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界葬魔人》
1. 僵尸王01
这老天爷怕不是个煞笔。
这是慕幸知道自己穿越到异世界后的第一个想法,因为在这里她就是个纯纯废物啊!
她一个大四毕业在即的历史学专业女大学生,投了上千份简历,都没找到工作。
有什么比文科大学生更没用的吗?那一定是沾了历史的文科女大学生。
于是昨晚睡前,她向老天爷祈求,“能不能送她一份铁饭碗又高薪的工作,她愿意——”
她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拿什么下的赌注。
原主也叫慕幸,这是什么该死的缘分。
刚睁眼的那一瞬间,看到风尘仆仆的茅草屋,她以为传到了古代,脑海里翻涌起了自己曾经看过的一些小说。
女主角们无一不是用自己的对历史的熟悉,跟皇帝、太子、王爷们谈恋爱,不是,是搞事业,甚至当上了叱诧风云的女帝。
现在是幻想时间,一向喜欢赖床的慕幸沉浸在自己的颅内高潮中无法自拔。
她甚至忘了,一般穿越,不都先看原主记忆的吗?得意忘形之后,她闭上眼睛开始回忆。
啊!一片空白!姓名叫慕幸,是这个大脑唯一的东西!啊!怎么能有比我还白痴的人啊!原来是我自己,那没事啦!
“慕幸!快起!天黑了,该出动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说话的男人喜悦之情难以压抑。
来不及仔细思考,慕幸随便穿好衣服。不对!哪个朝代的衣服长这个样子啊?
“战甲?不是,就是像小说里,什么奇幻电影里才有的服饰。”搜寻半天房间的箱子里只有这一身衣服,可惜没有镜子,要不然慕幸还能看一下自己。
她有些胆怯的走出了茅草屋。
“吓我一跳!就是什么贫穷落后的古代农村吧!”慕幸自我安慰道,这就是个普通村子,到处都是茅草房,没有任何特别的。“不过,看来,原主的生活条件不怎么样嘛。”
不对,整个村静的出奇,村子里听不到任何活物的声音,没有鸡鸣犬吠,没有孩子的嬉闹,甚至没有寻常的风声。
不少的房屋已经有些倒斜,许多门窗有被从外面暴力砸开的痕迹,留下破洞和碎屑,这里根本不是有人居住的地方。
最要紧的是慕幸闻到了一股浓重、甜腻的恶臭,那是血液干涸后的铁锈味与尸体腐烂混合的味道,她从小就对这一股含着铁锈的气味非常敏感。
“你这丫头,今天怎么这么磨磨蹭蹭的啊!让师父等了你这么久!”说话的男人叫狄刀,自称为慕幸的师父,对着慕幸的头就是一拳。
中年男人的模样,他旁边还站着四个和慕幸年龄看起来差不多的年轻人,三男一女,每个都提着煤油灯。
中世纪?
慕幸看了一眼几人的相貌,就咽了口水,绝对称得上是男帅女靓,各有各的风格,在21世纪,可以当爱豆出道的水平,看来新同事相貌顶端。
顿时,慕幸心里翻涌起来,自己岂不会也成大美女了吧。
“差不多该走了,根据线报僵尸那群家伙就是夜半时分出现。这次赏金高,任务也难,大家注意安全!”狄刀说道。
“赏金?我们是赏金猎人?”慕幸顺口问出了这句话。
“怎么,一晚上睡傻啦?”狄刀瞪了慕幸一眼。
“现在是公元哪一年,不是,现在是什么朝代?谁是皇帝?不是,谁是国王?”慕幸嘴里突然冒出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话,她自认为自己中国史学的不错的,这一定是国外,但是说的好像是中文。
“真傻啦!那就可以拉到黑市,抽血卖器官搞个好价钱咯!还可以找个蛊师卖给他当活蛊。或者一会儿可以直接喂僵尸王。”狄刀对着慕幸的头猛敲了一下,顿时红肿起来,他的劲怎么能这么大。
“没有没有!没傻!”慕幸深吸了一口气,抱着自己的脑袋,赏金猎人?黑市?蛊师?僵尸?这不会是什么异世大陆吧?
“师父!您继续说案子!什么叫僵尸王啊?不过师父您真厉害,能接到这么大的单子,我真佩服您!”你要是以为慕幸没找到工作是因为读书读傻了,那可没有,她是个狗腿子!虽然她并不想承认这一点。
慕幸一直喜欢看杂书,僵尸王不就是将臣吗?当然也有可能是其他东西。
“唉,”狄刀叹了口气,“这是个五星级的案子,第一批出动清剿的净庭人已经全军覆没了。这事才落到我们这些赏金猎人手上。”
原来一个月前,有一个原本普通的农民,以种地为生,一夜突然醒来,就自称僵尸王,把全村人都杀了,逃上了黑山,建立了自己的堡垒。
除了途游村,周围的其他村落也没能幸免,出现了一批怪异的干尸。
“他的手段极其怪异凶狠,能靠咬食,繁衍同类。他本人和其他僵尸身体呈紫绿色,在此之前,我们还从未见过这种东西。太奇怪了,我干活多年,也没听说过这种生物或者能力。”狄刀闷闷不乐的说。
啊?他们难道没听说过僵尸这个概念吗?异世界出现的第一只僵尸就这么碰上了,不会是什么人养的蛊搞的鬼吧?
她现在可以勉强相信异世界的存在,但不相信有僵尸啊!
“这次的单是在猎人工会拿的,除了我们,今晚可能还会有几波其他疯子出现。一晚就击败僵尸王是不可能的,今晚主要是收集信息,最好能抓个被他繁衍的村民。明白吗?”
“明白!明白!”慕幸大声回应着,领导说话,肯定要回答的呀,要不领导多尴尬!可是为啥那四个都面无表情,嘴都不长,没前途的四个玩意!
可自己现在去不就是送死吗?连自己会干嘛都不知道。
“师父,我突然头疼,能不能今晚你们先去!我在这儿接应!”慕幸摸起了自己的头,表露出狰狞的神色。
“慕幸,你想赚钱,我才带你来的。这世道,有什么工作比赏金猎人更稳定,赚的更多!今晚主要是带你们历练,你必须去!”狄刀冲慕幸嚷嚷道,看来不满意她装病的表现,“赏金可是百万黄金!”
慕幸心里想,难不成昨晚祈祷的老天爷,名字叫狄刀?赏金猎人这行当不就是有命挣,没命花!
“那你留在这吧!这荒郊野岭的除了我们这一户住人。别的可能都住的是僵尸哦!小心变成鬼!都没人来救你!”穿着一身黑衣的一个男人扮着鬼脸说。
“真的,慕幸!这次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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孜他没骗你!”美女姐姐拉过她的手,认真的对她说。
虽说刚刚已经看到了对方,但贴近的时候,慕幸还是被美了一跳,怎么会有人近看比远看还美。
“你们带了些什么东西,去打架啊?”慕幸咽了口水。
“我们每个人都有能力,需要带什么啊!”美女姐姐回答道。
法术?“嘛咪嘛咪哄!”慕幸小声嘟囔,却无事发生。
心想他们应该很厉害吧,这么自信。在我们的世界,打僵尸要带糯米,大蒜,火,还有什么啊?
“煤油灯!”好歹有火,到时候遇见僵尸,人多,总比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强!
“你这是干什么?怕一会饿死里面吗?”狄孜看到慕幸怪异的装扮吐槽道。
“你口味还挺重的!”狄孜就是个嘴很毒的男人,长得相貌堂堂,周周正正的,开口就这。
慕幸没有回答,跟他是解释不清楚的。她刚刚冲进厨房,强忍着对老鼠的恐惧,从米缸里,抓了一把大米,放进包里。拽了一条的大蒜,缠在腰上。
思绪之间,一座黑漆漆的高山挡在几人面前,那并非单纯的颜色,而是一种吞噬光线的、沉重无比的存在。
山体上布满了矿洞的入口,锈迹斑斑的铁轨从这些黑洞中延伸出来,如同僵死的血管,蜿蜒没入荒芜之中。
整座山寂静得可怕,没有鸟鸣,没有虫叫,只有风声穿过空洞的巷道和朽坏的设施时,发出呜咽般的尖啸。
“走!带好帽子!我们要下矿井了!”狄刀压低嗓音说到。
他迈进了破败的矿车,准备拉动摇杆下行。却听到了一阵咒骂。
“晦气!怎么就碰上你这么个老不死的!”一个头发花白,穿着正式的老男人对着狄刀骂道,他的背后还飘着一个帅气的灰斗篷,身后整整齐齐的站着五个人,三男两女,像士兵一般,比起来慕幸一行人,正经多了。
在强烈的反差下,慕幸觉得自己一行人有些像叫花子。
“灰斗篷!你们一群渣滓!真是冤家路窄,上次你们截我的货,赔了半年收入,没找你们算账,你倒说起我了。”狄刀不甘示弱,反击道。
“废物就是废物,完不成任务,还说别人有问题。”灰斗篷为首的人吐槽到。
“哼!去地下五层!这次的任务一定要赶在他们之前完成。”他对身后几人说道,是一种低沉的男声。灰斗篷一行人都带着面罩,看不清模样。
“呸!不要脸!我们先去地下三层,不和他们争。”狄刀咬牙切齿地说,朝着对方吐了口水,“哼,我大人有大量,不跟这些人计较。”狄刀不断说着,用力挥了挥没有衣摆的袖子挽尊。
坐上吱吱呀呀的矿车,生锈的接口,开裂的墙壁,让人不禁觉得,下一秒这座矿山就会崩塌。
地下静的出奇,除了几人的呼吸,就是慕幸快蹦出来的心跳声,矿洞不高,慕幸第一次感谢自己不足一米六的身高。不用像其他几人一般弯着腰走路。
每一下滴水声,脚步摩擦地面的声音,都会引起她的警觉。
行道又窄又黑,几人只能排成一列行走,慕幸手中的煤油灯照到了地上一角,“骷髅头!”
2. 僵尸王02
脚边的白骨将慕幸的心情降到了极点,她更真切的意识到自己到了一个恐怖的异世界,稍有不慎,自己就会变成一样的白骨。
前面的矿洞里传来“砰!铿!”的声音,一些碎石落到了六人的脚边。
慕幸此时发现,每人的右臂上有一个小徽章,上面写着“乌鸦粮”。通过这短短的三个字,她知道原来自己所在的赏金猎人组织叫“”乌鸦粮,就和那个“灰斗篷”是一样的,真不是一个好听吉利的名字。
六人都压低了脚步,前面很明显有一个活物,他的行动听起来粗笨无比。
慕幸迅速躲在了美女姐姐的身后,后边还有两人跟着,她觉得这是最安全的位置。
一股腐烂的气体传来,让这矿洞中本就不充足的氧气雪上加霜。
那种味道很难形容,狄刀掏出提前准备的口巾,大家一一系上。看来这个狄刀虽然说话难听,动作粗暴,但蛮心细的。
不断地靠近,区区一层布已经无法掩盖,那是慕幸闻过最窒息的味道,馊饭、臭袜子、化粪池,没有哪种味道能够和这个进行比较。
她已经开始尝试屏住呼吸,可是短短几秒就憋得面红耳赤,“要死了!”
慕幸想吐,却感觉肠胃空空,估计狄刀提前预计到了,六人连饭都没吃,只能干呕几下。
狄刀突然停下了脚步,用手在空中比划着,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前方。
他指了指剩下五人,一只手横着在上,一只手竖着在下,示意他们原地等待。
他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前方挪去,不知道怎样的信念感支撑着他,面对未知的危险能够依旧往前冲。
敲击声骤然停止,五个人都安静地期待狄刀大展神威。
却在狄刀没走几步路后,“砰!”的一声,一个巨大膨胀变形的绿色身体,扑向狄刀的方向,毫无防备的压在了他的身上。
谁也没想到这狭窄昏暗的矿洞里会有这样一只怪物,一把有些铁锈的镐子握在僵尸的手里,依旧坚持向前方敲动着。
怪物的头上有一个坏掉的矿灯,那这就是被僵尸王感染的村民。而村民被感染时,正在开矿。
哪怕变成僵尸了,他依旧重复着开矿的动作,不死不休在这里劳作,世上哪有比这更恶毒的诅咒。
之前的敲击声就是他发出的,六人此时身处只有一人宽的行道,每一个行道可能都有一个这样的僵尸。
“别看了,快把他绑起来,带回去研究一下。”狄刀支支吾吾的说出来,带着手套的手强硬的抵抗着这名矿工的留下哈喇子的嘴。
据说被咬到,就会变成一样的怪物,所以净庭的人来处理时,身上都绑了炸药,要是被感染了,就在弥留之际,引爆炸弹。
其实狄刀也带了这样东西,但他没告诉这五个孩子。
整座矿山的矿洞在净庭先前的行动里已经被炸坏了一半。
此情此景,让慕幸想起了游戏里的矿工僵尸。
狄孜和狄康掏出了两根粗绳,绕到了狄刀的前后。
慕幸紧紧的抱住美女姐姐结实的手臂,她不断地睁眼闭眼,来适应这如同幻觉版的情景。
“这种绳子怕不是不行吧?”狄刀的声音闷重得很,他不敢张嘴,生怕哈喇子流到不该去的地方,腹语的声音有几分幽默。
果不其然,第一次绑缚的普通绳子被矿工僵尸撑爆了。
绳索勒破了他的些许血肉,爆发出的汁水四溅,那是比厕所下水道还臭的的味道,黄绿色的浓浆。
溅射倒白骨上,瞬间变黑,看来这还具有极强的腐蚀性。
但僵尸身体恢复的速度超出几人的想象,刚被勒破的皮肤,瞬间就重新长好。
“你们不是有超能力快用啊!”慕幸情急之下喊了出来。
“真傻了!这地方这么小,但凡用了我们都被活埋在这里。这空间大小,只有丫头你能派上用场!”狄刀好不容易站了起来,被银色绳子约束的僵尸离他们三米远,看来这绳子坚硬的很,还算不错!
“喂!你们拿我的绳子就是干这个事情的吗?这拿回去洗也洗不干净了。这跟绳子我编了整整五天!”一个从头到尾从来没有说过话的男人说话了,原来他不是哑巴。
他留着一个寸头,是一个看起来很板正的男人,给人一种木木的感觉,像是永远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那种人。
“我,我……能干什么?师父你指示更明确一点,我有点听不懂。”慕幸此时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她已经被气味熏得神志不清,还看到一些蛆虫从那具布满苔藓的身体上爬出。她要是有什么能帮上忙的,绝对做。
“把他埋起来看看,你不是土系能力吗?”狄刀言语中满是不耐烦。
什么土系能力!自己看过的奇幻作品不少,但从没听说过哪个主角是土系异能,听着就很炮灰的感觉。
印象里唯一有点关系的,就是《洛洛历险记》力霸天的极地沙尘暴。
作品里的主角一般都有比较酷炫的能力吧?
想什么呢?啊?慕幸?中二作品看多了,以为自己是异世界救世主呢?苟活着就不错啦!
“我当然知道啦,不是没见过这种场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嘛。”她话说完,迟迟也没等来狄刀的命令。
“埋!”慕幸强装镇定,对着矿工僵尸的方向发号施令,结果无事发生。
难道自己穿越后,连原主的能力都丧失啦?
明明电视上看得都是一说,然后就开始了。
“你要喊对招式名称才会有用啊,埋什么埋!”狄刀挥舞着手又准备敲击慕幸的头,他忽然想起手套上沾满了污渍,悬在了半空。
“我……我……知道了!极地沙尘暴!”慕幸闭上了眼睛,这是她所知的唯一土系招数吧,好像也不太算,人家明明是机甲车。
她此时好尴尬,脑海里想起什么就说什么吧!一阵胡乱的声响之后,慕幸被一个石块击中,睁开了眼睛。
所有人脸上都蒙了一层沙,像是雕塑,那个长着大嘴的矿工僵尸,嘴里含着满满的土。
四周的墙壁上,不少的石头开始松懈。
“你疯啦!快走!使得什么破招数!这条行道怕是要塌了。”狄刀喊着,也顾不上让这几个小杂粹发挥本事了。他的手在空中飞舞,瞬间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就绑好了。
流着哈喇子的僵尸手脚都被束缚起来,绑的活像一只大螃蟹。
慕幸听到这话,转头就往外面跑。
“你也拿一根牵引绳。这么重的东西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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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帮忙拉一下!”狄孜冲她的身影抱怨道。
“哦!好!”慕幸反手伸过去,就意识到一块跌落的巨石倒在了面前,完全封死了前行的路。
“这可怎么办?”慕幸扭头看向五人。煤油灯的光线越来越弱,这样空气稀薄的地方,人能支撑多久?
自己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慕幸心里念叨着,真是的!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厉害,胡乱喊了一通就要塌了一个行道!
“让开!你这丫头!什么时候能让人放心。”狄刀推开慌乱的几人,站到了倒塌的门前,他的嘴里鼓满了气体。
呼出!
所有的“煤油灯”都熄灭了,一片漆黑的矿洞中了无颜色。只有矿工僵尸不安分的扑腾声在耳边盘旋。
“砰!”的一声巨响,挡在门口的石块被吹了出去,从这一处行道到了其他的地方,能隐隐看见矿井上面露出了些许星光。
“这是什么能力?”慕幸忽地想到这不会就是《功夫》里看过的“哈马功”吧。
虽然使用的不雅观,但狄刀的形象忽的在慕幸的心中得到了空前加强,真是一个靠谱的人。
“你第一次见师父用风系能力好奇,这都第几次了,还问?”狄孜冲着慕幸叨叨。
慕幸并没有理睬他,只是对着狄刀说了句“师傅真厉害!”
“该走了,那矿车怕是不能坐了。估计这块很快就会坍塌。那些僵人也算是解脱了,入土为安!”狄刀说着,对着塌陷的矿洞拜了一拜,剩下五人跟着,也鞠了一躬。
“哎,你们这群混球,在上面干了什么事!矿车怎么就断了!”灰斗篷首领的声音在几人脚下的位置传来,感觉对方气的直跺脚。
狄刀俯下身,看着蚂蚁大小的几个人,“嘿嘿”笑了几下,“你们好啊!”他甚至还挥了挥手。
“强风吹拂!”他嘴里念叨着,在风力的席卷下,几人身边石块开始松动,纷纷往下落。
“唉!唉!唉!干嘛呢!”孟逊叫唤着,下面的人连忙换位置,以求安全。
慕幸算是明白了什么叫落井下石,第一瞬间她还以为狄刀是个老好人不得救人,面对仇人使绊子才是对的!
“你这老不死的,你们给我等着!”灰斗篷首领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
“师父你这是?”狄康问道。
“让他们晚点上来,不想和这帮东西打照面。”狄刀要是不说,慕幸还看不出来原来这是个老社恐。毕竟这点落石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
“醒了!”慕幸睁开惺忪的睡眼,环顾了下四周战损风的房子。那狄刀还真是个老骗子,说什么当赏金猎人挣钱,昨晚回来,狄刀说这就是他们的宅院,谁家宅院里面就六个茅草屋啊?
简直就是“活着”而已,一点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睡觉的地方就是茅草搭的床,也就比慕幸看电视剧里囚犯睡得地方好一点,没有吱吱吱。睡了一晚感觉浑身都酸痛的很。
“快来吃饭啦!”狄刀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慕幸平时是要赖床的,但是吃饭可就不一样了。
顺着他声音的方向,慕幸打开了院子的一个侧门,“这都什么啊!”
她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或者说吓呆了。
3. 僵尸王03
雕梁画栋,富丽堂皇,阴森怪异,不伦不类?几个词语从慕幸脑子里一股脑冒出。
眼前总共就两面墙,一面是江南式风格的黑瓦白墙,另一面却是栅栏上盘绕着玫瑰荆棘。她从来没想到,还能有这种搭配。
但和后院比起来,最起码是富庶人家的配置。但不是我国古代的模样吧?慕幸对西方国家略有了解,这也不是欧洲啊!
房檐上雕着蜥蜴、九头蛇、骷髅头、蝙蝠纹,还有几个她叫不上名的动物。
硕大的耳朵?暴突的眼珠?细长的身体?这是什么鬼啊!最中间的动物让慕幸觉得丑极了。
再仔细看!假山石?写实主义的绘画?中西融合?有一种时空混乱的美感。
此时眼前混乱的场景,不足以掩盖食物的芳香。一大桌可口的食物摆在了慕幸的眼前。
“烤鸡!清真鱼!还有香喷喷的大米饭!”这是唯三认识的,中间的大菜是一个长八条腿的鱼!另一边还有白色的蠕虫菜,和蓝紫色的蛋羹。
慕幸的肚子开始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看来这地方伙食还不错,吃饭嘛,自然是吃自己认识的东西。慕幸坐到了唯三美食的旁边,不然吃饭的时候,老站起来,似乎不大体面。
她摆好了用餐的姿势,过来的十五个小时都滴水未进了。但规矩她还是懂得,要让师父动筷子先吃了,她们才能吃。
“老规矩,先说一下昨晚的的单子,再吃饭!”狄刀坐在桌前说到。
说实在的,虽然狄刀昨晚洗了很久的澡,但身上还是散发出一些让人作呕的味道。慕幸尽可能地挑了一个远一点的位置,吃饭的热情顿时降到了冰点。
“那个家伙被我关在了第五间茅草屋里。我已经封死了门窗,等会吃完饭,就去看看,据说中午的时候,这些僵人的能力最弱。”
狄刀不说还好,他这一说,慕幸又完全的回忆起昨晚那令人恶心的味道和那些腐烂的虫子。仿佛一瞬间,桌子上的这些美味就开始变异,成了各种恶心的食物。
炒的豆芽菜像是会蠕动的虫,还散发出奇异的味道。几人移动的碗筷,在慕幸手里变得缓慢无比。
“快吃啊!八爪虫,你最喜欢的!”狄孜说道,还不忘给慕幸夹一块,他不知道慕幸是故意坐的离那道菜这么远的。
“哦!”慕幸强忍着恐惧,夹了一块发蓝的肉,经过几秒的思想斗争,还是放到嘴巴里。味道还不错,像是鸡肉和蛙肉的一种混合物,看来人类的味蕾是相通的。
既然一会要干活,就少吃点吧,免得吐了。可她是个吃货啊,控制食量是不可能的,面前的烧鸡差不多是她一个人吃完的。
她摸了摸浑圆的肚子,心想,哎呀,快一天了,就吃了这点东西,一点都不多。
“师父!您先进!”慕幸在门口站着,不知道怎么走的,自己就到了最前排。里面关着的就是昨晚抓的怪物。
就在进门前,“啊!”慕幸顺势倒下了地上,“师父,徒儿头疼的厉害。可能没睡好!需要歇一会。”她也不顾不上形象了,就穿着衣服开始在土地上表演孙悟空被念紧箍咒的样子,左右打滚,弄了一身灰。
“吓一吓就不痛了哈!”狄刀完全没在意,拖着她的身体进入了那座其貌不扬的小屋子,从外边看和几人睡的小屋一样。
黑漆漆的一片。狄刀嚓了一根火柴,点亮了屋中的灯,摇曳的火光不光映射出昨晚抓的矿工的身体,还有许多冰冷的反光。本能的让人感到恐惧。
这座屋子没有窗户,挖了地下室,比别的屋子都要更深一下。配上旁边泛着蓝光的刀枪棍棒,俨然一座刑讯逼供室。
狼牙棒,长满尖刺的椅子,看起来异常锋利的小刀,看起来黏糊的皮鞭,还有数十种慕幸根本不认识的东西。根据形状,再加上对人体的充分认识,她大概能想到这些刑具是做什么的。
虽然僵尸的身体散发出剧烈的臭味,但依旧掩盖不了人血的味道。这里一定发生了不少的严刑逼供事件。
慕幸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看来这个狄刀是个有手段的人,这里是否有冤魂,慕幸不得而知,但她知道,自己以后是要小心点了。
火光被狄刀拿在手上,逼近了僵尸的脸庞。
伴随着的是僵尸张开了自己的嘴巴,感觉变异后的嘴巴比原来的大了一倍。
它拼命地想要撕咬,是一只发疯的想进食的野兽。
“对不住啦!”狄刀操起了身旁的一把刀,刺入了它的心脏。
空气安静了几秒,却无视发生。僵尸并没有痛觉,也没有心跳,他保持着张大嘴的姿势,没为自己身上留下的浓稠液体而感到痛苦。
就狄刀收集的情报,大脑、脖颈和心脏都不能毙命,他之前还不完全相信。
目前唯一知道的就是炸药会把僵尸炸的四分五裂,从而杀死,但炸弹可谓是伤敌一千,自损一千。
“你们几个!拿起这些东西来试试!看看除了炸弹怎么能毙命!别一下搞死了!”狄刀面无表情的说着。
除了慕幸,其他几人已经拿起了房间内的东西,但明显没有狄刀这般决绝。毕竟僵人从外表来看也颇具人形,还是一个完全没伤害过自己的人。
慕幸咽了口水,看向一个狼牙棒,她用尽力气,拼命地想把这个拔出来。或者说找点事干不至于去僵尸身上找不痛快。
“别白费劲了!你个用土的,拿什么千斤武器,又不是大力王!”狄刀吐槽道。
“那——”慕幸刚开口。
“看我干啥!我也拿不动,摆件懂吗?吓唬人用的!”狄刀坐到了一旁的黑椅子上,抽起了烟斗,静静看着五人的表演。
短短几秒的时间,轻巧的武器都被拿完了,慕幸可不想拿把大刀,把僵尸搞成两半。
“他饿不饿啊!一晚上都没吃东西了!”慕幸注视着被绑在柱子上的僵尸,看久了就没有昨晚的那种恐惧。
她说着,从身上掏出了昨晚装的大蒜,当着几人的面,剥好,扔了一个她自认为完美的弧线。
进入到了僵尸的大嘴之中。空气都凝固了,没人想到慕幸会给僵尸吃调料。
慕幸不是十分清楚,自己毕竟不是什么僵尸爱好者。她只记得,《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僵尸不吃大蒜。
“啊——”怪异的叫声从僵尸的嘴里发出,他的表情开始抽搐,一只黑黢黢的虫从他嘴里出来,他青紫色的舌头弹出了那颗蒜。
“僵人不吃蒜!”一个男声说着,掏出小本本记下了这一点。
慕幸刚搞清楚,这个人是狄康,和狄刀还有狄孜是老乡,从小就跟着狄刀。要不是生在这个时代,慕幸觉得狄康应该是一个校园里人见人爱的学霸校草,长的清秀,为人又儒雅,给人一种博学的感觉。
慕幸又壮着胆,擦了根火柴,当火光在僵人四周移动时,他的身体拼命躲闪。可他无处可躲,火焰灼烧了他的皮肤,他发出了比第一次更加痛苦的叫声。
这场实验终止了,那声音不是鬼怪,就是人的声音。同类的哀嚎,引得慕幸熄灭了火柴。
她忽然在想,这僵尸是不是还有可能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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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不灭了他们,所有人都会死!”狄刀见状,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拿着火把径直烧了上去。
在牢房的后半场,慕幸只记得灼烧味,腐烂味,配合着狰狞到极致的吼叫。
“差不多了!都休息去吧!今晚上山!”狄刀打开了阴暗的大门,足以灼烧一切的阳光或许是僵人此时最渴望的东西。
慕幸顿时觉得自己成了私刑犯。
……
“我就要去救她!”一个男声传入慕幸刚闭塞的的耳朵中,中气十足。
“狄康,你疯了!我们是赏金猎人,又不是做慈善的,凭什么去救她?怎么!你让感情冲昏头脑啦。更何况,她杀人啦,怎么救?”后面这句话慕幸听得出来是狄刀的声音。
“师父!求您啦!您一定有办法!”
“嘭!”的一声,是膝盖撞地的声音。
慕幸快速从床上爬起来,被吵醒确实很不爽,但有热闹不看,谁傻子啊?
她去到了前庭,看到狄康跪在那,打的挺直的后背,跪的还蛮自豪的嘛!这小子!
没想到看起来高冷的夏侯葵也在旁边站着,本以为那样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孩子对八卦是没有兴趣的呢,看来其实不然。
“葵姐姐!这怎么啦?”慕幸轻声问夏侯葵,想要多获得一些信息。
“静儿出事了,你二师兄非要去救她!”
“哦!”静儿一听就是个女孩子的名字,看来这个女方大家都认识。
“他们认识蛮久了,我们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认识了。静儿姑娘是烟花柳巷的人,擅长奏乐,听说就在昨晚有人想强迫她,被静儿拿刀一下给捅死了!她真是厉害!”
夏侯葵的话信息量有些过大,什么异世界,还有这种封建糟粕的地方。这个静儿好厉害,还杀人了,这可怎么救啊?佩服和救人是两回事。
“他们两情相悦?”慕幸又进一步问道。
“没有!狄康和那姑娘刚认识没多久。”
这句话不是夏侯葵说的,而是狄孜说的。可能这是关键吧!狄康没认识多久就一见钟情?还要舍身相救?
“话说回来,你不是认识那个叫静儿的吗?”狄孜一脸狐疑的看着慕幸呆滞的表情。
看来不能再问了,再问下去要被发现端倪,
“啊!那怎么救人?”慕幸看狄刀的反应,杀人应该是重罪。虽然静儿是为了自卫,但对方有权有势。
“花钱,托关系!”狄孜耷拉着脸在一旁说到。还真是现实,钱和权到哪个世界都是硬通货。但看来这两样,赏金猎人是都没有。
“那我自己去!”狄康见半天狄刀都不松口,他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开门出去。
“你给我回来!”狄刀怒不可遏的吼道,声音震得房屋都抖了几抖。
狄孜上前伸出手要把他带回来,被一把甩开,两人僵持在了大门口。
“师哥!你不懂,我之前失去过小玲,我不能再失去静儿了!否则在这世上我该如何苟活下去。”狄康的表情和语气都接近苦苦哀求。
狄孜别开了脸,没有接话。师弟跟了他这么多年,肯定有感情,但是去牢房救人的事他还干不出来,更可况,他可是听话的乖徒弟。
“师父!人我是非救不可!再说了,我只是先去烟雨巷打探情况。”狄康满脸惊恐。
狄刀认识狄康也不是一两天了,他了解这个徒弟的脾气,一旦认定的事情,谁都改变不了。
“师父!我也想去!”这忽然冒出的一句话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4. 僵尸王04
慕幸站出来,伸出手,试探性的问道。
实话说慕幸想去看看那边的事情,了解下这边的律法和情况,要是真有办法救人,她也是愿意的,更何况可以逃避打僵尸。
“你……”
“你是个机灵人,天黑之前带他回来,明白吗,我们在家等你!”狄刀刚想拒绝,可转念一想,同意了。
身边带个人,或许狄康不敢太冒险,反而安全一点。
“要是日落时分,他还不回,你就一个人回来,不用管他了!”耶刀咆哮道,慕幸点了点头。
“那你们不去吗?”慕幸问道。
“人多不方便,容易让事情变味,你个头小,随机应变!”狄刀说。
“我答应会护她一辈子。回不来,你们不用管我!”狄康撂下这句话就离开了。慕幸赶紧随其后,她的首要目的是去打探情况,不是去帮忙救人。
“师兄,你等等我!”慕幸发现这人跑起来是真快!
狄康头也不回,只顾着往前跑,这一天慕幸明明没看到有任何人来通风报信,他是怎么知道静儿出事的。
出来后慕幸发现狄刀的房屋有些古怪,外面看起来和前院是一个水平,还有石狮和门柱,甚至还有一个牌匾,上面写着“乌鸦粮”三个赤字。
整个屋子像是落魄乡村中穷与富相结合的一个缝合怪。昨晚回来的匆忙,她没心情,也没力气仔细观察。
宅院所处村落的路上没有什么人,从外面看就全是废弃的房屋,像是荒村。大概是赏金猎人的聚集地,慕幸第一次感觉到了传说中的杀气,当然也有可能是没有水泥路,到处都是尘土飞扬的气息。
从荒村往外走,房屋依旧破烂,但穿着各色布衣的人开始增多。
“跟紧我!别乱看!”一路上,这是狄康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前面是一个黑市,过了才能到花市。”
狄康拽住了慕幸的手,他手心里全是汗,猛的一瞬慕幸想挣脱,这个人其实很陌生。还会去什么烟花柳巷,保不齐是个登徒浪子,万一把自己买了也不是不可能。
但此刻还是命要紧,抓住就抓住吧,自己也真是胆大,本以为会在热闹安全的地方,没想到是这般场景。
难道这整个世界都不安全吗?真是***,一些国粹从慕幸的脑海里飞过。别人穿越都是什么上帝视角,还有会帮忙的系统,哪有像她这样啥都不知道的啊!
虽然视野里的人变多了,却寂静的蹊跷,行人都是步履匆匆,没有人开口说话。
慕幸观察发现这边人的都搭着一身黑布,遮盖起身体,但难掩骨瘦的体型。
人群变得熙攘,两人只好缓慢前进。
一个人往慕幸的身上伸出了干枯的手,挡住了前行的路,另一只手握着破碎的石碗,慕幸见状,从身上摸了两下。
“不好意思!”她颤抖的身体连忙弯腰去捡取刚被惊吓掉落的铜钱,与那些人对视的瞬间,她的眼睛恍惚起,不敢看有些人空落落的眼眶和皮肤里即将突出的血肉。
“哐当!”铜币落入石碗的瞬间,一个全是腐疮的手臂扒上了她的身体。
“我没了!我身上没钱了!”慕幸往后一退,不自觉的贴近了狄康的身体。她只敢轻轻的看一眼那些人身后的巷子,曲折幽深,透露出血腥的味道。
她不由加快了步伐,往前方迈去。
“那些人,都是——”慕幸大喘了口气,心率逐渐平稳。
“灾民,难民,我们昨日去的途游村,没被僵人感染的村民可能就在这附近流浪。你之前不也是吗?”狄康随声回应,原来这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怪不得原主当赏金猎人,看来并没有什么更好的出路。
渐渐人声开始喧闹,一些摆摊的小商贩盘腿坐的路边叫卖。
“上好的符咒!快来看看啊!”
“无坚不摧的宝剑,错过了可就没有啦!”
“葱油饼!新鲜出炉的葱油饼!”
……
这些热闹的喧嚣,让慕幸焦灼的心情些微好了些,原来自己之前是难民?那看来是除了狄刀这里无家可归了。
“到了,我们到了!”狄康的步伐快了起来,慕幸差点赶不上。
慕幸怀揣着心思,看了一眼大院,三个大字醒目得很,“烟雨巷”,可真是够直白的名字。
这栋建筑怪得很,明明用的是黄木,配上黄昏应该是温暖的颜色,却偏偏后半截用的是黑色的砖砌,截然不同两种风格的建筑融为一体,让人觉得难受。
“林娘,静儿已经被带走了吗?”两人闯进了这座院落,正厅里竟然只有一个人,狄康冲穿着红衣的女人喊道。
“来人,把他给我赶出去!什么贱民都来我这。”林娘面无表情的冲着狄康喊到,这林娘应该就是老鸨,看样子快三十岁,身姿丰硕。
“钱!”狄康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银块,看来贵金属在哪都是硬通货。
下一秒林娘的表情就变了,“我们来西厢房说,有些事我没让别的人知道。这不是事情一出,我就让姑娘们去后院歇着了,过两天,再接客。”
几人坐定后,“今早清晨我处理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事不体面,容易败坏其他姑娘的名声,这事不能传了。”林娘的语气中充满无奈。
“静儿已经被带走了,你给她攒的赎身钱也不用攒了,她明天午时就问斩!是有些命苦了!真是念你有点情意,才告诉你这些的。”林娘一边说一边翻弄着自己涂的鲜红的指甲。
“昨日我有事,睡得晚。今早静儿用铜翎给我传的消息,我听到已经午时了。你知道她在哪个牢房吗?我想见她最后一面。”狄康说。
“铜翎那么贵,你买的是最低阶的吧。我知道静儿也买了那东西,可低阶铜翎只能有一个通话人,她竟然选择了你!真是可笑!你能有什么本事保她?”说着,林娘晃起了手上的扇子,轻笑起来,一只带着翡翠镯子的手伸出。
又一块银子落在了林娘的玉手上。
“西城监狱!不是你现在就要去吗?”慕幸慌忙问道,拦住他前行的路,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泛红。
“你一个人肯定是送死,死的人有钱有身份,静儿肯定被关在深牢,他们肯定觉得静儿是因为跟你私定终身才杀人的,见你就会把你杀了,你跟我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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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和师父商量一下,行吗?”慕幸说。
“你不懂!”狄康低着头,慕幸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不是哭了,他完全不理会劝阻。
再次抬头,慕幸只见狄康猩红的眼睛,他的身影朝着西边的方向奔去。
慕幸高喊,“喂!”他没有回头。
“什么!他去牢房救人啦?”慕幸回来时,狄刀就在门前踱步,看来他还是关心这个徒弟的。
“不对!他说是去见她最后一面!”慕幸连忙找补,空气瞬间凝固了几秒。
“收拾一下,去西城牢房!”狄刀一声令下,慕幸见几个人都进入了自己的房间开始准备。
“不是?”慕幸话音刚落,眼前已了无踪影,她也只好回去了。
我的天啊!刚从僵尸那边讨条命,这就要去截囚,什么疯子。不行,我得找个理由在这赖一晚上。
“慕幸,收拾好了吗?用铜翎给你朋友通个信。”狄刀站在门口说道。
“好好好!咳咳咳!”慕幸随口应着,随身携带的东西,她都找遍了,根本没有什么铜翎啊。
翻了半天发现被子下面有一个小包袱,里面还有一个包袱,怎么这原主搞包袱套娃。
慕幸还没通信。“老天爷,我再信你一次,一要是点儿好东西,”她专门调整了姿势,祈求道。
啊?这难道是放了一百年的馊米饭吗?这么干巴?奇怪的是这些米饭硬的像木板,像拼图一样可以拼凑一个她看不明白的图案。
一个土做的小泥人,还是个男的,相貌感觉还是有点英俊,还有一个会发光的铁疙瘩大概就是铜翎吧?
这个泥人怕不是那个铜翎的唯一通信人。联系什么,难道他是个狱警。
这不会是原主的相好吧?她不会是为了让这个男的飞黄腾达,来这儿出生入死赚钱吧?有比这更天崩的开局吗?
铜翎上的图案,从屋里的光线看,有些模糊。慕幸隐约能认出这是个男人,看起来和自己年龄相仿。
这是唯一的低阶铜翎,他是唯一的通信人。长得还和我一点都不像,真要命,这不会是我相好吧,我不认识啊!
“葵姐姐!你能给我倒杯水吗?”慕幸竭尽全力表现出虚弱的语气。
夏侯葵拿着一杯水进来,“慕幸!你怎么啦?出门前还好好的。”
“葵姐姐!我有点头晕,我们认识有半年吗?”慕幸根据现有的信息推测,她们认识应该比狄刀要早,但也不会太久。
“怎么,不舒服吗?我们是在净庭选拔上认识的。就是三个月前吧,我们没通过考试。当时你和我还不熟。你老是和一个同乡的男生一起,他就是狄刀让你联系的人啊!联系不上吗?”夏侯葵关切地看着慕幸。
“我记得!我们来这多久啊?”慕幸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同乡,男人,净庭,哦,原来他是个警察,那我们算是半个同行。
“没考上我们就来当赏金猎人了,差不多有两个月……”夏侯葵一字一眼的说着,没觉得慕幸问的有什么不妥,她伸出手摸了摸慕幸的头,有点热。
“你不会被灾民传染了热病吧?”夏侯葵的神色突然变得紧张。
5. 僵尸王05
“没有没有!只是有点紧张!”慕幸心里掠过一阵恐慌,古代医疗条件不发达,这可是绝症,可不能乱承认。
“葵姐姐,你来当赏金猎人,就是为了赚钱吗?”慕幸问道,以慕幸的观察,夏侯葵的穿着打扮都是上称,而且长得相当贵气,那势必是大量的金钱才能养出来。
她完全不像缺钱的样子,更何况,赏金猎人这职业,危险性那么大。
夏侯葵的表情,忽的闪过一阵不自然,“不然呢?”她瞪着一双深褐色的眼睛,真诚又无辜,扑闪着看向慕幸。
“慕幸,你说了吗?你那个朋友在西庭长手下工作!探探口风呢?”狄刀有些不耐烦了。
“说了!说了!”慕幸随口应答道。怎么自己也有个人尽皆知的老相好。她摆弄了半天铜翎,发现是个可以发送短信的东西。
“明日午时有人问斩,我想问问囚犯的关押情况。”慕幸不敢多说,生怕漏嘴了,她还是署了个名,说不定对方联系人很多呢。
“走吧!”狄刀的脸色凝重。
“师父!我今天下午出门沾染了些风寒!现在头晕的很!能不能今晚休养一下。”
“你必须去!那个小子只认你!”狄刀说道,“没事的,事成了,我给你一个丹药,治百病!你先把这个吃了。”狄刀说完掰开慕幸的嘴,就把一颗药丸塞了进去。
好苦,慕幸心里念叨着,那个药不会对身体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吧,看来以后不能在这装病了,万一被喂什么很奇怪的药。
“那个男的不过一个刚去的新人,能有什么本事!”狄孜吐槽道。
“你这就说错了,那小子很有潜力的!”狄刀对那个男人评价还不错。
“那今晚?”慕幸问道,她实在不想打僵尸,让她打僵尸和劫囚二选一的话,她选劫囚。
“救你二师兄要紧,他没有能力!他不能出事!我们都去!”狄刀看起来心急如焚,带着家伙什就要走。
路上,慕幸一直在想,狄刀说的那句话,他没有能力。原来这个世界是有普通人的是吗,就是没有超能力的人。那这个比例是多少,自己算不算是很厉害的那种,瞬间心情好了那么一点点,多少有点自保的能力。
“他回我消息了……”慕幸被吓了一条。
一块铜石头在不明朗的天色里,发出白光,是挺吓人的。最让人感到恐怖的是她收到的内容。
“我好想你!今晚西庭海边见!”
我的天啊!慕幸心里此时想到,咋了?还得出卖色相,这得是啥关系,能说这话!
“他没说时间啊?”慕幸用手指挡着上面的四个字,拿给另外四个人看,她真不想被人看到,此时脸都红了,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表白过呢,虽然这也不算表白。但我好想你这四个字多暧昧啊!
从模糊的映像看,他长得还不错,说不定……慕幸的大脑里冒出了几个粉红泡泡,她连忙把它们戳破,自己不来谈恋爱的,穿越恋爱脑的没一个好死的。
“他比你聪明,知道你在这,里程时间他都能算明白的,事成一半了。”狄刀说道。
靠!慕幸完全云里雾里,怎么就成了一半了,算了,当一个无情的赶路机器吧。她想应该不会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搞什么奇怪的事情。
“快到了!一会你去和他交涉一下。”狄刀用命令式的语气。
“好!”慕幸只好答应,整个人还愣愣的。
“慕幸,很感谢你!没想到你会愿意帮狄康。这次出来,算是他欠你一个人情。”狄刀突然变得柔和起来,拍着她的肩膀。“也不枉我之前对你这么好!”
慕幸瞬间懵了,咋?原来我可以拒绝的吗,等于说我是自由人。自己怎么傻了吧唧的,他让我干,我就干啊!
可都走到这了,算了大概是因为自己善良,虽然不了解静儿,更不认识她,但觉得她是个应该活下来的人。
现在可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远远的,慕幸就看到了那个号称西庭的建筑,黑漆漆的一个四方盒子,再远一些就是海边,在蓝色海洋的映衬下像漂浮的一座巨大的棺材。
入眼看到的正门,几个守卫穿着灰色盔甲,如同木偶一般没有任何的变动。
远远的北边,站着一个人,火红色的头发,在蓝色海洋背景的衬托下愈加明显。
狄刀几人站在身后,等着她先和对方交涉,慕幸的裤脚被海浪打湿,变得沉重,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印,一步一步,越来越明显。
“我……”慕幸想张的口,此时却说不出话。那个人叫什么她都不知道。
太尴尬了,她不知道怎么和对方说话。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去,原主和这个男人的感情,自己又该如何插手。
她甚至不敢抬头,看对方是不是已经转身,朝这边走过来。
我的天啊!为什么要难为一个牡丹!慕幸明明已经心里盘算了好多遍,见面了怎么说,可此刻就是张不开嘴。
“阿慕!”柔和的男声从头的上方传入到了慕幸的耳朵里。男人紧实富有弹性的胸膛贴出了她发红的面庞。
“我……”慕幸此时心里一片混乱,能听到他清晰的心跳声。“嘭!嘭!嘭!”多么有节奏而结实的心跳,他的双手环抱住她的身体,她无处安放的双手紧紧抓住了衣服,手心上全是汗。
怎么回事,就一秒钟的时间,他怎么就从海边过来了。瞬移?难道他的超能力是瞬移,这个能力确实蛮厉害的。
“没事你都不理我的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些委屈。慕幸忽而想起,那个铜翎上确实有好多条未读消息。但她今天才找到这么个东西,谁知道原主为啥之前没回复啊。
“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害怕你讨厌我。”他的唇侧对着慕幸的耳朵,轻柔的说着撒娇的话。
难道这是个痴汉,对原主爱而不得。慕幸缓缓抬起了头,她的眼睛对上了对方深情的眼眸。
“你也想我了吧?”
他的眼睛是深蓝色的,像海洋般荡漾着慕幸的心,实在是有些貌美,她看呆了。
他此时就像是塞壬,不用任何美妙的歌曲,就捕获了她的心,她的身体无法抗拒。
慕幸的心跳开始变快,她喜欢这张脸,说实在的,她大脑还在运转,知道自己来这不是谈恋爱的,这也不是什么乙游啊!可身体的一切仿佛不受控制!
她说不出话,只好怔怔的点了点头。
明明身后还站着那么多人!
他的头缓缓向下,对方的鼻息呼到了慕幸的脸上,潮湿的空气在这边升温。
他的嘴唇越来越近,慕幸慌乱的大脑一片宕机,这暧昧的氛围,这戳心的面庞,那酷炫的能力,慕幸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这可是她的初吻!
在海浪的敲击下,她只能选择闭上了眼睛。
“慕幸!我看到狄康了!快过来!”狄孜慌乱的叫喊把慕幸的神智拉了回来。
慕幸瞬间清醒,伸出双手抵到了对方有弹性的胸,她脸红的低下头,心里觉得这手感还不错。
“不对!不对!”慕幸小声念叨着,迅速摆脱了眼前这个男人的束缚。
“救人要紧!那么多人看着呢!这样多不好!”慕幸整理着头发,拉开两人的距离,把静儿的事全盘托出。
刚刚差点毁了别人姻缘,原主既然躲着他,自然有原因,太奇怪了,刚刚自己就想失智了一样,难道这人除了瞬移,还能蛊惑人心。
“狄康呢?”慕幸问话间,她感觉似乎有一阵风刮过,风大到把人都吹起来了。两人直接瞬移到了狄孜的身边。这下慕幸算是懂了,为啥事成一半了,他还能携带东西瞬移啊!
“刚刚过去个人影,我看起来像,就直接喊了,应该是看错了。”狄孜扣了扣头,却没表示出任何的歉意。
现在慕幸看清红发男人身上的铭牌,原来这个男的叫易希!他身上挂着个身份牌,写着副庭长!牌子泛着金光,看来如同狄刀说的那样,虽然他刚进去却很受重用。
“狄康已经被关押起来了,他没袭警,算是小罪。明日静儿的事儿解决了,你们花点钱他就能出去。”易希与刚刚与慕幸两人相对的表情完全不同,他此刻板着一张脸,甚至有些蔑视这帮人。
慕幸直觉他不喜欢乌鸦粮。
“今日你们把阿慕带来了,我自然不会再让她跟着你们走。你们的事我帮不了。她拜托你们调查的事我自会调查,就不劳你们费心了!”易希说着一把把慕幸拉了过去,一只胳膊紧紧的环抱着她。
这什么,异世界的霸道总裁?
“不是!我跟你不能在一起!不是!没名没分的!不是!今天不是说这个事的时候!”慕幸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没头没尾的。
“小子,我把慕幸当女儿一般对待,你今天别想带她走,更何况我知道的事情比你多!”狄刀一把把慕幸拽了过来,似乎对慕幸会站在他那边势在必得。
慕幸此时的大脑一片混沌,怎么一堆谜语人,能不能说点儿我能听懂的话?原主能不能今晚给我托个梦?我真是啥都搞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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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最近有棘手的案子吗?能保释人的那种?”狄刀的语气软了些。
“我就想,你怎么会平白无故来拜托我,这样的事,我可不会帮忙。靠和赏金猎人勾结往上爬的净庭人不少,但我不是,你们办事太没有底线!静儿的事你们别想了,她赶上了大案,要当实验品,没救了。”易希握着慕幸的手,就往反方向走。
“不是!”慕幸挣脱着,怎么这个男人的手劲这么大!
狄刀往前跑挡住了两人的路,“将臣的案子你是主力。我有信息跟你换!你很急着升职吧?你的能力庭长很看好,这个案子你要是能结了,西庭长的位置很快就是你的了!”
“更何况你们不缺这一个实验体,我知道将臣怕什么!西庭里关的有太多比她该早死的人,静儿她还小。”狄刀说这些话的时候显得温和极了,到目前为止,慕幸还搞不懂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阿慕,你在这等着我。狄刀你跟我走!”易希又抱了一下慕幸,和狄刀一起进了监狱。
看来这小子是个工作狂,一听到升职,“老婆”都不要了!慕幸暗地里吐槽道。
阴暗潮湿的西庭牢房里,狄刀看到密密麻麻的铁链,上面的暗红色,不知道是血还是铁锈。
这些链条如同触手一般从一个人的身体里延展而出,这些铁链直连着屋顶和地板,被束缚的男人像一个巨大的蜘蛛。
狄刀来的路上已经看到了,这些铁链连接着整座牢房,无论再高超的能力,一单被血骨链束缚,就无法发动,他之前还有幸体验过一段时间。
而眼前这个面色惨白,清瘦,缠满铁链的男人就是现在的西庭狱长,链条的最长延伸是五百米。
自从任职,他的后半生都被局限在这里,这是他的办公室,也是他的监狱,位于整个西庭的正中央,二楼的八号室。
“铛啷”的链条声响起,狱长几分钟前才得知消息,他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人来拜访,他调整着这身特制的办公服,维持着身份的体面。在唯一没有链条的一小方寸地方,贴着他的名片“燕丑”。
这对狄刀来说,实在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只是这人的长相和丑字完全不沾边。
“燕狱长,我有要事商量,还请您帮忙。”狄刀弯腰行礼。西庭这边的构造是一个庭长,一个狱长和两个副庭长,庭长不主理监狱的事情,看来易希那小子是打算越过庭长来处理静儿的事情。
“易希——给我打过——招招呼了,稍等——片刻——人马上就——送送过来。”燕丑结巴的声音完全在狄刀的意料之外。
“多谢燕狱长!”狄刀不敢怠慢,连忙谢礼。
两人在这样的空间里四目相对,总感觉燕丑想说些什么,却没开口。
“哐啷!哐啷!”的链条声急速响起,燕丑操纵链条,如同舞丝带一般流畅,这样的动作不知道他已经做了多少次。
“砰!”是物体撞击发出的声音,狄刀转身,看到身后链条缠绕的两人被拖了进来,看样子都昏了过去。
“他们——没事——”燕丑说了这么句话,往身后看不透的黑暗里缩去,他走路的姿势十分怪异,像是壁虎一般,紧贴着墙壁,手脚并用的。
“嗖!”一个纸片扔出完美的弧度,越过了燕丑的脸,径直插到了墙上。
“燕狱长,这是我的名片,总感觉您或许会有需要的时候。”狄刀追了上去,但燕丑没有回头。
狄刀老当益壮,拖着两个人的身体就往外面去。
“易希,这件事谢谢你了,明晚我们会作为你的部属,一同上山。有一事我想问问,你怎么说动狱长的?他那样的人想必无欲无求。”狄刀行走江湖,明白有些事不能问,但这事不清不楚的,心里不踏实。
“我给他许诺如果我当了庭长,就立马选下一任狱长,给他革职。血骨链的在连接时,经常有人丧命,问题不大。我暂时接不了慕幸了,照顾好她!”易希鲜红的头发消失在黑暗中,颜色像是许久未被擦除的陈年血迹。
慕幸几人在西庭外,坐在海边,扔石头打水漂。
原来那个不爱说话,长相板正的男人叫武昂,别的不说,他打水漂有一手,要是在现代,慕幸或许会建议他去看看自己是不是有自闭症。
“你们说那个红头发的易希是不是喜欢我?”慕幸酝酿了半天,憋出来这句话,有事就问,有话就说,是慕幸的性格。
“不然呢!当时在净庭选拔会上,他还给你求过婚呢。不知道你为什么拒绝了。”夏侯葵冷不丁接了这么一句。
6. 僵尸王06
慕幸站在光滑的石头上,一下没站稳,险些跌下去,连忙蹲下,抱成一个缩头乌龟的样子。
那个哥们可真够高调的,搞什么人前求婚,要是我知道这些,按理说,不应该躲个几公里远,慕幸心里暗想。
“我知道啊!我是说他现在是不是还喜欢我。”慕幸话说完,觉得自己是说的有些自恋了。
“看样子是!”狄孜今天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师父您回来啦!”慕幸连忙跑过去,逃避这个尴尬的话题。
“她是静儿?”慕幸看到狄刀背上的两个人,有些惊讶,狄康跟之前见到的是一模一样的,只是这静儿怎么会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个子不高,体型瘦弱,没有发育完全。
慕幸接过手来,喂了狄刀刚给的药丸。她看着她的小脸,心里五味杂陈,这就顶多是个初中生嘛,哪能是烟花柳巷里的姑娘。这真是个人吃人的世界,还好我糊里糊涂地来帮忙救人了。
“我——我没杀人——”静儿睁开了眼睛,圆圆的小脸,看起来却没几分童稚。
她迅速从慕幸的身边跑走,躲到了狄康的身后,“狄康哥哥,他们都是谁啊?”
