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回眸》 第1章 尘封的记忆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十年前,那个时候,沈斯言还是一个一无所有的转校生,也是个名副其实的书呆子。 他的父母很早就车祸去世,叔叔婶婶收养了这个无依无靠的孩子,让他度过了幸福美满的九年,直到他十六岁。然后,这一切也随着婶婶的病逝轻轻的离开了。 时间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它能让人记住很久很久以前某个瞬间,也可以让人一下子模糊十几年的生活。实际上,当沈斯言背着只装着合身衣裤的背包来到这个陌生城市的时候,他想把回忆嚼碎喂给空落落的心,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太记得过去的日子,那是一段被蒙灰的模糊记忆。 那不是他第一次来首都了,以前叔叔婶婶带他来旅游过几次,但他从没觉得首都这么陌生过。这是很漂亮的城市,和他原本呆着的A市差不多,除了冷冰冰的没什么烟火气外,也繁荣的可怕。 即使是白天,依旧人很多。来来往往的人群从他身边、眼前穿行,忙碌也充实,甚至连抬头的时间也没有,即使撞到人也只是匆匆低着头说一句“抱歉”然后接着匆匆赶路。但是很多人脸上还是带着笑容的,尤其是身旁有人或者电话来袭的时候。 但是沈斯言笑不出来。当然,他本身也不太喜欢笑,可能笑点比较高,婶婶常说他是小时候被刺激了导致情绪障碍,虽然他从不反驳但也不认可,他只是单纯没觉得有什么可以让他情绪波动的,至少在婶婶病逝之前他是这么认为的。 沈斯言就这么想着,然后就有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笑得过分和蔼,似乎努力想显得自己很亲切和善,但是很少会有人第一眼会觉得一个脸上有狰狞刀疤的寸头壮汉笑起来像个好人。 不过幸好,沈斯言就是那一少部分人。 他甚至没有问“你是不是我的舅舅”或者是“你是来接我的”这类话,他只是说:“谢谢你。” 中年人一下子红了眼眶,沈斯言不太理解三十而立即将四十不惑的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情绪反应,但是这不妨碍他从小受到的教育给他养成的习惯。 他不慌不忙但又很迅速的抽出纸巾,赶在中年人眼泪要干之前递出去,他很平静的说:“别哭。” 中年人告诉他,自己叫宋溪,是他omega父亲的beta弟弟,虽然没有他叔叔婶婶家条件好,只是一个普通的糕点师,偶尔会做做兼职。宋溪说他单身,以后沈斯言就是他的孩子。 “所以,可以叫我一声舅舅吗?” 沈斯言静静的跟在宋溪身后来到他家,在宋溪以为他不会出声的时候,他喊了声:“舅舅。” “你……”宋溪安顿好他为数不多的行李,那只是一个装了衣服裤子的背包,虽然背包是新的。吃饭的时候,宋溪犹豫了一下,问:“你叔叔婶婶对你好吗?” “好。”沈斯言立刻回答道。 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够,于是加了一句:“很好很好。” 宋溪没再说什么,也许他是不相信的。沈斯言也没再强调什么,那不太礼貌。但是他的确不觉得叔叔送走他有什么错,因为婶婶生病的事情,叔叔精神状况和身体状况都不太好,他只是把自己转交给一个更合适的人而已。 这是一个很平静的夜晚,窗外的霓虹灯渐渐沉寂,来首都的第一天,他和舅舅没什么过多的交流,只是问了下情况和一些习惯,已经高二了,舅舅的房子就在学校附近,一块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没拆的老城区,和周围的高级居民楼格格不入。但是很新,沈斯言刚进来的时候有闻到淡淡的装修味。 舅舅家的一楼是自己开的甜点店,二楼是自己住的,三楼是阁楼,整理出来后就是沈斯言的秘密小屋了。骑自行车十分钟就是他即将去的学校,首都最好的高中之一,首都大学第二附属中学。 “言言啊,我听说这个学校里富家子弟很多,你要是被欺负也别怕,千万别憋着,有事一定要和我说,知道了吗?”开学第一天,宋溪送沈斯言出门的时候,忍不住又叮嘱了一遍。 “嗯,知道了,放心。”沈斯言这么回答,他想了想又转过身,看着宋溪说,“谢谢舅舅。” 等宋溪视线清晰了,沈斯言已经骑着新买的自行车消失在路的尽头。 二附中的大门都透着晃眼的贵气。门前的马路过于宽敞,那是专为这些富家子弟准备的,沈斯言的自行车很新,但依旧很格格不入。 沈斯言停车的时候,一个辆不知道什么牌子的加长版豪车开过来,溅起雨后的污水淋湿了沈斯言的裤脚。 车窗缓缓打开,一个戴着墨镜的alpha趴在车窗上,手里的烟对着他裤管的方向点了点,轻佻的笑道:“呦,真不好意思啊,不如今晚去我家,我给你换套衣服?” 他声音毫不收敛,路过的学生听到或是嬉笑问好或是沉默走开,大抵是背景很大的那种,沈斯言移开目光准备离开:“不用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那个alpha拔高了声音,“你知道你怎么能进我们学校吗?” 沈斯言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舅舅好像经常会去一个很高档的小区兼职甜点师,他停下来拽了拽书包:“不知道。” “呵,你以为就凭你舅舅一个做甜品的能把你弄进这里,知道祁家吗?”那个alpha轻蔑的看着他,“是你舅舅求的祁家,哦,忘了说,我叫祁脩,也不用你感恩戴德,怎么谢知道吧?” 据沈斯言所知,没有什么谢谢是需要谢到别人卧室的,他不想和这种脑子中了毒的废话,转身就想离开。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明天就让你舅舅滚蛋!”那个alpha气急败坏,第一次有人敢这么无视他。 沈斯言停下来看向他,如果是他原来学校的人看见就知道这是他生气前的征兆,一般来讲对这种人揍一顿就好了,一顿不够两顿也行,但是他好像很有背景,不能给舅舅添麻烦。 沈斯言在认真思考的时候,一个人撞上了他。 一个白色T恤把校服随意扣在腰上的beta正倒着走路,结果不小心撞上他,beta第一次见到不眼熟的人,他边打量边说:“抱歉。” “贺谦霖,你跟他说什么抱歉,他可跟我们不是一路人。”车里的alpha摘下墨镜,突然看见贺谦霖身后跟着一个很漂亮的omega,架着金丝眼镜,束着长发的藏青绒发带随风飘扬,校服穿得一丝不苟。 “祁脩你别……”被叫贺谦霖的beta察觉到他不善的目光,可惜开口晚了,车里的alpha已经对着美人吹起不正经的口哨。 omega单肩斜挎着一个白色双肩包,另一只手握着杯奶茶咬着吸管,听到口哨眼珠一转瞥向他。 站在沈斯言旁边的贺谦霖眯着眼似乎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不忍目睹,沈斯言听到他小声嘀咕:“咦~谁跟你一路人,真是白亏我难得善良。” 与此同时,omega将双肩包背好,叼着吸管利落的撕开奶茶盖膜,在贺谦霖的倒吸声里迎着祁脩玩味的目光走去,面无表情的泼进车窗。 祁脩措不及防被泼了整脸,难以置信,还没能开得了口,就听得那个omega清冷的声音:“席清雪。” “我的名字。”omega没什么表情,仿佛眼前只是团空气,“别找错人。” 祁脩还呆楞在原地连脸也忘了擦,omega已经折回去将空杯扔进垃圾桶,掏出湿纸巾慢条斯理的擦手指,旁若无人的往学校大门走去,路过沈斯言的时候,沈斯言听到他说:“浪费我半杯奶茶。” 贺谦霖砸吧砸吧嘴,转着个小包单手插兜,侧过头看向祁脩的目光不算善良,略带几分讥讽,补全他之前没说完的话:“……别惹他,早告诉过你了。” 沈斯言想,一定是婶婶在天上保佑了他,不然怎么这么幸运,遇到了那个本该不会和他产生交集的明月,从此再无混沌黑夜。 第2章 尘封的记忆 “兄弟你可以啊,居然敢公然和祁脩翻脸!” 沈斯言刚进教室的时候,一个alpha路过娴熟的揽过他肩膀,这是七班的小灵通谢辰轩,大家都叫他谢灵通。 “?” 沈斯言不理解他的意思,也不明白他怎么这么自来熟。 谢辰轩笑嘻嘻的说:“以后我们就是同桌了,单独一个人坐久了好无聊。你今天才转来就得罪了祁脩,你知道他是谁吗?” “不知道。”沈斯言摇摇头。 “他的伯父,也就是六班睡神祁宴的alpha父亲,是参议院议会议员,今年升上政委了,祁宴还没嚣张,那个祁脩倒是跋扈得很,切,又不是他爸。” 沈斯言没接话。 谢辰轩大概是憋久了,整个早读课都在和他眉飞色舞的讲今早他打听到的传闻,最多的一个版本就是祁脩看上了沈斯言并拿他舅舅的工作威胁他,结果被沈斯言泼了杯奶茶狼狈离开,听说请了一天的假。 沈斯言十分佩服这传谣的实力,他有些无语:“我都能被他威胁,你们还信我泼他?” “确实,你也不像是早上会爱喝奶茶的人,也太不健康了。”谢辰轩从抽屉里掏出两个油条,递给沈斯言一个,“有点冷了,但是这家的油条真的很好吃!” 谢辰轩很熟练低着头猛塞进嘴里,嚼一嚼快咽下去的时候,一道严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谢!辰!轩!你又在早读课吃东西!” 谢辰轩僵硬抬头,鼓鼓的脸颊还在努力咀嚼,努力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他眼疾手快摁住沈斯言抓着油条袋子的手,快速瞥了眼班主任身后的钟,七点十九分,哒,七点二十。 “老师!下课了!” “差这一两分钟等不及啊,”班主任叫葛青,一个资历很老的教师,“作为班长带坏新同学是吧?” “嘿嘿。” 葛青看向沈斯言,语气柔和不少:“新同学沈斯言对吧,和我去办公室一趟,新书就让谢辰轩帮你去拿。” 谢辰轩一听,拔腿就跑:“同桌放心,我现在就去!” 葛青带他去的是班主任办公室,里面还有一位老师,正和一个omega说话,与其是寻常谈话,更像是刻意的讨好。 沈斯言刚到门口的时候就听见那个老师说:“清雪啊,你今天是不是不舒服?” 一道熟悉的冷冰冰的声音说:“没有。” 是他,席清雪。 “哦,那就好啊,我看你今天早上一直趴着有点担心,你很少这样的,”那个老师停顿了下,犹豫着问,“听说你和转过来的祁脩同学见过面了?” 葛青咳了一下提醒那个老师——是个微胖的中年人,虽然发福也能看出年轻时的风采,是六班班主任,也是教务处主任,袁缘。袁缘一看还有其他学生,顿时有点尴尬,腰也瞬间坐直了。 席清雪有点不耐烦,直接告诉袁缘:“他先惹的我。” “哦,这样啊,”袁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清雪你先回去吧,好好休息一下,不舒服不要勉强。” “嗯。” 与其同时,葛青在和半走神的沈斯言说话:“斯言是吧,S级的alpha,A市第一中学的年纪第一?好孩子,这个关头你怎么突然转到我们学校?” 葛青没说出口的是,首都大学一附中和二附中的前身青藤书院,辟成两个学校实行扩招政策,一附中扩招生看笔试成绩,未来的方向也多偏文职。二附中重视信息素等级,毕业生去联盟军校的偏多。 联盟军校会提前招生,因此二附中的alpha较多,教学和考核模式也和其他学校不太一样。 高二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明明A市第一中学已经是除了青藤书院和首都中学以外首都大学录取率最高的学校了,葛青很惜才,她看过这个孩子的情况,这里的环境对这个孩子很不友好,更别提让她担心的事今早就已经发生了。 “家里的一些变动。”沈斯言的声音很好听,带点少年气,但很沉稳,音调不高不低。 沈斯言察觉到,席清雪离开的时候停顿看了他一眼。 “你刚转来我们学校还不太了解,我会让谢辰轩多带你熟悉熟悉,遇到任何问题及时来找我。”葛青还是一副严厉的模样。 “好的老师。”沈斯言接过几份资料,里面有他的课程详情介绍,还有这学期的各项安排及考核要求。 他仔细看了下,居然游泳是必修课。他父母的那场车祸就是掉进河里,他已经不记得当时的场景,但每次接触大片的水都想起窒息的感觉,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接触过游泳,也从不去海边。 射击也是必修课,音乐类是选择性必修,选一门自己喜欢的乐器就行,美术课理论成绩通过就行,军训是每年都有的,此外还有各种夏令营、冬令营和拉练等等实践活动,其他就和以前的学校没什么区别了。 葛青利用自己的课介绍了一下新来的转校生,大家对他感到好奇,成绩优异的s级alpha,长相也出类拔萃,看起来是个很冷漠的人,不太相处的样子,他又会是个什么样角色呢,像祁脩那样的吗? 显然,谢辰轩的消息还是太超前了,谣言还没有传到七班六班的耳朵里。大家对这两个齐聚高级信息素学生的班级多少有些距离感。 第二天是周五,他们周六放假。周日是自习课,也比较自由。 休假一天的祁脩也返校了。据说他原本是一附中的,高一下学期转来,只是很久没来学校在家里补课。 “就他那个成绩,怕是一附中待不下去吧,”谢辰轩似乎也很讨厌祁脩,“我们的课程和他们又不一样,可不得使劲补补。” 沈斯言继续沉默,安安静静的听着。 谢辰轩突然想到什么,兴奋的说:“你还不知道吧,他的堂兄祁宴,就六班那个睡神,据说他每天有一半的时间都在睡觉,但人家轻飘飘全科A !祁脩估计每天都在气死的边缘哈哈哈!” 沈斯言恰到好处的点点头,表示自己有在听。 “喂~你好冷漠啊~”谢辰轩趴在桌子上拿笔帽戳戳沈斯言的胳膊肘。 沈斯言从善如流,问:“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终于有人问这个问题了,谢辰轩感动得不行:“你知道副校长是谁吗?是我们班主任葛青!你知道葛青是谁吗?她是我亲姨妈!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过年还要和班主任同一桌吃饭拷问假期学习进度的堂堂七班班长!” 谢辰轩越说越悲伤,眼里似有泪花闪烁。如果忽略他露出一点儿眼缝偷偷看沈斯言反应的话,沈斯言大概真的会假装安慰他一下。 沈斯言想起以前的同学告诉他,回答比点头更显得温和,于是说:“嗯。” 谢辰轩难得沉默了下,他想起姨妈嘱咐的话,觉得自己这位新同桌肯定是被祁脩的下马威吓惨了,顿时觉得自己肩负重任,作为班长,他一定保护好每个友善的同学!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谢辰轩带着沈斯言冲向蜜汁套餐的窗口,并信誓旦旦的保证沈斯言一定会喜欢的。 “呦,好巧啊。”一道极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祁脩很不高兴,当时在车里没注意,现下站在一起他才发现沈斯言居然比他高好几厘米,还是在自己穿了增高鞋的情况下。 “祁脩,你又想干什么?”谢辰轩瞬间垮了脸。 “班长,我没和你说话。”祁脩盯着沈斯言,“我要排这里。” 沈斯言静静的俯视他,这个从上而下的视线让祁脩特别不爽,他语气不太善良:“识相的,快点。” 沈斯言移开目光想让开位置,但是谢辰轩拽住了他。 “你想息事宁人,他只会变本加厉。”谢辰轩小声的说。 排在他们后面的同学也是七班的,和谢辰轩关系很好,他一看苗头不对,主动让出来:“我突然有事,不如排在我这里吧。” “太靠后了,”祁脩看也不看,他喊了声,“沈斯言。” “插队本身就是没理的,我不同意,有种你叫老师啊,怎么,想校园霸凌啊?” 学生间的摩擦不用老师插手背后的家长自会协调,但是赤脚不怕穿鞋的,真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 祁脩的猪脑子不懂这个道理,不代表其他人不懂。 江知煦到食堂的时候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席清雪的位置,他走到蜜汁套餐那个窗口正听到谢辰轩的话。江知煦皱了皱眉,只是排个队点个饭也能惹出麻烦,果然败絮其内。 眼里闪过一丝不悦,江知煦看向席清雪,发现对方在玩手机,于是松了口气,抬手拦在祁脩胸前将他往后推,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是我请祁脩同学帮我排队,他大概误会了我的意思。” 祁宴刚想说什么,江知煦拦着他的胳膊反手揪住他的领子猛得贴近他,S级alpha的信息素突然针对他产生极大的压迫感。江知煦笑得很温柔,语气也很温和:“我好像没有让你插队,这很不礼貌。你想吃什么,就自己去吧,我就不麻烦你了。” 祁宴没法对江知煦发脾气,他惹不起,于是灰溜溜闷着一肚子气离开了。 江知煦是那种很温柔的长相,说话也像裹了层果冻一样柔滑,他不太好意思的问:“班长,能不能帮我点一份,他胃不太好已经等我很久了,都是我的过失,我请你们。” 刚好排到谢辰轩,他接过江知煦的校园卡,拍拍胸脯:“没问题!你不来一份吗?” “已经做了不太礼貌的事,就不能得寸进尺了,谢谢。”江知煦开玩笑道,空气里因为祁脩而紧张的气氛一下子破碎,又恢复成嘻嘻哈哈的氛围。 “不用了,没关系。”沈斯言还是用自己的卡刷的,他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他们坐下来吃的时候食堂已经人满为患了,谢辰轩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戳戳碗里的玲珑冻:“真是的,好好一顿饭被祁脩搞得心情都不好了,他超雄啊。” 沈斯言噗嗤笑出声:“嗯,大概是吧。” “哎,你笑了?”谢辰轩惊讶的说,又感慨道,“深邃的眼睛,刀削般的面部轮廓,我要是像你一样也就不愁omega追了。” “不会,你姨妈不许早恋。”沈斯言打断他的美梦,又赶在谢辰轩瞪大眼睛之前说:“大帅哥,学习为主啊。” “噗!看不出来,你还挺幽默的啊!” 谢辰轩和沈斯言一对视,同时笑起来。 来首都正式上学的第二天,沈斯言遇到了很多很好的人,他真的很幸运,每一次命运的转折点都能遇到贵人化解。 被幸运眷顾的孩子,要心怀感恩,积善行德,才会一直幸运下去。 第3章 尘封的记忆 来新学校的第一个周末,沈斯言是和舅舅一起过的。 学校的事情沈斯言没有和舅舅直说,但是他告诉了舅舅祁脩的态度,宋溪听他一提就猜到了大半,他没见过祁脩也不知道祁脩是祁家的那位少爷,但有钱人家大多如此,因此宋溪决定干脆不再去那个小区。 “以后我们俩就守着这个甜品店好好过,下午我去那里的时候就人家说一下。”宋溪推开想要帮忙的沈斯言,“你好好学习,店里的事不用你一个孩子操心,快去快去。” 到了下午,宋溪还是同意沈斯言帮忙了,理由让宋溪很羞愧也很骄傲,因为沈斯言一个早上就把作业写完了并且觉得挺简单不用复习,这是少年时期只会当混混的宋溪望尘莫及的。 面包和甜点是宋溪原本就做好的,沈斯言只需要坐在前台打包收钱就行。周末的生意反而不如平时,沈斯言一边看书一边清闲的看店。 晚上六点的时候宋溪回来了,他从保温盒里掏出三个烤红薯显得十分高兴:“你说的那个祁脩不是舅舅去的那个人家的少爷,以后啊他们会定期来拿,就不用我去送了。” 沈斯言掏出一张卡,那是他走之前叔叔给他的,里面有两万多,婶婶的病花了大半的积蓄,这是叔叔担心舅舅不管他让他能度过高中的钱。 宋溪连忙塞回他口袋,紧张的不太正常地说:“别拿出这张卡,别让人知道,你自己留着备用。” 其实沈斯言还有一张卡,是他自己每年的零花钱和压岁钱积攒的。宋溪的状态好像有点应激,如果当时的沈斯言多留个心眼,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 可能这就是命运吧,兜兜转转缘分交织,没有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他们也不会一次次走到一起。 周一的升旗仪式,学生代表上台发言,发表暑假军训优秀学员的表彰和新学期的鼓舞。 是席清雪。 他的声音像山涧里的冰泉叮咚流淌,官方式平静又略带冷漠的腔调,让沈斯言想到有一次电视里被采访的高级政员走进现实去A市一中讲座的场景。 “你运气真好,躲过了一场浩劫。”谢辰轩提起军训五官就要皱在一起,“太可怕了,一想到明年还有一次军训我就头疼。” 沈斯言不语,只一味看主席台上的少年。 他是非常特别的那个,长发及腰,腿很修长,金丝眼镜衬得他更文质彬彬,有种不沾凡尘的干净。 “你不会也喜欢这款吧,”谢辰轩小声的问,“眼里都亮晶晶了。” “嗯?没有,”沈斯言移开目光,“大家都在看。” “那也正常,毕竟是席清雪。”谢辰轩神神秘秘地说,“你别告诉别人,他从小在政委大院长大的。放学去打球吗?” “好。” 二附中没有晚自习,谢辰轩平时放学会和班里几个一起去打篮球,其中就包括江知煦,七班第一。 “你们都有眼底痣哎,帅哥的标配吗?”谢辰轩惊讶的发现他们俩的痣甚至都在左眼后下方。 江知煦和沈斯言几乎同时打量起对方,江知煦先移开的目光,他似是随口一问:“会打球吗?” “会。” “今天和六班的打,别拖后腿。”声线是圆润温和的,人是冷淡疏离的。 “嗯。” 谢辰轩突然有点后悔在今天把沈斯言拉出来,周一周五六班那几个会来打球,江知煦这两天就会打的特别认真,他们也就不敢不认真,不然江知煦会不太高兴。 江知煦不高兴不会表现在脸上,但大家就是能感觉到隐隐的压迫感。大家都默契的不愿意惹他不快,尽管江知煦待人一向温和有礼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吧。 谢辰轩有点紧张,这种紧张在他们热身的时候就突然松了口气似的消散了。 “可以啊兄弟!打的比我还好!”谢辰轩兴奋的勾着沈斯言的脖子,晃得沈斯言眼花。 江知煦热身之后就靠在旁边篮球架上看手机,让他们自己先玩。 露天篮球场空荡荡的只有他们几个在打球,大概十五分钟之后,他们休息喝水。沈斯言随意的掀起衣摆的一角扇风,露出若隐若现的腹肌。 他的腰线很漂亮,肌肉均称紧实,宽肩窄腰又恰到好处,不是特别凹凸有致只是略有起伏,随着他仰头喝水的动作人鱼线显露出来。 吵闹声就是这时传来的。 几个六班的吵吵嚷嚷的和他们打招呼,一群勾肩搭背的alpha和beta里,落在最后和一个侧脸柔和的alpha单独走的omega格外显眼。 席清雪正看着这边,沈斯言第一眼就注意到他了,江知煦也是。在他们看过来的时候,席清雪移开目光,和那个alpha坐在拦网那儿的阶梯上,算是个小看台。 江知煦笑得很温柔,弯腰不知道和席清雪说了什么,把手机放在席清雪旁边。席清雪旁边的alpha安静的拿出奶茶捏着吸管包装戳好,一杯自己拿着,一杯递给席清雪。 六班的人到了,江知煦加入他们和六班对打。对面白T裇不爱穿校服的那个beta抢球走位很快,沈斯言记得他,是那天早上撞到他的人,好像是叫贺谦霖。 谢辰轩和他势均力敌,球被传到对面一个长相凌厉富有攻击性的alpha手里,江知煦抢在他投篮前夺回球,转身抛给靠外的沈斯言。沈斯言一接到就投出去,一个漂亮的三分球。 他跳起来的时候一阵风吹过,衣摆随着动作又被风吹起一截,露出完整的腹肌和后腰的线条,竖脊肌绷紧有细微起伏,傍晚夕阳将落晚霞铺展,橙红色的光打在少年的白衬衫上,汗水反射阳光,在落日余晖中熠熠夺目。 球一落入篮筐就被一个微分碎盖的狼尾alpha夺过,半遮着眼的碎发湿哒哒的撇到一边,露出一双阴郁的眼睛,眼尾很长睫毛很密,淡淡的黑眼圈像幽暗眼影,他一个人冲出重围,在往沈斯言这边跑的时候突然跳起来,双手捧着球在半空转过身对着篮筐掷出,又是一个三分。 “我靠,不愧是睡神,六边形战士啊!”谢辰轩接过水咕嘟咕嘟喝起来,“不怪你没拦住,他反应太快了。” 沈斯言点点头,他没戴护腕,就下意识掀起衬衫擦汗,手碰到衣摆的时候又突然意识到在场还有omega,便松开衣摆放在脖子处,把衬衫上面的两个扣子解开透气。 “明天还来,记得带球衣。” “嗯,好。” 沈斯言看向席清雪那边,几个alpha围着他看不见人,只看见江知煦单膝跪在席清雪面前不知道在说什么,抬头的眼里满是心疼,然后一只手露出来,轻轻抚摸江知煦的脸又捏了捏。 那边几个吹着口哨起哄,他们散开来让出路,沈斯言终于看见了席清雪,不过……是被江知煦抱着的席清雪。 晚霞将尽,柔光笼罩着他们,一群嬉笑打闹的少年,笑意盈盈的江知煦,还有搂着他脖子只露出眼睛的席清雪。多么美好的画面,像两幅同一背景的油画,再怎么相似,也是两幅画。 沈斯言听到清脆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还没有开始的暗恋,就已经失去了资格。 “还打吗?”沈斯言问。 “不了吧,”谢辰轩叠着手搭在后脑勺,“江知煦终于抱得美人归,再不回去吃饭我都要被狗粮喂饱了。” “其实是我最最亲爱的姨妈今天来我家吃饭!拜拜!” 谢辰轩趴在车窗上和沈斯言挥手大喊了一句。 “拜拜。”沈斯言听见自己说。 