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恶女诱骗邪神后》 第1章 第 1 章 黑云遮月,漫天无星。 夜幕下,群山环绕的山谷之中,地面金色阵法闪动,黏稠的血液沿着阵法四角缓缓滴落,注入金纹之中,一点点将金纹填充满。 逆着血液流淌的方向去看,一人跪在阵法之中,已经没了呼吸。 除了垂下的脑袋完好,浑身没有一处可以入目,身上处处都是被利器割开的血口,甚至有几处深可见骨。 而他脖颈处只剩下后颈那一点皮连接,大片的血从他脖颈流出来,白裳都被浸透成血衣。 胸口月牙形挂坠微微摇晃,血沿着挂坠甩落。 他已经死了有一日时间,阵法还在榨取他身上的血,控制着他身上血液流淌的速度,不让血一下子流尽,也不让这血凝固。 与其说是他跪在阵法中,不如说是无形的力量操控他的身体,不让他倒下。 “啪嗒——”血滴落。 “啪嗒啪嗒——”是泪水砸在地面的声音。 不远处半人高的草丛里,一双通红的眼紧紧盯着阵法里的人,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哥哥,哥哥…… 陆鸣从来没有想过,她的哥哥,养了她十五年的哥哥,会以这种方式死在自己面前。 七剑宗每五十年就要抽取一名弟子当做祭品,献祭给封印邪神的弑神阵,以此维持阵法不灭。 陆鸣八岁跟着哥哥陆于野进入七剑宗,两年后哥哥被玉衡峰峰主收为亲传弟子,她资质平平,只能留在外门。她也不求能成成为内门弟子,只要能和哥哥一直在一起就好。 哥哥每日修炼结束都会回来,在他们的小窝里教她修炼,逗她笑,帮她打扮,给她买很多漂亮衣裳和首饰。 她被嘲笑修炼多年也只是个筑基期,哥哥会将嘲笑她的人全都打趴下,即使被责罚,他只安慰她,说他不在意。 “我只有你这一个妹妹,我不保护你,保护谁?” 她以为这辈子都会这么简单幸福地过下去。 可她的哥哥死了,世上再也不会有人会疼爱她,关心她,保护她。 夜晚寒风拂过,掀起她脸颊发丝,额头上青紫一片,渗出来的血已经干涸。 她去求过峰主,求峰主放过陆于野,换一个献祭。只要不是陆于野,是谁都无所谓。 峰主将她赶了出来,甚至连具全尸都不愿意留给她。 “他既然受了七剑宗七年教导,就该在宗门有难时献身,只有他的血能加固封印,没有他的身体镇压,邪神就会破开封印,届时连你都要死!” 可为了压制一个几百年都没有动静的邪神,就要用人命去填吗? 他们不仅要放干他的血,还要将他的身体碾碎,将他的每一根骨头拆下来,埋在压制邪神的阵法各处。 何其残忍! 隐藏在草丛中的少女身子不住地颤抖,被泪浸透的眼眸迸发出强烈的愤恨。 耐心地等到值守的长老回去休整,她用自己偷偷研制的迷香迷晕看守的弟子,步履艰难地走过去。 将自己从看守的弟子那拿来的令牌放到结界上,结界散开,她走了进去。 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视线里哥哥双手垂在地上,脑袋低垂。 明明以前她压低脚步,还未走到他身后,他就立刻回头,冲她笑:“荫荫又想吓我。” 可现在,她都走到他面前了,他却一动不动。 颗颗泪珠坠落,陆鸣走到阵法边缘,站在他身后,使劲瞪大眼,怎么都没法让视线清晰。 “哥哥……” 她的哥哥垂着脑袋,没有像往常那样抬头看她。 她伸出控制不住抖动的手,帮他将垂落的散发别到耳后,露出他那张满是血的脸。 “哥哥,我帮你报仇。” 恨意滋生,将理智吞没,这些年七剑宗对她的讥讽与虐待在眼前显现。 她其实一直没有告诉陆于野,在他被收为亲传弟子后,白日他不在时,总是会有人来欺负她。 她想让陆于野专心修炼,而且她也有办法报复回去。她在修炼上不行,但是很会制香。