“她们以后都是你的哥哥姐姐。”狄康用手摸着她的头,像是年长的哥哥看妹妹一般的眼神。
“那林娘会来抓我吗?”她的声音充满恐惧,“我不想回去,我害怕,我不想被一群怪叔叔又抱又摸的。我没想拿刀子捅他的,我没想到他怎么就死了。”
“不会了,”狄康俯下身来,摸了摸她的头,“静儿最棒了,这次哥哥接你出来,就再也不用回去了,但最近你不能出门哦。”狄康扯下衣服,裹住了她的脸。
“静儿可能暂时要和我们一起生活了,师父——”狄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和狄孜不一样,是十岁以后才被收养的。
虽然狄刀一直开玩笑说他是他的孩子,他总觉得是说说而已,没感觉有那么亲近,但这次事情发生,他的感觉不一样了。
“没事!就是明晚上山攻打将臣,我们成半正式工了,”狄刀开口笑道。
一日没见,这座矿山让人觉得更加阴森恐怖了,那种腐败的气味仅仅一天就翻了倍。密密麻麻的人群立在山脚下,拿枪,拿炮各式各样的武器五花八门。
“副庭长,您真要带那帮人一起上山?那乌鸦粮的名声可不好。”
“他们的老大,就那个狄刀,据说以前坐过牢。”
“他们可是贱民,你和他们合作的事传出去,对我们名声怕是不好。”
一群穿着盔甲的正式军七嘴八舌地向易希吐槽。
慕幸等人穿着就很随意了,虽然也是盔甲,但是形形色色,像是拼凑起来的。
“今晚,你们的任务是不让任何一个人下山,抓捕在黑山附近游荡的僵尸。
如果明日太阳升起前,我还没回来,你们就去找庭长汇报,明白吗?”易希没有理会手下们的理论,而是大声呵斥道。要是一切都按照道理运行,这个世界怕不是太美妙。
他是新人,却能快速升职,就是因为他的能力罕见,这是个强就有理的世界。
“明白!”手下们虽然心中有怨言,却只能服从。
慕幸知道要见他,一直悄悄地躲在夏侯葵地身后,这真是够尴尬的,她没那么大的心脏能见他还面不改色。
但让慕幸感到奇怪的是,这个易希没有像上次一样紧紧的粘着自己,她完全搞不懂那个男人在想什么,也搞不懂原主在他心目中到底是什么地位。
她不时会偷瞄几眼,这不会就是什么传说中的钓系美人,欲擒故纵的筹码吧。还是单纯的好面子,被拒绝求婚,昨日的亲吻也被拒绝了,不好意思吗?
这些话慕幸也就在心里想想,自己是说话直,可还是要脸的。
“还有!不要再让其他任何一组赏金猎人上山,明白吗?今晚是全面封锁状态。”临行前,易希又转身过来补充了一句。
“不是!易庭长,您这是什么意思?这单子是大家的。您要是自己上山就算了,怎么还带着乌鸦粮那帮人。”看来易希的听力不错,感觉到百米外,有一行人飞速穿梭而来。
为首的恰恰是前两天见到的灰斗篷的老大孟逊,他背后的人群嚷嚷,甚至还带了一个大炮,一切都势在必得。
“今晚夜半时分到明日正午是我向庭长特约的时间,他们都是我外聘的属下,如果您也愿意跟我上山,我不介意把半山腰处留给您守!”易希说完话,带着一行人上了黑山。
灰斗篷老大手里捏着的冷兵器硬生生变了样,“都原地等着,我不信他今晚能把事情处理完。说不定运气好,还能捡个白食!”
山上杂草丛生,只有一条不宽不窄的小道。明显的两条车轮痕迹,看来经常有矿工来山上开采运下山。
人群的出现,惊扰了栖息的乌鸦,“嘎!嘎!嘎!”的叫声,真是难听。
“据净庭统计,该村一共867名村民,目前逃亡二百多人,剩下应该都变成了僵人。前日矿井发生了坍塌事件,据统计,一共埋葬了165名矿工。
我们的爆破行动,杀了一百多僵人。我们净庭抓捕了二十具僵尸,其余你们这些赏金猎人有没有抓我就不清楚了。”易希凌厉的眼神转向了狄刀。
“总的来说,山上危险很大。现在接近夜半时分,正是低等僵人活跃的时间。在太阳升起之前,我们主要任务是减少对方的数量。日升到正午我们势必要抓捕僵尸王。”易希不愧是副庭长,说起话来,还真有点派头。
此行,净庭除了易希,还有一个男人,身上的铭牌是银色的,写着“作战部部长林江”。
一行人宛若除僵尸小队。
一个肤色泛绿,白目的僵尸在几人的身边的方向游荡。
“啊——啊——”他的双手径直向前,浑身褴褛,走路的姿势也奇怪。慕幸扭头看到,吓得连忙跑到了夏侯葵的身后。
这样子就和我在电视里看到的一样啊!只知道咬人的僵尸!
狄刀动作麻利,迅速将这个僵尸绑成了螃蟹,顺着矿车的路踢下了山。
“你怎么不用符!”林江有些不解。
“说不定这些人还有救!”狄刀顾不上多解释些什么,就跑去处理下一个僵尸!
“可他们不少人都曾杀过人!死了也不足惜!副庭长!我听您的指示!”林江满腔愤怒的向易希请教。
“我觉得狄刀说的有理,不威胁性命的,就按他的想法处理!”易希说道,手里正绑着死结。
......
慕幸在身后数着,看已经收复了多少具僵尸!一百二十五!算是给痛苦的工作,增添一点动力。
“怎么还有僵尸!”慕幸手里左一颗蒜,右一把糯米。还好她本身准头好,能精准命中每一个僵尸!来躲避!
慕幸在这座山上的每一刻都度秒如年,一方面祈祷着这天怎么还不亮,一方面心想天千万不要快亮啊!我不想打僵尸王!
狄康没有能力,差不多和慕幸是同样的装束,靠扔这两样东西来抵御僵尸近身。狄孜就跟在这两人身旁,他用风驱赶着,并趁一些僵尸不备,将其束缚!
直到今日,慕幸才知道,原来夏侯葵是用毒物的,当时夏侯葵对着僵尸扎针的时候,她以为是一种酷刑,或者她是一名神医,毕竟那样神仙姐姐的长相,多医者仁心。
当时的实验,只有一种血清毒对僵尸有影响。夏侯葵挥舞着银针,每击中一个僵尸,就能延缓她们的行动,为狄孜和武昂争取机会。
武昂不仅是一个道具小能手,体术也十分不错,虽然做不到像易希那样瞬移,但他的速度最快可达常人三倍,能和这些僵尸匹敌。
易希抬头看着天色,由黑蒙蒙的一片逐渐转为灰蒙蒙的一片。“时间差不多了,是时候上山了!”
“林江,狄刀和狄孜,我们四人上山,狄康你和其他人在山腰处继续围捕僵尸。”易希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慕幸。
感情不用我亲自上山打僵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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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不错,等着就等着,四个人一起等也还不错,慕幸心里想着。
“慕幸!你建一个土墙,用来防御,如果——”
“没有如果!打不过就跑啊!师父加油!师兄加油!红头发加油!那个林江你也加油!”慕幸打心眼里觉得这四个人应该很厉害,毕竟敢四个人上阵。易希是慕幸目前这个世界见到的唯一一个红头发,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三个字就这样脱口而出。
慕幸自然不可能对这个人有好感,她根本不认识这个叫易希的家伙。
他是很帅啦!但是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本以为自己会是大美女,却发现神奇的是自己现在的长相,不过是现实的优化版,是变好看了,但是没有多大的变化。她还是想回家,可是怎么回呢?
向老天爷许愿,画各种奇怪的魔法阵都无济于事。她也会想要不干脆什么也不做,就留在这里好了,可这个世界总给她一种过于孤独痛苦的感觉。
他们即将去的是一座黑漆漆的大山,这座山就是因为晚上看起来黑,才被叫做黑山,但白天也是浓郁的深色。
山顶的石屋外,僵尸王盘腿坐在地上吸收月亮精华闭目养神,回忆着近几日从手下哪里得来的信息。
他来到这个世界一个月零两天,他记得自己从上次苏醒算起,已经在土里埋葬了几百年,他这次睁开双眼,就看见破烂不堪的房屋装饰,另一侧的床边,一个哭泣的婴孩,还有一个重病在床的女人。
女人的手轻拍着婴儿的身体,相比于婴儿圆润的身体,女人的脸显得愈发苍白干瘦。
将臣的眼睛盯着对方,可对方已经病重到睁不开双眼。
“二狗,你醒啦!今晚下矿,小心些——”要不是将臣的耳朵好,人类的耳朵根本听不清这几声呢喃。
“嗯!”将臣没搞清状况,只是随意应了一声。
“你赚的钱,不要给我治病了,留给狗娃子吧——”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女人所有的力气。
将臣的獠牙刺入了她的脖颈,女人成了将臣第一个吸血的对象。他出村上了山,相比于人群茂盛的地方,他更喜欢植被繁茂的地方。
等他再一觉醒过来时,他发现整个村都成了僵尸村。
女人名叫白花,山下的人有她的杰作,也有被她所感染人的杰作,她也是第一个发现将臣山上栖息处的人。
白花作为唯一的一代僵尸,拥护将臣建了这个僵尸山,将臣将所有的一切都交由了白花处理。
白花不傻,她知道那个人早已不是自己的丈夫,虽然现在需要吸血为生,但自己确实脱离了病榻,拥有了健全的身体,在她眼里,这个人就是救世主。
白花的眼睛和狄刀捕获的僵尸瞳孔颜色不一样,是血红的颜色,并且还具有清晰的神智。
她每日都会抚摸自己的孩子,成为僵尸的那一刻,怀抱里的婴孩仿佛不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一团美味的食物。
白花锋利的长牙,刺入了婴儿的脖颈,新鲜美味的血液,让她重获新生。好在最后幸运,她克制住了些许,没有让孩子变成干尸。
半岁婴孩的模样,会笑会哭会吸食人血,一切和以往都没有什么不同。
可惜好景不长,净庭发现了途游村的怪异,开始对他们展开围捕。
但是人类根本不是僵人的对手,甚至不少净庭的将士都被转化为了对方的人,变得双目发白,只知道对着人类攻击吸血。
一次机缘巧合,净庭的士兵引爆了开矿的炸药,即使是僵尸也被炸的四分五裂,无法复原。
但这样消耗的战术终究不可取,只好将这件事情发布到猎人协会,那里有群不要命浑身鬼点子的人。
这段时间,山下传来的车马声就没有停歇过。以将臣的耳力,早就听到有四人即将到山顶。
“将臣!下面要来人了,我们该怎么办?整个山都给围困了,看来这次净庭是上真本事了。”白花所有重要的事情都会和将臣商量,虽然大多数的时候,将臣都沉默不语。
7. 僵尸王07
白花的策略就是把所有来的人都变成僵尸或者干尸。
“那我先去迎敌!”白花说完,还不忘抱一下将臣!
这次就和往常一样,将臣盘坐着一言未发,白花带着被自己感染的四个二代僵尸去迎战。
她还没品尝过炸药的威力,她习惯性的以为这次的四人是之前那样的敢死队,她要做的就是在炸药引爆之前杀死四人。
作为唯一的一代,她的速度无人能比。白花穿着白衣,虽然已为人母,但她的年龄并不大,才不过二十五岁。配上血红的眼睛,像是荒野里勾人的女鬼。
“再检查最后一遍,糯米,大蒜和符咒都准备好了。”易希说着,“狄刀!这些食物也就算了,你怎么画出这些东西的。”他很难不怀疑。
“前天晚上梦里,有一个穿着白袍的人来见我,说是用这样的符咒就能杀死僵尸。”狄刀说话的表情认真的很,根本不给易希进一步问的机会。
狄刀其实感觉到慕幸不对劲,但就现在而言,他不想给这个小子和慕幸深入接触的机会。
白花站在山包上看到了背着大包袱的三人,“你们如今都不贴身携带了吗?还带这么多,你们是想把整个黑山夷为平地吗?”说完狂笑起来,“所有想阻止我的人都会死!”白花血红的眼睛在不明朗的天色下,发出诡异的光。
“就是她,小心些,根据生还人员的口述,她的能力最强。”易希向后方退着,担心对方一个猛扑就过来。
“你竟然有意识!你为什么要杀了途游村的村民们?你从哪得到的能力!”狄刀一边注意着自己带上来的包袱,一边问女人,狄刀最好奇的就是这样靠吸血咬食繁衍同类的能力。
“我没杀她们,我给了所有人新生,都是你们这些目光短浅的鼠人,才害死了他们!你们都该死!”白花露出自己细长的獠牙,全身皮肤紧绷,这些话狠狠的激怒了她,朝着三人的方向狂奔过来。
身后四个黄眼睛的人跟着白花的身影往三人身边飞扑。他们就像是这山林之中的鬼魅!
一眨眼五人消失在了黑漆漆的密林之中,辗转腾挪的声音从四周传来,却不见踪影。
“强风吹拂!”狄刀嘴里念叨着。一股强风出现,从他的四周展开,有效延缓了白花五人移动的速度。
狄孜则利用强大的风力将准备好的糯米散播出去。
一整个袋子的白色糯米,在狄孜的强势鼓舞下,往四周散去,击中树叶,发出“哗哗”的响声,像是一场大雨在林间下。
“没有用!”易希闪回到两人面前,轻声说,“我看到糯米击中了五人,没有任何影响!狄刀!”
易希来之前已经在净庭抓的僵尸身上试过了糯米,确实有用,触碰到糯米的僵尸皮肤会溃烂,且无法复原,但抓的僵尸只有白目、青目和蓝目,还没见过这般黄目红目的。
看来瞳色和实力有很大的关系,之前完全没注意到这个事情。易希有些后悔自己向庭长立的军令状。
“符咒!给你!”林江利用一根树枝将符咒传给了易希。
这个林江据说经验丰富,近五次的围剿活动都有他参与。他有些奇怪,其他人对这种行动都避之不及,他却是唯一一个每次都自动请缨的。
他是木系法师,在这样的密林中,本事确实厉害,自然没有理由不让他来。
“天——光——降——临——僵——物——灭——除——”易希挥舞变幻着姿势,神神鬼鬼的,要不是见狄刀这样做过,他怎么也不会相信拿一张黄色符咒配合上这样怪异的念词,就可以杀死僵尸。
他快速移动着,寻找僵尸的身影,终于在最后一个字结束时,将咒符贴到了一个黄目的僵尸的身上。
这是一个男人,中年身形,健硕的脂包肌,是常年下矿练出来的,和易希比起来,他就像是一堵墙,结结实实的挡在了易希面前,“你们别想过去!”他说话的声音浑厚。
古黄的符咒正中男人的眉心,枯黄纸页上血红色如同虫尸一般的字迹,开始生长,啃食着男人的血肉,他开始腐烂,就像易希之前实验的那样!
男人伸手想要将头上奇怪的东西撕扯下来,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他的手根本靠近不了分毫!他逐渐使不出力气。
“啊——”男人发出痛苦的嚎叫!
众人离远了些,第一次对黄目僵尸用符咒,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效果。
“哈!”相比其他人的谨慎,林江的嘴角有些上扬。
“阿哥!”感受到亲人被灭的白花,顾不上躲藏,她从一旁飞扑过来,抱住阿哥开始溃烂的身体,往高处的密林转移。
男人的七窍开始流出血红的污水,“阿妹!带着阿妈们快跑!快跑!那黄符古怪的很!”他的嘴里流出血红的浓浆。双手伸出的手指抚摸着白花的脸,同时开始消散。
“不要!”白花眼角流出了血红的泪滴。她俯下身子,先是尝试用手将符咒拽下,可是她的手除了被烫出红疮,却根本撕不下来。
接着白花用她的獠牙一遍又一遍的刺穿对方的脖颈,可除了浓浆,这个生物的体内早已没有血了。
“阿哥,你说你会陪我一辈子的!明明我救了你一次的!上天都让你活下来的!”她的悲愤在整片森林里游荡。
可是阿哥此刻正是死于僵尸的身份,白花救不了他!
“照顾好小幺——”阿哥说完这句话,就在密林之中烟消云散。
“啊——”白花仰头发出让整座森林都战栗的咆哮声。
“你们给我偿命!”白花的皮肤开始变得粗糙如枯树一般,“给我死!”白花的怒吼,唤起一阵狂风,在林间呼啸,将所有的植被连根拔起。
纵然是易希的的速度,在这略显空旷的地方,此刻也显露无遗。
变身后的白花,速度明显比之前更快,易希拼命追赶,却根本无法将符咒贴到对方的身上。
林江配合易希,用树木的腾挪,来创造机会!
“你知道这些树长了上百年,有多不容易吗?禽兽就是禽兽!”林江对这些人恨得可谓咬牙切齿!
“啊!啊!啊!”
她身后的三人外表也变得和白花一般,铜绿色的皮肤,纤长的指甲和獠牙,像是长满鱼鳞的饕餮兽。
“那个用木头的,实在碍事!有他在,根本难以攻击!”一个女子冲着白花的耳朵说了些话,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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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了点头。
一把火从这个女人的口中呼出,不是常见的红火,而是湛蓝的颜色,鬼火。
最开始一棵被连根拔出的树木燃烧了起来,又一口火呼出,紧凑的树林瞬间陷入火海。
“疾风破!”狄刀冲着四人的方向怒吼,一阵强风在着火的密林中刮起。
虽然能延缓火势蔓延,但根本抑制不了火情。
“啊——”身旁的林江一口鲜血吐出,“周围的植被全部受损,我借用它们的能力,也会收到伤害。”易希连忙托付住他。
易希四人往下跑,此时这样的山火,只有慕幸的土系能力才可以浇灭。
“我试过,僵尸怕火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狄孜有些想不通,这些僵尸怎么在火光面前毫无畏惧,最夸张的是竟然有一个会用火的,给案子直接上了一个难度。
“估计是僵人还拥有生前人的能力,这途游村,是两种能力者的聚集地,分别是钢身和火术,不过具有异能的人,可是千里挑一。”狄刀喃喃道。
“根据目击报告,僵尸的瞳色分为红黄蓝青白,能力依次递减,看来追我们的这些僵尸不怕火,但没想到他们不顾低阶僵尸的死活。”易希说着,他要抓紧时间和火赛跑。
“慕幸!”
百无聊赖的慕幸正拿着树枝在地上戳洞,却不料下一秒,易希惊恐的脸搭配上被火熏黑的衣服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鬼呀!”慕幸不由得大叫起来,往后退,撞到了夏侯葵的身上。
她们一行人当然发现了山火,但在她的认知里,还以为是易希四人故意纵火,虽然慕幸不提倡这种行为,但是为了灭僵尸,她还是能接受。
“你怎么会在这?”慕幸说。
“一会和你解释,现在跟着我去灭火!”易希拉着慕幸的手不由分说。
“哦!”慕幸只当是僵尸已经除完了,带自己去处理事后现场的,要不这些百年古树全烧了,上头怪罪下来,易希可能吃不了,兜着走!
易希带着慕幸一秒到了火源地,眼前燥热的空气,和发展迅猛的火焰,呛得慕幸睁不开眼,也张不开嘴。
看来这蓝火的威力比红火足足要强上一倍。
慕幸往后退了几步,今天这消防员不当也得当了。
她故弄玄虚的摆了几个姿势,多个电视里看到引发魔力的手势在她的手上变化,所有的准备工作做好后。
“土!灭火!”依旧和她第一次用异能一样尴尬,无事发生,除了火已经蔓延到了她刚刚站立的地方。
狄刀和狄康也都在用风力往上吹,虽然火势会变猛,但是好歹延缓往山腰的速度!
“刚刚是热身!极地沙尘暴!”慕幸只好继续使用之前的那招了,这招会引发大量土的运行,从而起到灭火的效果。
霎时间,像龙卷风一般的尘暴从慕幸身边唤起,朝着山顶的方向进发。
从肉眼来看,火势小了一些,但作用不大。
“慕幸!用地涌千嶂啊!”易希在一旁焦急地说,“你是嫌麻烦还不够大吗?”
“哦!好!地——”慕幸的下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她被一双极度粗糙的手捂住了口鼻。
8. 僵尸王08
这个人正是白花,另外的三个僵尸也从火海边缘移动过来。
“小子!这是你心爱之人吧!她长得可真是可爱!我要让你也体会体会和至爱之人的生死离别!”她说话时整个人都在颤抖。
“你不知道!我们途游村历代以挖矿为生,几乎每天都会有壮丁被淹没在矿山之下。每天都可能会有亲人离开,这种感觉你没体会过吧!”她一边说,一边攒紧自己的手。
慕幸挣脱着,她想说他和她没关系的,她根本不认识他!但支支吾吾完全说不出来,只能把口水胡到对方的手上。
“你知道我变成僵尸有多幸运吗?我不光自己活了下来,还救下了在矿井下濒临死亡的阿哥,明明是上天对我们的恩赐,却成了你们讨伐我们的罪孽!你们都该死!”
“我不会给她变成僵尸的机会。”白花将全部力气集中在右手上,慕幸的脸越来越红,看来她要掐死慕幸!
“我不想死啊!救救我!”慕幸终于能开口说话了,她使劲的扑腾着,却也无济于事。
“小子!别意气用事!”狄刀对易希发出善意的提醒。
易希无声无息,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天——光——降——临——僵——物——灭——除——”
咒语如雷贯耳,易希身手敏捷,速度快到只有一片残影,他手持的黄符直扑白花的眉心,却正中另一个人。
一个白发的女僵尸推开白花,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击。
“不要!”白花嘶喊道,一把将慕幸扔了出去。她或许还有人性,她明明可以一瞬间掐死慕幸的。
白花哭喊着,踉跄扑过去,那声音撕裂了夜空,“阿妈——”
白花跪倒在地上,抱起女人逐渐僵硬的身体,“我们走!先回去!我去找将臣!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怀里的女人缓缓摇头,“傻孩子!我这么大年纪,是该去见你阿爸了——”
她吃力的抬起手,似乎想要再触碰一次女儿的脸,却在半途中突然垂落,“小花,听阿妈的话,找个安全的地方生活,不要再吸人血,好好照顾狗娃子,这些事有背天理——”
“阿妈——”白花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她拼命的收紧双臂,却什么都没留下,母亲的身体在白花的怀里逐渐溃烂消散,变成森林余烬中的星星点点,任手指再也无法抓住一点。
“走啊——”空荡荡的叫喊声在火海里被淹没,白花的手里只握住了一个黑色的碎屑。
母亲的话萦绕在她的耳边,吸血杀人,没有哪一个是她的本意,她只想好好的生活,怎么就这么难!她只想和家人一起好好活下来,为什么连这一点微光都要磨灭
最终白花站起身,眼神空洞如夜,带着仅存的两个人回山顶,一个是她邻居家的妹妹,一个是她的小姨。每一步都走在破碎的心上。
劫后余生的慕幸瘫倒在地上,刚被勒的脖颈此时还隐隐作痛,她的嗓音嘶哑,说不出话来。心跳异常迅速,真的会死在这里,不知道该感谢易希反应快,还是这个僵尸具有人类的感情。
从鬼门关过一回的经历她有了。
她看过一些这种类型的僵尸片,僵尸就是鬼怪的一种,不完全丧失心智,那句除僵尸的符咒就是从电视里面学的。
她当时把这些东西告诉狄刀,是为了表明自己有用,还是她以为这里僵尸就像是只会咬人的怪异机器,她想不明白。此时有些后悔,是不是不该干涉这个世界的因果。
“你没事的话,赶紧灭火!”易希甚至没有俯身来安慰慕幸,就说了这么一句没人情味的话,他往山顶看着。
狄孜从包里递给了她一杯水,搀扶着她起来。
慕幸只好点了点头。怪不得原主没答应这个叫易希的家伙的求婚,完全就是对人的态度能从零下一百度到零上一百度,身为人类,怎么可能喜欢一个变温动物。
她别过头,本想敷衍的感谢几句,却没想到就这样?
“地——涌——千——嶂——”慕幸的喉咙里渗出些许瘀血,磕磕绊绊的把四个字说出来。难道这个世界有点像《龙族》,就是说出来就有能力。
慕幸话落,从土中冒出来的石墙,不断反扑移动,完全掩盖了火焰的痕迹,待所有新鲜的土壤被翻出,这场火灾终于结束。
易希的手指突然触碰到了慕幸那勒出淤青的伤口。“这个药给你!上了山就是战士!顾好你自己!”
“哦——”慕幸点了点头,冰凉的药膏触碰到伤口确实舒服了些。
此时,山腰到山顶处的树木差不多全部被烧光,这场战争即将进入正面战场阶段,再无可躲藏的地方。
夏侯葵等人也从山腰处赶来,“现在事情进展的怎么样?”
“符咒有用,糯米可能只对白目僵尸有用......”狄孜仔细地说着今晚的见闻,一旁的狄康认真的做笔记记录。
“今晚继续吗?还是?林江伤的重吗?”慕幸此时回过神来,看天色,天就快亮了。
“继续,我怕过了今晚,以后就找不到这些僵尸了。”易希的语气坚定,慕幸能察觉到他此刻心情不好,他扭头看向了林江。
难不成因为升不了职,就板着一张脸,也不至于吧,打僵尸,命都不要了。
“山下的树木已经将能量传送给我!我可以继续参战!”林江擦干了嘴角的血迹。
“我和狄刀上山,狄孜,林江跟着你们打游击,别让任何一个僵尸下山。”易希说出了自己的规划,还没等众人发表自己对此的意见,他就带着狄刀瞬移上山了。
“副庭长!”林江冲着已经消失的幻影,不满道。
“我要上山!”看来这个林江有别的打算。
“将臣!”白花结束了变身,火速冲到了打坐的将臣身旁,“你救救你的子孙吧!”白花揽住了将臣的脖颈,就像是以往她对二狗子做的那样,她想从中获取一些慰藉。
这里原本是矿工夜班的休息处,此时被白花打理的像一个小小的行宫。她的孩子睡在一旁的摇篮里,呼吸均匀。这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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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说这两个僵尸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二的亲人了。
将臣睁开了眼睛,看面色惊恐的女人,今晚之前所有的所有战役,都是白花取胜。
“你想让我怎么帮?”明明是和之前二狗一样的音色,说出来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杀了上山的那帮人!杀了他们!带我们离开黑山!过无人知晓的生活!他们不知如何得到了杀死我们的方法。阿妈和阿哥都死了——”最后几个字从白花的口中说出,她还是哭了,本以为今晚的泪已经流干。
“她们都灰飞烟灭了,连尸骨都没有——”
“我和你一起应战,一起保护大家好不好?”白花说着,用手抚摸着将臣的脸,明明和二狗一模一样,怎么就变了个人呢?
将臣闭目若有所思,没有回应白花的话。
“啊——”怪异的叫声在屋外响起。
“救命!”屋外传来的一声声惨叫,引起了白花的注意。
白花出门看到,早已被阿妈感染的柳婶,竟然变回了人类,在她的眼前跌跌撞撞地狂奔。
人类对野兽的恐惧,让柳婶不断后退,苦苦哀求道,“老张!不要!不要咬我!求求你别过来!”
可青目的僵尸本就神智不清,再加上此时张叔已经是饥饿状态,眼睛里只有食物,他哪还有意识分别出这是他的老婆,他曾经心爱的女人。
“老张啊!不要啊!是我啊!你不认得我了吗?”柳婶的哭喊撕心裂肺,可人类的速度那跑得过僵尸。
眼看柳婶的脖颈将被张叔的獠牙刺入,即将变成白目僵尸。
“后退!”白花的喊声在所有感染的僵尸中,都具有威慑力。
张叔在听到声音后,整个身体猛地一颤,躲到了一旁的树后,僵硬而又发绿的身体忍不住的抖动。
柳婶看向白花血红的眼睛,全身发起了哆嗦,瘫软在了地上,她已经无路可退。
“啊——”凄惨的叫声过后。
白花擦了擦嘴角的血,进点食对今晚的战斗或许更有利呢,一双黄色的眼睛在她的身后被点亮。
白花回想起,当初柳婶和张叔是村里有名的模范夫妻,如今两人变成僵尸,一个痴一个傻,那还记得往日的情谊。
最初,出现完全痴傻的白目僵尸时,白花只觉得是这些人命不好,就像前半生的自己和阿爸。
后来她发现了缘由,可终究是没有回头路了。
“是不是我死了,所有僵尸都会变回人类。”白花冲进屋内,摇晃着将臣的身体问道。
“求求你回答我!”白花问。
“对!”将臣的语气像是一具没有情感的行尸走肉。
“你能不能答应我,如果我死了,把他们都变成僵尸,不要变成白目,不要不管他们好不好?他们有些人告诉我,当僵尸的一个月可比人类的十年都快活。对我来说,也是这样的。”
白花靠在将臣的身边,想到以后可能没机会了,她今晚一定要报仇,突然想给这个人讲讲自己以往的故事。
9. 僵尸王09
“我没见过我阿爸,从小就跟着阿妈和阿哥生活,听阿妈说,阿爸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在矿井中不慎跌落摔死了!但矿井老板跑路了,一分钱都没留给我们。
我阿妈一个人拉扯着我和阿哥,就靠在矿井附近捡煤块,她不敢下井,怕死在下面。
但其实阿妈捡的都是煤灰和煤渣渣,她每天回来都一身黑,身上唯一白的是她的头发。
你知道吗?阿哥十三岁就开始下井了,他一直让我瞒着阿妈,怕她心疼。每次用煤块换的馒头,阿妈都不舍得吃,都是我和阿哥的,阿妈就靠啃草和树皮为生。
还好村里人有时候帮扶一点,不过大家都过得穷啊,饥一顿,饱一顿的。
你之前老说,后悔没早点见到我,我十四岁就嫁人了,我听说城里面的女孩子都是二十多岁才结婚。我二十二岁嫁给你时,你说那是我最美的年纪。
我之前的丈夫老是打我骂我,说我是灾星,后来他下矿死了,我觉得我解脱了。
那几年我拼命下矿赚钱,就怕再嫁给一个恶鬼,可途游村的女人终要嫁人啊!
嫁给你以后,你竟然给我洗衣服做饭,我以为好日子终于来了,却不料生了狗娃子后,我得了重病,再也下不来床。
你没日没夜的在矿井下劳作,我担心你啊,可拗不过你。你说要给我攒钱治病,可我知道我的病没救了!我已经认命了,当时!我明明认命了!
当我以为我的一辈子就这样完蛋的时候,现在的你出现了,我的病全好了,我以为是神迹显现。”白花用崇拜的眼神看向将臣,眼睛里全是泪花。
“可我下床找你,却哪里也找不到,就像是梦一场。夜深了,我回家抱着狗娃子,他睡着了,均匀的呼吸声没唤起我的睡意,却唤起了我的獠牙和火红的双瞳。
我用利爪抓伤了我的胳膊,想抑制那诡异的愿望,却瞬间愈合。那真是一个恐怖的夜晚,失去神智的我把狗娃子血吸干,变成了干尸。
我当时以为我亲手杀死了我的孩子。直到我抱着狗娃子的尸体在山顶找到你,你给了我僵尸血,那乌黑的血点燃了他的呼吸,你救活了他。
我把自己和狗娃子锁在屋子里,终日不敢见人,三日后,阿妈来找我,说阿哥不见了。
我们在矿井下,找到了被矿石压得奄奄一息的阿哥,我顾不上隐瞒了,我吸了阿哥的血,这次我有经验了,阿哥没成干尸。
却不料第二日阿妈就被阿哥感染,后面的事越来越不受我的控制。
但无论如何,你就是我们的神!我不允许任何人玷污你!”
白花把所有想说的话全部说完了,“我现在外出迎敌,你先安置一下他们!”相处这么些时日,白花发现虽然将臣从来都不开口说话,但每次她嘱咐的事情,他都会做。
比如,找人喂养狗娃子,收拾屋子,她固执的认为,二狗和将臣融为了一个人,会永远守护着她和孩子。
“这次来的人绝非善类,我怕会有意外,你把孩子们安置在山腰的矿洞里好不好。”白花的声音柔和似水。
将臣终于点了点头。
“低阶僵尸都跟着将臣走!我和其余人殿后!”白花的声音散发出对下一阶僵尸的威慑。
易希和狄刀在上山的途中。
“怎么回事?明明根据线报,说山上全都是僵尸,怎么会有人?”易希二人途中,偶遇了一只青目僵尸追人的场景。
相较于红目的白花和人的形态最接近,这青目僵尸就和狄刀抓的白目僵尸差不多,身上的蛆虫在蠕动,散发出让人恶心的味道。
这个人身后背了一个货筐,他从中拿出鞭炮、火石等东西吓唬对方,看到前方有人。
他连忙冲过去,“两位!救救我!”
这个服装破烂的人神色慌张,急急忙忙地躲到了易希的身后。
青目僵尸被狄刀处理完后,两人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安置此人。
“两位是人?还是?”货筐男出了满头的汗,说话有些哆嗦。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座山已经被封锁两天了。满山都是怪物,你怎么活下来的。”易希没有直接回答,他想不通,侦察部的人怎么情报做的这么差。
“两位恩公!我就是刚刚突然变回人类的,不过我当僵尸也就才一天,绝对没杀过人,我是从——”仔细观察,此人细皮嫩肉,绝对不可能是途游村的村民。
“长话短说,我们要上山除僵尸,你知道那些信息告诉我就好!”易希打断了他即将发表的长篇大论。
“就刚刚,他们说有两个头目死了,我就是那个时候变成人的,我就往外跑,他们就追我。”男人说。
“哦!对了,山上一个男大王,一个女大王,还有四个黄目头目。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那人仔细回想。
“你不想当僵尸,对吗?”易希死死地盯着对方的眼睛。
“我就是个货郎,经由此地。两位仙人!那东西不吸血就会死,而且听说女老大吸死了好几个人,都是外村的。我不当那东西!”货郎说着,用被划成流苏的衣服擦了擦额头的汗。
“今晚饿的啃了只山鸡,饿了就像个野兽一样,好好的人我不当,当那玩意干啥?我过不了心里的坎。”货郎言辞恳切,却躲避着易希的眼睛。
“好了,往山下走,不远处就有人接应,这个给你。”易希拍扶着他的肩膀安慰他,说着把一个黄符交给了这个人。
“你觉得他说的话几分真假?”狄刀问道。
“不重要,我又不是判官,我不断案!”易希和狄刀两人已经能看到山顶的房子了,黑糊糊的一片,也没有灯。
“要是按那货郎的说法!杀了所有人?还是杀那一男一女。”狄刀小声说着,可能他年龄大了,需要做些善事行德,等百年以后,能不被恶鬼纠缠。
“所有妨碍我们办事的人!”狄刀有时候想不通,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怎么办事风格比他还冷酷无情,但有时候又些是有人情味的。
眼前是一个修修补补的房屋,些许曦光给这个屋子一些温暖。本想着趁着天还没完全亮,会有一些僵尸在山顶上游荡,却没想到眼前空无一人。
此情此景有些瘆得慌。一只鸡从山顶猛地冲了过来,眼神泛白,被狄刀一脚踢开了,整个身体四分五裂,满肚子的白色虫子外面逃逸。
恶心的白色蠕虫被狄刀的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还好蚊子小啊,要不然也太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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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之前见过僵尸动物吗?”狄刀问道。
“见过老鼠、狗、猪、羊。其实我觉得白目僵尸本质上和这些牲畜也差不多。”易希说道。
一个鬼魅般的身影从两人眼前闪现。
“你们来的倒挺快!”白花早已擦干了眼泪,神色坚定,“杀人偿命!你们就死在这吧!”
言语间,她已经变身,模样比上次发狂时更加让人恐惧。
她的全部的头发变得花白,此刻已经没有了人形,变成了一个纯粹的怪物,甚至是四肢行走,骨骼已经弯曲到了非人的程度,杀戮成了她唯一的本能。
她又黑又长的指甲,轻轻挥舞就可以砍倒一棵树。
纵然是一秒能瞬移百米的易希,此时也完全占不到上风。白花就像是幻影一般,在两人的四周游走。彼此都在寻找一击毙命的机会。
“狄刀!我在这和她周旋,你去看看上面的情况,免得被偷袭。”上来的一路上,他们也杀了上百个僵尸,但山上应该还有一百多人,山顶静得出奇。
“你别想走!”白花使尽全力往狄刀的方向追赶,跳跃到了他的背上,却没料到狄刀的全身包括脖子都带上了护甲和符咒。
她的利爪在黄符的影响下,散发不出威力。
易希趁机,想对着她贴符咒。
“快啊!小子!”狄刀叫喊着,背着一个想吃他的僵尸,实在坚持不了多久。
狄刀此时像一个大乌龟,左右横跳都甩不掉,她已彻底发狂,认定猎物就不会轻易更改。
“给我个面子吧,放她走!”将臣的移动完全悄无声息,站在了两人中间,易希的瞬移,必要条件就是中间不能有障碍物。
易希可没有心情搭理这个人所谓的面子。
“天——光——降——临——僵——物——灭——除——”易希慌忙地喊着,现在杀不了女僵尸,杀个男的也行。
易希快速将符咒贴对了地方,可事情并没有朝着两人的想法发展。
将臣依旧面带微笑,将头顶的黄符撕掉,“你从哪搞的这东西!可惜对我没用。我不喜欢没有礼貌的人!”将臣说着,一拳打在了易希的胸口。
易希一口鲜血吐在了地上。
在人血的引诱下,不少的僵尸拥挤过来。蓝的,青的眼眸,但没见到双目无神的白瞳。
“强风吹拂!”山上的黑灰在风力的袭涌下,飞舞起来,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狄刀抱起易希,就往山下赶,他明白,易希两人上山的意思,任何一个人出事了,两人都能相互照应着离开。
而僵尸这种生物,自然是拖一天,越难打。
将臣按捺住白花狂乱的身体,用手指划破指尖,将血滴进了她的嘴。
她有些发青的舌头,贪婪的吮吸,想要把将臣的整根手指都塞进嘴里。
“将臣!你怎么过来了。”她的眼睛瞥见掉落在地上的黄符,“你没事吧!阿哥和阿妈都是被这个打死的。”白花难以相信他还完整的站在自己面前,一时间,泪流满面,紧紧的抱住了对方。
“狗娃子呢?”白花问道。
“刚安顿好,我来接你!狗娃子一直哭,我哄不了!”说完,将臣就温柔地拉住了白花的手。
10. 僵尸王10
慕幸五人按易希的指示,在山腰处游荡,搜寻僵尸的踪迹。
“万木进发!”林江拼尽全力的喊到,上百根尖锐的木刺插入了几只僵尸身上。
“快,贴符咒!他们三个是蓝目,你们用绑缚的话,根本奈何不了他们!”话刚说完,他便因能力过度使用吐出了血。
这诱人的血腥味,引得不少僵尸比之前更加狂躁。朝着林江的方向狂奔。
“疾风破!”
“血清针!”
“地涌千嶂!”
狄孜,夏侯葵和慕幸三人都使出了看家本领,来抵御僵尸的前行。
那么“超度”僵尸的任务自然就交给了武昂。
常年做道具的人,手速就是不一样。“啪!啪!啪!”黄符贴到了三人的身上。
他快速跳跃,高喊“天——光——降——临——僵——物——灭——除——”
话落,两只僵尸发出痛苦的哀嚎,一个僵尸的身影不见了。
“啊!”林江的惨叫声,引起了几人的注意。
一只僵尸的獠牙正中他的小腿,僵尸吸血的表情是如此的专注而痴迷,让人不寒而栗!
武昂先是一脚踢开,迅速将符咒贴到对方头上,狄孜趁机将对方绑了起来,很快这只僵尸灰飞烟灭。
夏侯葵操着三根银针,插入了林江的腿部。“这个可以暂时隔绝僵尸素在你身体里的蔓延,我们得马上送你下山。”
“砍了,砍了它,我死都不愿意变成僵尸!”林江满脸扭曲,他费力的用手掐着自己的腿骨,想要斩断这联系。
“求你!现在就砍了它!”林江的叫喊声歇斯底里。
“那我下手了。”夏侯葵从身上拿出了一个贴身的小包,里面排布整齐的手术刀泛出冷光,“没带麻药,你忍着点!”
夏侯葵挑了一把最锋利的手术刀,那刀尖慕幸光是看着就心惊肉跳。夏侯葵把一块白布塞入了林江的口中。
手起刀落,麻利的很,林江的小腿就被切除了下来!
鲜血直流!
武昂真是个妙妙屋,他掏出一个小型喷火器,给林江的伤口止血。
却没想到,离五人不远的百米处,就是一个隐秘的矿洞!突然传来阵阵异响——
“啊——”
“呜哇——”
……
各种奇异的叫声从一个洞穴里传来。
最早出现在五人眼中的是一只被僵尸化的老鼠,木讷的眼神,紧盯着五人,朝着断掉的腿,猛扑过去。
它尖长的獠牙刺入那根截掉的小腿,血水染红了它的身体,一只又一只,直到血水再也没有。
有老鼠将獠牙刺入了第一只污红的老鼠,争斗和咬食同类的尸体的行为在那片土地上展开。
一只路过的鼹鼠,也瞬间被开肠破肚。
短短几秒的时间,上百只灰黑色的老鼠挤压在一起,一层叠一层,黑污色的液体在地上流窜。
画面之恐怖恶心,使慕幸想起了欧洲中世纪的瘟疫,传播方式和僵尸还真是像啊。
五人迅速向远处逃散,可事情远远没有结束,洞穴里出现了强壮的白目僵尸。
“哇哇哇哇——”婴儿的啼哭声在这里显得分外奇怪。
更怪的是孩子的啼哭声响起,这些白目僵尸和老鼠僵尸变得恐慌起来。
几人屏住呼吸,一个只有几个月大的孩子从洞穴里爬了出来。
黄色的双瞳在这群白目僵尸中愈发明显,它张开自己的嘴,却找不到能下口的地方,只有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在他的鼻尖缠绕。
“哇哇哇哇哇哇——”就是小孩子肚子饿的哭喊声,却在森林里响的恐怖。
“师兄,这里你最年长,你下去,处理一下。”狄康对狄孜说道。
“我不去!我怕老鼠!”狄孜紧紧的往后缩,甚至还靠在了慕幸的身上。
“啊!它们要过来了。”慕幸眼前飞奔过来一群老鼠,她只好往背后的夏侯葵的怀里缩,慕幸对老鼠的恐惧是从小就有的,小时候她看到过老鼠从下水道里里爬出来,场景和味道一模一样。
她此刻感觉喉咙里咽一口水,都觉得不干净,已经要吐了。
“喷火器!”林江对着武昂喊道。
武昂对着面前的老鼠猛喷。据夏侯葵所说,武昂也是净庭落选认识的。看来那个狄刀是去找落榜生当廉价劳动力了。
“往下喷!我用树枝给你引路,全烧了!”林江双手挥舞,四周的树枝摆成了一字型,只要从脚下引燃,就可以到下面的一整片。
“可那个孩子还这么小,而且不止他一个半大的孩子,他说不定还有机会。我下不去手!”武昂手里握着喷火器,多次反复,也没打开。
“给我!你下不去手,我来!”林江想要争夺,可他自己少了条腿。整个身体顺着斜坡直接跌落到鼠群之中。
密密麻麻的灰黑色老鼠往他的方向狂奔。
婴儿发出“呜啊~呜啊~”的哭喊声,原本饥渴难耐的老鼠们逃窜散开。
婴儿的尖牙刺入了林江的脖颈。
“啊!”林江的尖叫声响彻整个空间,却阻止不了这贪婪的吮吸。
“我听见狗娃子的哭声了!他肯定出事了!”白花变得狂躁起来,“我们快过去!”
“那惨叫的声音估计是林江一行人!我们快走!”易希还没恢复过来,狄刀只好架着他朝山腰拥堵过去。
短短几分钟,洞里的僵尸都出来了,短暂被血腥味吸引之后,找到了慕幸等人的位置。
林江忽的从鼠群中坐起,蓝色的眼睛藏尽了各种说不清楚的情绪。
“怎么不把我变成干尸!”林江哭着,却是乌黑的血泪。
刚看完老鼠们自相残杀的场景,众人都不知作何感受。
按人数来说,他们打不过这些僵尸。
但其中不少的女僵尸怀里抱着婴孩,据慕幸观察,所有的婴孩也都是僵尸,脸色呈浅绿色。
途游村,男的下矿,女的拾煤。不顾不少壮丁被感染时正在下矿,变成了开垦机器。
回想起当时胡乱使出的极地沙尘暴,不少僵人都在那场坍塌中丧生。慕幸近几日心里很是难受,到底是杀人,还是帮他们解脱,根本想不清楚。
“狗娃子!”白花的一声喊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半岁的狗娃子根本就不会说话,但听到母亲的声音,却能发出“咿呀咿呀”的叫声。
将臣紧随其后,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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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的士气大涨。
“易希他们呢?怎么还没过来?”慕幸有慌张,一边防御,一边朝着山顶的方向张望。
“想我了不是?”易希的声音突然在慕幸的耳边响起,同时出现的还有狄刀,易希的脸色惨白,不知道他是给谁说话都这么暧昧,还是脑子又坏掉了。
“怎么回事?”狄孜有些意外,他目睹了符咒灭僵尸的两起事件,怎么会两个人完全把人放了出来呢?而且易希的移动速度,竟然能有人伤到他。
“将臣是唯一不受符咒影响的人!他是我们真正要杀死的对象!他是所有僵人的源头。”易希对几人说。
所有人都看向那个其貌不扬的将臣,他看起来就和村里面的那些男丁们差不多,黝黑的皮肤,健硕的身材。唯有那眼睛深邃不见底。
“你就是所有人的源头?将臣!你为什么要吸村民的血,为什么要把途游村,变成人人喊打的僵尸村,让人类相互为食!”林江看着眼前的男子喊道。
“我不知道!”将臣面色坦然,他的话完全不像是骗人的,他心里也真的这么觉得。
“咕咕咕咕~”将臣嘴里吆喝了几声赶鸭子之类的声音,那群疯狂的老鼠逃窜消失。
“你就是告诉他们符咒的那个人吧?”将臣的行动,悄无声息,他的一双黑瞳紧紧的盯着慕幸的脸。
他是怎么知道的?他是僵尸始祖,他是神,看起来面善,说不定我告诉他实话,他能带我回家。但是,他是僵尸啊!白花是他救的,她要是知道是我说的符咒,会不会一下杀了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懂什么符咒!”慕幸连连后退,躲到了狄刀的身后。
“没事,不重要,我就是觉得你跟我一样,有种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的感觉。”
“你身后的那一群人才是和你一样游离于世界的人!”慕幸迅速反击,生怕在自己身上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将臣的这话倒是没说错,慕幸确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但怎么承认呢?会不会被抓起来做研究,慕幸也不知道。
“我们这边不少人都死了,也算是很可怜!不知各位能不能行个方便,赶紧离开!”将臣的言语,配上他的表情,像是痴人说梦。
两边都陷入了沉默。
“一,你们今天所有人都死在这。二,你死了,把他们所有人都变回来。否则,不会让你们人不人鬼不鬼离开的。”林江瘸着一条腿,从人群中蹦出来,他看起来没有什么胜算,但说出来的话却霸气。
“不是,你干什么!你这样伤口会崩开的!”夏侯葵想阻挠却拦不住。“不对,”夏侯葵刚说完,就意识到对方已经是僵尸了,根本不会痛!
“哈哈哈哈,你这个小子说话狂,我有点喜欢,可惜的是光我一个人,你们加起来都不是对手!”将臣的表情胜算在握。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林江其实不知道对方的底细,这样的能力更是闻所未闻。
“你们往后退!”林江喊着,他强装镇定,僵尸必须要除掉,作为吸食人血的怪物,没有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理由。
慕幸心想他是有什么杀伤性的武器吗?还是有什么大招?
却不料,他撕开衣服,露出了满满一排的炸药。
11. 僵尸王11
“给你两个选择,一分钟后,我引爆炸药。你自杀!换你后面的人活,否则除了你,所有人都死在这!”这就是林江上山的目的。
慕幸听到这话,也不在乎对方会不会答应了,她拼命的往后跑,如果对方不答应,她可不想死在这!如果对方答应了,也很可能会死!
“真可惜!你的提议无效,我死不了!”将臣迈着步伐,悠闲地接近林江。
“永生是对我是诅咒,也是恩赐!我从不骗人。”他俯身在林江耳边说。
“那你现在多少岁了!别在这装神弄鬼,我数最后十个数!”林江在将臣身边开始倒数。
“太久了,我都记不清了!从万物尘埃到现在,谁知道过了多久?”将臣低头沉思。
要是易希没受伤,会把林江瞬移走,可现在没人能阻止林江的行为。
永生这两个字对多少人来说梦寐以求。
但这两个字对易希来说就像是毒药,越是稀有的东西,越会被掠夺,而在争抢地过程中,又会引发多少血雨腥风。
这一点,易希深有体会,毕竟自己的族人就是在被掠夺中全部丧命。
可将臣迟迟没动手,他面无表情,没有怜悯也没有惊慌。
“我给你最后半分钟的机会!”林江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杀不死,如果没杀死,那一定是方法不对,只要找到方法,怎么样的神鬼都可以被杀死。
“将臣!不要自杀!你一定要活下去!你快走!不要管我们了!”白花扑在将臣的怀里,将狗娃子交了出去。
终归到底,她本性不坏,但也就是一个自私的女人,村民们在她的血脉压制下,没人能轻举妄动,她只要她在乎的人活。
如果用全村的人换将臣的命,她愿意,把自己献出去也可以,除了狗娃子,没人能和将臣比。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给你这个机会?”将臣言语间就要握住林江的喉颈,却不料只握住了一根枯树枝。
“砰!”的一声巨响,沙尘在僵尸群中散开。
巨大的烟雾挡住了慕幸的视野,难不成那个林江真的为了杀僵尸,自杀了?还是成为僵尸太崩溃了。
夏侯葵和狄刀等人也都在自己的不远处,赏金猎人爱财,那自然惜命。
就算是心里抱着怀疑,慕幸也不敢轻易靠近,说不定那个将臣看自己不爽,就把自己掐死了呢。
“哈哈哈!烟雾弹啊!看来你小子挺惜命的!”将臣一把掐住了林江的脖子,将臣就站在林江的旁边,他用自己的身体最大程度的隔绝爆炸。
怎么回事?林江是想过吓唬对方,但自己实际上带的就是炸药,怎么会变成烟雾弹。上山的检查是易希负责的,“易希都怪你!”他只能这么想。
如今连底牌都给对方亮了,哪还有博弈的空间。
“论能力你们打不过我,论人数你们不敌我们。你们离开?还是如何,给你们点时间商量一下。”将臣将手松了下来,他明明有机会一把掐死林江的,但他却没有。
林江在将臣松手的瞬间,摊在了地上,“将臣!你知道你害死了多少无辜的人吗?我哥哥林海的尸体十天前在山脚处被发现。
我一开始完全不敢认他,他跟地里挖出来的白骨差不多瘦,一点人样都没有了,脖颈处有明显的牙印。他没有能力,就是来给我送饭的,却在途中不幸遇害。
这些事我没敢告诉父母,也没办法让他们看哥哥的遗体,他到死,都用胳膊紧紧的抱着给我送的饭,那是他最擅长的蛋炒饭,他怕我值夜班,饿坏了。
你要是有良心,就该把所有人都变回来,然后自己去死!”林江边说边流血泪。
“去死!你去死啊!”林江拿着一把刀往将臣的身体里插,将臣的身体仿佛又一层屏障,怎么都不会破!
将臣挥袖,将林江一击冲击到了易希等人的身边。
“是我把你的炸药换了,我们这次任务不是敢死队,所以不能配备那样的武器。”易希看着林江略微发青的脸,有些愧疚,林江没把哥哥死亡的事情上报,他自然也不知道。
“哈……哈哈哈哈!”林江痴笑起来。“血!我要血!”林江的獠牙露出唇尖,刺破唇缘。那张曾经熟悉的脸庞正在一点点剥离人性,扭曲成某种非人的渴望。
但下一秒,残存的理智又把他拉回。他浑身剧烈颤抖,双手死死扼住自己的下颚,指甲深深掐入皮肉,“把我绑起来吧!”已经被他咬溃烂的口腔挤出这几个字。
我有些饿了!”他用左右手来遏制自己想要进食的口腔。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确实如此。他的眼神在短暂的清醒与彻底的混沌间疯狂切换,时而哀求,时而狰狞。
慕幸屏息看着这一切,回想起一些戒毒普法篇,简直和这个林江的症状一摸一样,在正常和混沌中来回切换,用残存的理智对抗早已异化的□□。
“天要亮了!”狄刀没由头来了一句,提醒易希时间不多了。
“我们现在根本打不过对方,怎么办?”易希卧在树下,胸口的伤还隐隐作痛,他没想到源头的将臣这么难搞,也无法理解怎么会有如此非人的存在。
“硬碰硬我们毫无胜算。”易希喘息着分析,“突破口不在将臣,而在白花。根据情报,将臣并不直接管辖途游村,也无线报表明他亲自吸食人血。白花有两个致命软肋:一是深爱将臣,二是极度疼爱她的儿子狗娃子。”
“你是说把狗娃子夺过来,逼迫白花自杀?”狄孜皱起眉毛看着对方。
“我不知道,将臣不生不死,突破口只能在白花了。”易希一直在想,他觉得自己是不是遗漏了什么细节。
“我知道了!”慕幸站起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告诉她一个真相,根据你之前的情报,白花于半年前生了狗娃子,这个时候的孩子是长得最快的。我们可能看不出来,但她当妈的一定知道。如果将臣说的是真的,他活了数不清的岁月是这幅容颜。
那孩子从变成僵尸就停止生长了,狗娃子永远都是这副模样。没有哪个当母亲的会愿意孩子没有完整的一生。”慕幸不能直接告诉几人自己知道的东西,只好这般推论出来她,作为从地球过来的穿越者,对僵尸的了解比这帮人多。
“那我们怎么去说?我们杀了她的阿妈和阿哥,她不可能听我们的。”易希见过白花发狂的样子,摇了摇头。
“要不让我去试试!”慕幸站起来,她觉得这样僵持下去,可能大家要不变成干尸,要不就是僵尸,杀人吸血的事她做不来。
她走向前方,尽可能让自己显得沉稳超然,带着一丝神性。
“将臣!你说的没错,我和你一样,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我知道你一些事情,比如你会爱上每次苏醒见到的第一个女子,你第一个爱上的就是女娲,但可惜她不在这个世界。”慕幸稳住自己的情绪,说的坚定。
“哦?”将臣挑眉,对慕幸说的话感到十分意外。
慕幸转而看向白花,继续以平淡无起伏的语气说道:“白花!你有没有发现狗娃子这一个月一点都没长?你们这里除了你,还有很多当父亲母亲的,你们愿意让自己的孩子永远就是你们眼前的形态吗?”她一直在模仿将臣,表现出一个面无表情的模样。
“真的吗?”白花心惊了一下,如果她的心脏还会跳动的话,她看向将臣,她自认为这几个月它为对方掏空了心思,但对方却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告诉自己。
“是这样的!”将臣的回答不假思索。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明明是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要害这么多人。”白花此时才真切地感受到这所有都是一场诅咒,不人不鬼的生活。
“明明是那天你向我祈求,说你不想死,想活在这世上。”将臣看向对方的眼神真诚,伸手想要抚摸她的脸。
却被白花猛地躲开,“哈哈哈哈?”白花苦笑了几声。
“你告诉我这些干嘛?”白花看向了慕幸,她的生活从昨晚开始烂掉了。
“这就是诅咒!只有你死了,你的孩子才能健康长大。”慕幸直视着她的眼睛。
“我向你保证,狗娃子能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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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大。”易希见有机会,接过慕幸的话,向对方许诺。就这个案子来说,只要白花死了,易希就能和净庭交差。
“我是净庭的人,孩子我会送给后勤部的部长,会替他寻找一处好人家。我对天发誓!”易希摆出了手势。
白花轻轻接过将臣怀中的孩子,凝视着婴孩娇憨可爱的睡颜,眼中满是怜爱。“我从小就想参加净庭的考试,可我们村的人连参加选拔的机会都没有。”她苦涩的笑了笑,“第一次见净庭的人就是你们来抓我啊!”