周五,江知煦又留下来和他们打球。这一次江知煦主动走过来和沈斯言说话:“今天祁宴也会在,他很少来,你下周五还来吗?” “?”沈斯言觉得他这两句话有点莫名其妙,谢辰轩一把拉过沈斯言替他回答:“来啊来啊!我们斯言肯定来,对不对?” 沈斯言的确没什么事,见谢辰轩眼皮子都快眨抽了,便说:“嗯。” 江知煦笑了笑去换衣服了,校服秋季衬衫是白色棉质的,不方便打球。 他离开之后沈斯言才拽过谢辰轩低声问:“你干什么?” “啧,祁宴啊祁宴!江知煦在暗示你啊!”谢辰轩说完就意识到沈斯言没接触过这么弯弯曲曲,心疼的叹气,“祁宴很少来打球,但是他今天来了,江知煦又单独和你说话,你说为什么呢?” “当然是因为祁宴觉得你打球很不错啊,他很少对什么感兴趣,不然也不会一天睡到晚,”谢辰轩一边拍手一边走来走去,像个分析案情的大侦探,“这简直是个和他交朋友好机会啊!” 沈斯言也模仿他抚了抚不存在的长胡子,故作深沉道:“既是机会难得,又与我何干?” 谢辰轩眯着眼看着他,猛得一拍他胳膊,恨铁不成钢似的说:“祁脩睚眦必报又和我们一个班,他一定会找你麻烦。” “但是祁脩不敢惹祁宴啊,你和祁宴打好关系,就能少些麻烦,就这两周祁脩对你吹胡子瞪眼各种小动作,你不难受啊。” 谢辰轩想到什么突然又恐惧又悲哀,他看了下周围没人就关上教室门窗:“你想听一个故事吗?” “好。” 第4章 尘封的记忆 “祁脩有强迫alpha的案底你知道吗,我原先也是不知道的,只是听说他在警察局被教育过,没两天就被放了出来。但是……有一次被我亲眼看见了。” 谢辰轩有点后怕的缩了缩脖子,他把声音压得更低,语速更快。 “那天我考砸了不知道该怎么交代就一直在我家附近晃悠,我家靠近一附中。然后我走神了就走到一个偏僻的巷子里,大概是在维修的地方,没有人安静的可怕,然后我听到了一声尖叫。” 谢辰轩恨不得贴在沈斯言耳朵上讲,时不时瞟一瞟周围环境安全:“我当时浑身冷透了,他在用皮带——我猜是皮带抽另一个alpha,两个alpha的信息素混在一起隔老远就呛着我了,他们显然发生过不好的事情。他又踢又骂跟发疯了一样,然后我听到了呜咽求饶和……那个声音。” “我当时害怕极了,巷子口还有四个黑衣保镖守着,我躲在巷子里不敢动直到他们离开。”谢辰轩有点累的靠在椅子上,“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懦弱,没有出手帮忙。” 沈斯言也靠在椅子上看着天花板说:“没有,懦弱是有能力帮助别人的时候选择逃避,这不算,你能保护好自己就已经很好了。” “可是我后来也没有报警。” “……” 谢辰轩胳膊遮在眼睛上自问自答:“报警也没用,那个alpha后来退学了,他家里没什么背景,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喂!走了!”换好衣服的几个同学敲敲窗户。 “来了!”谢辰轩站起来。 他们俩慢悠悠的落在最后,沈斯言低头盯着地面:“我们以前认识吗?” “不认识。”谢辰轩叹了口气,“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明明才认识不久,甚至还不能完全算是朋友,我怎么敢对你掏心掏肺?” 谢辰轩没有征兆地笑得直不起腰,撑着膝盖忍不住的一下一下拍沈斯言的前臂:“你这幅表情,像被我调戏了还愧疚自己长得太帅一样,你有时候真的很可爱哎。” “怎么说呢,虽然我确实比较喜欢多管闲事……”谢辰轩抬头看着温馨柔光的晚霞,“可能被掏心掏肺过,所以没心没肺也挺正常的,对吧?” “嗯。” “哎,怎么气氛有点奇怪,我可是很看好你的啊!兄弟的安危可是要靠你守护了!” “我可没同意跟想勒死我的家伙做兄弟。” “哎?怎么这样,我可是把要带进天堂的秘密都告诉你了啊!” 话虽这么说,谢辰轩还是笑着松开勒着沈斯言脖子的手。沈斯言一米八七,他一米八五,勾脖子时候总会带着点身体的重量,确实像脖子里吊着个千斤锤。 到球场的时候六班的几个已经到了。周一和周五球场人很少,几乎只有六班和七班的在。 沈斯言还是第一眼就看见了席清雪,以及坐在他旁边的alpha和另一边的江知煦。席清雪在和旁边的alpha说话,江知煦就安静的看手机。 今天七班放的晚些,最后是葛青的课,她临时加了十五分钟的班会,原因是七班开学理论考试有点糟糕,懒散过头了。不过她重点表扬了转来的新同学,沈斯言考了年级第四名,理论考试席清雪稳坐第一,第二是千年老二祁宴,第三是江知煦。 为此祁脩再一次记恨上了沈斯言,因为他也算是转校生,也更因为他惹不起前三名而恰恰好前三名都和他有点过节,于是只能将对他们的怨气全转移到沈斯言身上。 祁脩今天放学的时候看向沈斯言的眼神三分玩味四分鄙夷两分讥笑还有一分嫉妒,谢辰轩对此表示极大的担忧。 “你叫沈斯言?”祁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球打的不错。” “谢谢。”沈斯言愣了下回答道。 祁宴懒洋洋抱着胳膊,蓬松的碎发半掩着眼睛,没睡醒的样子。他应该比沈斯言还要高一些,因为即使松散的站着也能和习惯站得笔直的沈斯言平视。 今天的祁宴像是盯上沈斯言似的,总把球往沈斯言手里赶,或者专抢沈斯言手里的球,其他人都配合他不去抢球,球场上几乎成了祁宴和沈斯言的主场。 而沈斯言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几乎箭无虚发。一轮结束,祁宴接过那个眉眼锋利的alpha递过来的水喝了两口,向沈斯言发出邀请:“来校篮球队吗?” 身旁那个眉眼锋利但笑容温和的alpha大概有一米九,笑嘻嘻搭在祁宴肩膀上,替这位惜字如金的兄弟补充道:“我们周末会集训,比赛得奖有奖学金和国家级证书,对于未来军校选拔也是有点作用的。哦对了,我是球队队长牧云舟。” 沈斯言犹豫了下,问:“有哪些人?” 牧云舟立马开始报菜单似的滔滔不绝:“我,我旁边这位千年寒冰,还有那个上次撞到你的花蝴蝶叫贺谦霖,看见看台上那个omega了没,他旁边两个alpha都是,一个江知煦,他你应该认识,你们七班的,还有一个是我们六班的,叫闻人潇,闻人是复姓,但他一般不上赛场,其他四个倒是常在赛场的。所以,我们还缺至少一个,哦忘了说,你身后那个,你们班班长谢辰轩,和闻人潇一样。” 看得出来他很缺合适的队友了,这架势跟推销员一样热情,不同的是他身材高大,五官凌厉,更像审讯官笑面虎逼供间谍反间。 沈斯言顺着他目光看去,正巧和看向这边的席清雪对视上,他下意识垂下眼,又忍不住再将视线移回去,可惜席清雪已经低头在看手机了。 “他呢,不是吗?” 牧云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问的谁,刚要问就被凑过来贺谦霖抢答道:“你问清雪,他身体不好,吃不消的,而且他没兴趣参与体育赛事,超级洁癖的这人,你要是喊他去射击他还会考虑考虑,像我们篮球在地上滚来滚去脏兮兮的他才不碰呢。” 沈斯言:“哦,那我……” 祁宴突然开口:“他去,看看打发时间。” “噢对,毕竟江知煦会去,”贺谦霖大声“噢”了下,笑眯眯拍了拍祁宴的肩膀:“哎呀兄弟,还以为你真两耳不闻窗外事呢,原来你也知道江家和席家的联姻呐。” 祁宴翻了个白眼:“清雪的上一个联姻对象还是牧云舟呢,鬼知道什么时候换下一个。” 贺谦霖惊讶:“我怎么不知道呢?” 祁宴摆摆手让他离开:“因为还在摇篮里就被掐死了。” 贺谦霖还要追着问,祁宴嫌他烦,甩甩头发大步走了,无奈的牧云舟抱歉地看了眼沈斯言,知道贺谦霖不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得消停,就小声解释道:“我掐的,我当着席老爷子的面说我喜欢alpha。” “兄弟,你真勇,硬刚席家老爷子啊,牛逼!不过真的假的,算了算了,跟我也没关系,反正我是beta。” 牧云舟赶紧推着贺谦霖离开,转头朝沈斯言笑了笑:“我周日找你填表,早读课结束就去室内球场集合。” 这件事成了最高兴的是谢辰轩,他激动地勒着沈斯言脖子嗷嗷叫:“太好了,不出意外你就要摆脱祁脩那个沙比,开始真正美妙的高中生活了!不过祁宴怎么突然想到你了呢,算了不重要,走走走,我请你吃烤肠庆祝一下。” 可偏偏意外它就发生了。 周日,早读课。 高跟鞋哒哒哒的声音由远及近,班里懒懒散散的读书声一下子拔高了,葛青在一众拖着嗓子拉磨的小牛弹琴中走进教室巡视一圈,就在谢辰轩将早饭最后一口咽下去时她站在了面前,惊得谢辰轩差点没噎住。 葛青瞪了他一眼,抬手敲了敲他同桌的桌面:“你来一趟我办公室,跟你说下球队的事。” 谢辰轩刚要跳起来跟出去,就被葛青扼杀在摇篮里:“你站住,今天集训没你的事,好好把你的卷子写了,向你的同桌学学,人家年纪名列前茅呢。” 沈斯言无视谢辰轩委屈巴巴的表情,一身正气地走了出去,如果忽略他迅速塞进同桌抽屉里那份没动的油条的话。 谢辰轩趁葛青不在赶紧啃起油条:呜呜好感动,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班主任办公室外面是一道走廊,敞亮又空旷,适合说些不方便在办公室说的话。 葛青手里拿着一份表格,抱着胳膊站在走廊尽头的玻璃前,沈斯言刚走到她身边,就听见她颇为严厉的语气说:“参加球队的事你得好好考虑,你知道里面有谁吗?” 沈斯言点点头。 葛青语重心长道:“你可能还不了解事情的严重性,你知不知道这个叫祁脩的同学是什么情况,他被二附中退学才收过来,如果不是因为祁家是校董……你知道得犯多大的错才会被二附中退学吗?” 看着沈斯言呆愣木然的表情,葛青就更是心疼,但她又清楚的知道对于喜欢篮球的孩子这是多难得的机会,“你喜欢我不阻拦,但你要好好考虑清楚。才转学,你多交些朋友,跟你们球队队长啊,球员什么的打好关系,知道了吗?” 沈斯言其实没那么想去球队,是听见祁宴说席清雪会来看才有兴趣,他觉得自己很龌龊,但又忍不住地想靠近。葛青不熟悉他,肯定是谢辰轩那小子说的,沈斯言点点头:“好的老师,我知道的。” “行了,去吧。” 沈斯言刚转身走了两步,葛青突然叫住他,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哎等等,把谢辰轩那小子叫上,省得一天愁眉苦脸的。” 第5章 尘封的记忆 球场。 “喂,那边的,帮忙捡一下呗。” 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突然所有人目光集中到这里,沈斯言愣了下,低头找了一圈发现球滚到了自己身后侧,便转过身弯下腰去捡。 视线里出现一双鞋,白得发亮,简洁低调但材质一看就很高档,那人穿了一双白袜子,脚脖子很细。 球就停在他面前,可他却站着一动不动,静静地等待别人把球捡起来。沈斯言一抬头,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间黯然失色,只剩下面前这张脸,漫不经心的眼神不经意扫过来,就让人忘记了呼吸。 许是觉得沈斯言呆呆的表情很有趣,那人轻笑了声,眉眼柔和许多,嘴角微微勾起,又很快收回去,如昙花一现。球场安静一瞬,几个控制力不行的alpha信息素没收住,而后一道更强劲的信息素压迫全场几秒。 是姗姗来迟的江知煦。 s级的alpha信息素如狂风过境,顷刻间建起高墙,将乱七八糟的信息素都阻挡在那人四周之外,又在其他同学意识到后自然地收回去,控制力很强。 “没事吧?”江知煦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所幸没受影响,甚至嘴角还残留一抹笑意,“你今天,也玩玩?” 席清雪嗓子里浅浅“嗯”了一声,他今天穿的白T裇和白短裤,隐隐约约遮住膝盖,坐下来更显一身好比例,长腿懒洋洋支在地面,饶有兴致地看球场上alpha们大汗淋漓。 早上主要是他们自己练练,主力队员带着替补培养默契,下午会有专门的教练过来专门训练,期中之后会有一场比赛。 许是有位貌美如仙的omega坐在一旁看着,个个都打得很卖力。沈斯言拎着衣领扇风,总觉得有道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自己身上,但并不黏腻,反而很清凉,清凉得让他忍不住颤了下。 沈斯言回头,第一眼就对视上席清雪的视线,他假装自然地移开目光,仿佛只是不经意看到了,但嗓子里口渴的感觉更甚,偏偏席清雪坐在了矿泉水旁。 无奈,沈斯言佯装淡定地去拿水,他本就没什么表情,这下更是看不出情绪,自然的仿佛身旁是个大白萝卜。 去你的大白萝卜,有这么吸引人注意的大白萝卜吗。 然而,席清雪存心要和他过不去似的,居然在他过来的时候拿起一瓶水,存在感太强了,沈斯言下意识看了那水一眼,是给江知煦的吧,他弯下腰就要去箱子拿水。 席清雪挑眉,第一次有人无视他。 一只白皙的胳膊拦在胸前,骨节分明的手里拿着一瓶水,沈斯言动作顿在原地,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侧头看向手的主人。 手主人的眼睛很亮,像会发光的水晶球,虽面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能看出心情不错,耷拉眼皮示意他去接水,手抖动两下,用瓶盖戳戳自己胸口,沈斯言听见他说:“不喝吗?” 说着就要把水收回去,沈斯言下意识握住那瓶水,才惊觉自己好像碰到了对方的手指,冰冰凉凉的,而对方似乎没有察觉,仿佛只是同学间随意帮忙递了瓶水那么简单。 江知煦走过来,伸手要水:“我的呢?” 席清雪轻笑一声,眉眼弯弯,眼神扫向装水的箱子,意味很明显,你的水在箱子里啊。 江知煦哑然失笑:“好好好,我自己拿,真是好伤心呐,心都要碎了。” 沈斯言拧开瓶盖仰头灌水,耳朵里听着他们俩说话,听出那种隐含在话语间无形的默契,他麻木地喝水,只觉得这水苦涩得很,难喝死了。 衣摆没有像上次那样飞起,可能是在室内的缘故,席清雪移开视线,略有失望。 “下午去室外,今天不热。” 江知煦:“?”转而意识到可能室内的味儿不好闻,早上又出现了信息素事件,如果席清雪想玩玩确实室外更合适。 他立刻和牧云舟提了一句,主力队和席清雪的关系都很好,二话不说就都同意了,替补队员更加没意见,光看江知煦就能猜出来那个omega的背景哪里是他们惹得起的。 十点钟的时候,祁脩过来了。 几乎是他刚踏入室内,氛围就一下子诡异起来,偏偏他毫无察觉似的,很熟练地和祁宴打招呼:“哥,谢谢你把我弄进来。” 有两个替补不轻不重的哼了声,又被旁边的扒拉住:“他小心眼的很,我以前一附中的朋友跟我讲……别得罪他。” 祁宴也烦死他了,冷冰冰反驳回去:“要不是你爸为这事专程找了我一回,你觉得你进的来?” 祁脩脸色一下子不好看起来,没想到祁宴就当着所有人说出来,他们才是一家子,怎么能在外面拂了自家人面子。 牧云舟好戏看够了,出来打圆场:“哎哎哎,休息够了啊,再练会儿,马上早点吃饭。”说着又拍拍祁脩肩膀:“你哥什么性子你不知道,触他霉头干什么。” 祁脩表情狰狞了下,突然又笑起来:“哎,我哥正直无私谁不知道,但我也不会拖后腿的,这样吧,今天晚上我请客,吃烧烤怎么样?” 牧云舟眯起眼,有些意外,这么喜欢装格调的人居然有天还会愿意去烧烤摊吃饭,“行啊,我没意见。” 贺谦霖闻言凑过来:“我知道学校附近有家烧烤店很好吃,不远,走过去就行。” 祁脩表示就是那家,贺谦霖高高兴兴揽着牧云舟打球去了,其他人也没意见,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祁脩特意走到坐着休息的沈斯言旁边,嘴角上扬,不怀好意地盯着他说:“新同学,你可一定要赏脸来啊,可不能不合群。” 刚想替沈斯言回绝的谢辰轩如临大敌:“完蛋了,这龟孙子肯定干些没魄门的事,你要是不去他指不定背地里怎么整你呢,啊啊啊怎么办……” 沈斯言倒没想那么多,他安慰道:“没事。” 谢辰轩:“……你这算哪门子安慰,哎,你是还不知道他们那群人的手段。” 突然面前投下一片阴影,谢辰轩的话戛然而止,两人一抬头和席清雪对视上,谢辰轩磕磕巴巴问:“那个,有事吗?” 席清雪瞥了他一眼,伸腿踢了踢沈斯言的白鞋尖,手里拿了个崭新的篮球,掂两下丢进他怀里,“去不去?” 沈斯言难得大脑卡壳,第一反应竟然是晚上去不去,下意识说:“肯定要去的。” 一声轻笑从头顶传来,席清雪挑眉,饶有趣味地看着他,指了指他怀里的球:“我是问球。” 绯红蔓延上耳尖,沈斯言一言不发地站起来,明明比一八三的席清雪高一截,却像个被调戏的小媳妇似的,这份害羞一直持续到第一个球。 “愣着干什么?”一阵清香飘过,余光里只剩下席清雪掠过的残影,沈斯言还没做出反应,他已经从擦身而过将球投进去了。 沈斯言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说了句:“抱歉。” 席清雪觉得好笑,眼睛微微眯起,眼尾弯弯,扬了扬下巴:“只会说抱歉,那很没意思。帮我捡一下球,谢谢。” 沈斯言弯下腰,中央空调吹出的风撩起他的衣摆,球衣下是漂亮的肌肉,点点汗珠衬得白皙的皮肤更涩,席清雪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他。 “那什么才有意思?”抢球的时候沈斯言问。 “你不专心,”席清雪拍过球投出去,“欠我的一杯奶茶,打算什么时候还。” 沈斯言愣了下,低声说:“我会记得的。” 几轮下来,席清雪摸清楚他的习惯,沈斯言应对起来越发吃力,没想到席清雪不但体能很好,命中率还很高,加上身体柔软非常灵活…… 等等,为什么会想到他的腰,但是看起来柔韧性很好,而且好白,尽管只露出一角……不,沈斯言,你不能再想了,你在干什么,这对omega很不礼貌。 沈斯言拿起毛巾遮住脸,试图将那股清香从脑袋里晃出去,却越来越明显,明显到仿佛近在鼻尖。 随意垂在看台上的手背一凉,一个圆润的东西戳了戳自己,沈斯言将毛巾搭在脖子上,刚要收回手,就看见一只好看的手伸过来,手腕很细骨骼并不突出,想来是骨架偏小的缘故。 那手捏着一瓶水碰了碰自己,沈斯言刚要收回的手又放回去,几秒后才接过水,装作不经意的抬头,又淡定地拧开瓶盖给他递回去。 指尖,好像又碰到了。 真是……要命啊。 席清雪没接:“你不渴?” 原来是给我的,刚才那个动作太自然了,就像男朋友帮忙拧瓶盖似的,沈斯言后知后觉地红了耳朵,“嗯”了一声,闷头灌了半瓶水。 谢辰轩几个跟祁脩磨合了下,中场休息跑过来坐在沈斯言旁边,好奇地打量一番:“你脸怎么这么红,刚才练球去了?没看见你啊。” 席清雪轻咳一声,谢辰轩下意识看过来,他眼神示意地上的球:“和我单独打了会儿。” 谢辰轩有些惊讶:“哦哦,那你没事吧?” 席清雪摇了摇头:“没事,别和江知煦说,他总大惊小怪的。” 那边大伙儿都散了,成群结队去食堂吃饭,江知煦跟在席清雪后面,像公主殿下的专属骑士。 他刻意地回头看了眼沈斯言,面无表情,甚至在谢辰轩看过来时微笑了下,却有种叼着鹿肉的狼王警告四周蠢蠢欲动的年轻孤狼,不要试图觊觎不该觊觎之人。 沈斯言在心里唾弃自己,明明不了解对方,却又被对方的一举一动牵扯心弦。爱情不该是这样的,如果说最开始的注意是因为对方无与伦比的美貌,起源于外表的一见钟情……不,应该说是龌龊的见色起意,那后来的移不开目光,也是因为这个吗?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沈斯言没喜欢过人,也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样的感觉,婶婶还在的时候,她说“喜欢就是只要看到对方,就会心花怒放,对方站在那里,眼中便有了全世界的烟火”。 可是他已经是别人的了,不属于自己的烟火,再漂亮也只能嗅到尾烟的硝灰味儿,沈斯言很想给自己一巴掌,好让混沌的大脑清醒一点,喜欢别人的男朋友,真是件很没礼貌的事啊。 第6章 尘封的记忆 “为什么问他没事吧,只是打个篮球而已,即使是omega也没那么虚弱吧。” 沈斯言跟谢辰轩走在后面慢慢悠悠前往食堂,不经意问道,这时候人不多,他们不用着急。 谢辰轩“啊”了声,小声解释道:“好像他身体不太好,听说是跟信息素有关的病。他高一晕倒过一次,休息了两周才过来,那之后江知煦就一直紧跟他身边了。” “江知煦,跟他是什么关系?”沈斯言随口一问,“怎么不干脆在一个班?” “情侣啊,好像还是家族联姻,反正关系挺好的,可能要避嫌吧,但其实以他们俩的成绩和家世,老师也不会管吧,”谢辰轩细品觉得不对劲,“喂喂喂,你别告诉我你喜欢席……他。” 沈斯言走快了些:“没有,就好奇问问。” “你这人看起来跟性冷淡似的,也会有好奇心?” 沈斯言淡淡地“哦”了声,反驳:“你怎么知道我性冷淡,你又没试过。” 谢辰轩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哎!你刚才说什么!我听到了什么!” 沈斯言笑了笑,撇开头:“你什么都没听到。” 谢辰轩发出反派的“桀桀桀”笑声,大喝一声:“不可能!我听到了,没想到你居然是个闷骚!” 这句话实在声音太大,席清雪走路又不喜欢太快,一字不落地钻进耳朵,想躲都难,本来打算装作没听到加快脚步,又突然想起什么,转过身来。 哑炮卡在喉咙口的谢辰轩僵硬在原地:“……”我现在把自己敲晕还来得及吗。 沈斯言好不容易被凉风吹下去的热度又一次在席清雪的灼灼目光中升腾起来,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又忍不住余光看向他,被逮了个正着后只能尴尬地摸摸鼻子,插兜里的那只手无意识摩挲布料——人在尴尬的时候总想忙起来。 果然,他又脸红了。 一靠近就会脸红的转校生吗,有点可爱,忍不住想逗他。 席清雪收回视线,仿佛什么也没发生的转身走向食堂,江知煦欲言又止,他微微侧头,淡淡道:“有事?” 江知煦张了张口,最后只当呼了口气,问道:“没,晚上真要去?” 席清雪面不改色:“嗯,不行?” “席爷爷那边,”江知煦有点担心,“今天晚上要回去试新药的。” “他管得了我?”席清雪冷冰冰地说,“不想再废一个孙子,他就尽情管吧。” 江知煦:“……你高兴就好,那边我去说。” “随你。” 江知煦尽量让自己语气听起来温柔:“席爷爷迟早有一天会把公司交给你的,总不见得让它落到其他人手里,坚持作对没好处,你的病拖不得。” 席清雪淡淡道:“我不是答应你了。” “是,可席爷爷显然不打算让我们真……你知道的,他一直希望你和军部高层子弟联姻,政治上,无论联姻与否,江家都已经在一条船上了。” 江知煦明显有些着急:“军部那几个,也就牧云舟可靠些,你二叔最近动作太过频繁,席爷爷还默许了,我担心……” 席清雪皱眉,如鹰的目光锋利,割在江知煦心上,冰冷不悦的语气犹如腊月冰刀:“你不是我,就别多管闲事。” “可是我会心疼啊,每次你被罚躺在床上的时候,我都恨不得替你挨打。你能不能,有时候也依靠我一下呢……毕竟明面上的关系嘛。”江知煦难得情绪有些激动,差点没控制住要抱住他,被席清雪侧身避开。 “我说过,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很感谢你替我争取的这几年,我也做到了帮你在江家站稳脚跟,”席清雪无奈地揉揉眉心,“我们有共同的目标,是彼此信任的合作伙伴,就这样了,行吗。” 江知煦不等他说完,就抬手抱住他,一个克制礼貌不越界的拥抱,夹杂着他的一点私心。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却控制不住的心酸:“对不起,是我着急了,你别放心上。你说的对,保持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保持这样,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这段对话江知煦太过熟悉了,他们认识的五年以来这段对话重复了太多遍。 席清雪的性格跟他的omega父亲很像,一旦决定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但过刚易折,身居高位几十年的席老爷子又怎么会容忍如此反骨的继承人,更不要提他重A轻O。 “嗯。”席清雪缓缓抬手,悬空几秒,才轻轻落下拍了拍他背。 他们在食堂旁边的画廊里说悄悄话,沈斯言和谢辰轩走过的时候,正巧看到席清雪温柔轻拍江知煦背的画面。 席清雪趴在江知煦肩上,越过画廊垂下的紫罗兰,和隙间的沈斯言碰上目光。 沈斯言短暂停留了两秒,就装作没看见的走过去。倒是谢辰轩跟傻了似的,呆愣愣站在原地不动弹,表情也很冷漠,不像平时乐呵呵的开心果。 “怎么了?”沈斯言又折回去拍了拍他肩膀。 谢辰轩一个激灵,下意识不耐烦皱眉,抬起胳膊就要甩开,意识到是沈斯言后骤然冷静下来,努力假装轻松的语气,却显得心事重重:“没事,走神了,话说他们俩感情可真好啊,不愧是门当户对的天生一对。” 沈斯言直觉奇怪,但又说不上来,谢辰轩恢复往常大咧咧的样子,在各个窗口打探一番,沈斯言也不再细想,安静地吃完这顿各怀心事的饭。 