小了：“就是…不一样。你…你比较重要。” 师青绾现在的样子，就好像一只养在家里的小白猫，她远远看着你走到的时候，会绷紧身体警惕地瞪大眼睛，可当真正摸到她的时候，她就松懈了防备，懒懒趴着让你尽情抚摸。 她看着师青绾微微偏开头，露出的那截白皙脖颈和泛红的耳尖，她很开心师青绾向她袒露想法。 但这种“她更重要”的论调，万俟韵是不认同的。 “绾绾。”万俟韵抬起手扶住她的脸颊，力道温和地将她的脸转回来，迫使她看向自己。 “看着我。”万俟韵的目光锁住她有些躲闪的眸子，“告诉我，为什么说我比较重要？” 师青绾似乎被她的严肃慑住了，嘴唇翕动了一下，没发出声音。 万俟韵不允许她逃避，指尖微微用力，“你的命不是命吗？你的安全就不重要吗？师青绾，谁教你的这种道理？嗯？” 她的质问一句接一句，并不凶狠，却让师青绾陷入迷茫，这样也不对吗？ “绾绾，我没办法心安理得地留在这里，任由你一个人出去，所以别再说什么你更重要这种傻话，你很重要。” 她的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师青绾的下颌线，动作让师青绾感到了被珍视。 “所有的事情应该我们一起承担，不要总是忽略自己。”万俟韵看着她眼底的迷茫。 她在努力理解万俟韵的话，时间让她早已习惯把自己放在最不重要的位置，只要能守住一个容身之处就够了。 这是万俟韵的家，她习惯把万俟韵放在更高位置，住在这里总感觉得做些什么才可以，否则她会不安心。 总感觉会被随时赶走，总感觉心里会不踏实，尽管她知道万俟韵不会这样，但那种感觉就像蛰伏在房里的蚊子，时不时跑出来叮她一下，让她难受 。 拨开曾经阳光的外表，露出里面的荒漠，荒漠中站着一个小人，茫然地望着四周，她没有来路，也没有归途。 师青绾搭上万俟韵的手腕，心里那些藏了许久的、乱七八糟的念头会像没关紧的水龙头，哗啦啦全涌出来，把这份好不容易攒下的安稳浇透。 她忽然就想往前凑一点，再凑一点，想把脸埋进万俟韵的颈窝，或者……更贪心一点，想亲一亲她。 刚才万俟韵摩挲她下颌线时，指尖的温度还留在皮肤上，现在那温度好像顺着血管往上爬，爬到了她的脸颊，让她连耳朵尖都热得发烫。 荒漠里的那个小人好像终于看到了一点光，正朝着光的方向慢慢挪步。 师青绾的视线从万俟韵的眼睛往下移，掠过她微抿的唇。 她的唇色偏淡，唇角还带着点刚才安抚她时的温柔弧度，像在无声地邀请。 她的呼吸下意识放轻，身体微微前倾，连搭在对方手腕上的手都攥紧了些，可就在快要靠近的瞬间，她突然停住了。 荒漠里的小人也顿住脚步，眼里的光又暗了点，她有点怕了。 怕万俟韵觉得她很奇怪，怕这突如其来的亲近会吓走万俟韵，怕自己的贪心会打破现在的安稳。 心里的水龙头还是没关住，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涌得更凶了，身体往后缩了缩，只是低下头蹭了蹭万俟韵的手腕。 “我知道了。” 那动作很轻，像小猫在撒娇，又像在掩饰刚才奇怪的动作。 万俟韵喉结滚动了一下，看着她突然变化动作眼神晦涩。 她摸了摸师青绾的鬓发，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门外又传来动静，这次是安琳来归还师青绾的东西，还提了一点吃的过来，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客气，向她们表示感谢。 师青绾不像前几次那么防备，她打开门将消防斧和急救包拿回，那些食物她没有动。 面对安琳的感谢师青绾直接推拒了，“你们留着自己吃吧，后面还不知道多久才能出去。” 安琳也没有推辞，将东西收回去了。 “我叫安琳，住在隔壁，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好，我叫师青绾，有需要我会找你的。” …… 万俟韵看两人站在门口畅快交流起来，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第 22 章 第23章 第 23 章 “你们大门坏了，现在怎么办？” 1602的大门被劈得失去了部分作用。 如果被赶走的小情侣悄悄摸回来，她们就危险了。 安琳让她们放心，“没事，我把楼梯大门关上了，想要进16楼一定会有响动，我可以听见的。” 