只需一点吸引异虫的香,便可引来异虫蛰咬那群人。 现在哥哥不在了,她也没什么好留念的。 所有的仇,一起报了吧。 陆鸣站起身,抬脚狠狠踹在被注入血的金纹上,但这没有用,破不开封印。 她想了想,掀开衣袖,用带来的匕首划破手心,捏紧手,将血滴在金纹上。 刹那间金纹黯淡了一瞬,整个阵法都凝滞。 陆鸣眨了一下眼,偏头去看身边的尸体,朝他笑,“哥哥你看,我能破了阵法。” 她说着,割破自己的手腕,嫌弃血流得太慢,割破另外一只手腕,在所有的金纹上滴上自己的血,好似感觉不到痛一般,还在挤手腕,让血流地更多,更快。 阵法金芒闪烁,越来越暗。 陆鸣站在阵法之上,亲眼看到阵法的金芒暗下,阵法消失,立刻跑到尸体前,一把搂住他。 “哥哥你看,我做到了!” 她实在是太高兴,高兴到没能控制得了自己的动作,磕到尸体的脑袋,这么一碰,脑袋往后仰,掉到后背,那块皮连接着脑袋,不让脑袋滚落。 陆鸣看到了。 她将脑袋扶回来,看到他脸上的血,想帮他擦掉,但是怎么都擦不干净。 “哥哥,我太笨了,我连帮你擦干净脸都做不到。” 陆鸣抱着尸体痛哭,手腕上的血与尸体身上的血相贴。 骤然想到还有事情没做,她松开他,轻声说:“哥哥你再等等我,等我把邪神放出来,帮你报了仇,我就去找你。” 她摘走了他胸前的挂坠,戴在自己身上,转回头看向前方刻着“镇”字的石碑,只要破坏了这块石碑,就能放出邪神。 这大概是她最厉害的时候,将石碑推倒的瞬间,强烈的罡风混杂着令人不安的气息自石碑底下的洞窟冲出,将她发丝刮得凌乱。 这股气息直冲云霄,掀开黑云,皓月重现。 不过片刻,一抹血红自圆月底端浮现,一点点地往上攀爬,将洁白吞噬。 洞窟里无形的黑影扭动,涨大,一点点将洞口填充。 整个山谷被罡风吞没,刮得陆鸣睁不开眼,她想回去抱住哥哥,刚转身,就察觉到急速靠近的气息。 是看守封印的长老。 陆鸣没有丝毫慌张,她已经破了封印,邪神很快就会出来,那些长老过来再封印,已经来不及了。 她露出的一直在陆于野面前显露的纯真笑容,即使身子因为流血过多而虚弱,她也依旧保持这样的笑容。 灵力击打过来,将罡风驱散,视线清晰,数道身影显现。 “孽障!你竟然毁了封印!” 长老怒目圆睁,瞬息间来到她面前,一把掐住她脖颈,想掐死她。 她笑了出来:“你们,就等死吧。” 如果里面封印的真的是邪神,那就请邪神将这群人杀光!全都杀光! “快!重启阵法!” 其余长老分散在阵法四周,手中动作整齐划一,脚下亮起阵法,顷刻间重新连接起尸体,继续抽血。 不行,不能让他们重启阵法! 陆鸣将所有迷香洒在长老身上,没有用,长老早有防备。 “他的血没用了!拆骨!” 掐着她的长老将她往地上一扔,快步过去,手中结阵。 陆鸣眼睁睁看着陆于野的骨头一节一节地被抽出来,皮还是完整的,骨头从脖颈裂口抽出,被埋在阵法周围。 那一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让这群人死,她要杀了这群人! 双手摁在阵法上,血污染了阵法一角,缺少了一部分力量,阵法无法完全起作用。 长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快,去叫支援,我们挡不住!” 皓月已经被血吞噬一半,身处山谷之外听不见里头一丁点动静,整个山谷被屏蔽了。 尸体的骨头被抽干净了,皮连着肉瘫在地面,一点也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一天之前,他还在对她笑,他说:“等我拿下大比头筹,就能向师父请求带你下山去玩,到时候荫荫想去哪,哥哥就带你去哪。” 可是哥哥,他们都想你死。 