晚上,烧烤摊。 贺谦霖刚到那儿,老板就笑嘻嘻地问:“还是老样子?” “今天我朋友请客,十来人吧,他们点他们的,我还是老样子,”贺谦霖大手一挥,“再来壶凉白开,我有个朋友不能喝酒。” 里头传来老板远远的应声:“好嘞!” 祁脩是徒步走过来的,他开的那辆限量版停在大路边,根本进不来这个小街口,大少爷第一次来这等脏兮兮的地方,还没有人接待,嫌弃的表情明晃晃写在脸上。 老板娘在外头帮忙烤串,老板提着一壶凉白开和一壶大麦茶出来,被油烟熏得偏黑的手上拿着一个纸质菜单,递给中间这位明显贵气的公子哥。 菜单上沾了点油渍,老板刻意避开了对方一看就很贵的衣服,祁脩不耐烦地大叫一声:“别碰到我!脏死了!你知道我衣服有多贵吗!你干十年也赔不起!” 嘭—— 贺谦霖将水壶掼在桌上,皮笑肉不笑地说:“烧烤摊很赚钱的,再说,不是你要在这里请客吗?” 老板连忙道歉,老板娘赶紧招呼他过去烤串,自己洗干净手拿了张新菜单过去,老板娘的手白皙光滑,人也很漂亮,祁脩勉为其难“哼”了声,点着菜单随意道:“这些这些每桌都来一份吧。” 要是老板,准要问问会不会点多了,但老板娘圆滑得多,她笑靥盈盈地夸捧两句,就利落地招呼店里帮忙的伙计,同他们嘱咐几句。 贺谦霖很不高兴,这里算是他难得休闲的地方,躲避花花世界的秘密基地,如今却被祁脩这般对待,他面子里子都过不去。 祁脩才不管呢,论权势,贺家比不过,论地位,他是家里的独生子宠儿,贺谦霖不过排行老三的beta,迟早是联姻的牺牲品,他才不把贺老三放眼里呢。 其他同学坐在别桌,和老板已经熟络起来,热热闹闹的。总算牧云舟也到了,打破了这泾渭分明的气氛,往贺谦霖旁边一坐,拿起他面前的串就吃起来。 “清雪呢,他不是说要来?”贺谦霖问。 牧云舟使了个眼色:“他今天不是有事,可能不来了吧。” “谁说我不来?”席清雪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牧云舟抽了两张湿巾帮他把椅子擦了擦,顺势在他耳旁问:“江知煦没来?” 席清雪嘴唇微动:“回了老宅。” 祁脩冷哼一声,对着贺谦霖阴阳怪气道:“某些人啊,倒是会双标,还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到底是谁瞧不起这小破地方呢。” 贺谦霖懒得搭理他,自顾自吃起来,又给席清雪倒了杯大麦茶:“这个比白开水有味儿,还挺好喝。” 席清雪是精致又重洁癖,但并不矫情,他不喜欢没味道的东西,喝了两口觉得不错,又问了问老板这怎么做的。 祁脩喝不惯这粗茶,叫保镖给每桌提了瓶红酒。他不太能吃辣,偏偏贺谦霖叫老板多加了辣椒,祁宴也没意见,他不好发作,只得重点了一份,心里在好吃和嫌弃间疯狂拉扯,难熬极了。 可算把沈斯言盼来了,祁脩找到了个发泄口,好哥们似的招呼他过来,将爆辣版烤串儿推到他面前:“别客气啊,特意给你点的呢。都是兄弟,不吃就是不给我面子啊。” 沈斯言没搭理他,将手里提着的纸袋儿放在席清雪长椅一端,开了听啤酒一口气喝完:“我今天有事,就不吃了。” 祁脩拽住他袖子,顺手勾住他小指摩挲两下,语气轻浮:“别着急走啊,能有什么事,我给你摆平啊。” 他是真的有事,脸依旧面无表情,眼里却看得出焦急,祁脩又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在座几个都不是善茬,一看便知祁脩搞的鬼。 席清雪拎着袋子站起来,停在祁脩拦路的胳膊前:“让让。” 祁脩不情愿的松开手,他是不愿意惹这个疯子的,上次回去还没告状就被宠爱他的父亲痛骂一顿,还停了他一张卡,也知道了部分事情。能让席家那个重A轻O的老头子重点培养的omega,能是什么善茬。 “不用等我,你们吃。” 席清雪拎着袋子往前走,见沈斯言没跟上来,问:“不是有事,不走吗?” 沈斯言摸不清楚他的意思,只当他也要出去,便并肩走到路口。 席清雪拿出袋子里的东西,是一杯珍珠奶茶:“给我的?” 沈斯言“嗯”了声。 “我不喜欢喝珍珠,”席清雪戳了吸管喝了两口,平淡地陈述道,“太腻了。” “哦,”沈斯言伸出手就要接过去,“今天第一次做。” “干什么?”席清雪避开他的手,有点惊讶,“你会做奶茶?” 沈斯言又“嗯”了声,说:“我舅舅开甜品店,也做奶茶,刚跟他学的,有点匆忙。不是不喜欢喝?” 席清雪轻哼了声,叼着吸管无意识咬着:“给我了,自然是我的。” 像个傲娇小公主,沈斯言安静地站在路边,昏黄的灯光笼罩他周身,清澈的目光看着席清雪,那是他少见的不含**、单纯的注视。 那一刻,沈斯言短暂地贪恋起这瞬宁静时光。 他们站在路灯下,面前是车水马龙,身后是街巷烟火,热闹的酒杯碰撞声,混杂着成人的嬉笑和儿童的打闹,上流社会的少爷喝着底层平民制作失败的甜腻奶茶,撇去身份地位差距,就像普通同学在聚会后微笑着分别,一起期待明天的到来。 但他们的明天,注定是个岔路口。 第7章 尘封的记忆 沈斯言停留片刻,就转身离开了。 他想,也许是视觉蒙蔽了大脑,路途漫长,人们往往会惊艳于玫瑰的美貌,却不过隔帘春恨,皆是匆匆过客。 青春多懵懂,婶婶说过,不要担心未来,不要惆怅过去,即使当下遇到矛盾不解的事情,也都是命中注定的路途,踏踏实实走过去,无愧于心便好。 沈斯言低着头往前走,路灯下的影子拉得老长,还出现了重影。 重影? 他回头,席清雪就不紧不慢跟在他后面,见他一脸疑惑,说:“不是要回去重做一份?” 好像并没有说过,沈斯言回忆了下, “不是,下次吧,你先回去。” 席清雪不太高兴了,不让他去,他还偏要去。 沈斯言沉默的走在前头,席清雪就这么安静的跟在后头,一路上谁也没跟对方说话,一直到了宋溪店门口。 店门的招牌缺了一角,半吊在上头,靠着几根电线勉强支撑,空气中弥漫灰尘和木头屑的味道,透着星星点点不易察觉的面包甜香,店里头的小桌子倒了一地,被砸成片片儿的。 宋溪从后头走出来,眼尖的看见了外甥身后的同学,看到他手里提着的袋子,招呼了声:“哎,小同学,吃过晚饭了吗?” 席清雪摇头:“没有。” 宋溪套了围裙又回后厨拿了个完好的小蛋糕,原本是做了给外甥回来垫肚子的。 他虽然没有恋爱经验,但也知道孩子青春期萌动很正常,一回家就赶紧学做奶茶,那认真劲,还是给他omega同学,他这做舅舅的可不能拖后腿。 “孩子,不嫌弃就先吃着,这么晚了,要不就在我家吃?”宋溪尴尬地看了眼狼藉的店面,笑了笑,“白天遇到几个地痞流氓,一楼遭了点罪。” 席清雪从背光处走出来,接过小蛋糕,乖巧地喊了声:“谢谢宋叔。”就安静地吃起来。 宋溪这才看清他的脸,霎时间脸色一僵,又有点惊喜:“呀,是你呀小少爷,哎,我这我这……招待不周……” 沈斯言走进店里,弯腰开始帮忙收拾。他手脚麻利,速度很快,听见舅舅和席清雪认识的时候愣了神,手上被木头划了道口子,血开始滴滴答答往下落。 宋溪去后厨折腾晚饭了,加了个小少爷,晚饭不能太简单,沈斯言一时间找不到消毒水,他也不想让宋溪看到,免得大惊小怪,就在前台边的水池上随便冲了冲。 “你受伤了?”席清雪咽下最后一口小蛋糕,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掏出随身携带的抑制贴,“可以当创口贴用,有中成药成分,恢复得更快。” 沈斯言低垂眼眸,看着他又长又密的睫毛忽闪忽闪,下意识手一缩,被对方摁住,强硬利落地贴好,还强迫症的抹平几遍。 喉结忍不住滚动,沈斯言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意味,“谢谢。” “我的抑制贴很珍贵的,只是谢谢可不够,”席清雪曲起食指弹了弹奶茶纸袋,“一个月奶茶,你要好好做。” 宋溪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就看见前台摇摆的灯光下,两人站在一片狼藉里,一个低头认真地贴什么,另一个低头认真地看着对方。 要是个普通人家的omega,他做舅舅的也不反对早恋,反正他外甥成绩已经那么好了,谈个恋爱放松放松又如何,可怎么偏偏是那样的背景。宋溪觉得心疼,又连连叹气,喊了声:“言言,你们过来吃饭了。” 上了楼,坐在饭桌上,沈斯言拿了包湿巾过来,给席清雪擦了擦椅子,那几位夜宵的时候他正巧看见了,想到谢辰轩说过席清雪有洁癖,就这么做了。 席清雪第一次用饭勺在电饭煲里盛饭,难得笨手笨脚,宋溪教他的时候余光一撇,落在自己安静但心思细腻的外甥身上,只觉得命运之奇妙,很多年前的一幕轮转,只不过境遇大不相同。 沈斯言爱吃辣,席清雪不太能吃味重的东西,桌上一道油泼肉片,一道水煮鱼,一道肉沫蛋羹,几道凉菜,席清雪尝试了下油泼肉片,呛得他连连咳嗽,白皙的脸闷得通红。 沈斯言“唰”一下站起来,打开冰箱拿了瓶冰水,宋溪拍拍席清雪背,给他递纸,见自家外甥很没眼见的拿了瓶冰水,喊道:“换成牛奶,那跟吃冰块似的。” 果然很解辣,也没那么冰,席清雪眼里溢满生理性泪水,睫毛湿哒哒的,忍不住再吃了几个:“宋叔,这是什么,好香。” 宋溪乐呵呵道:“这个油泼肉片呀,放的是我独门秘制的配方,肉呢要用生粉裹一下,辣椒要选东边菜场左数第三家的才好吃……” 暖色调的灯光铺洒小小的客厅,围着吃饭的三人其实彼此都谈不上熟悉,基本都是宋溪在讲解他的食谱,席清雪很有兴趣地听着,偶尔交流两句。 “哎,要不是听到我这边有动静,言言也就不会错过你们聚会了,”宋溪笑了笑,“我就担心转校过去他会不适应。” 沈斯言立刻接道:“挺适应的。”被宋溪瞪了一眼,不明所以。 席清雪眉眼弯弯,笑道:“篮球队的小团建,下次再去就是了,不影响的。” 宋溪给自己倒了杯白酒,和席清雪的牛奶碰杯:“我们家言言性子单纯,就怕他受了委屈不说,幸好有你这么性格好的朋友,我就放心了。” “嗯,我的朋友……”席清雪笑眯眯看着沈斯言,“最近那几个地痞流氓经常在这片闹事吗?” 宋溪摇摇头:“就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跑过来闹事,莫名其妙的。” 席清雪叼着吸管喝牛奶,含混不清地说:“这样啊,是该教训教训。” 宋溪没听清:“什么?” 席清雪笑笑:“没事,我说这些人简直是社会的蛀虫,会有益鸟去收拾的。” “叮铃铃——” 桌上的手机响了,是江知煦打过来的电话,席清雪笑意淡了下去,面无表情地接起来。 果然,是老头子示意打的电话。 那头传来老爷子特助的声音:“小少爷,老先生叫你下次回来吃饭,不要吃外面不干不净的东西。” 席清雪靠在客厅窗边看向对面楼房,对面楼房里的保镖浑身一震,一股说不出的凉意拔地而起,席卷每根骨头。 “那就别让不干不净的人跑到我面前撒野,”席清雪毫无波澜的语调说,“爷爷,上周我们聊过的,您忘记了吗?”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老爷子接过电话:“你想开了就好,今年拿下保送名额,不要再玩了,给你一年搞定盛丰。” “知道了。”盛丰啊,凌雪最大的对头,早晚要解决,席清雪眼里闪过一道阴鸷,他拨了另一个号码,备注是“温叔”。 那头是一道温柔的声音:“怎么了?” “温叔,我想周末去你那儿一趟。” 那头安静片刻,说:“好。试药还顺利吗?快到你特殊期了。” 席清雪哼了声:“没去。” “……那你周末过来,我叫你父亲先别回云栖湾。” 电话挂断,宋溪烤的小饼干也好了,趁热包装好,叫沈斯言拎着送席清雪下楼。 保镖的车已经停在店门口,席清雪接过袋子低声说:“别忘了我的奶茶。”说完就被保镖护进车里,其中一个接过袋子当着沈斯言的面检查一番,被席清雪呵斥了句,才回到副驾驶,招呼司机扬长而去。 黑点消失在道路尽头,沈斯言站在店门口,吹了半天冷风,腿麻了蹲下来,将头埋进膝盖里。 这算什么事啊—— 想经常看到他,和他说话,觉得自己可能不正常,又想离他远点,最好回归不认识的陌生阶段,这样每次看见他时就跟看见漂亮的花,感叹一下,心如止水,也就结束了。 但是!他怎么主动……一点也看不出来alpha的劣根性吗,还敢随便跟着别人回家吃饭,也不怕出事,还说我们是朋友,好开心……想和他做朋友…… 对,一定是想和他做朋友,一定是这样。 “言言,怎么不上来,晚上天冷。”宋溪打开客厅的窗户趴在阳台上喊道。 “来了!” 宋溪切了两苹果,削好了切块,送到他房间,顺便一问:“言言啊,今天那个是你同班同学,还是篮球队的同学啊?” “谢谢舅舅,”沈斯言桌上放着练习册,“不是,隔壁班的,呆在球队但不是球队成员。” “哦,这样啊,那孩子长得真漂亮啊,我在祁家做甜点的时候见过他一回,今天就认出来,没想到他还记得我,”宋溪打开了话匣子,“你不嫌弃舅舅啰嗦吧,今天喝了点酒,但我酒量很好的!” “人家喜欢你?”宋溪开玩笑似的小声问,然后假装若无其事的戳了快苹果吃起来,嚼得很大声。 就在他以为外甥没听到的时候,沈斯言冷不丁来了句:“不是,他有未婚夫。” “咳咳咳……”宋溪一块苹果呛在喉咙口,“那,那,那……” 沈斯言埋头看题目,说:“舅舅,他很漂亮。” 宋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干巴巴接了句:“昂,是,是啊。” 沈斯言翻了一页纸:“他人也很好。” 宋溪握紧空杯子开始喝水:“昂,昂,好像也是,是啊。” “所以,”沈斯言趴在桌上,脑袋埋在胳膊里面对着墙,闷闷道,“谁都会愿意和他做朋友的吧。” 宋溪磕磕巴巴地笑道:“对,做朋友,谁不喜欢和这种好孩子做朋友呢,AO之间也有纯友谊的嘛,哈哈哈哈……” “那个,舅舅就不打扰你了啊,你好好学习。” “等一下,”沈斯言突然站起来,一腔正气,面色平和,眼神跟宣誓一般坚定坦然地说,“舅舅明天可以给我做一杯奶茶吗,不要珍珠,不要太甜,多加椰果。” 宋溪:“……好。” 第8章 尘封的记忆 第二天一早。 陆陆续续有上班族停在甜点店买面包,也有部分学生,但不多。 早上和傍晚会有个固定的伙计过来帮忙,宋溪就在后厨忙着烘焙,伙计在前台帮忙结账。 甜品店靠窗的地方有个小台阶,隔开一片复古调的用餐区,沈斯言就坐在这里吃早餐。 热气腾腾的馄饨升腾的雾气朦胧了眼镜,沈斯言摘下来放在一旁,隐隐约约看见一辆车停在对面路边,有个戴墨镜的保镖从副驾驶下来,弯腰打开后座车门,举着一把伞。 伞遮住了后座下车的那人,但沈斯言直觉是他。 沈斯言低下头,安静的继续吃小馄饨,舅舅做的很好吃,可能是烫吧,他有点尝不出味了。 脚步声很轻,但他听得清楚,大概无论多轻巧的鞋也难逃地板的音响效果,声音越来越近,直至停在他身后。 吱啦—— 是椅子拉开的声音。 “言言。” 宋溪喊了声,沈斯言下意识回头。 一回头就看见席清雪坐在他侧后方那桌,旁边站着一个虎背熊腰戴着墨镜和蓝牙耳机的保镖,正撑着头静静地看着他。 见他转过头怔怔地盯着自己,席清雪歪过头眨眨眼,轻轻地开口:“你舅舅在喊你。” 清晨的气温偏低,即使有伞挡着,也架不住寒风呼啸,席清雪的鼻尖被吹得发红,苍白的手指握住热乎乎的水杯,指节泛红。 “愣着干嘛,去把奶茶拿出来,在厨房用热水温着呢。”宋溪腾出手,在前台后面喊了声。 “来了。”沈斯言路过他桌子的时候停下来,“你吃过早餐了吗?” 席清雪双手捂住脸,轻咳了几声,声音有些飘忽,好像生病了:“你那个是什么,看起来很好吃。” 旁边的保镖有些为难地劝阻:“少爷,你不能……” 席清雪淡淡瞥了他一眼。 保镖噤了声,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将变温的水倒了,又换上一杯滚烫的热水,用薄纸裹几层让他暖着。 沈斯言听见自己说:“舅舅做的小馄饨,暖胃,还有多的,你吃吗?” “明天吧,今天吃过了。”席清雪轻轻说,从沈斯言站着的角度去看,长长睫毛遮住了神色,束起的长发一丝不苟地垂至腰侧,他坐得板正,清清冷冷像个雪人。 他不开心,没由来的沈斯言这么想,像个落了泪冻成冰雕的雪人,在满世界大雪纷飞里,孤独地伫立那里。 沈斯言提着奶茶过来,手里还拿了一个巴掌大的迷你蛋糕。席清雪拆开吃起来,忽而浅浅笑了下,转瞬即逝:“这不是你做的吧?味道好多了。” “不是……我还没学会。”沈斯言坐回去,他很清楚地知道,其实根本没义务做这些,不过是权势子弟的把戏,怎么换个人,他就反而隐隐期盼起来,甚至希望每天早晨时间长一点,再长一点。 保镖看了眼表,弯下腰低声说:“少爷,时间到了。” 席清雪拿着奶茶离开了,小蛋糕也没忘。隔着淡淡雾气,透过玻璃窗,沈斯言看到他坐上车,车门关上,转眼消失在视线内。 差不多时间该去学校了,沈斯言背着书包骑着他崭新的自行车,上面有道难看的划痕,还没来得及去修。 在校门口,他遇见了被葛青耳提面命的谢辰轩,对方眼尖一瞅见他就赶忙跑过来,感动得恨不得眼泪汪汪:“好兄弟!救我也!” 沈斯言:“……?” “哎,别提了,我可怜的语文又卡在100线上,被我亲亲姨妈教训了一天,”谢辰轩满脸悲痛,“最要命的是,我建的作业交流群被发现了!兄弟,以后只能靠你了!” 两人并肩向教学楼走去,遇上了从另一处过来的牧云舟和祁宴。 谢辰轩主动和他们打招呼:“嗨。” “嗨,好巧,”牧云舟微笑着抬起手挥了挥,“下下个周六是我生日,你们有空来吗?” “还在云庭?”谢辰轩问。 牧云舟笑了笑:“嗯,我们在后面聚一聚,挺自由的。” 他们走在前头说话,祁宴和沈斯言落在后头,他们来得早,这会儿楼梯上没人,祁宴声音不大:“他今天早上去你家了?” 沈斯言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说的谁,闷闷地哼了声:“嗯。” 前面两人的声音小下去,可能也没什么可聊的,逐渐安静下来。祁宴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清晨、空旷的楼道,总格外明显。 “他不吃奶油,”祁宴仿佛是随口一说,“每次去我家,都热衷于奶酪或冰淇淋蛋糕,尤其是宋叔叔做的……你舅舅?” “嗯。” “哇,那你岂不是每天都能吃到,”牧云舟趴在扶手上往下探,夸张又温和地爽朗一笑,“真羡慕啊,我们几个每次去他家都要蹭吃蹭喝一顿,最近感觉好久没见到了,还挺怀念那个味道的。” 沈斯言很诧异地仰头看着他,对方眼里温和的笑意不是装的,“祁脩……” “啊,居然是因为他害得我们尝不到老味道了吗,”牧云舟插着兜倒着走,“我们都很少在云庭看见他的,他就是嫉妒吃不到宋叔准备的下午茶,别管他。” 这当然是托词,几位大少爷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自然不是因为这么简单的原因。云庭是靠近学校的一片高档别墅区的名称,牧云舟在暗示他,祁脩不过是分支,根本插不入真正祁家的手。 正说着,牧云舟突然撞上一人,那人眉眼柔和,骨架优越皮相更佳,气质温润如水,被撞到时下意识伸手拽住牧云舟。 哒。 一枚圆溜溜的扣子滚落在地,静静地停在沈斯言鞋边,他弯腰捡起来。 那人面色僵硬一瞬,他的手腕上戴着抑制手环,是个alpha,难怪力道之大直接将牧云舟的校服扣子扯下来。 他声音柔和,语速不紧不慢,听起来很舒服:“抱歉,我那儿放了一套备用校服,只穿过一次,洗干净了,要不临时先穿我的?” 校服第二颗扣子掉了,胸口这块儿的衣襟松垮垮的,牧云舟慢条斯理地扯了扯衣服,干脆将第一颗扣子也解开,露出漂亮结实的肌肉若隐若现,“哦,好啊,谢谢。” 那人点点头就要接着下楼,被牧云舟扯住胳膊,喊了声:“闻人潇,大家都在上楼,你下楼做什么?” 闻人潇盯着他拽着自己的胳膊,刚劲有力的胳膊肌肉线条明显,骨节分明的手指堪堪握住他胳膊,“我去帮清雪请假。” 牧云舟也意识到自己的劲有些大,便松了松,被闻人潇盯久了,这才将手彻底松开,“他又怎么了,需要你请假?”平时不都是直接通知班主任吗。 “他昨天晚上跟我说,帮忙请个假,好像是最近请假有些频繁,家里比较忙没空帮他请。” 呵,不过是另一种警告方式罢了,牧云舟也不喜欢那个乱点鸳鸯谱的老头子,表情说不上好看,就靠在楼梯转角扶手上静静地看着闻人潇,也不说话。 路过的同学有的看看他们,有的直接三步跨五阶急匆匆赶着上楼,大概就这么对视了七八秒,祁宴从楼上退回来:“他们都到教室了,你不上课了?” “来了,”牧云舟保持着单手插兜的姿势站在原地没动,伸出另一只手摊开掌心,“储物柜钥匙,我马上就换。” “好。” 沈斯言上楼时顺便将扣子还给牧云舟,这会儿已经到教室了,他隐隐约约听到请假的事,但后面就不清楚了。 谢灵通不愧是谢灵通,下课出去转溜一圈就知道了原委。 “原来他生病了,今天早上看医生去了,”谢辰轩捧着一沓表格进来,“刚去办公室拿了实践表,十月中旬联邦成立纪念日期间有活动,你去不去?” “这是什么活动?” “嗯,游学差不多吧,成绩或综合素质评价符合就行。其实也算公费旅游,和基地联合搞的一种宣传方式,今年应该是首都海军基地。” “去年也有?” “有啊,每年都有,去年是陆军基地,我们去密林探险,玩真人CS,挺有意思的。牧云舟可是出尽了风头呢,当然他本身就是正根苗红军四代,人从小在政委大院长大的。” 就在牧云舟生日之后,沈斯言寻思着既是免费,又是个锻炼的好机会,便拿了张表格直接填起来:“好。” 这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一直到晚自习,球队的成员去训练,席清雪也没有出现。 第二天清晨。 虽然不确定席清雪会不会来,但宋溪还是准备了两份小馄饨。 “他不来就我吃,但答应人家的事要做到,”今天客人不多,宋溪又起得早,这会儿清闲下来坐在沈斯言旁边歇歇,“我打听过了,那几个地痞流氓被抓进局子去了,人家帮你办了事,这人情总得还。” 宋溪长叹一口气:“是个好孩子啊,也是个不容易的。” 沈斯言还没来得及问,就听见门口传来“欢迎光临”的机械音,一回头,果然是席清雪来了。 只是今天的保镖换了一个,换成了寸头一侧切了蛇纹的,墨镜下的脸面无表情,一副很不好惹的黑派感。 沈斯言和席清雪就静静地坐在一桌上吃好了各自的小馄饨,宋溪接到订单又回到厨房开始新一轮的烘焙,保镖安静地站在一旁,保持着三米的距离。 明明一句话没说,却有种岁月静好的充实感,柔和有温度,正如同这碗初秋清晨的小馄饨,冒着腾腾的烟火气。 一碗热汤下去,席清雪浅色的唇红润起来,苍白的脸色也有了温度,就和普通同学一起吃早餐然后分道去上学一般,他吃完后道了再见就走了。 利落、简单、平平如常,好像真的每天准时到这里,就为了吃一碗小馄饨一样。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天天如此,席清雪跟日常打卡似的,早餐都在甜品店以一碗小馄饨收尾。 他就静静地吃,吃完就带着奶茶离开去上学,并不同沈斯言多说话。沈斯言也不是那么健谈的人,于是在保镖的注视下,二人就沉默着坐在一起吃早餐。 江知煦第一天就知道这件事了,他原以为席清雪就是一时兴起,却没想到坚持了一周。周五的时候,他也是这么问的:“你,很喜欢吃小馄饨?” 席清雪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漂亮的浅琥珀色的眼睛像吹落了满地枯叶的秋天,说不出的寂寥,却又隐隐闪烁麦浪摇曳的生机。 他就坐在那里,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轻声说:“阿煦,我好累啊。” 所以我很珍惜每天清晨那么一点自由的时光,平淡温馨,像正常人家那般。这是我疲惫不堪的面具生活里,唯一一点真实了。 江知煦顿时说不出话了,他只能给一个浅浅的拥抱,作为挚友的安慰,掺和了些许被冰山隐藏在深海的澎湃的超过友谊的情感。 他知道,他再不能踏前一步了,正如席清雪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十七岁的秋天,已经感受到冬天的寒意,他们还没有成年,就已经体会到成年人的世界充满无奈。 第9章 尘封的记忆 牧云舟生日这天,沈斯言是和舅舅一起去的。 他们下午便到了,宋溪提着做好的蛋糕去后厨,还要顺便准备派对的蛋糕甜点什么的,祁家给了丰厚的报酬。 下午,云庭别墅泳池。 几个alpha在比赛游泳,omega的专属泳池在另一边,正在玩水球(类似水上足球),灵活如人鱼。 席清雪穿着衬衫西裤躺在沙滩椅上喝椰汁,水里冒出一颗脑袋,那个omega棕金的短发末梢微卷,眼睛笑眯起来,见席清雪侧过头不知道在看什么,眼珠一转诡计上头,湿漉漉的手将水球往岸上一抛:“清雪,下来玩啊!” 席清雪坐起来,伸手接住水球,在手上把玩几圈,将球丢回去,继而站起来:“我去换衣服。” 一转身,恰好撞上走过来的沈斯言,他下意识扶住席清雪,又察觉到有些失礼,搭在腰上的手立刻放下去,低声说:“抱歉。” 席清雪沾了水的手正拽住沈斯言的衣角,弄湿了一点,腰上一瞬间的温热散去,他顺势拍了拍沈斯言的衣角,淡淡道:“弄湿了,下水吗?” 贺谦霖笑嘻嘻从后头揽过沈斯言肩膀,垂着的手敲了敲他锁骨:“肯定要下水,瞧瞧这突出的锁骨,显山不露水,不看岂不可惜。你是准备去换衣服吗,正好啊,省得我再跑一趟了,云舟刚被叫到前头见几个客人,一时半会儿来不了……” “那走吧,”席清雪不回头地往前迈步,“顺路。” 