她将手指轻轻放入狗娃子口中,孩子没有像僵尸那般撕咬,只是如普通婴儿般本能地吮吸。“你当真是没有长了,我每天都会把你的小手放在手里比划,每次发现你长一点,我都很惊喜。”
“可是最近一个月你一点变化都没有,我只当是营养不好,喂了你多少血水,却没有变化!你只要能好好的,也不用记我这亲生母亲!”一滴血泪从她眼角滑落,滴落到了婴儿的脸上。
白花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到了地上,转向众人,“你们来吧!只要能照顾好他!”
她只身一人往这边来,但走的很慢,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回忆自己不长却如此沧桑的一生。
“不行!”一声尖叫划破寂静。一个黄目的女僵尸猛地从背后冲了过来,一把把白花推到在了地上。
“白花!你前天还在和我说怎么搞僵尸帝国,怎么今日就变成了这样?你为什么骗我?你死了,将臣他不用靠吸血,吸人精气为生,他会放弃我们所有人!”她的眼神犀利。
易希几人对此人有印象,她是白花的邻居,一个看起来比白花小几岁的女孩。
“这一个月来我尝到了权力的滋味,怎能轻易放弃?”曾云眼中闪烁着疯狂,她狠狠扇了白花一巴掌,“你若敢死,我就掐死狗娃子!一个孩子怎能与永生相比?”
“你还小,你不懂为人母亲的滋味。曾云!如果有一天你当了妈妈你就明白了。”白花不由分说,将曾云扑倒在地。
“我曾自愿让你吸血,你说成为僵尸,就不会有生老病死了!就能享受极乐,可如今呢?”曾云继续咆哮道,却毫无反手之力。
“可这一切的代价,真的太痛了!”白花将其束缚起来,脚步又沉重了几分,“你们安全带走狗娃子后,再放开她!”
白花已经走到了易希的身旁,她回头望了一眼,狗娃子呆呆的看着自己,她不禁露出一抹微笑。同时目光扫了眼二狗,哦不,她心里微痛,那是将臣,二狗不会就这样看自己赴死的。
转过头,她的眼角都是泪,“我们能不能去远点,我怕给孩子留下心理阴影。”
“好!”易希应道。
一块空地,几人围在四周,害怕发生什么变故。
易希拿出了黄符。
“你怎么过来了?”白花看向将臣,她的眼神里满是不舍。
“这副容颜理当送你最后一程。”可将臣的面色中还是看不出来难过和忧伤。
白花扑向了将臣的怀里,就像她们新婚后不久那样,她原本以为她的后半生都会如此甜蜜。
“如果,我是说如果二狗回来了,让他去接狗娃子回家好吗?”白花仰起头,可是她的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滑落。
“好!”将臣点了点头。
“你过来!”白花凑近将臣耳边低语了几句,最后将臣用手捂住了白花的眼睛。
“天——光——降——临——僵——物——灭——除——”易希高声诵念。
一道白光似从天上降下,众人被晃的睁不开眼,当强光渐散,再睁眼眼前的白花就不见了,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如同她获得了解脱。
将臣打了个哈欠,伸长了身子,“看来,我还是适合睡觉!”
“变,变回来了!”
“还是当人好,太阳出来了能好好晒太阳。”
“啊!我的腰疼毛病又犯了,疼啊!”
一群人叽叽喳喳说话。
“啊!这是怎么回事?”柳婶大叫起来,带着难以抑制的恐慌。
12. 僵尸王12
身旁的一个白目男人化成了一滩血污水,刺鼻的臭味几乎要把人熏晕过去,上千只老鼠的尸体也在旁边液化发臭。
“这鬼东西怎么还抹不掉?”柳婶拿起衣服上的破布开始擦脚踝处沾上的漆黑液体,但那液体好似嵌入了皮肤一般,怎么也不会掉。
“将臣?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白目僵尸和动物们都化成污水了?”众人盯着将臣,好似在看魔鬼。
“我不知道,”将臣的语气平静的出奇,“之前没有过这种情况,这可能是你们这个世界的问题。”他的表情看不出丝毫伪饰。
“你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你个怪物!”林江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嘶声吼道。
“因为这些事情不重要,我也不感兴趣。”将臣回应,那完全超出世界之外的情绪,让人感觉到一丝莫名的恐怖。
“我感觉头晕!”柳婶伸着手向易希的方向去。
“我来看看,”夏侯葵已经带上了手套。接住了柳婶的手,“好烫!”不止柳婶,其他人也都咳嗽起来。
“怕不是热病,这病最怕的就是传染。”夏侯葵心里想,这话要是说出来,一定会引发恐慌。
“这不会是瘟疫的前兆吧?”慕幸连忙把手部和头部都覆盖起来。
“所有人,捂好口鼻手,跟着我往山下走!”易希喊道。“实在走不了的,找个高点的地方,先避着,马上派人上山来接你们!”
从山腰往山下看去,密密麻麻的人群越来越清晰可见。昨夜,除了灰斗篷,自然还有不少的赏金猎人前往。
“我就不走了,我留在山上,”将臣说着往山上走,他觉得所有和他有关的事情都已经结束了。“等你们回来给我挖个大坑,我要好好的睡一觉!”
“怎么回事?”山下的守卫也发现了不对劲。
不少被输送下山,失去行动能力的白目僵尸身体开始腐烂,化为腥臭无比的污水,在地上蔓延开来。
所到之处,草木皆枯,这粘稠让人反胃的东西自然让人感到害怕。
“炸药!炸药!”一个士兵连忙跳起来喊道,对他们来说只有炸药带来的高位爆破才能消灭这种可怕的东西。
“轰!”的一声,响彻山谷。
在高温和高压气体的剧烈膨胀下,这些黑污的液体被崩开,而后快速蒸发消失。
“天哪!山上!山上到处都是黑污水往下流!”
“我们快跑!”士兵们乱作一团。
“副庭长发消息了,他说出现了热病现象,要我们紧忙通知医务。僵尸已除,正在下山!”一个士兵兴奋的给大家念。
喜悦还没来得及浮现——
“给我炮轰黑山!”一道威严而冷硬的声音斩断了短暂的缓和。
只见一个中年男人傲然立于山下,他的衣服上,金灿灿的六个字“西庭长王正德”。
“可是庭长,副庭长们还没下来!而且这场行动副庭长是总庭长亲自安排的指挥官!我们应当听命于他!”一个和易希交好的副官为他申诉。
“哈?那热病传染性极大!要是延误时机,出事了,你们担待得起吗?给我炸!”王正德喊着话,士兵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人动手。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猛地扇在那位副官脸上,力道之大让他直接踉跄倒地。“我的话都不听了是吗?”王正德扭了扭打人的手,略微泛红,似乎他更疼一样。
手下的人对王正德的品行是相当了解的,要是不是什么大事,他们一般都会听,可这件事,总庭长亲自指派,要是除了差错,丢了官职事小,更重要的是会危及性命。
副官坐起身子,掏出了总庭长的指令牌,士兵们一时间哑口无言。
现场一片死寂,弥漫着恐惧和犹豫。
“王庭长消消气,他们这些年轻人不明白您的良苦用心。更何况炸药哪有大炮方便,我是灰斗篷的头儿孟逊。我们这次带了这架最新版大炮,炸药都是足的。”孟逊一边说,一边示意手下揭开炮衣。
一尊泛着冷硬金属光泽的重型大炮显露出来,漆黑的炮口森然对准了那座正不断渗出黑液的黑山。
“这可是我的机械师最新研发出来的,本想向上头申报,能超过原来的百米射程,达到三百米,还没来得及,就到这来派用场了。”孟逊得意的用手指拂过炮身。
突然,孟逊话锋一转,“我们都是接了悬赏任务来执行的,谁料到这副庭长把山封了,这污水下流,可是要出大事情的。可真没大局观!只要您同意,我们立马炸山!这都是为了百姓们着想。”孟逊年龄不小了,和净庭也打过不少次交道,对这个王庭长的事迹略有耳闻。
“你这赏金猎人说话圆滑的很。不过你这次说对了,一切都是为了百姓们。”王正德伸手拍了拍孟逊的肩膀,姿态倨傲。他当然认得这个颇有名气的赏金猎人头子,只是以往从不直接接触,与这些“贱业”之徒打交道,于他而言有失身份。若非上次案子办砸导致地位不稳,他此刻绝不会站在这里。
“瞄准!准备射击!”王正德不再犹豫,厉声下令,“谁知道这山上下来的是活物,死物,还是净物,秽物?对付这些邪祟,就应当斩草除根!”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顷刻间炸开,炮口被烫的火热,那枚高速运转的炮弹狠狠地砸中山腰!
巨大的冲击波携带起碎石和烟雾向下方涌去,几块崩落的石头就砸在慕幸的脚边。
吓得她惊叫一声,“我的天啊!”整个人瘫软在地,双腿不听使唤地颤抖,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腔。“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惊恐地往上望去,只见山腰处已被炸出一片焦黑的疮痍,浓烟裹挟着灰渣翻滚升腾,林木燃起熊熊大火。方才还在那里休整的人们此刻已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那一声轰鸣太过爆裂,连一声惨叫都没能传过来。
慕幸瘫在地上,迟迟的站不起来,她以前的生活距离这些东西都太远了。
“老公!”
“我的孩子啊!”
亲人的哀嚎声占据了慕幸的双耳。
几个刚刚恢复,惊魂未定的村民着易希的领口,“你们不是答应好了吗?怎么就炸山了?为什么啊?”
他们的手指因极度愤怒而攥紧,最终却只能无力地松开。
村民们瘫坐到在地上,泪水混着黑灰划过脸庞,只能发出无力的呐喊,“这可真是造孽啊!”
易希努力压下心中的震惊与怒火,维持着平静,“我们现在和你们一样,随时都会被炸死!别慌!这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知道是王正德干的好事,自从上次的案子结下梁子,对方就处处针对,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人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丧心病狂。
易希心中一片冰冷,他可以想象到对方会怎么说,这次的汇报可太好做了。王正德只要说士兵牺牲,僵尸为祸,不得已炸了山,所有的功绩都会是他的。而这山上的累累白骨都会被这冠冕堂皇的理由淹没。
“这炮的威力也太大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研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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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的,这个机械师可真是个天才!”那个自闭症男孩武昂说出了惊天泣地的一句话。
慕幸不禁心想,这还得去看看是不是反社会人格了。
“下一炮会往更低的地方炸,我们最好往山上跑。”武昂听到爆裂声,就掏出了望远镜,他的第一反应不是看谁发的炮,而是看炮的模样,他想知道这炮是如何达到这么远射程的。
“距离太远,看不出来是怎么改良的。炮现在的投射度比之前低了五度,我们快走!炸药已经塞进去了!”武昂说完,就往上面跑。
“轰”的一声巨响,又一发炮弹雷霆般炸裂在几人方才站立之处。
一整片建的运煤道都被夷为平地,漆黑一片,了无生机,黑山成了真正的黑山。
“下一炮往哪?武昂?”狄刀慌忙的询问。
“判断不出来!我看到对方的机械师了,她用望远镜在找我们,如今怕不是只能求助于将臣。他们是灰斗篷的人,带着斗笠,我看不清脸。”
“师父!事到如今,只能你和狄孜用风扰乱对方的视线。”狄康提议道,这山上最不缺的就是煤灰和草木灰。
“我们的运灰半径大概是五十米。各位离我们远点,自行躲避吧!”狄刀挥舞起来,“飓风!”生成了一个明显的风眼。
从远处只能看到白不白,灰不灰,黑不黑的色彩运转。
“狄孜,离我远点,你跟着他们上山,我一个人就够了!”
“不!师父不要!我不走!我要留下来陪您!”狄孜在离狄刀不远的地方大喊,“飓风!”影响力和半径都只有狄刀的三分之二。
漫天飞舞起来的草木灰,呛得人睁不开眼。
山脚下纵然拿着望远镜,可除了肆虐的风眼,什么都看不清。
“这个老头子真是烦人?梦灵你能看到应该炸哪里吗?”孟逊连忙问道。
“看不到,你们随便炸吧!我们带的炸药足够把黑山夷为平地。我还有事要做,先走了!”那位被称作梦灵、身着灰斗篷、面罩遮脸的瘦高机械师冷冷说完,迅速转身离去。
“轰!”又一声炮响。
“这下那个疯老头子要哭死了吧。”孟逊得意的笑出声来,“真是痛快!哈哈哈哈!狄刀肯定以为我会选他,我才不呢!”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风暴中传来。是狄孜!所有四散逃窜的人心里一紧,慌忙朝声源处赶去。
只见一块被炸飞的巨石重重压住了狄孜的下半身。他脸色惨白,大腿处洇开大片血污,仍在不断蔓延。
“师——父——”狄孜语气微弱,每吐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这怕是要去见师娘了——”
“你们快走——下一炮不知道什么时候来——”
“狄康!慕幸!以后要好好听师父的话——”
“师哥!”狄康嘶声喊道。
“师哥!”慕幸也跟着狄康动情地喊着,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样没有生的机会了。
“快走!”易希忍着悲痛,拉起几人就往前面狂奔。
慕幸此时大脑里一片混乱,奇怪,还没听过夏侯葵和武昂叫师父呢?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正式拜了师父吗?他还没听她们叫他师哥呢!他真的会死吗?我能活下来吗?
“轰!”又一发炮弹在不远处炸开。
慕幸此时算是体验到战争年代,或者说战乱区人民的滋味。
她神情已经恍惚,身体像一具行尸走肉,最后双腿一软,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13. 僵尸王13
几秒钟后,慕幸预料中地毁灭并未降临。她猛地反应过来,没有让人窒息的火药味,也没有支离破碎的山体。只有那声震耳欲聋的轰鸣,仍在她耳中反复回荡。
将臣就像一座无法移动地山体,庄重地挡在他们面前。
“看来哪个世界的人类都一样呢!”他淡淡地评价道,仿佛只是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而那枚足以将众人炸得粉身碎骨的炮弹,此刻竟被他徒手握住,在其掌心发出最后一声沉闷的呜咽,旋即在一阵微光中化为细碎的尘埃。
他身后,所有幸存者都瞠目结舌地望着这超越理解的一幕。那毁灭性的力量,竟被他如此轻易地捏碎、化为虚无,而他本人,甚至衣角都未曾拂乱。
将臣转过身,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众人,眼中并无多少悲悯,更像是一种司空见惯的淡漠。
“将臣!求你救救狄孜!”狄刀第一个从极致的震惊中挣扎出来,他扑上前,声音因绝望和急切而嘶哑,他看着对方,没有任何的立场,眼中只有那奄奄一息的生命,“他快死了,求您救救他!”
“我只有一个办法,”将臣的视线缓缓掠过在场每一张面孔,似乎有意审视着他们接下来的反应,“就是把他变成僵尸!”
短短一句话,就让空气凝固!明明是一个小时前,发了疯都要杀僵尸的小队,此刻却主动要求徒弟变成僵尸那样诡异的怪物。
将臣走过去,蹲在狄孜的身边,凝视着那具被巨石碾压、生命飞速流逝的年轻躯体。“你愿意吗?”看着他奄奄一息的模样,“想活吗?”
可惜的是狄孜已经睁不开眼,他发出极其微弱的声音,“救救我——”
无人知晓此刻的狄孜究竟是否明白“活下去”的真正代价,这微弱的乞求,或许只是一个生命在彻底沉入黑暗前,最原始的本能。
将臣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就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狗。
“不行!”林江此刻激动的冲出来,“你们还记得上山路上,遇见多少具干尸吗?多少白目僵尸被吸干血,成了傀儡,最后成了瘟疫繁衍的祸水!”
“狄刀这不合规矩,你要是执意如此,我只能把狄孜杀了!”易希已经掏出了黄符。
“救他!”狄刀面红耳赤,发出了怒吼,话语间已经释放了疾风阵,瞬间将易希和林江二人困在其中。
“你疯啦!”易希试图挣扎,却无法冲破这狂暴的风壁。
“慕幸,挖地道放我出去!别让狄刀做傻事!”易希转向慕幸,眼神中竟流露出一种近乎哀求的急切,如同被困的小兽祈求最后一丝怜悯。
“我......”慕幸没有立场,她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成不成僵尸和她是没关系的吧。或许,要是自己的母亲躺在这里,她一定会救,人不需要那么多冰冷的理智。
“你们可以割血喂给他!”将臣的声音突然响起,说着令人不寒而栗的话语,神情却依然温和得像在讨论天气,“并在你生命终结之前,亲自结束他。”
“好!我答应你!”狄刀脸上出了密密的一层汗。
“好!我会监管好他!绝不让他祸害其他人!”狄刀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让狄孜活下来,但此刻他的内心是就算下地狱,也不能让狄孜死。
“慕幸!”易希仍在风阵中徒劳地尝试瞬移,但受伤的身体和肆虐的沙砾让他一次次失败。他用力捶打着无形的风壁,声音近乎绝望。
该怎么办?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狄孜死,可是我也明明知道这一切的后果,可能会有更多人死,慕幸眼神左右摇摆,理智与情感将她撕扯得几乎分裂。
就在这时,一双温暖的手捂住了她的双眼,隔绝了那令人心碎的景象,“这不是你该承担的因果。”夏侯葵的声音,温柔肃穆,拥有一种让人安定的力量。
温热的血从狄孜的脖颈进入了将臣的口中。
这一幕被村民们看的一清二楚。
“神啊!你救救我们吧!把我们都变成僵尸!”
“神啊!您可怜可怜我们!”
“神!您有这种大能,一定能成为这个世界的王,以后万世万代的子民都会感谢您!”
曾云拿着一把匕首,即将刺入自己的脖颈。“求您救我!”匕首的尖端已经积攒起了血珠,“我即将死在你面前!”
“小姑娘,你不会的。我该送你们下山了。”将臣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语气平静的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他头也未回,身后传来了匕首“当啷”落地的声音。
“乌鸦粮的人暂且留在山上,我送其他人下山。”他吩咐道,仿佛只是安排一件寻常小事。
山脚下。
“怎么回事!怎么可能?炸药明明击中了那帮人,怎么一点伤亡都没有!”孟逊气的要命,这可是他们灰斗篷的杀手锏,难道那个疯老头已经有了抵抗炸弹的方法。
就在这时,一个故作轻松的声音传来,“王庭长!没想到您还亲自来迎接我们!”易希调整着着装,只能装作任务已经圆满完成的样子。
“就是不知道今天怎么会有炸弹往山上炸呢?”易希脸色一沉,目光严肃的瞧向了自己的副官,“你们几个不知道我还没下来吗?不是发了铜翎的讯息吗?”
易希故意提高的声腔,吓得所有人一哆嗦。
“是王庭长,哦,不是,是灰斗篷说山上下来的血污会引发瘟疫,才下令开炮的。”副官低着头哆哆嗦嗦的说。
“废物!什么时候西庭灰斗篷当家了!”易希怒吼道,矛头直指孟逊。
“诶,下来了就好!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别为难小峰了。倒是你小子的身手越发好了,能带这么多人一起瞬移下来。”王庭长狐疑的看着他。
“那当然,我年轻自然要多练习,为净庭服务,将来才能把西庭管理好。”易希话里有话。
“你先养伤吧,这次的汇报不如我替你去。”王正德脸上堆着笑,毫不掩饰的想要抢功劳。
“不劳烦庭长了,有些细节,只方便直接告知会长。”易希知道在这讨不到什么好处,只能把这些都记下,晚点找总庭长汇报。
“把灰斗篷一行人给我拿下!押回西庭候审!”易希下令道。孟逊等人脸上瞬间写满了惊恐,他们显然没料到,易希竟能活着下山,还能立刻反将一军。
“王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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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了留声虫!您可得保我们!”孟逊惊慌失措的喊声响起,他死死的看着王正德的方向。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得王正德猛地咳嗽起来,脸色极其不自然。正经人谁出门会随身携带那种昂贵又隐秘的录音道具?更何况那东西价格骇人,连他王正德至今都没舍得买一个!
山顶小屋内。
“狄孜,你醒啦!”乌鸦粮一行人和将臣身处在白花布置的房间中。昏暗的光线下,狄孜缓缓睁开双眼。
“师父!我怎么活过来了!”他看着场景的布置像是明白了什么。
“你别怪师父,你对我而言,就像孩子一样,我实在看不下去你在我面前离开。”狄刀声音充满压抑的哽咽。
这话一出,狄孜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的表情凝固了,是那样的苦涩,他干笑了两声。“那我今后怎么办?你知道的,僵尸饿了的时候,什么都控制不了。”狄孜看向将臣。
狄刀猛地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他。
“回去后,我会把你关在你原来的房间,鸡血鸭血管你够。我一个月抽两次血给你。”狄刀认真地盘算着,仿佛在规划一条艰难的生存之路,“我问了将臣,他说可以的。”
“师兄!我也抽血给你!”狄康红着眼眶冲过来,给了狄孜一个结实的拥抱。
师徒三人抱在一起的画面可谓是感人至深,要是电影的话,就应该在这个地方结束。
可是生活总要继续。
“好了!小姑娘,送我入土吧!我看这山风水不错。”将臣没有理会,他做事一向随心所欲,他不是人类,何必理会人类的感情。
“就在这门前吧!记得挖深一些,不容易被打扰,谁知道下次醒来我又在什么地方呢?”将臣不自觉地伸了个懒腰,仿佛只是准备一场小憩。
“好!”说实在的,慕幸此刻还愣愣的,有些惊犹未定,这一切都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现实中怎么会接二连三发生这么可怕的事情。
她不禁想到,以后那个不大的院落里,将要住着她这个外来人、一个新生的僵尸,还有一个死刑犯。这组合真是荒谬得令人窒息。
“够深吗?”慕幸看着那个大坑,真想自己跳进去好了,就不用面对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将臣没有回答她,而是纵身一跃,安详的闭上了眼睛,就像一具真正的尸体。
成吨的土落入深坑,慕幸累的瘫倒在了地上,奇怪的是,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排文字,赫然写着:
“回家进度1/10”。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没有看错,在一旁坐着的夏侯葵和武昂的表情没有任何异样,看来这个东西只有自己能看到。
慕幸惊出了一身冷汗,她看着脚下新鲜的泥土,要是将臣知道这个,那自己可能就是被埋在地底的冤魂。
将臣死了吗?慕幸冲进房间里,银孜在昏暗下,略微发红的眼睛推翻了她的猜想。
等她再出门时,那行字已经消失了。一切仿佛只是她的幻觉。
“师父,”慕幸轻声说道,“我们走吧。”她一刻都不想继续在这座黑山上停留,她讨厌这种有但只有一点点希望的感觉。
14. 钦差大臣01
大清早,太阳升起,隔着一层厚厚的云,露出些许光芒。
慕幸刚醒来,去按照惯例打扫庭院,说实在的,她来这鬼地方差不多一个月了,还没见过有人来做客呢,看来乌鸦粮的生意不咋样。
她低头扫地的时候,“嗖!”一个箭径直射到了乌鸦粮宅邸的大木门上。
慕幸抚着胸膛顺气,只能感谢自己勤勤恳恳的弯腰干活,而没有站起来闲晃,要不然就是活靶子了。
“师父!师父!有人给您送信来了。”慕幸小跑进去,也没敢拆开,说实在的,她根本就不想看,谁想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去当什么牛马啊!
上次任务说的什么百万两黄金的赏金也没捞着,那个赏金任务做了易希升官加薪的跳板。
易希倒还有点人情味,给了狄刀十万星币。但是这一家老小,十万块钱够干什么的啊!
主要易希也没升官啊,长官还是那个叫王正德的混蛋!易希倒说得好,说是还没到能换届的时候。
呸!明明是总庭长糊涂,让那么个废物加垃圾当西庭长。
吃早饭的桌上,大家神色凝重,狄孜和静儿也坐在桌上,每顿饭,狄刀都会给狄孜准备一碗新鲜血液,同时怕出事,给狄孜的脚踝处绑了武昂的特制绳索,让他只能在院落内活动。
偶尔狄刀和狄康会带着他出去转转。
“老规矩,饭前宣布个事!来新单子了!只是有点奇怪,这个委托人约我今晚夜半到花市见面。”狄刀说着,“你们今晚谁跟我去?”
话音落,半天没有人应答。
“去的人给两贯铜钱。”狄刀看着几个人低快到桌板的头,拍了几下,见没有反应。
“狄康、静儿留下来陪狄孜。剩下的跟我走!”狄刀不说别的,在乌鸦粮还是说一不二的。
这个地方没有天气预报,慕幸喜欢抬头看天,一层蓝灰色的乌云,透过来些许的光亮。
不会下雨,但也不是什么好天气。
几人很快到了黑市,与第一次来不同,慕幸已经没那么害怕了,她大概清楚,这个地方就是难民集中营,而且几乎都是没有特殊能力的难民。
里面有一些买卖身体器官的事情发生,她要是老大,就把所有坏人都关起来。
但就慕幸来说,她一个没家事没背景的半无业游民,能保证自己活着,就不错了,想不了,更管不了那么多。
哪怕是晚上,脏乱的街道两侧也躺着不少人,听到脚步声来,这些人的第一反应就是伸手要钱,毕竟这是从东边往花市去的唯一一条路,去花市的人身上多少都有点钱。
慕幸掏出刚收到的两贯铜钱,准备拆分给这些人,哪怕这些钱到每个人手里,只能换五个馒头或者一张香香的葱油饼。
“谢谢小姐!”慕幸其实还不大习惯这的人这样称呼,可是也没必要解释,对方只是尊敬和感谢而已,反正谁也不认识谁。
“没事。”慕幸的话音刚落,她低头发现拿铜钱的人竟然是曾云,她本想别过头赶紧走。
“啪!”
瓷碗摔碎的声音在晚上显得格外刺耳,“我不要你们的钱!”曾云整个人都在颤抖,早没了前段时间的朝气。
其他的几人连忙捡起地上的铜钱,瞥向曾云的眼神就像是看智障。
慕幸大概认得这些身影都是途游村的人。
途游村的后续,慕幸有些了解,黑山被封了,村民们赖以生存的生计也没有了。
易希安排了狗娃子,可剩下的村民,净庭下了个规矩,说是招募南下的讨伐队,可谁都知道讨伐队九死一生,比难民还苦。
“死丫头!装什么装!还敢扔碗吵别人睡觉!”一个穿着破破烂烂又壮硕的男人站起来咒骂道。
“啪!”的清脆一声,曾云被一巴掌打到在了地上,“贱骨头!还做白日梦呢!”
她整个人摊在地上,不愿意抬头,整个身体在抽搐。
“做错事情就要受罚!你这丫头长得俊俏,我早就想尝尝咸淡了!”男人俯下身,一只粗糙的手,伸入了曾云的衣服。
她低着头,一句话都没说,甚至还没有看见慕幸一行人的反应大,周围的其他人也都像无事发生一样。
慕幸停下了脚步,夏侯葵三人也站定了。
“走!你怎么了?”慕幸冲过去,拉起了曾云的手。“我记得你会用火,你怎么不还手!”慕幸自己也不知道逞什么英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对方硬生生拽了过去。
“哎呦!小姑娘这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哎,说不定人家想陪陪曾云小妹妹呢。”几个长得难以形容的男人说着下流的话,还搓动着满是污渍的双手。
慕幸拉着曾云往后退,却撞到了几个男人的身上,她的能力不好发动,只好侧头看向狄刀的方向。
“唉,真是的,夏侯葵你快解决一下吧。”狄刀有些不痛快,自己可不是做慈善的,这地方,这种事情一天不知道会发生多少次,更何况要是领回去,多一个吃饭事小,这丫头心思太多,容易出事。
夏侯葵站在原地,晃动了手指,三根银针分别击中三个男人的额头,一时间呆若木鸡,连眼球都不动了。
“半个小时后他们就会苏醒,只是到时候,他们身上的钱怕是都没了。”夏侯葵伸出手,示意慕幸过来。
慕幸连忙松开了拉曾云的手,她寄人篱下,又怎么可能开口让别人跟自己走。
“你换个地方呆嘛,或者去做点生意。”慕幸说着,其实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对方只是低着头,一句话都没回应。
“离开这里吧!”夏侯葵也跟了句。
两人声音在巷子里回转,没有人应答。慕幸觉得尴尬极了,以后还是少说点话,少干点事。
花市的后巷,上半夜静的惊人。
“是我找你!”一个带着斗篷的男人在阴影下闪现。
这地方慕幸认得,就是烟雨阁的后巷,男人靠在刻画着各色花卉的石墙上。微弱夜光的照射,显得这些花有些枯萎。
一阵风起,将男人的面纱吹起。
慕幸觉得晚上这地方还怪冷的,怕不是冤魂多,她急忙缩紧了身体,看到男人脸的那一刻,慕幸心想,这不是吸血鬼的长相吗?
不是吧,刚打完僵尸,就要打吸血鬼啦!
“燕狱长?怎会在此?”狄刀问。
“易希应该给你说了些事情——,正如他之前答应——我那样,卸任了。”燕丑的表情凝重,眉头紧锁。
“不知道你们乌鸦粮——管不管姻缘——我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想到找你们的——”燕丑在这边踱步。
他口吃的毛病比之前好了些,看来出来有些许日子了。
“那燕狱长现任何职呢?”狄刀觉得这事蹊跷,虽然赏金猎人处于灰色地带,但白天登门拜访白天见面都是可以的,又怎会约在此处见面。
“没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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份的人,易希找了个——犯人替我。”燕丑低着头,像是在对自己的身份感到愧疚。
狄刀上下打量了一番,没想到事情进展的这么快。“以前您对我有帮助,所以我给您打个七折。”
狄刀话锋一转,“但我养活一家老小,也不容易,得收定金。我们出价是10万星币一次。”他的小商人模样此刻就显现出来了。
“我——这点钱还是——有的——”燕丑掏出价值一万星币的一个小金子放在了狄刀的手里。
“唉,您这是衣锦还乡啊!你说说具体的案子吧!”狄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那颗小金子,眼比金子还亮,瞬间来劲了。
“什么衣锦还乡,出来就到这烟花柳巷!真是让人笑话!”夏侯葵吐槽的声音还挺大的,这话慕幸也想说,但不好意思说,还是姐勇!
“还真——是让人笑话,我出来——就是为了找我妻子——却找到这——地方了。”燕丑低着头,慕幸看过一些纪录片,那些刚从监狱出来的人就是这般模样,极度不自信。
“那你妻子是让人给拐卖了吗?”慕幸大脑里开始上演一些悲情桥段。
“不——是,她是烟雨巷的半个老板!”
燕丑的话一出,慕幸大脑都宕机了。烟雨巷不就是自己之前跟着狄康去的那个风月场所,半个老板不就是老鸨。
“她自愿的?”夏侯葵被惊掉了下巴,谁知道这人进去这么多年,女方经历了什么。
“这单我们怕是接不了。”狄刀看着微亮的金块叹了口气。
“我们可没办法改变女人的心意。这女人心啊!海底针!你进去这么多年,物是人非是正常的。拿好你挣的小金块,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我们真——真的不一样。”燕丑表情凝滞,争辩自己不是痴心妄想,可天下那个痴情男女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唉,不过,我们这次出任务的钱是要给的哈!”只见狄刀掏出一把小刀子,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就把一块小金子一分为二,“今天是专家出行费哈!”
“我不知道她——怎么——回事!她不愿意见我。”燕丑低着头,慕幸想起了恋爱脑的男人,不管男女,恋爱脑就是苦!
“兄弟!我是为你好!人是会变的,哪有人会为一个人吊死啊?”狄刀说。
“那你放弃了吗?”燕丑终于抬起头,他看着狄刀诧异的表情,好像在说你个老痴情鬼,还好意思说别人。
“我,唉,这不一样,和你说不清楚!算了,相识一场,帮你一次!明天,慕幸,夏侯葵。你们都是女的,去探探口风。那这钱我就先收下了。”狄刀笑着,把钱放进了口袋里。
一面被抛光的铜镜摆在梳妆台的正中央,映射出橙色女人不大高兴的面庞。旁边的红衣女人满脸堆笑。
“春来,你要知道,你是我唯一放心的人,打探金府的事,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林娘弯着腰,正在给春来梳妆打扮。
“妹妹,穿这衣服你还真是漂亮,会有点痛,你忍着点,事情快了。”林娘说着,拿起白色的粉去掩饰春来胳膊上的红色勒痕。
“姐姐!你不知道这次真的。我怕会出事!能不能……”春来说着话,抬头看到林娘似笑非笑的表情,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林娘用梳子收揽着春来的头发。
“姐姐!你说这次任务结束了,就带我见静儿,可是真的?”春来把话扯到这,瞬间有了些精神。
15. 钦差大臣02
静儿那丫头在春来心里算半个女儿,也算林娘半个女儿。
“对!我答应你!”林娘俯身贴在她的耳边,语气温柔的听不出任何波澜。
“好了!去吧!他该到了!”林娘没有理会春来的心情,只是像打量货物一般,审视是否能卖个好价钱,将春来推出了门。
“林娘在吗?”慕幸和夏侯葵两人愣愣的站在烟雨巷的门口,冲着里面喊道。扑鼻的香粉味袭来,呛得两人说不出下一句话。
两人心照不宣的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贸然进去,绝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慕幸这次和上次来的景象完全不一样,虽然是白天,可进进出出的男人还真是不少,里面大厅里都是喝着小酒看台上歌舞表演的。
“客官里面进呀!”门口的女人对着男宾热情得很,却不理会慕幸二人。
“王庭长您又来了!今晚我有空。”一个标志的穿着橙色衣服的女人对这个男人谄媚道。
“你们干啥的,往旁边站站,没见挡到人了?”女人冲着慕幸两人骂道,与刚刚妩媚的表情完全不同。
“哟!这是新来的货吗?”一个穿着绸缎衣服的男人冲着夏侯葵喊,轻浮的手正往上面伸,夏侯葵只好下意识的往后面躲闪。
“怎么都在这地方了,装清高呢?还不让摸一下了?”男人根本不顾夏侯葵的躲闪,手就到了脸上,另一只手就想把人拉过来,抱进怀里。
“林娘还在上面等着你呢?怎么就在这沾花惹草?”橙红色的女人言语暧昧,用纤纤玉指往男人的胸口一戳,将夏侯葵拉了出来。
“别碰我,你个丑鬼!”男人毫不留情的一掌推到了她,她依旧满脸堆笑,已经习惯了所有的一切。
夏侯葵两人连忙扶她起来,“你没事吧?”
橙衣女人不想和二人纠缠,没做理会,直接去接待了新宾客。“金大人你来了?”橙衣女人看向对方的神情中有些许恐惧。
“快走吧!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她揽着这位恩客进了屋,又回头对慕幸二人嘱咐了句。
“今日,老规矩?”金大人色迷迷的眼神,加上不停搓动的粗胖双手,像是准备实行什么邪恶的计划。
女人用袖子遮住半张脸,从背影看,娇俏得很。“啪!”的一声,慕幸两人看到两人进了二层的一个房间,紧紧的闭上了房门。
敌刀的后院里,一群动物们热闹非凡。
“你们这就回来了?”狄刀拿着武昂特制的针管,正在对着一只鸭子放血,后院的一个藩篱中养了一群鸡鸭,每天就“嘎嘎”、“耿耿”乱叫。
而慕幸作为接住于此的便宜徒弟,每天的一门必修课就是给它们喂饲料。
人是具有学习和创造性的,这个道理慕幸在这个破地方体会的淋漓尽致,以前看见虫子就害怕的她,现在看见就如获珍宝,抓起来就喂。
“师父~那里我和葵姐姐进去不安全。在门口根本见不到人。”慕幸说完,就“咕咕咕”叫起来,近日和这些鸡作伴,倒也有了些感情,顺手撒了把麦谷。
“行!我知道了!”耶刀此刻有些左右为难,狄康不能去,狄孜更不能去,武昂那个呆子不能去,自己这个老头也不能去,倒还真没什么合适的人选。不过那燕狱长十年都等了,想必也不在乎这几日。
“师兄!你醒了吗?”慕幸怯怯的敲响了狄孜的房门。
据狄刀的观察,长期吃鸡血鸭血的狄孜精神已经有些怪异,像是痴傻,而狄刀亲自抽血喂则精神正常。
师门从此立了项不成文的规定,每人每个月最少要抽一次血。
“师兄,我来给你送饭了。”慕幸敲了半天也没见人应,只好自行打开。
进门慕幸只能看到狄孜红色的双瞳,像是野兽的双瞳,诡异得很。
“今天是我的血,不是鸡血和鸭血,你吃,我一会来收碗。”慕幸说不害怕是假的,她自己饿极了都想啃自己胳膊,更何况是僵尸呢。
“你别走!”狄孜的手握住了慕幸的手腕,那力道不是慕幸想挣脱就能挣脱的。
“我不走!我开个门。”慕幸连忙用另一手推开门,用脚边的石子把木门抵了住。
她转过身来,像哄小孩一般,“师兄我把门打开,你白天不晒太阳,晚上晒晒月亮,透透气哈。”
“你的血有一点甜味,我喜欢。”狄孜一大口就喝完了,他舔舐着碗边,说着奇怪的话。
“我爱吃甜的,自然是这样,”慕幸用手撑着,往一旁挪了挪。
“你觉得如今我是活着好,还是死了好?还是说我已经死了?”狄孜的眼睛盯得慕幸浑身发麻。
“那当然是活着好。”慕幸坚信好死不如赖活着,她说的是真心话。
“真的?”狄孜苍白的面色,吃完血露出的一小抹血色,点亮了他的唇,配上苍白深邃的脸,显得十分诱惑。
慕幸点了点头,“师兄,我去洗碗了,你早点休息。”她感觉狄孜还想和她聊聊,主要这大晚上,孤男寡女,一人一僵尸,实在是不合适。
“你能和我说说话吗?”慕幸没见过狄孜这般眼神,一个一米九的大个子,更何况之前说话能把人呛死,现在这般微声细语让她有些受不了。
狄孜的整个身体还在往她这边倾斜,整个头靠在慕幸的大腿上,月光的照耀下,映的他的脸愈发妖治,真是的!慕幸掐了一把大腿,怎么来着破地方,天天受男色诱惑。
“我,我困了。改天吧,我们几个一起聊聊。”慕幸小心的扒开了对方紧紧握着的手,谨慎的关上了门,整个人吓得瘫软到了地上。
这狄孜本来是个吐槽成瘾的帅哥,现在就是个哼哼唧唧的幽暗傻子。慕幸也心软过,可狄刀一副城府极深的模样,谁知道他的大徒弟是不是和他一样。
别自己把他当人,人家把自己当食物可就不好玩了。
夜里,正是烟雨阁热闹的时候,不少地方的灯都熄灭了,可烟雨阁的小屋子里,点亮了一盏又一盏。
“金大人,今夜就歇息了吧。”春来只穿着一身薄衫坐在床边,手脚处都有被捆绑的痕迹。
“这才哪到哪?你不是想和我去看看金府吗?今晚我们回去折腾!这地方小,不好玩!”金大人的嘴角往上,用手在她的胳膊上狠狠地掐了一下。
“好!”春来强挤出笑,好歹要完成任务了。
摇摇晃晃的马车,把原本快昏睡过去的春来摇醒了,她看着眼前的宅院,是近十年修建的,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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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得很。
门面上赫然两个大字“金府”。谁都知道金府是中陆长的母家,而中陆长和总庭长的关系,大家都知道最为亲密。
“老爷!夫人!少爷又带女人回来了!”一位中年仆从对着老爷和夫人行了趴在地上的大礼。
“真是的!一天天处理那些破事!”夫人侧头靠在扶手上。“你去把这几日在少爷身边厮混的人都给我处理了!再这样办事不利,下一个就是你!”
“是!是!”仆从连忙扣了六个响头,额头都磕的通红。
春来看着眼前房间,在宅院的最后面,其貌不扬,灯刚被点亮,一盏,两盏……不知道有多少冤魂。
做这行的春来,早就听到了有关金大人的闲言碎语。她愿意接下这个任务,一是因为她不想违背姐姐,另一个是不愿意其他姐妹受苦。
春来赤脚踩在了冰凉的地板上,她的双眼被遮盖起来。“不是石块!像是铁!”春来纵然不是第一次遇见奇怪的人和任务,但这样的事,还是让她心跳不止,她很怕却不能走。
“大人可真是会玩呢。”春来嘴上说的轻巧,汗珠已经浸透了她的内衫。她看不清前方的东西,抬起了胳膊想要触碰确认,却被硬生生给劝了回来。
她好似碰到了冰凉的东西,具体是什么,也不知道。她此刻用手捂着胸口,久久平静不下来,却只能往前走!
“哎呀!这什么东西?”一坨粘稠的物体缠绕到了春来的小腿上,她立刻被吓在了原地,不愿意再走,那触感对她来说陌生得很。她预感,今晚很可能会栽在这里。
“我们不如先洗一洗!”金大人的声音在春来耳边打了一记耳光,吓了她一大跳,他双手环抱着春来,摩挲着她身体的凸起,已被打湿的衣服显露出诱人的气息。
金大人在身后推着她不断往前走,“要不,就在这吧?”春来侧过身,一脸讨好,她预料到了接下来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哪有你说话的份啊!”金大人的语气突变,一把将春来推了下去。
“啊!”伴随着春来的惨叫声,她被不明物体缠绕住,为了避免坠入深渊,她双手把握住缸体的边缘,大口喘着气,蒙眼的布终于滑落。
无数双眼睛从黑暗中溢出,身后怪物的形象也愈发清晰,春来不认识这是什么。
她顾不上了,只感觉在这水缸里下一秒就要窒息,急忙从水缸里往外爬,春来这才看清手腕脚腕的线都是蚀骨铁制作的。能力用不出来了,劲也使不出。
她拼劲力气吐出了嘴里残留的银针。她的眼前已经开始模糊了,她不知道击中了谁。她练了那么久的身手,此刻都发挥不出。要是姐姐知道这些,还会不会这样安排?
春来只好做垂死挣扎,她拼命的和缸里的怪物展开争斗,她的武器只剩下赤手空拳和她的牙齿,那怪物的一只触手伸进了她的嘴里,让她感到窒息,她顾不上那怪物有没有毒,狠狠地咬了下去!
“真是的!这就不漂亮了!”金大人说着话,两个随从从后面拿来了一根极细的绳索套在了春来的脖颈上。
“不要!不要!姐姐救我!”她双手拉着绳索却只是延迟几秒时间。
渐渐的她什么也不知道了,沉入了水里。
16. 钦差大臣03
“狄刀!你快开门!”一个熟悉的男声吵醒了慕幸,近日她为了躲避鸡鸭乱叫,会趁机在前厅睡觉。虽然椅子躺着不舒服,但好歹环境雅致。
“大哥,你属公鸡的吗?大清早就打鸣。”慕幸一脸不爽的打开大门,迎脸就撞上严肃的易希。
慕幸扭头就走,虽然俩人目前没啥关系,但慕幸老感觉俩人就像是前任分手,她觉得哈,世界最尴尬的事情清单里,见不和平分手的前任一定在候选名单里。
“师父!有人找!”
慕幸就打个哈欠睁眼闭眼的时间,就看到易希抓住了狄刀的衣领。
“老东西,今天当着我的面,把狄孜杀了!”他说话的语气淡然,仿佛狄孜就是个小猫小狗一般,任人宰割。
话说的吓慕幸一跳,这人怎么敢在别人地盘上乱说话。狄刀先是瞪大着眼睛,下一秒一脸无所谓。“副长,这事没法办。您请回吧!”他转身看向旁边的超现实主义绘画,易希说的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昨晚,烟雨巷附近出事了,出现了好几具干尸,尸首我还没看到。今日你不处理他,往后势必要引火上身。他已经不是人了!”易希握住对方的手,爆出了青筋。
“从救他那一刻起,我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大不了鱼死网破。”狄刀回话丝毫不怯弱。
“哼!”易希说完话头也没回,就往外面走。凭易希的本事,他大可以偷偷潜伏找个时机,把狄孜杀了,这更像是给狄刀报信。
一处四周都是呕吐物的巷子里,一群人围着一男一女,七嘴八舌的讨论。
“这怎么回事啊?”
“那男的好像是那个姓金的!”
“相公啊!真是命运弄人啊!明明昨日你还说要攒够银两,带我回家!”橙衣女子趴在一具被吸干气血的尸体之上,哭得歇斯底里。
“快让开!人家这身份,你再投胎十辈子也不一定能赶上!还娶你回家!做什么白日梦呢!”旁边的侍卫扒拉着女人。
“你们胡说八道!”橙衣女人的神情恍惚了一下,晕倒在了地上。
“神经病吧!”
“哈哈哈!”
“疯了!我看是!”
一行人笑闹着离开,没人搭理她。
一架美轮美奂的屏风,上面画着的是雪景,几朵艳色的梅花映射出了后面女人的红唇。
“妹妹,昨日受苦了!”林娘拿着汤药给对方,“他昨日真的答应你要娶你进门?”
“姐姐,你我姐妹情深,我们什么时候骗过彼此呢?”她说着抹眼泪。
“姐姐,你说我怎么这般命苦,都二十八了,终于熬到有人愿意给我赎身。谁料到他刚答应我,便丧了命。昨天他送我回来,却没能活着回去。”春来哭哭啼啼的趴在林娘怀里。
“春来,这几日你先休息一下,男人嘛,总还是有的,可别动了情。交代给你的任务可都完成了?”林娘轻抚着春来的头,像是抚慰一只受伤的小猫。
“问差不多了,姐姐,我明日告诉你。就是我心里好难过,像是落下了一个大窟窿,怎么都填不满。”春来的身体随着林娘的抚摸而轻轻战栗。
“过几日就好了,我妹妹这么漂亮,自然还有人会为你赎身。”林娘掐起了她的脸,轻轻亲了一口。
“好!我这几日休整一下。”春来的手搭在林娘的腿上。
林娘自觉奇怪的很,这人出了名的登徒浪子,怎么可能被春来搞得回心转意,不过昨晚才刚受了惊吓,现在也不是问的时候。
一处不大光亮的房间,点着一盏不大相称的灯,灼烧矿物发出的亮光直愣的照在王正德的脸上仿佛他才是屋子的光源一般。
他的嘴角上扬,有憋不住的笑意。
“易希啊。僵尸的事情没处理干净,倒谎报。你暂时被我扣押,等过几日看你的处分。”王正德的脸松垮的褶子都笑出来了。
他坐在椅子上,念着对易希的处分,抽上好的烟,回味滋味。
“那绝对不是僵尸。”刚见过尸体的易希可以保证,但他没说出口,这话没必要给王正德说,说了他也不会信,正可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三具!”整整三具尸体躺在验尸房的木板上,一晚之间,又有三个精壮男人死亡,要说这几个死者有什么相同之处,那就是三人都是进出烟雨巷的风流之人。
这些人出身都不错,在社会也有些身份地位。搞得王正德焦头烂额,“真TM的!”
“庭长!这金家的人又来了,就是今日发现那个,说要带尸体回去。这尸检还没定论,我也不好说。”
王正德抬了抬手,“犯人不就是僵尸嘛,让人带回去!入土为安!这点事都要问我!都没一点脑子的吗?”转瞬一大堆公文材料散落一地,可王正德只顾的看自己的手红没红。
虽然嘴上说着,可事情到了今日,王正德也感觉到有些不对。
但出事的一共三家,没那个不是权贵出身的。没有定论少不了往上面弹劾。主要是今天死的那个是中陆这边陆长的外甥。
先稳住上面一向是王正德的作风。
“你来干什么!没有请帖的不能进!”门口的小厮叫喊着。
金府上上下下操办丧事,外面的随从穿着白色的衣服,整个宅邸沉浸在一种痛苦的情绪之中。
时辰还早,金家的宾客们都还没来。一个年轻女子穿着一身鲜红的衣服出现在此处确实显眼奇怪。
“我和他认识多年,我来给他上柱香。”女子冲了进去,侍卫们根本拦不住。她走的飞快,点燃了插棺材旁边的香。
“你这下贱胚子,要不是当日你蓄意勾引我家孩子去那烟花之地,他又怎么会死?”说话的老女人一巴掌在了女人的脸上,她满脸热泪。
年轻的红衣女人的眼睛盯着她,还泛着泪光,不知道是难过还是痛。
又一巴掌,可这哪能解气。
“你家孩子,哈哈哈哈哈!好一个你家孩子!”女人抬起头看着暴怒的老太太,轻笑着回怼了句。
“啪!”这次打在了女人的左脸。
“真是个贱人!”老太太恶狠狠的骂道。
女人没有理会老女人的反应,而是站在了垫子上,朝着前方鞠了一躬。
“滚!你这脏女人。”她揪住对方的头发往外面拽。
一群小厮跟着也都起哄把她赶出去。
“不对,带回来,把她给我抓起来!”老太太话毕,低头看着女人复杂的表情,捏起她的下巴,“你之前苦心孤诣都想让他给你赎身,带你回府!如今我就随了你。”
话毕,老太太漏出来怪异的神情,看了看那帮小厮,“赏你们了!对你这种贱骨头,怕不是对你的奖赏!今天不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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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你们随意。”那阴森刻薄的模样比鬼还像鬼。
院落里忙忙碌碌,“哎呀,真惨啊!我的儿!你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走了!”整个院子里只能听到夫人的悲恸声。
“快!给我儿找个好人家的姑娘,他可不能这么孤孤单单的走了!”老爷指挥着手下的人,手捂着胸口,仿佛下一秒自己就要走了。
“你们是谁?”守卫的长刀挡在了二人面前。
“我们是金府请的招魂师。”慕幸和夏侯葵应答后走了进来,穿着黑白相间的衣服,拿着符咒和铃铛。
“怎么来这么早。”老太太耷拉着脸,狐疑的看着两人。
“我们刚刚看到有人进来,就来了,怕耽误事情。”慕幸的谎话信手拈来。
“两位怕是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你们可是金府最早到的客人呢。”金夫人扭动着双手,安抚自己的手关节。
“只是二位不应该晚上才来吗?怎么大白天就过来了。”金夫人拿起手帕掩了掩鼻腔,使眼色让她俩先去后院,两人只好先去休息,再伺机而动。
前院的车水马龙,哭的肝肠寸断,两人也就听个响,说是客人好吃好喝招待着,却还安排了四个小厮看着,不让随意走动。
“真是的!狄刀竟然派我们来查看尸体!还以为大户人家,会好生招待呢,连点水都没得喝。”慕幸前一句吐槽,后面就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这烧鸡比师父做的好吃!”慕幸吃完还不忘舔了舔手指上的余香,其实她还能再吃点,但实在不好意思张口。
“葵姐姐!给你留的。”慕幸颇为不舍的将剩下的一个鸡腿递给夏侯葵。
“你吃吧!”夏侯葵摆了摆手,研究起狄康给她的召灵书,嘴里念念有词。
那书慕幸也看了,画了一些莫名的图文,完全不认识。好在这是正常的,据说是一种嫚毋文编纂的,而这个世界只有受过所谓“高等教育”的人才能看懂。
所以今天慕幸是来当小工的,干一些杂活,她就擅长这些。
“慕幸,一会你把这些东西喂尸体吃下,他就会发出一些声响,其他的我来做就行。”夏侯葵说。
慕幸点了点头,“葵姐姐!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慕幸总觉得这家葬礼阴森森的。
夏侯葵摇了摇头说,“那是啥呀?这世上哪会有那种东西。”
“那之前的僵尸?”
“肯定是一种特别的能力而已,哪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神秘生物。”夏侯葵还带着一个玻璃片眼睛,看起来学究极了。
前院热热闹闹,后院昏昏沉沉。白天的客套喧嚣离去,前院的恸哭声惹醒了二人。
那哭声只一下,睁开眼的那一刻万籁俱寂。慕幸的心脏跳了又跳。夏侯葵抓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示意她不要出声。
不然慕幸真的要哭叫出来了,整个金宅竟然没有一丝灯光,黑库库的,慕幸还以为到了地狱。
门口的小厮四仰八叉的胡乱躺在地上,慕幸伸手过去,竟然已无鼻息,她吓得往后跌撞,被夏侯葵撑着,像是扶持了一个人型木偶往前方行进。
“别慌!”夏侯葵轻声的一句让慕幸的神智得以恢复。
两人轻巧着脚步,往前院去。
如果说后院全是倒落在地上的尸体,那前院的场景,慕幸无法相信自己在一个唯物的世界。
17. 钦差大臣04
红彤彤的一片,一片,又一片。这极其膨胀的颜色像是有了生命力一般,疯狂的占据慕幸五感中的所有空隙,几乎要将其吞噬。
“我的……天啊!”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席卷了慕幸的全身,她两腿发抖快站不稳,即将和脚下的血肉模糊融为一体。整个世界在她的眼前扭曲,如入猩红幻境。
“给!”
夏侯葵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紧接着,一枚微苦的药丸被塞进慕幸嘴里。一股奇异的清凉瞬间封锁了她的嗅觉,眼前那过度饱和、刺目惊心的血色也仿佛被水洗过,黯淡了下去。
如果说之前丧尸是腐烂食物般的恐惧,那么这个场所就是活生生的人间炼狱。
再往前走几步,前院的景象赤裸地展现在眼前,一片赤红,金老爷和金夫人被剥得□□,如同待宰的牲畜般吊在枯树上,肢体以怪异的角度扭曲着。
一阵阵阴风刮起,扫荡起这些尸首,相互摇晃发出些许声响,似是哭声和咒怨声。
“没,没死透吗?”慕幸说话哆哆嗦嗦,心脏疯狂的击打着自己的胸腔,她之前就最怕这些神神鬼鬼的。
让慕幸更崩溃的是,她们的脏器都被翻转出来,散落了一地,稍一抬脚就能踩到黏糊糊的一坨,慕幸没有癖好观察这些肉坨是什么部位。她只想离开这里,却无处可走。
“快过来!慕幸!”夏侯葵没被这些东西影响到神智。她不知哪来的蛮力拔出钉子,推开了棺材。棺盖滑落的巨大声响震了慕幸一跳。
本就是听师父的话,来看看尸体,这些罪都遭了,可不得看看。
“不见了!尸体不见了。”慕幸大叫起来,“里面只有一身血红的衣服!”很明显是一位女子的衣服!红的刺眼,整齐的叠放在空棺底。
慕幸不由得慌乱了神,其他的一切她还能用人来解释,但这个棺材怕僵尸诈尸钉了整整八十一颗钉子。
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了,这肯定是有鬼。慕幸紧张的握住了夏侯葵的肩膀,抓住身边唯一的活人。
“你干嘛?”夏侯葵惊了一跳,转身问到,看来她也害怕,一直在强忍。
“葵姐姐,我怕!我们走吧!”慕幸附在夏侯葵耳边说,“就我们两个活人!回去找师父!找师父!”
