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力狗与红舞鞋》 第1章 解围 “这狗怎么一直闻她脚？”小孩去拎他妈的衣角，“妈你快看！” 第一感觉是想笑，但看见这女孩已经窘的想找地道钻进去，他妈冷起脸教训道：“别乱说！”接着转身对女孩赔笑，“不好意思啊姑娘。” 周末的银行ATM前排队人七八个，但由于银行刚刚扩建，新增了机子不说，地方也比从前大，挤下来办业务的人足矣。 临近傍晚，初夏的太阳只有正午一半的灼热，带孩子的妈妈、买卤菜的大爷、爬完山的大妈，该出动出动，得了空也顺道来银行这搞搞经济流水，顺便蹭蹭免费空调。 大家正排着队，突然起了闹哄。 闻声，周围人都望过来。 这场面，第一眼看见的人都不约而同内心两声噢。 第一声噢给这个年轻女孩，一个身高比在场人都高的眼镜女孩站在那里，她穿着米白色连衣裙，披着长发，提个布书袋，大学生样子，高得十分扎眼，简直“鹤立鸡群”。第二声则是给到更扎眼的她脚边，有一只超大型灰狗牛皮糖似黏在她鞋那嗅，徐蕾焦急轻晃脚，却怎么甩也甩不掉。 虽然那小孩还在起哄，但徐蕾只摆摆手，“没事的没事的。” “……小孩调皮。”手放下后，徐蕾还补充说一句，好像这事真没事了。 声音小小的，像一只小蚊子。 徐蕾个子有个一米七，从与外貌颇为不符的音量看，不是个外放型的姑娘，反倒看起来对被围观有些恐惧。 被“欺负”还给对面找理由呢。 小孩他妈迟疑地点点头，视线在女孩身上不敢多留。她也是奇怪，看起来人高马大，没想到扭扭捏捏的。 那狗看起来凶的嘞！尾巴就有成年人手臂长，□□得有拳头大，整只狗灰不隆冬跟熊一样。虽然脖子上牵着牵引绳，表示安全，但绳子没在女孩手上，反倒垂在地上拖得老长，又没戴狗嘴套，显得很不安全。 大灰狗嗅之余，还不忘吐出红舌头滴下几滴口水，若非徐蕾躲得快，差点滴到鞋上，闹得手忙脚乱。那小孩指的就是这狗之所作所为。 俗话说，狗改不了吃屎，那么又嗅味儿又流口水的，这一幕就不由自主让人联想到不太芬芳的事情…… 但看着徐蕾越来越惊恐的表情，周围人这才反应过来这女孩不是狗主人。 有人四周问道：“这是谁的狗？” 最近狗咬人事件不少，也怪不得大家如此紧张。 “保安呢？”有人喊，没人应。 自己拉走吧，这么大的狗，哪有人敢去拉？ “小姑娘，你知道这是谁的狗？”没人认领，有人问起徐蕾。喊不着狗主人，只能从现场下手，这狗是跟着徐蕾进来的。 “我……我不知道。”徐蕾道，她确实不知道，徐蕾对狗皱起眉头——有苦说不出，这狗是赖上她了？ 这灰狗跟了她一路，从街头到巷尾里，她一进银行，它也跟进来，人模人样排起队，自顾自闻起她的脚，赶都赶不走。一路上害她受了许多怪异眼光，回头率飙升。她本想息事宁人将存在感降到最低的，奈何这灰狗太闹腾，周围热心群众又太多。 众人目光闪烁望着徐蕾，徐蕾自觉知道什么意思，麻木地晃晃脚，灰狗依旧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粘着她。 凭这架势，她出去，这狗不就跟着出去了吗？徐蕾叹口气，有些舍不得排了许久的队，明明马上就轮到她了。 众人也是看见徐蕾好说话，如果换成一个别的会计较的，怎么可能光光用眼神就让人主动出去？ “臭小鬼，哥哥这狗是M78星云的宇宙警备犬。”正当徐蕾准备转身出去时，狗主人不知从哪冒出来了，语气装腔说话。 怎么知道这是狗主人的呢？只见他一推开玻璃门进来就捡起狗绳，灰狗察觉后开心地扑上去摇尾巴，灰栗色的大尾巴带起的风吹得几米远的人都凉爽爽。 徐蕾先是松口气，总算摆脱这块狗皮糖。随即心里不由地对狗主人冒出火气，这男的顶多二十五六，穿着宽松的整套黑T运动裤，看起来将自己打理得清楚利索，没想到养狗如此不文明。 就不说狗随意跑在街上绳在主人不在了，这狗看起来确实调皮，是自己跑丢了也说不定，就说在城市中养大型犬，怎么能连个嘴套都不给它戴？真以为狗能通人性，牙咬上人的胳膊说声“放开”就放开？刚刚男子也是优哉游哉捡起狗绳，丝毫没有给别人造成麻烦的愧疚之情。 狗长得和狼似的，徐蕾心有余悸。 一通埋怨后，本该上前真正与男子理论，但徐蕾后退一步，默默回到原位。来银行是为了办事，狗主人来了，她自然不用再出去。 徐蕾这是要把息事宁人贯彻到底，也不知道到底有用没有。 见正主，有人刚想伸张正义，“警备犬”三字却把话堵住。 警犬啊？ 那这小伙是警察？看着高高壮壮，确实像个警察。 “sit！”彭蔚对灰狗下命令，果然灰狗听话坐下，又依言两足站起，熟练地踩在彭蔚脚背上转个圈，活像个跳舞的帅小伙，耳朵竖起来，舌头吐出来，尾巴摇起来，自豪骄傲接受周围人的“哇哦”。