贺谦霖推了一把沈斯言,笑眯眯插着兜挥手,喊了声:“左手边第三个小羊柜子哦!” “贺谦霖?!” 突然泳池里一个omega惊喜地喊了声,一个猛子扎进水里,贺谦霖还没看清是谁,就只剩水波圈圈,刚往前走两步到泳池边,就和冷不丁冒出来的脑袋面对面撞了个正着。 omega笑着趴在泳池边,半身入水,撑着下巴歪头打量他:“你就是贺谦霖吧,你好呀,我是钟离燕,就是和你有婚约的那个钟离燕,你长得真好看,我们明天去哪……”里约会呢。 可惜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贺谦霖打断,他收敛了笑容,面无表情地说:“长辈们还在商量,我们还不算有婚约,祝钟离少爷玩得开心。” 说完就起身离开,路过alpha们的泳池时,那些alpha招呼他去玩,贺谦霖笑嘻嘻摆摆手:“不了,外面太晒,上楼找祁宴打游戏去了。” 更衣室。 沈斯言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小羊图案的柜子,在最上面一层,走近了他还需要仰头,席清雪一八零的身高拿起来也很费劲,沈斯言站在他身后,犹豫要不要帮忙。 “够不着。”席清雪抬了下胳膊,后退一步。 沈斯言一时躲避不及,反手撑在身后的桌子上,面前的人仿佛浑然不觉,柔软的长发蹭在他的脖颈上,痒痒的,香香的。 会是他的信息素吗?应该不是吧,omega通常都会带颈环,一防信息素外泄,二保护后颈腺体。他的颈环肯定价值不菲,信息素控制一定很好吧。 但是,这淡淡的清香,好好闻,感觉像躺在清茶香棉花糖里,要陷进去了,再不想出来。有这么好闻的沐浴露或香水吗?算了,不要想了,住在云庭的少爷们,有什么都不会奇怪吧。 “够不着。”身后的人没动静,席清雪将自己的柜子嘭得关上,又强调了一遍。 “哦。”沈斯言下意识照做,一手撑在下层柜面上,一手伸直了打开头顶的柜子,将里面的袋子拿出来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一不小心将席清雪圈在怀里了。 席清雪的手还搭在柜子上,另一只手捏着纸袋,从沈斯言的角度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从纸袋口的变形程度看得出他很用力,于是略微慌乱地赶紧让到一旁,小心翼翼地说了声抱歉:“对不起,挤到你了。” 席清雪哼了声,听不出是嗯还是呵,想来不是什么好情绪,他平静地看了沈斯言一眼,纯粹地打量,在沈斯言被他盯得喉结止不住滚动时,席清雪瞥了眼他绯红的耳垂,伸手打开纸袋:“没事,不挤。” 他有洁癖,又不喜欢塑料的味道,也不喜欢玻璃的视觉效果,因此更衣室的衣服都用一次性纸袋儿装着。此刻袋子一打开,沈斯言还没看清里头是什么,席清雪就将袋口捏紧了,甩进自己柜子里,又重新拿了一份自己的:“你穿这个。” “好。” 席清雪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钟离燕趴在泳池边闷闷不乐,问:“怎么了?” 钟离燕委屈极了,看了眼和席清雪同款黑色修身泳衣的沈斯言,愣了下,再说话已经没了刚才酝酿好情绪的正宗味儿了:“刚才站你旁边的是不是姓贺那王八蛋,你们很熟?” “明知故问。”席清雪坐在泳池边,雪白的腿在水里晃啊晃,伸手捞了五指水弹在他脸上,钟离燕嬉笑起来。 沈斯言原本听见那个omega跟他说话便低下头听,此刻却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干脆抬起头看向远方,说:“不熟,进来的时候遇到了,就一起过来了。” “哦,”沈斯言听见这个omega说,“我叫钟离燕。平时清雪生气了,你都是怎么看出来的,又是怎么哄?” 钟离燕一脸认真地请教,沈斯言一头雾水地懵逼,木楞地看着他:“啊?” 钟离燕沉默一瞬,张大嘴巴:“……你不会就没……”他震惊地看着席清雪:“你没跟他生过气?你都跟我生过气!” 席清雪招呼服务生拿来椰汁,抬腿用膝盖踢了踢钟离燕的泳圈,淡淡道:“他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钟离燕“哦”了声,又打量他两眼,觉得虽然修身衣不太明显,但也看得出身材相貌还行,满意点头:“我认可你的眼光。” “谢谢。” 钟离燕想和席清雪单独说话,既然这个alpha和贺谦霖不熟,那也没必要拘他在这儿了,便指了指那头:“alpha的泳池在那边,贺谦霖上楼和祁宴打游戏去了,牧云舟在前厅会客,但闻人还在。” 沈斯言点头,便过去了。 “啊,他怎么能这样嘛,那么冷漠,”钟离燕很不高兴地吐槽一番,躺在泳圈里不耐烦地蹬水,飘来飘去,“我父亲和祁叔叔平级,我母亲是联邦银行董事长,要权我有,要钱我也有……你觉得我长的好看吗?” 席清雪钻进水里,也只露出个脑袋,闻言认真地打量了下,中肯地评价道:“可以,超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了。” “是吧!我就知道我很帅。”钟离燕狠狠地拍了下水,一半溅到席清雪脸上,发梢微湿随意地在半空闪光,钟离燕愣了下,问:“还有百分之一呢?” 席清雪甩甩头发梢上的水珠,淡淡道:“你面前。” “……”钟离燕认可地点点头,“猜到了。所以啊!我这么完美的人,全联邦都找不出第二个了吧!他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确实找不出第二个了。 席清雪趴在水球上低头拨动水面:“喜欢的人,再不完美也是很好的,不喜欢的人,再完美也不过逢场作戏。” 钟离燕:“……连你也要打击我么?” “贺家需要钟离家的联姻来稳固政治地位,贺谦霖的大哥是alpha顺势继承家业,二姐是omega却恋爱自由,而他是个beta却既不能事业自由还要被迫联姻,”席清雪冷笑了下,“因为他是贺老三啊,你懂我的意思吧。” 钟离燕沉默片刻,他知道,圈子里的人都知道,贺家老三是小三的孩子,原配大度才将他养在膝下,所以他必须是最孝顺最不能拥有野心的孩子。 可是他又不介意,他父母也不介意,上一辈的事关孩子什么事…… 咚—— 沉闷的落水声从那头传来,打断了钟离燕想说的话,他抿了抿嘴,探头看向那边:“怎么了吗?” 看热闹的心大过伤脑筋的纠结问题,一眨眼钟离燕就已经上了岸,趿拉拖鞋裹着毛巾过去一瞧,喝道:“你们干什么啊!” “祁脩把你男伴推下水了!”钟离燕转头就大声跟席清雪告状。 祁脩气得脸色铁青,大吼:“我没有!” 这时候,闻人潇从水里捞出沈斯言,他脸色很苍白,嘴唇紧紧抿着,蓬松柔软的短发湿哒哒黏在额头上,睫毛上水珠滴答滴答落在水里,应该是呛了不少水,此刻咳得厉害,像个可怜的玻璃人偶。 席清雪脸色阴沉下来,乍一看和平时清清冷冷没区别,却浑身散发着不爽的寒气。 两分钟前。 祁脩一来就东张西望半天,发现他哥不在,高兴极了,虽说被警告了,但动动嘴瘾又没人管得了他,于是他干了一件后悔万分的事。 他先是跑到沈斯言面前挑衅一番,结果人家拿他当空气,他用激将法要比赛,周围人起哄,结果人家轻飘飘三个字“我恐水”让他无话可说。 祁脩很生气,找理由也找个像样点的,恐水来玩什么,更何况游泳本来就是考试项目,这不是**裸的挑衅!这怎么能忍……忍,当的就是这个忍者,忍者好啊,忍者不会被冻卡…… 好不容易在心里疏气半天,结果一个alpha走到他面前,邀请沈斯言去游泳,一句“下周开始就有游泳课了”,就喊动人家了。 哇,当时祁脩心里那个不服气啊,火气一上头,就从背后拍了人家一掌,可谁知道那块儿正巧有水,沈斯言一个没站稳,就这么直接摔了下去。 原本呢,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都是S级alpha,一身肌肉,这池子里的水最深不过一米八,可谁知道偏偏就是恐水的沈斯言落水里了。 沈斯言一触碰到水的时候,就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流动的水像粘稠的触手将他浑身束缚,锁住他的四肢注入毒素,瘫软没有知觉,视线被流光的鳞片模糊,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前,也是这样的下午,也是波光粼粼的水面,他沉在水里,身旁是血色的河水,alpha父亲看着他,脸上还保留着最后的笑容,omega父亲在他身后,一双托举他的冰冷的手也逐渐僵硬…… “咳咳咳!” 第10章 尘封的记忆 祁脩也没料到沈斯言被这么一推就落了水,跟个柔弱omega似的,结果转头就见他一动不动地沉下去,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看见水里在冒泡泡了。 沈斯言被闻人潇扶到泳池边,借着池壁支撑着身体,流动的水像黏腻的蛇游走在身边,带着泳池水独有的腥氯味,他趴在边上咳个不停,仿佛要将呛下去的水都吐出来。 雪白的毛巾递到眼前,入眼是突出的脚踝,和弯曲的膝盖,席清雪蹲下来,手里拿着一条毛巾,说:“头发湿了。” “谢谢。” “这里有监控。” “不算,他只是拍了我一下,恰巧这里有水才摔下去。” 祁脩正竖着耳朵听呢,闻言立马大叫起来:“听到没有!听到没有!我就是轻轻拍了他一下打个招呼!” 钟离燕最讨厌别人对他大吼大叫了,下意识反驳回去:“谁信你啊!撒谎精!” “骂谁撒谎精呢!”祁脩也下意识怼回去。 “就骂你!没礼貌!” “他tm就一绿茶,你倒是帮他说上话了,你们omega是不是就是喜欢这种啊,弱逼娘娘腔!” “你tm才是娘娘腔!你那是什么表情!想打架是不是!来啊!谁怕谁!” “你以为我真怕你啊!一个omega,我一根指头就能捏死你!” 两人骂得狠了,周围人是想看又不敢劝架,全然没有注意到水里三人已经不知所踪,等火药味上来,莫名其妙燃起来要掐架的时候,一件花衬衫出现在钟离燕身后。 “一根指头,”花衬衫轻蔑地笑了笑,“你要捏死谁?” 钟离燕正摩拳擦掌活动手腕呢,闻言后仰头,瞬间换成轻声细语:“贺谦霖?” 贺谦霖冷着脸揪着他后脖子往后拽,难得没了笑脸。祁宴睡觉去了,他上楼后就一个人在屋里打游戏,可实在无聊,又听到下面吵吵嚷嚷的,就站在窗边看热闹。 只看见趴在泳池边的一个背影,旁边是闻人潇,对面站着的钟离燕正说着什么,席清雪站在他旁边玩手机,可惜窗户隔音效果太好听不清具体的,他又不愿意打开,只觉得心中烦闷,于是便下了楼。 祁脩一直看不起贺谦霖,要不是贺家对贺谦霖态度微妙,加上最近贺家和钟离家的合作,他才不会惧怕区区一个beta呢。 “来之前,叔叔提醒你不要给他惹麻烦,我看那不太可能了,你回去吧。” 祁宴的声音懒洋洋从后头传来,有些沙哑,看起来刚睡醒,环视一周发现席清雪已经带着沈斯言去换衣服了,便径直走到祁脩身旁轻声说:“趁他还没计较,你最好听话一点。” 祁脩有些心虚,但祁宴让他回家,他肯定是不能同意的,这场宴会他必须跟在祁宴后面,哪怕混个脸熟也行,现在还没到晚上就被赶回去,父亲不得打死他。这可是好不容易在爷爷那里卖惨来的机会,于是祁脩果断摇头:“哥,你怎么偏心外人呢?” 祁宴休息没关窗户,被吵醒本就很烦躁了,闻言直接打了个电话,铃声才响了一秒,就被祁脩嘭得打掉手机。 他害怕得发抖,知道这通电话下去自己回家要被打了,结果力道没收住,不但手机没夺下来,反而掉进水里,更糟糕的是他力道太大指甲过尖,将祁宴手上划了道红痕。 咕咚。 手机落水声响起的瞬间,不仅祁脩愣住了,祁宴也愣住了。 待他反应过来时,一拳头已经落在自己脸上,祁脩震惊地看着祁宴,只听他冷冷地说了声:“回去自己和爷爷解释吧。” 差点打起来的兄弟俩被众人拉开,贺谦霖拽住祁宴,低声提醒:“这是云舟生日宴。” 哪门子的生日宴,云舟真实的生日还没到呢,祁宴冷哼一声,这句话将差点失控的猛兽从悬崖边扯回来,他揉了揉脖子:“快开始了,收拾下去前面吧。” 贺谦霖紧跟着他也要出去,忽而衣角被拉住,他回头看,被钟离燕捏着。 “松手。” “不要,”钟离燕裹紧毛巾,刚从水里出来时不觉得,这会儿吹了风倒是冷起来,牙齿打颤,“我不认路,更衣室在哪?” “老二!”贺谦霖喊了声,祁宴不解地回过头,又在看到钟离燕时了然,摆摆手:“没空。” “啧。”贺谦霖皱了皱眉,伸手拽过他手腕带着他走。 钟离燕高兴地跟在后面,面上很害羞,耳朵已经红透了,不知道说什么便聊起刚才发生的事,气愤地诉说alpha的无礼。 还是你最好了,beta就是好,比那群不懂得尊重人alpha好几百倍。钟离燕小声地在心里头说,正想鼓起勇气说出口呢,就听见贺谦霖“哦”了声。 一惯嬉皮笑脸的贺谦霖冷着脸说:“我也一样,和那群人没什么不同。” “不是的,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个好人!” 贺谦霖冷笑:“别被好人卖了还在给他数钱。” 钟离燕很认真地说:“我有很多钱,都给你。” 贺谦霖觉得这人脑子有毛病吧,他手里使了点劲,惯性将钟离燕踉跄着甩进更衣室,“我可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哪里配得上钟离家千娇百宠的小omega。” 撞到柜门很痛,肩胛骨酸疼得控制不住生理性泪水,但他顾不上这些,紧紧拽着贺谦霖不许他走,钟离燕简直急得要哭,然而逼急了他有点喘不上气,这会儿只能泪眼朦胧地抽噎。 钟离家的小少爷一出生就进了保温箱,几经折腾才安稳地活下来,因此是千娇百宠,这是上流阶级都知道的事。 贺谦霖拿他没办法,拎起对方搭在后颈的毛巾裹住他的脸,眼里看不出情绪,语气平淡地说:“我可是私生子,还是个beta。” “出身又不是你的错!” “我也一无所有。” 钟离燕脾气上头,大吼起来:“反正你在贺家过得不开心,干脆来我家当我爸妈的儿子好了!” 贺谦霖被他这一嗓子喊愣住了,好半天才听进去他说的什么,低声轻笑了下。 “你,你笑什么?” 贺谦霖静静地看着他,低头吻下去。他吻得很重,指节摁住钟离燕的肩膀弄得他痛呼一声,贺谦霖松了劲,没等钟离燕喘息又接着堵住他的嘴唇。 钟离燕的嘴唇很软,樱桃红唇一下便含住了,大概是涂了唇膏,清香弥漫在唇齿间。贺谦霖喘息着,像发了疯的野兽,要把眼前的omega拆吃入腹。 “嗯……不,”钟离燕搂住他脖子,用力勒着,一面沉沦快乐一面呼吸艰难,膝盖忍不住地踢他,“喘,喘不上气了……” “嗯?”贺谦霖松开一点,留给他喘气的空间,手掌摁住不听话的膝盖,另一只手垫在他脑袋后头,“只是亲一下,就这么难受,真选了我,你吃得消吗?” 钟离燕眼睛红红的,倔强地瞪着他,喘了两下其实还没恢复好,就仰着头凑上去要亲他,一副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的模样。 “呵。”贺谦霖笑起来,他笑起来很好看,眉眼弯弯,多情风流却又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钟离燕勾着他脖子的手移到肩上,踮起脚又凑近了些,眼神迷离地盯着他的唇。 贺谦霖松开摁住钟离燕膝盖的手,搭在他脑后的手轻轻一推,钟离燕没站稳扑在他胸口,只觉得一只温热的手在后脑勺胡乱揉了揉,便听见贺谦霖温和的声音响起:“去洗澡,不要着凉。” “哦。” 一门之隔,在狭窄逼仄的储物间,席清雪和沈斯言离得很近很近,他们本来是找药的,结果无意间被锁在这里了。 然后等外头没动静了,席清雪敲了敲门,正要去洗澡的钟离燕吓了一跳,听出清雪的声音过来开了门,满脸通红:“你、你们一直都在啊。” 贺谦霖叼着没点燃的烟靠在外头的桌子上,懒洋洋看过来,没什么表情。 存稿用完了,最近努力隔日更3000,喜欢的点点收藏鼓励一下吧[红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尘封的记忆 第11章 尘封的记忆 十分钟前。 沈斯言洗了澡出来,换了身衣服,身上是薄荷清香,牧云舟非常喜欢这个味道,以至于他家全是薄荷味沐浴露。 他一出来,就和站在门口的席清雪撞了个正着,“抱歉,没注意……” “没事,”席清雪似乎并不觉得冒犯,甚至侧身凑得更近了些,远看像是埋在他胸前,“下次换个沐浴露,我喜欢白桃味。” 沈斯言低下头,看见他静电炸毛的头顶,忍不住抬起手,刚悬在空中,席清雪就抬起头,余光瞥了眼他僵硬原地的胳膊,站在原地没动将头垂下去:“我头上有东西?弄掉。” 他声音有点紧张,沈斯言趁机轻轻摸了摸他脑袋,毛绒绒的,说:“是水珠,我看错了。” “呼。”席清雪松了口气,他是很怕虫子的,太丑了,连拍死都难以下手,还可能沾上臭味粘液。他仔细地盯着沈斯言额角,这人居然丝毫不觉得不自在,坦荡荡与他对视。 席清雪觉得很新奇,点了点自己额角:“这里,破了。” 沈斯言下意识要摸,被他一把抓住手腕:“不要摸,先消毒,药在储藏室。” 席清雪将他推进去,反手关上门,咔哒一声,门自动上了锁。 “?” “啊,”席清雪慢吞吞地说,“好像,是这个储藏室,坏掉了。” “有灯吗?” “门旁边吧,通常。” “你带手机了吗?”沈斯言面前一片漆黑,他知道席清雪就在门口,却不敢随意触碰试探门框的位置。 “没,都在袋子里。” 哦,是了,洗澡前将手机给了他,沈斯言站在原地不动了,他不怕黑,或者说从没有害怕的东西,因此静静地思考起如何出去的问题。 狭小逼仄的储藏室里,薄荷沐浴露的清香弥漫开,空气仿佛也在品味,一时间只有轻轻的呼吸声。 好半天,席清雪才说:“白桃味的更好闻。” “嗯。” 其实沈斯言根本没闻出来自己身上沐浴露是什么味的,洗澡的时候也并没有注意看。但席清雪特意提了,大概是被呛到了吧。 沈斯言有点不想呆在这里了,这里太小太过封闭,气味弥漫且不能散出,黑暗的环境会放大其他感官,尽管理论上无所谓,但他不太想让席清雪继续闻到这个味道,“可以把门踢开吗?” “嗯?”席清雪轻声说,“我踢不动。” “我们换个位置。”沈斯言说。 “门是配套的,踢坏了不好修。” 没有办法了,沈斯言只好说:“能开个灯吗,应该在你手边。” “手别不过去,”席清雪语气轻如琴弦,有点委屈的音调,“我有点怕黑。” 安静了几秒,平稳的两道呼吸声沉默交织,竟趋于同频,仿佛融为一体,沈斯言打断这令人不安的节奏:“世上是没有鬼的。” 他顿了下,补充道:“就算有,我柔术黑带二段,身上带着桃木珠,也不用担心。” 联邦规定的黑带最低年龄是十六岁。席清雪突然很想看他的桃木珠,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黑暗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砰砰的撞击声,也许是隔壁浴室的排风口响起,也许是有谁进来了,说不清楚。 冰凉的触感碰到自己的手,沈斯言只觉得浑身被电击一般,猛得一颤。他刚洗了热水澡,体表温度还算热乎,席清雪的手停顿在若即若离处:“我告诉你门框的位置。” “好。” 沈斯言放松了胳膊,任由席清雪摸索着握住他的手腕,慢慢地带到门框边,冰凉的手心将热气吸过去,渐渐也温冷了些,席清雪松开了手,而沈斯言仍在回味。 他的手很冰,一如他给陌生人的第一映象,不是纯粹不想搭理人的高冷,也不是气质型的清冷疏离,更像漂泊人间的一朵桃花,无所谓地随波而去,不携一缕尘埃,也毫不眷恋烟火。 这就叫厌世吗,好像也不是,像自己这样才算厌世吧,对于世事无常人间悲欢毫无感想,过分理智,以至于仿佛游离于人世间,做那清醒的看客。 沈斯言往前进了半步,一手撑在门上,一手踮起脚去够旁边的开关,腿边不知是什么东西搁着,让他没法直接靠近门口,非得以这种奇怪的姿势,就像整个人斜着趴在席清雪身上一样。 咔哒。 灯光的开关摁下去,随着清脆一声响,世界依旧黑暗。 这里离门太近了,几乎是贴在门上,腿边那个箱子还是什么挡着退路,叫他的腿卡在中间动弹不得,沈斯言不得不仰起头,以免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席清雪脸颊上。 可实际上,热气还是喷涌在席清雪耳尖,顺着耳廓一路下滑,凝聚在快要烧起来的耳垂上。连带着轻薄的电子抑制贴(颈环)也仿佛失了作用,后颈隐隐发烫。 席清雪很不自然地偏过头,这下更糟了,狭小的角度将他的脸埋进沈斯言的胸膛,被拥抱在门框与肌肉间,他甚至可以在呼吸间感觉到震耳欲聋的心跳声,砰砰砰,像高山佛塔里的晨钟,有力而庄重地撞击,在山谷里回荡久久不息。 热气隔着薄薄一层布料铺洒在皮肤上,敏感的叫他忍不住一颤,正常的生理反应几乎不可避免,沈斯言呼吸声重了些,尴尬地咳了几声。 “对不起。” 不用看也知道他此刻定然脸已经通红,说不定红透了脖颈,一直蔓延到腰腹,席清雪反而自在了些,略含笑意“嗯”了声:“正常的,我理解。” 不说还好,一说更尴尬,沈斯言微微后仰,离他远了些,优秀的腰部力量让他完美的平衡了身体,顺势将腿边的障碍物拨开。 什么东西这么重,沈斯言心里吐槽,竟然卡的他腿动弹不得,好不容易松了点,好像被划到了,脚踝一阵疼痛。 隐隐约约的,他们同时听到外头的说话声。 沈斯言刚刚站稳,正想喊一下好让外头人注意到这里,就被席清雪猛得捂住嘴:“嘘。” 为什么不能说话,难道外面在讲什么机密吗,十七岁的少年正是天马行空的时候,沈斯言脑袋里冷不丁蹦出那些霸总小说。 “听,”席清雪说,“是老三。” 老三就是贺谦霖,这也是沈斯言后来才知道的,因为贺谦霖在家里排行第三,然而实在厌恶别人这么称呼他,便在兄弟们里自称老三,这样他人若是叫起来,他听着还舒服些。 门外的说话声渐渐弱下去,取而代之的滴答的水声,和缠绵的喘息,席清雪的手松开了,轻声问:“他们在干什么呢?” 好难猜哦。 沈斯言喉结滚动,不出声地说:“他们……可能在……接吻。” “什么?”席清雪垫起脚尖,将耳朵凑近他,也不出声地说,“听不清。” 热气呼在耳朵上,痒痒的,像一团火烧透脑子,高温下失了灵,沈斯言不知怎的突然听不见自己声音了。 我是聋了吗,还是耳鸣,他这样想。 “哦,亲亲啊。”席清雪又靠回去,安静地贴在门上不动了。 原来我说话了吗,沈斯言呼吸依旧很平静,他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浑身火热,是人体自身的热量和水汽在空间内的聚集以及人体热量散发的阻碍共同作用的结果吗,哦,对,刚洗了澡,水汽会增加空气比热容。 外头的水声和喘息不间断,时不时能听到贺谦霖不清晰的低语,和钟离燕哼哼唧唧的声音,衬得储藏室更加安静,氛围越发诡异,席清雪刻意找话题似的,突然轻声问:“你亲过吗?” “没有。”沈斯言平静地说。 席清雪忽而很佩服这人,近在咫尺的心跳声是那么明显,狭小的空间里却丝毫闻不到一丁点信息素泄露的味道,连语气也并无明显波澜,他自己为了做了到这点吃了不少苦,这人却仿佛天生如此一般。 若不是贴近的衣衫起伏明显,心跳砰砰,以及难以控制的正常生理反应……他简直怀疑这人是不是有病或者像他发小一样O装A了。 “你不好奇吗?” “不好奇,”沈斯言很奇怪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为什么会好奇?” 席清雪一时间被问住了,他下意识想说你们alpha不都是容易被下半身支配的家伙吗,忽而想起这句话似乎包括了他认识的几个…… 不对,那不一样,牧云舟说自己喜欢alpha,但是目前根本没有喜欢任何人的迹象。二哥就不必说了,他那个纹身黑哥alpha对象不可能让任何生物靠近他的,谁知道原本喜不喜欢omeha。祁宴是焦虑症无性恋…… 哦,除了闻人潇,他长相柔和,性格温柔,多才多艺,知根知底,信息素还很提神醒脑,是个人品背景学识俱佳的alpha,要不是和自己匹配度偏低,老爷子可能会选择他为长期用药对象吧。 “青春期,alpha不是都有易感期?”席清雪换了个说法。 好像有道目光盯着自己,但黑暗中根本看不出来,连轮廓都难以描摹,席清雪听见头顶超小声的低语:“有抑制剂。” “哦。” 外头突然响起正常的说话声,贺谦霖刚说完“去洗澡吧”,席清雪就抬手拍了拍门。 “谁啊!”钟离燕惊呼一声。 席清雪说:“我。” 钟离燕:“你、你们一直都在啊。” “嗯,”席清雪看了眼倚在桌边叼着空烟的贺谦霖,“储藏室的门坏掉了。” 贺谦霖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哦哦,”钟离燕满脸通红,用毛巾裹着脑袋,噔噔噔钻进淋浴间,“我、我先洗澡去了。” 晚上,生日宴会快结束的时候,天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天公泼墨,一泻千里。 他们几个好兄弟在这里都有自己的卧室,就干脆留下来住一晚,家长们自然是不会有意见的,因为那是牧云舟的别墅,牧家三代单传的独子。 “你们也留下来吧,”牧云舟说,“都是没住过的客卧,雨这么大,回去也不方便。” 谢辰轩和闻人潇应该不是第一次留宿了,二人毫不意外的答应下来。 “宋叔住一楼的套间,你要跟你舅舅住一屋,还是,”牧云舟搭在沈斯言肩膀上轻声问,“住清雪隔壁?三楼只剩下他隔壁有空房间了,你要是不介意……” “我都行。” “好!”