充斥愤怒与怨恨的眼死死盯着这群刽子手,陆鸣凄声怒吼:“我要你们都去死——” 声音响起的瞬间,圆月最后一丝白也被吞尽,纯净无暇的白被血色取代,强烈的罡风再起,裹挟着恐怖的气息,袭卷整个山谷。 黑暗中一道硕大阴影升起,将山谷里的人覆盖。 输送灵力的长老头顶发凉,仰头去看,唰的一声,眉心浓稠的东西喷溅,他瞪着眼,甚至连攻击自己东西是什么都没有看清,倒地不起。 其余长老见状,惊恐地瞪大眼,连手里的动作都忘了,浑身僵硬,宛如雕塑,动都动不得。 他们只听到极尽癫狂的声音响起,诅咒他们去死。 反应过来的长老掉头就要往外跑,窸窸窣窣的声音跟随在他身后,在他害怕到胡乱攻击时,漆黑的藤条般的东西缠住他脖颈,只一瞬,血浆喷溅,他的脑袋掉了,在地上滚了一圈,正巧停在他砸在地面的尸体前,贴上了断颈处。 其余人已经看呆,双眼被地上尸体充斥,惊恐的血丝爬满双眼。 “不,不……我不想死……” 他们想逃。 但无处可逃。 陆鸣看着他们一个个倒下,一个个变成碎块,空气中有无形的力量在杀他们。 她一点都不怕,反而更加兴奋,看到有人快要跑了,立刻指着那人高声喊:“杀了他,他要跑了!” 一具具尸体在眼前倒下,她激动得身子都在抖。 他们活该。 谁让他们杀死了哥哥,谁让他们拆了哥哥的骨头! 血月照耀这片大地,诡谲血腥之气弥漫,随着罡风前往世间各处。 山谷里的惨叫声停了,除了陆鸣,没有活着的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还没被杀死,等回神时,眼前只有东一块西一块的碎尸。 她缓慢爬起来,脑袋一阵晕眩。兴奋退去,身体真实的状态浮出来,虚弱得站都站不起来。 她想去哥哥那,想将骨头都挖出来,拼回去。 要把哥哥安葬好。 这样的念头支撑着她往前爬,离那张皮只有一米距离时,她顿住了。 视线里出现一条比肤色还白的,像是藕粉造的,和人的胳膊一般粗细的东西,像是藤蔓,离地面不到一拳距离,窸窸窣窣地朝那张皮伸去。 陆鸣瞳孔震颤。 她看到那东西从皮的血口处钻进去,将皮撑起来,随后又是一根一模一样的东西从另一处血口钻进去,撑的皮鼓起来。 陆鸣好像看到了怪物。 不知有多长有多少根,蠕动着钻到皮里,将四肢撑着站起来,从脚到手,逐渐有了人的形状。 那东西缓缓与脖颈处的裂口融合,血液被那东西吞没,蠕动的东西融成一团,生出了另一半脖颈,下巴,牙齿和唇,耳朵,鼻,眼睛,眉,额头,发丝。 眼里没有瞳仁,只有眼白。 陆鸣看到了一张极其熟悉的脸。 这张脸缓缓面向她,在她的注视下,眼白中冒出一个黑点,逐渐扩大,成了瞳仁。 祂缓缓歪头,眸光集中在面前的少女身上,轻轻嗅了嗅。 “好甜的味道。”那是陆鸣听不懂的声音,不是人类的语言。 哥哥是女主白月光 男主没什么道德感 本文可能会有大量令人不适场面 放飞自我,写点疯疯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罡风早已停歇,山谷内寂静得连草动之声都无。 祂站在尸块中,凝望着她,身上的血口在她的视线中愈合,眼前的“人”似乎真的就是她死而复生的哥哥。 陆鸣能听到自己心滴血的声音。 滴答滴答,一声一声,响在她耳畔,一下一下撞击耳膜,似乎要将她耳朵撞聋。 瞪大的双眸里倒映出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可那张脸上的神情,是她陌生的,从来没有见过的。 这不是她哥哥,这不是! 她的唇嚅动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看到哥哥的皮被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怪物披上时,已有的认知被颠覆。