表演过后，彭蔚习以为常地挑挑眉，表扬道：“好狗，好狗。” 看来真是警犬！ 众人的注意力自然从防范变成了围着看。有几人甚至队也不排了，离开队伍摸起狗头。 “能摸吗？” “能，他没咬过人，很乖的。”彭蔚和善回答，眼却瞟到刚刚那小孩，表演时小孩就看得起劲。 猫猫狗狗的最招小孩喜欢。小孩在彭蔚刚进门时躲在妈妈身后没敢搭腔，此时虽想主动上前，但他妈妈拉着他不让他靠近，若非如此，小孩肯定早冲到狗前逗狗。 彭蔚于是牵着狗主动让小孩摸，小孩的兴奋溢于言表。 “这是警犬吗？” “当然，而且是来自M78星云的警备犬，给奥特曼总部看过门。” 这个年纪的小孩最是迷恋超级英雄，什么奥特曼、铠甲勇士，路过超市玩具区时不说赖地要爸妈买玩具，多看几眼总是免不得。彭蔚的回答让小孩摸狗的动作都带着些尊敬。 “难道是赛罗的部下吗？”他俩搭上话。 “正是。”见小鬼已两眼放光，彭蔚得意点头，扯起皮来眼不眨，短头发都被他吹长起几根，“你以为这姐姐的脚有味啊，不是！这狗只闻得到奥特曼的味道，这姐姐是奥特曼变的。” 一大一小的无厘头对话实在有趣， ATM早已恢复秩序，着急办业务的正常去办，不着急的全忍着笑看彭蔚逗小孩。 男孩的母亲也觉得有趣，没再拦，反而饶有兴致看着。 徐蕾本是着急办事，被这一搅和正想要离开，但听到彭蔚提起自己，出于礼貌只能停下笑笑，心里的不满越来越大，背对彭蔚悄悄白他一眼。一回神，发现灰狗正盯着她。 亏心事做不得，徐蕾看向别处，直冒冷汗。 “你不会不知道奥特曼是什么味道吧？”彭蔚故意问。 “我靠，她有化身光的味道！”被激了将，小孩不知道也得编个瞎话。 没想到得到彭蔚的点头赞许，小鬼望向徐蕾，震惊张大嘴，足能塞下个葡萄柚。小孩长得鬼头鬼脑，一看也是被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一众长辈宠着长大的孩子，浮夸的表情是他们取得长辈爱护的秘密武器，此时惟妙惟肖用出来。 小孩的母亲捏了捏儿子的脸蛋。 小孩羡慕的眼神与众人的憋笑让徐蕾有些不知所措，原地一些些发怔，还好彭蔚及时把小鬼拉走。 徐蕾觉得自己今天果然不该出门。 只见他俩在角落接头般蹲下，不知说了什么，没多久，彭蔚领着小鬼来跟前道歉。 小孩鞠躬，“姐姐对不起，我不该笑你……” 话未完，彭蔚突然咳嗽，小鬼赶紧改口，再鞠躬，“漂亮姐姐对不起。” 不能三鞠躬了。徐蕾莫名其妙被架在高处，“没关系的。” 她心情好了些，无论何种情形，女孩被夸漂亮总是心情愉悦。 欲赶紧走，说完没关系，徐蕾朝门口跨一步，那条灰狗再次跟过来拦住路，右一步，狗又跟过来。低头一看，尽管主人就在一旁，这狗还是摆脱不掉，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徐蕾无奈，不得不微微屈膝，和它互动起来，勾起它的狗牌，推推自己的眼镜。 力压。 巡逻犬。 “你是巡逻犬啊。”徐蕾声音轻柔柔的，温柔的小蚊子。 小心翼翼去摸它的狗头，热乎乎的。看它大口吐出舌头，口水差点滴手背上。问，“你叫什么呀？” 话是问主人的，但是却盯着灰狗，徐蕾也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对现在局面的不满。排了半天队钱没存到不说，还成为了大家的焦点人物，比舞台上的聚光灯还要炙热，徐蕾恍惚地盯着狗脖子上的狗牌，把手提袋往纤瘦的肩膀上提了提。 女孩的身材很好，不仅脖子修长，背挺得也直，提手提袋的动作自带优雅，吸引目光。 空气有一瞬间的静止，ATM室上头吹来的空调凉风，仿佛自作主张要沁人心脾。 “啊，那女孩学跳舞的吧，气质真好。”旁观有人道。 “你翻一面。叫力压。”站在一旁，彭蔚双手抱起头，自豪介绍，“省级优秀犬。” 不得不说，狗果然随主人，彭蔚的样子和刚刚力压狗获得喝彩时一模一样。 他们都是心里有流动空气的生物。徐蕾突然想到一句抽象的话。 初夏的阳光透过玻璃门，勾勒出男孩健壮的高大身材，也画出女孩修长挺拔的颈子。镜片与她穿着的米白色连衣裙闪闪发光。 “汪。”听见叫自己的名字，力压汪汪叫。 新文！！！欢迎支持[烟花][烟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解围 第2章 输了 终于到家，徐蕾有些疲惫地将钥匙放入鞋柜上的钥匙篮子里，金属碰撞发出的响动声表示这里头不止一把钥匙，可是冷清清的家里不会有别人。 徐蕾缓缓松开鞋带，却没有脱鞋，眼睛在自己的公寓里肆意打量着，仿佛这不是她的居所，而是别人的。 也难怪，才搬来半月，她还没有习惯这个新家。 