牧云舟爽快地推了他一把,笑嘻嘻道,“清雪,麻烦你带个路了。” “嗯。” 第12章 尘封的记忆 到了卧室门口,席清雪走进去,身后跟着小尾巴,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关门。 “有点冷。” 那就是要关门了。沈斯言看了下水壶,标签上写着今天下午的日期,那就是才打扫过可以直接用,便烧了壶热水。 水壶咕嘟咕嘟的声音响起,去卧室里面视察结束的席清雪走出来,坐在沙发打开了电视,调成自己喜欢的电影津津有味的看起来。 沈斯言站在卧室门口侧身看去,电视里放着《绿小豆:祈祷今天能被吃掉》,那人就斜靠着缩在沙发一角,怀里抱着云朵玩偶,长发不知何时散下来,随意挂在沙发背上。 他没有多嘴一问为什么席清雪还在这里,而不是回自己房间看电视,坐在柔软的床上发了会儿呆,沈斯言认真地想了想,又抱着床头的同款玩偶出去,坐在了那人旁边。 席清雪看见他坐过来,缩了缩腿,给他挪出一点空位来,又面不改色的继续看起来。他看得很认真,好像很喜欢,但面上淡淡的,没有表情。 沈斯言就跟在他后面看完了一整场电影,时间不长,只有一个小时,讲的大概是一颗绿豆努力的想要被人类吃掉,然而总是被忽视,看着身边的兄弟姐妹朋友们都不见了,孤独地留下一句“今天也好想被吃掉”,就结束了。 绿小豆的故事结束了,席清雪呆在这里的时间也到了,急促的电话铃声跟催命符似的,听着就很难受,席清面无表情地接通,连姿势都懒得换:“在。” 电话那头是个气如洪钟的声音,略显苍桑:“药到了,自己下楼还是让他上去。” 这是在问他主动接受轻松的还是被动接受难熬的,是人还是抑制剂,席清雪沉默片刻,说:“我现在下去。” “你现在在哪里?” “床上,睡觉。” “你那里什么声音?” 严肃、压迫感透过电话传过来,听到那声音就没由来一阵窒息,席清雪垂下眼眸,语气平静:“隔壁的,没关窗户。” “叫他关掉,不要打扰你休息。” “哦。” 席清雪挂掉了电话,抱着云朵玩偶出去,两只胳膊将玩偶搂得紧紧的,勒出一道凹痕来。沈斯言站起来给他开门,听见他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这个卧室的位置刚好在花园上方,站在阳台上便可一览无余。沈斯言把电视关掉,回了卧室,刚要洗澡,想起今天洗过澡了,就坐在床边发呆。 呆了几秒,突然想起来水壶好像好了,就去倒了杯水。刚烧开的热水喝下去很容易出汗,浑身热乎起来,沈斯言就站在阳台上透气。 不凑巧,刚好看见熟悉的玩偶被人抱着走出去,花园旁边的空位上停着一辆低调的豪车,抱玩偶的人就慢吞吞地走到车门口。 车门开了,走下来一个熟悉的人,是江知煦。 灯光角度特别,他们站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只能看见江知煦手搭在席清雪肩膀上,过了会儿不知说了什么后一把抱住他,轻柔地拉开席清雪衬衫的后领,低头埋下去。 就算沈斯言再没经验,也知道alpha靠近omega的后颈是在干什么。 说明这个omega特殊期快到或者已经到了,如果匹配度超过70%的只需要浅浅在皮下注射一点安抚信息素就可以缓解特殊期的虚弱难受,剩下只需要抑制贴隔绝信息素就好。如果伴侣间低于这个匹配度,那需要咬得很深以便注入大量安抚信息素,甚至需要抑制剂辅助。 因此,对于没有伴侣或者伴侣匹配度低的omega,通常会选择直接用抑制剂,或者匹配度超过70%朋友之间互相帮忙。 为了避免朋友间亲密的尴尬,温仁科技研发了一种便携式提取试剂盒,可以提取alpha血液里的信息素再通过omega肘部贵要静脉注射,只需要耗费alpha半试管的血即可。 这个试剂盒并不贵,沈斯言虽然没用过——他没什么朋友,更不提omega朋友,长得好看固然吸引人,稍微一相处便觉得他无趣得很,omega们喜欢称他为哑巴帅哥。但他看别人用过,很方便很安全也很有分寸,对于alpha来说只要不虚那完全没问题,为什么江知煦不用呢? 是了,他们本就是未婚情侣,哪怕更过分也是很正常的,只要等到法定年龄,甚至都不需要临时标记,他们会…… 会干什么。 他看过来了。 等等,他看到我了,就趴在江知煦肩上看着我。 我需要离开吗,他什么意思,为什么看起来像要哭了,江知煦居然就这么开车走了,像提裤就跑的渣男(虽然有点不恰当)。 沈斯言仿佛被502胶钉在阳台上,看着楼下远去的车,回过神来再一瞧,席清雪怀里抱着扁扁的玩偶,披着江知煦的外套站在风里,他静静地抬头看着阳台上站在光里的白衬衫,好像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入衣领。 那一刻,他无比期待站在光里的天使可以飞下来,拥抱他,抵挡寒风让他感到久违的温暖。 实际上,天使真的飞下来了。 说不清的,沈斯言觉得那人快要碎掉了,他看了眼客厅里的监控,将窗帘拉上,灯光彻底暗淡,只剩下月光明亮。 很诧异的,沈斯言突然发现,阳台旁边的设计刚好可以顺着滑下去,有攀附的东西,沈斯言是喜欢尝试各种运动的,攀岩是比较擅长的一项。 于是,席清雪将脸埋进玩偶里擦掉眼泪的时候,沈斯言便就着月光“攀岩走壁”跳下来。 面前一片阴影接近,速度偏快的呼吸声靠近,席清雪抬起头,看见了正在脱外套的沈斯言。 “你,”沈斯言捧着外套轻声问,“冷吗?” “有点。” 沈斯言将外套给他披上,补充道:“干净的,就刚才穿了一下。” “嗯。” “咳咳咳,你们上去吧,最近都是住校,云庭这边有段时间没住了,”牧云舟穿着睡袍靠在门框上,“监控我处理过了,明天告我爸状去。” “叔叔想必也不是有心的,习惯了,没事。”席清雪路过的时候淡淡道。 “不是,”牧云舟喊住他,“他们跟你爷爷是一伙的,因为我说我喜欢alpha,他们不能接受,所以总想撮合我们,但我是真拿你当亲弟弟的。” “我也是拿你当亲哥哥的,”席清雪回过头,眼眶轻微红肿,脸颊还有干了的泪痕,他说,“但你也很清楚,这是借爷爷向我施压,能让我摆脱他、让他满意的,只有牧家了,不是吗。” 牧云舟站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好半天,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才轻声说:“对不起。” “嗯,”席清雪走上楼梯,留下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真羡慕你有个好爷爷。” 楼梯上只剩下轻轻的脚步声,哒哒哒,像时钟在走动,流淌着一种说不出的紧迫感,仿佛在倒计时什么。 接近三楼的时候,席清雪问:“我能去你房间坐坐吗,我的房间没有电视。” “好。” 沈斯言到冰箱里拿了牛奶,倒了热水放碗里泡着,“没有奶茶,喝点牛奶吧。” “谢谢。”席清雪还是看着幼稚的动画片,看着小豆子每天都在努力被吃掉,想要被顾客认可,可是总不能如愿,最后只能孤零零地回到小屋,如此反复循环。 “好痛苦啊,没有人愿意吃掉它,只能日复一日的熬下去,没有尽头。” 沈斯言也给自己泡了一杯,捧着喝起来,闻言转过头:“可是看的人很有意思,很可爱。” 他的嘴角还有牛奶痕迹,看起来很反差萌,一本正经的说话,露出无辜又真诚的眼神,席清雪嘴角微扬,继续缩在沙发一角:“是啊,看的人觉得很有意思。” 好像说错话了,沈斯言尴尬地喝完了去洗杯子,忽而感觉衣角被扯住,席清雪没有看他,只说:“别走,陪我一会儿吧。” 沈斯言又重新坐下来,说:“抱歉,刚才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席清雪坐起来,往他这儿挪了挪,“你困吗?” “不困。” “想听故事吗,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 席清雪的声音很好听,像冬天里化开的山泉,咕咚咕咚顺流而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小村庄,住着一位漂亮的少年。 那是战火纷飞的年代,特务间谍闹得满城风雨,某天,这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庄来了一群强盗。 强盗头子被他们称为将军,喜欢玩弄漂亮的omega,于是有人将少年抓过去,作为献给将军的礼物。 左拥右抱的将军一见少年就移不开眼,当即让他做了第三十八房姨太,少年有个白月光未婚夫,哪里肯就范,可是强盗终归是强盗,他拿整个村子百姓威胁,最终少年只能无奈同意。 将军有个军师,他天天与少年沟通,劝阻他,安慰他,日子久了,少年发现军师也喜欢他。 少年觉得恶心,却又生起了希望,他与军师周旋,用他自己为代价,合计解决了将军。 军师胜利了,他得到了少年,得到了将军的势力,得到了权势财富和美人,他的人生顺遂而圆满。 哦,忘了说,军师是有太太的,他的第一任omega给他生了两个儿子,二儿子出生的时候栓塞去世了,和少年在一起的时候,他大儿子已经十岁了,二儿子才三岁。 可是啊,缺德的坏事做多了,是会遭报应的。 第13章 尘封的记忆 少年的白月光回国了。 留洋的高级军事人才几乎一回国,就得到了各大军阀的重视,原因无他,这青年正是死掉的强盗将军的亲侄子。 强盗将军的势力很庞大,少年无法反抗军师的控制,加上他对自己颇为宠溺,只要不违背他的意愿,要什么给什么,少年不想死,他准备接受这样金丝雀的生活。 可偏偏!可偏偏那个人回来了,少年很痛恨,为什么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他终于准备接受这样的生活的时候回来了! 他该怎么办呢。 他逃避与青年的碰面,在无数次军师与青年打太极的时候,他悄悄给青年线索,却不断逃避见面,又在无数深夜里被军师掐着脖子质问为什么要背叛他。 最终青年还是找到了他,他们都已经不是出国前青春灵动的模样了。 为了国家的和平与未来,他和军师达成了共识,军师故意宴请宾客,将少年带在了身边。青年愣住了,他在后花园里问少年,是否军师逼迫了他。 少年很想告诉他,他很害怕,他不想待在这里了,能不能带他走,但是他不能说,军师狠辣无情,说了他们谁也走不了。于是少年否认了,他说,他们两情相悦。 假山后的军师很满意这样的回答,他残忍地告诉青年这些年的过去,在尘埃落定以后。 再次见到少年时,青年已经年过三十,而少年正温柔地抚摸隆起的肚子,军师在身后轻轻地为他推着秋千,十五岁的继子牵着年幼的弟弟在花园里放风筝,阖家欢乐。 你愿意跟我走吗,已经拥有足够能力的青年最后一次打扰了曾经的白月光,念念不忘的他至今未婚。 对不起,少年难过地说,他不能丢下他的孩子,军师是个冷酷无情的刽子手,但三个孩子都是无辜的,他们都很好,他希望他们能幸福。 青年告诉他,他愿意抚养他的孩子,一如亲子。少年动摇了,但他有些不忍心丢下年幼的继子,尤其看着那可怜的哀求的眼神。 十五岁的大继子做了出人意料的决定,他偷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在某个夜晚联系了青年,给军师下了安眠药,将少年送出了这座牢笼。 少年解放了。 十几年后,少年去世了。他是生病去世的,被军师强行标记后,哪怕清洗了标记,他和青年的匹配度也再达不到从前,安抚信息素无法达到效果,信息素综合征恶化了,然而即便如此,少年也不愿再接触军师。 在那个年代这是无解之症。 少年病重的时候,军师和青年都在他身边,还有他的两个继子,两个亲子。他叫大儿子认了亲,说可以不叫他父亲,至于以后想跟谁,看孩子的选择。 可是他的担心最后还是成了真。 军师签了字,但在少年去世后他就立马打了官司,将抚养权夺过来。青年很气愤,但无论血缘、司法、爱子心切的表现,他都无法抓到把柄,最重要的是,那个孩子他同意了。 军师带着那个孩子回了家,孩子长得很像自己,只有眼睛像少年,澄澈透明,以及和少年一样的厌恶。 少年在世的时候,青年是会爱屋及乌的,可他去世后,再如何疼爱,也会难免想到这个孩子的另一个父亲对爱人的过分。 爱屋及乌的屋已经不在了,可恨屋及乌的屋却依旧在眼前快活自得,你说,青年会怎么选呢。 那个孩子清楚,军师也清楚,他不但清楚,还同孩子讲的清楚。他是个恶魔,他要所有人都不开心,他就高兴了。” 外头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撞在玻璃上,发出闷声阵阵,忽闪忽现的雷电从云层里劈出来,像天公发了怒,仿佛也听到这个悲惨的故事。 “老一辈的故事讲完了,”席清雪已经困倦了,眼皮止不住的打架,然而他倔强地撑着眼皮,指甲掐着自己掌心不要睡过去,“你知道那个军师是谁吗?” 沈斯言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身体,想要揽住他叫他靠在自己肩上休息,却担心失礼又难以开口,便盯着他说:“不知道。” “他叫席之远,”席清雪脑袋靠在沙发背上,“他是我爷爷,故事里那个孩子就是我的alpha父亲。” “你猜那个青年是谁?” “猜不出来。” “他叫牧野,牧家老爷子。” 雨渐渐小了些,玻璃上听不到动静了,只有偶尔划过的闪电还在警示这场暴雨仍未结束。 沈斯言沉默地看着他,手搭在膝盖上随时准备护住他,大概是特殊期吧,席清雪脸颊泛红,也不知是不是发烧了,看起来有些晕乎。 “我小时候,去牧云舟家住了一段时间,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爷爷是想让我们从小培养感情,我们像亲兄弟一样关系好,他的双亲对我比对他还要宠溺些,后来才知道,原来我们就是兄弟。” “而我,是所有孩子里长得最像他的,比牧云舟的omega父亲还要像他。” “那个少年吗?” 席清雪有些撑不住了,轻轻地靠在沈斯言肩膀上,休息了下才说:“嗯。” “有些困了吗,睡觉吧,很晚了。”沈斯言身体没有动,轻轻侧过头说。 “你困了吗?” “还好。” “那再陪陪我吧,故事还没有讲完。” “我可以……”沈斯言说了一半,肩上的人歪过头看他,便干脆直接伸出手放在他额头上,有些温热不算发烧,应该是特殊期的缘故,“还好没有发烧。” “觉得恶心吗?” 嘭嘭嘭,硕大的雨珠前赴后继地撞在南墙,留下一串串细碎珍珠痕,闪电已经湮没在云层里,只留下轰隆隆的雷声。 沈斯言没有听清。 “嗯?什么?” “他们居然打算近亲联姻,我们可是亲表兄弟。” “古代表亲之间,也很常见。如果互相喜欢的话,都不算恶心。” “你还挺开明……”席清雪含糊了句,“你知道为什么即使后来牧云舟的omega父亲知道了也没有反对吗?” “为什么?” “因为信息素综合征是单脉遗传,少年是omega,那他所有omega后代都将患有这个先天疾病。他的omega父亲再不能有第二个孩子了,幸好牧云舟是alpha,到他这辈就结束了。三代单传,他又喜欢小孩,因此哪怕是和表亲,只要能喜欢omega就行,毕竟我们信息素匹配度高达百90%。” 沈斯言敏锐地关注到另一点:“所以你也有吗?” “信息素综合征有极小概率的隔代复发现象,我的omega父亲是先天性信息素缺乏,到了我这里,就成了罕见的缺乏性信息素综合征。” 沈斯言顿了顿,问:“那刚才,江知煦是来帮你度过特殊期的吗?” “不是,他是来做用药准备的,”席清雪闭着眼说,“从小,我就习惯了牧云舟的安抚信息素,对于信息素综合征很有效果,第一次特殊期后就用处不大了。后来发现我对alpha信息素特别敏感,本身却长期处于缺乏状态,需要不断补充。” “每年我都要接受不同alpha提供的信息素配置成的药物,那些alpha本身的意愿并不重要,匹配度高的自然有人送过来,我没见过他们,江知煦是唯一一个,但我们匹配度不算高,好在配合用药会稍微舒服点。” 席清雪将玩偶放在沈斯言腿上,问:“我能这样睡吗,快讲完了。” 雨仍然淅淅沥沥下着,沈斯言指挥ai将自动窗帘关上,这下看不到外头的紫光阵阵,偶有雷声惊一下,又沉寂下去。 “好。”沈斯言坐正了,看着席清雪挪到舒服的位置,长发蹭在腰带上,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问:“每次接受不同信息素的药物,很难受吧?” “嗯。”腿上的脑袋晃了晃,隔着玩偶也很清晰,痒痒的,沈斯言轻轻握住垂着的长发,偷偷地在掌心摩挲,听席清雪困倦的声音含糊说:“很难受啊,但是没办法。” “为什么不……选个匹配度高的呢,因为很喜欢江知煦吗?” 但是又为什么要跟自己这么亲近呢,AO朋友之间,没有这样的吧。尤其是,前一秒江知煦刚离开。 “不能上瘾,不能不听话,爷爷会生气。更何况同等级的alpha条件符合的太少了,”席清雪转了个身,面向天花板,睁开朦胧的眼睛与他对视,“江知煦听话,在爷爷的掌控里,对我好,他满足了大部分条件,就成了我现在的合作伙伴。其实也算朋友吧,如果他没有其他想法的话。” “我的故事讲完了。”席清雪眨眨眼,似乎在期待什么,闪着光的眼眸里倒映自己的脸,仿佛无声的催促。 雨好像不下了,听不到动静,屋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平静的呼吸声。 那天的席清雪喝醉了似的,难得话很多,这本身就是种反常。 长发随着他转身从沈斯言指缝溜走,他看着自己空空的手,说:“想听我的故事吗?” 席清雪双手交叠放在腹部,闭了眼,“嗯,礼尚往来。”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父母就车祸去世了,又碰上山体滑坡掉进了水里。” “所以你怕水?” “嗯,但长大后好多了,”沈斯言伸长胳膊将挂在沙发那侧的毯子拿过来,给席清雪盖好不小心露出来的肚脐眼,“我叔叔小时候走丢了,是我omega父亲意外找回来的,因此认识了我的alpha父亲,也算是他们情缘伊始。” “所以后来,你叔叔抚养了你?” “嗯,叔叔家条件挺好的,婶婶又没有孩子,就把我抱回去了。但是婶婶生病去世了,年轻的时候打拼落下的毛病,后来就来了舅舅这边。” “我的成长历程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也不算跌宕,在长辈们的羽翼下没有淋到一点雨。唯一比较特殊的,大概是轻微情感障碍,不算很严重,没有到六亲不认的地步。” 沈斯言冷幽默地说,却发现枕在腿上的人儿呼吸已经逐渐平稳,毛毯有节奏地起伏。他弯下腰来,抽了张纸巾轻柔地抹去席清雪眼角滚落的泪水。 席清雪今夜像喝多了酒似的,话比平时多,情绪也更丰富,第一次看见他哭,沈斯言再弯下腰点,用额头试探他额头的温度,有点轻微烫。 大概是被惊动了,席清雪不舒服地哼了声,转过身摸索着,云朵玩偶垫在脑袋下面,另一个抱枕被放在了膝盖弯下垫着,手里没有合适的柔软的东西包着,席清雪睡觉很不踏实。 终于他碰到了富有弹性的软软一圈,还有轻微流畅的弧度,席清雪捏了捏觉得手感不错,睡梦里砸吧砸吧嘴,微笑着抱住新“玩偶”,安然入睡了。 沈斯言直直地坐着,低头安静地看着环抱自己腰身的人,哭过的睡颜泛着红晕,很漂亮,但是叫人舍不得再看一次。 于是他就静静地看着,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是也挺好的,他就多看两眼吧,没有alpha能拒绝内心不去看他的。 最后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沈斯言已然不记得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怀里空荡荡的。 “言言,回家吧,雨停了。”舅舅笑着站在门口喊他。 沈斯言走在外面,抬头看艳阳高照,太阳光铺洒人间,披在肩上暖洋洋的,并不刺眼。 隔了几条的平凡街道上人来人往,骑着小毛驴的在汽车长河里灵活窜溜,偶尔互相对骂两句,嘀嘀咕咕地赶着上班或是送孩子去了,带着头发反光的金色朦胧远去。 路边的行人牵着狗狗慢悠悠散步,老太太气如洪钟地和老板砍价,一旁的老伴悄咪咪付了钱,推着骂骂咧咧的老伴儿离开。心虚的老板被老板娘锤了一拳,提着一把葱塞进老太太菜篮子里,灰溜溜钻回店里继续听他的武侠小说。 街角的甜品店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有个老顾客坐在店门口的椅子上安静地看报纸,手边放着黑色公文包。中年人见宋溪回来了,笑着打招呼,拍拍沈斯言的脑袋夸这孩子长得又高又俊。 “今天天气真好啊!”宋溪听见老顾客夸自己外甥,高兴极了,多给了一袋小面包,乐呵呵咧开嘴角。 “是啊,天气真好,明明昨天还是大暴雨呢。” 沈斯言进店里前回过头,看着天上高悬的太阳,又看了眼远处紧闭的附中大门,门口的年轻保安正站着唠嗑,时不时嬉笑打闹下。 他转过身,心里默默地说: “今天天气真好。” 很喜欢。 第14章 尘封的记忆 周日晚上。 沈斯言正在刷题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下。 他拿起来一看,是谢辰轩的消息。 -【谢灵通】:球队的群我直接拉你进去了,这个是牧云舟的。 -【Amor】:好。 群里好几个单独加了他,沈斯言都一一接受了。 【您已成功接受“*”为好友】 【您已成功接收“AAA云中舟”为好友】 【您已成功接收“煦日”为好友】 -【AAA云中舟】:嗨,我是牧云舟。 -【*】:祁宴。 -【*】:祁脩要是找你麻烦直接给我发个消息。 -【煦日】:席清雪。 -【煦日】:昨天聊天内容要保密。 -【煦日】:在吗? 沈斯言给那两位发了个哈喽的表情包,就点开聊天框输入起来。 -【Amor】:在的。 -【Amor】:好的,不会说的。 -【煦日】:Amor,好名字。 这是拉丁语里“爱”的意思。 -【Amor】:小时候去国外治疗时双亲取的英文名。 -【煦日】:你小时候也生病了? -【Amor】:嗯,腺体发育不完全,年龄太小没法做这类手术,最后去国外保守治疗的。 -【煦日】:明天可以换个早餐吗? -【Amor】:当然可以。 -【Amor】:一个月还没有到,你想吃什么? -【煦日】:那还是小馄饨吧。 -【Amor】:为什么? -【煦日】:过几天就再也吃不到了。 沈斯言打字的手停顿了,他摸不清楚席清雪的意思,但单纯分析这句话,应该是想经常来吃早餐吧,他似乎一直被保镖控制的很严格,这段时间保镖不被允许进入甜品店,心情会轻松些吧。 那头一直是“正在输入中”,席清雪趴在玩偶上,将脑袋埋进枕头里。 沈斯言的信息素控制得也太好了,即使在这边住过一晚,也没有残留多少,只是淡淡的清香。然而他们极高的匹配度,哪怕只是残存一点,对于特殊期用药后的席清雪效果都是极好的。 这一刻,席清雪不得不承认,某种程度上,席老爷子是对的,他接近成年,更加需要一个容易控制的高匹配度的Alpha。 叩叩叩。 ai开了门,牧云舟靠在门口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小清雪,你还要在我这儿赖多久啊,才两天,你爷爷都已经问好几遍了,我都快编不出理由了。” 席清雪没劲地翻了个身,露出两只眼睛,盯着屏幕。 -【Amor】:你想的话,一直都可以。 -【Amor】:我最近在学。 “不必搭理他,”席清雪抬眼看向门口,“我明天就回去了。” 牧云舟叹了口气:“你啊,哎,注意分寸。” “我知道。” -【煦日】:我想尝尝A市早茶。 -【Amor】:好。 第二天一早。 当低调豪车停在甜品店路边时,正巧碰上宋溪蹲在外头给沈斯言的自行车打气。 “宋叔早。” 宋溪笑眯眯指了指店里,玻璃窗后面是沈斯言摆放早茶的宁静面庞:“早啊,小少爷。言言在里面。” “宋叔,叫我小煦就好。” 拿着打气筒的手一顿,宋溪捏了捏轮胎,站起来比划到自己膝盖,笑道:“小煦啊,好久不见。上次看见你的时候,你才那么点大呢。” “快进去吧,言言昨天夜宵尝试了一遍,我觉得很不错呢。” “谢谢宋叔。” 席清雪拉开沈斯言旁边的椅子坐下来,早茶很精致,捏的小猫小猪小狗也很可爱,他尝了一个,不甜,但是有淡淡的奶香,毫不客气都吃掉了,满足地撑着下巴眯起眼:“比家里的厨师做的好吃多了。” “谢谢,”沈斯言拎起背包站起来,“也是第一次做,下次有机会可以去A市吃更正宗的地方早茶。” 说完他就有点后悔,好像不是很恰当的话题,于是拨开椅子就准备骑车上学去,而席清雪也该照例休息一会儿,再坐车去上学。 理论上应该是这样的。 腿刚迈出半米,就感觉背包拽了自己一下,沈斯言回头一看,那人脸颊微红不自然地撇开头,手里拽着自己的书包带子,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红彤彤的薄唇轻轻动了动:“我还没有尝试过骑车上学。” 席清雪歪过头,眼尾弯起,期待地看着他:“但是今天没有准备自行车。” 沈斯言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然后是高冷得有些不自然地语调:“我可以带你。” 天呐,我自己在说什么,我从没有带过人,万一摔了怎么办,他的保镖在外头会一直盯着的吧。