1602可以直接看见电梯和楼梯的情况，大门把手也被她用工具卡住了，有什么动静都可以第一时间知道，并且有充分的时间准备。 “有需要我可以提供帮助……或者工具。” “好的，有需要我不会客气的。” 这种非常时候，安琳也不打算和她客气，这次和他们闹得那么僵，下次他们再回来，绝对不会是和平收场，多一个朋友就多一份助力。 她眨眨眼看着师青绾，想必眼前的人也抱着这样的想法。 她在房间就经常听到王娅和她男朋友讨论，1603囤了一大批物资，如果能搞到手就好了。 眼前的人肯定也知道有人在觊觎她们，两人交换眼神，都看懂了对方的心思，会心一笑。 关上门后，师青绾转头就看见万俟韵倚着玄关旁的柜子，垂着眼睫，双手环抱，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臂弯。 她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沉寂，万俟韵有点不太对劲，她甚至都没有抬头看自己。 她走过去靠在万俟韵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怎么了，感觉有点不开心。” 万俟韵看着她试探地询问，感觉十分无奈，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没什么。” “我把东西放回去吧。”万俟韵伸手想接过师青绾手中的东西，但师青绾往后缩了缩手，让她落空了。 “还是我来吧……挺重的。”她小声解释道，不肯让万俟韵拿。 万俟韵没有说话，只是看了她一会儿，“那好吧。绾绾，我有点困了，想回屋休息一会儿，晚饭不用叫我了，你自己吃点可以吗？” 师青绾讷讷地点头，看着万俟韵转身走向卧室的背影，那背影透着一种刻意疏离的疲惫，她心里咯噔一下。 “万俟。”她下意识叫出口，离开的背影因为她的声音有了一点停顿。 她回头望着，只是静静地停在客厅，眼中带着疑惑。 连话都不想说了。 师青绾有些心慌，她明明不是困了，可是不开心又是为什么，她想不明白。 可是万俟韵现在还等着她说话，想不清条理的人，此刻心慌地开口：“你…要是身体不舒服…记得告诉我…” 她紧张地盯着万俟韵的表情，那句磕磕绊绊的关心像石子投入死水，只激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很快又归于沉寂。 “嗯，我知道了。”万俟韵极轻地应了一声，声音飘忽得几乎听不见。 就那么停顿了片刻，然后继续走向卧室，轻轻关上了门。 “咔哒。” 门锁落下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师青绾低着脑袋，独自站在原地，不明白万俟韵为什么突然生气。 明明刚才应对安琳时还好好的，甚至称得上默契。为什么一转身，万俟韵就像变了个人？ 是因为她和安琳说话？还是因为没有让万俟韵拿东西？ 还是觉得她做得太多了，万俟韵讨厌了？ 默默把东西收拾好，师青绾回到客房，默默蹲在角落里，双臂环抱住膝盖，半张脸埋进臂弯，盯着眼前的地板想着刚才的事。 委屈像细密的藤蔓，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 她明明没做错什么……为什么就生气了呢？ 眼中溢出一点水光，被她用衣袖很快蹭去。师青绾把脸埋得更深，她想起万俟韵的眼神，像一盆冷水，将她的热烈和勇气浇透的彻底。 两人都没吃晚饭，窝在房间里各自度过了一晚。 第二天，万俟韵推开门，房间静悄悄的，客卧的房门紧闭，客厅里也没有师青绾的声音。 万俟韵轻叹一声，默默到客厅里坐着，目光时不时飘向客卧紧闭的房门。 窗外阴沉沉的天气就像她的心情一样，等了一上午师青绾都没有从客卧里出来。 终于到中午了，她站起身，脚步很轻地走向厨房。 想了一想，她从储物间里拿了两袋泡面，找了卡式炉点燃，准备煮点热的东西吃。 自从断水断电以后，她们就很少开火了，万俟韵家里的还有之前去露营的一些准备，家里还有几个卡式炉气罐。 但不知道外面洪水什么时候退去，对于家里的物资也都节约着用的。 每隔三四天才会开一次火，吃点热乎的食物，怀念一下断水断电之前的生活。 卡式炉的蓝色火焰在锅底跳动，水慢慢升温，细小的气泡从锅底冒出来，万俟韵盯着水面出神。 