尽管家具、拖鞋、被套枕套原样搬来，甚至它们摆放的位置，都与从前所有房间没大差别，但徐蕾敏感，连睡觉倒个边都会做噩梦，更不用说换了一个新环境。要想适应，估计没个一两年适应不了。 她是逃难来的，曾经的生活、感情、事业都让她喘不过气，于是她搬来这个新的城市。 徐蕾今年二十六岁，曾是一名不算优秀的舞蹈演员，现在任职于一家不太知名的票务公司，曾经的工作让她在演出行业积攒了一些人脉，如今的工作做得也算对口，日子不难过。 换个地方重新生活，这次她一定要住的久些。她厌倦了没人要的感觉。 窗外天色昏黄，徐蕾打开大灯。 穿上拖鞋，放下肩上的布袋，徐蕾给自己洗了个杨桃当晚餐，刚想要咬下第一口，发现这棵杨桃折角的地方粘着根头发。 碰着水了，头发扭曲着看起来十分恶心。徐蕾没了胃口，心想洗过的杨桃放冰箱应该能保鲜，等到明天把它的皮削掉还能吃。 头发是徐蕾自己的，就算没跳舞了，还是舍不得烫也舍不得染，隔段时间就要去美发店大保养一次；杨桃是徐蕾昨天刚在超市里一颗颗挑选的，不新鲜的不要，不够青的也不要。两样都是徐蕾自己满意的东西，但头发黏上了杨桃，徐蕾掩不住嫌弃。 她并不喜欢计划被打乱，就像她不喜欢今天碰到的事情，碰到的人。 徐蕾联想到粘在彭蔚T恤上的狗毛，他穿着黑T，左胸写着“Police”，看来是单位发的衣服，狗毛本该与黑色融为一体的，但也许是狗养的太好，偏偏在阳光下晶莹亮，想不注意都不行。 “你胸口有根狗毛。”彭蔚要她微信时，她故意岔开话题。 不想给，徐蕾不否认彭蔚长得挺帅，又是公务员，职业稳定，但她就是不想给。给了微信，就代表着同意和眼前的这个人建立联系，茫茫人海里，彼此可以互相找到，这是男女之间没有道理的**闸口，徐蕾不想给这个机会，因为如果给了，也预示着随后的一切顺理成章，比如夜半聊天……接着相约上床。 也许从聊天突然到上床有些突兀，但徐蕾怕疼，上一位要到她微信的男人，给她留下的痛苦，至今无法愈合，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徐蕾对自己的一厢情愿有些难为情，但抬头后，看见彭蔚被拒绝时依旧爽朗的笑容，还是打开了自己的微信好友二维码。 “我叫彭蔚，草头蔚，抱歉今天力压狗给你添麻烦了。” 微风吹过，他的脸被阳光晒得好像有些红。 徐蕾气馁。下次，再心软她是狗。 徐蕾收起手机，和彭蔚说“拜拜”，打算回到家就把彭蔚的微信删掉。 把杨桃放进冰箱，窝在沙发里头，徐蕾打开手机自拍。这是她养成好多年的习惯，隔几天照几张，免得以后痴呆了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朋友总说她杞人忧天，可她自己知道这叫未雨绸缪。 客厅的光线不是太好，徐蕾本就白，新安装的白炽光照的人更是死白，徐蕾只得趿拉着拖鞋一步一步来到窗边，对着自然光咔嚓一张。夕阳显得人挺好看的。 她素着脸，不爱化妆，就算是上班也不爱。幸亏她头小脸小，显得年纪也小，平常还戴着眼镜遮住半张脸，第一天去公司报道就有人打趣“哪来的实习生小妹妹”，她社恐，只能尴尬笑对。公司有人发现她素着脸也没人说她，毕竟他们是票务公司卖票的，又不是买化妆品的。 不过徐蕾长得确实挺漂亮的，五官清丽，皮肤雪白，笑起来嘴角还有两个小梨涡，腿长手长，从小练舞的功底让她的气质不俗。 要身高有身高，要脸蛋有脸蛋，比她大几岁的同事千朵姐操碎了心，“徐蕾你气质这么好，是不是学过跳舞呀？我有个姐妹以前也是学跳舞的，大学毕业了嫁给个拆二代，现在不仅当富太，还自己开个瑜伽室教其他富太太学瑜伽，每个月赚的钱够在小地方买半套房，呐，主管下礼拜又想叫你一起去找客户谈事，你说说来我们这公司净是这种破事，你来这干嘛……” 徐蕾哭笑不得，千朵姐只三十岁出头，但很爱絮叨，徐蕾明明没和她说过多少自己的事，千朵自顾自猜个大半。 但千朵姐有一点没有猜到，那就是跳舞这件事。徐蕾活了二十六年，学跳舞的时间超过她在这世间的五分之四，曾经她也以为，只要腿还在，她就会把舞跳上一辈子，没想到腿还在，人也没死，却结束得这么早。 “你舞蹈学了几年呀？” 沉默。 叹口气，徐蕾脚步沉重回到沙发，不合脚的拖鞋拖慢她的速度。手机忽然响了消息。 “徐小姐你好，请问你今天银行的业务办好了吗？” 徐蕾想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不是银行的新推销套路。“还没呢。”徐蕾回。 今天闹到最后太多人看她，徐蕾不好意思，正事没办赶紧从ATM那溜走。 “我害的我害的，真是抱歉。”彭蔚附上个跪下哭泣的道歉表情，“力压狗现在就在我旁边，今晚罚它什么也不许吃。”把它关进狗舍里，今晚别的狗都可以加鸡腿，就他不可以。 