如果真的答应了我的提议而没有去他的座驾,那几个五大三粗的保镖会提着刀棍来制裁我的吧。 沈斯言突然诡异地想到曾经看过的某个小说里所描述的片段,在保镖眼里,我这算不算魅惑君主的妖妃……呸呸呸,我在想什么,不要代入很奇怪的小说啊,连背景都对不上。 “好啊。” 沈斯言听见席清雪说,他看见了口型,继而才听到了声音,仿佛梦中一般。 “噢,其实我……”沈斯言坐上自行车,崭新的车很漂亮,也很干净,刚打的气车胎很饱满,他回头看,席清雪眼里闪着光,难得看到他这样的笑脸,像个被允许做摇摇车的小孩子一样。 拒绝的话顿时说不出口了,沈斯言稳稳地坐好,他想,没人能拒绝那双饱含期待的眼睛吧,像黑夜里月亮,明亮而瞩目,独一无二。 感受到后座的重量,沈斯言轻声说:“我第一次带人,你可能需要小心点。” “那很刺激啊,对于我们来说都是,”席清雪侧坐着,伸手环抱住他的腰,非常听话地搂得很紧,“以后带习惯了,就会熟练了。” 熟能生巧嘛,他知道,沈斯言脑袋转得慢了些,大概是清晨还没有睡醒,他骑得不算慢,路上的风清凉拂过,他终于迟钝地意识到那句话的意思。 沈斯言问了个很笨的问题:“保镖会不会生气?” “不会,他们不敢,敢的人不管,”前头的车似乎撞到什么停下来,沈斯言单腿撑着地,转头撞入探头看热闹的席清雪眼眸,他笑了下,手松了些,“你是害怕被保镖追着揍吗?” 沈斯言回过头看向前方:“不是。他们还会追着揍人吗?” “以前干过啊,有人跟踪我的时候,”腰上的胳膊又收紧了,近距离的声音传来,“好像可以继续走了。” 沈斯言腿蹬在踏板上,用力一踩。 一踩。 我再踩。 嗯?怎么踩不动? 第15章 十年无一痒 沈斯言低下头,一双小白鞋出现在视线里,微微侧过些,就看见背后的席清雪一手手反撑在自行车后座,伸长腿蹬在地面,腰上的胳膊收紧了,有点勒。 “早上好。” 席清雪浅浅笑着,看向对面街道停下的车,车窗缓缓降下来,露出江知煦的脸。 江知煦扬了扬嘴角,眼里没有笑意,只淡淡点了点头,车窗又缓缓升上去。 席清雪收回腿,将另一只手搭回去:“绿灯亮了。” 清晨的微风带着晨露的甜香,街道旁的白桦树脆脆作响,靓丽的自行车载着两个少年穿过秋天。 红枫叶逐渐颜色加深,到了秋末,霜枫摇曳,自行车后座多了毛绒软垫,路上的风呼呼吹过,穿起了厚毛衣。 又过了两三天,温度降低了些,少年连衣帽上多了两副相似的狐狸耳罩,毛绒绒的手套将冲锋衣勒出浅浅的弯弧,拉到顶端的领子遮住半张脸,只留下两双很漂亮的眼睛。 到了学校门口,沈斯言熟练地将车放好,和席清雪一前一后走近校门,他们通常会聊第二天早上吃什么早餐,偶尔也会一起吐槽最新的八卦,或者聊聊对未来的展望,假如有机会实现的话。 时间过得很快,快到来不及按下快门,留下一段珍贵的录像,就已然被回忆淹没,差点就要消散在过往岁月里,从此皆为野马尘埃。 柔和的暖色调小夜灯照亮了卧室的中央,米白色鹅绒被上印着小熊图案,入了秋天渐渐凉了,卧室里开着暖气,修长的身影侧躺在床上支着头,另一只胳膊轻轻拍打鹅绒被,哄着臂弯里的小家伙睡觉。 长袖挽到小臂近端,依稀可以看见肌肉线条间若隐若现的青筋,还是很多年前那张脸,仿佛岁月从未远去,只是褪去了稚嫩青涩,变得更沉熟稳重。 床头静音盒里的机械表指针转到十二点,大洋彼岸的联邦应该是早餐时间了吧,沈斯言轻轻掖好被角,将小家伙的脸蛋儿露出来:“睡吧。” 沈昭玉又咕噜一下缩回去,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故事就这样结束了吗?” “还没有,但是很晚了,”沈斯言将被子往下拨了拨,免得遮住小家伙口鼻,“明天八点有早会,你要一起去吗?” “好吧,这段我都能背下来了,下次我想听蜜月旅行可以吗,是有蜜月的,对吧?” “嗯,有的。” “太棒了,”沈昭玉翻了个身,面朝天花板,砸吧砸吧嘴闭上眼,“明天我要去的,干爹没有我会超级无聊的。” 他长得很像自己,除了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特别像席清雪,闭上眼的时候,长长的睫毛会投下一片阴影,像小刷子。 “好,下次讲给你听。” 沈斯言是无法拒绝那双饱含期待的大眼睛的,他轻轻搭在被子上,感受被子平稳地起伏,然后熄了灯,静静地看着漆黑的天花板,仿佛蜜月的影像正默片似的放映着,而他是空荡影院里唯一的观众,吃着烤焦了的爆米花,喝着过期的可乐,捏着不存在的电影票,才恍然惊醒,原来从未逃离过去。 那就这样沉溺其中吧,不要醒来…… 叮—— 叮叮叮叮! 叮—— 世界从迷蒙逐渐变得清晰,沈斯言睁开眼盯着天花板,窗帘里透出蓬勃的阳光,听见这催命般的铃声深深叹了口气,抬手将蹬在自己下巴上的小白藕腿轻轻放好,接起电话:“喂!是我!我来接宝贝儿野餐啦!” 含糊的沙哑声从电话那头传来:“嗯,野餐?” 经典都铎风的红砖小别墅门口,站着一位穿着浅棕大衣的青年,看起来二十七八的模样,围着长围巾正在打电话,不知道听见了什么,疑惑地移开手机,想了想问:“你不会还没有起来吧!” “嗯,刚醒。” 仲秋的天气不算很凉,然而青年为了搭配好看穿得略为单薄,这会儿捂着脸哈气,闻言嘚瑟道:“我就猜到!特意给昭昭宝贝带了他最爱吃的干爹牌小馄饨!快来开门,冻死我了,别把咱乖乖的早餐弄凉了。”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披了件外套就下来的沈斯言还穿着睡衣,接过保温盒放在桌上,将客厅暖气开下来,“不是有备用钥匙?” “哎呀,放保险柜里呢,哪记得拿出来,昭昭还在睡觉?”青年正是谢辰轩,熟门熟路地上了楼。 外头人模人样的小谢主任,到了干儿子面前瞬间化身猥琐怪蜀黍,发出米老鼠啃大米的声音,“嘿嘿嘿,让我来看看大宝贝儿躲哪儿去了,是不是还没有起床呀~” 本张牙舞爪瘫在床上赖床的小家伙一个鲤鱼打挺灵活地蹦进被窝里遮得严严实实,竖起耳朵听靠近的脚步声,待谢辰轩靠近,猛得飞起来,披着被子扑过来,大喊:“超级勇士来啦!干爹!” 谢辰轩顺势抱住他,挠他咯吱窝:“超级勇士被邪恶大魔王抓住啦,洗漱了没?” “没有呢,干爹帮我穿。”沈昭玉将沈斯言前一天准备好的衣服捧过来,示意他帮自己穿。 谢辰轩将他放回床上,给他套衣服,小家伙穿好了就自己跑到专属洗漱台上开始洗脸刷牙,牙膏是白桃味的,沈斯言已经帮他挤好了,水龙头设置了温度,放到最大也不会烫到。 “我们昭昭会自己洗脸刷牙了呀,”谢辰轩靠在门口看着镜子里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今年生日想要什么礼物呀?” “我去年就会自己刷牙了,你看我刷得多干净,”沈昭玉露出八颗牙的标准微笑全方位展示自己的漂亮大白牙,“唔……想要的礼物有点困难。” 小家伙招招手,谢辰轩蹲下来:“你想要星星,干爹也给你摘下来。” 沈昭玉特别乖地搂住他脖子,凑在他耳边悄咪咪地问:“那我能看看daddy的照片吗?” 谢辰轩笑容僵硬一瞬,将他抱起来下了楼,岔开话题:“干爹昨天出差一回来就去买新鲜的肉,猜到你老爹今天来不及给你做早餐,给你带了小馄饨,开不开心?” 小家伙失落一瞬,又笑起来:“开心!” “那干爹最好还是爹爹最好?” “都好!” “小机灵鬼,”谢辰轩刮了刮他的小鼻子,对着楼下说,“瑞恩斯他们今天去野餐,你们开完早会一起过来啊,地址发群里了。” 沈斯言已经收拾好了准备出门,他这才看到手机里的群消息,点了点头,挥手开门就准备出去了。 小家伙像条鱼儿似的,从谢辰轩怀里蹦下来,一把扑向沈斯言,抱住他小腿仰起头:“爸爸,我会想你的,你要早点过来哦!不能让昭昭等很久哦!” “嗯,我会的,”沈斯言弯下腰,和小家伙拉钩,“说到做到,不然就变成小狗。” 小家伙恋恋不舍地分开,想了想,又抱住他,瞪大眼睛真诚地说:“变成小狗我也会养你的。” “好。”沈斯言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收获了一样的吻,上班的路很近,走一段就到了,这里是联邦生命科学中央研究院驻Y国的联合研究所,他们就住在研究员别墅区里。 研究所的保密等级很高,谢辰轩是基因与个体化研究中心的代理主任,连轴转了一年半才拿下,回来就发现原先卡他申请资格的前科长退休了,换成了现任科长瑞恩斯,一个悠闲懒散但学术天才的S级omega。 谢辰轩累死累活一年半,得了他一句“你要是早点露个脸,印章下一秒就能落到这纸上,何必如此费劲呢”,把谢辰轩气了个半死,最后轰炸老科长给他写的推荐信,成了全院出名的小谢主任。 “昭昭啊,今天你可一定要坚定啊,不能再被诱惑轻飘飘打倒了知道吗,”谢辰轩一看时间就心累,“不然你干爹恐怕得落下个学术妲己的称号,遗臭万年呐!” “好的,干爹,”沈昭玉咕嘟咕嘟将汤喝掉,拍拍鼓鼓的小肚皮,贼兮兮地笑起来,“要不干爹你就从了吧,瑞叔叔多好看啊,金色小卷毛摸起来好舒服!像动物园里的大猫咪!” 谢辰轩深叹一口气,轻声纠正:“那是加丹加狮,狮子脑袋也就你摸得了。哎,饶了我吧。” S级间一般不存在信息素压制,可偏偏他不甚酒力,瑞恩斯从第一次发现这点就一直逗他,S级omega压迫性的龙舌兰酒味浓烈,每次他都反应慢半拍,被趁机上下其手,简直苦不堪言! 研究所。 “早啊,沈主任。”“沈主任早。”“沈主任,今天昭昭没有来吗?” 一楼的负责人员们笑着和他打招呼,沈斯言一一点头,笑道:“被他干爹带出去野餐了。” “哎呀,可怜的小谢主任又要被金毛狮王嚯嚯了,嘻嘻。”几个年轻人交头接耳笑起来。 沈斯言进了电梯,正巧碰上几位同事,“昭昭是不是快生日了呀,我们提前给昭昭准备了礼物,快递到你家了哦。” “谢谢。” “不客气,小家伙好可爱,真是给我们无聊的生活添了很多生气呢。” 早会开得很快,近期研究进展很顺利,他们科室的科长奥尔洛夫是个两鬓斑白的长胡子老头,哦,现在没有长胡子了,因为沈昭玉小朋友觉得打结的胡子太扎脸了。 你要问胡子得多长才会打结,这事儿还要从魔童小朋友刚说话利索开始,一句“像圣诞老人”,独居老爷爷奥尔洛夫立马开始购买护发素,打理他的胡子,成功长到圣诞老人的长度后悲伤的发现天然卷打结了。 一下早会,奥尔洛夫就背着手在办公室转了一圈,遗憾地发现没有小家伙的身影,沈斯言从实验室出来,就看见年近花甲老科长探头探脑,手里头还拎着个鼓囊囊的新袜子。 奥尔洛夫听见脚步声立马站直了,将手揣兜里仰着头看着门牌:“嗯,不错,都打扫的很干净,真好真好……” 仿佛才看见他似的,奥尔洛夫惊讶地问:“咦,小沈啊,你还没回去?” “嗯,”沈斯言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科长那刻意又明显的口袋,一本正经地回答,“刚回实验室拿了下数据。” “哦,这样啊。”奥尔洛夫夸张地点点头,慢腾腾往前挪,又有点生气这小子居然今天不看自己眼色了,纠结一番还是转身提醒了句:“那你赶紧回去吧,别把昭昭饿着了。” 沈斯言忍着笑:“哦,好的。” 过了三秒,奥尔洛夫又出来了,看见站在原地不动的沈斯言,就知道他是故意的,气得吹胡子瞪眼,哦,没有胡子了,奥尔洛夫尴尬地放下摸胡子的手,问:“今天昭昭怎么不在,我还要给他生日礼物呢,上次不是说好了的吗?” 第16章 十年无一痒 老科长顺利坐上了沈斯言的车,问:“去野餐?你怎么放心让那么小的孩子跟别人去的呀!” 沈斯言关上贴满小熊贴纸的车门,“他干爹带他先过去的,在瑞恩斯科长的私人庄园里,就他们科室和我们科室的几位一起。” “小谢主任啊,哈哈,”从不错过风吹草动的奥尔洛夫笑起来,“他确实蛮心细的,哎呀,也不知道他给昭昭准备的什么礼物啊?” 沈斯言轻笑了下:“还没有呢,估计问昭昭喜欢什么吧。” “那昭昭喜欢什么呀?哎呦,每次问他就说爷爷送的我都喜欢,哎呀,小孩子嘛,不用那么懂事。” “没有刻意教过他,可能遗传的吧。” “那你真是很有福气了啊,”奥尔洛夫笑道,“今年还是去他舅舅那里吗?” “嗯,是的。” “去多久呀?” “大概一周,今年刚好是他舅舅的结婚纪念日,就带他多玩几天。” “哦哦,这个好啊,小孩子嘛,就是要多出去玩一玩,你看你们工作都这么忙,但是挤出陪孩子的时间还是要有的。” “嗯,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沈斯言缓缓驶入庄园内,慢慢停到车位里,“科长,我们到了。” 野餐区。 瑞恩斯一眼就看到了那辆贴着小熊贴纸的雷克萨斯,车子还没完全停下,他就伸长胳膊招招手,“哎!这边!” 一旁乖乖接受干爹投喂的沈昭玉一下子被吸引了注意力,远远看见自己的米咖小熊,抱了一下干爹,就飞一般冲出去。 谢辰轩:“……” 沈昭玉小朋友长这么大走过最长的路就是瑞恩斯的套路,说好的坚定呢! 奥尔洛夫刚一下车,就有个小家伙撞自己腿上,他低头一瞧,笑眯眯把沈昭玉抱起来:“爷爷给你变个魔术好不好?” 沈昭玉特别大声地笑着说:“好!” “当当当,”奥尔洛夫从口袋里摸出那个鼓囊囊的袜子,“打开看看。” “哇!圣诞老人的神秘礼物!”沈昭玉小心翼翼拿出来,以免掉了,拆开一看,是个精致的红丝绒小盒子,打开是个漂亮的钥匙环。 沈昭玉抱住奥尔洛夫脖子,“哇!好漂亮好喜欢!谢谢爷爷!爷爷最好了!” 沈斯言从背后过来,小家伙开心地展示钥匙扣,他看了下,是Riva钥匙扣,小家伙不懂,他还是知道的,于是笑着拍拍沈昭玉的背:“去吧,去玩吧,叔叔姨姨们的烧烤好像差不多了。” “好耶!” 等小家伙跑得远了些,沈斯言微微弯腰正要开口,奥尔洛夫抬起手拦住他要说的话,“一艘游艇而已,放在我那里也是荒废着,也算补了前几次生日礼物了。” 奥尔洛夫是Y国古老贵族后裔,只不过后来家道中落,到了他这辈就从政商转向自然科学了,在学术领域极有成就。一艘千万的中型游艇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沈斯言知道他的性子,便不再推脱,回头多给科室发几篇论文好了。 沈昭玉小朋友野餐时光度过得非常开心,有漂亮姨姨投喂的水果,有帅气叔叔投喂的小点心,还有干爹吹温了的烧烤,和爸爸做的三明治和寿司,小肚子吃得圆滚滚。 傍晚,庄园亮起灯光,绯红晚霞透过小树枝丫,烧烤噼里啪啦蹿着火光,传来欢声笑语。 聚会即将结束,大伙儿三三两两散去,没有喝酒的就开车,喝了酒的一起走,瑞恩斯手下的人有一半留下来,过两天要出差,直接坐瑞恩斯的飞机去N市,谢辰轩一晚上愣是滴酒未沾,怎料坑在这里,拒绝不成便也留了下来。 小家伙抱着自己的专属米咖小熊摇摆:“我们就这么回去了吗?” “嗯,回去还要洗澡洗漱,今天要早点睡,明天我们要去机场的。” “哦,”沈昭玉知道去机场是要干什么,他们需要坐飞机去W市,然后再坐船去舅舅的私人小岛,“今天干爹问我要什么礼物。” 沈斯言将温度调高了些,“你想要什么礼物呢?” “但是干爹好像不喜欢我提出的礼物。” “没事,你说。” 小家伙凑到他耳边:“我可不可以看看daddy的照片。” 沈斯言沉默一会儿,轻声哄道:“昭昭,会很危险的,等你再长大些就可以了。” 再长大些,等那个人彻底在议会站稳脚跟,羽翼足够遮住你,就可以了。 “我不怕危险,我就想看看,你们都说我眼睛很像,可是就眼睛很像啊,我根本想不出来。” 沈昭玉生气了,气鼓鼓坐回去,抱着胳膊不肯理人,嘟着嘴嘀咕:“我讨厌你,讨厌你们。” 到了家,沈斯言打开门,小家伙就抱着胳膊,将一条小短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气鼓鼓地转过头不肯自己下来。他弯下腰探入车内,伸手将小家伙抱出来,沈昭玉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蹬着腿。 然而腿一直蹬着有些累,沈昭玉拉不下脸来,倔驴般憋红了脸,此刻,沈斯言非常有眼见的将他放了下来,总算保护住小家伙岌岌可危的面子,他轻轻呼了口气。 真是跟那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沈斯言轻轻笑了下,蹲下来亲了亲小家伙的脸颊,“我错了,可以原谅我吗?” “哼!”沈昭玉恶狠狠踩了踩地面,转过去不理他。 沈斯言摸摸他脑袋,哄道:“我们不能给daddy添麻烦,知道吗?” “哼哼。”沈昭玉又转过来,闭着眼睛不看他。 沈斯言将他抱起来,给他放好水,搭配上悬浮小熊,在浴缸旁洗起小家伙今天的衣服。 “要白桃味的,不要香草味的!” 沈斯言的信息素是香草味的,他点点头,“好。” “哼哼。” 到了晚上,落地窗外头是点点星光,城市夜晚的霓虹灯繁华,小家伙穿着睡衣爬进被窝里,翻来覆去,发出哼哼的声音。 沈斯言在窗边站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身后的动静,将窗帘拉起来,昏黄的小夜灯顿时柔和卧室中央,他轻手轻脚睡下来,将灯也关了,拍拍被子轻声说:“睡吧,没有光了。” “哼哼。” 沈昭玉还是睡不着,一直翻来覆去,不满似的蹬着被子,但是动作轻轻的,不算很明显。沈斯言再一次拨开他遮住脑袋的被子,温柔地问:“不舒服吗?” “睡不着。”小家伙闷闷地说。 “为什么睡不着呢?” “今天没有睡前故事了。” 沈斯言轻轻拍着被子:“今天有的,是我差点忘了,睡吧。” 小家伙安静下来,不闹腾了,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睡前故事。 “后来,高二下学期的时候,联邦第一军校提前招生,牧云舟和祁宴都参军了,贺谦霖转学去了国外,而我们也通过提前保送进了首都大学。” 沈昭玉忍不住问:“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进入了同一所大学,首都大学很漂亮,很大,复古建筑与现代科技的融合,是这里的特色,到了秋天,爱情湖旁的红枫林染上火红一片,情侣们都很喜欢伴着傍晚的火烧云在这里漫步,很浪漫。” “你们也是吗?” “嗯,我们也是,”沈斯言给他掖好被角,“不早了,该睡觉了,明天不能错过飞机的。” “然后呢?”沈昭玉仰起小脸,露出期盼地大眼睛。 “然后,就像正常人家一样,恋爱、结婚、有了你呀。”沈斯言捏捏他肉嘟嘟的小脸蛋,温声催促:“好了,该睡觉了。” 沈昭玉听到了满意的答案,快乐地睡着了,很快就听到他轻轻的呼吸声,平稳,暖洋洋的。 第二天。 清晨的空气最是新鲜,朝露的气息清冽凉爽,小鸟啾啾飞过,带起一片树叶咔嚓声,纷纷扬扬落下来,掉在街道边。 “快快快!我的小领带!” “小熊水壶带了吗?” “带了带了!我们快出发吧!” 到了机场,街道旁是红橙橙的白桦树叶,沈昭玉一路跑过去,蹦跳着踩在落叶上,听着咔嚓声,咯咯地笑起来。 清晨时分大抵飘了一阵毛毛雨,地上有些许积水,沈昭玉踩得正欢,并没有注意到,离小水洼还有半米的时候,就被一双有力的手抱起来。 手很漂亮,白皙的指节泛红,骨节分明,手腕内有颗痣,淡淡的棕色,不是很明显,被抱起来的小家伙并不排斥,还以为是沈斯言,咯咯地笑起来,蹬着小腿儿。 直到小肉手摸到这手,凉凉的,和沈斯言常年温暖的手不一样,摸起来更滑溜些,沈昭玉小朋友第一次知道了害怕的感觉,他很镇定地刚要大喊,就听见一道很温柔的声音:“要小心点啊。” 接着,那双手不是很熟练的将他抱了放在街道边,又揣回兜里,沈昭玉环顾四周,没有看到沈斯言的身影,不禁靠近这位陌生人些,抬起头打量他。 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漂亮叔叔,带着帽子和口罩看不清脸,穿着米白色高领毛衣,外头套着黑色大衣,将修长的身材勾勒得更加完美,像艺术画廊里偶遇的古老贵族绅士。 “叔叔,你好漂亮。” “谢谢,”陌生人蹲下来,和他平视,“你的家人呢?” 漂亮叔叔的眼睛很亮,又有点淡淡的忧伤,像有了裂痕的玻璃,阳光照过来的时候流光溢彩,说不出的,沈昭玉很信任这个陌生人,他不是坏人。 “我爸爸刚才还在我后面的,我们准备坐飞机,”沈昭玉轻轻扯了扯他袖子,“叔叔,你可以借我手机打个电话吗?” “好,”陌生人掏出手机,“开机密码是040927。” “叔叔,开机密码不能随便告诉别人的,”沈昭玉接通了电话,“爸爸!我找不到你了!” “嗯,小朋友很乖,告诉你没关系的,而且每年都会换的。” 街角十字路口,沈斯言站在转弯口的白桦树后,静静地看着那个蹲在小家伙旁边的陌生人,听见电话里两道呼吸声,轻轻地问:“你身边有人吗?” “嗯!有的,借了一位好心的漂亮叔叔的手机。” “你问问,他能不能带你去机场北门,我在那里等你。” 电话那头传来了熟悉的朝思暮想的声音:“好,我带他去。” 沈斯言僵硬地站在风口,秋末的寒风凛冽,好像要把他冻住,连说话的声音都冷得打颤:“好,谢谢你。” “不客气。” 秋末的树叶很脆,金黄的、红橙的,落在地上,铺成暖调的地毯,踩起来咔嚓作响,像小鞭炮的声音,很喜庆。 沈昭玉非常喜欢听大自然的声音,大概是小孩子的天性吧,他蹦跳着往前走,伸长小胳膊像飞翔的小鸟,身后的陌生人紧紧跟在后头,没有戴手套,垂在身侧被冷风吹得通红。 走了几步,沈昭玉折回来,不知道跟陌生人说了什么,陌生人弯下腰,牵住他的手,像个小孩子似的挑厚厚的落叶踩过去,风将大衣带起一个弧度,边缘泛着柔光,沈斯言知道,他是笑着的。 查了下,好像没有米咖小熊这个牌子,应该是属于完全独创。 ps:国庆快乐!中秋快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十年无一痒 第17章 十年无一痒 街道转弯就是机场北门,小家伙蹦蹦跳跳好一段,也才不过是大人的几步,跟着他的漂亮叔叔温柔地问:“累了吗,要不要我抱你?” 沈昭玉很体贴地摇摇头:“谢谢叔叔,我可以自己走的。” 很聪明的小朋友,也很警惕,知道不能随便让陌生人抱。 然而小朋友的精力再旺盛,也是很容易疲惫的,更何况沈昭玉小朋友从小出门都是坐在沈斯言臂弯里,要么就是被干爹抱着,独自坚持走这么久的路还是团建爬山的时候,他好胜心很强,就坚持爬了好几百米才同意抱上去。 陌生人见他走得慢了些,也不蹦蹦跳跳了,恰到好处地说:“我抱你吧,不然要赶不上飞机了。” 沈昭玉下意识想看时间,又想起来儿童手表落在包里了,而小熊包包在沈斯言手里,他纠结了下,看了看人来人往的街道,张开手臂。 秋天的早晨,太阳不是很烈,风吹过带起帽子下的长发,暖暖地铺上一层柔光,金灿灿的,小家伙安稳地趴在他肩头,伸手偷偷地玩他的长发。 风一阵一阵的,长发扑在小家伙脸上,香香的,沈昭玉一呼吸,就闻出了淡淡的白桃香,他小心翼翼地挪了挪,伸长脖子悄悄闻了闻陌生叔叔的长发,好像又和他用的沐浴露之类的白桃香不太一样。 陌生人顿了下,以为给他抱得不舒服,问:“是压到你衣服了吗?” “没有,”沈昭玉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心虚感,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又缩回脖子乖巧地趴在他怀里,“叔叔,你的头发好香啊。” 陌生人想了想,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就“嗯”了一声:“可能是香水的味道。” “我也喷了香水,也是白桃味的,我的所有香喷喷都是白桃味的,”沈昭玉一时激动忘了形,一股脑儿倒豆子似的吐出来,还伸手给叔叔闻新衣服,“但是没有叔叔的好闻。” 突然意识到这样不礼貌,沈昭玉猛得将手缩回去,却被陌生人拉住手,低头闻了下,夸道:“很好闻,但我的白桃香可能是信息素的味道,所以不一样。” 沈昭玉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也是白桃香信息素的人,顿时愣在原处呆呆地盯着漂亮叔叔的眼睛,眨巴眨巴眼:“不一样吗?” 声音弱下去,委屈巴巴的,大眼睛闪了闪,小嘴巴一撇,眼瞧着小珍珠开始酝酿,陌生人有些不知所措,轻轻拍着他的背哄道:“也不是不一样,可能信息素会更淡一点。” 他悄悄放了点安抚信息素,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快哄小孩的办法了,沈昭玉莫名感到很舒服,说不出的,困倦的感觉,但是很安心。 脑袋枕在他肩头,沈昭玉半睡半醒地撑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 “好好闻呀,这是叔叔的信息素的味道吗?” “嗯,我天生信息素缺乏,所以比较淡。” “好好闻哦,白桃味的信息素都是这个味道吗?” “不一定,跟个人有关,每个人的信息素都是独一无二的。” “嗯……好吧……” 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实在要支撑不住的时候,陌生人将他轻轻放下来,胳膊架在小家伙咯吱窝下撑着他身体,“困了吗,再坚持一下吧,你看看哪个是你家长。” 冷风一吹,沈昭玉清醒了些,即使穿得像个小团子,也忍不住打了个颤,陌生人给他戴好连衣帽,就在沈昭玉环顾四周终于发现熟悉身影的时候,默默地走开了。 