慕幸刚一转头,“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然炸开。
那扇需要四个壮汉才能推动的厚重府门,竟毫无征兆地自行关闭,彻底断绝了她们的退路。
绝望如同无尽的战栗狠狠的吞噬了两人,别无选择,两人只好战战兢兢地在金府里搜寻一番,期盼能找到某个被遗漏的偏门小径。
药效一过,那被慕幸忽视掉的血腥味如同破堤地洪流一般,开始冲上她的鼻腔,所有感官一时间全被放大,眼睛四处乱撞,血腥的味道直冲她的脑门。
所有曾被忽略的残酷细节胡乱地涌入脑海,飞溅的血点、撕裂的皮肉、拖拽的痕迹……大脑嗡嗡作响,疯狂地拼凑着那些她根本不愿去看的画面。
“红衣女!”慕幸瞬间想起来,她今早觉得那抹红色蹊跷的很,让她觉得害怕,那是血染的颜色!干了一天凝固发黑的血红色!
“那边有声响,”慕幸捂着几乎要炸开地脑袋,耳朵里捕捉到一丝“霹雳巴拉”的声音。
两人循着声音,胆战心惊地穿过层层庭院,最终停在了一处偏僻的别院角落。
一个穿着血红衣服的女人背对着她们,正蹲在一个小小的铜盆前,静静的烧纸。火焰跳跃着,发出她们听到的霹雳声。
“我们是不是在烟雨巷见过?”夏侯葵冲过去握住了女人的胳膊,生怕这个奇怪的女人跑掉了。
下一秒,却惊得夏侯葵连忙松开了手,那女人的整条胳膊都没有人的温度,被火烤的一面很烫,另一面却像从冰窖里拖出的尸体一般。
慕幸也认出来了,这就是前几日在烟雨巷帮慕幸二人的橙衣女。
“姐姐!谢谢你上次帮我们!”慕幸强压着尖叫的冲动,不知眼前是人是鬼,只好先卖乖讨好,连忙拉着夏侯葵深深鞠了几躬。“我们没见过你,你也没见过我们!”说完,她拽着夏侯葵的手就想后退。
却不料女人的红衣就像是火焰一般没有根基,飘到了两人面前。
慕幸此刻看的真切,惨白的脸,嘴角挂着血迹,像是刚吃完人,这下,肯定是鬼了。
“你们认识我?”女人用手指漫不经心的擦了擦嘴角的血,“你们是来查案的,捕快?”
女人友好的表情,给了慕幸一丝生还的希望。“不,不是,我们就是江湖骗子,不是警察!不是净庭的人!不是捕快!”
“哈哈哈哈!你竟然知道捕快是什么意思?”女人的手猛地支起了慕幸的下巴。
“猜的!我猜的!”慕幸的下巴吓得发颤,将臣埋葬时突然出现的奇怪的那句话,一直在她的大脑里挥之不去。
既然夏侯葵不相信鬼的存在,那么这个女人很可能和将臣一样是从异世界来的。这些异世界来的人,一个个比自己神通广大,要是知道埋葬同为异世界来的人能回家,自己一百条命都不够。
“呜呜呜~”一阵幽怨声音突然从红衣女的喉间溢出。
慕幸和夏侯葵两人眼睁睁看着红衣女仰面长泣,却又转瞬低下头轻声呜咽,那哭声断断续续,绵长凄厉,让人觉得下一口就要断气。
哭声戛然而止,她猛地抬起头,神色犀利看向二人,“我可是钦差大臣!尔等何人?”
那大喊的声音吓了慕幸一跳,“鬼啊!”
血泪顺着红衣女的眼瞳出来,慕幸不由的往远处动弹了几步。慕幸胆子小,没看过什么恐怖片,但慕幸猜想这应该是怨念很大的伥鬼。
可人移动的速度,那能赶上鬼,只眨眼的功夫,红衣女就贴到了慕幸二人眼前,阴寒之气扑面而来。
“别再靠近。”夏侯葵手里拿着银针,威胁道。
“你是有什么会飞的能力吗?”葵姐姐比慕幸这个从小接受唯物主义教育的人眼神和语气都要坚定,似乎她的世界观里没有鬼的选项,任何的不自然现象都要有所解释。
“大胆贼人,全都要死在我的刀下。”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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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女舞弄着,手里明明空无一物,却做出持刀劈砍的姿态。
慕幸心想,这怕不是疯了,难道鬼还会疯,还是说疯女人死了才会变成鬼。
“这宅里的人都是你杀的吗?”夏侯葵壮着胆子质问,她的理性仍在挣扎,试图为这骇人景象寻找一个符合逻辑的答案。
“寿数将近,寿数将近啊!”女人依旧疯言疯语,宽大的衣袖随着舞动滑落,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触目惊心的勒痕。
“你跟我去自首!”夏侯葵像是从来没听说过鬼怪之言一般,竟硬着头皮从背后抓住了女人胡乱挥舞的双手。
紧接着,让夏侯葵血液冻结的一幕发生了,红衣女的头颅以一种绝不可能的角度,一百八十度从前方直接转了过来,颈骨发出让人惊吓的“咯吱”声,对着她露出了一个极其渗人的笑容。
“嘻嘻嘻嘻嘻!!!”
纵然夏侯葵再迟钝,也发现不对劲了。可这下从她抓着红衣女变成了红衣女抓着她。这女人的手劲大的惊人。
“现在知道怕了?”红衣女欣赏着夏侯葵诧异的表情,笑的很开心,嘴角都要裂到耳朵处了。“傻丫头,你也不看看姐姐像不像活人。”
此时两人才注意到,这个女人脖颈处那道深可见骨的细长勒痕。
她突然松开手,转而轻轻地摸了摸夏侯葵的头,动作中带有一丝诡异的温柔,“你长得可真像我姐姐。和她一般高挑,就连着什么都不怕的眼眸都一样。”女鬼说着转过了身,冰冷的脸蹭着夏侯葵的脸,她突然像孩童般撒娇。
夏侯葵僵立在原地,浑身冰凉,连呼吸都即将停滞了,理性的高墙在可怖的现实面前,开始寸寸崩塌。
慕幸想抓住夏侯葵,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彼此仿佛沉入深海,连时间都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一股强大的力量又将她们猛地“拉”出了这片虚无。
首先恢复的是听觉,一个陌生而热络的女声穿透寂静:“今天是你成人的日子!也是能接任务的时刻了!”
慕幸睁眼,像是在空中,却又明明站在砖石上。
她只看到寂静幽深的皇宫之中,一处院落四处都点亮着灯,热热闹闹。
“真是命好!第一单就是皇帝亲派。以后呐,富贵了,可别忘了我!”一位穿着深紫色衣服的管事嬷嬷说道,还不忘收拾着眼前女孩的模样,慕幸就在原地站着,一动都不能动,任凭嬷嬷的摆布,所有的记忆顷刻间消失,“到了殿上,记得我教你的礼数,不要乱了阵脚。”
“是!嬷嬷!”眼前的女孩轻俯身行礼,连忙对嬷嬷鞠了一躬。
“哎呀!这以后可使不得了!”嬷嬷满脸堆着笑,也赶紧对着女孩回了礼。
天还没亮,女孩一步一步的向前走,不断地练习宫廷礼仪,能让她缓解些紧张。
她从小是被皇帝圈养的一名宫女,从小别的宫女都是学什么纯拉弹唱,笔墨书画,怎么伺候人。
可是她不一样,就学怎么杀人,怎么藏匿自己的情绪,怎么跟踪不被发现。
18. 钦差大臣05
从小,同龄的孩子里都是她最聪颖,学东西最快。一直是暗影中的佼佼者,不过有一个人的出现破坏了这些。
十五岁她第一次执行任务,事成之际却因一时慌乱,留下一个活口。她惴惴不安地等待惩罚降临,却听闻是个叫寒霜的人替她料理了后患。此事并未让她心存感激,反而像一根刺扎到了心里,她不需要别人来弥补她的失误,更不愿自己的名字与“寒霜”牵扯在一起。
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那次任务的功劳,最终竟悉数记在了寒霜名下。她深知那任务的凶险与艰难,所有的付出仿佛都成了他人的垫脚石。此后两年,她虽技艺精进,成功执行数次任务,却在皇帝心中似乎始终离“宠儿”差了一步。
她不喜欢那个的名字,连同那个人。
如今十七岁的她终于成为一名出色的杀手,成功执行了好几次任务,她即将见到皇帝,那全世界最尊贵的人。
这次面圣没有朝鼓,没有随从,甚至连太阳都还没升起。她远远的望向那座宫殿,那里燃着几座宫灯,火光像是在引诱迷人跌入甜蜜的牢网。
她深深呼吸,试图平复剧烈的心跳。她知道上面的人是天下的主人,而此刻,仅隔着一层薄薄的帘布。
但她没看到他的脸,或者说看不清,越想看清就越模糊,也不敢抬头。只听到大殿门打开的声音刺耳。
她知道那时候外敌入侵,整个国家岌岌可危。她被皇帝发了诏函,成了钦差大臣,秘密执行任务。
她端站着,等待皇帝发号施令。
皇帝始终沉默,宛如一尊神像,一切由身旁的宦官代为传达。毕竟一会皇帝还要上朝,跟文武百官讲话,她又算的了什么。
“春来啊!只是啊!你第一次执行任务,圣上多少还是不放心,你和霜儿一起那就合适啦!”她想着能大展拳脚,却被分配了一个上司。
“李公公这?”春来小声说话,自己明明和李公公说好了,怎么会是这个结果。
她心下一沉,满心期盼的独当一面,竟变成了与人协同,还是那个寒霜。
“尽力了!”李公公越过春来,看向了眼前的女子。“诺,那就是你以后的姐姐!”宦官轻言轻语,指着春来看向一个人。
春来顺着方向望去,第一次看清了寒霜的模样。不由得微微一怔。她早听过无数关于寒霜的传说,十二岁便为陛下办事,是暗影中宛若神明般的存在。春来总以为是世人胡说,却不料她真这般好!世间竟真有这般清冷似雪、姿容绝世的女子。
寒霜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竟对她浅浅一笑,那一笑就真的像春天来了。
那笑容干净得像从不属于这阴暗之地,竟让春来心头莫名一松。她慌忙低下头,依照嬷嬷的教导,绷紧脸孔,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牵动了一下。
那一刻,春来心中的不甘与积怨,奇异地消散了大半。她甚至觉得,若同行的长官是这般人物,或许……一切真的会刚刚好。
寒霜比春来年长两岁,行事却成熟稳重得多,出门要带的大大小小的东西都整理的妥当。
有寒霜在身边的那一晚,竟是春来许久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夜。
次日,两人踏入院中,便听到了窃窃私语。
“诶!你们听说了吗?昨日的案子现在变成一个五品官执行了。”
“那春来呢?”
“谁知道呢?主要她们那见的了人啊!”
“是啊,你们没见她昨日那得意样!”
院落里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刚进来的春来和寒霜听的一清二楚,春来有些生气,正要发作。却见皇帝身边的宦官适时而来,送来新的诏书,又悄悄往寒霜手中塞了一方丝帕。
那些嚼舌根的人安静了,四散开来。
看着手中的帕子,姐姐又笑了,春来不知道姐姐怎么这么喜欢笑。
寒霜是第一次住在这个暗影的杂院里,春来想象不出,从前姐姐完成任务后,会歇在何处。
夜里,接二人出宫的马车来了,春来靠在寒霜的肩上,静静的闭上了眼睛,寒霜撩起轿子的帘布,依依不舍的往里看了一眼又一眼。
“怎么姐姐不喜欢执行任务吗?多大人了,还舍不得走。”春来没大没小的对着寒霜嬉笑。
“你不懂,或许有一天会明白。”寒霜轻轻的放下帘子,笑着说道。
出了城门,见了那个五品官,那个男人长得腰圆体肥,是春来最不喜欢的那种。
第一日的行程便足足有三日,春来被马车晃的上吐下泻。
一到地方,就睡死了。
“姐姐,我是不是又耽误了事情。”春来第二日醒来,满脸惶恐,生怕寒霜会怪自己。
“没有的事,小春不舒服,便好好休息。”寒霜抚摸着春来的身体,那温柔的抚慰奇异地驱散了春来的不适。
几次奔波,也让春来明白怎么才能保持不晕。可怪的是,每次晚上还是睡的昏沉。
行程最后一站,场面颇为“热闹”。当地一名九品小官率众迎接,百姓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争睹“钦差”风采。
“快看!钦差大臣来了!”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拉着年幼的儿子,眼中闪着光,“儿啊,你若将来能有这般威风就好了!”
“嗯!”小男孩的眼睛随着张大人那晃悠的粗胖身资,或许想着将来有一天,自己也能拥有这样的体型。
“哈哈!”春来在后面的轿里偷笑,“她们肯定猜不到,真正的钦差大臣是我们。”
寒霜也笑了,不知道她是笑浮世众生,还是笑那个九品芝麻官,还是笑她们自己。
“那后面的是?”小官问道。
“外房!外房!”张大人回头看了眼,眼神轻蔑,全然不将二人放在眼里。
“下官懂了!这就安排!”那个小官的眼神看的春来浑身起鸡皮疙瘩。
春来打开帘子想说话,被寒霜一把拉了回去。
“那张大人定是想让我们晚上和他住一间房。”春来小声的向寒霜埋怨。
寒霜只好抱着她在怀里,“小春,这是我最后一次容你使小孩脾气。以后还长,别的人可不会这般宽容你。”寒霜摸着小春的头。
“来!我接你们见过李大人。”那张大人一身肥肉,油腻的手就搭在了春来的肩膀上。
春来低着头不情愿,也只好恭恭敬敬行礼。
好在晚间,两人男人只顾的喝酒吹牛,时间过得很快。
“小春你先睡,明天结束,就能返程,不受委屈了。”寒霜说着,轻抚小春的头。
春来借着月光看向寒霜的面庞,却不知何时就睡死了。
待春来从沉睡里惊醒过来时,看到寒霜正在换衣服,而睡在地上的张大人打着鼾。
漆黑的衣服本应看不出血迹,可是春来从小和这些打交道,又怎能认不出,姐姐又背着自己去执行任务了。
“姐姐!你是不是看不起小春。”春来眼泪都要下来了,这可是行程的最后一站,可她除了睡觉什么都没干。
“没有哦,人是有因果报应的,我不想小春背负太多。”寒霜的语气柔的惊人,竟生生把春来脸上的泪抚了回去。“今晚你帮我沐浴更衣吧。”
春来开心的往木桶里撒了一大把玫瑰花,她把手伸进去,温度刚刚好。她看着寒霜以手掩怀,一步步踏入水中。水汽氤氲中,春来想,要是有美人鱼,一定长姐姐那样。
春来一瓢一瓢地将温水浇在寒霜的肩背,水流滑过那如白玉般无瑕的肌肤,缭绕的蒸汽让她恍惚觉得自己是侍奉仙子的仙童。
春来用手抚摸起姐姐的背部,不止是光滑,让她惊叹的是那弧度,哪有玉能圆润到如此的程度。却不料寒霜从背后轻轻一拽,春来便隔着薄薄的衣衫贴上了她温热的背。
“妹妹!想不想和我一起洗?”而后,嫣声笑语在屋子里游荡。
次日早晨,春来醒来时,面色绯红,“姐姐!昨晚可真是热啊!”
寒霜轻轻一笑,用手勾了对方的鼻子,“该启程了!以后有的是你报答姐姐的时候。”
“是!以后我就是姐姐最忠实的仆人!”春来在寒霜怀里撒娇,像宠物一样把得到主人的欢心当做天大的事情。
“张大人,圣上交待的事情已经办妥了,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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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刻启程。”在其他人面前,寒霜恢复了那份清冷疏离。
“钦差大人,这时间还早,不在这边多游玩几日!”张大人言语暧昧,总想贴近春来。
这张大人他虽不精明,却似乎本能地知道寒霜不可轻易招惹,这一路上便只对春来屡屡试探。
可这暗影的女人,岂是易与之辈。
“放肆!”寒霜声线一沉,凛然生威,“地方吏治已查明!即刻回城!这你可认得!跪下!”
皇帝给寒霜说,现在的世道女人不能当官,不能明面上当钦差大臣,但可以执行任务。那日给了寒霜一个金牌,她可以调遣这支队伍中的所有人。
可那几个陪衬根本不知道好赖,一路上在人眼前仗着两位女眷身份不好泄露,楷了春来不少油。
返程,春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想完成任务回去领赏,但也害怕会因此再也见不到姐姐。
可老天爷总还是有点爱春来,却又喜欢在她庆幸之时,来一记重击。
“钦差大臣到此!”随行的小厮,对着前方的驿站大喊。敲锣打鼓,嘶喊声过后按理应当出现在面前的接待,却不见踪影,一片死寂。
端坐在轿上的张大人和春来也都忍不住,打开了帘布,天色昏沉,驿站处明显了无人烟。
春来推开了一家猎户的木门,里面散乱的一片,看得出来一家人带着贵重物品,已经全去逃难。
“这岭上的猎户都去逃难了。连把打猎的枪和弓都没留!”春来是第一次出宫,却也认得这些,“都不知道保护家园,只知道逃难!”她忍不住愤愤低语。
天色渐晚,狼的吼声传遍了山谷,一行人只好爬上了猎户修建的瞭望塔来保生。
可那瞭望塔上的老木门年久失修,风一吹,就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裂开一个大缝。在夜晚大风的吹击下,只有靠人顶着才不会开。
那群侍从赶了一天路,坐在门前就昏昏欲睡,身子一东一西,瞬间外面的寒风,顺带着狼的叫声都变大了。
纵使是那坐了一天轿的张大人,也扛不住睡着了。只好春来和寒霜轮流休息,用鞭子指挥那些人守着大门。
春来注视到姐姐闭上眼睛睡觉,她觉得有些稀奇,近些日子,都是自己睡着了,姐姐才睡。春来忽而觉得她挺可爱的,睡着的时候只有偶尔传出的些微呼吸,安静得很。
“砰!”一声巨响猛然惊醒了塔内众人。猛烈的撞击,透过门的缝隙,可以看到一只骨瘦的狼,头部已经撞出了血。
众人见此场景。纷纷往后躲。
春来没想到,久经历练的姐姐,见到这副场景也会如此惊讶。
“小春!这狼怎么就上来了!怎么回事啊!张大人你们快想想办法!”寒霜慌了神,眼睛里只有惊恐,努力的往春来的怀里缩。
“莫非大人畏狼?”张大人弯腰端详寒霜的神色,得意地捋着胡须。他又转向春来:“春大人又如何?”
“姐姐,我怕!”春来往寒霜的怀里躲。不敢睁眼去看那门缝里的眼睛,两个人抱紧在了一起。
见两位女子惊惧模样,张大人的神情愈发满足。
“张卫,你上!”张大人派自己的贴身侍卫来打狼。
“是!”只见他伸出手,引诱着瘦狼进攻,却在下一秒用手里的刀刺穿了狼的脖颈。一声哀嚎过后,鲜血溅到了屋内,门关上了。
“这下没事了。都休息吧!”张大人擦着额头上溅射的血渍,还不忘向干净的地方挪挪。
安静的时刻没过多久。
“呜!呜!呜!”几声狼叫引得所有人慌张地爬了起来。不大的屋子里,一行人促成了一团。
又一声猛烈撞击!这次门缝被撞开倍许,缝隙外,数十双幽绿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
“这——”张大人瘫坐在了地上,他没料到,怎么会有这么多狼,更何况,他从来没听说过狼会爬塔。“大人!这可如何是好?”张大人用手帕擦着汗,连忙询问寒霜的意见。
“不如...张大人派几人出去喂狼可好?我实在害怕!”寒霜向后躲闪着,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谁见了都不能无动于衷。
19. 钦差大臣06
“我听闻这北漠的狼有了吃的,便不会再冒险,我们也没带干粮,只能如此了!也算是为国捐躯。”寒霜垂眸,像是历经一番冥思苦想才挤出这个主意,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
“可大人,您和春来大人不是武艺了得。”张大人忽而想起这场出行的目的。
寒霜和春来二人静静地看着其他人,一言未发,那犀利的,从内而发出的威慑力让这些人连忙去想其他办法。
“张大人,我们?”四五个健壮的小厮吞吞吐吐,面如土色。
“寒大人!您三思啊!”几个小厮跪下磕头。喊的时候看着寒霜,跪的方向却是张大人。
说话间那撞击声愈发大,狼群的低吼传入了所有人的脑海。
“今日遇事,不如你们自告奋勇。也不辱没国家荣耀。”寒霜的脸在火光的映射下有些妖治。
“就是!一群懦夫!往日里,张大人待你们不薄。”张侍卫蹦出来,冲着五人说道。
不如就你!”寒霜话落,扭头看向张卫。
“我?”侍卫呆立在原地。其他人幸灾乐祸眼神瞟着侍卫的脸。
“这可是唯一的武力,要是死了,可不好办啊!”张大人看向寒霜,一脸为难。
“这不是命令!”寒霜脱口而出。
那个精壮的侍卫在几个随从的簇拥下被推了出去,许是风太大,连一声哀嚎都没能听到。
“这张卫真是硬气!连叫都没叫!”几个随从议论到,还不忘从门缝里看看,确实五只狼都在下面分食。
“大人,这下是安全了!”
“对,安全了!”寒霜完美的笑里看不出任何问题,“你们休息会吧,我和小春守夜。”
片刻,几个人的鼾声响起。
“走!”寒霜拉起春来得手,悄无声息地推开后门,向山上掠去。。
“姐姐,你这是干嘛?”
“刚才那只北漠狼是哨兵,那五只狼岂是一个人能喂饱的。我带你逃命啊!”寒霜的手摸着春来的脸。“你不会怪我狠毒吧?”
山上的风很冷,吹得两人发丝交缠,身体不自觉地靠得更近。
“不会的!姐姐!”春来靠在姐姐的怀里,看着天上的星星,天快亮了,“我都听你的。”
“我六岁前,是被北漠的狼养大的。”寒霜望着山下,狼群已冲入木屋,惨叫声隐约可闻,她的嘴角露出一丝复杂难辨的满足,“我知道如何引开它们,更知道如何避开它们……后来,养大我的那头狼被猎户杀了。它的皮,就是我幼时最暖的床褥。”
可能是春来的幻觉,总感觉姐姐说到后面几句话时有种说不清的落寞。比这荒山的夜风更冷,更沉。
不知道走了多远,前面人声熙攘,应是北边最大的城镇。
二人在外就看出了不一样,这边的人着装很有特色。穿着短衫短褂,带着帽子。最引人注目的,是高耸的狼旗。
“北城归顺管理已有上百年的时间,这装束怎会如此奇怪。”春来想不明白。
"我已十年未至此处,"寒霜眼神发直,似在记忆中搜寻什么,"进去一看便知。"
“钦差大臣来了!”春来站在前方开道,她有些不好意思,带了面罩,用一个人力小车拖着身后的寒霜。
纵使只剩下两人,规矩也不能破。
明明车水马龙,却没人回应。所有人步履匆匆,一个个的避恐不及。
“大爷,我问你个事?”
“大妈,您别急着走啊!”春来走到来来往往的人前,却一个都没拦住。
直至一杆火枪击穿了车把。人群从快走,变成了狂奔。
“我当什么呢?两个女人也敢自称钦差大臣。真是笑死人了!”一行穿着便服的骑手从她们身边飞过。
“嘘!嘘!”的口哨声从两人耳边闪过。
“貌似长得还不错!”一个骑手惊呼道。
“嘘!”
“嘘!”
“嘘!”的口哨声在两人耳边盘旋,不过好在,他们没停下,朝着前方走了。
"多谢姑娘!"一位大婶被春来侧身救下,免于被狂奔的人群撞倒。
"这城里究竟发生了何事?"春来急忙问道。
"哎呀!你竟不知?新军来了!"大婶一脸不可思议。
"那城中的县令何在?"寒霜沉声问道。
"姑娘,北城县令去年就被处决啦!"大婶说完,匆忙追赶家人的脚步。
春来根本没想到在边疆已经成了这样,她立在原地,很想说,姐姐你和我私奔吧!可是她很害怕,或许后来有一天她会非常后悔。身旁狂奔过去的千军万马,似乎都抵不过春来心里的骚乱。
“没人能给我们补给,送我们回去了,只能坐蒸汽车了。”春来说着,可她翻遍全身,只剩大额钞券,并无金银。
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寒霜比起往常平静了许多,她没有说话,任由春来带着她到下一个地点。
“你这什么东西,我这可不认哦!那皇帝不是要没了!”钱庄的几个人拥在一团调笑着,手里磕着瓜子,后面的墙上挂着金银财宝
“这东西你可认识!”寒霜气的拿出了金牌,一把拍在了桌子上。
那人不看文字,一口咬了上去,“这是真金,可以换些银两。换不换?”
“拿来!一群不识好赖的家伙。”寒霜一把夺了过去。
”姑娘啊,我劝你,这只认新军,不认你这些东西!早点变买了,还能换点好东西,被到时候给自己惹上杀身之祸。”钱庄老板好生相劝。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寒霜眼眶通红,笑容瘆人,袖子里的那把飞刀正中当铺老板的脑门。
“天呐!杀人了!”当铺里聊闲话的人轰的一下四散开来。
“死人啦!”
“姐姐!我们快走!”春来拉起寒霜的逃离了这吵嚷之地。
一个破败的院落,蛛网到处都是,枯黄色的草高的已经及膝。两人啃着最后的干粮,相互靠在一起,原本素净的裙子也都占满了污渍。
“姐姐,我们要不先不回去。”春来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她已经不想回了,世界这么大,哪里不自由。
“不行!皇帝肯定在等着我们,我们必须回去。”寒霜的语气不容任何质疑。
春来侧身看着寒霜,可寒霜没看着自己,春来第一次觉得姐姐离自己这么近又这么远,说到底,她们也没有认识多久。
“我们离都城上千里,必须要那个蒸汽车才行。姐姐,你在这等着,哪都不要去,我去想办法。”春来安抚着寒霜,她那时心里大抵明白那皇帝就是姐姐心目中的天,而且是无可取代的天。
可怜一个孤女在陌生的地方,她哪有什么赚钱的本领,全身上下能换钱的,不过就色和杀人,她不想再把事情闹大了。“官爷!”春来将纤手搭上一个肥硕军官的肩头。
春来正闭眼俯身贴上对方的唇,却瞬间感觉不对劲的湿粘和那熟悉到极致的血腥味,睁眼看到对方流出来的血。
伸手摸已经停止的鼻息,眼前几毫米处就是插在脑门上的毒针。春来吓了一大跳,岂不是稍有不慎,自己就会死。
她四处寻找,看到了不远处冷脸的寒霜。两人心照不宣,什么话都没说。
当日,春来和寒霜二人的画像便被贴在了北城的墙上。风呼啸而过,是火车,将画像吹到了两人的面前。
最后还是扒在了火车上,没有座位。春来仔仔细细的看着画像上的寒霜,她舍不得撕破,叠了一折又一折,厚厚的一踏,只有指甲盖大小,放在了贴近心房的位置。
激烈的风声从二人耳边过,带走了所有想说的话。
跳下火车,两人朝着心心念念的都城狂奔,想给皇帝禀告自己超额完成了任务。
可是还没到,就看到了北城的骑兵,浩浩荡荡的朝着皇城去。
原本高挂的黄旗,只剩下了桅杆。被路过的马蹄狠狠地踩进了泥窝里。春来从来没见过姐姐这副慌乱的神情,“我们快走!他等着我呢!”寒霜嘶喊道。
两人逆流而行,眼看宫殿就在眼前,明明几个月前富丽堂皇的宫殿,此刻就成了这副模样,火焰烧出的黑色配上不知何处来的血红色。
撞到了仓忙出行的旧相识,“嬷嬷,你怎么会在这?”春来看着眼前的妇人,惊得说不出话来。
“嬷嬷,这是怎么回事?半年前,我们走的时候,还不是这副摸样。”春来问。
“皇帝跑了!国家没了!这以后都是北军的了!”嬷嬷别过身,招呼着身后的两个姑娘,都是暗影的人,“要不你们和我们一起走?”
“姐姐?那我们?”春来看向寒霜,她觉得何处不能容身。“走吧?一起还有个照应。”
“他不会逃跑的!我要去找他。”寒霜只顾着往里面冲,根本不理会春来说了什么。直到她亲眼看到那座最为宏大的楼宇在火焰中摇曳出往日旧影。
一处别致的院落里,寒霜斜靠在椅子上,嘴里吞云吐雾。“小春,你也来尝尝!”寒霜的嗓音沙哑,已没了早日风光。
“姐姐!你不能再这样了!”春来拿着茶水往寒霜的嘴里灌,“你快吐出来!吐出来!”
“他死了!他被人扔进河里淹死了!多丢人啊!你还为了他,把自己糟蹋成这样子。”春来想不通,明明姐姐样样出众,只不过天上的太阳换了一个,有什么想不开的。
“姐姐,你要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到什么时候?”
“好妹妹,你说人这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你看不起我是不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勾当!你怎么有脸说我呢?”寒霜的手指从小春的脸边划过,语气从温和到暴怒。
自从离开皇城,寒霜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整日只顾着抽烟取乐。短短数日,那个仙人般的女子便堕入了尘埃。
两人的日子便只能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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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随便过着。某天,寒霜一反常态,整个人蜷缩在小小的柜阁里。那整日不离手的烟枪不见了。双臂上全是她自己的掐痕,密密麻麻,渗出了血。
“姐姐!你这是怎么啦?”春来担心极了,她知道好多人离了这东西生不如死。她手里拿着烟枪想递给对方,又不敢给。
“他联系我了…他还活着…”寒霜干裂的嘴唇翕动,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春来想给她滋润一下,却被寒霜用手拦下。
这些日子,寒霜瘦了不少,她的眼球显得愈发大,却不似之前那般明亮,死死的盯着春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继续喃喃道,像是说给春来也是说给自己。
春来真的相信一切会好起来。
“姐姐,怎么会有你的信?”春来看着停在寒霜手上的鸽子,那装信的竹筒熟悉得很。
“嗯!”寒霜淡淡一笑,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关进了门窗。春来瞥见姐姐看一封信,痴痴的笑,却被姐姐看完就在烛火上焚烧。那一晚姐姐狂笑不止,春来问了,她却不回答。
一日两日......再也看不出寒霜经历过什么,她就像第一次见面那般遥不可及。春来做了一大桌的菜,庆祝姐姐的新生,那一晚欢声笑语。春来虽然知道要去做任务了,但是姐姐总算是振作起来了。
却不曾想次日就被送到了一个房间。
“你们都是谁啊?”春来醒来发现自己四周都不认识,整个屋子都是红色的纱布,旁边站着两个粗实的男力。
她努力回想,“哈哈哈”痴癫的笑了起来,“姐姐她又故技重施了,她可真是会下药啊!”春来踉跄的站起来,她要问个清楚。
推开大门,外面一阵欢声笑语,男人搂着女人,女人媚眼如丝。而人群站在中央穿着红衣的女人就是寒霜。
寒霜轻轻看了她一眼,吆喝道,“今日是烟雨阁开门的日子,也是我的妹妹春来点灯的日子!欢迎各位宾客前来。”寒霜的吆喝声刺穿春来的心脏。
不会的!不会的!春来不停的踱步,姐姐她是爱我的!心里一定是有我的!她不会让我去接客的。一定只是个幌子,这里就和暗影一样,只是个执行任务的地方罢了!
春来回到屋里,瘫坐在了地上,又鼓起力气站了起来。
几个年轻的丫头,开始给春来梳妆打扮,“真是的!怎么会这样!”可任春来的内心如何崩溃,屋外的歌舞声都没停止半分。
“这是姐姐给你的纸条!”说话的小丫头叫静儿,是春来买来伺候寒霜的丫头,倒也聪明伶俐,只是她没想到连静儿都知道的事情竟瞒着自己。
“小春!这是上面的命令,我们是暗影,必须遵循主人的行动。别怪我!我会为你选个体贴温柔的,你放心,今晚我会好好陪你的。”短短几个字,像是刀割。
“静儿!我平日里待你怎么样?你怎么舍得骗我?”春来的手摩挲着静儿的脸庞,却也只能放下,为了姐姐,春来什么事情都能接受。
外面的掌声突然响起,那春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说着她一辈子都不愿意听到的话,“今晚也是我点灯的日子。”寒霜说的动听,却像是上千把刀往春来的心窝里捅。
“十两黄金!”
“五十两!我出五十两!”
“那就成交啦!谢谢这位公子!”
每一声叫价,都让春来生不如死,但都比不上那一声娇俏。
“啊啊啊啊!怎么会!明明只要我牺牲就好了!为什么姐姐也要?”春来拽着静儿的胳膊,让整个人跌进了水里,很快就没有动静了,鲜血染红了浴缸。
春来终于明白什么是心如死灰,她只裹了薄薄一层纱,赤足踏上二楼的栏杆边。
台下多么热闹,春来的心就有多冷,楼下觥筹交错,人声鼎沸,满目刺眼的红绸与飘带散落一地。这场景,春来只在婚礼上看过,台上的寒霜穿着红色的衣服,含羞的样子,怎么能说不像新娘呢?
春来一只腿跨过了栏杆,在上面摇摇欲坠,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她的方向。
她调笑着,没一丝恐惧,“姐姐!我来了。”话音未落,她纵身跃下。红衣翻飞如蝶,在半空中灵巧地抓住悬垂的红纱,任由绸缎缠绕双臂,缓缓飘落在地,宛如一场精心编排的舞。台下一阵欢呼,还以为这是什么仙女表演。
满堂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宾客们还当这是今夜助兴的绝妙戏码。
寒霜怔在原地,唇瓣微张,竟吐不出一个字。春来却笑得愈发灿烂,眸中闪着诡异的光。
接着春来一把拉过寒霜的手腕,两人贴在了一起,她当着所有人的面亲了上去。
“你疯啦!”寒霜奋力推开她,却为时已晚,春来手里握着只有三寸的刀却刺入了寒霜的胸口。
寒霜倒地,春来自刎,鲜血喷溅,将满堂喜红染得愈发刺目。
她成了世上的恶鬼,整座花楼变为炼狱,她再也无法进入轮回。
20. 钦差大臣07
“我……我……”慕幸猛地睁开眼,胸腔剧烈起伏,冷汗浸透了衣衫。
她语无伦次,惊恐的看向四周的建筑,雕梁画栋仍在,却不再是梦中那绝望的花楼。天光已亮,她一眼瞥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了过去。
“姐姐,姐姐!你还活着!”慕幸急忙趴在夏侯葵的肩膀上,那感受真切得很,像失去了自己最爱的人,痛的整颗心现在还抽搐着,夏侯葵轻轻拍着她的背,不知道缓了多久才过来。
“我做了个噩梦……梦见你是我姐姐,我……我杀了你!”慕幸的声音带着哭腔,仍未完全抽离那场幻境,“我还被人……”后续的屈辱她说不出口,只化作哽咽。
“那看来我们做了同一个梦。”夏侯葵的声音略显沙哑,却异常冷静,“你不用跟我多说,我都知道。快走!我们还在金府。”夏侯葵比慕幸早几秒醒来。
“两位小姐,这是要去哪?”
王正德的声音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冻结了空气。他带着一众净庭人马,悄无声息地堵住了去路,脸上挂着程式化的冷笑。
“抓起来,嘴巴封起来,带走!”
几名净庭侍卫快步上前。慕幸心头一紧,低声喝道:“极地沙尘暴——”然而地面纹丝未动,只有几粒尘埃微微颤动,便再无异象。
她一愣,随即感到腕上一紧,一条泛着幽光的绳索已缠了上来。那绳索并非普通的东西,一接触皮肤,便如活物般收紧,她虽然从未感觉到过自己身体里的异能,此刻却明显感觉使不上任何力气。
“我们……”她还想挣扎解释,另一人已粗暴地将黏糊之物封住了她的嘴。
夏侯葵眼神一凛,袖中银针悄然滑落指尖,正要射出......
“别白费力气了,漂亮姑娘。”王正德悠悠开口,手腕一抖,另一条绳索如毒蛇般缠上夏侯葵双臂,“在我的锁灵缚下,你们那点微末伎俩,还是省省吧。”
当慕幸被粗暴地拖过前院时,她惊骇地发现,前院的场景和昨晚完全不一样,虽然盖着白布,却明显没有血迹,担架上漏出来的胳膊,就像是被抽干的骨架。
昨晚血淋淋的场面,不可能一夜之前就清洗的如此干净。唯一能够解释的,就是昨晚在她们醒来的时候已经进入了一个幻境。
“跟我们走吧!两位嫌犯!”两人正呆立期间,枷锁已经被王正德戴上。
两人被绑在了审讯堂的石柱子上,这东西慕幸只在电视里看过,没想到,自己还能有体验的机会,人生啊!真是“妙不可言”!刚绑上,慕幸只是觉得不能挠痒,绑久了,浑身都难受。
“两人因涉嫌杀害金府一家,还有王家和张家公子,现被逮捕,可有异议?”一个审判长道貌岸然的询问两人,可连口封都没有取下。
接着握着两人的手指,按了红色的泥,就往纸上盖章。“明日行刑!”
“我的天!怎么会这样!”慕幸拼命的咕踊,除了晃动柱子发出些许响声,压根无人理睬。
黑漆漆的石柱上,还挂着不少粗长的链子。慕幸被关押的路上就看到不少重刑犯被铁链穿了心肠,每个人都生无可恋的耷拉着脑袋。
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因为自己明天就死,所以不用受那酷刑。
监狱里寂静的蹊跷,慕幸本想是会有人讲话,或者有个已经筹划越狱好久的老人决定救自己一块出去,电影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昏昏沉沉的慕幸被人一拳打醒,迷蒙视野里,渐渐映出一个熟悉的身影,竟然是狄刀。
“我不是在做梦吧!”
“师父!您来看我们了!”慕幸的热泪流了出来,“我还以为我们是重刑犯,没有探监机会呢。”
“我托关系进来的。想着是要见你俩一面。”狄刀说。
“师父!我们知道凶手是谁。就是那个春来,她杀了所有人!”慕幸从监狱的缝隙中拉住狄刀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一具干尸在后院被找到了,死状和其他人一模一样!脸上布满刀痕,□□也被破坏,分辨不出来是谁,但穿着的是血红色的衣服,身上有多处被虐待的痕迹,被认定是春来,你总不能说她杀了自己吧!”狄刀一脸愁容。
慕幸这才反应过来,棺材里消失的尸体去了哪里。
"王正德认定你二人是僵尸。不知谁走漏了风声,将你们那日上黑山,身为乌鸦粮赏金猎人之事全抖了出来。"狄刀沉重地说,"后天……就要行刑。"
“当时上山,劫了好几路赏金猎人的财,知道的人那么多,怎么可能没人告发。师父,你可得救我!”慕幸本想心里暗暗吐槽,却不料直接说了出来。
“我这次来,是为了告诉你们另一件事。”狄刀的表情凝重。慕幸的心揪成了一团,难不成有什么比这更严重的事。
“只能说都怪我!狄孜不见了!这案子还真有可能就是他犯的!”狄刀头发胡子一抓一大把,几天没有整理了。
“找遍了,都不见,唯一的线索就是这根头发。”狄刀说完又叹了口气,“唉!”
那根头发很长,卷曲的弧度,泛着棕色的光泽。
看到这根头发的瞬间,慕幸心里瞬间有了答案。“这是途游村村民的头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白花和将臣的头发都是这个颜色。”
“他们怎么找到我们在的地方?怎么进去的?”夏侯葵接过了话。
本来狄刀心中还存有一丝幻想。他真的害怕狄孜会成为吃人的怪物,可是人如何能够在顶级美食面前抵抗住诱惑。
“不是狄孜干的,我和葵姐姐看到了尸体的胳膊,颜色发白,不是僵尸的青绿色。”慕幸真是善良,这时候还不忘安慰狄刀。
“狄刀,你先不管我们,去找狄孜,不然他会酿成大祸,你也不想途游村的惨案再发生一次吧?”夏侯葵言辞恳切的对狄刀说。
夏侯葵的话说完,慕幸才觉得,如果颁一个菩萨奖,她一定力荐夏侯葵,自己就不去凑热闹了。
“唉!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都没有!”狄刀说完又叹了口气。
这下可好了!慕幸本来想着师父可能还会有办法。现在是直接判了死刑。
“师父!那易希呢,你见到他了吗?”慕幸只好病急乱投医,来这个世界一个多月总共也就认识这点人。
“他因为除僵尸不干净的事情,被王正德关了禁闭。”狄刀无奈的抠着头,又叹了一口气。
“真是完蛋了!”慕幸心里念叨着,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绝望的时刻吗!
明天就要被斩头了!谁能料到21世纪的人最终落这么个死法!
“我再想想办法,我先走了!”狄刀看了两人一眼,“别放弃希望!”
牢房大门关闭的声音斩断了慕幸的理智。
为了秩序,牢房将慕幸和夏侯葵分开安置。慕幸没想到,死到临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破地方,知不知道给人断头饭啊!我一天都还没吃东西!”饥饿到丧失理智的慕幸冲着铁链外大喊。
空荡荡的回音在牢房里悠转,又落回了慕幸的耳朵里。就这样,又累又饿的她昏死了过去。
一大坨发烫的水袭击了慕幸的脸,接下来一坨冰冷的水拍到了她的脸上。
“这个啊!得活着砍头!”一个络腮胡脸大汉嘴里冒出来蒜味和肉味。
“真香啊!”引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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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幸抬起了头,她的鼻子松动着,要不是被绑,她都想把那屠夫口袋翻一翻,保准有好吃的。
慕幸像条蚯蚓一般挪动了身子,才看到夏侯葵。
两人正在上刑场的路上,好吧,就一步之遥了,慕幸远远的望到了两座巨大的砍头机器,很像欧洲的砍头台。
想开口说话,才发现嘴里被塞了东西,相比慕幸的惨样,夏侯葵就体面多了。
笔直地站在前方,可以自己往前面走!慕幸觉得葵姐姐就像个烈士一般,临危不惧。她突发觉得反正是要死了,还是体面一点的好。
慕幸咕动起身子,想站起来,却摔了个人啃地。
“还好嘴里塞着东西,要不然牙得断了!”慕幸心里安慰自己,好歹是个全尸。
却刹时间昏天黑地,又饿,全身又疼,怎么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死的这么狼狈。
恋爱没谈过,班都没上过一天,就这样要结束了吗?
睁着眼还是闭着眼,那刀子被刽子手磨得锃亮,慕幸还是决定睁着眼,可以看看葵姐姐,葵姐姐今日穿的和平常大不一样。好好记住,到了阴曹地府,如果有的话,还能认出来做个伴。
昨日去人灵堂,自然要素净,可除了昨日外,葵姐姐平日里都穿的红衣,还带着金银首饰,真是不一样的美。有这么个美人陪着我,慕幸感到些许安慰。
“时间到了!行刑!”王正德端坐在高台上,佯装看东西的样子,可真是得意。
夏侯葵突然冲着慕幸笑了笑,那笑让慕幸感觉瘆人。慕幸心里想大概是葵姐姐给自己示好吧,毕竟姐妹一场,到路上也有照应。
天上的太阳照的人睁不开眼,外面的人熙熙攘攘。不少人都拿这个菜篮子,不过没人扔她俩。
“哎呦!我的天!你们快看旁边那个姑娘可长得真漂亮啊!”
“可不是嘛!真是年纪轻轻就要没了!真可怜!”
“旁边的感觉就那样吧!像是逃荒过来的!”
“那姑娘是她的丫鬟吧!”
“不清楚!不过应该都还挺年轻的!”
眼睛看不清东西的时候,听觉就会格外敏感。
真的是!人都要死了还要听这些陌生人评头论足。慕幸心想,要是没有嘴里塞布,她高低要大喊几句,“这关你们屁事!”
“再说把你们嘴给封上!”可惜她也只能心里想想。
本来残存的一点点希望也没了,刀子就要落下。
明明就几秒的时间,慕幸却觉得十分漫长,她想起了拉瓦锡特,人还在死之前,做了实验,可自己呢,不光这个世界没人会怀念自己,地球上的家人朋友会知道吗?
那高悬的砍刀正在一毫米一毫米的下,她不敢数数,也不想知道砍刀从上到下究竟需要几秒钟。
“等一下!刀下留人!”这声音慕幸认得,就是狄刀。她挪动着头抬起来,看向他,期待着他能说出些什么东西。
狄刀鼓动着嘴,“两位一路走好!不用担心,我会给你们收尸,送回老家的。”狄刀大抵也知道自己说的不算是人话,还带个面纱。
慕幸真想唾他一口,明明是他让自己和葵姐姐去装神弄鬼的。
本以为真的能救自己,结果就这?那出来干嘛?给人希望,又让人绝望吗?
慕幸真想用自己为数不多会的脏话,把狄刀问候一个遍。
好在一些群众觉得耶刀说的不是人话,朝他扔了个鸡蛋,烂菜叶子之类的,让慕幸心情好了些。
不过自己什么时候是主角呢?又怎么可能有主角光环,怎么会有劫刑场这么帅的剧情。
慕幸刚暖些的心冷到了极致,缓缓低下了头。
21. 钦差大臣08
慕幸只觉得脖颈一凉,仿佛有双手已替她紧紧攥住了死神的镰刀。
“死的人不是僵尸造成的!而是女鬼!”话音刚落,慕幸就被一只大手给拎了起来,这声音有点熟悉,可是人一身黑衣,慕幸只晓得是个男人,具体是谁哪认得清。
同行的还有一个女人去解开了夏侯葵束缚的绳子。
“真是大胆!竟然敢劫处决场,来人,给我拿下!”王正德说。
“王庭长,你看这是什么?我昨夜发现的。”男人从后背的包袱里取出了一具干尸,最有识别度的就是他那几近雪白的皮肤,正常接触日照的人不会是这个肤色。
纵使慕幸有些脸盲,也认出来这个尸体是燕丑的。
本来慕幸经过那个梦和得到的一些信息,已经大致推算出来春来杀人的原因,可如今慕幸倒是混乱了,这燕丑在那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关了那么久,怎么可能有风流债。
“你们想救人,也得先说说自己是谁吧?”没想到这王正德丝毫不恼火,反而聊了起来,“你们怎么证明呢?”
“这和你们前几日见到的尸体是一样的对吧?但根本没有牙印,要是副庭长在,便能一眼认出来。”黑衣男人说着,慕幸已经听出来这是谁了,不过有些惊讶,他怎么会在这里。
“可惜啦!副庭长近日生病,无法出席!本庭长参与了上次的除僵尸一案,亲眼目睹了被杀害人的惨状,确实一致。”王正德摆出了痛心的表情,看来他不光能“明察秋毫”,更是一个好演员。
“庭长,你搞错我的意思了,我是说事情是昨晚发生的,而二位女士昨晚都在牢房,怎么可能犯案。还请庭长彻查!”黑衣男信誓旦旦的说。
“那就是有你这样的同伙,给我拿下!”王正德不分青红皂白,吆喝起来。
四周的侍卫一窝蜂往刑场上去。“咳!”一大片烟雾从刑场上弥散起来,引起场上一大片人咳嗽起来。灰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慕幸想趁机抓下对方的面罩确认,却被一股怪异的味道搞晕。十几秒后,烟雾里能看到人的身影,都不见了。
“易希看好了吗?”王正德咬牙切齿的对着手下说,“怎么可能有人能这么快把人带走!”
“行刑前,刚查过,还在呢,还在呢。”手下回话吓得直哆嗦。
“还不快去给我追!”王正德一脚踢在了对方圆润的屁股上,甚至还回弹了下。
“这是哪?”慕幸醒来,又咳嗽了几声,“怎么回来了?”
“你醒啦!”夏侯葵脸色苍白,靠在剥落的墙上,“是狄孜和曾云送我们回来的!他们已经走了!”夏侯葵叹了口气。
“我四处找过没有线索,他们铁了心要离开。”
“葵姐姐,你怎么知道的,他们为什么要走啊?”慕幸大脑得不出答案。
“那迷药对我无效,我自然目睹全程。只是浑身无力,只能眼看他们离去。你昏睡这般久,看来对迷药毫无抗力,往后得带你练练。”夏侯葵说道。
“曾云?她不是很讨厌我们吗?”慕幸说。
“所以才会更不想欠我们人情吧!”夏侯葵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饿了吧,我给你弄点吃的。”
一顿饱餐之后,慕幸恢复了些许神智。这下可真是完犊子啦!
她不停的在不大的院子里踱步,这下可好,自己和葵姐姐都成了杀人犯,狄孜跑了,还有个静儿跟着。干脆叫嫌犯之家算了,叫什么乌鸦粮。
这以后可咋办啊!总不能靠狄刀和狄康出去赚外快养着啊!男人怎么可能靠得住嘛!真的是!
慕幸嘴里喃喃道,却不料一回头刚好撞到了回来的狄刀身上。
“回来了就好!”狄刀一个大熊抱,抱住了慕幸,“做完手里这个单子,我就带你们去旅游。离开这个地方。”狄刀的眼角湿湿的。
“好!离开这!”慕幸被这一出搞得有些摸不到头脑,只好配合对方。
据她所知,自己和狄刀也没认识多久,怎么可能有什么非常深厚的情谊,不过大徒弟走了这事,可能对老头子影响不小,倒也有些正常。
“手里的案子是什么呀?”慕幸说实在的,现在就想走,可是自己人生地不熟的,往哪去啊!
“就是前几日那个燕丑狱长的案子。”狄刀说完叹了口气。
“他不是死了吗?我今天亲眼见到的。还办什么啊?”慕幸不明白这老头在说什么,难不成赏金猎人还讲究信誉。
“诶!拿了钱就得办事,昨天晚上,我去见他了,尾款也给了!规矩不能坏!”狄刀说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掀起了一大片灰。
“都过来吧!我来说说后边的安排。”狄刀的手指在土地上画了起来。
“师父!今天有狄孜的消息吗?”狄康没有跟着去,和静儿躲在家中。
“刚回来就又走了。怕是找不回来了。唉,孩子大了,由不得我了!”狄刀长输了一口气。
布置雅致的房间里,有两个女人。她们躺卧在床上,似乎是在休息。床上的纱帘被凌乱的掀开着,红衣女人往林娘的怀里钻。
“姐姐!最近骚扰你的男人我替你杀了!你男人那么多,少一个,也不会怪我吧。”春来的手戳到了林娘的身上。
“你就是这几起案子的犯人?昨天他们让我去收你的尸体。我有点忙,就没去。想着你怎么会死呢?果真被骗了。”林娘看向对方的表情没什么不对劲,“你怎么做到的?”林娘附在春来的耳边。
“哈!姐姐说的是!我怎么会死呢?我这么厉害,勒不死!烧不死!打不死!”春来的表情怪异得很。
“你我二人是杀手,可也脱离组织多年,你有没有那样的本事我清楚的很。”林娘话语间已经将对方绑了起来,放在凳子上。
“我们之间也没必要说什么客套话了,你是谁?你不是春来。”林娘的指甲即将嵌入春来的喉颈。
“哈哈哈哈?姐姐!你好好看看我,到底是谁?”春来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直勾勾的看向林娘,丝毫不畏惧。
“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是谁?”林娘的手腕上的青筋愈发明显。
“咳咳!!”春来的嘴角咳出了血,“姐姐救我!”幽若的声音让林娘松开了手。
“那些尸首都是在烟雨巷不远处发现的,长什么样我都见过,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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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你杀的。我们姐妹一场,十几年了。”林娘喝下了圆桌上已经放凉的茶。
“妹妹,更何况,你这样做,会让人怀疑上烟雨阁的。什么人帮你做的。”林娘渐渐放软了语气,她知道春来不像自己,早已没有软肋。
“这地方就不该存在,哈哈哈哈哈!”几秒钟的时间,春来竟然站到了窗户边上,整个人俯身往下倒去。
“不要!”林娘拼命赶到,只抓住一缕红色,“妹妹,你不是说过你最不喜欢的就是大红色吗?怎么近日都是这般模样?”