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怪物,能披上人的皮,还能变出和皮的主人一模一样的容貌。 陆鸣呆滞地望着“哥哥”向自己走来,姿势尤为怪异。像是不会用腿走路,脚趾抬起向前抓住一段距离,再抬起脚跟弓着脚落下。 他也不会挥动手保持平衡,身子摇晃,往地面倾斜时,一根藕白色的东西支撑地面,将身子拨正。 那根东西就这么收了回去,在陆鸣的注视中,与身体融合,根本看不出来那一处肌肤凸出过这么个东西。 “哥哥”终于走到了她面前,缓缓低头,身子以一种极为恐怖的弧度弯曲,俯下身靠近她。 陆鸣已经忘记了要跑,她还趴在地上,双臂撑着身子,仰起脑袋看他。 放大的瞳孔,兴奋的眼神,翕动的鼻翼,张开的唇。 怪物用她那么喜欢的脸,做出她从未在哥哥脸上见到的表情。 这张脸从来都是俊逸柔和的,鲜少做这么情绪波动大的表情,更不会用这种眼神看她。 那是捕捉到猎物的兴奋,想将她吞入腹中,尝尽她身上每一块血肉。 他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覆盖,她整个人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无路可逃。 他的笑忽然止住,脑袋更低了点,几乎要碰到她额头。 “你怎么哭了?” 陆鸣怔楞着,眼尾处传来冰凉的感觉,转动眼珠去看,看清楚的瞬间,她就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看。 那只碰过哥哥皮的东西,正在碰她的眼睛,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很软,像水一样,碰到脸上冰冰凉凉的。 那东西缓缓后退,尖端圆润,微微凸起,上头似乎沾了什么东西,水水的。 很快她就知道那是什么了。 尖端被送入“哥哥”口中,“哥哥”闭上唇,含住了那根东西。他的瞳孔微微缩小,张开了唇,尖端的水渍消失。 冰凉的触感再度袭来,那看起来如手臂一样的东西从她眼尾划过,带走了她掉下的眼泪。 他在吃她的眼泪! 意识到他在干什么的瞬间,屈辱与愤怒涌上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挥手打向将又一次沾她眼泪的东西。 “滚开,滚开!” 陆鸣身体终于恢复了知觉,支配四肢要避开眼前的怪物。 可当她看到怪物顶着哥哥的脸,露出懵懂迷茫的表情时,动作停下了。 她的哥哥,究竟是死了,还是复活了? 她从地上站起来,朝“哥哥”伸出手,想碰一碰他,想感受他的存在,告诉她,他没有死,之前见到的尸体,看到他被那群该死的长老拆了骨头都是假的,是她的幻觉。 哥哥没有死,一定没有死! 她的掌心碰到了他的脸,冰凉的,没有一点温度。 心口好像被刀割开了一道口子,血往外流。 她又去摸他的眉眼,一模一样的眉毛和眼睛,可看她的眼神,是陌生的。 这不是她的哥哥。 只要她看哥哥,哥哥就会弯起眼眸,对她笑,会唤她荫荫,会抱起她。 可眼前这个“人”没有。 陆鸣死死盯着这张脸,妄图找到一丝与哥哥的相同之处。 她看得太认真,根本没有注意到那嫩白的腕足悄悄从皮下钻出来,慢慢往上攀,缓缓靠近她垂下的那只手手腕上的血口,轻轻一碰,沾到一丝血迹,微弱的吧唧声消散在空气中,他的脸小幅度鼓动,微微张开了唇。 腕足还在触碰,一下一下地沾着她手腕上的血,血迹在尖端消失,越来越多的吧唧声响起。 他还不满足,又一根腕足伸出来,蜿蜒着爬到他肩头,朝她抚摸他眉眼的手而去。 