徐蕾想到一排狗碗里都有狗粮，就写着“力压”的那个狗碗里没有，忍不住“噗呲”笑出声。“没关系的，给他吃吧。” 她并不讨厌狗，反倒挺喜欢的，从今天力压一路尾随她到银行她也没有大声失态呼救就可以知道。 狗狗很忠诚，也不藏私，会直截了当把**表达出来，徐蕾梦寐以求的技能。 彭蔚那边发了个笑脸，“那明天我陪你去一趟银行？” 徐蕾对着手机皱了皱眉，没回。 彭蔚等了一会，又发：“我会一直在那等你。” 可能感觉到这句话有些不妥，紧接着彭蔚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我也想不到可以怎么补偿你，今天耽误你办事了。” “我说过没关系，彭先生。”徐蕾回，指尖微微无奈，“我知道自己这样说有些自作多情，但是出于礼貌，我先说清楚，我有男朋友了。” 女孩都这样回了，明确没有兴趣，男孩一般情况下已经可以卷铺盖滚蛋了。不是滚蛋在“有男朋友”这四个字上，而是滚蛋在“自作多情”。女孩或多或少都是有些高傲的，试问有几个姑娘为了拒绝愿意承认自己自作多情？这是有多么想拒绝。 要知道辱骂女人排名前十的词汇中，除了婊子、贱货、小三，就是自作多情。 不过这也是被逼的，毕竟男生要是识时务一点，女孩也不会被逼得“自作多情”。 所以彭蔚接下来这句话让徐蕾很摸不着头脑。 “好吧徐小姐，我不会再打扰你，不过我的狗可能会。” 这这这，徐蕾有些无语，这不是变态就是有病！难道还想搞一次尾随？徐蕾怀疑今天这次就是他们一人一狗故意配合演出来的戏，否则怎么可能会有一只见都没见过的狗跟了自己几百米，什么也没做，但甩都甩不开的？ 彭蔚手机打字慢，还思索了好半天，好不容易把语言组织好，刚要把下一句话发过去，“力压很爱到银行那去遛弯，最近它发现那边有一家店的烤鸭很好吃。” 但是消息没有发送成功，红色感叹号冷酷地说明——彭先生，你没戏。彭蔚只是打字慢，并不是蠢，红色感叹号的意思他还是清楚的。 徐蕾把彭蔚删了。要不就是拉黑了。 明明刚刚还能发过去的，真是快啊，比力压狗吞剩饭还快，每次都是还没来得及把外卖盒扔掉，力压狗就跳上饭桌吃个精光。 这充分说明了跟上时代潮流的重要性，不过兄弟，就算你把这句话成功发过去了，也未必能改变什么。 彭蔚在特警大队的宿舍床上抱着手机愁眉苦脸。舍友夏奇刚从浴室洗完澡出来就看见彭蔚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叫他一声不搭理，于是顺手把浴巾扔他脸上。 “你今天带力压出去了？栓背带没？”夏奇问。 扔得倒准，彭蔚把脸上的浴巾搁床头放好，诉苦道，“哥们难过。” 夏奇嗤笑，“输了？”刚还听门口老桥说彭蔚貌似遭了桃花，左手牵着狗、右手提着整只烤鸭，兴高采烈回的宿舍，没想到洗个澡的功夫，桃花消失殆尽，也不知是桃花受不了嘘寒问暖，还是躲不过纯情男。 “人家姑娘怎么说的？”夏奇好奇，故意往彭蔚面前凑，在他面前显眼，“烤鸭有剩吗？给我卷个没葱的。” “早吃光了，都消化光了。”彭蔚捂着鼻子回答。这夏奇狐臭真是严重，凑近闻得更加一清二楚，怪不得当初就他这间有空床铺，原来是其他人都不愿意和他当舍友。 “滚滚滚。”夏奇一把拿回自己的浴巾。念在彭蔚刚受情伤，不和他计较，而是为自己兄弟可惜。 身为血气方刚的健壮帅小伙，不愿意和女朋友一起同居而是选择挤在巡特警大队的宿舍和尚庙里的，只有一个理由 ——那就是没有女朋友。 现在的女生都怎么了，不说彭蔚，自己居然都没有对象。夏奇想。 这话绝对是折煞彭蔚了，别的不说，单彭蔚那长相，高鼻子翘眼睛，再加上一米八大高个，绝对碾压特警队其他帅小伙的存在。要不是最近夏日训练晒得黑了些，电视里的粉嫩小鲜肉彭蔚当之无愧。 看见彭蔚手机里那醒目的感叹号，夏奇摇摇头锐评，“真惨，没见过长成你这么帅还这么惨的。” 单身狗被触到逆鳞。彭蔚哼哼一声，嘴硬道，“也不算惨，我还是有办法。” “人都把你拉黑了，你还有什么办法？” “我不靠脸靠毅力！”彭蔚回答，听起来很有决心，但决心有时候与结果不成正比，人倒霉起来真会和狗一起。 *3542 第3章 乱打 周一一开完早会，千朵姐把徐蕾叫住，掏出手机给她看照片，“徐蕾，你看这是我托那个富太姐妹留意的王老五，你看看怎么样？” 徐蕾就职的这个公司，面积虽然不大，地段也不算中心，但是好就好在老板比较佛系，虽然招人比较严格，上司同事不是高学历就是资深从业者，但在业务完成有保证的情况下，晋升见者有份，同事关系其乐融融，徐蕾混在里面有些不好意思。 这样的公司自然做不成大业务，这样的公司自然也装修不出太正经的办公室。 前头还有推拉大黑板呢！在大学教室一样的办公室，坐在第一排的徐蕾和她的邻桌千朵姐讲起小话。 