远远地,就看到一个圆溜溜的小团子轱辘轱辘摇晃着跑过来,沈斯言弯下腰,小团子扑进他怀里,刚回头想谢谢那个漂亮叔叔,就再看不到他人影了。 沈斯言拢着他后脑勺,叫他趴在肩上睡会儿,进入机场候机的时候,盯着手里的票出神。 “Ladies and Gentlemen……get your belongings and boarding pass ready……请各位乘客检查好行李和贵重物品……” “唔,是不是到我们了?”沈昭玉还没有睡醒,迷迷糊糊地问。 “嗯,”沈斯言单手抱着他,拎着他的专属小熊包包和小熊水壶,前往检票口,他走得很稳,也不快,余光一直探向人群,仿佛在寻找什么,“困得话,就再睡会儿吧。” “不,我要看大飞机!好多人呀!” 沈昭玉突然兴奋起来,他马上就要四岁了,以前太小了,都是舅舅们过来给陪他,三岁生日的时候做过一次飞机,然而已经记不太清了,此刻瞪大眼睛目不转睛看着巨人般的庞然大物,一个个旅客像小豆子一样排队被巨人吃掉。 “呜呼!” 小家伙活跃起来,沈斯言将他抱着面朝前方,在周围注意到的旅客一声声“哇,看那个小孩好漂亮!”“好可爱啊!”“天呐,他的眼睛像宝石一样!” 沈斯言很少带小家伙去人流过于密集的公共场所,但每次去了总能听到诸类夸赞,小家伙很是受用,他将沈昭玉的帽子往下压了压,拢着他后脑勺避免被他人拍照。 咔嚓。 沈斯言的耳朵简直比明星还灵,快门声摁下的同时,他皱起眉,刚在人群里精准锁定那人,那人身后就走上来两个便衣,来不及挣脱,他就规规矩矩的交了手机,被带走了。 “爸爸,他为什么被警察带走了,是坏人吗?” “嗯,vip特别通道有规定,不允许有任何拍摄行为,否则违反Y国的**法。” 其实并没有那么严格,最多关个几天,罚点款,但这是Y国势力最大的军火商——墨老板的家族产业总基地——F市,而墨老板的亲亲儿子正是沈昭玉小朋友的大舅墨曜,S级alpha,这人将被带走查查他背后是否还有人。 至于小舅,那是亲舅舅,席清云,同样是S级alpha,墨老板的宝贝干儿子(儿媳)。 F市的机场,尤其是vip区域,管控十分严格,尤其在最近一周内。任何有嫌疑的人都被带到警局做笔录,调查一周才会放出来。 很多人提前得到消息的时候,都在猜测是不是墨老板的竞争对手又在搞小动作,普通人则到了机场附近才发现新增了不少便衣,心中都纷纷猜测是不是来了什么大人物。 上了飞机,找到座位,小家伙有些失望地发现座位不是靠窗的。 但他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因为他发现坐在窗边的陌生人正是那位漂亮叔叔。 “叔叔好!”沈昭玉扒拉沈斯言的衣领,趴在他耳边小声说,“爸爸,是刚才的好心叔叔。” 声音不算很小,窗边那人转过头,帽子口罩中间的眼睛看向沈斯言,蜻蜓点水的片刻对视,他们彼此移开目光,陌生人眉眼弯弯:“好巧啊。” “你想去窗边吗?”沈斯言给小家伙脱了鞋,“去问问叔叔吧。” “可以吗?”沈昭玉踩在他腿上悄咪咪地偷瞟,被抓包后又心虚地将头埋进沈斯言肩膀。 “这次可以的,去吧。” 沈昭玉转过头,嘴巴动了动,又不好意思地窝在沈斯言怀里,拽了拽他的衣服,意思是让他问。 “要不要坐这边?” 那个叔叔像他肚里蛔虫似的,一下子看出他的想法,伸出手将他轻轻接过来,沈昭玉小心地踩在叔叔腿上,叔叔揽着他:“就当坐在你爸爸腿上好了,看,我们已经在离地面几千米的高空中了。” “哇!好漂亮的云!” 沈昭玉激动地蹦哒起来,趴在窗口:“哇,那是不是另一个飞机!” “嗯,”叔叔将围脖解下来,搭在小家伙露在外面的毛绒袜上,一只大手从他胳膊下面穿过,拢在他圆溜溜的小肚子上,指尖能碰到他另一边肩膀,“冷不冷?” “不冷,谢谢叔叔。” “没事。” 小家伙站着有些累了,就坐下来,叔叔将大衣敞开,将他裹在怀里,轻轻低下头,嘴角噙着笑,半长的头发悄悄飘下来,被一只小肉手抓住。 “叔叔的头发是长的,比珠珠姨姨的头发还要长,摸起来好舒服。” 叔叔听了,将头发拨到一侧,让他随便编着玩,“珠珠姨姨的头发有多长呢?” “嗯……这么长。”沈昭玉仰起头,够到他肩膀比划了下。 “噢,”近腰的长发遮掩了他的神色,沈斯言看不清,听语气倒是很平常,但他知道,这微微拖长了的尾调是黄灯的前兆,果然,那人问:“姨姨们的头发都很短吗?” “也不是,”沈昭玉窝在他怀里很舒服,很快就忽略了这是陌生人的潜意识,就像在家窝沈斯言怀里一样,比那个还要乖巧点,毫无防备地板着手指头数起来,“枫姨姨的头发特别长,是超级大波浪,白姨姨的头发金灿灿的,像玉米卷……” “那,怎么会单单想到珠珠姨姨的头发呢?”他的语气很轻,温温柔柔的,伸手轻轻拂过沈昭玉的软头发,手感跟自己的一样舒服。 “因为珠珠姨姨是全院最漂亮的omega,”沈昭玉转过来,攀着他脖子站起来,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但是叔叔更漂亮,像森林里的小精灵。” 他笑起来,柔情地理了理小家伙的头发,将碎发捋到耳朵后面:“那其他叔叔呢,没有长头发的吗?” “有,瑞恩斯叔叔的脑袋后面有个小揪揪。”沈昭玉咯咯地笑起来,坐在他怀里一边笑一边玩长发。 “干爹给你礼物,不能总是坑他,知道吗?”沈斯言将水壶打开,递给他,小家伙不想喝,他换成奶瓶塞过来,“不是最喜欢用小熊奶瓶喝水了?” “不喝白开水。”小家伙将头别过去。 过了两秒,沈昭玉又转过头:“没有坑干爹的,瑞恩斯叔叔那么好看,干爹只是不好意思而已,他喝醉了自己说的。” 谢辰轩唯一一次在沈昭玉面前带着酒气还是两年前,难得喝醉了,沈斯言转身给他倒解酒茶的时候,彼时才两岁不到的沈昭玉不知道怎么醒了,趴在沙发边跟醉了酒的谢辰轩说话,两人说的有来有回,反正沈斯言是没听懂一句。 沈斯言握着奶瓶的手松了些,将奶瓶放在那人伸出的手里,没忍住地,他握住那人的手,就这么抬起眼看着他。 “小朋友要喝白开水才会更健康,喝一点吧,不渴吗?”他抽出手,将奶瓶放在小家伙嘴边,不用像往常一样哄着才喝,沈昭玉张开嘴叼住奶瓶咕嘟咕嘟喝起来。 “真乖。” 他就这么拢着沈昭玉,耐心又温柔地哄着他喝水,沈昭玉也特别乖巧地小口喝着,不喝的时候也依旧叼着奶瓶,沈斯言低垂眼眸静静地看着,突然脸颊一阵清凉的风拂过。 沈斯言挑眼侧过头,撞上一双含着笑意的亮晶晶的眼眸,似水柔情,那人红唇轻启,小声比了个口型:“你额角有东西。” 有东西吗,沈斯言不受控制地向他那边侧过去,隐隐有些期待地低下头:“能帮我弄掉吗?” 距离拉进,空气被压缩,沈斯言屏住呼吸,余光里那张脸离自己越来越近,不太自在地移开目光,然后—— 耳朵上传来轻轻“呼”得一声,热气席卷外耳,像无形的针刺破鼓膜,外界的声音再听不到,安静得仿佛世间就他们二人一般,疾风般肆掠大脑,全身也收到通知,火热起来。 “呵。” 微不可闻的一声轻笑,那人说:“好了。” 不可避免的有些失望,沈斯言原以为他要给予一个吻,就像好几年前那样,他已经条件反射了,即便过了好几年。 “好……” 话音戛然而止,沈斯言移回目光,回头的时候撞进一双狡黠的眼,嘴唇上柔润的触感让他一时间忘记了呼吸。 他一直侧着头,他知道他不敢看,预料到他失落的回头,擦肩而过的时候,正巧唇瓣相撞,沈斯言克制地落下一个吻,那人低垂着眼,睫毛根根清晰。 一触即分的时候,席清雪保持着原位没动,只淡淡抬起眼看着他,看着他,沈斯言在心里叹了口气,追着吻上去,伸出手拖住他后脑,手指插在他柔顺的头发里,高挺的鼻梁互相磨蹭,这是分别五年的吻。 最近特别忙哈哈,更新有点慢(大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十年无一痒 第18章 十年无一痒 小家伙就这么叼着奶瓶窝在大衣里,伴着一股莫名熟悉的清香气息睡着了,席清雪轻轻蹭了蹭沈斯言的鼻尖,不出声地说:“昭昭很乖。” “嗯。” “有信息素的味道。” 也许是昨天聚餐的时候沾染的?瑞恩斯的组里omega偏多,但大多有伴侣,或者暧昧对象……他昨天洗头洗澡了,还是用沈昭玉的白桃味全套装备。 沈斯言亲吻他的鼻梁,也不出声地说:“昨天聚餐,没有接触其他人,是白桃沐浴露的味道。” “那你也很乖,”席清雪轻轻枕在他肩膀上,叼住他耳垂轻轻咬了下,“奖励你。” 太过困倦了,他几乎一闭眼就睡着了,平稳的呼吸声在耳边缭绕,沈斯言慢慢掏出小家伙的毛巾毯给他垫在脑袋下面,便坐着一动不动了。 “Would you like to have a meal, sir?您需要用餐吗,先生?” 乘务员隔着遮挡帘轻声问。 沈斯言将帘子拉开,点了点头,在菜单上勾选了牛奶,黑椒牛排,和青草布丁,点了两份成人餐和一份儿童餐。 这时看了菜单的乘务员才发现一旁的长发美人大衣里还窝着一个小家伙,她笑了笑,露出小酒窝,轻声说:“What a warm family! Bon appétit!”(多么温馨的家庭,祝您用餐愉快) “ Merci。”(谢谢) 接近午餐时间,还有两个小时的航程,沈斯言的耳朵很灵敏,他知道他们都饿了。 约摸休息了十分钟,保温餐盒还是热乎乎的,小家伙最先醒了,他同样灵敏的鼻子一下子就闻出了牛排的黑椒香味,眼睛一睁开就激动地叫起来:“我最喜欢的黑椒牛排!” “嘘,”沈斯言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公共场合不可以这么大声,好吗。而且叔叔还在休息。” 小家伙立刻伸手捂住嘴巴,倒头如捣蒜,也不敢乱动,一边小心挪动屁股一边偷偷瞄睡着的叔叔。 他就静静地盯着叔叔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眼神有点放空,好半天,他突然回过神,瞪大眼睛,伸手要抱抱。 沈斯言将他轻轻抱过来,放在腿上,小家伙凑到他耳边:“爸爸,我见过这个叔叔。” “嗯?” “短发的叔叔,”沈昭玉比划了下,“跟瑞恩斯叔叔差不多。” 沈斯言搂住他,轻轻嗯了一声,小孩子的记忆是很奇妙的存在,有时候比大人要灵敏得多。 小家伙就趴在沈斯言另一边肩上,安安静静地打量熟睡的面庞。 “嗯,”睡在肩上那人其实并没有睡着,他失眠很久了,今天难得小憩一会儿,已经是近几周入睡最快最放松的一次了,闻言就保持枕着肩膀的姿势笑了笑,“叔叔每年都要来这里出差的,去年我们见过哦。” “叔叔认识我。”沈昭玉看看沈斯言,又看看那人,害羞得躲在沈斯言脑袋后面。 “这么可爱,这么漂亮,一眼就看到你了,”那人将小家伙抱过来,给他喂切好的小肉,动作不是很熟练,但足够小心,“喝点牛奶。” 刚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沈昭玉被轻轻揽着,闻着叔叔衣服上说不出的香气,很快就忘记了害羞,十分放松自如得张大嘴巴,一口一个小肉块,俯视着看,小腮帮子鼓鼓的,软乎乎颤动,可爱极了。 那人沉浸式投喂中,一旁的沈斯言直勾勾地盯着他,又看了看左摇右晃心满意足的小家伙,眼瞧着牛奶都要温了,终于忍不住说:“我来喂吧,你先吃饭。” “嗯?” 那人鼻音轻哼一声,眼含笑意转过头,又转过去揽住看着沈斯言的小家伙,阻止了他在不想离开与耽误叔叔吃饭的纠结,温声道:“吃吧,叔叔不饿。” 沈斯言没动,也没有眼神暗示,小家伙非常高兴地张开迷你血盆大口,嚼得劲劲的,眯起眼来呜呜两声。 那人直起身,缓缓靠在椅背上,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沈斯言,嘴角弯起一抹弧度,微微张了张口,吐出一小节粉粉的舌尖来。 有点缺血。 早知道做点洋葱猪肝带来的了。 但他怎么会缺血呢,老头不是控制得很严吗,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沈斯言突然神游天外,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刚才要做的事情,直到鞋尖被踢了踢,才脩然回神,抿着唇用叉子叉了一块牛排,伸手等着送到他嘴边。 这事他很熟练,那人一吐舌头他就知道是什么意思,那几年培养出来的习惯,哪怕过去很久,也会在某个时刻,肌肉记忆般自然浮现。 牛排到了嘴边,却突然停下来,等着被投喂的那人已经张开口等着了,他有时候会很懒,比如此刻懒得伸长脖子去够,就这么吐出舌头,测量距离,试图叼过来。 那人是这么想的,有沈斯言在的时候,他反应总是慢些,不太情愿动脑思考,于是舌尖探了探,刚触碰到牛排边缘,到嘴的肉就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炽热的呼吸,以及轻触到的柔软的触感,蜻蜓点水般碰了两下,像枝头的鸟儿打招呼,先试探一番,在交织纠缠在一起。 外套是什么时候脱下的,那人并没有注意到,此刻拢在脑袋上,狭小的空间里,寂静得可怕,热气升腾,几秒钟的吻,是克制,是想念,是想留住片刻的温存,因为下一次,不知道何时才能降临,就像偶尔闪过的流星雨,得看运气。 沈斯言淡定地品味自己的牛排,时不时叉一块那人盘子里的,像他喂小家伙一样投喂他,仿佛刚才只是递了个外套,什么也没有发生。 那人红了耳朵,低垂着眼,一只手揽着咕噜咕噜喝牛奶的沈昭玉,一只手捏着外套捂着脸,眼睫毛刷在外套上,发出微不可闻的沙沙声,香气靠近的时候,他就松开手,露出嘴来,含在嘴里咀嚼的时候又继续埋在外套里。 机舱很安静,遮挡的帘子外,是邻座缓慢翻看报纸的声音,偶尔能听到不知谁轻微的呼噜声。机组人员在后头走动,隔音效果很好,小声地过来问候,将餐盘静悄悄推走。 小家伙的习惯像小猪猪,吃饱了就想睡觉,这会儿已经枕在那人腿上放置的小乌龟玩偶上睡着了,毛绒绒的小白袜子蹬在沈斯言腿上,被毛毯裹着,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毛毯上,无名指上简单的戒指反射舷窗外的光芒。 沈斯言在街道口就注意到了,此刻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伸手触碰了下,那人闭着眼没动,于是他将戒指转了个圈,露出原本在掌心的刻印来。 Amor。 梅雨季节的时候,下雨前天气总是闷闷的,叫人心里很不舒服,喘不上气头疼得很,就在刚才,沈斯言一度以为马上要下雨了,否则心怎么会闷闷的呢。 可天气预报说今日天晴,宜出行。 是啊,已经秋天了,秋高气爽,早就过了沉闷易发霉的梅雨季节,现在是清凉舒宜的仲秋,正是露白浮云归的好时节。 沈斯言保持捏着戒指的姿势,手臂悬空着,抬头看向舷窗外头,看白云悠悠,一团团簇拥,渐渐松散开,露出城市的面貌,高楼耸立,像散落人间的黑宝石碎片,汇成一片金属海,波光粼粼。 指尖捏着的戒指微微晃动了下,那只手翻转过来,轻轻插进自己的手指间,缓缓捏紧了,沈斯言视线后移,和没什么表情的席清雪对视,仿佛万千话语都吞噬入这般眼神里,他收拢五指,与爱人十指相扣。 舷窗透过柔和的阳光,日头还未彻底升起,从云层里悄悄透出来,两枚对戒在阳光里泛着柔光。 那人又闭上眼,最后的时光,他太过疲惫,沉沉睡过去,捏紧的手指一点没松,给沈斯言掐出红印儿来,沈斯言没觉得会疼,又觉得很疼,大概十指连心吧。 在没有昭昭以前,沈斯言可能会说,松手吧,不该这么辛苦的。 也许注定携手一生的人,即使命运多舛,坎坷不断,哪怕如愚公移山,也终将万潮归海,无尽宽阔。 “Wee to City W! Baggage claim is located in ……we look forward to seeing you again.欢迎来到W市,行李领取处在……期待再次为您服务。” 机场大厅。 陌生人蹲下来,将崭新的手织围巾裹在沈昭玉脖子上,整齐地扯扯好,弄出一个漂亮的造型来。 围巾造型很简单,就是最好的米白色毛线织成的最简单款式,在最后扯出来的那段上面有一个玫瑰红爱心,针脚稍微宽松了点,在小家伙脖子上规格刚刚好。 “见面礼,给乖巧可爱的小朋友。” 沈昭玉很开心,也丝毫没有觉得奇怪,拎着装围巾的袋子转转圈,给了陌生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爸爸告诉他,这是福利院的礼物袋,叔叔是去看福利院的小朋友们,多出来的礼物就顺便送给了他,这是可以接受的。 小家伙没去过福利院,又吃了不识字的亏,袋子上分明写着“无邪岁月,喜乐顺遂”。 沈斯言将小家伙单手抱起来,一如来时那般,一手推着行李箱。他们不需要准备什么行李,墨老板的古堡里一切都会准备好。 他抱着小家伙往前走了两步,又转过来,陌生人微笑着插着兜,见他们转身,伸出一只手挥了挥。 “跟叔叔再见。” 沈昭玉大声说:“漂亮叔叔再见!拜拜——!” “拜拜。” 沈斯言看到那人动了动嘴唇,笑眯了眼,太阳升起来,机场大厅的玻璃透射光芒,给他拢上一层碎金薄纱,挥动的手指上,一枚银光闪闪的戒指格外醒目。 “拜拜。” 他动了动嘴唇,轻声说。 再见。 第19章 十年无一痒 快出机场的时候,沈斯言将小家伙放下来牵在手里,接了个电话。 “是舅舅的电话。”他将手机给小家伙,那头的语气瞬间夹起来,像努力cos林黛玉的鲁智深。 沈斯言牵着小家伙,侧身转头去看拿取行李的方向,那人笔直得站在原地,长发被风吹起,看不清神色,身旁是个拿着行李的保镖,长相像个当地人。 “舅舅说,让我们去对面快餐店的小路边,管家爷爷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好。” 他收回目光,将小家伙抱了放在行李箱上,揽着肉嘟嘟的小肚子慢慢推向对面街口。 快餐店已经打烊,旁边是个转角,停着一辆骑士十五世。 穿着绅士风格的古宫廷风燕尾服管家持着手杖伫立在车旁,远远看见小家伙挥手,微笑俯首问好。 “小小少爷好啊,这是牧场新出的牛奶,夫人将在明天下午三点赶回到家。” “修卡利先生。”沈斯言将行李交给他,伸出手与他握手。 “沈先生,午好。我们预计二十五分钟后抵达海港,阿佛洛狄忒号已经在港口等候。” “阿福罗哒嗯号?” 小家伙舌头捋不直得囫囵着问,他没听过这个名字,“阿福萝卜嗯号?阿福嗯嗯嗯号?” 沈斯言给他解释:“是阿佛洛狄忒号,阿佛洛狄忒是古希腊神话里掌管爱情的女神。” “是的小小少爷,这是前段时间墨少爷拍下来的周年纪念礼物,国际知名设计师设计的一款浪漫风格主调的中型游艇,搭配爱情岛的古堡庄园,非常适合家庭朋友聚会。” 沈斯言再次充当翻译官:“结婚周年纪念的特殊礼物,马上我们要去的小岛就是爱情岛。” 管家先生坐在了副驾驶,司机开得很平稳,小家伙在飞机上睡得舒服了,这会儿精神倍儿好。沈斯言打开那只小熊包包,百宝箱似的,掏出一个手作檀木魔方来,棱角打磨得很圆润,木蜡油抹得很均匀,看得出来是个手艺不错的工匠精心制作的。 “沈先生有心了,不知方便告知一下这位工匠的名字吗?”管家先生抬头看了眼,微笑着问。 沈昭玉的小手捏着魔方,正自己琢磨,闻言头也不抬地说:“爸爸自己做的,跟奥洛夫爷爷学的,奥夫爷爷年轻的时候特别喜欢玩木雕,我还有很多小积木是爸爸做的,都是跟奥嗯爷爷学的。” “嗯。”小家伙平时叫圣诞爷爷习惯了,每次叫奥尔洛夫都舌头打结,干脆摆烂嗯嗯两声,沈斯言揉揉他的头发,看着他沉浸摆弄魔方。 过了一会儿,小家伙看了眼表,将魔方举起来,得意洋洋:“两分钟!” “嗯,好厉害。” “哼哼。” 管家先生笑起来,将隔板拉了一半,遮住后视镜:“小小少爷真聪明,还有十分钟就到啦。” “嗯。”小家伙给魔方打乱,让沈斯言挑战,过了会儿,突然想起来,招招手,待沈斯言低下头侧过耳朵,他小声地问:“爸爸我的礼物。” 沈斯言也小声回答:“准备了,是你最喜欢的那个城堡。” “那我能最后看一眼吗,”沈昭玉抿了抿嘴,有点舍不得,那是他陆陆续续拼了几个月的城堡,“还要有玫瑰花。” “在舅舅家里,你随时都可以看,玫瑰花也准备好了,是花园里最漂亮的,”沈斯言给他看照片,好让他放心,“已经空运过去了。” “嗯。” 小家伙满意了,放心下来,又低下头去玩他的魔方,他沉浸一件事感兴趣的事就会很专注,沈斯言就不会去打扰他,要么安静地看着他陪伴,要么做自己的事情,过一会儿要是小家伙玩累了,就会叫他一声。 “昭昭。” 今天很神奇的,小家伙特别有耐心,说明他今天心情特别特别好,难得沈斯言需要提前叫他。 “嗯。” 小家伙嗯了声,一点没动,拖长的尾调是不希望有人干扰的意思,沈斯言先下了车,管家先生安静地站在侧后方等待。 约莫三十秒,沈斯言伸出手:“我们到了,昭昭,可以下车了吗,我们等会儿玩。” “不行,等一下下!” 小家伙微微皱眉,挪了挪,盯着魔方不肯动,沈斯言知道这是为什么,感受过真正的白桃香,一切的白桃味都将成为劣质的伪造品,心情自然有些烦躁,信息素正是他的专业研究方向。 “我们下车透透气,好吗,”沈斯言蹲下来,伸手靠近他,“舅舅在等你,今天风大,吹久了会着凉。” 小家伙嘟着嘴没反应,沈斯言笑了笑,将他面朝前方抱起来,好给他腾出玩魔方的空间,“昭昭最棒了。” “我知道,”小家伙得意洋洋高抬着头,将魔方塞进小包包里,闭着眼感受迎面而来的风,乐呵呵笑起来,“像我这样能自己控制好情绪的小朋友不多了。” “噗——哈哈哈哈!” 秋风吹着口哨呼啸而来,在空中打了个圈儿又停下,将港口那道爽朗的笑声丢在他们耳边炸开,又扑闪无形的翅膀飞向远方。 天空如白颜料里掺和了点蓝宝石碎钻,几只海鸥扑腾腾飞起,又在下一个港口桩子上停下,好奇地打量这边。 港口上人来人往,工作人员们穿着特殊的制度在指挥调度,装饰的小旗子迎风飘扬,发出呼呼的拍打声。 偶有浅棕的光芒闪过,几簇发丝飞扬,一人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条毯子,到肋弓的棕色长发随意束起,跨过肩膀一侧懒洋洋垂在胸前。 长围巾凹出波浪叠纹,搭配在毛衣前,佣人撑着伞为他遮挡冷风,只露出半张脸,与席清雪相似的薄唇扬起弧度,抬手示意拿开伞,张开双臂,迎接飞扑而来的小家伙。 “小舅舅!” 沈昭玉激动地搂住他脖子,麻溜一蹬腿,将小鞋子甩出去,熟练地拉过毛毯盖在腿上,挥手示意沈斯言快点过来。 “哎,让大舅舅看看,呦!不错啊,瞧这小脸蛋儿肉嘟嘟的,”带着墨镜的alpha肌肉分明的胳膊搭在轮椅推把上,黑衬衫袖子挽到小臂中央,边说边将手探到小家伙肚子上轻捏了下,露出两颗虎牙来,“哎呦,肚子上小肉肉,手感真不错嘛!” “收起你的咸猪手,”轮椅上那人笑了笑,嗔怪着拍开他的手,抱着小家伙佯装发怒,“坏舅舅,就欺负我们昭昭是个乖宝宝,打他。” “席总。” 沈斯言伸出手,席清云礼貌回握了下,淡淡笑了笑:“恭喜沈主任。” 是在说他今年年初升上科室主任的事。 “舅舅,你的腿不舒服嘛?” 往年席清云虽然大部分时间也是坐着,但坐轮椅来接他倒是头一回,沈昭玉皱着眉,大眼睛里忧心忡忡地问。 “没事,今天风大,担心着凉复发就懒惰了些。” 上了游艇,墨曜将墨镜一推架在脑袋上,长臂一捞让小家伙坐在他胳膊上,另一只手摊开,席清云借力站起来,慢悠悠走到餐厅坐下来,拍拍身边的椅子,朝佣人看了眼。 古堡的佣人都是老熟人了,一瞧他眼色便将儿童椅替换过来,墨曜正把玩小家伙肉嘟嘟的小胳膊呢,听见席清云咳了两声,老老实实放下来,自己坐在了他的右手边。 席清云眼角有道疤痕,那是幼年护着席清雪被老爷子的皮鞭擦伤的,alpha凌厉的五官却恰恰好因此柔和了些,不像墨曜那般极具锋利感,此刻眉眼弯弯,沉浸式投喂沈昭玉,一时间将墨曜给遗忘在一旁。 墨曜撑着脑袋笑眯眯地看着他,先叉了一小块水果,塞进小家伙嘴巴里,又换成勺子,舀了一勺瘦肉粥,再换成筷子,夹了一根肉丝……速度越来越快,飞机上本就吃饱了的小家伙有些招架不住,一口还没来得及咽下去,下一口又接近嘴边,瞪大眼睛鼓着腮帮子呜呜摇头。 “哎,”回神的墨曜晃了下脑袋,握住他叉肉的手,摩挲两下说,“小朋友的嘴巴都是很小的,你喂太快了,而且……昭昭,飞机上是不是吃过了呀?” 小家伙倒头如蒜。 “你看,”墨曜得意洋洋地挑眉,又谄媚地笑起来,张了张口,啊的一声,“我是血盆大口,喂我吃。” “不早提醒我。”席清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凶巴巴将肉怼他嘴里,“吃你的去吧。” 说着便将手松开,眼瞧着准备站起来,被墨曜从背后抱住搂着腰,下巴搁在他肩上,笑嘻嘻讨饶:“我错了我错了,喂喂我嘛,我也是个宝宝呢,求你了。” 席清云:“……丢不丢人。” 沈昭玉总算咽了下去,好奇地盯着他们俩瞧,见墨曜冲着自己眨眼睛,捂住脸咯咯笑起来:“大舅舅羞羞。” “听见没,小朋友都知道这样羞羞。” “那我不是你的宝宝了吗?你要抛弃我吗?那你的宝宝是谁?谁这么不要命了,赶跟我竞争,那真是脸皮厚得能砌城墙了,你对水泥下得去嘴吗?” “……是你是你只有你,快起开去。” 墨曜一发起疯来就跟个电报机似的,哒哒哒一通输出,快到听不清他在撒什么娇,席清云招架不住他,转头看到倚在外头栏杆上吹风看海景的沈斯言,推搡了下墨曜:“要闹回家闹。” 言下之意,别在外头丢人,这里有别人。 他们没有刻意避开小家伙,而小家伙也习以为常,大舅舅比他还要幼稚这点,沈昭玉小朋友早就明了于心。 