冰凉的触感袭来,腕足太过贪心,竟然直接暴露在她面前,啪嗒一下,吸住她手腕的伤口。 陆鸣瞬间挥手甩开,后退数步,惊恐地望着那东西。 “怪物,怪物……” 害怕的情绪从她身上散发出来,他翕动鼻翼,那张俊逸的脸庞上浮现不满的神情。 “这个味道,不好闻。” 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他很快弄清楚她为什么害怕,腕足回到他身体里,他像块竖立的木板一般,身体笔直。 “你看,他们已经回去了,你不用害怕。” 他用刚刚在少女和那群已经死去的人那听来的语言,组成一句话,他说得还不熟练,只是这么短短一会功夫,就已经学会且说出来,学习能力强得可怕。 陆鸣听懂了。 她看到那些东西融入到哥哥的皮里面,哥哥的皮被怪物侵占了。 她缓缓地眨了一下眼,心口疼得呼吸都觉得有刀子在捅。 “别用他的皮。” 那么多人的皮,为什么非要用哥哥的。 她朝他嘶吼出来,“别用他的皮!” 可她的喊叫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腕足从他身后探出来,如果这是个没有生命的东西,那该是很容易令人喜欢,它实在是太漂亮了,粗细均匀,触感柔软冰凉,甚至表面还有一层闪闪的粉末。 可这东西瞬间就能将人脑捅穿,毫不费力地就能勒死人,还能钻进人体里揭下皮,会吸食人的血。 陆鸣愣了一下,这东西方才还吃了她的眼泪。 在她愣神之时,腕足点上她眉心,轻微的波动声响,陆鸣整个人一颤,难言的感觉自身体深处升起,让她麻了身子,精神恍惚。 腕足没有离开,反而往下滑,贪婪地将她双眼的泪吸尽,不过这次没有放到口中。 他再次俯身靠近,血月正当在他身后,投射下来的红晕将他的影子拉长,覆盖她的身影。 他歪了头,疑惑问:“可你的灵魂告诉我,”唇上扬,笑容是那么纯真,带着孩童的稚气。 “你很喜欢。” “你很喜欢这张皮。你喜欢看到他的样子。” 腕足离开,陆鸣立刻回神,意识到眼前的“人”根本就是怪物,身体本能地自我保护,步步后退,口中呢喃。 “不,不是的……” “哥哥已经死了,你不是他。” “你是怪物!” 她倒退着无法看到后面的路,一脚踩在长老的断肢上,身子往后倒。 他静置了一瞬,神情有片刻的冷漠,被陆鸣看到了。 那是丝毫不关心她死活的冷漠,即使是有人快要死在他面前,他有能力救,也不会施救。 哥哥不会这样,哥哥是善良的,他将从出生起就被抛弃的她捡回去,养了十五年,如果是哥哥,不会撒下她不管。 然而只是一息间,腕足从他身后探出,在她要摔在血地上时,将她捞了起来,扶正,还拍了拍她肩头。 这是哥哥习惯对她做的动作。 陆鸣彻底绝望了。 她使劲拍打腕足,滚烫的眼泪砸在腕足上,这些不知道什么东西造出来的腕足似乎被烫到,立刻往回缩。 挣脱开来,陆鸣掉头就跑,胸口的吊坠一下一下晃荡,除了这东西,哥哥再也没有什么东西留下来。 她的身影冲出祂对山谷的封锁,血月照亮她回去的路,她只知道跑,要跑出去,离开山谷,回去睡一觉,说不定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梦,哥哥没有死,她还是那个天天等哥哥回来的妹妹。 山谷中被她放出来的邪神疑惑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祂按照她向祂许下的愿望,将害死她哥哥的人都杀死了,她不该高兴吗? 祂帮她站稳,她不该说谢谢吗? “人类好奇怪,帮她实现了愿望,她却要哭。”祂缓缓歪了脑袋,脖颈肌肤有弹性一般拉长,腕足分裂出来,打了个结。 祂站了会,忽地转身,面向地上属于祂身上皮的主人的脑袋。 