林娘俯身向下看去,只有自己说话的声音在摇晃,整个巷子里不见踪影,夜色幽暗,仿佛春来坠入了万丈深渊,无法附还。
“嘟!嘟!嘟!”的声音扰乱了六人的小会议。
狄康连忙拿出了自己的铜翎。
“狄康哥哥,这东西你怎么还留着。”静儿在一旁不解道。
“这东西只绑定了你的铜翎,可是你留在了烟雨阁,自然会被人收起来。我想这日后会有用,便留了下来。”狄康解释。
“师傅你看!”狄康将发亮的铜翎放在了正中间。上面写着,“今晚烟雨巷后院见。”
和上次见燕丑差不多是同样的地方,不过夜色更凝重些,随时都可能下暴雨。
“春来你们可曾见过?”林娘问道。
“我们也有事问你。”狄刀打断了林娘的话。
“你认识燕丑吧?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我们收集了关于春来的信息,只要你说了,我们就会告诉你。”狄刀说。
“哈哈哈,我这一辈子,接触的男人可太多了,他就是其中一个罢了。”林娘不以为意的表情,不像是说假话。“到你们了。”
“我知道!我知道她!就是春来杀了那些人,不过你应该抓不了她,因为她是个女鬼。”慕幸激动的对林娘说,这些话她已经对净庭人和狄刀都说过了,可惜没人信。
慕幸连通那天晚上做的奇怪的梦也一同说了。
“你说的这些,可都当真?”一向体态端庄的林娘竟然失态了,她踉跄着脚步,往后退了几步,直到靠住墙,才能站稳。
“我,我身体不舒服。”林娘捂着心口,扶着墙瘫倒了地上。
“她怎么回事啊?怎么听完那个梦就这样了?”慕幸有些想不明白,是有点恐怖但也不至于这样。
“孩子!你说的梦恐怕是现实发生的事情。”狄刀喃喃道。
“我知道啊!我不是和你们说了,另一个世界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所以春来才会变成鬼,女鬼刚好和春来同名才会过来。”慕幸松了一口气,看来狄刀有些理解自己了。
“不是!而是那个梦的事情在这里也是真的。”狄刀若有所思。
“怎么可能?”在慕幸看来,这个世界,这么奇怪,怎么可能会有一模一样的事情发生。
“那林娘就是故事中的姐姐,可是她还活着。”夏侯葵指出了最大的矛盾之处,梦怎么可能会是真的。
“你们不知,烟雨巷多数女眷,都是十几年前的前朝遗孤。”狄刀挠头叹息,“这下麻烦了,世间最可怕的,莫过于积年不散的恨意。”
22. 钦差大臣09
“那我们现在就走吗?”慕幸悄咪咪的问,心想这事情也算是结束了,燕丑所谓的未婚妻根本不在乎他,这新案子解不解决管自己什么事啊!趁着王正德没找过来,赶紧跑才是正事。这夜黑风高的正是偷溜的绝佳时刻。
“你们梦里的事情基本都是对的,十几年前这里发生了政权更替,我和春来确实是刺客。不过我们到这烟雨巷,是因为我嫁人了,春来作为我的贴身侍女,被抄家后,便到了这里。”
林娘顿了顿,“按照你们的梦,她已经恨透我了,随时都会夺我性命,但她应该最后一个才会杀我,我想请你们一起布个局。”
不是啊!大姐,明明是爱惨了你,怎么能说是恨透呢?慕幸暗暗吐槽。
“保我活下来,是不是燕丑的夙愿之一。”林娘看着几个人,这一刻慕幸觉得这个女人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可怕。
“当然不会让你们白忙活,燕丑来找过我,所有的钱都在我这,一个月,只要这个月我活着,酬劳翻十倍!我屋子里的金银财宝也都随你们拿!”刚刚有些畏惧的林娘,像是想起了什么,瞬间转换了姿态。
狄刀的宅院里。
“我不干!上次听你的话,差点被砍头,这次又要去保护一个负心女,她要是活了,我可能就死了。”慕幸看着狄刀给她和夏侯葵收拾好的东西,躺在地上打滚。
“不是你一个人,我们所有人都要去,今早我已经看到净庭的人查过来了,这不能呆了。”狄刀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
“去哪边也不一定安全吧?”夏侯葵已经收拾妥当了东西,在忙着整静儿的。
“那烟雨阁有个地下室,我们将就几日,就有旅游的老本了。”狄刀叹了口气,“放心吧!我之前经历过比这凶险十倍的事情。不都挺过来了。”
“那这宅子,你不要了?”慕幸难以置信,这么一个守财奴怎么可能放弃前院的那么多东西。
“我卖给易希了,他一直想有一个家。”狄刀嘿嘿笑道。
“不是!这破房子他也要啊?”慕幸摸不到头脑,难道净庭才是真正的钱多稳定,还安全的工作。不过她心里想,这个易希肯定是只看了前院,怎么可能有人看了后院还买的嘛。
“怎么走之前,想见他一面。”狄刀瞬间露出奇怪的表情,让慕幸浑身起鸡皮疙瘩,瞬间堵住了慕幸想继续吐槽的嘴。
真不愧是地下室,滴水的声音配上啮齿类动物的叫声,和前两天呆的监狱可谓是一模一样。
只是这种地方为什么要有地下室呢,更重要的是没有蛛网,明显经常有人会来。
“那女鬼多是夜间行事,白天夫康和武昂稍微看着,晚上我们三个一起。”狄刀说着就打起了哈欠。
慕幸心里暗暗咒骂,什么东西,还老上夜班,真想换个工作!可恶的是这破地方黑奴多了!要什么籍贯才能换工作,据说自己的籍贯丢了,就是难民一个。
大白天,慕幸和夏侯葵二人在地下室睡觉,慕幸耳边多了些不该听到的声音。她看向夏侯葵,姐姐正专心的看着一些鬼画符的书。每当有些让人尴尬的喊叫时,夏侯葵明显的会轻轻弹跳一下,让慕幸觉得有些好玩。
“给!”慕幸给夏侯葵耳朵里塞了些东西,“这是武昂给我的!说他晚上打呼会吵到我们睡觉。”
“你说什么?”夏侯葵把东西从耳朵里拽出来,笑了笑又放了回去,“还挺管用的。”
晚上这烟雨阁渐渐热闹起来了,慕幸在三楼,也就是林娘的卧室里待着,她懒洋洋地从窗户里看着,无奈又难过。
看着最小的只有十来岁的小姑娘拦着中年大叔的腰,还能甜蜜蜜的笑着。
这不和静儿年龄差不多,可是谁救得了她们,救了又能怎么活?正在她痛心疾首之际。一个人影的出现,让慕幸吓了一跳。
王正德!他怎么会在这?
慕幸连忙躲避到窗沿后面,难道这就是林娘说今晚不得不见的客人,那个老相好。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前两天还是逃犯吗?怎么还敢领着警察过来的。
“你怎么啦?”身后的夏侯葵打扮的像个侍女模样,也难以掩盖她的姿色。
“王正德来了。不过他看起来就是个死渣男。来这里欺负那些姐姐妹妹倒也正常。真恶心!凭什么这种人能当大官,我也想当!”慕幸一边说,一边忙着拿眉笔在自己脸上点几个痣。
看到慕幸化完妆的脸,“哈哈哈!还挺可爱的。”夏侯葵不自觉摸了摸慕幸的头,大笑起来,“林娘当然知道,她们一起吃个晚饭,王正德就走。”
“你们这地方近日里出了不少事,我们不如去鸿福阁!我已经订好酒菜了。”王正德上下打量道。
“好啊!还是您贴心!”林娘就像个正室般给对方整理衣物。“好久没去哪里吃了!”
慕幸半蹲着,露出半个眼睛,果真看见林娘上了马车,“那马夫,狄刀啊!”
“那个老头不是说自己连庭长都认识,怎么不怕王正德认出来。”慕幸吐槽到。
“那王正德据说最大一个特点就是脸盲。休息一会吧。”夏侯葵坐在椅子上吃起了桌子上的茶点,悠哉的模样,慕幸觉得这根本就不像是前几天上过刑场的。
“好久没吃到这么美味的糕点了。看来这林娘的财产比我想象的要多。”这是慕幸第一次听葵姐姐称赞食物,不得赶紧尝尝。
鸿福阁的包间内,满满一大桌子的菜,却在林娘的映照下显得失色。
“快过来!”王正德一只手握着酒杯,另一只手示意林娘快来坐自己的大腿。
“哎,真是的!这辈子还没遇到过比你更乖巧懂事的女子呢?她们啊,一个个都争风吃醋,还是你最让我省心。”王正德喝的已经有些醉了。
“能有大人的怜爱是林娘的福气,怎么还敢奢求更多呢!”林娘坐到了王正德的腿上,给他的杯子又满上。“大人接着喝呀!我也喝!”
屋子里酒气熏天,两个人面色绯红,贴在一起,调笑在一起。“屋子里可真热啊!”王正德说道,脱了一件外衣,打开了靠内巷的窗户。夜风涌入,却带不来丝毫清凉。
就在这时,他的动作僵住了。
窗台上,一个黑影静静地坐着。
王正德往后退了一大步,不太敢相信怎么会有人出现在四层的窗台上。手指在颤抖,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声音。他再次睁大眼睛——那人影还在,在月光下轮廓分明。
“你、你是?”他终于挤出这句话,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怎么会在这?!”
四层楼的窗外,怎么可能有人?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衬衫。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眼睛瞪得几乎要突出眼眶。那只指着窗台的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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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控制地颤抖,整个人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啪!”
一巴掌打在了王正德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丑鬼!哈哈哈!”春来的嘲弄声爽朗得很,“没有女人会爱你的!你真恶心!”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的!”王正德气不到一出来,他这辈子都没受过这般屈辱,更何况还是在自己的女人面前。“你!”王正德举起自己的手想打下去,却被春来纤细的胳膊握的紧紧的,无法动弹。
“哈哈哈哈哈!”春来看王正德的囧样,在一旁拍手叫好,“啪!”又一巴掌掴去,王正德被打得翻滚出去,脸颊迅速肿胀发黑,留下一个渗着黑水的腐烂手印。他像一条丧家之犬,呜咽着,蜷缩着。
“林娘!我……”王正德涕泪横流,挣扎着转向林娘的方向,可那里空无一物。
刚刚只有两个人的房间,此刻挤满了人,影影绰绰,男人女人纵情享乐,她们互相勾搭着肩膀,摩挲着彼此的肌肤。她们践踏着王正德的身体,他躲无可躲,惨叫被淹没在一片空洞的嬉笑和□□之中。
“今日——开业——咯——”一个拖长了调子、尖锐又死气沉沉的声音从房间中央响起。王正德猛地看去,看见林娘站在那里,穿着鲜红如血的嫁衣,脸上涂着厚重的胭脂,笑容僵硬如同纸人。
“林娘!林娘!你快帮帮我!”王正德爆发出最后的力气,连滚带爬地冲向那一点“希望”。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那袭红裙时,所有的声响戛然而止。
死寂。
绝对的死寂。
王正德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炸开的声响。他感到无数道冰冷的目光钉在他身上,僵硬地、一点点地抬起头。
房间里所有的“人”都停下了动作,它们的头颅齐刷刷地扭向了他,脸上挂着完全一致的、夸张到撕裂嘴角的笑容,眼神空洞漆黑,没有丝毫活气。
“呃……呃……”王正德□□一片湿热骚臭,极致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他闭上眼,凭着最后一点本能,扑上前死死抱住了那冰冷的、穿着红裙的腿。
“救我啊林娘!是不是你害我!是不是!”他颤抖着,睁开泪眼模糊的双眼,向上望去。
他看到的不再是美艳的容颜。厚重的胭脂下,是死灰般的皮肤,正片片剥落,露出底下的黑紫腐肉。七窍之中,浓稠发黑的血泪不断淌下,滴落在他的脸上,冰冷刺骨。那僵硬的嘴角越咧越大,直至耳根,露出森森白齿和黑洞洞的口腔。
“啊——!!!”王正德的惨叫终于冲破了阻碍,凄厉得不像人声。
不远处的林娘被无形的恐惧攫住了心脏。她本不该懂得恐惧,但此刻她却动弹不得。
从春来踏入的那一刻起,所有的门窗就在她眼前无声地腐朽、合拢,屋梁上悬挂的团灯扭曲变形,眨眼间化作一盏盏摇曳的暗红色灯笼,投下血红而不祥的光晕。转眼间,她已置身于这噩梦般的“开业盛景”之中。
她惊恐地后退,原本应是墙壁的地方,却变成了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她转身拼命奔跑,试图逃离这令人疯狂的场景,却只是在无尽的人群中徒劳穿梭。那些冰冷粘腻的肢体不断摩擦过她,每一次触碰都让她感到战栗。
“啊!狄刀,你们快出来!快啊!”她拼命的呐喊,声音却消失在一片死寂与虚假的欢闹声中。
23. 钦差大臣10
可无论林娘如何呐喊,都听不到任何回音,她不停地奔跑,却依旧在这恐怖的花楼里。
“啊!!!”林娘无处可逃的注视着。
周围那些穿着光鲜的男男女女开始加速腐化。锦罗绸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破烂,露出底下青黑色的□□。它们目光呆滞,齐刷刷地转向房间中央那抹恐怖的红影,嘴角以非人的弧度统一上扬,发出“咔嚓咔嚓”的骨头摩擦声。
“入——洞——房——咯——”
“入——洞——房——咯——”
阴森诡异的齐声呼喊,如同送葬的挽歌。
夏侯葵拍醒睡的迷迷糊糊的慕幸,短短几秒的时间,桌布下面的几人神色恍惚。
“不是?去干嘛?救谁?救王正德?疯了吧!最近老做梦,是不是还没醒?”慕幸眼神涣散,语无伦次,狠狠一口咬在自己胳膊上,清晰的痛感和渗出的血珠告诉她,这绝非梦境。
而此刻,四周原本洁白的桌布开始渗出粘稠、暗红的血液,大滴大滴地砸落,很快就在地板上汇聚成一片无法分割的血沼。浓烈的血腥味几乎令人窒息。上下左右,没有任何出口。
狄刀拿出刀片来割除,却也于事无补,刀刃划过只留下一条迅速被新血覆盖的白痕。慕幸三人大颗流着汗,她没想到真来了,还这么快就进入了春来塑造的幻境。
外面的癫狂喧嚣诡异地远去、扭曲。三人心惊胆战地发现,那骇人的血色桌布不知何时消失了。他们弯着腰,颤抖着从桌子下面爬了出来。
抬头看去,竟然是卧房,绣床上,春来正俯视着如同烂泥般瘫软的王正德。
而在床对面,一个一人多高的老旧木柜静静立着,柜门上赫然有两个拳头大小的圆孔,如同一双窥视的黑眼睛。一阵阵被压抑的、绝望的呜咽和指甲疯狂抠抓木板的“嘎吱”声,正清晰地从那柜子里迸发出来!
狄刀一个箭步冲上前,用力拉扯柜门,那柜门却纹丝不动,仿佛从内部被焊死。他从圆孔中窥视,借着室内血红的光线,看到里面被绳索紧紧捆绑、嘴巴被烂布塞住、因极度恐惧而面目扭曲的——正是林娘!
“好戏……才刚开场呢!”春来的尖笑声陡然拔高,变得如同千百片玻璃相互刮擦,刺得人耳膜生疼。她悬浮在半空,腐烂的裙摆无风自动,猩红的目光锁定了三个不速之客,“就凭你们这三只蝼蚁,怎能伤我钦差大臣分毫!”
“疾风术!”狄刀不信邪,他壮着胆子向对方发动。预想中的罡风并未出现,只有一股沉闷、污浊的死气在屋内盘旋,将他咒语的力量吞噬得干干净净,连烛火都未曾晃动一下。
几乎同时,夏侯葵手腕一抖,数道淬毒的乌光精准地射向春来的双臂!然而,那些毒针在距离春来肌肤寸许的地方,竟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粘稠的墙,骤然凝滞在半空。
针尖迅速覆盖上一层厚厚的、灰白的霉斑,然后“噼啪”几声轻响,尽数碎裂成齑粉,消散在空中。
“不听话啊!小姑娘,要不以后你当我姐姐?”春来的头颅猛地扭过一百八十度,脖子发出非人的“咔嚓”声,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极度违和的“慈爱”笑容,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夏侯葵。
她话音未落,墙上那道厚重的、仿佛浸饱了鲜血的红纱骤然活了过来,如同一条粘腻的血色巨蟒,发出破布撕裂般的呼啸,瞬间缠上夏侯葵的手臂、腰身,将她死死裹住!
慕幸的血液仿佛在瞬间被冻结了。狄刀徒劳的嘶吼、夏侯葵被红纱吞噬的呜咽、还有王正德那非人的涎水和痴笑……这一切像重锤砸碎了她最后一丝勇气。
她不是英雄,她只想活下去。
春来那黑洞般的眼窝缓缓转向她,无形的压力让她膝盖发软,几乎要跪倒在地。那撕裂的嘴角咧开,似乎在品尝着她散发出的、浓郁甜美的恐惧气息。
“就剩你了,小妹妹……”声音如同寒冰般冷,“你的朋友们……都不太懂事。你呢?”
慕幸猛地后退一步,后背狠狠撞上冰冷粘腻的墙壁,无路可退。她的目光惊恐地从被裹成蛹的夏侯葵身上扫过,又快速掠过床上废掉的王正德和那个不断发出噪音的柜子。
一个清晰而自私的念头在她疯狂的大脑里尖叫,我不能死!我还不能死!
“我…我……”她的牙齿咯咯作响,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不关我的事!我…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我只是…我只是不小心进来的!”
她试图挤出讨好的、卑微的笑容,但面部肌肉因恐惧而僵硬,她笑得时候,牙齿止不住的颤抖。
春来整个身体摇晃起来,似乎听到了极其有趣的话。
“哦?”那拖长的语调里充满了猫捉老鼠的戏谑,“你不是来救人的?”
“不是!绝对不是!”慕幸拼命摇头,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手指下意识地指向床上的王正德和那个柜子,“他们!是他们得罪了您!他们罪有应得!我…我只是个路人!求求您…放我走…我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我出去就忘了,我发誓!”
为了增加说服力,她甚至瑟缩着向旁边挪了几步,极力地想与狄刀、夏侯葵以及那个柜子划清界限,用行动表明自己和他们绝非同类,只想置身事外。
悬浮在空中的春来发出了低沉而愉悦的轻笑,那笑声在腐朽的房间里回荡,格外瘆人。
“真是……识时务啊。”她腐烂的衣袖轻轻一挥。
慕幸心中一颤,随即涌起一股荒谬的希望之光——她赌对了吗?女鬼愿意放过摇尾乞怜的人?
“可是……”春来的声音陡然变得阴冷无比,“看了我的戏,就是我的客。”
“客人不入席,戏……怎么唱得完呢?”
一条苍白的鬼手凭空从慕幸身后的墙壁里渗出,缓缓地、无可抗拒地搭上了她颤抖的肩膀。
“既然你不想和他们一样……”春来甜腻恶毒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那你就坐着,好好看。”
“看完了,姐姐我再考虑……怎么打发你。”
慕幸被那鬼手强行按着,转过身。她面前,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出现了一张冰冷的、华丽的雕花木椅。
这不是赦免。
是另一种更残忍的刑罚,强迫她作为一个清醒的旁观者,目睹所有人被折磨至死。
绣床上。
春来穿着一双褪色的绣花鞋,鞋头沾着暗沉的污渍。她抬起脚,用脚底不轻不重的碾着王正德的侧脸,声音又清又冷,“你笑啊!......怎么不笑了?之前可不是这样的!”
王正德已经没了原本嚣张的样子,整张脸扭曲变形。他嘴唇哆嗦,挤出不成调的声音:“棒!您最棒......啊......啊......”那声音忽高忽低,时而尖锐如女人,时而沙哑如破锣,听的人头皮发麻。
“真难听,”春来低语,她脚下一转,鞋跟猛地踩进他的后背,并逐渐往下,直至尾椎,一下又一下,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会不会好好叫?”
王正德浑身抽搐,眼球外凸,喉间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像是漏了风的风箱。“爽......好爽......”他机械的重复着,嘴角淌出混着血丝的涎水。突然,他发出一声极高极锐的惨叫,几乎不似人声。
春来歪着头,脸上是一种天真又残忍的表情。她慢慢抬起脚,绣花鞋的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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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悬在王正德□□,那鞋跟上沾着不知名的暗红色污垢。“这下干净了......”她嘻嘻一笑。
一声闷响,夹杂着某种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
王正德猛地弓起身子,双眼瞪得几乎裂开,却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身体一下下的剧烈痉挛。
春来满足的舔了舔舌头,那舌头异乎寻常的长,颜色鲜艳的不自然。她吸溜一声,仿佛品尝着什么美味,原本毫无血色的脸颊竟真的泛起一层诡异的红晕,像是吸饱了鲜血的妖花。
而躺在她脚下的王正德,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变成一具蒙着人皮的骨架瘫软在床上。
房间里瞬间陷入一种比尖叫更可怕的死寂。
只有那口红漆木柜里,指甲抠抓的“沙沙”声变得愈发急促和绝望。
慕幸瘫坐在那张冰冷的“观众席”上,春来汲取王正德生命力的恐怖景象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在她的灵魂里。她的胃部剧烈抽搐,几乎要呕吐出来,但极致的恐惧甚至剥夺了她呕吐的力气。
但迫切的危机,让她产生了一个不得不做的念头。
慕幸用尽全身力气,压制住声音里的颤抖,她不敢看春来,而是朝着那口不断传出抓挠声的柜子,用嘶哑的声音说道:“林娘!你看见了吗!这就是你造下的孽!你的妹妹才会变成这样!”
这话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
春来陶醉的神情瞬间凝固,猛地扭头看向慕幸。柜子里的抓挠声也骤然停止!
慕幸不管不顾,继续嘶喊,话语如同毒针,精准地刺向两人最痛的点:“她曾经那么信任你!那么爱你!可你把她变成了什么样?更何况,直到现在,她都还在爱你!”
“闭嘴!”春来发出一声尖啸,房间内的红灯笼剧烈摇晃!春来枯瘦的胳膊掐向了慕幸的喉咙。
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机会只有一次,慕幸拔下桃木发簪,刺向了春来的胸膛,她不知道鬼有没有心,但她确信女鬼还有感情!
就在此时,“呜……呜呜呜……”那口红漆木柜里,传来了不再是抓挠,而是压抑到了极致、崩溃般的痛哭声!
“我不想的!没人想这样!”林娘的嚎啕声撕开了幻境的裂口,那扇打不开的门,却自己开了!
“你从哪搞来的脏东西!”春来的手被桃木剑烫的发黑,开始往后面躲闪。
林娘从柜子里走了出来,刹那间,如同戳破了充满怨气的脓包。整个华丽又腐朽的青楼幻境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那喧嚣的丝竹乐声、男女的调笑声、以及春来那刺耳的咆哮,全部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断,渐渐消失。
摇曳的、散发着不祥血光的灯笼开始疯狂闪烁。整个空间陷入一种不断变暗的、摇摇欲坠的昏沉之中。雕花的门窗、华丽的梁柱、柔软的纱幔……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失去实感。
绣床、木柜、甚至春来那恐怖的身影,都开始像烟雾一样摇曳、淡化。
春来发出了最后一声充满不甘和狂怒的尖啸,但这声音也迅速衰减,仿佛来自极其遥远的地方。
猛地一下!
仿佛溺水的人终于冲破水面,四个人感到脚下一实,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他们重新感受到了自身的重量,正狼狈地跌坐在真实世界的地板上。
幻境彻底消失了。他们回来了,回到了原本吃饭的包间。
只是……椅子上,王正德之前坐着的地方,变成了一具分辨不出面目的干尸。
四人踉跄地冲出包间,现实的空气未能驱散骨髓里的寒意。慕幸最后带上门,却在那缝隙闭合的刹那,听到了清晰无比的——碗筷轻碰的声响。
24. 钦差大臣11
慕幸的血液几乎凝固。透过那道狭小的缝隙,她看见了足以摧毁所有侥幸心理的景象。春来正安然坐在桌边,仿佛方才那场血腥恐怖的盛宴从未发生。她甚至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盘中冷掉的鱼肉,姿态优雅地送入口中,细细咀嚼。
“姐姐?”春来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她头也没抬,仿佛在对空气说话,“你吃饱了吗?不急着走的话,这家店味道还真不错。再吃点吧?”
她顿了顿,筷子尖轻轻点了点桌面,发出清脆的叩击声。“外面的两个小妹妹,要一起吗?”
林娘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但一种破罐破摔的疯狂压过了恐惧。她死死攥住慕幸和夏侯葵的手,指甲几乎嵌进她们的肉里,猛地推开了房门!
屋内,珍馐美馔依旧,却只让慕幸感到胃里翻江倒海。她控制不住地发抖,之前是无知者无畏,如今清晰知晓面对的是何等存在,恐惧已抓住了她的灵魂。
“别怕。”春来终于抬起头,目光越过众人,精准地落在林娘脸上,她极其享受地欣赏对方那强装镇定却掩不住惊惶的表情,仿佛在欣赏一幅绝世名画。“今天我吃饱了!吃不下你们三个!只管坐!”
话音未落,一阵阴风掠过,春来已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站到了林娘身后,冰凉的气息吹拂着她的耳垂。
“你知道的,要是刚刚我想下手,你们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你们不是看得很清楚了吗?”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绝对的掌控力。
“你到底想干什么?!”林娘猛地转身,手指因用力而关节发白,死死握住桌上的筷子,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武器。她努力控制着声音不颤抖,但眼底深处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被春来捕捉到了。
“王正德死了,我根本没办法在规定期限里完成任务!你可以杀了我!你根本不知道这次任务对组织…对他有多重要!”林娘嘶吼着说出这句话,她想不通一向逆来顺受的妹妹会如此。
“哈哈哈哈!”春来的笑声尖锐刺耳,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你所谓的组织,你效忠的他,把你当过人吗?姐姐,你我不过是他手中最快的那把刀,用钝了,随时可以丢弃的刀!”
“你闭嘴!”林娘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手!“啪!”一声脆响,巴掌结结实实地落在了春来脸上。
但春来不闪不避,脸上甚至连一丝红印都未曾留下。她只是歪着头,用一种近乎悲悯的眼神看着林娘。
“你找不到他们的,我死都不会说!你想都别想!”林娘的眼神狂乱,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近乎邪教的忠诚。
春来轻轻抚过自己被打的脸颊,语气忽然变得飘忽而哀伤,问出了一个纠缠她想了很久的问题:“这么多年,你心里……真的有过我吗?哪怕只有一刻,不是作为你的工具,而是作为你的妹妹?”
她早已想明白,自己和姐姐的“皇帝”、和那虚无缥缈的“前朝”比起来,或许微不足道。
林娘浑身剧烈一颤,眼中闪过许多的复杂情绪,有痛苦,有回忆,甚至有刹那的迷茫,但旋即被更疯狂的决绝覆盖。
“我就该早早杀了你!你这不中用的废物!”她嘶吼着,像是要驱散内心那不该有的动摇,竟猛地伸手掐住了春来的脖子!
慕幸吓得几乎窒息,这女人疯了!竟然徒手去掐一个女鬼!
林娘的手臂因用力而青筋暴起,肌肉线条清晰可见。但被举起的春来纹丝不动,嘴角甚至带着一丝嘲讽的冷笑。
支撑不住的,反而是林娘自己,那股冰冷的、死寂的反噬力让她手臂发麻,向后栽倒。
夏侯葵连忙跑到林娘身后,稳稳地托住了她脱力的身体。
“她已经死了!”夏侯葵的声音冷静得可怕,试图唤醒林娘的理智,“你没办法再杀她一次!”她强行将失魂落魄、信念遭受剧烈冲击的林娘从这间恐怖的包房里拽了出来。
狄刀和慕幸紧随其后,一刻不敢停留。
慕幸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春来依旧站在原地,脸上那悲悯与嘲讽交织的表情缓缓褪去,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
一座收拾的干净的小屋内,副官打开了门锁。
“王正德死了?”一个躺在黑影里的男人问道。“还有这种好事?”后半句话他在嘴里念吧了念吧,没说出来。
“千真万确!副庭长!”手下鞠着躬,对着即将继位的新庭长点头哈腰。
“那你仔细说说吧!”易希站起来到了镜子面前,摸着自己长的有些长的胡茬,拿起一把刀,利索的刮了起来,
“昨晚,根据几个目击证人的证言,庭长去了烟雨阁,然后去了鸿福阁吃饭。报案的是鸿福阁的小厮,具体和谁一起吃的饭,小厮说是烟雨巷的人。”副官仔细的汇报。
“走吧!一起去看看!”易希还不忘把他臭屁的披风带上。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易希此时还有点不真实,不过他刚刚亲自查验了王正德的尸体,不会错的。
王正德肯定不是僵尸杀的,不过不管是谁?易希都想给他上柱香,自己费尽心思都搞不定,结果一个案子就搞定了。
“你别急,等等!”易希叫停了副官的发言。
“你说什么前两天抓了两名嫌犯。人在哪?”易希抓住了关键信息。
“她们两个人前几日被行刑,然后又被人劫走了。”副官低声说着不光彩的事。
“什么!这么大的事都没人告诉我?”易希有些难以置信,自己被软禁这些天,都发生了些什么啊!
“王庭长怕打扰您休息,就没让说,这是案件资料,您看看!”易希接过那些资料,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什么乌鸦粮?什么嫌犯甲?嫌犯乙?连人名字都不知道就抓起来了?
直至翻到了嫌犯的画像,易希吃的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他连忙安抚自己的情绪,也大致猜出为什么俩人会被当成嫌犯。“先不要继续追查这两个人了。全力协助追查杀害王庭长的犯人。”
“是!”
“出发!”
不大的雅间内,熏香袅袅,混着酒气和脂粉的甜腻气息。一个身披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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纱的女子正软软地偎在男人怀里,纤纤玉指捏着一只白玉酒杯,巧笑倩兮地递到对方唇边。
“官人,还想喝么?”她声音软糯,指尖似有若无地划过男人的嘴唇。
“好喝…美人儿喂的,便是鸩毒,爷也甘之如饴…”男人衣袍松散,眼神迷离,一只手紧紧揽着女子不盈一握的腰肢,另一只手已不老实起来。
就在此时——
“砰!”
房门被一股大力猛地踹开,沉重的撞击声打断了满室的温热。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没见你大爷正快活吗?!”男人好事被扰,勃然大怒,敞着衣袍猛地站起身,醉眼朦胧地看向门口。
恍惚中他看起了侍卫身上的铭牌,“净庭的人?有什么事吗?”态度瞬间温和起来。
“我们接上级命令!嫌犯已开始在屋内实行犯罪。所有嫖客必须离开。此处要封锁一个月。”侍卫面色板正。
大家都以为烟雨巷出了这么多事,应该没什么人来了。可实际情况是依旧人多,不过那些只能半夜偷溜过来或者离开的人没有了。
随着净庭侍卫的到来,短短几分钟内,不管在做什么的男人,都收拾好衣服准备离开。
“烟雨阁的所有女人请呆在自己的房间,等待问话和调查。”侍卫拿着喇叭对整个宅院进行宣告。
林娘此时正处顶楼,烛台旁数不尽的灰烬,那封金黄色纸张被林娘撕碎,此刻上面的字满是燃烧的火光,只有一个字清晰的很,是“弃”。
“哈!哈!”林娘冷冷的笑了几声,“看来确实不过这样!”
她强撑起身体,却不由的晃了几下,“林寒霜啊!林寒霜!真是的!”她发出了自嘲的笑。
“让我瞧瞧谁来了?”穿着红衣服的林娘带着薄薄的一层面纱,轻巧的步伐压着有些吱吱响的木梯。
“不知副庭长大驾光临烟雨阁是为了什么?我们开门是做生意的。”女人扶着旁边的把手,明显有些不自然。
易希往前方挪动了几步,“你难道不知道王正德庭长昨晚去世了?有证人说你和他昨晚在鸿福苑一同用餐。”他的指向性已经非常明确。
“跟我们走一趟吧!”
“恕难从命!”话落,林娘撤下了面纱,弓腰行礼,“实不相瞒公子,我前日得了疹病,面部红肿,已经两天没见过客了。那人不可能是我。”
苍白的脸上配上红色的肿胀,像是冬日白雪里绽放的梅花,有些怪异的美艳。
“庭长,所有屋子已经调查完了。所有女眷具在,只是有件奇怪的事,前几日这烟雨阁一名叫春来的女子尸体在金大人的府邸里被发现了。那女子据说和林娘关系匪浅。”
“哦?”易希目前得知的信息太少,他得不出什么结论
“封锁烟雨阁!”易希说完话,一条条的黄色封条已经开始在每一个屋子上封锁。
“你们这是干嘛呢?无凭无据就封锁烟雨阁?”林娘捂着胸口止痛。西庭的长官多少都和这地方有扯不清的干系,但这个人却没有,她没有这个面子。
25. 钦差大臣12
“无凭无据?到了你就知道了!”易希踏着木板,扫视着周围的房间。一楼的大厅到处都挂着鲜红的纱布,像是庆祝谁的婚礼。
但阴湿浓郁的香味,粉饰着腐烂的味道。雕着各色花卉和草木的屋窗透出来暧昧的暖光,易希总感觉哪里有几只眼睛在看着自己。
他轻敲着门窗,踱步,欣赏各色女人脸上挂着的说不清的畏惧和讨好,那些表情都太精彩了,他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大家都喜欢这地方。没人不喜欢掌权的滋味。
石砖砌的地下室,有小部分露出在上面,几毫米细的砖缝绘声绘色的演绎着一切。
“哥哥我怕!”静儿一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我会死的!我不想死!”她很少有这样语无伦次的时候,双手抱着头。
“他把姐姐们都抓走了,下一个就是我!”静儿眼神空洞,说着让人理解不了的话。
“他走了!没事了!他没想抓你的!他知道你是被我们救出来的!他和王庭长不一样。”狄康蹲在地上,抱着她的身体,轻抚她的后背。
静儿手里的刀“哐”一声落在了地上。她的眼睛通红,自从那件事发生,静儿遇见净庭人就会这样情绪崩溃。
待到所有净庭人和女眷离开,狄刀一行人从地下室出来。
“快装啊!”慕幸像一只巨大的老鼠从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冲上来。
慕幸大口呼吸着甜腻的空气,她这会真觉得这破地方就像是个巨大的精神病院,她不喜欢精神分裂的,却根本当不了正常人。
她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麻布袋子,对着林娘桌子上的一堆金银首饰进行搜刮,“你们都愣着干啥?我们拿了金银细软好跑路啊!”
“啊?慕幸!我们不是强盗!”夏侯葵按住了她急切的手。
瞬间慕幸感觉脸火辣辣的,想想在地球上,她也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可是都在这烂地方了,有什么比活命更重要,更何况自己一次差点死在断头台上,又一次差点死在女鬼手里,拿点补偿也正常得很啊!
“可是!”慕幸抬起了头,“她们杀人了!回不来了!我们要走的!”慕幸转身看向那几个赏金猎人,她直愣愣的看向他们,手上的动作没有停。
“难道你说要走是骗我的?”慕幸用手指着狄刀,整个人说话的声音带哭腔,颤抖道,“你们应该明白没有比这更好的时候了。”
“可是任务还没完成!”狄刀一句话让慕幸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和我无关!我想离开这个破地方!”去哪慕幸心里没有答案,但她不可能跟这些人分道扬镳的,这破地方她谁都不认识,很可能会流落到难民营,那里有什么她很清楚。
“我也觉得该走了!”一句平白无起伏的话突然冒出来。
大家寻声看去,一向不怎么说话的武昂蹦出了这句话。“要不咱俩走?”
这下一句话把慕幸吓了一跳,除了他,哪怕是狄康和静儿提出来,她都多少考虑一下,慕幸的平日观察来看,这人就是个自大狂加自闭症。
可空气凝固了半天,其他几个人都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她只好掏出那些东西放了回去,留下一小根不起眼的金链子。
“慕幸,你记得我们宅院里写着什么吗?”狄刀缓缓开了口。
慕幸当然记得那十六个字,那种东西和一些道貌岸然的公司写的什么“厚德载物”,“诚实守信”不都是面子工程,难道还真有人会遵守。
“钱袋空空,契约必达。良心秤砣,开价说话。”狄刀悠悠的把这几个字说了出来,后面的几个人除了武昂,剩下的对这些话都十分认同。
“契约必达”在慕幸看来这就是诅咒,不死不休的诅咒。“可是完不完成谁会知道呢?”慕幸不理解,什么东西值得抵上性命,看来以前她对这些人的认识是不够的。
“江湖上到处都是乌鸦粮的传说。记住,是到处哦!”狄刀笑着拍了拍慕幸的肩膀,自得的往后面挪了几小步,“林娘说了,只要我们守住地下室就行。”
一个粗野的大男人坐在刻着梅花的团椅上,屁股溢出一大半,粗粝的手握着指头大小的点心往嘴里塞,样子让慕幸觉得真是可笑。
“燕丑的任务到了林娘,现在又到了什么地下室,你是不是要子子孙孙都给她打工。”慕幸觉得这个糟老头子简直是疯了。
“不会的,事情快结束了!”他吃东西还不忘说话,咋把咋把了嘴巴,“这东西可真好吃啊!”
慕幸一瞬间真觉得人生无可奈何,也干脆坐到了桌边。
“吃完都收拾干净啊!”狄刀在空荡荡的花楼里吆喝。
穿着红衣服的女人被绑在十字架上,阴湿的地牢连火光都没有,只有冷到极致的月光。
“没想到,我会死的这么孤独。”林娘自己点的红痣在汗水的冲刷下,像血泪。
此刻,她不后悔,她把所有都献给了她的“家国大义”!
“吃饭啦!断头饭!吃完就上路!”送饭的小厮,拿着层层叠叠的饭盒,不停的吞咽口水,似乎在为自己壮胆。
他掏出一只大勺子,挖了一勺不知道怎么样的东西,往林娘的嘴里塞,被林娘别头拒绝了。
“谁来送的饭?”林娘从来没听说过监狱里还有断头饭!
“这姑娘你别问了,不知道对你我都好!”小厮弯腰去拾取被林娘弄掉的勺子。
林娘看到他的脖子上有三个红色的痣,那东西林娘可再熟悉不过了!
“哈!哈!哈!”林娘的笑声里全是自我嘲弄,她张开了嘴巴,决定接受命运的审判。
却不料一抹红色挡住了她的视野。
“我姐姐可从小锦衣玉食,你这什么东西!”春来突然出现,不过她的面色更加苍白了,就像那月光一样。
喂饭的小厮一整个倒在地上,嘴巴里念叨着,“什么怪物!别伤害我!我只是奉命送你走!不是真的想杀你啊!”他扔下饭盒,就往外面跑。
“嘿嘿嘿嘿嘿!”春来做着鬼脸发出瘆人的笑,挡在了门前。小厮整个人瞬间倒在了地上,不断颤抖直到整个人都无法动弹。
春来轻笑一声,来到林娘身旁,“姐姐!你又欠了我一次!你该拿什么还?”
一旁的林娘面色呆滞,根本没看她。
“哈哈哈哈哈!”春来发出癫狂的笑声,“姐姐!你好好看看我!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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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比不上那个男人。他都不信你!只有我信你啊!你怎么落得我这般下场!”
林娘没有力气和心力和她争论,她想不到对方从来没信过自己。她好累,只想休息一会。
闭目之际,林娘听到一阵异常空灵的声响。
林娘的眼睛睁开,久久闭不上。她大抵看到了这辈子都无法相信的一幕,一团人形气体从春来的身体里进进出出,林娘就看着春来的身体死了又活。
上一秒面目痛苦狰狞,下一秒就成了死人,再下一秒又悄悄嬉笑。
“姐姐!你就是条狗!他肯定在想要是早点杀了你就好了!”春来露出无比满足的表情,“真可惜啊!我找不他!他就像死了一样!”
百般变化后,一旁的身体静下不再动弹了。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林娘心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早就认清自己不过是对方圈养的一条狗,可是主人怎么能嫌弃狗不忠心呢,明明她把所有都献给了对方。连同自己的良心!连同自己的伙伴!
“她死了?”身旁安静了许久,林娘又哭了,她也想能俯下身好好的哭一哭,可是她被绑着,想动都没法动,整个身体背负着巨大的十字架,相互摩擦振动,发出“沙沙”的声音。
林娘有些难以置信,妹妹跟着自己这么多年来,经历过多少生死时刻,怎么会死呢?不可能的!
她明明是自己手里最得力的那把刀!刀怎么会知道痛,又怎么会死!就算不行了,也会变成厉鬼!
“你死了吗?”林娘侧过头看着那团气体,半闭的眼睛瞬间变成了圆瞪。
“啊!”旁边只有不住的惨叫。
“是不是你杀了她!就为了占据她的身体?”林娘咬牙切齿。
“姐姐!你别生气啊!”那透明的双手捧起了林娘的头。“我就是你妹妹啊!你好好看看!”
林娘盯着对方,透过已经脱身的幻影看向后面墙皮,上面沾满了黑色的污渍,究竟什么东西,林娘也想不出来。
那模样林娘知道肯定不是春来,神情完全不一样,但模样真真一样。
“你恨我可以早点杀了我!”林娘侧目看向对方,“终究是我对不起她!”她看着她,眼神温和起来了,好歹是在生命尽头陪伴自己的人。
“你收手吧,我们还是好姐妹。我答应你,和你一起离开这地方。”林娘说着低下了头,不敢看对方。“你想干什么,我都会陪着你。就当补偿她!”
“你别想我会救你!”春来的身影颤栗道。“如果你真想赎罪,我给你一个机会。”
“春来不行了,你愿意把你的身体给我吗?”女鬼的声音充满诱惑,“或者你知道皇帝在哪吗?”
林娘愣了几秒,还未回应。
“不!我不要,你的身体脏死了!和你的心一样脏!”女鬼发出无声的咆哮。“你知道吗?春来被勒死的时候,一直喊着你的名字,她到死都以为,你会去救她!你知道她怎么死的吗?她死的时候有多惨吗?”
“你知道她被多少双眼睛看着,被扭曲成什么模样,一点点窒息而死!都是你!都是你害的!你就该下十八层地狱,和那个狗皇帝一起!”
26. 钦差大臣13
“是我!是我害了你!”林娘默默呐喊,弯曲着唯一能支配的关节,没人知道她这时的神情。
“你不配说这些话!”无声的嘶吼萦绕在林娘耳中,她忽然想起那个丫头喜欢靠在自己身上睡觉,刹那间,她才发觉那样的日子也不赖。
身旁突然安静,“她说她舍不得!”春来的身体发出虚弱的声音,“否则,你早死了!”监狱里静的蹊跷,连眼泪滴落的声音都听的一清二楚。
“你以为,这世上有谁爱你!”春来用尽全力说出这句话。
林娘沉默了,她觉得一切愈发可笑了。她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爱,她以前以为皇帝给她的是爱,可如今想想根本不是,她连他在哪,是不是真的活着都不知道。
可这场悲剧始终在二人之间盘旋,场外的宣判声依旧嘹亮。
“根据证人证言,王正德用餐时,只有你一人在屋内,那是三层雅间,不存在任何他人进入的可能。为此,林寒霜判处死刑!今晚夜里问斩!”
行刑前的半个小时。
林寒霜没想到,到最后,竟然会是她陪着自己。
春来的皮肉已经开始腐烂,脸上的尸斑慢慢扩散,空气里腐朽的味道渐渐散开,这味道啊!林娘最熟悉不过了,但花楼里扑鼻的香味让她常常对这些忘得一干二净。
林娘缓缓摇了摇头,不知道她在否定些什么。她静静的看着旁边的变化,“你怎么变成这样的?”
“附身鬼是要吸食仇人精气才能活得,春来啊!她告诉我,不能杀你。我便留着你。她想让你好好活下去!”女鬼抬起了头,下巴下面的勒痕清晰可见。
“我姐姐教我说,杀人要背负因果。你和她真像,看起来人模人样,实际上就是没有心的狗!”
“你说得对!”林娘抬起头,眼睛通红。
“你不配哭!要不是春来爱你,你早就死了。啊!”惨叫声配合着女鬼面孔中痛苦的表情,“我快要消失了,她想让我替她再看看你!”女鬼声音突然柔和下来,面色憔悴的很。
她用最后的力气尝试解开捆绑林娘的血骨链,自己本就残破的身体被烫了一身伤,好在打开了。“你走吧!好好活下去!别再为谁卖命了。”
春来说完重重的往地面倒去,她抬头看向林娘的眼神,既柔和又犀利,既痛苦又爱慕。
林娘愣在了原地,她没有离开,就那样茫然的站着,漆黑的夜,旁边的人半天没有动静了。
“春来!你还活着吗?”林娘俯下身哭着问道。
“嗯!”春来微弱点了点头。
又过了几秒钟,“春来,你还好吗?”
“嗯……”春来的声音比上一秒更虚弱,像是呻吟。
”春来,你活下去好吗?”
“嗯——”声音被无限拉长。
“好!”
黑漆漆的夜里,一段话发出了微光。
“你快走!你一定会活下来!你一定会有新生!”林娘的声音断断续续。
“快追!林寒霜跑了!”净庭人的声音嘹亮了黑夜。
“怎么可能!绑她用的链子明明是血骨链!”
“怎么会有另一个人的尸体呢?那个人怎么样?”
“死了!死了有些时候了!这事可真是怪得很!”
“她往烟雨阁的方向去了。”
“快追!”
烟雨阁地下室中,几个人焦急的等待着。
“这地下室有什么要保护的?”慕幸靠在背后的墙上,这个洋不洋土不土的建筑最奇怪的地方就是有一壁窄墙,只有五十公分,像狄刀这样的体型,只能斜着像螃蟹一样行走。
而这个狭窄的楼道从地下室直通顶楼林娘的房间,慕幸对这种密道也略有耳闻,比如什么刺客或者见不得光的人就会设计这样一个通道,方便随时逃跑。
今天易希来的时候明明林娘可以跑的,她却正大光明的下了楼梯。
“就是以防万一嘛,我交代给你林娘最后的请求你可记得?”狄刀说。
“就是毁了这里嘛,怎么可能忘!咳!你能不能不要在这种地方用你的烟斗。”慕幸被不远处缭绕的烟雾搞得浑身难受。
摇曳的烛光下,可以清晰的看到烟雾飘向了一堵石墙的方向。
那堵墙吸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和别的地方不一样,但之前没人想过这会通往新的地方。
那里比别的墙更加潮湿,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苔藓,但明显的缝隙暗示着它被打开过。
“客人的秘密就是秘密!别老好奇些有的没的。容易早走!”狄刀吞吐着烟雾。
原本众人以为烟雨巷有个地下场所正常的很,类似于狄刀府邸的那个审讯用的房间,进行些猥琐下流的事情。
但这里却干净的很,没有慕幸厌恶的血腥味,几张睡卧的床铺像新的一样,看来林娘一直有悉心维护。
“密党?刺客?师父,前朝的势力还存在吗?”慕幸仅有的信息就是那个诡异到极致的梦了。
“十几年了,早一摊死灰了。谁是老大,都一个样!我不操心这个。”狄刀深吸了一口气,品味着空气的味道。
“他们会来救她们吗?”慕幸想起上次劫囚的场景。
“不会!”狄刀的声音肯定的很,他小心的用铜盖熄灭了手里的烟斗,也熄灭了所有的火光。
“静儿!静儿!”那种空灵,让人畏惧的哭喊声萦绕了整座烟雨巷。
“寒霜姐姐回来了!”原本在一旁看书的静儿突然直起了身子,熟练的打开了地下室的门。
静儿先是吓了一跳,看清是谁后,才走近过去。
却不料林娘直接双膝跪在了地上,“静儿!我求求你!救救春来吧!她不会伤害你的,她会和你一起活下去。”
“只有你能救她了,你是爱姐姐们的对吗?”林娘褪去了所有的骄傲,“你放心,我早就和组织说了,你已经死了!”林娘摸着静儿的脸。
“你接受她好不好?她很乖的!她明明是最乖的!我却——”林娘一字一句地说着,哀嚎起来。
“寒霜姐姐!我怕!”静儿眼前已经浮现出那个飘渺的魂魄,她认得,是春来姐姐,但总感觉有些不大像。
可那团奇异的气体就像是即将步入坟墓的老人,静儿觉得她手一戳,那团气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静儿!没有时间了!我要撑不住了!她不会的,她永远都不会伤害你!”林娘的声音已经虚弱到极致。
“我把我交给她了,她就不再是恶灵了,就会有新生。你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我从来没伤害过你!她只要确定皇帝死了,就可以投胎转世。”林娘说。
静儿低头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她忽而鼓起了所有勇气。
“来吧!姐姐!我带你去找他!”她张开了双臂,闭上了眼睛。
“静儿!你在干什么?”狄康冲过去,护住静儿的身体,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姐姐!”静儿忽然抱起寒霜的头,话语间充满了不舍,“永别了!”那声音绝不是静儿的。
“庭长,我看见逃犯进了院子里!”
易希双手摩挲着脸,他刚刚正在写给总庭长的信,禀报最近发生的两起诡异事件,谁料到短短几分钟的时间,犯人就跑了。
“我一个人进去找,你们在外面等着。”话音落,易希就在众人面前消失。
被封禁的烟雨巷,就像是一座墓园,每一个房间里都埋葬着让人无法回忆的往事。
他推开一间又一间房门,里面除了让人咳嗽的灰尘,什么都没有。
终于,在一个拐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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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了逃犯林娘,而林娘的身后还站着狄刀几人,却没有看到慕幸。
“狄刀!我答应你的,你可以去拿了。最后的请求可以完成了。”林娘平静的望前走,整个人因为魂魄正在飘散,显得摇摇晃晃。
她似乎看了眼易希,又好像没看,她站在了院落的中央,安静的向上方瞭望,那么黑,谁知道她看到了些什么。
“地涌千嶂!”慕幸的声音响起,这座不知道修建了多少年的院落,顷刻间倒塌。
那些鲜红的装饰纱布缓缓坠落,挂着姐妹名字的木牌“哗啦”一声全部掉到了地上。紧接着木梁、石瓦碎裂,开始下落。
地下室与一楼的格挡破裂,慕幸呆呆的看着林娘的身体被逐渐掩埋,直至她的头顶再也没有一丝缝隙。
明明慕幸该赶紧离开的,可腿脚却瞬间不听使唤,她看见那些珍贵的书画,精美的木雕,在她的破坏下,变成了垃圾。
她忽而觉得,仿佛一切都是这么脆弱,连同自己。
“慕幸!你脑子坏了吗?”易希的咆哮声传进了慕幸的耳朵。
他嘴上吐槽着,手里却不能停,“人都没出来完,你干什么呢?”他怀里抱着慕幸,深蓝的眼睛像是在看傻子,慕幸看出来他有些慌乱,不过也只是有些罢了。
不是慕幸不想跑,而是刚刚林娘被埋的时候,她又看到了那串数字,“回家进度2/10”。
她也想动,却被这句话硬生生控了几秒,想动都动不了。
“谢谢你,救我。”慕幸站定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对不起,是我没能力,保不住你,让你受苦了!”易希低着头,为自己刚刚的态度道歉,又想了想之前发生的事情,认真的说这些话。
“你又不欠我,我该走了!”慕幸抬起头看着他,想想这张好看的脸以后就看不到了,有一丝丝难过,不过,以后有钱了,日子或许就好过了。
“我欠你的!欠你的!你可以留下来,我保证在这西庭,没人再敢动你。”易希的话说的动听,伸手想拉住慕幸。
慕幸勉强挤出一张笑脸,对着这些挥了挥手,她再也不想回来了。
“你还回来吗?”易希站在身后问,他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不知道!”慕幸头也没回地说,她脑海里想了很多的东西,她不想却只能大胆猜测,从异世界来的人会相互吸引,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她想跑,要是能跑掉就好了!
“你最好找个别的好姑娘,不要再纠缠我了!我对你没兴趣。”慕幸忽而转头,冲他喊了句,整个人瞬间都轻松了。
“我能用铜翎联系你吗?”易希突然没了往日的嚣张跋扈,声音软软的。
“随你便!”慕幸到现在都没搞清楚两人的关系。
“我们肯定还会再见面的!你等着我!”易希的呐喊声逐渐变小。
慕幸往海湾的方向走,懒散的听着路上激烈的背景音乐。
“你不能把她带走,这东西我们完全不知道!”狄刀掰扯着狄康抱静儿的胳膊。
“师父!不会的!她们不会害静儿的!你当日把师哥留下,我便能把静儿留下。”狄康弯腰看见静儿空洞的眼神。
他也怕,但他更怕后悔。
“真是的!”狄刀一气之下怒了一下。
“你!”狄刀的手指着狄康的脑门,确实随自己。
“跟着就跟着吧!但得立好规矩!”狄刀想了半天,来了这么句话来挽尊。
“好!这都听师父您的!”狄康说。
“这还差不多!规矩要慢慢定!”狄刀说。
“哥哥!叔叔!好大的船啊!我从来没见过!”太阳开始从海平面上升起来,赶到海边时,静儿天真可爱的话,让狄刀再也说不出来什么。
27. 拾遗岛01
一望无际的大海上,只有这么一艘小船,阳光把海水点亮,晃悠着。
“真爽啊!”慕幸张开双臂,靠在帆船的围栏上,清爽的海风吹拂着她的面孔。
她没想到狄刀这家伙竟然说到算到,真带他们几个人出来旅游了,不用做家务,不用打怪物,也不用处理乱七八糟的事情。
“师父!我们去哪呀?”慕幸用脚趾头也能想到他不会带自己去什么好地方,可还是忍了几天才问,她只想放空一下。
“回我老家!拾遗岛!”慕幸没想到,狄刀是个熟练的水手,掌起舵,扬起帆都顺顺当当。
“嗯!”慕幸随口应了一句。
她百无聊赖的躺在甲板上,硬邦邦的木板被太阳晒得暖暖的,再加上帆船随着海浪有节奏的摇晃,“这不就是最好的摇篮吗?”她嘴里喃喃道,昏昏欲睡。
……
“孩子们!吃饭啦!”狄刀从船舱里端出了大盘小盘,就连头上都还顶着一个,“都动动啊!去端饭去!懒不死你们!”
“好!我马上!”慕幸一激灵,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家,听到了妈妈的催促声,她可能做梦了,但一睁眼却又什么都不记得。
回家的念头不是没动过,而是条件太苛刻了,这种葬魔的案子很可能是干一次吃一年,攒够十个回家,谁知道要猴年马月。
人嘛,就是活一天算一天,她嘴巴里嚼着鱼肉,喝着鱼汤,可真鲜美啊!这天然无公害的鱼就是好吃!
饭后,她要去洗碗,狄康在教静儿读书,又是读那种慕幸觉得鬼画符的书!
“慕姐姐!要和我一起学吗?”静儿甜甜的问道,狄康对着她笑。“他可真是个好哥哥!”慕幸心里想。
“我现在有事!谢谢你啊!我一会过来!”慕幸端着一大堆吃的一干二净的餐盘。船上的活都是轮着干,她不喜欢值夜,也不喜欢掌舵。洗碗的活便全在她身上。
静儿最近情绪稳定多了。只有晚上,她会静静的坐在甲板上,呆呆的看着什么东西。慕幸认得出来,那是春来,她每天大概会占用一个小时的时间。
作为船长的狄刀自然掌着船舵,武昂用自己做的潜水镜看水里的鱼,而夏侯葵姐姐则在喂养自己的小动物。那是慕幸从来没见过的。一整缸绿色的蠕虫,慕幸见了一次就恶心!
“慕幸,快把武昂钓的鱼给我拿过来喂虫子!”夏侯葵喊到,几只黏糊糊的虫子从缸里往外面蹦哒,夏侯葵拿着石板盖了上去。
那虫子的力道竟然大的很,冲开了盖子几寸!“快!快!快!慕幸!”夏侯葵急忙喊着。
“别!我的鱼!骨头和鳞片什么的我还要用呢!我还没用呢!”武昂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过去,胳膊死死圈住鱼桶,“都快被你给喂完了!”
“啊?”慕幸呆在了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左右看看,瞥见静儿趴在狄康肩头,小手捂嘴在笑,狄康也没正经看书,低着头都能看出来嘴角强压的笑意。
“师父!这——”慕幸看向了掌舵的狄刀,谁料他呵呵一笑,随便摆了摆手。
慕幸从来没想过,在这个世界,能有这样的生活。偶尔也会冒出来想法,要是这样一辈子就好了。
一路上,这艘船都是孤船,可能是慕幸的性格原因,她竟然觉得没有伴挺好的。她就像往常眺望着远处,却不料一小抹黑色映入了眼帘。
起初她以为那就是一条鱼,在海洋里纵情翻越。可她一直盯着,许是看的久了,那黑色不再若隐若现,而是飘着黑烟。
远远的,慕幸就认出来了,那是一艘现代化的轮船,她心里颤了一下,又很快冷静下来。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很难说,船的出现正常也不正常。
“师父!前面有船!”她在眺望台上,大声吆喝道。“很厉害的船!”慕幸不知道该如何向她们形容。
“掉头!掉头!”狄刀从看到后就开始大声吆喝着。
小帆船被紧急调转方向,在广阔的海洋里狂奔,像是海里的小鱼遇到了鲨鱼,开始殊死逃脱。可这种时候做什么都像是徒劳,尤其当鲨鱼的目标只有你一条鱼的情况下。
短短十几分钟,黑漆漆的高山挡在了几人面前,那压迫感强的惊人,整艘船只有冰冷的外壳,没有人。
瞬间,一把火枪伸向众人的头顶,慕幸从那口径估计,一枪这艘船都能裂成两半。
“别急!我有东西!”武昂从船舱里掏出一个大东西,“这个可以反弹炮弹,我还没试过!说不定有用呢!”