拆开袋子，把面饼和调料都倒进去，香气渐渐弥漫开来，带着调料包特有的浓郁味道，在冷清的屋子里显得格外诱人。 其实她早上醒来就后悔了，后悔自己昨天不该那么冷淡，但在某一刻她确实有一点沮丧。 她以为一切都在想好的方向发展，但是在看见师青绾和安琳对话之后，她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师青绾对其他人和她的差别太大了，大到她只听了几句，就能感觉到其中的差别。 如果不是她主动靠近，师青绾估计会一直躲得远远的，对她的态度甚至都不如刚认识的安琳那么亲近自然。 她感觉这些天都在做些无用功，她已经在努力修复和师青绾的关系了，但师青绾对她总保持着一种淡淡的客套和疏离，说话也带着谨慎和小心。 她甚至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为什么师青绾会突然不和她联系，她不敢问，也觉得师青绾不会说。 心里又酸又胀，她需要冷静，所以跑回房间整理思路。 可现在的结果，并不是她想要的，眼中闪过一丝懊悔，她还是有点着急了。 她知道是自己贪心了，不仅想要和师青绾恢复联系，她还想要师青绾的依赖，她那份独一无二的、毫无保留的亲近。 她就是想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第 23 章 第24章 第 24 章 热气在冷空气中氤氲成白雾，模糊了万俟韵眼底的情绪。 她把泡面盛到碗里，端着走向客卧，看着紧闭的房门，她顿了顿，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抬手敲了敲门。 “绾绾。” 她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不易察觉的试探，“我煮了泡面，出来吃点吧？” 房间里静了好一会儿，一度让万俟韵觉得是师青绾不想理自己。 “不用了……我不饿。”房间里面终于传来一点点声音，闷闷地，听上去不怎么好。 万俟韵皱紧眉头，犹豫了一下，轻轻转动门把手。 客房是属于师青绾的私人空间， 门悄无声息地开了条缝，她看见师青绾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被子把她全身都盖住了，只能看见毛茸茸的发顶。 这个角度看不见师青绾的情况，心脏被提起，她推开房门快步走到床边，将碗放在床头柜上，坐在床沿上，手搭在被子上轻轻往下拉。 很快她就感觉到里面的人攥着被角，不让她往下拉，她没再和师青绾对抗，改成轻拍，“绾绾，你怎么了，让我看看好不好？” “没什么，不用了。”她蒙着头，连眼睛都不肯露出来，她不再说话只有细微的、压抑的呼吸声传出来。 万俟韵更担心了，手上稍稍用力，被子里面的人抵抗不了，最后任由万俟韵把被子拉下来。 师青绾埋着头，头发凌乱的散在枕头上，紧咬着下唇，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眉难受地蹙在一起。 更让她心头一紧的是，师青绾眼皮有些肿，明显是哭过之后。 “很不舒服吗？”万俟韵的声音瞬间软了下来，带着点关心。 她理了理贴在师青绾脸颊上的头发，露出带着红晕的脸颊，感觉是在被子里被闷坏了。 “我没事。”师青绾偏了偏头，不想理她。明明昨天都不想理她，那今天有那么接近她干什么。 “还说没事？都疼成这样了。” 对嘴硬的师青绾，万俟韵并没有在意，她看见师青绾蜷缩的姿势和捂着的小腹，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稍微松了口气，可看她的样子疼得实在厉害，“要不要吃点止痛药，我去给你拿。” “不要，我休息一下就可以了。”说着，她就伸手去捞被扯下去的被子，又想把头蒙住头。 “不可以把头蒙着，会闷坏的。”万俟韵轻声制止，手先一步按住了被角。 师青绾似乎因为被阻止而有些恼了，或者说，是因为自己狼狈的样子被看见了而感到难堪，“不要你管。” 她抬头看着万俟韵，微肿的眼睛瞪着万俟韵，莫名地让人感觉眼前的人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的话非但没有让万俟韵退开，反而顺势在床边坐得更近了些。 万俟韵松开按着被角的手，拇指轻轻拭过她微肿的眼睑，师青绾轻轻闭上眼，抗拒不了她的动作。 “我不管你那谁来管你？”师青绾想偏头躲开她的触碰，但被万俟韵固定住动弹不了。 那点挣扎的力气很快就在腹部的抽痛和对方过于温柔的动作下消散了，“我们现在…好歹也是室友关系，你不舒服我当然要照顾你了。” 师青绾撇了撇嘴角，万俟韵说得理所当然，可昨天她一点都不想理自己。 但拒绝的话一点都说不出口，这样的感觉她也有一点贪恋。 万俟韵不说话，直接脱掉鞋，整个人都侧倚在床边，连人带被地将师青绾拢进怀里，她伸手轻柔地覆在她小腹上，缓缓地揉着，“这样会好些吗？” 隔着被子似乎也能感觉到掌心的温度，难以忍受疼痛在逐渐舒缓，紧绷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松懈下来。 她调整姿势微微向万俟韵怀中靠拢了一些，这比任何语言都更能表达她的默许和贪恋。 “疼。”师青绾的声音轻轻软软的，尾音还不自觉地往下垂，像只被顺了毛的小猫，没了刚才瞪人时的倔强。 万俟韵离她好近，近得能清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冷香，又让她想起了台风的时候，被她抱着的感觉，很安心。 “那要不要我去烧点热水，喝点热水身体会舒服一点。”万俟韵询问她的意见。 师青绾摇头，她侧头靠着万俟韵，脸上出现一点困倦。 昨天难过了一下午，在地上蹲了一下午，到了半夜发现例假来了又开始痛经。 她一直有痛经的毛病，以前在来之前一周她都会注意饮食，不吃生冷的东西，结果到这里之后，她就没吃过几次热的东西。 因为条件所限，所以这个月来得特别厉害，反映也特别大。 她不想万俟韵走，去客厅也不想，就这么陪着她就好了，待久一点。 万俟韵撑着身体躺在旁边，感觉有点累了，干脆直接躺在师青绾身边。 师青绾在半梦半醒间感到身边的枕头一沉，那股令人安心的冷香骤然贴近。 困顿地撑起眼皮，她看见挨着身边的人，手臂还环过她的腰际，掌心依旧熨帖地覆在她的小腹上。 过于亲昵的姿势，让她想撑起来，离万俟韵远点，她们不该靠那么近。 可身体背叛了惊惶的意志，贪恋着这份舒缓。 身体感觉到的，眼睛看到的，鼻尖闻到的，每一块肌肉都叫嚣着拒绝，沉重得无法动弹，像是要陷在里面。 她一遍遍告诫自己，绝不能误解，绝不能沉溺，绝不能让她看出自己为此心绪不宁。 可当她感觉到万俟韵呼吸轻轻拂过她耳廓的时候，那温热的触感让她从脊椎尾端窜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一阵暖流涌出，她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 “还是很难受吗？我还是去烧点热水吧。”带着睡意的询问低沉而温柔，就在她的耳畔响起，气息拂过她的耳廓，让她那阵战栗还未平息，又添了新的慌乱。 “不用了，万俟。”师青绾的声音有些发紧，下意识地否认。 她能怎么说，难不成告诉万俟韵，她不舒服是因为更无法言说的悸动和生理期的尴尬，这样她只想将自己藏得更深。 “别硬撑。”万俟韵的唇几乎贴着她的发丝，声音像是叹息，“实在难受就吃点药好不好？” 心里筑起的层层堤坝逐渐崩塌，委屈和窘迫交织，她的心开始混乱，可说出口的却是低声地答应。 万俟韵照顾了师青绾两天，晚上师青绾准备休息的时候，万俟韵又出现在她房间里。 “万俟，我已经好多了，你可以睡回主卧了。”师青绾有些懊恼地看着她，怎么还被赖上了。 万俟韵抱着枕头，可怜兮兮地站在床边，说道：“绾绾，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第 24 章 第25章 第 25 章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26章 第 26 章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27章 第 27 章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28章 第 28 章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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