席清云声音很小,却也没有刻意压制音量,沈斯言大衣敞着,被海风呼呼吹起,寒意从暴露的脖颈顺流而下,一直凉透全身,直到适应了这温度,也就麻木不觉了。 “都是一家子,怕什么,早就习惯了,”墨曜笑嘻嘻松开手,趴在桌上张着嘴舒服地接受投喂,转了转椅子朝沈斯言挥手,“四弟,外头风冷,别感冒了传给我小侄儿。” 沈斯言愣了下,转身走进来,在外面不觉得,此刻到了温暖的室内浑身不自觉一颤,才发觉脸和手都冻僵了。 在温控壁炉前暖和了会儿,就坐在沙发软垫上陪小家伙玩积木,隔了些距离的餐厅里,席清云和墨曜透过玻璃窗看着沙发里温馨的动静,两人沉默了会儿,席清云别过脸,吸了口气,又深深叹出去,仰面眨了眨眼。 一双炙热的臂膀绕过他肩,有些硌人的下颚蹭在他脸颊上,墨曜抬起手抹掉席清云眼角的雾气,亲了亲他脸颊:“和我小时候一样,比我厉害,很聪明。” 和我小时候一样,墨曜的童年幸福美满,正如现在无忧无虑的昭昭。 席清云听了水汽又开始升腾,喉结滚动,他沙哑开口:“我知道,他很聪明,那性格和清雪小时候一模一样。” “我觉得,小舅子眼光真不是盖的,我的人在F市待了几年,一个也没换。” F市是墨家的地盘,这里非常安全,要是墨家安排的人没处理好小小少爷的事情,尤其是安全问题,统统被撤职换一批去。 然而,哪怕墨曜小时候,墨老板兼顾生意,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时,也撤掉过几批人,沈斯言却是做得更加完善,可见是寸步不离。 墨家是没法插手研究院的,沈斯言为此付出的努力显而易见,某种程度上,不仅仅是滤镜的作用,清雪的眼光也许真的没错。 “他当时可是非常认可我的,这眼光,那叫一个火眼金睛,你不相信四弟,还不相信我吗?” 墨曜叫席清雪小舅子,清雪排行老三,于是自创了个,叫沈斯言四弟。为此苦口婆心,终于得到了挑刺大王席清云勉为其难的认可,叫顺口了,席清云都听习惯了。 作为过来人,又得到了小舅子的大力支持,也依旧追妻路漫漫的墨曜那简直太感同身受了,这会儿化身神助攻,酷酷一顿夸赞。 “好吧,我知道,”席清云搅拌咖啡,汤匙碰撞陶瓷杯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过几年,他大概就达到闻人的标准了。” 闻人潇是席清云认为最适合弟弟的人,知根知底,性格温和,文质彬彬,最重要的是家世,对于清雪的未来也很有益处。 沈斯言与之相比,大概就差了个知根知底,和医学世家的家世,影响力还不足以给清雪提供事业上的帮助。 席清云一贯如此,比起虚无缥缈的情感,他更相信实在的利益捆绑,对于最宠爱的弟弟,自然想要他的一切都是最好的——这是遇到墨曜以前他的想法。 “现在不同了。” 席清云枕在墨曜肩上,看着同样枕在沈斯言胸口手舞足蹈的小家伙,笑道: “喜欢就是最好的,其他的,努力达到就是了,总是要两人共同经营的。” 第20章 十年无一痒 小蘑菇从树根草丛里冒出来,随着小家伙蹦跳着跑过抖动菌帽,轮椅缓缓碾过一道痕迹,下过雨的泥土清香芬芳。 古堡前有好几株香椿,管家有时候会去摘些叶子炸香椿吃,小家伙闻了闻,不太喜欢,就跑到后头等桂花去了。 桂花树很大很高,佣人拿着工具,小家伙就捧着他的专属小篮子高高举着,沈斯言站在他身后,一边注意着他,一边又有些走神。 “啊~接不到~” 沈昭玉想靠近些,但佣人们担心就不让他离太近,只好拽着沈斯言的衣角晃来晃去,委屈巴巴地给他看空空的小篮子。 “那我们去摘那个小树好吗?你自己摘,拎得动吗?” “拎得动,我可以的。” 沈斯言将他抱起来,大树旁边是两株瘦小的桂花树,小家伙坐在他肩上,伸长了手刚好能够到,高兴地晃着腿,将他的小篮子装满。 “拎不动的话,不装满也可以,我们可以放到大篮子里再重新摘。” 小家伙不知道什么叫量力而行,但是他接受能力很强,很快就用自己的一套逻辑理解了这句话,并举一反三地说:“篮子放地上,爸爸抱我起来摘了再放我下来,就可以摘好多!” 是挺量力而行,就是有点费爹。 沈斯言眼尾弯了弯,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大手放在小家伙胳膊下将他托起来,像在健身房举杠铃似的,沈昭玉玩得开心,到了后头,已经忘了初衷是摘桂花,手舞足蹈地大笑起来。 “墨少爷在钓鱼,小小少爷要去看看吗?”修卡利托着果汁盘,单手背于身后,站得笔直如松,露出恰到好处的职业微笑,“在牧场旁边的飞云台,可以看到吃草的奶牛。” 古堡是上世纪某伯爵的故居,海平面还未上升前,这片小岛与临近大陆相连,是片富有文化特色的私人庄园,温暖潮湿,土壤肥沃,后头的山坡上是大片的大花六道木,盛满白雪绽放枝头,在层林尽染的红橙黄里格外醒目。 小家伙一听,当即丢下桂花,指挥着沈斯言要去飞云台看钓鱼,还不忘提醒要把他的小桂花收收好,做成香香的桂花糕,泡香香的桂花茶。 穿过小山坡的羊肠小道,两旁是火红的枫树,走过小桥,是回廊曲折,接着出了小凉亭,就到了飞云台。 飞云台那头是牧场,能看到几头奶牛正慢悠悠甩着尾巴吃草,佣人穿着蓝色的工作服,替庄园主人打理这片小牧场。 爱情岛并不是非常适宜的牧场,因此奶牛们的饮食都是额外补给,但小家伙非常喜欢奶牛,又遗传了席家一贯的习惯,每顿离不开牛奶,墨老板大手一挥,第二天就安排了这片小牧场。 那头年纪最小体型最大的奶牛叫喵喵,是小家伙最喜欢的一头,和隔壁马场的小马驹老虎是“好朋友”,因为沈昭玉特别喜欢它们俩做朋友,尽管这俩一靠近就想吵架,因此不得不专门安排人员管理。 飞云台放着几张钓鱼椅,席清云懒洋洋躺着,已经睡着了,墨曜丢下鱼竿轻手轻脚走过来,给他把毛毯盖好,又坐回去,一会儿鱼竿拽动,飞起来一条大鱼。 席清云就是这时候醒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眯着眼笑起来,很捧场地拍起手,夸道:“好厉害啊,今天晚上想喝鱼汤了。” “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Ton homme。今晚给你做,没人比我更会做鱼汤了。”(法语) “嗯,Mon mari。”(我的先生) 墨曜笑得张扬,唰唰两下撸起袖子,露出一截青筋暴起的前臂,刚才扯鱼竿费了点劲,些微泛红,撑在席清云躺椅把手上,附身压下,将两人间的空气硬生生挤出去,呵呵笑着就要亲。 席清云刚准备抬手搂住他脖子,就听见身后咳咳两声,是管家先生的提醒,毛毯动了下,手又缩回去,偏开头笑道:“幼稚,自制力不如昭昭。” “那你今天晚上也控制住不要喝我亲手做的鱼汤。” “不吃啊,没事,我带昭昭出去吃,什么甲总乙总丙总丁总……” “靠!又是哪里来的小妖精!昨天还没有丁总的!”墨曜大喊起来,又突然意识到这样更幼稚了,就气鼓鼓地坐回去,不断地甩鱼竿,搅得小河里不得安宁。 沈斯言将小家伙放下来,自己坐在了旁边,接过管家递来的鱼竿开始垂钓,墨曜看了他一眼,超绝不经意瞥了旁边不给一个眼神的席清云一眼,一声不吭拖着自己的钓鱼椅坐到了沈斯言旁边。 他们俩面面相觑两秒,心有灵犀地一起沉浸式钓鱼,一个在心里感慨追妻路漫漫,大舅子更是山路十八弯,一个在心里感慨幸好偏我来时正逢春,小叔子超绝神助攻。 席清云将昭昭抱到腿上逗他,鱼儿被甩得跳起来,小家伙看得高兴,却突然发现大舅舅不见了,喊了他一声,听得墨曜闷闷不乐“嗯”了声,小声地问:“大舅舅不开心吗?” “没有吧,”席清云坏笑一下,眨巴眼睛托着下巴看向墨曜,“你生气了?” 墨曜拖着腔调,一副半死不活的语气:“没有,不敢,今天生气了,明天就是甲总乙总丙总丁总戊总,哪里还有我的位置啊,男人,呵,新鲜感过了就想抛弃芒康之夫……” “是馕糠,不是芒康。”席清云笑出声来,纠正他,见他绷着脸很没面儿,更觉好笑,便道:“没生气就好,本来还想哄下你的。” “……”墨曜脸绷得更紧了,抿着嘴又把钓鱼椅拖回去,老老实实坐在了席清云旁边,半天憋出一句:“我生气了。” “真生气了?” “真生气了!”墨曜又没控制住音量,反应过来后闷闷地转回去,鼻音重重“哼”了声,以此小发雷霆。 “哦,那我道歉吧,没有12345,”席清云话音未落,墨曜的脸颊已经凑过来,几乎要贴着他的唇,吧唧一下,席清云捂住小家伙的眼睛,眼里含着笑意,“你怎么还跟个小孩似的,跟清雪一样幼稚,都是得哄着的小祖宗。” “那我确实跟他一样大嘛!” 这倒是,墨曜面相锋利,不笑的时候看起来跟加特林机枪似的,实则在家里就是个加特林烟花。 虽说坦白喜欢alpha后被骂了一顿,但知道他喜欢的alpha是席清云后,墨老板态度360°大逆转,特别欣赏小席总雷厉风行的狠辣手段。 这也是席清云接受年下的一个原因吧,来自于强大领导者的心心相惜。 墨曜:“……抛开脸不谈,你还爱我吗?” 席清云:“你好,陌生人。” 墨曜:“……呜呜呜没有爱了!麻麻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席清云指了指演上头的墨曜,语重心长对沈昭玉说:“昭昭啊,可不要学你大舅舅,我们以后可是要做成熟且有高级人格魅力alpha的。” 墨曜:“……” 你猜我为什么总是打扮得很成熟稳重,幸好我亲爱的妈咪把我生得相貌很年上,至于气质这东西,算了,硬凹(坏笑)。 “知道要怎么钓鱼吗?” “知道,要安静地等待,要比鱼有耐心。” 席清云拉着小家伙的小手搭在他的鱼竿上,“首先要把鱼线甩出去,要是甩得不好,太远或者太近了,就再甩一次,不需要犹豫,不然等待的时间就都浪费掉了,知道吗?” “噢!知道!” 小家伙一开始不太适应,试了两次就和席清云配合很默契了,鱼竿顺利保持完美姿态,他有些兴奋,却克制小孩子激动的天性佯装冷静。 “然后怎么办呢?” 生怕惊动小鱼儿似的,沈昭玉小声地说:“要安静耐心等待小鱼上钩。” “也不一定,鱼饵很少的时候,大鱼不屑一顾,小鱼也会很谨慎,鱼饵多的时候,大鱼更容易上钩,”席清云握住小家伙的手,甩起了鱼竿,在水里摔打几下,“你看,偶尔惊一惊它们,在安静会儿,很容易就能钓上鱼。” 浮在水面的小球晃动了下,紧接着又颤起来,沈昭玉小手捏紧了些,不由得抿住呼吸:“舅舅,是有鱼了吗?” “要是这鱼聪明的话,它是在试探,要是安全就会上钩,所以这时候才需要耐心等待。” “那要是它把鱼饵都吃掉了呢?” “所以放鱼饵的时候就要埋深一点呀。” “那这鱼要是不聪明呢?” “不聪明的鱼吃了也不会变聪明的,所以不要就不要了,我们只吃聪明的鱼,有营养。” “噢!哇——!鱼!好大的鱼!啊啊啊——” 大鱼上了钩,接近小家伙那么大,巨大的鱼嘴一张一合,仿佛下一秒就能把小家伙一口吸下去。 沈昭玉又兴奋又紧张,躲避大鱼的同时,伸手去抓住鱼竿,墨曜熟练地将鱼串了给管家送去后厨,吩咐做成微微辣的酸菜鱼,席清云笑着帮助小家伙固定好鱼竿,顺着他的动作辅助甩竿。 白线在空中闪过一道光,轻飘飘落在水里,又几经摔打,劈开几波水花来,有的小鱼受了惊,跳起来再重重摔到水里。 水花四溅,撞得小球飘来荡去,过了会儿,鱼儿们安静了,水面波纹圈圈泛起,又回归沉寂,只剩下偶尔小球起伏,仿佛世界按下了暂停键。 沈斯言将鱼竿收起来,他的运气其实一直不太好,属于有点非酋几乎不爆欧皇那种,因此一条大鱼也没有上钩,只有两条小小的鱼,此刻在小桶里游来游去,等小家伙玩累了就放生回小河里。 私人庄园非常讲究生态循环和文化底蕴,这座历史悠久的古堡更是贴近自然,空气中飘荡露水的清新,夹杂着翻新过后的青草香,有些苦涩,恰恰好被桂花香掩盖,即便站在小河流边,也没有水腥味。 小家伙真的钓上来一条不算小的鱼儿,沈斯言就安静地坐在旁边看着他,给他收拾善后,尤其要随身带着小家伙的专属小熊包包。 “爸爸,水。” 管家先生有准备果茶和果盘,墨曜不感兴趣,席清雪喝了点果茶,沈斯言给小家伙投喂了点水果,闻言掏出专门装水的小奶瓶递给他,看他咕嘟咕嘟喝起来,拿纸巾等在他下巴处,湿了就又换了张纸。 “很多小朋友都不爱喝水,清雪长大了也依旧不喜欢喝白开水,”席清云笑了笑,“昭昭好棒啊。” 墨曜伸手揽过来:“是哎,四弟教得不错啊,能培养小朋友这种好习惯真的很不容易呢!” “嗯,”沈昭玉脾气完完全全遗传了清雪,一开口席清云就知道了,护短得很,“喝水对身体好,要长高高的。” 人小鬼大,精得很。 席清云笑眯眯抱着他慢慢走回去,古堡里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人不能没有存稿,正如牛奶不能拖到临期再喝,小熊君痛彻心扉,决心要慢慢积累存稿了(邪魅一笑)(捂脸大哭)(露出指缝偷窥)(嘿嘿傻乐) ps:感谢小可爱的鼓励[红心]真的是超级无敌巨大的动力啊!!! pps:霜降快乐,秋天最后一个节气,幸福美满[红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十年无一痒 第21章 十年无一痒 晚上,小家伙玩累了,没想起来要听睡前故事,等沈斯言处理好事情回到卧室后,他已经沉沉睡着了。 沈斯言给他掖好被角,轻手轻脚躺下来,小家伙从小至今一直跟着他睡,也不是没有想过培养独立睡眠。 所里的同事说他太宠了,每天坚持早点回去哄睡,他会说“是我离不开他”,大多数人觉得这是开玩笑,但谢辰轩知道这是真的。 小家伙如果不在放心的地方,或者视线以内,沈斯言会特别紧绷,总是担心,有段时间出差了几天,小家伙交给了谢辰轩,尽管每隔几小时就会知道他的情况,沈斯言依旧失眠到轻度焦虑,这是他从不会出现的,哪怕跟席清雪分开的时间里。 “晚安。” 沈斯言胳膊折着,手搭在被子上,感受掌心呼吸的起伏,也闭上了眼。 - 第二天下午三点,墨老板准时抵达小岛,直升机发出呼呼的声音,小家伙兴奋地坐在沈斯言肩头挥手。 “奶奶——!” 带着大圆墨镜、一头波浪随风飞扬的墨老板双手插兜,大衣腰带随意扎在侧方,长筒西裤遮掩黑色高跟鞋,大步走来的时候红底若隐若现,远远透过树杈看见两只小爪子,挑开墨镜随手扔给管家,红唇飞扬:“呦,哀家的大宝贝儿乖孙!” 小家伙飞扑过去抱住她的腿,掏出刚才新鲜摘下的小雏菊:“送给最漂亮的奶奶!” 墨希娅被哄得心花怒放,捏着小雏菊就往镜腿里一插,抱着小家伙在空中转了两圈,蹬着她十厘米的恨天高健步如飞。 离得近了,墨曜突然往旁边一挪,双臂展开,大手一挥捏住指尖,45°鞠躬,大嗓门地掐着嗓子喊了句:“恭迎太后娘娘回宫,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沈斯言:“……” 之前每次见面,墨老板都是一起来的,因此这等大场面还是头一回见,叫他心里头震惊一番,面上却依旧淡定如风,只是时不时瞟眼席清云,想着要不要也这么做,万一是某种神秘的仪式感呢。 “小墨子,免礼吧。” “奴——才告退——” 墨希娅摆摆手,爱不释手地颠了颠小家伙,又是捏捏他的脸,又是捏捏他的胳膊和腿,突然想到什么,在口袋里摸索了下,单手拎着个红丝绒小锦袋儿解开,拿了个小金镯子,锦袋儿就随手一松掉进草地里,食指拇指捏住镯子“噗”一声挂在小家伙手腕上,微微偏大些,但刚刚好卡在腕骨不会掉下来,没有花纹,清爽漂亮。 “嗯,完美,本宫的眼光就是好。” 墨希娅单手抱着沈昭玉,对席清云招招手,掏出第二个锦袋儿,也是随手一丢,非常顺滑地给他套上了个玉镯子,白紫纹路。 席清云行了个绅士吻手礼,弯腰悬浮在墨老板手背距唇两指处,哄得墨希娅乐开颜,“哎呀,还是我们小云儿优雅,下周的电影节你们公司的那谁,那个很漂亮的小姑娘是不是要去,你们俩是压轴对吧?” “嗯,拿了前年的影后奖,去年重点拍电影,今年上映。” 墨曜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阵风划过,从席清云肩膀上探出个头,阴嗖嗖地在他耳边吹气:“什么,白特助怎么没有跟我提过这件事,那个影后是谁,alpha?!” 说到最后,他简直声音扭曲成麻花,即将发出尖锐爆鸣声的一刻,席清云伸出食指搭在他嘴唇上,给吵闹的世界按下了暂停键。 “是omega墨曜先生,我从不和alpha合作。” “哦。” 不对啊!墨曜陡然反应过来:“可你是alpha啊!” “那你也不是omega啊。” “哦。” 席清云其实并不算aa恋,也不是双,更不是oa恋,可能相对而言,他对beta更感兴趣点,因为席老爷子。 他只是单纯的喜欢墨曜,仅此而已。 这边墨曜被突如其来的含蓄表白整得害羞不已,涨红了脸,黏黏糊糊蹭在席清云身上,像只讨欢的热情小狗。另一边,墨老板则大手一挥,随意搭在沙发背上,一手揉搓小家伙的头发,说:“坐,之前都是我们过去,去年呢不凑巧,日子不合适,今天刚刚好,修卡利!” “夫人。” 管家先生端着一盘茶具过来,一一摆在沈斯言面前,先是缓慢地展示如何倒茶,又弯腰伸手:“沈先生,请。” “虽然我们不算正儿八经的亲家,但你跟曜仔呢也算是妯娌,”墨老板坐直了,笑容收敛了些,难得摆出一副长辈姿态来,“人家是敬媳妇儿茶,你敬个干妈茶,以后你们俩就算兄弟了,家庭和睦,妯娌和谐。” 修卡利站在沈斯言一旁,弯腰在他耳边轻语:“这是墨家的传统。” 的确是传统,不过得是得了主家继承人及家主认可的兄弟姐妹,才能给家主敬茶,算是默认了一家人,以后出门便能以墨家人的身份行各种方便。 于沈斯言而言,尽管席清云那边似乎一直不算很认可他,但墨老板的态度无疑说明了他的态度,曾经远看重山叠嶂,如今一茶东流万山平,他心里却有种不妙的预感。 捧着茶盏递过去,墨老板爽快喝了茶,照例是要举办聚会的,“等小家伙生日过了再办,到时候修卡利给你几个方案,你自己选一选,看喜欢哪个。” “好,谢谢墨老板。” “二少该改口叫夫人了。” 沈斯言微怔,微笑着说:“谢谢夫人。” “不客气,我们家还从没出过科学家,你也算填补了这片的空白。修卡利,我准备的礼物呢?” “在这儿呢,夫人。” “你们常待在实验室,也不方便戴饰品,就准备了支钢笔,听小家伙说你喜欢红玫瑰,就选的玫瑰纹。” 是支镶钻的金钢笔。 “谢谢夫人。” 傍晚,夕阳渐落,墨希娅带着小家伙从马场回来,晚餐依旧丰盛精致,不重复款式的盘子碟子都是小孩子喜欢的图案,桌上的花也全部改成小家伙喜欢的红玫瑰,是花房刚新鲜摘下的。 “是漂亮的红色玫瑰花。” 小家伙吃了一半吃累了,就去摸摸花,又在椅子上挪来挪去,他想去看电视,但是大家都在吃饭,又不好意思丢下一群人自己去玩。 “嗯,”沈斯言给他夹了点薯条,倒了点青苹果汁,“已经饱了吗?” 那当然没有饱,才吃了一会儿呢,他只是单纯不想动而已,沈昭玉眼珠子咕噜一转,沈斯言就知道他什么意思,将肉切碎了些,一口一口给他喂。 这下安分了,等吃得差不多了,沈昭玉又想起来看电视,问:“我想看小豆豆历险记。” “饱了吗?” “……饱了。” “好,那你去看吧。” 小家伙想了想,又折返回来,拿着小竹篓装的薯条奔向客厅,一路上已经嚼嚼嚼起来。 大人们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客厅的小家伙有管家先生看着,沈斯言的工作已经全部收尾,这会儿闲的没事,就坐在他旁边陪他看小豆子历险记。 晚上十点钟的时候,修卡利安排好装扮事宜,去书房、卧室、健身房提醒几位。 “昭昭啊,我们来看礼物啦!” 楼梯上传来墨希娅的笑声,伴随着叮铃铛啷的清脆声,将手里的金铃铛挂在了礼物树的顶端,挥手给小家伙展示:“好不好看?” “好看——!” 情绪价值这块,沈昭玉堪称天赋怪,礼物太多些,光墨希娅就送了十个礼物盒,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主打一个精致漂亮。墨曜的礼物就很得小孩子的童心了,稀奇古怪的神奇玩具,叫人怀疑是不是他自己设计的图纸。席清云的礼物就很典型霸总了,模型、马具、绘本,主打一个培养小朋友全面发展的能力。其他的礼物都被收到会客厅,等小家伙有空再看。 对此,墨希娅非常满意自己选的:“我就知道你们想不到衣服袜子这些日用品,小孩子的衣服更新很快的。昭昭喜不喜欢呀?” “喜欢——!” 墨曜得意洋洋:“大玩偶可以抱着睡,小玩偶可以当枕头,还有能溜出去的小蜗,看,它还会叫!” 席清云指着会说话的巨型小蜗:“这声音怎么有些耳熟?” “昭昭不是喜欢那个豆子大冒险,我叫豆子的配音演员配的,你看,还有生日快乐,昭昭喜欢的每个角色的都有哦。” “喜欢——!” 十一点半,席清云看了眼表,揽着小家伙:“你知道那个礼物是什么吗?” 他指了指礼物树上最小巧的两个小盒子,一个巴掌大,一个扁扁的,很漂亮的玫瑰金纹礼盒。 “不知道。”沈昭玉摇摇头,突然想起来,笑眯眯地问:“是daddy准备的礼物对不对!” “对,”席清云将它拿下来,“你自己打开。” 巴掌大的盒子打开是一个u盘,管家先生捧着电脑,几人坐在软垫上,围着礼物树,席清云握着小家伙的手将u盘插进去,是一个视频。 和去年一样,视频的开头是手绘的流动字,写着“送给最亲爱的宝贝,祝昭昭四岁生日快乐,平安如意,万事顺遂”,一家人的Q版小动画开场,熟悉的声音从电脑里缓缓流淌出来,顺过耳畔,滋润灵魂。 沈斯言的手不自觉攥紧了,莫名地比小家伙还要紧张,昭昭已经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盯着屏幕。 电脑画面投屏到客厅大屏幕上,柔和的灯光下,可以看到落地窗映出的霓虹万千,镜头翻转,露出一截漂亮的天鹅颈,穿着黑丝绒睡衣,懒洋洋随意扣着,露出v领下的一小块皮肤。 镜头再次晃动了下,转而露出桌面,干干净净的,只有一支笔,一张纸,一个漂亮的铂金玫瑰信封,旁边的花瓶里插着一束新鲜的滴着露水的红玫瑰。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镜头下,拿起笔开始写信,边写边念,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温柔地朗读浪漫童话,语调轻缓,仿佛在讲睡前故事。 吾家小宝: 见字如面,欣逢生辰,愿小宝安康喜乐,近日仲秋之末,天气变化,宝宝身体可好?切莫着凉。虽不能伴你左右,但一直心念于此。记得你初来人世,那般粉雕玉琢,如今已伶牙俐齿,天真烂漫,时光匆匆,转瞬已至生辰。 愿你永远如这四岁般无忧无虑,快乐成长。愿你在未来的日子里,如同夏花般绚烂,岁岁欢愉。愿你一生顺遂,无忧无虑,如诗如画,岁月悠长。 为你精心备了一礼,愿能合你心意,伴你成长。愿你秉持正直,敬长友亲,愿你的四岁生日,充满快乐与幸福,愿你的每一天,都如这生日般美好。 “打开礼物吧,宝贝。” 小家伙安静地拆开那个扁扁的盒子,最上面是封手写信,下面是一条手织围巾、五指手套和几双小袜子。角落里单独劈开一个小方格,里头是个香水瓶,瓶帽上的红玫瑰钻石闪着光,瓶身是一个粉嫩白桃的图案。 “很抱歉之前因为特殊原因没能给小宝准备这份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小家伙手劲儿小,拧不开,沈斯言帮他打开,轻轻喷了喷香水,香气弥漫开的那一刻,沈斯言僵硬在原地。 是白桃味安抚信息素提取物。 这个技术他简直太熟悉了,从大学开始就和它打交道,包括来到驻国外研究所后,每个季度都会用同样的方式给清雪准备安抚信息素提取物配置成的专属香水,没人比亲身经历过的他更清楚那种糟糕的痛觉。 不是一下就痛到底的,而且缓慢地攀升,在某一刻达到疼痛的巅峰,仿佛肠胃绞痛、大脑刺痛在同一瞬间爆发,随后才慢慢恢复,接下来会有两天低烧,虽说对于一个成年人也不算什么,但对于精神状态很是折磨。 “很辛苦吧。”他动了动嘴唇,小声呢喃,没有出声。 视频里传来一声轻笑:“我很高兴,最近睡得很好。” 小家伙像猫咪闻了猫薄荷似的抱着香水瓶在软垫上打滚儿,墨曜躺在他旁边跟他一起打闹,墨希娅和管家先生悄悄出去了,席清云看了眼沈斯言,拍了拍他肩膀,也悄悄跟出去。 视频是提前录制好的,沈斯言将暂停点开,戴上耳机:“我这边挺好的,一切都和以前一样……我很想你。” 沈斯言轻声说:“我也很想你。” 这声音被小家伙和墨曜嬉笑的声音掩盖,视频那头却仿佛听到一般,镜头晃动了下,扬起的嘴角一瞬间闪过,那人笑起来,浅浅“嗯”了声:“我知道。” 嘭嘭嘭—— 视频那边传来烟花的声音,在耳朵里炸开,沈斯言下意识转过头,看见客厅窗外的一朵灿烂的烟花呼啸飞向夜空,他摘下耳机,又重新戴回去,正听到耳机传来熟悉的忍着笑意的问候:“喜欢吗,沿海这边的烟花,也很漂亮。送给……两个宝贝。” 沈斯言瞪大眼睛,录制好的视频不知何时被调成了通话模式,那边微笑着说:“不出去看看吗,很漂亮呢。” 小家伙不知何时已经被墨曜抱出去,正在外头看烟花,激动得嗷嗷叫,沈斯言捧着电脑直奔古堡的天文台,他站在这座小岛最高的地方,吹着凌晨清凉的风,看到了对岸不断炸开的烟火,绚烂而永恒。 墨蓝色的夜空下了一场烟花雨,巨大的五彩树散落星星点点金光,无人机在空中排列组合成两只相握着的戴着银色对戒的手,缓缓拉开一道横幅,变幻出“祝小宝四岁生日快乐(烟花)”的图案。 沈斯言的视线有些模糊,风吹过脸颊冰冰凉凉的,还有点干巴,他们在盛大烟火里共享一片绚烂天空。 “我爱你。” 耳机里的声音有些失真,梦幻一般,3D环绕脑海里:“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