一个皮质的像大鼓一样的东西挡在了炮口一两米的地方。
几秒过后,没有传来炮击,而是一个低沉的男声。
“那里来的?这是南庭的海域!”一个身穿盔甲,带着黑铁面具的男人厉声问道。
“西庭过来的!长官!我们奉令过来巡查的,这边应该算是交界处。”狄刀面色恭敬,语气却不胆怯,似乎早预料到这次碰头。
“哈哈哈!西庭出了那么多事!竟然还有心情派人出来视察?”对方手中的枪在几句话间,已经上膛。
“令牌!”狄刀伸手把令牌抛给了对方。“千真万确奉西庭长之命!”
那人把令牌在手里掂了掂,不屑一顾的扔了回来。“那小子!”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轰隆隆!”一阵巨响,随着大量黑烟的喷出,黑漆漆的轮船逐渐远离。
几人松了口气,却瞬间听到。
“砰!”炮声在身后炸开,水花溅了几人一后背,冰凉的海水顺着衣领往下滑。
转身往后看,幸好炮弹只是落在了海里,但明显对方的船炮正准备发射下一弹。
“快走!抓牢了!”狄刀喊着,整艘船的速度快起来。又紧接着一炮,幸亏船体只是擦伤。
慕幸瘫软在地上,“还好我们跑得快!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狄刀摇了摇头,说了句,“这官府的事情,说不清楚!”
日子又平静了两日。武昂依旧在搞潜水镜,慕幸悄悄地用它看了好几次海底的珊瑚,五颜六色的鱼群从镜片前游过。她心想,这还真是个人才。
夏侯葵的蠕虫缸少了些戾气,偶尔会让狄康和静儿用小勺子喂虫,静儿起初怕,后来竟敢用指尖碰一下,然后笑着缩回手。
狄刀在甲板上搭了个小棚,晚上会给几人讲从前在岛上的事,海风裹着他的声音,让慕幸觉得这是什么睡前的九百九十九个故事。
直到第三日清晨,狄刀忽然站在船头,声音里裹着藏不住的喜悦,冲着后面的众人大喊,“明天船就要到岸啦!”
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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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其他人都趴在了栏杆上,眺望着那个未知的领地,虽然根本看不到。
慕幸懒洋洋的躺在中央,她有预感,那不会是个好地方。
“终于要回去了!”狄刀又吆喝了一声。他转过身,满脸欢喜,嘴巴咬肌带动牙齿轻轻战栗着,他轻咬起自己那发黑又起皮的下嘴唇,硬是没让眼泪流下来。
“还有多远?叔叔!”静儿近日多了不少孩童的活泼,憧憬着未知的旅途。
“快了!还有半天行程!这段路,我亲自开。”狄刀的背影有些颤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风浪变大了。
“哈哈!”慕幸忍不住笑了,什么叔叔!狄刀头发花白,说是爷爷也不为过。
“收帆!快收帆!”狄刀整个身体随着船而发生巨大的波动。
船上的人和东西随着海浪的拍打,“哐啷!”全部倒向了一边。水花溅射到甲板上,几只不大的小鱼在木板上拼命挣扎。
慕幸被撞得浑身都痛,“怎么回事啊?刚刚明明还风和日丽,怎么转眼就狂风暴雨。”
瓢泼的雨从天而降,而分界线就在数百米外。“怎么会?”气流和水流都是相通的,此刻却分裂开来。
只那一下就让几个人站立不得,又怎么拉的起帆。
“过了这段路,就能入岛了。我支撑一下,你们快收!”狄刀说完,整个人涨成了气球,一大股气体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
巨大的帆船竟然顷刻间漂浮起来,脱离了水面。
慕幸整个人站在船边,往下方看去,惊讶的说不出话。
“快啊!”夏侯葵拉着她连忙去拉帆。慕幸没想到船竟然可以飞起来,这狄刀的本事比她想象的要厉害。
“砰!”的一声,整艘船又跌了入海里。半艘船被淹没,慕幸整个人嘴里灌了一大口海水。
迷迷糊糊之际的她,差点一口气咽肚子里。
“呸!”她吐出去了,船缓缓上升,头顶的波浪缓缓到了胸部,她贪婪的呼吸着夹杂着雨水的空气。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所有人随着船都上来了。
“师父!你家在什么地方,难不成在海底,还是什么海盗聚集地。”慕幸半认真半开玩笑说着话。
“说什么胡话呢!那是块风水宝地。”狄刀的全身湿透了,衣物紧紧的贴在他身上,湿踏踏的卷发随着风浪摇摆。
“只是这风浪圈不知何时开始慢慢往外扩散。好事啊!这是好事啊!”狄刀整个人有些癫狂。
他握着船舵,就像是摇摆着世界,迅速而敏捷。那些原先被海浪掩盖清楚的黑礁,渐渐显露出来。
慕幸几人能做的,就是抓住船干,不被甩出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阳出来了,几个人精神清醒过来,狄刀依旧站在船舵的位置,慕幸觉得他像是一尊雕塑。
“到了吗?”慕幸心里有些发毛,以她的肉眼根本看不到哪里有什么岛,可狄刀明明说只有半日了。
“望远镜!武昂!快借我用用!”慕幸调试着,她四周都看遍了,目光所及之地,只有那身后汹涌的风浪。
“到底在哪?”慕幸急切地问道,她害怕的海难仿佛要来了。
却不料狄刀说,“快了!就在我们刚才过来的身后。”他说着,转动起了船舵。
28. 拾遗岛02
身后?他说什么?身后明明只有那片刚刚挣脱的风暴圈!狂风暴雨依旧在数百米外肆虐,黑压压的□□和翻滚的巨浪像能够吞噬一切的怪物。
“师、师父?”慕幸的声音因难以置信而尖锐起来,“你说什么?身后是风暴!我们才从那里逃出来!”
狄刀却像是根本没听到她的质问,他干裂起皮的嘴唇喃喃自语:“对,就在后面,穿过那里就到了!”
“狄刀!你清醒一点!”慕幸不禁觉得她是不是疯了?扑过去,试图抓住他的胳膊,“那里面会死的!我们刚才差点就死在里面了!”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都忘了叫师父。
紧接着整艘船在狄刀的操控下,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甩了整整一百八十度,原本朝着光明去,此刻又要下地狱。
“你干嘛!”慕幸惊骇交加,再次扑上去抢夺船舵。这一次,狄刀竟松开了手。
“师父!你怎么了!”慕幸慌忙握住冰冷的舵轮,试图稳住船身,同时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都到这了,我也不瞒你们了,去拾遗岛,必经的一条路就是这场风暴,我太久没回来了,船舵打偏了一点,得重来一次。”狄刀使出力气,船即将一头扎入风暴。
“怎么会?怎么会有岛在风暴里?”慕幸摸不到头脑,就连林娘都能背叛春来,那这狄刀又怎么说得清,她心里一万个阴暗想法飞过,她不应该在地球上看那些黑暗离奇的东西,让自己痛苦。
“很正常啊!”出人意料,先开口的是武昂,他竟一脸理所当然,“我家还住在石头缝里呢。”
“啊?你当你是孙悟空啊!还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慕幸被无语的张大了嘴,下意识看向夏侯葵寻求支持。
葵姐姐正手忙脚乱地固定她那些宝贝虫子缸,头也不抬地喊道:“虽然我没见过!但还是有可能的!相信我,船长他很惜命的!”
慕幸点了点头,静待了几秒,船上没有人反对,那是死是活,慕幸也只能相信一次了。
她颓然松开船舵,踉跄着退回船舱。她离开那块她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大陆时,精神已经有些崩溃了,原本的几日修养,让她回复了些,可如今又到了崩溃的边缘。
她回了房间,躺在湿哒哒的床铺上,身下的床单成了一块吸饱了水的海绵,紧紧地贴着她的后背、大腿和脖颈。每一寸接触都带来一阵黏糊的冷意,她穿透单薄的衣物,直刺骨髓。
闭上眼睛,风浪并未远离,湿冷的感觉被无限放大。渐渐的她感觉到自己正在沉入无尽的海底,再也看不到昔日的荣光。
她动弹不得,不是因为疲惫,而是一种深切的无力感,任何挣扎都会让这湿冷更深入地侵蚀,将她钉在这片令人绝望的泥泞之中。
她拼命地想要睁开眼睛,却像在羊水中一般。
这样的感觉持续了很久。
“好痛!”慕幸喃喃道,她看清了,看清了,痛苦的感觉很真实。
海水,到处都是海水,而乘坐的帆船哪里都找不到,她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巨大的、薄薄的袋子里,触手所及只有一层脆弱的隔膜。空气稀薄得令人窒息,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是梦吗?慕幸心想,可周围太真实了!呼吸困难的感觉,冰冷的滋味没有半分虚假。
她不会游泳,轻轻侧身往下面看去。
“船!那是我们的船!”
碎片!已经全部成了碎片。之间那个她经常趴着的船头,她记得很清楚,上面还有武昂用炸药炸的一个黑色块。
慕幸抬头,阳光下,全都是木块和木屑,还有那床湿漉漉的单子在上方飘着,她们的船沉了!那些遮盖阳光的阴影,掩盖了慕幸所有的希望,连一块完整的木板都没有。
帆船的龙骨被折成几段,死死的戳在海底那片松软的土地上。
她闭上眼,想起来,溺水应该是最痛苦的死法之一,她的五脏六腑将会被腥臭的海水占据,整个人会被泡的肿胀没人样,最后尸体被鱼给吃掉!
她从不觉得海底美的浪漫,只觉得那里又冷又黑暗。
下坠!
......
不对?突然间慕幸清晰地感到一股力量正将她向上牵引,失重感取代了绝望。她抬头,看见束缚着她的袋口缠绕着一根纤细的线,正将她拉离黑暗的深渊。
千万不要断!慕幸的大脑想不明白所有的一切。
终于慢慢要出来了,海面近在眼前,她模模糊糊的看到人影,心松了。
“要上来了!”有人声。
“终于上来了!累死人了!”狄刀和夏侯葵纷纷仰倒在地上沾满了沙子。
慕幸狼狈地从袋子里爬出来,“谢谢!”她还来不及想船是怎么回事,道谢是她的条件反射。
她蹒跚着站立起来,耳朵愈发清晰起来,她听到了“咆哮”的声音。
她一点点往后看,是风,不!是墙!慕幸惊得坐到了地上,仿佛这样会更安全一些。
那堵风墙从远处看,它像一堵接天连海的巨壁,由无数疯狂旋转的灰白色气流拧结而成。云层被强行撕扯下来,缠绕其中,形成一道永不消散的混沌之环。
它不是静止的,而是一种永恒的翻滚,发出持续的低吼,像是亿万头猛兽在同时咆哮。
“这,这是怎么回事?”慕幸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
“这是拾遗岛的风墙,很好的保护了这座岛上的居民。船是过不来的,只有用羊皮制成的气球才能把人运过来。”夏侯葵解释道,伸手把慕幸拉了起来。
“别想了,我们都过来了。听说,岛民们正在给我们办欢迎仪式呢。”狄刀笑道,拍了拍慕幸的肩膀。
慕幸转身抬头远眺,她看到了密密麻麻的房屋。房屋用岛上开采的石材和精心挑选的巨木搭建,沉稳地坐落在土地之上,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草皮,显得古朴而坚固。
她贪婪的盯着这一切,不敢相信风暴过后,竟然会有这般美好的景象,她看到了农田,看到了牛,看到了人。
“喂!最后一个人打捞上来了是吧?快来吃饭,大家都快等不及了!”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慕幸看见一个女孩站在不远处,她用双手放大声音,皮肤是健康的蜜色,穿着亚麻色的简便衣服,头发上别着一朵淡蓝色的小花,笑容像这里的阳光一样干净。
“你们好啊!我叫竹芒,一会来找我换身干净衣服。”女孩把竹篮放到了地上,双手举起来活泼地摇晃着示好。
“我家就住在上村第三排第二户!”她说完话,也没等回应,就拿着菜篮子连忙跑开了。
“你们慢慢习惯!拾遗岛地岛民就是热情啊!”狄刀自从上岸以来,那笑就没停止过。
慕幸品味起拾遗两个字,大概取得是“路不拾遗”的意思,说的正是民风淳朴。
“真是有的人披麻袋都好看。”慕幸换好衣服看向眼前的夏侯葵,不自觉地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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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了句。
竹芒家的院子里种着一些花花草草,在石子路的两边,让人觉得很舒服。“真的没有大门。”慕幸心想着,看着四周只有她身高一半的藩篱。
“快点啊!别看了!一会东西都让人吃完啦!”竹芒是个急性子,一手拉了一个漂亮的姑娘。
三人一起出现在了篝火旁,大喘着气。慕幸好久没有这样狂奔过,没见过这般金色的旷野,这般炙热的焰火。
太阳已经完全落去,天上的星星亮的惊人,点亮了世界尽头的一座孤岛。慕幸的心情再一次放松下来。
“快过来坐!”一个坐在人群中间的老太太吆喝道,“坐我旁边。”她的一只手里拿着一根木制的拐杖,另一只手拿着陶制的碗喝米糊。
“竹签烤肉!配上米酒!香的很哦!”老太太蠕动着嘴巴,“可惜,我年龄大了,嚼不动啦!”
“不过今天你们来,我很高兴啊!也吃一点吧。”老太太拿起小刀子,细细的把肉切碎。
慕幸观察这老太太最多也就五六十岁的年龄,看起来精神头十足,怎么会嚼不动呢?她忽然想到,拥有一口能啃咬硬物的好牙齿,或许是现代科技才赋予的幸运。
慕幸放眼整座岛,只有这里亮着,看来所有人都聚集到此地了。不止这一处,四周的河滩上,有数十处篝火。慕幸暗自猜测,这座奇异的岛屿,大约生活着一千多人。
“来!给你们看看这是什么东西!”狄刀吆喝着,从一个木箱里拽出了一个铜铸的钟表。
滴答、滴答……清脆而规律的摇摆声瞬间吸引了大批好奇的村民。人们惊讶地围过来,跑开去呼朋引伴,又忍不住再次悄悄靠近。“都别急哈!每个人都能看到!排好队,排好队!”狄刀扯着嗓门维持秩序,脸上洋溢着自豪。
果真三条队伍井井有条的形成,加上人们手中拿着的火把,像是凤凰的尾巴。
“你这是什么东西啊?”一个年轻村民问道,他站在竹芒的身后,两人眼神交汇看起来关系亲密。
“时间啊!宝贝!”狄刀大声解释,仿佛在宣布一个伟大的秘密,“有了这个,就能知道准确的时间了!
“这外面的东西就是厉害!”男人一脸震惊。
在宴会的另一旁,“真好喝啊!我还要喝!”武昂似乎是醉了,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他话变得格外多,“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他身旁堆起的竹签几乎要成一座小山。
“再给我来上一百串!”武昂用手指比划着一百的样子。
“好吃!好吃!”慕幸之前没怎么喝过酒,没想到这米酒劲还挺大。她摇晃起来,大喊着“我们唱歌!我们跳舞!”蹦跶的像个开心的兔子。
“我们唱歌,我们跳舞!”谁料武昂的声音比她更嘹亮。
两个人不知怎么的就拉起手来,开始跳舞,左旋一下,右蹦一下,动作笨拙却充满了纯粹的喜悦,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发笑。
“哈哈哈!”竹芒被她俩逗得前仰后合。夏侯葵和静儿她们也受这气氛感染,笑着站了起来。很快,更多的人加入进来,大家围成一个大圈,绕着熊熊燃烧的篝火,手拉着手,踩着简单的节拍,跳起了欢快的舞蹈!
“哎——那风墙高哎,是祖灵的臂膀~护佑咱谷仓满哎,梦也香啰喂~”淳朴的村歌热闹了整个海岸,应和着海浪的节奏与篝火的噼啪声,热闹了整个夜空。
“我在哪?”慕幸夜里突然惊醒过来。
29. 拾遗岛03
慕幸晕晕乎乎站起来,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脑袋。
她以后再也不敢乱喝酒了,没想到几碗米酒,就会让自己神志不清。她借着月光,看到了睡在身旁的夏侯葵和竹芒,大脑才好了些。
她轻手轻脚推开门,来到了海边,天有些蒙蒙亮了,海浪轻拍沙滩的声音混杂着不远处风暴的怒吼。
“呕!”慕幸实在是有些恶心,不该贪嘴吃那么多东西的。都吐空后,慕幸坐在了沙滩上,想着要不干脆看看日出,她还没见过海边日出呢。
悠悠的清风缓缓吹过来,“真舒服啊!”慕幸大喊着,应该没人能听到,她躺在了沙滩上,日出线被风墙挡住了。天竟然呈现出紫色,那刺眼的光芒像是幻影。
虽然昨晚的狂欢是如此真实快乐,但此刻,但慕幸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身边熙攘的人群,竟无一人能诉说心底深处那份与现代世界割裂的苦闷和孤独。
她瞬间想起了妈妈、爸爸还有朋友们。“说不定有机会呢!”慕幸在心里给自己暗暗打气,“就算是变成六十岁老太太也要回去!好歹有墓可以扫!”
她强迫自己挤出笑容,朝着山上的木屋狂奔,被飞溅起来的沙石,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
大白天的慕幸无所事事,她四处闲晃。这里的村民们倒都勤快的很,在田地里耕作,每一块地都很干净,没有杂草。
整整齐齐的梯田间,分布着老老少少的村民。慕幸顿时想起了《桃花源记》,这地方莫非就是桃花源,一块难得的乐土?
“这外面啊!就是大的很,人也多的很!”远处,狄刀洪亮的声音传来,他正被一群村民围着,唾沫横飞地摆着龙门阵。
“我在外面啊,在飞速奔跑的列车上抓过贼;帮助村民驱逐贪得无厌的侵略者;还帮助两姐妹和好如初。反正啊!都是些助人为乐的事情!”
慕幸在身后听着笑出了声。心想,这老头子还挺能吹牛的,净选一些好听的说!
“哎,姑娘,你来说说,你们都在外面做些什么?”有村民发现了她,急忙问道。
“对对对!我们还没出去过呢!你来说说。”男人的样子急切。
“兴龙?怎么?你想让狄刀带你出去转转不成?”年长的男子说道,语气颇有不满。
“唉,外面有什么好的?姑娘,你说是不是?”几个人起哄道,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就是......这里确实挺美的,”慕幸不自然的挠了挠头,“我们就干些给村民们治病,帮助有情人之间化解误会什么的。”
话说完,狄刀笑了。慕幸整个人此刻似懂非懂,她想不通他为什么要瞒着自己赏金猎人的身份,为什么要走,又为什么要回来。
这种百无聊赖的悠闲日子过了几天。一天,慕幸照常行走在田间,她带了些工具想画下劳作的场景,却发现——田埂上空无一人。
整片梯田寂静得可怕,仿佛昨日那些辛勤的身影只是幻觉。
慕幸的心莫名颤了几下,她狂奔回竹芒的院落。平常这个时候,竹芒一定坐在织布机前,今天却不见踪影。
“葵姐姐!你见竹芒了吗?好奇怪,所有的村民都不见了!”慕幸打开了夏侯葵的房门,葵姐姐正无所事事的看闲书。
“村民都往山下去了,似乎在商量什么大事,我们外人,就不要插手了。”夏侯葵招了招手,示意她和自己一起看书。
直到傍晚,竹芒才半醉着从外面回来。
“怎么回事?你和村民们都去干什么啦?怎么连地都不管啦?最近可是收获的时节。”慕幸急忙拉住她问。
“明天就要举行婚礼啦!大家都忙活起来了,也就顾不上种地了。”竹芒扶着头,晕晕乎乎的说道。“我明天还要早点起呢。”
慕幸一听,暂时放下心来,反而有些开心,那肯定是一场盛大的仪式,一定很有意思!
当晚,她去到田间,采摘了些许野花,编成了花束,好送给明天结婚的新人。她小心翼翼的把这些放在了陶罐里,又灌了不少水。
许是这里的村民们太勤奋了,都没有几寸野地,收集这些花,花了她好大的功夫。
次日一大早,慕幸就拉着夏侯葵起来了,她们对着一个不大的铜镜梳妆打扮,收拾的差不多了!
慕幸正兴奋的转身出门,却听到“咔嚓!”一声清脆的响声从门外传来。
两人猛地侧头,只见门窗被人从外面迅速锁死!透过窗户的缝隙,她们看清了那人正是竹芒!
“竹芒!你这是干嘛?”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今天是大婚的日子!也是年轻男女们选择心意对象的日子!你们外来的人不能去!所以就把你们关起来了!”竹芒说话的模样和之前一般亲和,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
“今天是谁结婚的日子?岛上还有这种习俗?”慕幸有些好奇,不能去,问一嘴,等结束了,把花送去也行,也正是所谓的入乡随俗。竹芒的话让慕幸心里觉得之前除了她们一定还有人登岛过。
竹芒点了点头,说,“今天是狄刀和阿姆大婚的日子!”她笑的很开心,“这样她们就可以育下一个风神了!”她一蹦一跳的离开了院落。
“狄刀!”
“阿……姆?”
慕幸愣在原地,花了点时间冷静,反复确认自己听到的名字。
狄刀……和阿姆?
那个篝火晚会上拄着拐杖、自称老了嚼不动肉、让她觉得已有五六十岁的老太太阿姆?
一阵冰冷的寒意瞬间窜上慕幸的脊背,冲散了所有残存的睡意和闲适。
这太不正常了!狄刀看起来至多四十出头,他怎么会……慕幸直觉她应该比狄刀要大上十几岁。这太不正常了,但狄刀那么大人了,自己肯定什么都知道!
“说不定他回来就是完成亲事呢!”夏侯葵没多担心对方,只是吃起了竹芒送来的早餐,有馒头和咸菜。
慕幸却瞬间毫无胃口,觉得恐怖极了。
她们没有常识吗,五六十岁的老太太怎么生孩子?难不成,这个地方的人和地球人生育方式不一样?还是说阿姆只是看着老?
昨夜还觉得宁静祥和的世外桃源,此刻在她眼中骤然褪去了所有美好的滤镜,显露出怪诞、陌生、令人不安的底色。也是,这破地方过来这么久,那发生过好事。
“吃点东西吧!这地方我觉得是不能继续呆了。”夏侯葵冷不丁一句。
随后她放下了碗筷,“我准备过今晚就走!你要走吗?”夏侯葵笑着问慕幸,打断了慕幸的胡思乱想。
“诺!”她指了指藏在角落的东西,“拉你上来的羊皮袋我留下来了,大小应该够我们两个人抱在一起度过。我可没兴趣看别人结不结婚,狄刀这老东西竟然瞒了我们。”
数不清的贝壳装点着屋外的大门,这是整座岛上最大的一所院子,也是唯一有门户的。
外面热闹的很,屋子里面装饰着精美的贝壳和华丽的珍珠,点燃的几根蜡烛,在蓝色布块的映射下,也显得发蓝、发冷。
“醒啦?”阿姆轻声问道。
狄刀正被五花大绑在柱子上!他已经被换上了新郎官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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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衣服,嘴巴被封了起来。不过这里的婚服和其他地方不一样。是墨蓝色配白色的,表达了居民对风墙和大海的敬畏。
阿姆穿着墨蓝色的长袍头发上别着淡蓝色的花。她涂了鲜艳的口红,实在是说不上美,但确实是这里新娘的标配,看起来十分庄重。
“风神在上!祝今日顺利!”阿姆对着一个木雕人像祈祷着,没再看狄刀一眼。
“都这么久了?你还想和我结婚?”狄刀冷笑道。
“我能有什么办法呢?不是你自己要回来?”阿姆声音很轻,语气倒严厉得很。
那天欢迎宾客的篝火场,就是如今的婚堂。那熊熊烈火照旧燃烧着。适婚年龄的男男女女都围绕在篝火旁,原本只有女生的小圈,随着适龄男性的加入,变得越来越大。
“愿你的气息如四季信风,准时而可靠,滋养我们的稻穗与帆桨。”少男少女的歌声祝福围绕着这对新人。搭配着所有人家送给婚礼的贝壳串风铃,清脆作响。
歌舞的正中央,狄刀依旧被绑着,此刻连嘴巴都被塞起来了。他冷漠的看着那群欢呼雀跃的男男女女,前几日高兴的神情全然消失。一旁的阿姆几乎没有表情,谁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只不过每次她都答应了。
那动听的歌曲连身处半山腰的慕幸都听的一清二楚。慕幸在屋子里仿佛都嗅到肉类的芳香,却根本吃不到。
可以说岛上的所有人都难以按捺地等到了傍晚。
沙滩上的欢语声,渐渐停歇。竹芒脸红红的,看来喝了不少酒,她把慕幸二人放了出来,嘴巴里说着,“我觉得她们一定会幸福的!你们说是吧!”她眼神迷离地笑着,仿佛完成了一件无比神圣的大事。
慕幸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好顺便点了点头。
夜晚的海边重归寂静,只余下比往常更大的风声。
谁都讨厌被欺骗,慕幸也一样,自从狄刀回来,他就天天和村民们混在一起,慕幸问他什么时候走,他从来都不正面回答。慕幸难免会担心这老家伙是不是赚够钱了就想回来休息。但这个地方从今天开始就让慕幸很不舒服,她待不下去了!
慕幸的一只脚伸入了冰冷的海水,“葵姐姐!你确定这样行的通吗?”就那么一个袋子,慕幸虽然知道游泳圈的原理,但是那样的风暴,她从来没见过,毕竟过来的时候昏睡过去了。
“你放心!会有东西来接我们的!我本来以为狄刀来赚钱,没想到是结婚,我可没功夫陪他耗!这假也休的差不多了。”夏侯葵说着,已经把慕幸装了进去,自己也在小心翼翼的躲进去,生怕弄破了这唯一的希望。
慕幸二人抱在一起沉入了海里,让她没想到的是,夏侯葵竟然能控制动物。有几百条手指大小的鱼推着她们的袋子往风暴的方向前进。
慕幸隔着薄薄的一层膜抚摸了那群可爱又勤奋的小动物。她很想说话问一问她怎么做到的,可是她想了想这袋子里不充足到氧气,还是少说话为好。
深海在夜色中本应一片漆黑,但慕幸的眼睛逐渐适应后,看到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她看到了各种各样的鱼和藻类,有会发光的,有在捕食的。
她看了看风暴,奇怪的是除了海面的几米被卷动,海下的世界安静而美好。
她下意识想抬头寻找水中的月亮,却突然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她们上方急速坠落。
她们沉的已经有些深,借着头顶微弱的月亮光线,勉强能分辨出那轮廓,有胳臂有腿有头的.......
“那好像是一个人!”慕幸逐渐意识到,她的心猛地揪紧。
30. 拾遗岛04
长发在水中被逐渐疏散,慕幸看的越来越清楚!
那还是一个女人,她身上深蓝色地长袍吸满了水,直往下坠,身上挂满的珠宝首饰都成了加速她下沉的累赘。
“怎么办?”慕幸用目光急切地询问夏侯葵。眼看女人就要到两人的位置。
葵姐姐也死死盯着那个下沉的身影,那一瞬间,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操控鱼群改变方向,朝着那个人影冲去。
然而,加上一个成年人的重量,仅靠这些小鱼的推力想要上浮已经不够。
原本还有空气冒出的女人,此刻已经毫无动静。
夏侯葵果断扯开皮袋的封口,像灵活的人鱼般迅速游去,猛地接住了那个不断下沉的身体。
在接触到的一瞬间,慕幸看到夏侯葵的脸上闪过极度的惊诧,但彼此都无法开口,夏侯葵只能奋力环抱着女人,向上划水。
慕幸盯着夏侯葵抱着那具躯体努力上浮的身影,恍惚间觉得看到了拯救生命的美人鱼。也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看过的童话故事《美人鱼》。
这是她最不喜欢的童话故事,整个故事都太悲惨了。
夏侯葵刚把女人放到海滩上,她猛吸了一口气,又潜了下去,慕幸就呆呆地坐在已经被解开的羊皮袋里,被鱼群送上来,虽然呛了几口水。
上岸后,慕幸正准备大口呼气,却听到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她连忙放缓了呼吸的速度。拽着夏侯葵躲到了礁石后面。
一大群拿着火把的人涌过来,把整片海岸都照亮了。“阿姆死了!”夏侯葵淡淡说出了这几个字,
“应该是被淹死的。从我抱到她开始,就没了呼吸,我救不了她。等她们都走了,我们再下去!”夏侯葵的面色平静,语气中却含有一丝颤抖。
那一大群人很快就接受了阿姆被淹死的事实,他们围绕着阿姆开始痛哭。
“我的妈呀!你怎么就死了!”一个年轻男子拉着阿姆的手,对着她的尸体嚎啕起来。慕幸悄悄从后面偷看,那人就是兴龙,竹芒的恋人。
前几日竹芒欢呼雀跃的表情瞬间涌上她的心头,让她觉得恐怖极了。
更恐怖的是还不只一个孩子,两个三个四个五个……一群男男女女都对着阿姆称母亲。慕幸躲在暗处看得心惊肉跳,这些人仔细看去,眉眼间竟真的都有些相似!
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孩子?这是一种诡异的习俗吗,还是什么?慕幸在大脑里疯狂搜寻答案。
站在稍远处的村民们觉得这是正常到不行的事情,全都沉浸在失去阿姆的痛苦中,叫喊着,“你不能死啊!你死了,哪还有风神啊?”
“阿姆!你这一辈子生了十几个孩子,也算是值啦!”一个头发略微发白的男子说,“这都要怪那个叫狄刀的混蛋!”
老人说着,整个身体颤抖起来,即将倒下去,“也怪我没有风神的基因,让你一直饱受生育的痛苦!就让我随你去吧!”
老男人手里拿着把刀,就准备往自己的脖子上割。
”爸!”兴龙在身后阻挡住了男人准备自杀的手。
“兴伯,阿姆应该心里还是最钟意你的,她的葬礼就由你来办吧。等一切都结束了,你再想这些!”其中一个喊阿姆母亲的男人说道。
慕幸观察到兴龙是一行人中年龄最小的那个,而最后说话的男人是看起来最年长的,那个白发男人很可能就是阿姆的上一任丈夫?慕幸的心里混乱极了。
就在这一声一声的哭嚎声中,海滩中央的躯体猛地抽动了一下。
紧接着,在一圈火把和悲痛表情的映照下,她竟然睁开了眼睛。
一口混着海水的暗红色血液从她嘴里呕了出来。
阿姆浑浊的目光扫过周围每一张脸,最后望向黑暗中的大海,用嘶哑而不容置疑的声音下令,“海葬了那个男人!就现在!”
她的声音如同命令,所有人争先恐后的往屋子里跑,去抓捕那个无法动弹的男人。没人怀疑一个死了的人是如何活过来的,或许阿姆就是他们心目中的神!
慕幸二人躲在石礁处,不敢动弹也不敢发出声音。
不远处的人声鼎沸了起来,“呦呵!”的喊着,一行人背了一个巨大的木杆。
上面绑着无法行动,无法言语的人正是狄刀。他面色疲惫,像是看透了一切。
接下来慕幸看着他们进行了一些不知名的仪式,原始而愚昧。却也不好发动,她们跟着狄刀学过,对他来说割个绳子轻而易举,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顺从。
“大海!嘿!”几个壮硕的男人跺着脚,拍打着木棍。女人们撩起裙摆,露出纤细的长腿,她们往海里走,一遍跳,一边喊“大海!清洗愚人的罪孽!”
这番舞弄之后,狄刀的木杆被拖到了水里,长长的木杆渐渐浮在了水上,她们在木杆的一侧凿了个孔,海水渐渐灌入,狄刀平静的面容在水平面上渐渐消失了。
直至女人和男人们的腿脚无法行进之处,人群才开始往岸上返涌。阿姆又看了一眼,确保海面上没有气泡出现。一行人簇拥着她,回到了婚房。
岸边逐渐黑下来,不远处的房屋里点亮了灯火。
夏侯葵孤身一人跳入了冰冷的海水,去搜寻不知道是否还活着的狄刀。
慕幸裹紧身子靠在礁石后,她很怕冷,整个人在颤抖,她牢牢地守护着怀里的那块羊皮袋。心里默念,不正常,肯定不正常!
她呆呆地看着水面,相信狄刀肯定没死,也相信葵姐姐吉人自有天相。
她不知道谁会先浮起来,只是直愣愣的望着。很快一个小的三角形出现在了海面,渐渐的变成了一个长条,紧接着整个长条发生了翻滚,上面翻出来的人正是狄刀。
他御风使自己到了岸边,随便一扒拉就和木杆分离。他脱下了鞋,使劲的拧了起来,一坨乌黑的水落到了地上。“想淹死我!我不知道假死多少次了!”他嘟囔着,看了眼早已散去的人群。
“师父!”慕幸一脸惊慌的过来,“葵姐姐!葵姐姐她下去救你啦!还没上来!”她得手指着那一滩死水,明明在前天,她还觉得这里漂亮得很。
“这傻丫头!我这几个徒弟,就一个聪明点的还不见了!”狄刀褪去表层的衣物,正准备入水,却看到了露出来换气的小头,他不敢大喊,只好游过去,拉着对方的手上了岸。
三个人在岸边面面相觑,还是慕幸先开口说话了,“师父!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不可能不知道岛上怎么样吧?”
“确实!这岛单纯得很!”狄刀叹了口气,“是有些说不出口的理由,所以你们就别问了!要走!你们也把另外三个人带上啊!”看来狄刀已经发现慕幸怀里抱着的东西。
“不过,她们不会伤害你们的!过几天你们就能离开!你们没必要冒这种险!你们根本不知道那风暴有多凶险?我以我的……”狄刀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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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天,也没想出来什么适合担保的。
“爱人担保!”狄刀悠悠地说了出来,“她是我最对得起的人吧大概!”
“阿姆怎么活过来了?”慕幸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这海岛的女子擅长游泳不是正常得很,她之前就搞过这种以死相逼的戏码!”狄刀看来和这个阿姆积怨已深。
“快回去吧!别被怀疑了!事情应该已经快了!”狄刀说着,不见了踪影。
“不是!”慕幸和夏侯葵都想补充几句,那个阿姆她俩是亲眼看着掉进水里的,丝毫没有挣扎,绝不会是假死!却找不到人说。
“你们去哪了?怎么回来这么晚?”竹芒问道。
“我们去采花了,想送给今天的新人!”慕幸忽然从背后拿出之前编的花环,“不知道她们会不会喜欢?”
“这样啊!阿姆不太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我会替你们转交的!快睡吧!”竹芒说。
慕幸听到门锁落下的声响,她记得很清楚,前几日是没这种待遇的。
慕幸和夏侯葵强装出镇定的模样,可次日醒来,整个岛就像是无事发生一般,没人关心狄刀的下落,就像他从来不存在一样。
更没人提起阿姆落水的事情,慕幸和夏侯葵自然也不敢问。事到如今,只能从自己人这边下手了。
“狄康,你和师父认识的时间最久,你知道他回来的原因吗?”慕幸几个人晚上聚在一起,在海边游泳,只有她抱着一块浮木,她没想到,就连静儿都会游泳。
徐徐地风吹着,这座岛说实在的根本不大,怎么可能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找不到了呢?
慕幸将师父跑了的事情告诉了另外三个人,但全然没说自己那晚和夏侯葵在做什么。
“他其实很讨厌这里的!最初听他说要回来,我还以为他和解了呢?不过我不知道回来要结婚的事情啊!”狄康解释道,他这段时间一直忙着静儿和春来魂魄的事情,压根没想到要关心师父。
“没事!”武昂突然打断了几人的对话,“这岛可真不错,”他扭头贪婪的盯着,“我之前想要的两种矿产这里都有!”
“根据我目前的研究速度,最多一个星期,我就能造出一艘水下船,我们就能回去。”武昂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他手里拿着工具,一边使用着自己脚下的自动泳鳍浮在水上,一边锤着钉子。
“其实你们说的那天晚上,我也在这边,我就在造东西了,我看到你俩好像进......”武昂话还没说完,瞬间被慕幸捂住了嘴巴!
“说重点就行!”慕幸说道。
“我看见那个阿姆自己跳进了水里,但是我看到她死了,然后又活了,对!对!对!我想起来了,她在下落的时候睁眼了,就在那个时候,夏侯葵就过去了!”
武昂说话向来没有什么逻辑,慕幸心里暗想。
“有可能诶!我救她的时候真的死了!但是她上岸后又活了。”夏侯葵说。
“她肯定是被水妖附身了,要找师父索命,所以师父就跑了!”武昂说的认真,大家也不好打断他。
讨论了一大晚上,基本可以说一无所获,除了武昂的潜水机器。
几人拖着湿漉漉的身体,进了村子。竹芒一早就在外面等他们,“阿姆说了!你们从现在开始,就不能离开这个院子!除了她。”竹芒的手指向了夏侯葵。
“阿姆要见你!就是现在!”
31. 拾遗岛05
“哦?”夏侯葵随口应了一句。
“不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关我们!”慕幸不理解,刚刚见到的竹芒整个人说话的语气和前几日不一样了。
“明日还有婚礼!所以你们不能出去!”竹芒愣愣的回应,全无几日前的灵动。
“好!我去!”夏侯葵真可谓是艺高人胆大,一脸无所谓的就跟着竹芒去到了阿姆的住所。她使劲的揉了揉眼睛,她几次确认眼前的这个女人是自己救下的人。
可这个人却让夏侯葵感到陌生,她的头发更白了些,原本的亲切感荡然无存。
“老太太!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夏侯葵看着她,不由后退了几步。
“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我缺个女儿,你愿意当我女儿吗?”老太太漆黑的眼睛瞬间变得贪婪起来。她好似在无尽的黑夜里找到了唯一会发亮的珍珠,一直在端详,不肯撒手。
“我有爹有娘,不可能认你的!更何况你有那么多孩子!”夏侯葵说完,转身向后走,却被一行人拦了下来。
“请姑娘遵循阿姆的意见!”夏侯葵愣了又楞,这群人里她能认出站在最前面的是昨晚见过兴叔。乌泱泱一群人,唯一特别的就都是男人。
他们不断拥着夏侯葵往里面去,她干脆自己走了进去,坐在了阿姆的皮椅上。
当晚夏侯葵没有回来,慕幸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她不停的拍打着屋门,“竹芒!竹芒!你能不能放我出去!葵姐姐还没回来!”
这些动静只是惹得竹芒把自己房间的灯熄了。
又等了一阵子,慕幸无可奈何,当起了土拨鼠。但这样恐怕会彻底击碎她和竹芒之间最后微薄的信任,她直觉竹芒应该是个好女孩,但她似乎把阿姆的话当做不可违抗的命令。明明刚见面的时候,还是个开朗活泼的女孩。
慕幸鬼鬼祟祟的在土里面缓慢前行,她蠕动着身体,想象自己是一只正在松土的蚯蚓。这个事情她想象很多次了,但这是第一次实践出来,比她想的要轻松,但比她想象的狼狈多了。
慕幸到了阿姆所住的宅院,她吃了一惊,明明前两天还不是这样的,怎么华丽了这么多,到处是闪亮的珠宝,用不少的贝类装饰,难道是婚礼的布置还没拆除吗?
慕幸正准备往里面进,却突然有点犯怵,当时她被老太太假死后醒过来的神态吓了一跳,她很难不想老太太是不是被什么魔物附身了。
她浑身一哆嗦,又钻进了土里,她是第一次进阿姆的院落,这里是竹芒家面积的三四倍。屋子里面透露出灯光,慕幸左思右想,里面会不会是砖砌的进不去啊!会不会往上的时候,一头撞死啊!
可万一又是什么女鬼,把夏侯葵姐姐给吸死了,那自己会后悔一辈子的!大不了就从土里跑出来呗,她努力给自己做足了心里建设。
“我在土里玩!走着走着就到这里了!”慕幸头上顶着东西,从土里窜了出来。她强装镇定,说着不入流的烂话。
“啊?”夏侯葵叫。
“啊!”阿姆叫!
慕幸整个人慢慢升上来,她扒拉掉挂在头上的碎土和石块。她看到阿姆泡在水桶里,而夏侯葵泡在另一个水桶里,没错,她们在洗澡。
阿姆赤身裸体直接从木桶里出来了,她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傻子。
慕幸的眼神急忙闪躲,“非礼勿视”的道理她还是懂得。
但是不知为何,她情不自禁的看向了阿姆的眼睛,那远比第一次见易希要诱人。
她的大脑瞬间进入停滞状态,她幻想着自己就像夏侯葵一样被泡在了水桶里,潮湿,闷热,呼吸困难。
等她意识彻底清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虽然说她是北方人,是在公共澡堂洗过澡的,可是她眼一瞟,就能看到夏侯葵,这也太尴尬了。
她拼命想要站立起来,拿衣服把自己的身体裹住,却像失去了双腿的人,无法行动。
“葵姐姐!”慕幸嘴里叫唤道,身体却觉得水温刚刚好。
“没用的!出不去!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夏侯葵叹了口气。
“哦!”慕幸顺势躺了下去,泡温泉多贵啊!之前多少次都想好好泡泡,这下可彻底有机会了。
水温出奇的稳定,刚好微微发汗。她看到阿姆在穿衣服,不是睡衣!
“姑娘们,我有些事情要处理,很快会来接你们的!”她说话的语气明显和之前不大一样,又穿上了那身结婚盛典的礼服,这次看来更加合身了。
阿姆对着镜子,涂了与她不相配的口红,她细细的端详自己的脸。
“你为什么要一直结婚?那天晚上叫你妈妈的都是你的孩子吗?”慕幸看到这一幕猛然清醒,享受温泉的意志全无。
阿姆站在原地愣了一愣,“这和你没关系。”
“吉时已到!”门锁又落下了。
外面的歌声、舞声、欢笑声吵得人头痛难受。
慕幸此刻心里想,这要不是拾遗岛的邪术,要么就是阿姆被附身了,但具体被什么怪物附身,慕幸还没想到。
她直到现在还不敢和狄刀等人承认自己的身份,她想不通,怎么一个个的魔物都追着自己来,还是说这个世界里好多地方都发生了这样的穿越,只不过因为信息不发达或者没当回事,就没有流传开来。
这一切到底是偶然还是蓄谋已久,在她脑海里不停翻滚。
两人就这样在木桶里呆到深夜,泡到浑身细软,“她什么时候回来啊?我都要泡起泡了。”慕幸吐槽。
另一处布置华丽美观的屋子里,床边坐着一个男人,安静的等待着阿姆的到来。
一改之前的墨蓝色,此刻暗红色的房屋装饰,像是一个女人的子宫。热闹了一天,地上遍布着的红色彩带像是散落出来的人类器官。
阿姆的脚轻踩着花带发出沙沙的声音。
对于女人的身影,男人像飞蛾看到了火光一般扑了过去,“你来啦!”
他急不可耐的前往阿姆的方向,拉着她的手往床上扑。
兽性的繁衍在此刻显现的淋漓尽致,阿姆早没有了平日里的温和顺从,她一把推开了上面的男人。用越来越黑的瞳孔注视着他,在看一个白痴。
“我不喜欢你!你去投海吧!”阿姆的声音在房间响起。她言语轻佻,不带什么情绪。这句话像是咒语不停的在房间里游荡,
“啊!”男人猛地站起,“您就要抛弃我了?”男人问你。
“我乏了!我不喜欢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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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阿姆的声音里带着不耐烦。
“投海!”两个大字不停的在男人脑海里翻转,他嘴巴里念叨着,径直走,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他一点弯都没打,直直的走向了海边,他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因为他的老婆不爱他!他的老婆嫌弃他!他不干净!他不行!所以不能活下来!
阿姆没有出门去看自己的杰作,她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跑到了夏侯葵所在的位置,摸着她有些皱巴的胳膊,叹了口气,“看来不是很行呢!不是说女人都是水做的吗?”
又去看了看慕幸,比夏侯葵还皱巴。“你们还是在床上睡吧,不过不许跑哦!她给两个人带上了她喜欢的贝壳项链。”
“睡觉前要不要喝一杯?”阿姆掏出了米酒。
慕幸连忙摆手,她有上次喝断片的事迹,这次说什么也不喝了。
夏侯葵倒没客气,她拿起酒就往嘴里灌。
“喝酒!泡澡!爽!”一瓶又一瓶。
阿姆看的只发愣,也拿起酒开始喝了,“就是这酒味还是太淡了些。”她喝的有些醉了,“你怎么这么能喝?”
“这酒太少了。”夏侯葵说着,把阿姆放在柜子里的都搬了出来,一杯酒接着一杯酒,慕幸想不通那么小个肚子怎么装下这么多东西的。
“来!我们对着喝!”夏侯葵说,阿姆脸色红润,坚持下来,“喝!”
慕幸就这样看着两个酒鬼棋逢对手,一杯接着一杯。
最终是阿姆扛不住了,褪去衣物进入了木桶,不一会,睡着了。
整个屋子在夜晚,化作大海般安静。
慕幸手舞足蹈的对夏侯葵表示敬佩,竟然能把对方喝睡过去。她暗示两人可以趁机逃跑,夏侯葵对着她比了一个大拇指,下一秒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慕幸使劲托起夏侯葵的身体,往床上去,桌子可不能睡一晚。却不料,刚站起来,贝壳就发出了清脆的声响,而自己的动静根本不足以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慕幸不敢动了,她连忙抱着坐在桌边的葵姐姐!还好!还好!慕幸的心脏“砰砰砰”的跳着。没有水花的声音。
却不料几秒后,屋子的另一边,阿姆转过头!“你怎么也想喝点酒吗?我屋子的柜子里应该还有!”
慕幸急忙摆了摆手,她瞬间觉得这个女人不是很聪明。
“这酒真好喝!不过比我家乡的差远了!”阿姆说的话,配合动作越来越不像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
她浑身酒气就往慕幸二人的地方去,“我来帮你!”她说着,两人就把夏侯葵转移到了床上。
慕幸刚躺下去,阿姆就倒下了,顿时三个人黏糊糊的贴在了一起,让慕幸觉得奇怪得很。
她还发现这个贝壳在阿姆睡着的时候,她俩只要移动,就会发出声音,而且完全卸不掉。
第二天一早。
“我允许你们活动,但不能离开这个院子,明白吗?”阿姆没有要求她俩再进去那奇怪的水桶。
“嗯!”慕幸点了点头,她很难违抗对方的命令。
“马飞跳海了!”一个人神情慌忙的跑进院子。“人已经浮上来,完全没命了!阿姆大人,昨晚怎么回事啊?他怎么出去了?”
32. 拾遗岛06
“不知道啊!我昨晚没在房间里看见他!”阿姆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有些吃惊和失落,“那就继续选人,筹备婚礼吧!毕竟我们都期待着风神的降临。”阿姆顿了顿。
“好!”
“那我去选人!”
“要不就我吧!”几个村民竟然答应了,还有人自告奋勇。
慕幸拉着夏侯葵的手,对方的面色也不太对。两人当天就做了实验,哪怕到距离此地两三公里的海边,这贝壳也会发出刺耳的响声,让人心神不宁。
第二日,村民们果真一大早就开始张罗新的婚礼。被抽签选中的男人欢呼雀跃,像在为自己的葬礼在唱挽歌。
慕幸意识到这整个岛都陷入了阿姆的控制之中,不断不绝的婚礼这么诡异,竟然没有人有意见。
第三天早上就有人发现海面上新郎浮现的尸体,已经死了两个人了。
慕幸从最开始的能勉强接受,到后怕,太恐怖了!她肯定和自己一样是异世界来的怪物!
慕幸呆立在原地,她感觉自己最近的精神不是很正常。她不知道狄康三个人最近在做什么?她只知道这样继续下去,自己可能会疯掉。
晚上,阿姆的房间内。
“这两天,你们觉得怎么样?过的舒服吗?”阿姆似乎努力装作亲切的样子,尝试和两人搞好关系!”
“不好!”夏侯葵话音落,阿姆吃了一惊。
“你这铃铛,你睡了,我就要睡,你醒了,我便醒,我不喜欢!你不能这样对你的恩人!”夏侯葵说。
“也是。”阿姆挠了挠头,决定明早给她们调整一下。
第二天一早。
“阿姆!大事不好了!有人来了!”几个人跌跌撞撞跑进屋里!“有外人来了!他们的,他们的船进来了!”
“特别大!黑漆漆的!像一座山!”
“这怎么进来了?”
“特别奇怪!”
几个村民七嘴八舌。
外面的沙滩上热闹非凡,有看热闹的,有躲在屋后害怕的。有大哭的,也有挥手招手的!
阿姆带着慕幸和夏侯葵也出来了。慕幸看着这船,可真现代啊!这船对几人来说,眼熟的很,这不就和前几日见到的南庭船是一个型号的。
慕幸分不清这就是那艘,还是别的什么。她的心跳砰砰砰的跳,不会吧?那群人可不是善茬!
战船已经到了可以肉眼可以看清的地步,所有人都看着船静静的开向拾遗岛。那艘船十分坚固,没有人有办法阻止船的降临。
“守卫!”阿姆的声音在整座岛上盘旋,她身体有些颤抖,好似她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一些精壮的战士带着武器守在可以入岛的港口,岛民不知道这些人做何目的。
“别让他们上岛!”阿姆喊道。
战船的甲板上没有人,就像是一座移动的恐怖城堡,要吞噬它遇到的一切东西。
“这一定就是一艘幽灵船!”
村民们用起绳索,投石机等一系列防护手段,可那些东西对这艘巨船,就像是蚊子叮咬了一头公牛,除了激怒它,毫无用处。
可这些玩具似的防护手段就是这座岛唯一的武器,毕竟有天然的风墙,她们从未想到有一天,竟有人会破墙而入,且毫发无损。
但英勇无畏的人民,不愿就此停手。她们开始游向那艘船,好像这样,能把那艘船留在那里。
可是公牛已经彻底厌倦了这种小打小闹。
“轰!”的一声,一个大炮打穿了一小座山峰。
霎时间!天崩地裂!
原本翠绿的山峦就变成了焦土。
“要死了!”有人大喊到。
所有人闻声看去,没人见过杀伤力如此巨大的东西,她们哪懂这是武器,这明明是神仙才有的本领。
人群躲了起来,不再敢继续闹腾,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一千米......
五百米......
那艘巨船每晃动一步,岛上的人心就要空一拍,大家手上都沁出了不少的汗,躲藏着,生怕下一秒就被不知名的怪物搞得粉身碎骨。
二百米......
就照着这样的速度,不到十秒这艘船就要登陆了。大家咽了口口水,拾遗岛难得的如此安静,没有任何人发出一点声音。就连阿姆都带着慕幸二人躲在了树林里。
慕幸看出来了,阿姆很害怕。
”你怎么了?你认识这些东西?”慕幸试探性问道。
阿姆晃了晃头,什么都没说。
一百米......
有人倒在地上了,这就是场心理上的凌迟。
船停下了!!!不是停在了岸边,而是停在了一百米的地方。人群中开始有了些窃窃私语的声音,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大家都为这场灾难晚一点点来临而感到欣慰。
人们偷瞄着,看到从船上放下了一艘小船,一个男人朝着拾遗岛的方向划去,不快也不慢。
很快!人们都认出来了,那个人就是狄刀,有人想站起来高呼“鬼啊!”,却还没站起来,就被旁边的人给拽了下去。
“小心点!”
“他不是淹死了吗?”
那个鬼魂一般的男子上岛了。
人们的心跳都在砰砰跳!
“他肯定是带着幽灵军团来复仇了!”一个男子大喊道。
“那肯定是!啊啊啊!”
“我不知道!啊啊啊啊!”有人发出了崩溃的呐喊,像是疯了一样。
人们绝望的盯着那艘船。
就连阿姆都被吓了一跳,她往后退了几步,又走向了前去。她看向甲板上陆陆续续出现的人,不认识!不可能是来寻仇的。她甚至不认识狄刀。
“他是谁?”阿姆问道。
“就是那天你让我们把他海葬的那个人啊!他应该死了的!”
“哦?”阿姆想了一下,向狄刀的方向狂奔过去。
她的身姿和声音都快让人能忽略年龄,她忽而想起曾经的自己是怎么变成怪物的,或许是同伴。
“你是来接我的吗?”
她竟然紧紧的抱住了狄刀,“没想到你们劫持了海盗的船。除了我,我还想把她俩一块带走!”她扭头,看向了慕幸和夏侯葵。
“阿珠?你怎么会?你还活着?”狄刀嘴巴里嘀咕着让人听不懂的话。
“我还以为你死了二十年了!不对?你怎么这么年轻,就和刚认识你一样?”狄刀推开愣在原地的阿珠。两个人都说这让人听不懂的话。
熟悉和陌生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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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间盘旋,最终两人都跑走了!
渐渐的,那艘战船上,有人站在船头看着这一切,那个人穿着盔甲,下方露出来的衣服有一些暗花紧簇。
人们虽然不认识易希,但对锦罗绸缎的天生向往,使人们一眼就能认出,谁是船上的主宰。
“他们有脚!穿的是上好的衣服!”
“不是鬼!”
“是人!”
岛上人叽叽喳喳,几秒时间情绪就发生了巨大变化。
人们并不知道狄刀带人登岛是要干什么,没有人会去迎接他,大家都自觉地躲藏的更加隐蔽。
“你不是淹死了吗?”有人问道。
狄刀要是往常,他可能会扮鬼脸,去吓唬别人,但此时此刻,他没有这样的心情,易希登岛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一件事。更何况,他刚刚见到了阿珠,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女人,他多了些莫名的思绪。
“岛上的人听好了!我是西庭庭长易希!经上部批准,拾遗岛现划分为西庭所管!请所有岛民放弃抵抗!等待检阅收编!”
他话说完,纵然之前已经有大炮的轰炸,此刻所有人的眼神依旧像是在看傻子。
“什么?说是你的,就是你们的了?”几个人叫嚣道。
“狄刀!这是怎么回事?”一连串的事情,让所有人都摸不清头脑。
“你怎么接二连三的带着陌生人回来?”
大家纷纷扰扰,面对这样的结果,明显都不满意。
浩浩荡荡的人群从船上下来了,只留了几个人来看守大炮。
阿姆回过神来,“对啊!大家都死了,怎么会有人来接我呢?”