腕足探过去,尖端分裂出一道口子,咬住脑袋,一点点吞进去。 腕足鼓起了一大块,沉重地往回缩,皮上裂了个口子,把腕足吞回去,再合上,而祂的身形没有一丁点变化。 片刻后祂身子颤了颤,口中发出人语和他的语言混合的声音,似是痛苦,又似欢愉。 “%#@……不好吃。” 但是祂必须收回祈求者用来许愿所支付的代价,否则祂的力量无法收回。 记忆融合,他的眼被黑充斥满,不过一会,变成正常的瞳孔。 眼里有一瞬闪过人类的情绪,但很快消失,重新变得冷漠。 这才是祂的底色,漠视众生,肆意屠戮。 祂轻轻呼了一口气,消化完这张皮主人的记忆,身体左侧伸出腕足,要处理了地上尸体,可身体右侧的腕足拉扯着叫他离开,去追方才跑走的少女。 祂眉心一拧,左侧腕足绞住右侧,裂开一道口子将腕足吃了,合并为一条,粗细依旧未变。 祂动了动还不太能熟练操控的手,粉末散落,凝聚成拳头大小,再伸长,成了手指粗细的腕足,将地面尸体拼接好,再钻进去。 尸体一个个站起来,睁着翻白的眼面向祂,一动不动,诡谲异常。 祂似乎不觉得奇怪,腕足朝他们招招手,他们跟着点头。 通过陆于野的记忆学会了人类的语言,祂张开唇,朝这些“人”说:“封印并未解开,你们依旧在看守封印。” 这些已经被他的力量掌控的行尸走肉表面恢复正常,四散开来,每走一步,身上的死气被掩盖,看着和活人没什么区别。 瞥见倒塌的石碑,腕足伸出去,将石碑放置回原位,又造了阵法,在外头看,这里与之前一样。 他满意地勾了勾腕足,朝外走去。 这一次他知道要怎么迈开腿,起初动作僵硬,越走越顺,越走身体越灵活。 邪神披上了人的皮,假扮人藏在人群中,而今晚山谷内发生的一切,除了祂与陆鸣,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当七剑宗以为这次封印能如往常一般被加固时,邪神已经破出封印,藏在了七剑宗里。 邪神强大的力量足以覆盖人们的认知,他们不会记得陆于野被献祭。 在他们的记忆里,被献祭的另有其人。 邪神迈着欢快的步伐,走向陆鸣与陆于野的小窝。 祂在一间小木屋前停下,嗅了嗅。 祂嗅到了眼泪的味道,她又在哭了。 腕足兴奋地涌出来,在地面投射出涌动的影子,看起来很是骇人。 祂没有立刻进去,挖了几下陆于野的记忆,找到自己想要的,舒展出笑来。 “妹妹哭,哥哥要哄。” 祂轻轻点了头,身子化作无数腕足,从门窗缝隙中钻进去。 祂的“妹妹”正蜷缩在床上,眼尾挂着泪珠,张开唇,呼吸粗重。 腕足恢复成人形,缓缓向她靠近。 第3章 第 3 章 少女以一种极没有安全感的姿势蜷缩在被褥里,闭着的双眼红肿,眼睫沾满泪花,眼尾水渍晕开,泛着幽光。 她似乎睡得很沉,起先呼吸粗重,渐渐减弱,越来越轻。 她脸上还有脏污,回来后直接睡下,并未清理身上污渍。 她实在是太累,太害怕,太绝望了,这样复杂沉重的情绪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回到这间他们居住多年的小屋,似乎哥哥还在自己身边,浑身力气瞬间消失,只能躺在床上休息。 这一躺,直接失去了意识。 宽大的身影靠近,阴影投在她身上。 他歪着头,再次嗅了嗅。 血的味道,还有她身上的香味,正在消散。 他能嗅到人身上生命力的味道,或是香甜,或是腥臭。少女身上的香味越来越淡,待这香味散尽,她就是一具死尸。 他不想她变成死尸,那样就闻不到这样的香味,而且答应了那个人类的愿望会无法实现,他的力量会被削弱。 所以她不能死。 他想了想,脑袋有点空,腕足已经迫不及待地伸出来,从被褥底下钻进去,悄悄地探到少女手腕伤口处,圆润的尖端轻轻蹭了蹭。 