徐蕾耐不住千朵姐的开门王炸一上来就给她介绍对象，所幸一股脑把昨天的经历通通讲出来分散她的注意力。 由于是分散注意力，徐蕾有些添油加醋。 “啧啧，现在的小年轻太没有分寸，作为警察居然故意让警犬跟踪人家小姑娘，要到微信后还言语威胁人家，小刘记住了没？追姑娘的反面教材，不要学啊。”千朵姐听完之后对后排工位的小伙讲到，啧啧称奇。 徐蕾一头尴尬看着好几个同事挤过来，自己和千朵的座位旁已经变成千朵的八卦课堂，水泄不通。 于是千朵大张旗鼓复述一遍徐蕾之经历，徐蕾尴尬到脚趾扣地。 假如她把彭蔚说得有8分坏，在大家的一言一语讨论间，他就变成了10分坏。什么偷鸡摸狗、欺辱良家妇女之类的屎盆全扣上他的头。 “你们听过一句话吗？很多人对警察的祛魅就是从第一次报警开始的。”此话一出，引起一半人共鸣。 徐蕾汗，暗暗愧疚于所有帽子叔叔。 “哎哎，你昨天看那小年轻朋友圈没？他朋友圈什么样的？”有人问。 这个徐蕾还真没仔细看过。 昨天头脑一热，心里想着赶紧把人家删了，后来也没再想起这事。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警察叔叔哈。”千朵拍一拍徐蕾肩膀提醒道。 其实徐蕾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昨天只顾着把他从自己好友列表摘开，其他事被抛之脑后。 “现在无从考证，我已经把他的微信删干净了。”徐蕾不好意思地摆手。面对一群渴望眼神的人，总是不太好开口。 “那好友添加记录在吗？那个说不定能点进头像看他朋友圈。”有人问。 徐蕾摇头，“删完了删完了。” 千朵可惜道，“好吧，本来想再给你辨识一手的……” 回绝掉大家的求知欲后，徐蕾赶紧溜去茶水间躲着。 虽然把男生讲得很坏，但徐蕾可没想过再把人家的朋友圈亮给大家看。 美好的一周从被吃完瓜开始，徐蕾工位上坐好，着手今天的工作。 说不好奇吧，是不可能的。 怎么说呢，一想到小孩拉住徐蕾可怜兮兮说“那个哥哥想要微信”、粘他身上亮晶晶的狗毛、和他说再见后阳光下他的笑脸，还有蹲在他身边力压狗吐出的大舌头，徐蕾突然觉得，冰箱里的那颗杨桃也并非难以下咽。 头发沾在上头了，那算个什么事？杨桃风吹日晒，说不定鸟粪虫子都在上头呆过呢，只有这样，杨桃才会这么清甜。 “小徐，过来一下！” 徐蕾站起来：“好嘞，老板！” * 傍晚下班时下雨了，徐蕾犹豫再三，最终选择在自己家不远处的另一个银行存了钱。 她不是没想过要到昨天那个银行瞧瞧，毕竟彭蔚昨天最后一句就是那句怪怪的“让狗追她”。 …… 好像是这个意思，徐蕾记不太清了。 再结合他说明天要陪着她去银行，是不是意味着，彭蔚今天真的会在ATM那等她？ 徐蕾回味起今天午休时，偷偷看的彭蔚朋友圈。 午休时，徐蕾整个人趴在桌上，柔软的大肚娃娃成为办公室专用午睡枕，很是舒服。 人一舒服，精神就开始涣散。趁没人注意，徐蕾翻看彭蔚的朋友圈——有点视奸的变态味道，徐蕾心虚，很不好意思。 然后，看着看着，她偷偷红了脸，把头埋进娃娃的大肚里。 彭蔚朋友圈对陌生人只开放最近十条，大半是转发杭州市公安局微信公众号的内容并配上三个赞赞赞的表情。 剩下寥寥几条是分享养犬、打球之类随手拍的生活照，但照片构图很好，看得出现实生活很充实。基本本人出镜，偶尔带带小狗。 尽管彭蔚的照片里没一张骚包裸露身材，但凭徐蕾在舞团呆过多年，见过的身材好的男的不下百个，一眼也能看出彭蔚衣服下的身材有多好，从未失手。 没有一块肌肉是作秀的。徐蕾看的出来。 有一张打羽毛球的，在室内球场里，有些模糊只露半张脸，应该是别人帮他拍的，他打球累了来场边要瓶水，汗巾还搭在肩上，汗水打湿了T恤，微微贴在身上。他的肌肉走向不像是专门练出来给人看的，而是边用，边形成。 需要用肌肉的好身材。他应该是真的，警察吧？ 那自己要不要去找他？呃，人警察挺忙的，别让人白等？徐蕾找不出别的理由。 “我叫彭蔚，草头蔚，抱歉今天给你添麻烦了……” 徐蕾照照小镜子，又想起他微微泛红的脸，和现在的自己一模一样。 怪不得老是被人骗，徐蕾不止看起来像个不谙世事的实习生小姑娘，实际上她确实是。前一天删的人家，第二天就变了心意，而中间压根什么也没发生。 但物竞天择，人就算犯蠢，也不会一直犯蠢，还是要有安身立命之长的。 徐蕾也就是想想而已，并未真的去。 * 徐蕾租的房子不在小区里，而是从前的自建房，可以从街面走楼梯上楼，也可以绕到房子后头坐之后为方便老人建的电梯。 房东住一楼，一户活得很有味道的人家，徐蕾刚搬来时还送了盘自己忙活的韭菜盒子，配上他们一家自己酿的醋，好吃到徐蕾味蕾开花。