她看着从船上下来的红发男人,很年轻,穿着打扮和岛民们区别很大,主要是他皮肤白皙。
她忽而意识到自己搞错了。也是怎么可能?都多久没见过同类了。
“我是岛主。”阿姆对着他说了这句话,“你可以选择和我结婚,来收下这座岛。”
在阿姆说完话后,所有人都安静了。
原本开朗的村民们,在阿姆死而复生后,再也发不出任何意见。
“扑哧!”易希捂着嘴笑了,“你在说什么啊?至于收岛,你可以拒绝,也可以接受,但不能看上我。虽然我很优秀就是了。”
他没觉得被冒犯,也没觉得和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结婚有什么问题,但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心有所属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看见了多日未见的慕幸。
他在船上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他无论如何招手,慕幸都看到不到他。
“嗨!”他再次挥了挥手。“因为我已经心有所属了,真巧啊!”易希看着慕幸,“在这里又见面了。”
慕幸此时穿着一条纱裙,再加上简单的贝壳项链,淳朴极了。她完全没想到易希会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是有点阴魂不散了。
“师父!到底怎么回事?”慕幸没工夫和他掰扯私人感情,她只想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个人会在一起。
“对不起,隐瞒了你们,我来寻仇了!当年我救了一名落海的女子叫阿珠,我们两情相悦,却不料被村民们棒打鸳鸯,他们甚至在海里淹死了她!我从那以后就独自离开了拾遗岛。”狄刀开怀笑了两声,却不敞亮,有些闷闷的感觉。
33. 拾遗岛07
“我们都是按规矩办事!你寻什么仇!想当年你不顾风神的传承偷偷离开,你想过岛民们的未来吗?”一个年轻男子大声吆喝道,表达着内心的不满。
易希没有理会,也没因此受挫,他又往慕幸的方向挪动了几步。
慕幸摆了摆手,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易希好歹这是个有身份地位的人,还是不在这荒岛上把关系搞僵了好。
“滚出去!拾遗岛不欢迎你们!”岛民们叽叽喳喳,突然摆出了誓死守岛气势。
“对!离开!我们不需要任何管辖。”
“噗!”易希笑出声来,他半掩着嘴。身后的士兵们都开始哈哈大笑,那声音具有极强的侵略性。
“这是通知,不是商量,如果拒绝的话,就只能采用武力了。”易希端正了态度,“今日不同往日,这风障困的人不过是你们罢了。”
“狄刀,我给你一天时间。”易希挥了挥手,他似乎不需要慕幸对他有多好的态度,他只需要她这样就好。
他带领一帮人又退回了船上。
那艘船停在不远不近处,三公里。
“你们看到了?如今我们不需要风神也能进来出去了。你们一群迂腐,蠢笨,邪恶,肮脏的废物啊!”他的后半句话用尽了他肺部的所有空气,“就该遇到这样的崩溃!”狄刀突然的怒吼,让所有人都摸不清头脑。
岛民们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击。
“你要是因为当时我们把那不知名的丫头祭海而生气,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你就该怪你自己!”一个跟狄刀年龄相仿的老哥吆喝道,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
“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岛民们依旧群情激昂。
狄刀怒不可遏的一巴掌打在了那个男人的脸上,男人又还击了回来。
两人不体面的厮打在了一起,你一拳,他一脚的。
狄刀应该是岛上少有会用风的,他一个人加上这些徒弟就能灭了这座岛。慕幸掂量到,只是他还不知道阿姆的事情。
“你回来了?”一个轻柔的女声在狄刀耳边响起,他有些恍惚的向左边看了一眼。
“你是?不对?”他不停的搓动双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阿珠?不对?这不可能!你是谁?你是谁?”
“你还活着?”
他的咆哮声似乎在岛上得到了空前的传播。
“她是我老婆啊!”
“她是小花!”
“她是寻燕!”
“她是神啊!女神啊!”
“她是世界上最美的人!”
一群男人七嘴八舌,透露出不切实际的欲望。这些话在狄刀的脑海里膨胀。
“说什么胡话呢?”一个女人打向了自己的丈夫,拖拽着,希望丈夫能远离阿姆的方向。却无济于事,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所有人都像是入了魔。
“阿珠!你怎么回来了?”狄刀上一次似乎还能意识到自己被骗,可此刻已全然不知。
“我想你啊!日思夜想!都怪我!都是他们杀了你!你回来就好!快逃啊!快离开这,她们马上就会把你放河里淹死!”狄刀嘴巴一直不停的念叨。他握住了阿姆的手,看向四周,却不知该往何处狂奔。
他心脏的跳动在整座岛上狂擂,他突然开始莫名的惊恐。慕幸从来没想过他有一天会露出如此惊恐的表情。
“这次你听我的好不好?我们一起游过去!”狄刀惶恐的抱住了他心中的阿珠。
“师父!”
“师父!”慕幸和狄康的声音此起彼伏。
慕幸冲开男人们的重围,拉住了狄刀,可狄刀好似不认识慕幸,甩开了她的手。
“你们别想伤害她!”狄刀紧紧护住阿姆的样子,让她自己有些不理解。
夏侯葵和武昂也追了过去,不同的是,夏侯葵拉住了阿姆的手,“你为什么会想当别人的替身?这有意思吗?”
她的眼睛正对着阿姆的眼神,阿姆半响不知道如何回答,她松开了和狄刀牵在一起的手。
慕幸和狄康拉着狄刀就往山上冲。
夏侯葵见状,也松开了手,“我还有事,晚点再和你说。”
她跑掉了。
阿姆的注视从四面八方传来,她冲着慕幸几人笑了,却没去阻拦,仿佛她已经认定,没有人能离开这里。
狄刀走路的姿势摇摇晃晃,他摸着头,“你们!我……”
“师父!阿姆不对劲!我们快走吧!”慕幸话刚说完,就被一把推开。
他仿佛还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阿珠!你怎么不见了?你去哪了?”狄刀的叫喊在院落里晕眩,他忽而大哭起来,“都怪我!我的错!我应该见到你,就带你走的!我应该再厉害一点的!”
慕幸从来没见有人能哭成这样,他一把鼻涕一把泪,连续不断的抽泣整个人晕厥了过去。
本来想细问的一些事情也都问不出口了。
第二天一早,易希没等到狄刀。
他指挥船炮已经就绪,和一帮士兵们上了岸。
“轰!”一声,巨船靠岸的声音,惊扰了所有人。
慕幸带着狄刀一行人过来,狄刀此时终于清醒过来了。
但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也说不清楚东西。
慕幸想离开这里,这座岛太诡异了,虽然她不知道接下来去哪。她忽而一瞬想要不就跟着易希走吧,好歹他不会伤害自己,也不会带自己去什么奇怪的地方。
她朝着那只队伍拼命的招手,她希望易希能把自己一行人接到船上,再处理这座岛事情。
别说这座岛,她连这个世界的人都不是。
什么争斗,什么战争,太遥远了。
她自顾自的往前走,拉着夏侯葵的手。好在贝壳项链前几天被取掉了。
“不行!你们不能离开。”阿姆突然出现在后方,她拉住夏侯葵,而又有几十几百人拉起了阿姆。她们就这样硬生生的被拖住了。
慕幸觉得这个场景有点好笑,她看着阿姆惊慌的神情,有些不忍心掰开对方的手。
“啊~啊”阿姆张口说话了。慕幸愣在了原地。
不对,她在唱歌,“啊~啊~”。
就这样单调的歌词,响起了空灵的絮语。瞬间整个世界都被海水淹没,没有一丝空气,只有水浪的汹涌死寂。
慕幸失去了视觉,触觉,只剩下了听觉。
那声响在心里膨胀,带领所有的灵魂到了另一个世界。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98576|1873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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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不想,都不做,仿佛永恒就是现在。
这穿透所有人精神的歌曲落下。慕幸才能睁开眼,她看向四周,阿姆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模样了。
她整个人泡在水里,脸色苍白,像是被月光和海水静静的洗涤过。原本已经发白的头发,变成了一串串珍珠挂在她的头上。
她那么神圣,可慕幸觉得这是多么的可怕。所有的女性都在慢慢的远离她,像是感觉到了致命的威胁。
可是男性,就连狄康和易希都像木偶一般朝着阿姆的方向前进。
“回来!”慕幸大声喊叫着,“不要去!”
慕幸观察发现阿姆的眼睛还闭着,显露出白色的长睫毛,嘴巴里还在小声喃喃。
看来歌声没有停止,只是她们听不到了。慕幸遏制着内心的恐惧,她冲上去,拉住了狄刀。可他似乎只有□□还存在于这个世界,对慕幸的一切话语都充耳不闻。
“那不是阿珠!”慕幸拼命大喊,却也只能换来狄刀的微微一愣,阻挡不了他前进的脚步。
“易希!”慕幸尝试改变一个目标,她握着他的手,尝试出现在对方的视野里。
对方的眼睛虽然睁着,却看不见眼前的人,他径直的往慕幸的方向撞去。
“喂!”慕幸来不及闪躲,被撞倒了,慕幸没想到这个家伙神志不清了走路还这么快,整个头被磕的生痛,要是后面有个石头,她可能就一头撞死了。
“你疯了吗?”易希整个人此刻趴在慕幸的身上,她受不了了,一巴掌打了过去,集中了他的耳朵。
“嗡!嗡!嗡!”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炸开,原本的声音听不见了。
“阿慕,你怎么离我这么近?明明,刚刚你还在那里!”易希用手指着,他或许看到了水里的阿姆,他抱住了她,却被慕幸推开,她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
易希回到了现实世界,他看向四周那些行动怪异的男人,大概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谢谢你!阿慕!”他开心的像个孩子。
“还有其他人。”慕幸说。
慕幸带着夏侯葵和静儿,把武昂和狄康也拽了过来,但也只有这几个人了。
他们站在人群远处,听到了竹芒的声音,
她正冲着一个男子大喊,“龙哥!”
“你说过马上要娶我的!你现在在干什么?”竹芒怒不可遏的一巴掌打了过去,他的神智也被拉了回来。
“你们都看到了什么?”慕幸问道。
“我看到了你啊!傻瓜!”易希冲着慕幸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易希的表情不太妙,他似乎想起了一些事情。
慕幸快速的把自己前几日看到的事情告诉了易希,他抓着头,有些想不通,为什么所有这种事都被自己遇到了,他向庭长汇报了这些怪事,也暗中打听了不少,根本没听说过任何相似的事情。
“我看了那天大炮的女人,我想知道她怎么造出来那么厉害的东西。”武昂的表情还深深的痴迷其中,“但那时脑海里的幻影太模糊了,根本就不像是真的。大概是因为我完全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那我们该怎么办?”易希看着阿姆,是个人都能感觉到阿姆不对劲,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34. 拾遗岛08
原本被黑船震慑四散的人群越来越近,他们嘶吼着、推挤着,眼中燃烧着癫狂的火焰,仿佛拼尽性命也要触碰到海中那个魅影,那是他们的神!
人潮越聚越紧,男人们双目赤红,肌肉虬结,像野兽般互相撕咬。粗壮的指节砸在鼻梁骨上发出脆响,指甲深深抠进对手的眼窝。
“她是我的!”一个壮汉咆哮着,将另一人的头颅狠狠按进海水。
“滚开!她属于我!”被按入水中的男人挣扎着拔出匕首,胡乱向后捅去,温热的血液顿时喷溅而出。
“是我的!你们给我滚!”
“怎么可能是你的!你们都疯了!她是我的!”
所有人在混浊海水里翻滚,像是在抢夺一件珍贵的不允许其他人染指的宝物。
起初只是拳脚相向,很快便演变成血肉横飞的厮杀。断指与碎牙混着血水漂浮,哀嚎声被海浪吞没。而这还不够——刀剑出鞘,火枪轰鸣,人间彻底沦为炼狱。
“啊——我的胸口——好痛!!!”一个男人低头,看着自己被捅穿的心脏。
“嘭!嘭!嘭!”一时间似乎还在跳动。
他被净庭士兵的枪捅穿了身子。士兵先是震惊的看着自己被染红的双手,紧接着有一种杀疯了的快意。
“你就该死!”他不停的大喊,一边转动枪杆,搅动着伤口。好似这样自己的行为就名正言顺。
“……我,”被刺中的男人呢喃道,“我想要那颗明亮的珠子……我,”话还没说完,就重重的摔倒在海里,血污在海面上晕开一片猩红。
那士兵却似着了魔,一枪接一枪地捅刺那具早已冰冷的躯体,直到血肉模糊、骨碎筋断。
然而,如此骇人的景象依旧没有唤醒疯狂的人群。断肢在浪花中沉浮,肠肚缠绕着挣扎的躯体,配上那听不见却无处不在的歌声,构成一幅活生生的地狱绘卷。
易希不知是出于对手下的保护,还是怎么的,他冲到了海里,利用超能力下一秒站在了对方的面前,紧紧的掐住了她的脖子。
“快停下来!不许唱了!”他拼命的叫喊着,满脸都是汗珠。
纵使他的手越来越紧,阿姆的嘴唇依旧缓缓张开闭合,没有任何的波动。
那群人依旧杀红了眼,怎么喊叫都无法避免血染海洋。
“听到了吗?我让你别唱了!”他喊的声嘶力竭,他不想以这么血腥的方式开始一个地方的统治。
“死人了!你没看到吗?”他声音弱了些,声线不再那么紧绷了。
他不想,只好手越来越紧,他相信自己握住了对方的咽喉,越来越紧。
那手感却好似在掐空气,除了自己的手握住了自己的肉,其他什么都抓不住。他越用力,自己的手就越痛,对方的脖子竟然没有变形。
这不可能,却真的发生了!
阿姆依旧无动于衷,可能她和所有被迷惑的人都进入了幻境,只留下躯体留在这世界上,而这躯壳和她毫无连接。
慕幸摊在地上,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应该和这些还清醒的人一起跑掉吗?如果救人,该怎么救?
阿姆是人鱼,慕幸猜想,人鱼怕什么?她翻遍脑子,都想不出来,她对人鱼所有的认识就仅仅是小美人鱼,不能陷入爱情,不能上岸。变成双腿,走路会像刀割。
可这些所有对阿姆不会有任何用。
“我们应该离开这里,想办法搬救兵,找一群女子兵过来!我们要快,否则一切都来不及了。”夏侯葵说着,往船的方向奔去。
“走!”慕幸说着,“这确实是唯一死马当活马医的方法了。”
持有理智的几人还没走几步,身后刹那间安静了下来。
争斗声,嘶喊声,哭嚎声都没有了,万籁俱寂。
像是进入了真空一般,声音不再传播。没有人敢回头,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要走!”那穿透力极强的声响,在整个岛上摇晃。
慕幸好似一瞬间所有东西都被掏空,她心里只剩下了这句话。
她听到身后奔腾的声音。
阿姆紧紧的抱住了夏侯葵,“不要离开我!”她的声音轻柔似水,她哭了,她的眼泪变成了珍珠,一颗一颗砸落在夏侯葵的肩膀上,又弹落四散到再也看不见。
夏侯葵努力调整的姿势,轻轻侧头,她仔细的看了看眼前的阿姆。
阿姆变年轻了,整个姿态就像是20岁出头的小女孩。此时此刻的情景就像是妹妹阻拦姐姐出远门一样。几个人站在了水里,或者说飘在了海上。
也不知道是水漂了过来,还是人跑了过去。
“我不想再一个人!你救了我的!”阿姆有些难为情,脸红扑扑的。
夏侯葵拂去了她眼角的泪,“好!我现在不走!你能不唱了吗?”她冷静下来,尝试和对方谈判。
“好!”她眨了眨眼睛,停止了歌唱。举止甚至可以用乖巧来形容。
夏侯葵从见到她那一刻起,就意识到她好像喜欢自己,她也猜到可能是因为她救了她,她能感觉到阿姆很孤独,但夏侯葵的目的地永远不会是这里。
她不可能为了大家,选择一辈子留在这。
很快。
所有的男人们神智清醒过来,看到眼前的一切,想起自己刚刚干过的荒唐事。
“杀了她——……”男人们慷慨激昂的话语,却在抬头看到阿姆,直视她眼睛的一瞬间,他们就说不出来话了。
“庭长,我看这岛邪门的很,我们要不先行离开,趁着兄弟们还有神智。”一个副官提议。
岛民们急急忙忙的往易希等部队人员的身旁靠,她们信任的阿姆,她们的母亲,女神,此刻变得恐怖万分。
村民中活着的也没人在意有人在那场荒唐的抢夺中失去了生命。
“不会真的是阿珠吧?”
“刚好狄刀回来了!就是她勾引狄刀,让我们的岛陷入了如此的境地!都是她的错!”
几个中年岛民叽叽喳喳,他们原本早就忘了阿珠长什么样,甚至连这个名字都是狄刀叫起来,他们才想起来。此刻却说的头头是道。
“就是不然那里还会有这种妖女!”
“她就是和我们岛有仇!”
“能不能带我们一起走?”
“对!带我们一起走!”
“等我们上船,就炮轰她,把她杀了!”几个人喊得群情激愤。
在诡异和生死存亡面前,没有人在乎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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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他们的家乡。
“这怪事可真是一件接着一件!”狄刀清醒过来,看着那人,明明和阿珠长的无半分相像,却又感觉一模一样。
“你从哪来的?你想干什么?”狄刀问道,眼神里比起之前的迷茫怨恨,多了几缕怀念,“好久好久没见她了!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你怎么会认识她?”
“你和她有什么关系吗?”狄刀挪着脚步。
阿姆看着眼前的男人,“你们把我引过来的!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们看到了什么?”阿姆笑了,很迷人,“不过,那都是些让你们甘愿赴死的东西不是吗?”她的眼睛直勾勾的想让人陷入。
狄刀愣在了原地,他大抵反应过来这里又出现了诡异的魔鬼。
“我只要她和她留在岛上。”阿姆指着慕幸和夏侯葵,“你们的事情和我无关,这个岛也和我无关。”所有人的目光随着她的眼睛,转向了那两人。
她的眼神直勾勾的,让人无法拒绝。
“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等办完了,我真的可以来陪你,不过现在不行!”夏侯葵不骗人,她从来都不骗人,她话说的很坚决。
只有阿姆呆呆的立在水中,水的颜色不甚清澈,看不清是否真的有鱼尾存在。她看着夏侯葵,又哭了,眼泪变成一颗颗珍珠,坠入海底。“你真的愿意陪我?你难道不讨厌我吗?”
慕幸愣了,她原本以为这样会激怒阿姆,而导致危险,没想到她竟然感动哭了。
她瞬间好似情绪失控,真不愧是海的女儿,哭起来整片海洋都在颤抖。
慕幸呆呆地看向前方,画面太过有冲击力,没有人的哭泣能如此有渲染力,不光是海洋,整个风墙都在为她哭泣。
“我会等着你,如果你骗我,我会跟你到天涯海角。”阿姆游到了岸边,把脖子上的一串贝壳交给了对方,“等你回来的时候,摇晃她,我会去接你。”她紧紧的抱了她一下。
“我不讨厌你!我可以来看你一次!但只会有一次!”夏侯葵手里捏着贝壳,犹豫了一下,斩钉截铁的说。她今天可以骗她,往后呢?
慕幸也领悟到了对方的孤独,她在想她这样的生物是不是在另一个世界,会有成群结队的伙伴,不会这样孤独飘渺。
在这个世界,只会成为一个显而易见的异类,强大却疏离。
可身为异客的彼此,回家的条件太苛刻了。她又不是圣母,也没智力和武力超群,她不可能牺牲自己,或者想什么团结大法,一群人想回家的方法。
太可怕了,一切都太可怕了!她也会想究竟是什么让她们来到这里,又自相残杀。可整个宇宙那么大,她又怎么想的明白。
“你和她留下来!你也不想看我们都死吧,你只要牺牲自己,所有人都能活下来!以后这个岛就是你们的!”一群村民叽叽喳喳。
“那个......长官,你不是来收编我们的吗?我们走吧!”
一群人想要生活,而不是和魔鬼呆在一起。
他们迈着脚步,甚至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只想立刻逃离这片恐怖的地方。
“停!”易希的嗓门声巨大,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我来这是来收复这座岛,你们不过是附带品,请摆好你们的位置。”
35. 拾遗岛09
这句话像淬毒的冰锥,猝然刺入慕幸的心口,她们和易希,本质上都是侵略者。这认知让她不寒而栗。
“所有人回家里呆着,等待部队通知,稍后会有官兵去收刀枪类武器,请准备好!”副官举着喇叭,声音在死寂的沙滩上机械地回荡。
沙滩彻底安静了,只余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岸边。
阿姆只在海边露出一个头,白白的,在光线的照耀下,像是个一戳就破的泡沫。她不知道是不想上岸了,还是不敢上岸了。
“你是这里的人吗?你知道你是谁吗?”易希平和了下来,他靠近了阿姆,盯着她的眼睛,说黑不黑,说蓝不蓝。
阿姆看着海岸上的一切,她想了很久,说了句话,“我叫露莎卡。”
原本在一旁难以自拔的狄刀,精神忽然恢复过来,好似这个名字一出来,就瓦解了诅咒。
“你凭什么——!”
狄刀爆发出从未有人见过的暴怒。他的嘶吼撕破了海面的平静,整张脸因愤怒而扭曲,额角青筋暴起,指节捏得发白。可当他的目光落在露莎卡那张非人的面孔上时,所有的怒火都像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墙。他颤抖着,像一头被囚禁的野兽,最终只能从齿缝间挤出压抑的低吼:“没有人能……随便进入别人的内心!”
他踉跄着向海洋的方向迈了几步,仿佛要在那片蔚蓝中寻找答案,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最终只能狠狠一拳捶在自己大腿上,任由无力的愤怒在胸腔里燃烧。
“你为什么要伤害岛民?”
易希适时的挡在了狄刀的前面,他说着,已经褪去了衣物,进到了海里。他的动作很慢,带着刻意的安抚。
露莎卡畏惧地向后缩去,银白色的长发在海面上漾开涟漪。她对这个不断侵入她领域的人类充满戒备。
“别怕。”易希在离她一臂之遥处停下,缓缓举起双手,掌心向外,“我不会伤害你,只是想和你聊一聊。”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水下,确认了她那双修长的腿。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慕幸的眼睛。
“你想和她们做朋友,对吗?”易希的声音温柔得近乎催眠,“交朋友需要时间和耐心。我可以教你,慢慢来。”他伸出手,掌心向上,在海风中稳如磐石,“来,我们先上岸。”
露莎卡迟疑了很久。她的目光在易希脸上飘过,又飘向岸上的慕幸和夏侯葵。终于,她轻轻点头,冰凉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搭上他的掌心。当他们的手相触时,她微微颤抖了一下。
易希稳稳地牵着她,一步一步走向沙滩。海水从他们身上滑落,在身后拖出两道并行的痕迹。
“阿慕!你们陪着她,我去处理村民的事。”易希一边利落地穿上衣服,一边朝他们喊道,语气轻松得像在嘱咐老朋友。
篝火重新燃起,噼啪作响。慕幸、夏侯葵、静儿和露莎卡围坐成一圈,恍如她们初登岛的那个夜晚。火光在每个人脸上跳跃,投下摇曳的影子。
慕幸注意到,露莎卡对甜食有着近乎痴迷的喜爱。她小口小口地啜饮着米酒,每尝一口,眼睛就会微微发亮,像发现了什么珍奇的宝藏。几杯下肚,她的双颊泛起可爱的红晕,连指尖都透着淡淡的粉色。
“我一直生活在海里,”露莎卡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绕着酒杯打转,“不懂人类的生活,也没有时间的概念……我只是喜欢唱歌。”她抬起头,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完全没察觉到周遭若有若无的敌意。
慕幸看着她在火光中柔和的侧脸,想起那些关于人鱼诅咒的可怕传说。如此温柔的生灵,怎么会是带来灾祸的妖魔?
“你和我不一样。”
静儿的身体忽然开口,声音却全然是春来的感觉。那声音里带着说不清的沧桑,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是被命运引领至此,来复仇,来了却心愿。”
空气中仿佛有什么在流动。春来的灵魂似乎短暂脱离了静儿的躯壳,像一缕轻烟在露莎卡周身萦绕。露莎卡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手中的酒杯微微倾斜。
“她只是个冤死的女孩,”春来的声音低沉下来,注视着露莎卡的眼神里竟流露出一丝罕见的担忧,“在海里永远孤独地漂泊……永远找不到归处。”
篝火突然噼啪一声爆出几个火星,映得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晦暗不明。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整个岛屿在净庭士兵的看守下陷入沉睡,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连狗吠声都消失在压抑的空气中。
那艘黑漆漆的巨轮像一头搁浅的怪兽,静静卧在近岸的浅滩上,黝黑的船身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慕幸仰望着这座钢铁巨物,不禁被它独特的构造吸引,船身比寻常船只高出许多,舷窗密如蜂巢,甲板上耸立着奇特的金属装置。
"我想上去看看。"她轻声道。
易希不动声色地侧身半步,恰到好处地挡住她的去路。"内部正在整修,到处都是杂物,不方便参观。"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明天一早就要启航,还是等下次吧。"
慕幸的目光越过他的肩头,落在船体不明的伤痕上。"那露莎卡呢?你打算怎么安置她?
"稳住她。"易希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间挤出来,"只要她不再唱歌,什么都好说。
海风掠过,带来咸涩的气息。慕幸的思绪随着潮声飘远。为什么这些离奇的事情总是接二连三地发生在自己身边?易希说过,据他们掌握的情报,其他地方从未出现过类似的灵异事件。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难道从异世界来的人,会像磁石般相互吸引?
这个想法让她不寒而栗。她开始回想原主的下落。如果春来和露莎卡都是在原身死亡后,才被异世界的灵魂占据,那么原来的慕幸呢?
那个简陋的茅草屋里没有打斗痕迹,也没有外人入侵的迹象。那天她醒来时,除了阵阵恶心,身体并无其他不适。如果原主确实已经死去,而她的到来需要以原主的死亡为前提......
难道原主是自尽的?
这个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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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痛了她的心脏。
不知过了多久,慕幸紧紧裹住身上单薄的衣服,身体被海风吹得发抖。
"你们先上船吧。"易希从甲板上走下来,月光在他肩头镀上一层银边,"我给她准备了一个特制的水缸,今晚好好休息。"他说话的声音很轻柔。
众人陆续登船。当慕幸的鞋子踏上船梯时,她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月光下的沙滩空无一人,只有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岸边,像是永远诉说不完的秘密。
船身在脚下微微晃动,仿佛在提醒她,这趟航程注定不会平静。
次日清晨,慕幸在规律的摇晃中醒来。她推开舱门,带着咸味的海风扑面而来。眼前景象让她瞬间清醒——那座岛屿已缩成天边一道模糊的绿痕,四周尽是望不到边的深蓝。
“我们这是在哪?”她找到站在船舷边的易希,声音因急切而略显尖锐,“不是说好要先回岛上接武昂和狄康吗?”
易希转过身,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他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疲惫笑容:“阿慕,情况有变。昨夜收到急报,南庭的巡逻舰队正在这片海域活动。原定航线已经不安全了。”他指向远方若隐若现的云线,“为避开他们,我们不得不连夜改道,现在正全速驶往西庭主岛。”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别担心,我已派出一艘快艇,去接武昂和狄康了。他们会直接到西庭与我们会合。我们先去西庭安顿好露莎卡,等乌鸦粮的朋友们都到了,再从长计议。”
“那露莎卡呢?”慕幸最关心的是这个。
“她很好,在底舱很安全。我向你保证,我为她准备的环境很好。”易希的语气诚恳,“但眼下,我们需全速返回西庭,那里才有足够的力量确保一切稳定。”
“我要和葵姐姐去看看她。”慕幸坚持道。她需要亲眼确认露莎卡的状况。
易希微微点头:“好!我让人带你们去。”
在昏暗的底舱,一个巨大的、以坚韧水晶和精钢框架制成的方形水缸矗立其中。露莎卡悬浮在水中,银白色的长发如同海藻般飘散。她看到夏侯葵和慕幸,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微弱的笑意,手指轻轻抵在冰凉的内壁上。
环境确实如易希所说,干净、宽敞,甚至点缀着一些柔软的发光水草,但那种被禁锢的压抑感,依旧让夏侯葵和慕幸两人感到不舒服。
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不安。
就在这时,头顶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瞭望塔上的士兵高声疾呼:“庭长!发现南庭舰队的旗帜!在右后方!”
易希脸色“一变”,之前的温和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凛然的战意。立刻下令:“全速前进!放出烟雾,干扰视线!准备战斗!”
他的命令在甲板上回荡,整艘船仿佛瞬间苏醒,脚步声、兵器碰撞声、号令声此起彼伏。慕幸最后看了一眼水缸中的露莎卡,只见她双手环抱住自己,将脸埋入飘散的长发中,像一朵在暴风雨前蜷缩起来的海葵。
36. 拾遗岛10
易希脸色略一沉吟,嘴角勉强勾出一丝笑意,似乎突然想到了一个绝佳方案,语速飞快地继续说道:“眼下战况难料,绝不能将露莎卡置于险境。阿慕!前方不远处有一座我们勘察过的安全小岛,地势隐蔽。我即刻派人护送你们和露莎卡前去暂避。一旦我们摆脱追兵,立刻调头接应你们!”
他不等二人回应,便带着副官转身离去,脚步声在狭长的金属廊道中急促回响,渐行渐远。
慕幸与夏侯葵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切的忧虑与不安。
她们来不及多余的思考,就在这时,一艘中型帆船从主舰的阴影处迅速放下,悄无声息地贴近。易希的副官站在船头,朝着她们的方向用力挥手,压低的嗓音难掩焦急:“快上船!快来不及了!”
情况紧迫,不容多想。出于保护露莎卡的迫切意愿,慕幸和夏侯葵迅速协助水手们将那特制水缸稳妥地转移至帆船上,随即登船。
帆船上除了几名沉默干练的水手,便只有她们和那个承载着人鱼的水缸,水缸上被盖了一层厚厚的黑色布块,夏侯葵用手抚摸在缸壁上,似乎感受到了大海的律动。
帆船立刻扬帆,朝着易希所指的方向疾驰而去。而西庭的巨大主舰则转向另一个方向,庞大的船体很快被海上的浓雾吞噬,仿佛从未存在过。
帆船在茫茫大海上航行了一段时辰,一座被绿意覆盖的岛屿轮廓果然出现在前方。当船只缓缓靠近浅滩,慕幸和夏侯葵正准备协助将水缸移送上岸、建立临时营地时,副官却带着所有水手迅速撤回船上。
“庭长有令,为防万一,船只需停泊至岛屿另一侧的隐蔽处,避免被可能的追兵发现。”副官站在船舷边,语气公式化,“诸位请在此安心等候,我们会保持信号联络,一旦危机解除,即刻前来接应。”
话音未落,帆船已然驶离浅滩,绕过礁石,很快消失在岛屿的拐角处。
直到此刻,望着空无一人的海岸线和身后茂密而陌生的丛林,一种强烈的不安感终于攫住了慕幸和夏侯葵。
她们终于拿下了那个黑罩子,里面除了水和海藻,什么都没有。
而此刻,西庭那艘巨大的轮船,恐怕正载着真正的露莎卡,在全速航行,直奔西庭而去。真正的露莎卡,从一开始就被易希秘密留在了主舰上。
她们尝试在岛屿边缘探索,然而越是深入,心就越沉。周围的植被、岩石的形态,甚至空气中飘来的隐隐熟悉的海腥味,都指向一个让她们心惊的真相——这里根本不是什么未知的安全岛,分明就是拾遗岛一个她们从未踏足的偏僻角落!
易希利用浓密的海雾和她们对海域的陌生,导演了一场精准的“航行骗局”。他让帆船在海面上绕了一个精心计算的圈子,最终目的,竟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们送回了拾遗岛。
想通这一切,夏侯葵只觉一股怒火直冲头顶,她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粗糙的礁石上,指节瞬间泛红,她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有被信任之人彻底背叛的冰冷与愤怒。她们被困在了这座孤岛,而那条孤独的人鱼,正被带往未知的命运。
“师父!”慕幸冲回到临时落脚点,找到一直沉默的狄刀,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和易希,究竟里应外合了多少事情?!”
夏侯葵也走上前,她的声音冰冷,带着压抑的怒火:“露莎卡会被带去哪里?”
狄刀抬起头,这几日不见,他仿佛苍老了许多,眼角的皱纹里嵌满了疲惫与风霜。他避开她们灼人的目光,嗓音沙哑:“我不知道。我又不是西庭的核心人物,如此关键的秘密,他们怎么可能让我知晓。”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自嘲,更深的,却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不知他最初设想的复仇与占领,如今在他心中,又变成了何等模样。
距离易希的船带走露莎卡已过去数日。拾遗岛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但一种无形的压抑笼罩在慕幸等人心头。武昂的水下船计划因关键材料短缺而搁置,他们仿佛被困在了这座孤岛上。
夏侯葵坐在海边,手中摩挲着那串贝壳项链。这是露莎卡留给她的唯一信物,也是她复杂心绪的寄托。她希望露莎卡安然无恙,又隐隐希望这一切从未发生。
突然!
她掌心的贝壳毫无征兆地剧烈发烫,像一块烙铁,烫得她几乎要脱手。紧接着,一阵尖锐、破碎、不成调的呜咽声直接在她脑海深处炸响,那不是通过耳朵听见的,而是脑海里的共鸣。
声音里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痛苦,被剥离的剧痛、被禁锢的窒息、被窥探的屈辱,以及最深沉的、几乎要吞噬一切的孤独与绝望。
“啊!”夏侯葵痛呼一声,猛地蜷缩起身子。
“葵姐姐!”慕幸第一个冲过来。
紧接着,狄康、武昂和静儿也围了过来。他们看不到贝壳的异常,却能清晰地看到夏侯葵瞬间惨白的脸和额头沁出的冷汗。
“是……是她……”夏侯葵声音在颤抖,将滚烫的贝壳紧紧攥在胸口,仿佛那样能分担另一端的痛苦,“露莎卡……她在求救……不,不是求救……是……她在被……”
她语无伦次,但那股通过贝壳传递而来的、纯粹的精神痛苦,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一阵心悸。
慕幸蹲下身,握住夏侯葵另一只冰冷的手。她自己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害怕吗?是的。那个异界的人鱼,她的力量曾让整个岛屿陷入疯狂。但此刻,感受着那穿越遥远海域传递来的、如同身受的酷刑般的感受,一种更强烈的情绪攫住了她,物伤其类的悲悯。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静儿声音低沉,她看向远方黑暗的海平面,那里是西庭的方向。
“怎么做?”狄康相对冷静,但紧蹙的眉头显示他并不平静,“西庭守卫森严,我们连靠近主岛都难。”
“难道就看着她……”静儿捂住嘴,说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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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也许易希只是研究,不会伤害她……”慕幸试图找一个让自己心安的理由,但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贝壳中传递来的痛苦,本身就是最残酷的证据。
其实她心中觉得易希不是一个坏人,可这想法有些可笑了,在易希心里,露莎卡一定是一个坏人。
就在这时,夏侯葵脑海中的声音变了。
那持续的、尖锐的痛苦哀鸣,渐渐汇聚成一种断断续续的、用尽全力的心念:
“夏……侯……葵……”
“杀……了……我……”
“求……你……”
这三个字,像三根冰冷的针,刺穿了夏侯葵最后的犹豫。贝壳疯狂的往西方跳动,看来这是一个指南针。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之前的痛苦和迷茫被一种决绝的悲伤取代。她看向慕幸,一字一顿地重复:“她在求我……杀了她。”
空气仿佛凝固了。
去营救一个他们曾经恐惧的存在,目的却是为了去终结她的生命。这是何等讽刺而残酷的“营救”。
慕幸闭上了眼睛。她想起露莎卡在月光下流泪化成珍珠的模样,想起她看着夏侯葵时那种近乎偏执的依赖,也想起她歌声中蕴含的、足以倾覆一切的原始力量。恐惧与同情在她心中激烈交战。
最终,那个在木桶中自然泡澡、并且对陌生世界抱有好奇的孤独灵魂的形象,占据了上风。
她睁开眼,眼神恢复了清明与坚定。她看向武昂:“你的水下船,最快多久能勉强下水?不需要多远,只要能让我们悄悄靠近西庭主岛,找到一个隐蔽的登陆点。”
武昂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重重点头:“给我三天!我把之前废弃的那个半成品改装一下,够我们几个人短程航行!”
她看向夏侯葵,握住她依旧在微微颤抖的手:“我们一起去……送她回家。”
这个决定,无关正义,也并非纯粹的勇敢。它源于一种在绝境中诞生的、沉重的责任感,一种对另一个孤独灵魂的最后慈悲。
慕幸还有些没想好,她确信,易希不是残暴之徒,没有理由虐待她,是在做实验吗?
潜艇里,三个人都默默无语,慕幸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易希,她不想去指责对方,这没有意义。
迎接她们的是一艘战船,看来瞭望塔早就看到了有东西在冒头。
出乎几人意料的是,易希竟然会亲自来“迎接。”
他的面色坦荡的很,丝毫没有骗局败露的愧疚。
“我过几日就会去拾遗岛,你们怎么提前过来了?”他的语气柔和。
“你对露莎卡做了什么?”慕幸看向易希,等待着他的解释。
“没做什么。你们来就是为了这个事?我还以为你很快就会想通的,我不可能放她走。”易希的神情既平静又惊讶,无奈的摆了摆手。
“能让我们见露莎卡一面吗?”慕幸说。
37. 拾遗岛11
“她......”易希停顿了一下,“她不方便被探视,”易希忽而抬起头来,“狄刀!你怎么也跟着她们胡闹?”
“你们坐的水下船根本就不合格,知道吗?”他的拳头攥的很紧。
狄刀用脚在地上晃了晃,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自己一直很理性的,怎么就带着慕幸二人来做这荒唐事。
“停!”慕幸打断了对方,她的目光没有退缩,紧紧盯着易希,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别说那些了!易希庭长,到底怎样的不方便,会让她通过贝壳向我们发出‘杀了我’的哀求?”
易希脸上的从容瞬间出现了一丝裂缝。他显然没料到露莎卡还能以这种方式传递信息。
慕幸上前一步,逼近他,不再给他编织谎言的机会:“我们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至少我不是。我只是想亲眼确认她的状况。人要直面问题,而不是逃避。现在,这就是我的问题,我必须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否则,这将成为我一辈子的心魔。”
易希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语气软化了少许:“阿慕,有些事知道得越清楚,背负得就越重。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西庭的稳定,也是为了……让你们,让更多人不必面对她失控的风险。”
“所以,”慕幸停顿了下,她的语气又柔和了些,“你就选择独自承担这份重,并替我们所有人做决定,包括决定露莎卡应该承受什么?”她的反问带着一丝哀伤,比直接的指责更有力。
“易希,我看得见你的抱负,也明白你肩上的责任。但我请求你,看在我……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让我见她一面。”
易希沉默了。他背过身,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内心在进行激烈的权衡。他不想欺骗慕幸的,可对他来说别无选择。
慕幸的聪慧和执着超出了他的预计,强硬拒绝只会将她推得更远。而他对她的那份好感,在此刻成了一种致命的软肋。他渴望她的理解,甚至……认同。
良久,他转过身,眼中恢复了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妥协的波澜。
“好,我可以让你见她。”他缓缓说道,目光灼灼地看向慕幸,“但有一个条件。”
“你说。”
“只有你一人能见。而且,在你见过之后,无论你看到什么,理解与否,你都要留在西庭主岛,留在我身边……至少三个月。”他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也泄露了他内心的渴望与不安。
“这三个月,你可以监督我对露莎卡的后续处置,也可以亲眼看看,我是如何治理这片土地的。我要你真正地了解我,而不是凭借猜测和瞬间的印象来判断我的对错。”
“我们好久都没有在一起相处了,我总是很怀念那段时光。”易希的眼神变得更加热烈。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慕幸身上。
夏侯葵想阻止,却被慕幸用手拦下。
慕幸深吸一口气,易希的条件在她意料之中。她讨厌被胁迫,但此刻,这是唯一能接近真相、履行对露莎卡和夏侯葵承诺的途径。
三个月的时间,既是囚禁,也未尝不是一个了解宿主生前事迹的机会,狄刀那边知道的事情似乎不够多,而原主认识易希的时间明显更久。慕幸很想验证原主是不是真的自杀。
她迎上易希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坚定:“我答应你。露莎卡只见我一人,并留下三个月。”
易希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像是满意,又像是自嘲。“成交。”
夏侯葵把滚烫的贝壳交给了慕幸。
易希挥了挥手,示意士兵让开一条路。“跟我来。”
慕幸回头,给了夏侯葵一个“放心,交给我”的眼神,然后毅然跟上了易希的脚步,走向那个隐藏在岛屿深处、禁锢着异界之灵的“镜心池”。
她的内心充满沉重,但也燃起一丝决绝的火,她必须把握住这次机会,看清真相,为那个悲伤的灵魂,寻找到最终的出路,哪怕那出路,是永恒的寂静。
西庭主岛,地下收容中心“镜心池”。
空气冰冷,弥漫着盐、金属和草药混合的怪异气味。巨大的环形水缸占据了房间的大部分,坚韧的水晶壁后,水体幽暗。露莎卡悬浮在其中,像一抹被遗忘的月光。
她曾经珍珠色的长发如今枯槁地漂浮,银亮的鳞片大片脱落,露出底下苍白而近乎透明的皮肤。更多细小的符文导管附着在她身上,像恶毒的水蛭,汲取着她每一分超凡的力量,并将抑制性的能量反馈回去,让她连一声完整的哀歌都无法唱出。
她已经完全变成了一条人鱼,但比慕幸在任何电影电视剧里看到过的都更加美丽,梦幻,破碎。
当慕幸看清楚水缸中的景象时,呼吸几乎停滞。
“我……是来救你的。”慕幸的声音干涩,隔着水晶壁,轻得如同叹息。
露莎卡缓缓转过头。她的眼睛,那片曾经蕴藏着风暴与星辰的蓝,此刻只剩下无边的疲惫和浑浊。她将目光投向慕幸,嘴角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一个破碎的、近乎幻象的微笑。
就在这时,慕幸怀中的贝壳项链突然活了过来。它不再仅仅是发热,而是发出了一种高频的、无声的震颤,那震颤直接链接到慕幸的骨髓,链接到她的灵魂。
那不是求救的信号,而是一种持续的、无法忍受的痛苦共鸣。是露莎卡在用最后的力量,向她展示这具身体和灵魂所承受的酷刑。
她像个孩子,向亲人朋友哭诉自己遭受痛苦的孩子。
一幅幅画面直接撞入慕幸的脑海,被剥离力量时灵魂的撕裂感,被当作异物研究的屈辱,对远方海水的无尽渴望,以及……对终结的祈求。
“让我……走……”
这不是声音,是直接烙印在意识里的恳求。
慕幸踉跄一步,脸色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泪水与挣扎。“她……她在求我……”
慕幸紧紧攥着拳,指甲深陷进掌心。她害怕露莎卡,这个来自异界、力量莫测的存在,她的出现带来了一连串的混乱与恐惧。
但此刻,所有的恐惧都在这种纯粹的、无望的痛苦面前消散了,只剩下刺骨的怜悯和一种沉甸甸的责任。
“我救不了你,”慕幸的声音沙哑,“这个世界没有你的容身之地。强行带走,你只会死得更快……更破碎。”
她明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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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唯一方式,只剩下一种。
慕幸走到水缸边,将额头抵在冰冷的水晶上。她闭上眼,泪水滑落。“对不起……我送你回家。”
她取出那枚贝壳,将它贴在晶壁上。露莎卡也缓缓抬起手,隔着屏障,与她的手掌虚虚相对。那一刻,所有的痛苦共鸣奇异地平息了,只剩下一种深沉的、悲伤的宁静。
整个房间里只有一个小小的注射口,只有东西能进去,没有任何东西能出来。
水缸里呈现出各色奇异的色彩,有黑,有蓝,有紫,慕幸忽而明白可能没有东西能杀死她,或许只有自己。
慕幸深吸一口气,眼神从未如此坚定:“我现在可以开始吗?”
露莎卡摇了摇头,慕幸隔着水晶罩,听不到她的声音,她只能辨别对方的嘴型。
她好像在问夏侯葵的事情,神情异常害怕,甚至超过了自己。
“她很好!她很好——”慕幸不停的说着,她努力长大嘴巴,让嘴型更明显一些,“你不用担心她!。
对方焦急的眼神慢慢的温和了下来,最后的一点星光都熄灭了。
慕幸定睛,看到露莎卡轻轻颔首,是啊!谁能甘心呢?
通过一个微小的注射口,慕幸不忍直视,闭上了眼睛,她御起世间尘土,都一股脑的往里面去。渐渐的,里面的水越来越混浊,尘土越来越多,成为了沼泽。
无法逃出的沼泽,成了墓冢。
没有挣扎,没有惨叫。
露莎卡的身体,从接触尘土开始,散发出柔和的白光。她的形态开始变得模糊,像投入水中的水墨画,优雅地、安静地消散。
鳞片化作点点星屑,长发融成流动的月华。她最后深深地望了慕幸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怨恨,只有无尽的悲伤,以及……一丝终于到来的解脱。
几秒钟内,她巨大的形体被完全掩埋了。
结束了。
慕幸脱力地跪倒在地,无声地痛哭。
然而,就在这片死寂的悲伤中,异象发生了。
“嘭!”的一声巨响,整个水缸被细小的沙土撑爆了,玻璃渣散落一地。
露莎卡的尸体没有了,有七颗异常明亮、浑圆无比的珍珠缓缓凝聚成形。它们不像寻常珍珠,内部仿佛蕴藏着微缩的海洋与星云,流淌着温润而悲伤的光芒。
它们是露莎卡最后的眼泪,是她灵魂碎片凝结的“海洋之心”。
与此同时,慕幸感到心口一阵灼热。她扯开衣襟,看到一个淡淡的、由波浪与贝壳纹路交织成的银色印记,浮现在她的皮肤上,像是一个永恒的拥抱,一个温柔的诅咒。
嗡——
一股无形波动以水缸为中心,穿透了厚厚的岩层,传遍了无垠的大海。
慕幸总觉得自己能听到海浪的声音,她觉得露莎卡或许以另一种方式活在了这个世界。慕幸会觉得自己是不是想的太好了。
而在一个寂静的夜里,慕幸独自走到拾遗岛的海边。海浪轻柔地拍打着她的脚踝,她心口的印记散发着微弱的暖意。她知道,露莎卡没有离开。
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获得了她渴望已久的、永恒的自由。
38. 金丝雀01
另一边拾遗岛已经被易希所属的西庭收复。
“我们去哪?”夏侯葵问道,“慕幸还没回来呢?虽然易希大概率不会伤害她,可她终究是不情愿的。我们不能就这样不管她。”
狄刀摸了摸头,恍惚的往后方看了几眼,是该走了,在这呆三个月硬等也不合适,慕幸不会一个人来这里的。
岛民们不喜欢自己,易希的副官和自己一行人也不熟悉。
“张副官!送送我们吧?是时候该走了!”狄刀的声音略有彷徨。
“好!”副官的语气温和,和手下一起张罗起那艘轮船。
登船之际,狄刀又往后看了几眼。
与来时的情景完全不同,那时热情的竹芒,那些村民,此刻都不见了,有不少人在处理自己家里的伤心事。
狄刀起初是有些自责的,但阿姆的事情,还有后面出现的露莎卡,没有那件事是他能够决定的,更不是他造成的。
巨大的轮船在海上飘荡,可这样的船无独有偶。
正可谓冤家路窄,不偏不倚的碰到了南庭的船。两庭相见,岂有不打招呼的说法。
“还真是巧啊!怎么这就准备返程了?”那个当时命令开炮的男人,站在甲板上,语气和高傲度都少了三分。看来易希是略有威望的。
“禀报南庭长!拾遗岛的事宜还没处理完毕,我们此行是为了护送狄刀一行人出岛!下次有机会,我定当登门拜访。还望南庭长宽恕我礼数不周。”副官行事谦虚谨慎,这话让对方难挑出毛病。
“呵!”南庭长冷笑了一声。
“护送卖岛贼啊!易希庭长可当真好手段!”南庭长话语间充满了不屑,那确实,南庭长可以强硬武力镇压在这片土地上名声大盛!
“南庭长!下次见!定当登府赔罪!”副官向对方回了个礼,并没有理会他的说法。
狄刀站在船上,他的手握的紧紧的,指甲嵌入了肉里,很痛,但他感觉不到。
太难了!他不怪露莎卡!就算没有她,也不会有岛民领他的情,没有人站在他的位置,那个地方只有他自己!
他没有买岛求荣,他什么都没要,只要了返程的船票。甚至回去的那艘小船也是他自己花钱买的,他是想回去看看的!
他当然有怨言!不能说吗?为什么不能说呢?岛民觉得他是复仇!有没有可能他救了所有人!
他的牙齿轻轻颤栗,算了!实际上,他也恨他们的,她们逼死了阿珠!他为她报了仇!他没有家了,也没有怨恨了。
一种莫名的空虚感席卷了他的全身,那种滋味比起初满怀仇恨的他更可怖。他的眼睛里只能看到大海,到处都是水,什么都没有。
他拼命的寻找,想要找寻到一些目标,可他没家了,也没有爱人了。从小跟着自己的大徒弟也不知踪影。剩下的人或许离了自己会过的更好也许。
他的心凉了半截,用手摩挲起自己着具略有老化的身体。
漂泊了半生,似乎是什么都没留住。
“师父!我们到了西庭,就去找慕幸吧!”夏侯葵的一句话,将狄刀给拉了回来。
他的眼睛瞬间有了些许光亮,他看到了,看到西庭那片大陆了,他不在是在海里漫无目的的漂泊。
是他把慕幸从鬼门关拉过来的,起码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慕幸也是因为他,被易希软禁三个月。他得为那个丫头负责!他找到了一个目标,哪怕只有为期三个月的期限。
可赏金猎人不就是如此吗?一个任务干几个月,然后结束,再开始新的,如此周而复始,倒也有些乐趣。
“好!我们到了就立马启程!”
另一边的的屋内,比起狄刀之前的诡异混乱审美,这里就正常多了,是西方的古典风格,易希的整座府邸是西方洋楼的风格。
易希的行为举止儒雅随和,穿上白色西装的他确有几分姿色。
慕幸被强烈要求换上了粉色的蓬蓬裙,她之前很喜欢这种东西的,只会难过于自己没钱买不起,可此刻,真的穿上这种华丽的衣服,反而让她觉得浑身不舒服。
“好吃吗?喜欢的话,以后可以一直和我一起用餐的!”易希拿着手里的餐具,动作优雅。
他似乎有些摸不清,他嘴巴里近期一直挂着各种引诱的语句。
只是一顿早餐,却坐在一张能够容纳十几个人的桌子上,各种白瓷精美雅致。装点着各色食物。
小小的一份一份,慕幸只能夹到面前的菜,她不想站起来,她不想品味这些菜。
她没有说话,只是一味地往嘴里送东西。她怕露馅,她不知道易希喜欢原主的什么。原本这样的场景和生活应该是她梦想的,可此刻,她完全无法享受。
她明白易希绝对不是自己看过言情故事里为爱痴狂的“霸道总裁”,他有些残酷,绝不是一个可以交心托付的人。她不可能和对方说,自己根本不是慕幸,原来的慕幸已经死了。
她讨厌这莫名的馈赠,她只想服完这三个月的刑,离开这里,她有些不想去找夏侯葵,狄刀了。
她越想越害怕,异世界的怪物会聚集到一起,万一来个什么变态杀人狂,她不想所有人都因她而死!她没有把握未来遇见的会像将臣那样无所谓,像春来和露莎卡一样有软肋。
但三个月的时间明显来不及了,她最近一直在观察的机会离开,她想验证,那些怪物是不是只会刷新在自己身边。
她知道易希是工作狂,每天九点到下午七点都不在家,但她身边看守的就有三个侍女,她走不开,也有些不舍得她们受罚。
但什么责罚能比过那些从异世界突然出现的魔鬼呢?
“阿慕,是不好吃吗?你怎么不说话?”易希的眼神里全是落寞,他虽然年岁不大,其实很沉稳的,这算是他为数不多的情绪波动。
那眼神很让人心碎,是啊,慕幸时事会想,要是自己的爱人突然不爱自己了,自己会多心碎。虽然自己在现实里,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爱人。
“没有,我很喜欢。是最近经历的事情太多了,我有些吃不消。”慕幸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既然所有人都没发现她有问题,那说明原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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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事风格和自己是有些相似的。
“阿慕!没事的!事情都过去了!你最近和之前有很多不一样,不管你怎样,我都会喜欢!”易希就像一只小狗,被主人看一眼,就开心的一直摇尾巴。
“嗯!”慕幸点了点头。也是,就算不一样,谁会相信有穿越这么离谱的事情发生呢。
“我去工作了!庭院里的花开了,你可以好好去看看。”易希说着,他忽而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合适,顿了顿,“你要是想出门,这周末我一定陪你的。好好休息。”
那堵门被重重地关上了。慕幸笑了,有什么不开心的呢?自己最想要的摆烂生活出现了,哪有不享受一下的道理。
所有的窗户都很高,房子的一层有快四米高,她够不到,并且那些窗户只能打开一直手的宽度,她观察着。
这座房子挺漂亮的,谁会不喜欢呢,很美,她摩挲着每一寸砖,有些年件了,据说这是之前王正德住的地方,易希整修了一下。
毫无破绽。
院子里,各色的花开得正旺,四周的藩篱爬满了藤蔓,很高,很尖锐,慕幸能一下想出自己要是从这里出去,会落的什么下场。
她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手镯,易希连夜为她打造的,那种特殊的材质,她不记得叫什么名字了,但是她无法发动超能力。
她不光要离开,还要破除这个破手镯,事情可真是一件比一件多。
除了出来透透气,慕幸这几天最喜欢到易希藏书的地方看看,那里或许会有她意料之外的妙招。
她很感谢夏侯葵教了她些识字的方法,她半识半猜,能明白些意思。
“我回来了”,易希的声音很激动。他从背后抱住了她。
“你想去哪里玩?”易希坐在地上,靠在慕幸的身旁。
“都行。”慕幸正看的专注,“我听你的。”
“好!”易希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跟我回来这些天和之前的阿慕越来越像了。是不是和我在一起不如和狄刀他们在一起开心。”
“啊?”慕幸愣住了,她合上了书,“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易希迅速转换了心情,“我好久没回家了,你想和我一起回去看看吗?”
回家?慕幸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原来易希还有家,慕幸以为他没家,才会对自己这么迷恋。
“看望你的父母吗?”慕幸挤出笑脸,“我之前去过吗?不大记得了。”
“对,看望父母,好久没回去了,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易希的表情有些微妙,“阿慕,我们就是在我离开家之后才认识的,你没去过,我父母一定会喜欢你的。”
“不是,就是带你们认识一下,你不用有任何负担,我会带副官一块去,就当是去朋友家里做客。你想穿什么都按你的心意。”
“就这周结束,我这几天要加班,你好好收拾一下行李,我们会去一周。”易希的状态越来越像是对待一个爱人。
“能不去吗?”慕幸这几天第一次反抗易希的决定,“我觉得我不适合和你一起回去。”
39. 金丝雀02
“为什么?”易希抚摸着慕幸头发的手微微收紧,指尖陷入发丝,“你从前……不是最听话的吗?”