这家院子做了个开放的花圃，花圃里弄了一排粗纹大瓦缸，夏季物候催缸里头的荷花开了满盆，粉白花瓣簇拥着透明空气，娇艳欲滴，碧绿荷叶与她的花苞长得很高，长颈管不住花叶，它们爱随风乱飘。 徐蕾经过它们时，雨打乱荷，涟漪圈圈，很美，于是驻足。 碰巧应景，到点了街灯准时打亮，让这缸水里的荷花们看起来幽深而昏黄，也断了徐蕾的念想，徐蕾手软，快拿不住伞，仿佛她才是在雨中摇曳的那抹凄凉。 要去那个银行必须要经过自己家这，之后再往前走个几百米就能到，被这些花儿美呆，徐蕾撑着伞在花前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上楼，把自己的钱从冰箱的冷冻层第三层麻利地取出来，然后换了个银行存掉。 动作很快。她很容易失神，但求不要**。 理智支起了，所以换个银行，还是不去见了。不过其实见不见得到关徐蕾何事？谁知道彭蔚是瞎说还是实话，还下着雨呢，他爱来不来。 狼狈的回家路上，徐蕾默念，像念经一样，向上苍不断祈祷，路途里伞还是没有拿住，夏日的暴雨实在来势汹汹，雨点们打湿她的长发，乌黑发尾变得一缕一缕的，让冒着雨赶路的她看起来有一丝可怜。 再次回到家，徐蕾勉强洗了个热水澡，一头躲进沙发里。 脑子好像也被雨打湿了，黏黏糊糊的。肚子饿了，人高的冰箱前，徐蕾差点没站稳，她暴力打开冰箱门，番茄酱、甜辣酱和耗油们的瓶瓶罐罐被这力道弄得摇摇晃晃，瓶身碰撞控诉徐蕾的暴行。徐蕾从最里头的里头取出杨桃，狠狠咬了一口，一瞬间杨桃汁冰爽般的酸甜沁入徐蕾心底。 被藏在冰箱最里头的杨桃，还被冻了一整夜，就算是在夏天，也足够解救沙漠里最口渴的人。 “他叫力压，省级优秀犬哦。”他的声音像是钩子，勾人的魂魄。 三口把杨桃吃掉，果核吐进垃圾桶，徐蕾擦擦嘴，拎起钥匙和摆在门口地上的伞，匆匆跑下楼。 第4章 哭啦 电梯被楼上吵架的情侣霸占太久，来不及了，连电梯都不坐，跑楼梯下去的，幸亏楼层不高，否则第二天徐蕾还能直起腰？ 啊，病中的女人，爱情的魔力。 理智确实支着，不过不久就垂下去，情感占领高地，在上面插上军旗。 可徐蕾最终还是没有见到彭蔚。 徐蕾拒绝彭蔚拒绝地那么彻底，彭蔚不是傻子，不可能来赴一场没约到人的约；而且下着大雨，路难行。 都说了，下着雨呢，鼻腔充斥雨天独有的泥草腥气。 天早已完全黑下来，站在斑马线这头，整个世界都被昏黄的街灯笼罩，耳边除了等绿灯的行人，他们正热切谈论晚餐的食材，就没有其他重要的事了。 街面上人不多，汽车三两开过。 马路分隔了徐蕾与对面，对面的ATM冷清着，除了一个老人躲雨，什么也没有。 24小时提供服务的atm，并未给徐蕾带来想要的服务。 没有彭蔚，没有牵着绳的力压狗，什么也没有。 预期的答案。低落涌上心头。 徐蕾是听到路人说今晚回家吃火锅时蹲在地上哭的，那时绿灯正好出现，一个行走的绿色小人取代了罚站的红脸小人，雨滴连成线在灯前形成雨帘，小绿人和小红人像是异乡人，看起来好孤独。 行人从她身边走过、驻足、走过……一瞬间她也变成了楼下的荷花叶。 听到路人说：“今晚就吃番茄锅吧！”徐蕾伞忽然翻到脚边，腿一软，原地蹲下去哭了。好容易吹干的头发被打湿，雨水和她的泪水混合在一起，中和之后，咸咸的但又不是那么咸，她把头埋在自己膝盖，直面夏日的灼人地气。徐蕾暗戳戳想，连大雨都浇不凉的地气，这么热的天，吃什么火锅？ 天气太差，而向来爱哭的她，迎来了人生受挫数月以来的、旁若无人的第一场嚎啕哭泣。 放肆地哭，泪滴比雨滴还密集。 她怎么这么坚强啊？出事之后居然还没有哭过，想哭但是哭不出来的滋味她受够了。 记得小时候练舞，她是班里最怕疼的，稍微压一压她的腿，尖叫声可以传到隔壁舞室去，但她真的好喜欢跳舞啊，每次人家在她表演之后鼓掌，徐蕾心里全是幸福，于是就算疼也练下来，一练就是二十几年。 可以说，除了跳舞，她一无所有。 而现在，她一无所有。 徐蕾抬头，望向头顶的街灯，几只飞虫灵活绕着光源，仿佛这场大雨从未存在。 几个路人一直没舍得过马路，徐蕾哭泣时一直问她怎么了，待徐蕾平静一些，一个女孩小心翼翼地拍拍她的头，“你需要帮助吗？” 怎么会不需要呢？雨打得她差点睁不开眼睛。徐蕾微微仰头看着这个好心的姑娘，陌生人湿漉漉的头发也愿意用手碰，柔和的逆光让她的善良更加美丽。她一定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于是徐蕾开口，“这么热的天，你们晚上别吃火锅了，好不好？” 女孩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徐蕾指的是自己和家人刚刚的聊天，略带防备地退后一步，脚步溅起一簇水花；但看着徐蕾满脸雨水和泪水，还是从小包包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徐蕾。 徐蕾接过，对着女孩小跑离去的背影小声说了声谢谢。 她什么都抓不住，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无论是自己，还是别人。 所有自己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都会被自己搞砸，所有的美好，在自己手中都会化为灰烬，递给她纸巾的人，最终被自己吓走。从前的感情是这样，跳舞是这样，彭蔚是这样，劝不住别人别吃火锅也是这样，通通都是这样。 你看，刻意在大家面前把彭蔚说得多么坏，不正是想让大家觉得自己删掉男生微信顺理成章吗？所以边讲边暗暗使坏，让大家代入自己会做出同样选择，避免被觉得装高冷装矜持。 可再回想，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人在意你？ 装无辜、装没事、装不说谎……不知何时，她总会下意识把自己撇到受害者的那一面，以为示弱就不会再受伤害，从不顾别人的利益与感受。 不熟悉的街道，不熟悉的口音，自己的软弱与羞耻，目之所及，都令徐蕾崩溃。 这也是徐蕾今晚为什么会失控跑出来找彭蔚的原因，她想，一根看起来很合适的救命稻草，如果抓住了，一定会让自己不再那么狼狈吧？徐蕾觉得彭蔚泡妹的手段很常见，廉价的泡妹把戏，再加上优质的人设，还有他对自己主动显露出来的好意，投怀送抱的话一定不会被拒绝。 还有比他更合适的救命稻草吗？不会有了。于是在这根稻草都消失之后，徐蕾忍不住情绪决堤。今晚的事，彭蔚他算是个无辜的导火索。 徐蕾麻木地站起来，嘲笑甘愿自甘堕落的自己。随后用力给了自己一巴掌，脸上立马显现出五指红痕。路过的人被这个高挑女孩的出格举动吓了一跳，走得更快些。 看来明天必须要打粉底了啊。 夏日爱下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雨停了，徐蕾把自己的伞稍微抖了抖，接着收起来，这伞她不打算要了，于是随手放在红绿灯杆边的垃圾桶上，上面全是雨水，但是雨伞上也是，所以把伞放在上面没有什么不合适的。 给别人吧，总有人需要的。 徐蕾想起刚刚给她递纸巾的女孩，还有安慰她的路人们，异乡的街头，一个人实在太难熬，她由衷地感谢这些陌生人。希望这把伞也能给别人带来一些安慰。 徐蕾筋疲力尽回到家。刚刚出门太着急没有带手机，回到家才发现手机多了这么多条未读短信。 手机放在餐桌上，木头桌子被振得响，听起来像是鬼摇的铃。徐蕾随意翻了翻。 “徐蕾，钱已收到，你很听话，是否也喜欢这种藕断丝连？” “我好想你，徐蕾。” “徐蕾，你没告诉我你搬哪去了，但是我从你同学那打听到你在杭州，你现在住在拱墅区岐山街道78号21户，原来你住得惯这么旧的房子，以前你怕被偷拍，非20层以上的房间不肯来。” “唉，你知道我不可能去杭州，所以你搬去那了？你明知道我讨厌和我名字一样的东西。” “一辈子且长，徐蕾。” …… 徐蕾、徐蕾、徐蕾……都说上课时最害怕的事就是被老师叫到名字，人有一种本能，那就是害怕全名被一遍一遍念出来。 看，她早已经在地狱里了，不是吗？ * 朦胧的街景中，悄悄送徐蕾回到家又折返回来的彭蔚，静静看着脑中残存徐蕾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力压乖乖地站在他脚边，狗可不知道地面湿，当它累了想一屁股坐到积水里时，彭蔚总会扯扯狗绳把它的屁股拉起来。轮番几次。 彭蔚想了很久很久。 现在他才知道，那么高挑的女孩蹲下哭泣时，居然那么小巧，跟刚出生的力压狗一样，一个手掌就能放下，放在手掌心里，好像还会吐出小舌头找妈妈要奶喝。彭蔚试着伸出手，对徐蕾刚刚蹲在的地方比了比。 大概也就这么大吧，手掌心那样大小。 失魂落魄的，也是因为怕她出什么事，彭蔚才跟到她家楼下，随后回来。 她怎么了？彭蔚思前想后想不明白。她蹲了很久，连红绿灯都红绿了几轮，她很忘情，终于从地上站起来时双腿颤巍，但是往前迈步时的坚定又不是虚的，因为她头也不回。 诚然，他自问不算是一个心疼女人的人，可看到徐蕾无助抬眸望着施予她好意女孩的背影渐渐远去，与斑马线上的车与人融为一体，彭蔚分不清徐蕾看的是那女孩，还是空荡的玻璃门ATM。 彭蔚当然知道让她哭得这么伤心的不可能是自己。 翻翻昨天的聊天记录。 “那明天我陪你去一趟银行？” “我会一直在那等你。” 嗐，手欠兮兮的……彭蔚扶额。 