慕幸向后挪了挪身子,拉开一丝距离。她的眼神里写满了疏离与困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易希,”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却坚定地望向他,“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我们当初的约定里,似乎并没有‘事事都必须听从你’这一条。”
“三个月期限一到,我们就各走各的路。”她合上膝头摊开的书册,起身准备离开房间,“今晚我不太想吃东西了。”
夕阳的余晖斜照进来,在她肩上镀了一层暖金色的光晕。一只手忽然从阴影中伸出,牢牢抓住了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拽回那片昏暗里。
“不行……阿慕。”易希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执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现在总是拒绝我?你明明那么善良,那么温柔……就不能多在意我一点吗?你答应过要做我的新娘,你是我的未婚妻啊!”
慕幸侧过身来,肩上的手仍未松开。她望进他翻涌的眼眸,轻声问:“那我问你——当初我为什么要跟着狄刀离开,而不是一直留在你身边?我们相识的时间,明明更久,不是吗?”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猝然刺入易希一直回避的痛处。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半晌才艰涩地开口:“那时……是我太忙,疏忽了你,才会让你离开。这剩下的三个月……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机会当然可以给。”慕幸的语气稍缓,却依旧清晰,“但我不愿做的事,请你别强求。可以吗?”她抬起头,目光里已寻不见最初那份悸动,只剩一片冷静的澄明。
“……好。”易希终于松开了手,声音有些哑,“那今晚……至少一起用晚饭,行吗?”
慕幸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港口边一间不起眼的酒馆里,狄刀一行人正围坐一桌,吃着上岸后的第一顿热饭。
“师父,”夏侯葵放下竹筷,神情严肃,“我们明日就直接去西庭长府要人,还是等到三个月期满再去接慕幸?既然易希违约在先,将露莎卡暗中送走,我们也没必要死守那个约定。”
狄刀闻言,扯了扯嘴角:“哟,难得听你叫一声师父。”他抹了把脸,眼中重新聚起锐利的光,“拾遗岛的事我还没找他算账,他倒敢要走我的人。这笔债,当然得讨回来。”
“对!我也觉得该讨!”武昂在一旁用力点头,不忘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菜。
“不急。”狄刀压低了声音,身体前倾,“先歇一晚,摸摸西庭长府的底细。软的要不到,咱们就来硬的。”他脸上久违地焕发出一种久违的生气,那是独属于这个老赏金猎人的锋芒。
“都凑过来,”他招手,一桌人立刻心领神会地聚拢,脑袋几乎碰在一起,在这喧闹嘈杂的小酒馆角落里,仿佛一群正在密谋的危险之徒。
狄康静静听完,点了点头:“可行。那便按计划,后天行动。”
几日后的清晨,狄刀独自出现在西庭长府紧闭的大门前。昨夜寒气重,青铜门把手上凝着厚厚一层露水,冰凉湿漉,沾湿了他叩门的手指。
一位年长的女仆拉开侧门,面带倦色:“先生何事?这般早……”
“我找庭长。”狄刀嗓音洪亮,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讨回我在荒镇那处旧宅。烦请通报一声。”
“实在不巧,庭长有要事,已出门了。”女仆躬身,便要合门,“先生不如改日再来。”
“我虽没什么大本事,消息倒还灵通。”狄刀侧身抵住门板,目光锐利,“西庭长……此刻应当还未启程吧?”
这几日他暗中留意,确有几拨衣着奇特、形色匆忙之人出入易希府邸。他本欲再多观察几日,心头却总萦绕着不祥的预感,仿佛有什么事情正在暗处发酵。他等不了了——必须在变故发生前,将慕幸带离此地。他不敢断言自己能比易希更能护她周全,但至少,他能还她自由,让她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我只说几句话,绝不耽搁。”狄刀语气缓和,脚下却已迈进门槛,“我那破屋子不值几个钱,念在旧识一场,还请行个方便。我不想让你为难。”话虽客气,人已踏入庭院。
他抬眼,正撞见提着行李箱快步走出的易希。
“易庭长,这么早急着去哪儿?”狄刀站定,随意寒暄,“好久不见。”
“家父急病,我必须立刻赶回。”易希面色确实不佳,眼下泛青,透着一股猝不及防的焦灼,“你若有事,还请容后再说。”
“我送送你吧。”慕幸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她提着一个小包裹走出,看见狄刀,明显一愣,手里的行李“啪”地掉在地上。“师父?你怎么来了?”
“来要荒镇的宅子。”狄刀抬手搔了搔后脑勺,动作有些生硬。
慕幸认识他这些时日,深知这是他心下不自在、试图遮掩时的习惯动作。他独自前来,本就蹊跷;此刻这般说辞……慕幸并非自作多情,她几乎可以肯定——他大抵是来带自己走的。
“既然易庭长有急事,那我先送您。”狄刀反应极快,一步上前,自然而然地从慕幸脚边拎起那件掉落的行李,“晨露寒重,你穿得单薄,就别出去了。”他的话是对慕幸说的,目光却已转向易希。
易希闻此言,脚步蓦地一顿,倏然回身。他的视线在慕幸与狄刀之间迅速掠过,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显然也瞬间明白了狄刀此行的真正意图。
“拾遗岛的事,你那宅子,还有该给你的赏赐,一样都不会少。”易希的目光转回慕幸身上,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阿慕,我只问你最后一遍,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慕幸的指尖微微一颤。
她看着易希眼中那片不容错认的期待,又仿佛看见狄刀身后那些可能因她而起的、尚未降临的灾厄。
一个清晰的认知如寒冰般漫过心头:她是个不祥之人。她走到哪里,异常便跟随到哪里;她在谁身边,谁就可能被拖入未知的危险。
与其留在这里牵连狄刀一行人,不如暂时跟随易希,至少,先把自己从他们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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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的地方带离。
“你等等我!我马上收拾一下,我们一起走!”慕幸答得很快,仿佛生怕自己犹豫。说话时,她始终不敢看向狄刀。如果她的猜测是对的,那么自己的决定,无疑已将狄刀置于危险的境地,而她的猜测,大概率是对的。
她原本绝不想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经历什么“魔物降临”,可眼下已别无选择。她暗自盘算:易希家中突逢变故,必定人来人往、事务繁杂,总不会像西庭长府这样戒备森严、仆从如云。到时候,脱身的机会总该多一些。
“不必收拾了。”易希说着,从身后仆从手中接过一件厚实的披风,轻轻搭在慕幸肩上。他借着这个动作微微倾身,极低的声音如羽絮般飘入她耳中:“我真没想到……这次你会选我。”
他伸出手,将慕幸的头轻轻拢向自己肩头,动作温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我很高兴。”那声叹息般的低语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满足
“慕幸!你——”狄刀在后方抬高声音,语气里混杂着错愕与焦灼,“你没必要这样!”
“师父,你回去吧!”慕幸微微侧过头,余光瞥见狄刀鬓边刺眼的灰白,“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若是没有露莎卡,拾遗岛的结局会不会不同?这个念头从慕幸大脑里一闪而过,留下细微的刺痛。
她不再迟疑,主动牵起易希的手,登上候在门外的马车。车厢闭合,她立刻闭上双眼,假作小憩——此时此刻,她与易希之间,确实无话可说。
车轮转动,路途颠簸。慕幸却在摇摇晃晃中忽然分神注意到这个世界的矛盾之处:既有远航的巨轮,却不见蒸汽驱动的车辆;存在精密的“铜翎”,交通却仍依赖最原始的畜力。这种科技水平的混乱叠层,让她感到一种荒谬的抽离感。
一路摇摇晃晃,她始终未曾真正入睡。倘若这一切纷争都与她无关,她想,或许留在这里苟活,也不是不能考虑。
车厢狭窄,两人的身体随着颠簸不时轻碰。慕幸没有睁眼,却能清晰地感知到易希的状态——他整个人沉浸在一种柔软而雀跃的喜悦里,连心跳的频率,透过紧挨的衣衫传来,都比平日快上许多。
而她心中,只有一片沉重的、为自己和身边人命运的忧虑。
马车在暮色中驶入一座森严却弥漫着草药与陈旧纸张气味的庞大庄园。易希的“父亲病重”并非虚言,仆从面色凝重,廊下飘着汤药苦涩的味道。
慕幸被安置在庄园二楼一间朝南的客房里。房间华丽却冰冷,厚重的织锦窗帘垂下,家具棱角分明,一切井然有序得没有一丝人气。她坐在床沿,心神不宁,她盘算着,时间似乎差不多了。
指尖忽然传来细微的、持续不断的震动感。
她低头,发现一直贴身存放、用细绳系在颈间的那个贝壳,露莎卡告别时赠予的贝壳,正在她掌心下方,隔着衣料,传来清晰而规律的轻颤。它不像警示那般急促,更像是一种深沉的、共鸣般的脉动,仿佛遥远的海洋之心,正与这座森严庄园地底的某种东西,发生着隐秘的呼应。
40. 金丝雀03
没等慕幸细想,房门被轻叩两下后推开。易希换了身居家的便服,神色比初到时缓和些许,手中端着一盏温热的甜汤。“舟车劳顿,喝点这个,安神。”
他的目光落在她无意识握住胸口的手上,微微一顿,随即自然地走进来,将汤盏放在小几上。“这里就是我的家。父亲喜欢安静,所以庄园大了些,人也少了些。你安心住下,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慕幸放下手,贝壳的震动似乎弱了下去,但那种被无形之物窥视的感觉并未消散。“令尊的病……还好吗?”
易希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目光投向窗外暮色中的庭院,那里有几株精心修剪却毫无生气的观赏植物。
“老毛病了,心悸,咯血,夜间多噩梦。”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倦,“医生查不出具体缘由,只说是心神耗损过度。应该问题不大。”易希最后这句话有些自欺欺人了,要是没什么事,父亲不会喊自己回来的。
“那你母亲还好吗?会不会太操劳。”按理说儿子许久未回府,父亲生病,母亲应当会去迎接,但易希回来,却是管家接待,而回来时,易希明明说的是看望父母。
“我母亲在后院,父亲不想他的事情让母亲忧心。”他忽然转头看向慕幸,眼神里有一种复杂的追忆。
“阿慕,你知道吗?看到你现在这样,偶尔露出警惕和疏离的样子,我总会想起你刚失去家人,来到我身边时的模样。那么安静,那么乖顺,眼里却藏着惊惶。和我的母亲……很像。”
话题的陡然转向让慕幸心头一紧。她没有原主的记忆,只能沉默以对。
易希似乎并不需要她的回应,自顾自说了下去,声音像蒙上了一层旧日的尘埃。
“我的母亲,是这方圆百里最温柔美丽的女子。父亲爱她如珍宝,为她建了这座庄园最好的温室花房,搜罗天下奇珍,只为博她一笑。她从未踏出过庄园大门,因为父亲说,外面的世界太脏太乱,会玷污她的纯粹。她只需要永远美丽,永远安宁地待在他视线所及之处,做他独一无二的金丝雀。”
他的描述让慕幸心底升起一股寒意。这不是爱,这是华美的囚笼。
“母亲她……总是微笑着,对父亲的话从不违逆。”易希的语调有些飘忽,“她教我,女子最美的品德是顺从与安宁,让丈夫安心。所以,当我遇见你——慕家那个被呵护得如同‘小瓷器’般的姑娘,我就知道,你该回到这样的轨迹上。安全,被珍藏,远离风雨和……不必要的冒险。”他的目光灼灼,落在她身上,却仿佛在凝视一个理应完美的旧影。
慕幸明白了。易希执着的是那个符合他母亲模板的、脆弱需保护的“金丝雀”。原主或许契合,而自己的穿越,绝对会彻底撕碎了这个幻影。
“所以,”慕幸声音干涩,小心选择着符合“慕幸”可能认知的措辞,“当我不再只待在你认为安全的地方,当我想知道家人被害的真相,甚至跟着狄刀去查案,在你眼里,就是坏了,走偏了,对吗?就像……如果你母亲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在你父亲眼里,也是坏了一样?”
易希眉头蹙紧,不喜这个类比。“狄刀只会带给你危险!他甚至没能护住你,让你跟着我走,还差点受到伤害。”他骤然住口,眼底掠过一丝懊恼。
房间陷入死寂。易希的沉默和那个突兀的停顿,反而让真相更加扑朔迷离。
原主,那个真正的“小瓷器”,在狄刀身边究竟遭遇了什么?是查案过程中难以承受的恐惧和压力,还是别的什么创伤,导致她最终选择逃离,甚至可能精神崩溃,才让“自己”这个异世之魂有机可乘?
“我累了!”慕幸主动结束了对话,她不想争这些是非曲直,“要休息了。”
慕幸刚躺在床上不久,庄园西侧外墙外的密林中,一道白色身影正悄无声息地穿梭。
那是静儿。或者说,是勉强维持着表面平静的静儿。春来的怨魂在她体内蛰伏,并未完全沉睡,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时刻涌动着刺骨的寒意。
狄刀一行人确实并未远离。他们暗中尾随马车,确认易希家族庄园的位置后,便在附近山林中隐蔽下来,等待接应慕幸或探查时机的出现。静儿被安排在离庄园最近的一个观察点,因为她体质特殊,对“异常”的感知最为敏锐。
起初,一切正常。庄园寂静,只有巡逻护卫的脚步声规律响起。
然而,当夜色渐深,某种变化开始滋生。
静儿最先感到不适。并非外来的袭击,而是一种从庄园内部渗透出来的、绵绵不绝的悲怨之气。
那气息并不狂暴,却无比粘稠,像陈年的血渍,像泪水浸透的锦缎,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美与哀伤。它丝丝缕缕地飘散出来,与月光下的夜雾混合,笼罩着整座庄园。
“唔……”静儿捂住心口,身体内部,春来的意识开始剧烈翻腾。那不是攻击性的躁动,而是一种……共鸣。一种源自同样被束缚、被压抑、被损害的女性灵魂之间的,悲惨的共鸣。
春来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涌上静儿的心头,春来那股冰冷尖锐的怨念,此刻奇异地与庄园内那股哀婉缠绵的悲怨产生了呼应。
仿佛两个被关在不同囚笼里的灵魂,隔着高墙,听到了彼此压抑的哭泣。
“那里有人在痛苦。”一个模糊的意念,混杂着春来的怨毒和静儿残存的惊惶,在静儿脑海中响起。春来的意识开始占据上风,驱使着静儿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朝着那股悲怨之气的源头,庄园内部靠近。
“不能惊动对方。”静儿残存的意志微弱地抵抗,但收效甚微。
春来的执念被彻底点燃了。她不仅仅是被吸引,她更感到一种愤怒。一种对制造了庄园内那种漫长而精致痛苦的“囚禁者”的愤怒,与她自身对“负心者”的愤怒如出一辙。她要看看,是哪一位“姐妹”,被困在了怎样的金丝笼里!
她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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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要去“声援”,或许是要去汲取那同源的怨力,又或许,仅仅是因为那痛苦的气息,让她回想起自己的痛,从而无法遏制地想要靠近、想要撕开那华丽的表象!
于是,她越过了庄园外墙的警戒线。春来的力量让静儿的行动飘忽如鬼魅,避开了普通护卫的视线。她循着那悲怨之气最浓烈的方向——易希父亲所在的主楼侧翼——而去。
越靠近,那股气息就越浓,浓到让春来周身的怨气也不由自主地外溢、激荡。
就是这里!
同类的气息让春来兴奋。她不再掩饰,或者说,她无法再完美控制这具身体因强烈共鸣而产生的力量波动。
一声充满怨毒与冰冷质感的尖啸,不由自主地从“静儿”喉中溢出。
那声音很大,庄园里的人都听到了。但没人明白缘由。
紧接着,庄园内易父因心魔加剧而发出的痛苦嚎叫响起,内外怨念在这一刻形成了诡异的“合唱”,彻底打破了夜的平静。
夜色被那声凄厉尖啸撕裂。当慕幸紧随易希赶到主楼侧翼时,混乱已如毒藤般蔓延开来。
一名头发花白的医生正从易父房中仓惶退出,手中银针乱颤,面无人色。他看见易希,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声音却止不住地发飘。
“庭、庭长!老爷方才骤闻异响,急火攻心,旧疾如山崩般发作!痰涌气厥,目赤如血,怕是……怕是心魔深重,已侵及肺腑根本!”每说一个字,他的脸色就灰败一分,那不仅是医者对病情的无力,更是对某种非药石可医之“症”的恐惧。
几乎在医生话音落落的刹那,前方通往西侧别院的雕花月洞门处,传来护卫的闷哼与木栏断裂的脆响!
是静儿,或者说,是被春来的滔天怨念彻底主宰的躯壳。她周身弥漫着如有实质的冰寒与恨意,那双只剩下眼白的眸子,死死锁定了月洞门后那条幽深小径的尽头。
那里,是独立于主宅之外的“沁芳阁”,是易希母亲,那个被丈夫以“爱”为名,囚禁了半生的女子,至今仍然存身的活牢笼。
“让我进去……让我见见她……”静儿口中发出春来嘶哑与幽怨交织的叠音,那声音直钻骨髓,“我听见了……她在里面哭……哭了几十年……和我一样……谁也听不见……谁也不在意……”
她不是在攻击护卫,而是在用一种近乎蛮横的悲切,试图冲破一切阻碍,去“面见”那个她感知中同病相怜的囚徒。
春来的怨魂,在这座弥漫着畸形掌控与无声痛苦的庄园里,找到了最强烈的共鸣点,那是一个正在呼吸、正在承受的、活生生的悲剧。
“拦住她!不许任何人惊扰母亲清静!”易希的厉喝骤然响起,但其中除了惯有的命令,更掺入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怒与某种深藏的不安。
母亲所在的“沁芳阁”,是他内心秩序中不容触碰的“圣域”,也是他将“保护”与“囚禁”画上等号的信念基石。
41. 金丝雀04
“易庭长!还望您赶紧去看看老爷!他这会整个人难受得很。”那大夫用衣袖擦着额头的汗。
”静儿!你不要再胡闹了!我自要来接我母亲去看望父亲。狄刀,他们还是跟来了!”易希愣了愣,转身看向慕幸,“阿慕!看来他们还是没理解你的意思。”他想伸手摸她的头。
慕幸轻轻点了点头,便转向了另一边。“静儿!”慕幸冲上去抱住了她。“不是,春来,我们先查清楚来龙去脉,再说这些。不要太冲动。”
易希扭头看向父亲危在旦夕的房间,又看向怨灵缠身、扑向母亲住所的“静儿”,最后目光落在试图居中调停、身上发光的慕幸身上。三种景象,如同三把冰冷的凿子,同时敲打在他世界观最核心的裂缝上。
保护?囚禁?安宁?痛苦?他所坚信的一切,仿佛要坍塌了。
就在这时——
“吱呀。”
那扇紧闭了不知多少年的雕花木门,竟从里面被缓缓拉开了一条缝。
所有声音都停了。连“静儿”体内翻腾的春来怨念都为之一滞。
门缝里,露出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岁月在她眼角刻下了细纹,但那份被时光凝固的美,依旧惊心动魄。易希的母亲,那个只存在于他完美记忆中的女人,此刻正扶着门框,静静地看着外面的一片狼藉。
她的目光扫过混乱的庭院,扫过脸色剧变的易希,最后落在那位满头大汗的大夫身上。
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却又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他……还没死吗?”
这句话没有任何情绪,没有担忧,没有怨恨,甚至没有好奇。就像在问“今天下雨了吗”一样平淡。
“母亲……”易希的声音哑然,几乎听不到声音。
慕幸也愣住了。她看着那个倚门而立的女子,忽然明白了,这根本不是金丝雀,这是一株被精心修剪、早已从内部开始枯萎的名贵兰花。
静儿体内的春来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呜咽,仿佛终于找到了最真实的共鸣。但这次,她没有再往前冲,只是死死盯着那个女人,仿佛要从她身上看见自己未来的、永恒的倒影。
大夫吓得腿软:“夫人……老爷、老爷他……”
“我去看看他。”易母轻轻地说,自己推开了门。她穿着一身素净的旧式衣裙,脚步有些虚浮,却异常平稳地朝易父的房间走去。没有人敢拦她,连易希都僵在原地。
易母的脚步很轻,却像踏在每个人的心弦上。她推开易父房门时,那股浓重的药味混合着陈腐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里,易父躺在床上,面色惨白,胸口微弱起伏。几名大夫和亲信仆从围在床前,看见易母进来,都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低下头。
易母走到床前,静静地看了片刻。
“老爷,”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却又清晰得让房里每个人都听得见,“我来看你了。”
床上的易父眼皮剧烈颤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痰音。他勉强睁开浑浊的眼睛,看向站在床边的妻子。不是喜悦,而是某种被触怒的激动。
“你……你来……做什么……”他艰难地吐出字句,每一个字都带着痰液的粘腻声,“出去……回……你的院子去……”
他不想见她。
易母却仿佛没听见,只是微微俯身,用手中素净的帕子,轻轻拭去易父额角的冷汗。动作温柔,却带着一种例行公事的疏离。
“你病了,我该来看看。”她的语气平静无波。
“不用你假好心!“我……我知道……你恨我……你巴不得我死……”
这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房间里。几个仆从吓得头垂得更低。
易母擦拭的动作停住了。她直起身,看着绝望的丈夫,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恨?”她轻声重复,像是在品味这个字眼,“老爷说笑了。我怎么会恨你呢?”
她将染血的帕子慢慢折好,收进袖中。
“你给了我安身之所,锦衣玉食,让我做了人人羡慕的易夫人。”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也越来越冷,“还把希儿教得这样好,我该感激你才对。”
“你……你……”易父指着她,手指颤抖,却说不出完整的话,只有粗重的喘息。
“老爷累了,好生歇着吧。”易母微微颔首,转身,不再看床上那个男人,步履平稳地走出了房间。
自始至终,她没有流一滴泪,没有说一句重话,甚至保持着完美的仪态。
易父在她离开后,猛地喷出一口黑血,彻底陷入了昏迷,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大夫们慌乱施救,却都面色凝重地摇头。
门口,易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看着母亲挺直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又看向房中濒死的父亲,脸上血色褪尽。他心中那座名为家庭的象牙塔,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而慕幸,趁着这极致的混乱与易希心神失守的空档,像一尾鱼,滑入了庭院深深的阴影之中,打探离开的路线。
这两日,慕幸的心却越跳越快。她计算着日子,距离露莎卡在拾遗岛出现,马上就满一个月了。
就剩三四天,魔物要来了。
不管这里有多少爱恨情仇、多少未解的谜团,她绝不能留在这个庄园。她身上的异常特质,就像黑暗中最亮的灯塔。留下来,只会害死更多人。
易希的变化最为明显。他不再像之前那样试图与慕幸交谈,甚至很少出现在人前。偶尔在回廊尽头瞥见他的身影,总是背对着光,一动不动地站着,望向母亲“沁芳阁”的方向,一站就是许久。慕幸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那背影僵硬得如同一尊正在风化的石像。
只有一次,在黄昏时分,慕幸穿过花园的小径时,与他迎面撞见。易希的脚步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脸上。那眼神很深,不再有之前的灼热或掌控欲,而是像两口枯井,里面翻涌着慕幸完全看不懂的暗流,有挣扎,有审视,有某种近乎绝望的意味。
慕幸心头一凛,迅速低下头,加快脚步错身而过。她能感觉到那目光一直黏在她的背上,直到她拐过拱门才消失。
就是那个眼神,让慕幸下定了决心。不能再等了。这里的一切都在滑向不可知的深渊。她深切预感,如果会有魔物的话,这次遇到的一定是最凶恶的。
第二日深夜,万籁俱寂。易府被一层阴霾笼罩,连守夜的灯笼光都显得昏黄无力。慕幸和衣躺在客房的床上,睁着眼,在黑暗中默默计算着时辰。
子时刚过,她悄无声息地起身。没有点灯,仅凭窗外透进的微光,将早就打点好的一个小布包袱系在腰间。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物,一点散碎银钱,和那枚属于露莎卡的贝壳。
她推开房门,身影融入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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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阴影。前日里刻意记下的路线在脑中清晰浮现,避开主院和护卫频繁巡逻的西侧,从客房后的小花园穿过去,那里有一段靠近后厨的矮墙,墙外是一条僻静的窄巷。这几日她无意中听仆役闲聊,知道那里因靠近油烟污物,夜间少有守卫。
她脚步轻得像猫,呼吸压得极低。心跳在胸腔里狂擂,手心却一片冰凉。路过易父院落时,里面依旧亮着灯,隐约传来压抑的人声和啜泣,混杂着更浓的药味与一种难以言喻的陈腐气息。慕幸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穿过了那片令人窒息的区域。
后花园里草木幽深,夜露打湿了她的裙摆。她贴着假山石的阴影移动,终于看到了那段矮墙。墙根下堆着几个破旧的瓦瓮,正好可以垫脚。她深吸一口气,将包袱塞紧,手脚并用地攀了上去。
骑在墙头的那一刻,夜风扑面而来,带着县城夜市散去后残留的烟火气和远处河流的湿润气息。她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那座轮廓森严的易府宅院,心脏重重一跳,随即毫不犹豫地翻了下去,落在巷子的石板上。
没有惊动任何人。
她像一滴水汇入夜色,迅速没入小巷深处。没有去找夏侯葵,也没有联络潜伏在城中的狄刀一行人。孤独,是她此刻唯一能给予他们的保护。
街道空旷,只有打更人的梆子声在回荡。慕幸拉紧了身上不起眼的深色外衫,低着头,朝着与易府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直到那座庞大宅邸的阴影彻底被街巷的拐角吞没。
她的逃离,无声无息,如同秋叶飘落水面,没有激起半分涟漪。
然而,就在她身影消失在巷口不久,易父院落里那盏摇曳了数日的灯火,倏地,熄灭了。
就在她离开易府不到一个时辰,消息传来,易老庄主,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慕幸在县城边缘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住下,听到丧报时,她紧握的拳头才微微松开,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她成功了,她离开了那个即将成为是非之地的漩涡中心。整个县城,只有易府挂起了白幡,办起了丧事。街道依旧熙攘,生活照常运转,仿佛那深宅大院里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又一场寻常的富贵生死。
她刻意避开易府可能活动的区域,在第三天午后,走进了城南一间生意清淡的老茶铺,想听听风声,也让自己混乱的思绪沉淀一下。
茶水刚端上来,邻桌几个汉子压低的交谈声,却像惊雷一样炸响在她耳边。
“……听说了吗?易府那事,邪门了!”
“不就是老庄主没了么,这年纪,也算喜丧吧?”
“喜丧?屁!我有个表亲在易府后厨帮工,昨夜里亲眼看见的——那棺材板,自己动啊!后来里面……里面直接坐起来了!”
“诈、诈尸?!”
“何止!说是眼睛睁着,直勾勾的,还会动!现在易府里面乱成一团,消息死死捂着,但哪有不透风的墙?”
慕幸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落在桌上,温热的茶水溅了一手,她却浑然不觉。
诈尸?活过来了?
一股比之前更冰冷、更诡异的寒意,顺着她的脊椎缓缓爬升。
县城依旧平静,只有易府在办丧事。
慕幸缓缓攥紧了胸前那枚微微发烫的贝壳,面色苍白如纸。她不知道,自己的离开,究竟是躲过了一劫,还是……让这座小城陷入了更大的劫难!
42. 金丝雀05
易父咽气那刻,灵堂的烛火无风自动,齐齐黯了一瞬。
守在病榻前的易希猛地抬头,一种不属于他自己的感知,正顺着血脉联系强行灌入。
窗边,易母手中捻着的佛珠“啪”地断了线,檀木珠子滚落一地。她捂着心口踉跄后退,干涸多年的眼眶刺痛难忍,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正从那个方向刺来。
不是悲伤。是更冷、更重的东西,沿着数十年的情感羁绊,爬了过来。
最先显出征兆的,是守夜的仆从。
他跪在灵堂外侧,本在偷偷打盹,却突然咯咯笑起来,对着空无一人的廊柱方向喃喃:“老爷……老爷您别怪我……那对玉扳指不是我拿的,是赵管事他……”
笑声渐响,变成了嚎哭,又转为癫狂的大喊:“假的!都是假的!这府里哪有什么真心!”
家丁们慌忙去拉,却发现阿福力大无穷,双目赤红,嘴角咧到耳根,涎水混着白沫滴落。最后是易希亲手一记掌刀劈晕了他。
可这只是开始。
第三天入夜,负责洒扫庭院的哑女小翠,被人发现时正趴在水井边。她没有投井,只是用指甲一遍遍抠着井沿青石上的苔藓,指尖血肉模糊,脸上却挂着奇异的、近乎幸福的微笑。
她从不识字,可身旁的泥地上,却用血歪歪扭扭画着几个字:“干净了……终于干净了……”
府里的动物也开始反常。看门多年的黄狗“阿忠”一夜暴瘦,肋骨根根分明,却对任何靠近的人呲出从未有过的凶牙,喉咙里滚着野兽般的低吼。
笼中那只易父生前最爱的画眉,在第四日清晨被发现时,已将自己撞得头骨碎裂,鲜血将羽毛粘结成块。
第三天深夜,一个曾对易母有过微词、被易父处罚过的老仆,突然狂笑着冲进祠堂,用头疯狂撞击供奉的牌位,高喊“都是假的!都是债!”,直到颅裂而死。他死时脸上是扭曲的狂喜。
紧接着,一名暗恋易希多年的侍女,在目睹易希为慕幸留下的旧物失神后,于自己房中用发簪划烂了脸庞,喃喃自语“我不配,我不美了……”鲜血浸透了绣着鸳鸯的手帕。
而灵堂中央,易父的尸身静静躺着,甚至开始浮现正常的尸斑。
但整座易府,正在被某种无形之物浸透。
易希敏锐地察觉到了变化。空气里的药味、焚香味之下,开始掺杂一种难以言喻的腥甜,像腐败的花蜜。
仆役们走路时眼神发直,彼此擦肩而过却视而不见,偶尔有人会突然顿住,盯着虚空某处,露出痴迷或惊恐的神情。
“青峰,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易希问了一个外来的人。
“庭长,这……”随行的副官脸色发白,“像是……人心里的东西,被勾出来了。”
人心里的东西。
易希独自站在书房窗前。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焦躁席卷而来。慕幸离去的背影、父亲临终前浑浊的眼神、母亲那声“他还没死吗”……无数画面碎片般翻涌。
就在他心神最松懈的刹那——
一个声音,平滑、冰冷,毫无起伏,直接在他意识深处响起:
【痛苦。如此丰沛。】
易希浑身肌肉骤然绷紧,手已按上剑柄,目光锐利扫视房间每个角落。
【不必寻找。】那声音像是能洞悉他的念头,【我已在你之中。在这座宅子的每一缕怨恨、每一丝恐惧、每一次自欺欺人的爱里。】
“什么东西?滚出来!”易希低喝,额角青筋跳动。
【你构建的秩序,你背负的责任,你对失去的恐惧……都是上佳的养料。】声音里似乎透出极淡的、非人的玩味,【继续挣扎吧。越用力,果实就越甜美。】
话音落下,易希猛地感到,自己像是被剥光了扔在旷野,四面八方有无数道视线同时钉在他身上。那些视线来自阴影,来自烛火,来自墙壁的纹理,甚至来自对慕幸此刻安危的强烈焦虑。
它不说身份,不谈目的。
它只是在看,在等,在品尝。
同一时间,县城另一头,老茶铺。
慕幸手中的粗陶茶杯“哐当”一声砸在桌上,温热的茶水溅了一手。
邻桌脚夫们还在低声议论着易府“诈尸”的怪谈,绘声绘色,仿佛亲眼所见。
可慕幸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她胸前的贝壳,正隔着衣料传来一阵强过一阵的灼热,并且开始有规律地振动。
这不是信物的感应。
这是警报。
露莎卡给她的,或许从来就不只是召唤人鱼的媒介,而是对某种深层“异常痛苦”的共鸣器。
更让她脊背发寒的,是自己身处的环境。离开易府才两日,她租住的这处僻静小院周围,也开始不对劲了。
隔壁那对卖豆腐的敦厚夫妻,昨夜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激烈争吵,厮打声、哭嚎声持续到半夜,今早两人都鼻青脸肿,却对邻居的询问报以诡异的、同步的沉默。
巷口的流浪狗不再摇尾乞食,而是成日对着她院墙的方向低吠,眼睛在夜里泛着绿光。
就连她自己,这两夜也开始频繁被噩梦侵扰。死去的白花,林娘都在她的梦里面目可憎,易希把她囚禁起来,她结婚生子了。露莎卡和将臣来找她索命。
这些感受真实得可怕,仿佛她亲身经历。
逃不掉的。
她的异常体质,就像一个放大器。那个盘踞在易府的“东西”,其影响范围正在扩大,而她的存在,可能正无意识地将这种影响导向她所在之处。
她走得越远,污染的范围可能越广。
不能逃了。
至少,得回去看看。看看自己究竟吸引来了什么,看看能否做点什么。
哪怕只是切断自己和那东西之间的联系。
暮色四合时,慕幸回到了易府所在的街巷。
她没有靠近正门,而是绕到庭院一处早已废弃的塔楼。这里地势稍高,荒草丛生,勉强能窥见府内部分院落。
只一眼,她浑身的血液就冷了下去。
易府被笼罩在一层肉眼几乎无法察觉、却在感知上让人痛苦的阴霾之中。府内的灯火透出来,都染着一层不祥的昏黄。
更可怕的是莫名传入慕幸耳中的声音。不是物理声响,而是无数杂乱、尖锐、充满负面情绪的意念从府邸方向隐隐传来:绝望、恐惧、狂喜、怨恨……糅杂成一片令人心智摇荡的噪音。
这里已经不是宅邸,而是一座正在缓慢沸腾的情绪炼狱。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易希。
他站在府中最高的望楼边,身影在最后的天光里,被拉成一道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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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的剪影。他没有处理丧仪,没有指挥仆役,只是那样站着,一动不动。
不。
慕幸的心跳漏了一拍。那不是站着。
那是在俯瞰。像君王审视疆土,更像猎手观察陷阱中徒劳挣扎的猎物。
他仿佛感应到她的目光,楼上的身影,缓缓地转过了头。
视线准确无误地穿过各色阻挡,钉在了她藏身的荒草之间。
慕幸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是易希的眼,轮廓依旧,可深处……沉淀着一点幽暗、冰冷、不断缓慢旋转的微光。那不是人类的眼神,那是一种非人的洞察。
没有惊讶,没有怒意,没有久别重逢的任何情绪。
只有“看见”。
与此同时——
“嗡——!!!”
慕幸胸前的贝壳,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尖锐嗡鸣!滚烫到几乎灼伤皮肤!
那不是预警。
那是直面猎食者时,最本能的、来自生命层次的战栗与尖叫!
楼上的易希,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
不是笑。
是确认。
黑暗彻底吞没最后一丝天光。
慕幸僵在荒草中,冷汗浸透内衫。
她回来了。
而那个“东西”,早已等候多时。
它或许从一开始,等的就是她。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无论是将臣、春来、甚至露莎卡,那些异常魔物降临之初,都带着某种程度的迷茫、本能,或是被强烈情绪驱动。它们或许危险,但行为逻辑在异常的范畴内。
可眼前这个……它太清醒了。清醒得像一个早已熟悉环境、并开始着手布置棋局的棋手。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冰冷的蛇,窜上慕幸的脊背。
她想起那每个月如约而至的“异常”,想起自己莫名其妙被卷入的、需要“杀戮”同类才能前进的“回家进度”。
规则。那些无形无质、却像枷锁般套在所有“异类”身上的规则。
“……你知道规则,对吗?”
慕幸的声音很轻,被夜风吹得几乎散开,但她知道对方能“听见”。
楼上的身影,沉默了。
夜风卷过塔楼的荒草,发出沙沙的声响。
易希脸上的漠然,终于被一丝更鲜明的神情打破,那是一种混合了玩味、讥诮,以及一丝极度隐秘的、遇见有趣变量的兴奋。
他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右手,对着慕幸的方向,做了一个极其轻佻、如同邀请又似挑衅的动作——勾了勾食指。
然后,一个声音,平滑、冰冷,却不再是毫无波澜,而是带着某种恶劣的、刻意压低的兴致,清晰地传到了慕幸耳边,也直接敲打在她的意识上:
“想知道?”
那声音顿了顿,像是要品尝她此刻骤缩的瞳孔和加速的心跳。
“来。”
“试着杀了我。”
“如果你能做到……”易希的嘴角,向上扯开一个与那张脸格格不入的、近乎狂气的笑,眼底的幽光旋转得越来越快,仿佛要吞噬一切,
“我就告诉你。哈哈哈哈……”
刺骨的笑声在夜里刹然荡开。
43. 金丝雀06
慕幸没有逃,也逃不掉。
“你想要我的命吗?”慕幸强忍恐惧,问出了这句话,对方的能力和神智都远在她之上,如果想杀她,那她早就没命了。
塔楼上易希的身影,或者说占据着他躯壳的那个东西,似乎对这个直接的问题感到一丝意外。
然后,他咯咯地笑了起来。
“哈哈,要你的命?”他一边笑,一边摇头,仿佛慕幸问了个极其幼稚的问题,“那个每月一次、杀死对方的□□能增加回家进度的游戏?”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瞬间只剩下冰冷的讥诮。
“……太无趣了。”
“我们来玩点……更有意思的吧。”易希的声音直接在她脑中响起,清晰得如同耳语,带着极致的蛊惑。
“我要你做一件事。”
“利用我,利用西庭易希这个身份和权力,向这个世界,公布你异界来客的身份。”
什么?!公布身份?这无异于把自己绑在火刑柱上,成为全天下魔物的活靶!
慕幸的呼吸骤然停止,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住。
“你疯了……”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疯了?不,我很清醒。”脑中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想想看,慕幸。你东躲西藏,像阴沟里的老鼠,生怕被任何人发现异常。可结果呢?你依然被卷入是非,依然吸引着麻烦,依然被该死的规则牵着鼻子走。”
他的话语如同毒蛇,钻进慕幸最深的恐惧里。
“与其被动等待每月一次的猎杀,不如主动把水搅浑。把你的身份,变成一个公开的谜题。让西庭、东庭、南庭、北庭……让所有势力,所有自诩正常的人类,都看到你,研究你,觊觎你,或者害怕你。”
“到那时,规则会变成……”他拖长了语调,“人类与异常之间,公开的、混乱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新游戏。”
“我拒绝。”慕幸用尽力气,嘶声道。一旦公开,她将永无宁日,狄刀、夏侯葵、甚至任何与她有关联的人,都可能被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能和魔物们对抗的最大的筹码就是自己看起来和这个世界的人一模一样,没人猜得到她不是她。
“拒绝?”
脑中的声音陡然转冷,平滑的语调里渗出一丝绝对的杀意。
下一秒,慕幸周围的空气骤然凝固。
望楼上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她前方不远处的地面上,正缓缓收回虚抬的手。易希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那旋转的幽光,冰冷地映出她濒死的狼狈。
“后果很简单。”他的声音不再通过意念,而是直接响起在死寂的夜色里,没有丝毫犹豫或商讨的余地:
“不做,现在就杀了你。”
“选吧,慕幸。”他微微偏头,像是在欣赏她因缺氧而痛苦扭曲的脸。
“……我……做……”
扼住喉咙的力量,倏然消失。
慕幸像破布娃娃一样跌落在冰冷的地面上,蜷缩着剧烈咳嗽,贪婪地吞咽着空气。
易希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真正符合易希容貌的微笑。
“很好。”
“欢迎加入我的游戏。”
“游戏的第一条规则,”他语气恢复了那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从现在起,你是我的未婚妻。”
慕幸瞳孔骤缩。
“明日,我会以父亲临终遗愿为由,在府内举行一个小型仪式,邀请县里有头脸的人做个见证。”他语气平淡得像在安排日程,“丧期不宜大办,但订婚的名分,足以让你顺理成章地留下,也足以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你的存在。”
“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慕幸的声音干涩。
“因为有趣。”易希直起身,眼底幽光流转,“我想看看,一个渴望自由、畏惧曝光的灵魂,会如何挣扎。”
“这比简单的追杀好玩多了,不是吗?”他笑了,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
“第二条规则,”他转身,望向晦暗的庭院,“在这座府邸,你有自由。可以去除了祠堂、父亲旧院和母亲沁芳阁之外的任何地方。但记住,你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一切,都可能是我想让你知道的。”
“第三条,也是最后一条规则,”他缓缓走回望楼的阴影边缘,身影在昏暗光线下变得模糊,“配合我。我要你听从我的所有命令,当好一个傀儡。你演得越好,你能获得的活动余地就越大,活下去的时间也越长。”
“至于回家?”他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先活过这场游戏再说吧,我亲爱的未婚妻。”
慕幸还在为未婚妻的身份心悸,易希的身影却并未完全融入黑暗。他停在塔楼阴影的边缘,侧过头。
“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因为我知道一定会答应我的请求,”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轻快的残忍,“明日的订婚宴,我替你请了几位故人。”
慕幸心头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狄刀,夏侯葵,狄康,武昂……哦,当然,还有静儿姑娘。”他如数家珍,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毕竟是你我的大喜之日,怎能没有亲朋见证?想必他们听闻消息,一定会由衷的为你高兴。”
第二日,易府挂起了红绸。
在惨白的丧幡尚未撤去的屋檐下,那些鲜艳的红绸缎显得格外刺目,像伤口上强行涂抹的胭脂。
宴席设在最大的花厅。
本县的县令、主簿、乡绅耆老,以及西庭下辖的几个附属家族代表,均已到场。
他们低声交谈,眼神却不时瞟向主位,带着敬畏与难以掩饰的好奇,易老庄主暴毙,丧事未毕,这位年轻的庭长便急急订婚,对象还是个来历不明的孤女,这其中的蹊跷,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狄刀一行人混在几家带来的随从和贺客中,轻易便进来了。
狄刀坐在最角落的一张桌子旁,面前摆着一杯未曾动过的冷酒。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唯有握着酒杯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他的目光,同样落在主位。
慕幸坐在那里。
她穿着一身过于华丽的嫁衣,不是正红,而是偏暗的绛红色,金线绣着繁复的缠枝并蒂莲,领口和袖口镶着细密的珍珠。头发梳成高髻,插着一支赤金点翠步摇,颊边扫了薄薄的胭脂。远远看去,竟真有几分新嫁娘的明艳。
易希今日也是一身暗红锦袍,衬得他身形挺拔,威仪更盛。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订婚男子的淡淡笑意,周旋于宾客之间,言辞得体,举止从容。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位年少有为、即将成家的青年才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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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式很简单。没有父母之命。易父新丧,易母身体不适未能出席。
便由县令做了见证,交换了信物。易希给的是一枚通体黝黑、非金非玉的指环,隐隐有暗光流转;慕幸给出的,则是一枚普通的白玉佩——显然是易府事先准备好的。
“易希庭长与慕幸姑娘,佳偶天成,天作之合!”县令高声贺道,厅内响起一片应和的恭维声。
就在这片虚浮的喜庆声中,夏侯葵对狄刀极轻微地摇了摇头,她刚才试图用他们之间约定的暗号眼神与慕幸沟通,但慕幸毫无反应,视线甚至没有焦点。
“慕幸——!”
是夏侯葵。
她再也无法忍受,一把掀掉头上的斗笠,露出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
她推开试图阻拦的狄康,无视了周围惊慌失措的宾客和隐隐上前阻拦的易府护卫,几个起落便冲到主位之前,目标直指被易希揽在怀中的慕幸!
“夏侯葵!别冲动!”狄刀焦急低喊,却已来不及。
“夏侯姑娘!”易希适时地上前半步,看似要阻挡,实则巧妙地卡在了夏侯葵和慕幸之间,同时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让夏侯葵前冲的势头微微一滞。
夏侯葵不管不顾,“慕幸!你看着我!你到底在干什么?!你是不是被他控制了?你说啊!”
慕幸嘴唇动了动,一个“葵”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
一股更冰冷、更霸道的力量,如同无形的铁钳,狠狠扼住了她的灵魂!心魔的意志直接在她意识中碾压下来:【说!按我说的说!否则,下一个死的,就是她!】
与此同时,一股细微却尖锐的刺痛,从她颈侧被标记的地方传来,瞬间蔓延至全身,仿佛有无数细针在血脉里游走,带来难以忍受的折磨。
慕幸的脸色霎时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她看着夏侯葵,看着对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关切与拼命想要唤醒她的努力。
她不能害死葵姐姐……绝对不能……
她轻轻推开易希看似保护的手臂,自己站稳,抬起下巴,用一种夏侯葵从未听过的、疏离而冷漠的语气,缓缓开口:
“夏侯姑娘。”
四个字,像冰珠子砸在地上。
夏侯葵浑身一僵。
“我没有被控制。”慕幸继续说着,“我心甘情愿留在这里,留在易希身边。”
“你胡说!”夏侯葵厉声打断,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她的肩膀,“你看看这地方!看看这些人!你忘了露莎卡了吗?你怎么可能心甘情愿!”
旁边的易希眼神微冷,但并未动作,只是看着,在欣赏慕幸的表演。
慕幸避开了夏侯葵伸来的手,甚至微微侧身,更靠近了易希一些,这个细微的动作,像一把刀子,狠狠捅进了夏侯葵的心窝。
“拾遗岛的事,包括之前的那么多事情已经过去了。”慕幸的声音没有起伏,“露莎卡……她有她的命运。而我,找到了我的归宿。”
她抬起眼,目光扫过震惊的夏侯葵,又越过她,看向静儿,以及始终沉默的狄刀。最后,她的视线重新落回夏侯葵脸上,说出那句足以将她们情谊彻底斩断的话:
“我爱易希。”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骤然安静下来的花厅。
44. 金丝雀07
“留在这里,是我自己的选择。”慕幸继续说着,语速不快,每个字都吐得清晰,“易希他能给我安稳的生活,给我庇护。”
她说着,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个淡淡的、恰到好处的微笑,与她身上华丽的嫁衣奇异地吻合。
“夏侯姐姐,狄师父,还有大家,”她将视线收回,落在夏侯葵脸上,眼神显得诚恳,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愧疚,“这段时间,承蒙照顾,慕幸感激不尽。”
她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了些,却依然平稳得可怕。
“只是,人各有志,也各有各的路要走。我的路,就在这里,在易希身边。以前那些颠沛流离、提心吊胆的日子,我……真的累了,也怕了。”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这个动作让她挺直的背脊有了一瞬间极其微弱的颤抖,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所以,各位请回吧。”她最终说道,声音里有一丝力不从心的游离,“别再为我费心了。我在这里……很好。”
她转向易希时,甚至还微微偏过头,对他露出了一个比刚才更加依赖和柔弱的笑容,在寻求确认,也仿佛在向所有人展示她的归属。
花厅内一片死寂,只有残存的不安在空气中震颤。
夏侯葵脸上血色尽失,身体晃了晃,被狄康用力扶住。她看着慕幸那挺直却脆弱的背影,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了喉间一缕抽气。
所有质问,所有不甘,都被那句冰冷的我爱他和逐客令击得粉碎。
狄刀的目光如铁,沉沉扫过慕幸的背影,最终定格在易希那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怜悯的脸上。
“走。”他对夏侯葵和狄康,以及混在人群中的武昂等人低声下令,声音嘶哑,却不容置疑。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红白交织、诡异莫名的厅堂,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夏侯葵最后回头望了一眼,慕幸始终没有回头。
就在狄刀一行人即将踏出花厅门槛的刹那——
“呃……啊啊啊——!”
一声非人的、夹杂着无尽痛苦与怨毒的嘶嚎,如同生锈的金属摩擦,猛地从通往内宅的廊道深处炸响!
厅内宾客尚未从方才的“抢亲”闹剧中回过神来,瞬间又被这恐怖的声音骇得魂飞魄散,惊叫四起。
只见廊道阴影里,一个身影正以一种极其不协调的、关节反折的姿态,走了出来。
是易父!
他穿着下葬时的寿衣,布料崭新却透着死气。面色青灰泛紫,双目圆睁,瞳孔浑浊扩散,毫无生气。但他的嘴却大张着,发出持续不断的、嗬嗬的怪响,嘴角裂开,露出森白的牙齿。
他走路的姿势僵硬而迅猛,双臂前伸,十指弯曲如爪,指甲乌黑尖利。
“老、老爷?!”
“诈、诈尸了!易老庄主诈尸了!”
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席卷整个花厅!宾客们尖叫推搡,桌翻椅倒,乱成一团。县令吓得直接钻到了桌子底下。
“父亲?!”
易希脸上适时地露出了震惊与悲痛,上前一步,已经掏出了一把长剑,对周围吓傻的护卫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和我一起护住宾客们的安全!”
“父亲!对不住了!”易希话音刚落。
那易父的尸身显然非寻常行尸。他力大无穷,动作快得诡异,挥手间就将两个试图上前的护卫扫飞出去,撞在柱子上骨裂声清晰可闻!
他浑浊的眼珠转动,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锁定了慕幸的方向,口中嗬嗬声更急,竟抛开了其他人,直扑而来!
“慕幸小心!”夏侯葵下意识惊叫,想要冲回来,却被狄刀一把死死拽住手腕,“今天就是来看易希给我们安排的好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慕幸!接下来你就当好傀儡!”易希的声音在慕幸的大脑中裂开,一股隐秘的力量瞬间刺入慕幸被标记的感官,强行引导、甚至催化她!
慕幸只觉得一股灼热混合着撕裂感从胸口炸开!她根本无从抵抗,也无法思考!在那尸爪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求生的本能与被强行激发的力量混合。
“咔嚓——哗啦!”
以慕幸双脚为中心,厚重的木地板如同脆弱的蛋壳碎裂!不是向上崩飞,而是向下塌陷!
碎裂的木料之下,露出的并非地基砖石,而是湿润的泥土!这些泥土如同拥有生命,沿着地板破口喷涌而上,瞬间淹没了慕幸的小腿,并在她身前急速堆积、隆起!
慕幸的脸色惨白如纸,瞳孔紧缩,这不是她主动施为。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空洞的管道,磅礴而陌生的力量被强行灌入,再通过她与地面的接触,疯狂宣泄!
“嗬——!”扑至面前的易父尸身,被骤然升起的土浪正面撞击!成了一堵土墙。
尸身被撞得踉跄后退,但它凶性未减,嘶吼着再次挥爪,想要撕裂土墙。
然而,那些泥土活了过来,顺着它的手臂、躯干疯狂攀爬、缠绕、包裹!
慕幸身不由己地抬起手,她的指尖对准了正在泥土缠绕中挣扎的尸身。
整个过程迅速而沉默,只有泥土蠕动、覆盖、压实的沉闷声响。
所有尸臭与怨念,都被厚重的大地气息隔绝、吞没。
慕幸浑身脱力,踉跄后退,被一直冷眼旁观的易希适时伸手扶住。她双手冰凉,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指缝间还残留着潮湿的泥土。
整个花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慕幸,看着那消失无踪的易老庄主,看着那堆突兀的土。恐惧、敬畏、难以置信……种种情绪在众人脸上交织。
慕幸此刻有些茫然,这些事易希没告诉她,她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也不知道这出戏到底有什么作用。
她安静的站在原地,等着易希继续说话。傀儡就应该听指挥。
“轰!”
一声巨响,原本敞开的大门被关上了,所有想要离开的人都只能呆在原地。
慕幸被吓了一跳,但易希布局了这么久,不可能会想这些人死在这里。
静儿的身体不可察地微微一僵。春来的意识透过她的眼眸,冷冷地扫过那紧闭的、象征囚笼的大门,眼中闪过一丝讥诮。
封锁空间,将所有人变成瓮中之鳖……这样的把戏,她太熟悉了。
下一秒府宅的天空上浮现出来一段话,慕幸才知道他想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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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把所有的事情公布与众,慕幸没明白,为什么它这么急。
那虚空之中,一点刺目的、仿佛凝固的暗金色光芒骤然亮起,迅速拉伸、变形,最终凝聚成一行巨大、冰冷、散发着非人秩序感的文字,如同神祇的判决,悬浮在所有人的头顶,清晰得不容回避:
【回家进度——4/10。恭喜慕幸,进度条即将过半。】
没有声音宣告,没有额外解释。只有这行意义莫名、却又透着不容置疑规则意味的文字。
嗡——
慕幸只觉得脑中一片轰鸣,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不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回家进度?”
“怎么,你们大家都能看到?”
不少人七嘴八舌,还有人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来确定自己没看错天空中忽然浮现出来的字。
“慕幸是谁啊?”
“你脑子坏掉啦,新娘子叫慕幸,这下知道了吧!”
夏侯葵与狄康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沉重的寒意。他们似乎有些明白了狄刀那句“看戏”的含义,这一切都透着精心编排的诡异,一种令人脊背发凉的拙劣感,最重要的是那个人他不怕露出破绽。
“阿慕!”
一个声音响起,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嘈杂。
慕幸肩头一颤,循声望去。
易希正看着她。他的眼神很深,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那层伪装,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泄露出片刻的……挣扎?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问道,声音里带着一种真实的沙哑,与他脸上仍存留的深情担忧奇异地混合着。
慕幸愣住了。
那个附身于他的存在似乎松动了?还是说,这仍是表演的一部分?
“接下来,该说什么,你很清楚吧!”那冰冷、令她战栗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她脑海深处碾过,带着不容违逆的掌控力。
方才那一瞬间的异样感被骤然压碎。魔鬼仍是魔鬼,从未离开。
她吸了口气,转向院子里那群迷茫又害怕的宾客,不敢去看夏侯葵他们的眼睛。
“各位如大家所见,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是从另一个时空过来的,我知道你们可能理解不了,但我不能再瞒你们了。”她说话时只看着院子里那群迷茫又害怕的宾客,没敢看夏侯葵等人。
“易希啊!这是怎么回事啊?你事先知道吗?”县长颤颤巍巍的带上了自己的帽子,他鼓起勇气,问出了这句话。
“就是啊?我咋理解不了呢,我可是这篇有名的学者。”
易希侧过头,目光掠过县令惊惶的脸。他脸上重新浮起那种无懈可击的、温柔而坚定的神色。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无论阿慕来自何方,是何种身份,我都会永远和她在一起!永远保护好她!”易希侧过身,看向了慕幸,那眼神深邃专注,几乎要将人吸入。慕幸有一瞬间的恍惚,她捕捉到一丝极快闪过的、属于易希本身的痛苦与急切的微光。
和昨天不一样——
这个念头刚起,她已被他伸臂揽入怀中。怀抱坚实而温暖,体温透过华丽的嫁衣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