她会来这里，多半记得了自己这颇有心机的微信。这微信内容让善良的姑娘给予他一些善心，下着雨来提醒彭蔚别再等了。 可她哭了。 为一个失约的一面男？ 不是自己，那么会是什么呢，怎么还往脸蛋上打了一巴掌，不止路过的行人，旁观的彭蔚也吓了一跳。 彭蔚蹲下来，一把捞过力压的狗头，贴在自己脸边。力压吐出的口气热乎乎的，还带着一股烤鸭的炉火香气。 “喂，都是你缠着烤鸭店老板不走。”否则刚刚扶起哭泣的徐蕾，岂不美哉。但彭蔚的语气里没有一点怪罪力压的意思，摸摸力压的脑袋，给它的灰脸轻轻揩去眼屎。 力压很配合，眯起眼，享受着。 “哎，力压，我问你哦。”抹完，彭蔚在力压背毛上擦擦手。力压突然目不转睛看着前方。 “你说我们要不要帮帮她，她看起来很需要正义之士的帮助。”彭蔚说，“譬如我们。”我们就是正义之士。 就你正义之士？ 感受到力压的反抗，彭蔚用力拉住力压的背带，不让它再爆冲出去。 原来前面来了一只小白狗，脖子上带着狗铃铛。力压脖子上的牌应景地响，与狗绳的金属块碰撞产生。 “春天都过了你还发情，色痞狗。” 彭蔚鄙视地看了眼力压，目测这狗又胖了，费劲把狗抱起来，避免力压能接触到白色的小母狗。 力压什么都听他的，就是在择偶的时候不，所以春天一来是彭蔚最头痛的时候。 “哪天真要阉了你。” 彭蔚掂了掂怀里恋恋不舍的力压狗，也许彭蔚周身有股煞气，小白狗怵了不敢靠近，而是在周围绕圈，于是力压的眼睛跟着小白狗走。 彭蔚从裤子口袋里掏了掏，挑一块没骨头的烤鸭肉，扔到没积水的地面，小白狗闻一闻，香！欲一口吃了，谁知彭蔚跺脚把它凶走。 小白狗吓得赶紧跑走。待小白狗摇着铃铛走远，彭蔚才敢把力压扔到地上，动作带着温柔。 力压四条腿站稳后嗅了嗅那片烤鸭，尽管口水都快滴下来，忍住不吃。 夹着尾巴。 彭蔚知道力压怪他，说道，“就那小身板，要是怀了你的种必死无疑。” 随后又道，“最近很多渠道都反映流浪狗变少，我估计是那些偷狗贼干的。流浪狗不能亲人，一亲人容易遭殃，必须对它凶一点，它才会离陌生人远一点。” 彭蔚蹲下来和力压认真解释。说那小狗戴着狗牌，有人养过，但毛脏又湿，瘦瘦小小，没人要的流浪狗一样，要么被人扔了，要么走丢很远。 又说这么小的小土狗最爱被人抓去炒辣椒，或者被虐狗人士盯上，死路一条。街上多少消失无踪的狗都是这个下场。 “你放心，它就躲在这片居民区里，我明天会打电话叫人找到它，送到救狗中心里，所以你快吃吧。” 彭蔚无奈拍拍力压的背，力压听懂似的，终于把掉地的烤鸭吃了。 彭蔚看着力压。 他最近爱心过剩了，天底下流浪狗那么多，他帮不过来，只是今天心里触动，还是帮了。 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不过凭他的本事，应该不会吧。彭蔚自信地想，再看一眼徐蕾哭过的地方，那里除了照常变化的红绿灯，旁边还有一把徐蕾的伞。 伞是粉红色的，有些旧了，伞把磨损变色。 伞被放在垃圾桶上面，给需要的人。 还没人捡走呢？那给他吧，万一待会又下雨了。 嘿，这个报酬正好。 才回队里，碰见领导。 领导追着力压绕篮球场跑了两圈，热得满头汗，彭蔚咬着牙旁观，没拦。 年纪大的人追胖成球的狗，但凡任一有什么闪失，彭蔚都得麻烦死。 跑完，万长安浑身充满快乐的多巴胺，对彭蔚说：“彭蔚，你爸叫你明天回家吃饭，但咱队里明天不是有事嘛，我叫他改后天了。” 明天下午市里要办个活动，办在分局的辖区里，挺多领导要来，特警这边负责巡逻。最近市里警犬少，有犬的区倍有面子，而且犬巡显得安全感十足，于是彭蔚也被拉去撑场子。 “您明知道吃饭是假，相亲是真。”彭蔚接过万长安递来的狗绳，把力压牵好，“所以真是谢谢您，不然我还得找别的借口不回家。“ 万长安摸摸头，他看着彭蔚长大，与他爹关系好，也算是他半个爹，可不愿稀里糊涂受这个谢谢，“其实我和你爸才是一边的，这次是意外，任务重要嘛。“ 彭蔚的婚恋问题早是他爹的心病了，只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死也没有用。 “那可不嘛。”彭蔚牵起力压。“走了啊万叔，力压淋雨了，我得快点给它吹干。” “去吧。”真是宠这狗啊，依他看根本不用什么女朋友，这不就有现成的嘛。 万长安摸摸脸上的汗滴，感叹人上了年纪和以前不一样，“以前我追骑摩托车的小飞车贼追五公里都不带喘的。“ “那人摩托车没油了吧？否则能被你追到了？“走远的彭蔚声音传来。 “去你的，我第一个嘉奖就是从这来的，发了奖金，我拿着钱也买了一辆雅马哈，你们家当时羡慕了半个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