他的身体忽地绷直,轻轻张开了口,瞳孔缩小,直直盯着床上的少女。 腕足尖端裂开了一道口子,宛如舌头的肉/足探出来,晶莹透彻犹如水液凝成的。 轻轻舔了一下伤口,带走一丝干涸的血痂,留下水一般的液体。 他微微抿了唇,舌尖抵着上颚,口腔里荡漾出甜味。 “好甜……”低哑的轻叹弥漫在空气中,腕足再次舔了一下,将更多的血痂舔走,带给主体的感觉不是血腥,而是甜。 那根舔舐手腕伤口的腕足兴奋得手舞足蹈,在被褥里扭成一团,忍不住将她手腕缠住,舔舐的动作缓缓加重,几乎将她手腕伤口每一处都留下了水液。 血的香甜通过腕足神经传到主体,他双目失神地望着她,眼里倒映出少女虚弱的身影。 不够,还不够,需要更多的腕足。 嫩白的腕足从他的衣袍里钻出来,争先恐后地冲向少女另一只手上的手腕,每一只腕足都怕自己的位置被抢,与其余腕足扭打在一起,不让其它腕足霸占少女的手腕。 而那只先吃到少女血痂的腕足悄悄缠住了另一只手腕,用那近乎透明的肉/足从头到尾地,一口将少女手腕上的血吞下。 扭打中的腕足瞬间顿住,尖端齐齐对准那只腕足,唰的一下冲过去,连着那只腕足一起打。 而他神色迷离,属于少女的香甜几乎将他包围,处处都是少女的气息。 这样的气息很是熟悉,可却不记得在哪里闻到过。 一根新冒出来的腕足点了点他的脑子,他想起来了。 是在那个人的记忆里,他日日都能嗅到这样的香味,少女会在他回来时,奔跑着冲入他怀里,他抱起她,任由她身上的味道侵入他身上每一处。 为什么记忆里的那个人,不驱赶她?被不属于自己的气味覆盖,是一件很冒犯,很危险的事。 腕足又点了点他脑袋,让他从记忆里脱离出来,指向床铺。 瞳孔恢复正常大小,他垂眸望去,看到眼前景象的瞬间,森然冷意倾泻而出。 被褥耷拉在床边,那些争抢不到少女血痂的腕足已经将少女层层裹住,尖端还在往缝隙里挤,只给少女露出了口鼻呼吸。 瞳孔收缩,双眼瞬间被纯白取代,腕足似乎感觉到什么可怕的东西,立刻缩回来,尖端讨好地蹭了蹭他的手,被他面无表情地捏爆。 空气中似乎响起了短促的哭声,不过一会,什么都没有了,腕足被他收回去,鼓起的衣裳柔顺地垂下,他又恢复成长身玉立的模样。 瞳孔浮现出来,他想了想,走过去拾起被褥,盖在少女身上,伸出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 摸了一下又一下,手一直没有移开。 他的视线往下,移到她手腕伤口处,抚摸的动作定住,直勾勾盯着她的伤口,喉头滚动。 上头的血痂被舔干净了,晶莹的水液沿着纤细的手腕转了一圈,像是一条珍珠链子,挂在她手上。 伤口还未愈合,而且她失血过多,即使帮她愈合了伤口,她身体虚弱得很有可能醒不来。 他轻轻点了一下她的眼睛,用不大熟练的人类语言与她说话:“醒醒?” 她没有醒来,她的呼吸几乎不可闻。 他歪了脑袋,纤长的手指挑着她的眼睫毛,指腹触碰到湿润,将手指送入口中,是他先前尝过的味道。 咸的,带了点苦。 又挖了挖记忆,捕捉到那个人在她受伤时做的事,他虽不解,但照着做。 他俯身,双手拾起她的手,捧在手心,轻轻的舔了一下。 刹那间他的瞳孔兴奋收缩,几乎被纯白取代,腕足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在他身后舞动。 他想到要怎么救她了。 只有一根腕足在他的许可下,圈住少女的手腕,尖端裂开一道口子,那透明的肉/足缓缓接触伤口,抵着裂开的血口进入。 整根腕足泛着荧荧白芒,源源不断的力量通过肉/足输送到少女身体里,与她身体里的血液融合,补充她失去的血气。 结束后腕足恋恋不舍地蹭了蹭她手腕,被他毫不客气地收回去,速度快得像是凭空消失一般。 做完这一切,他嫌弃伤口愈合的速度太慢,亲自动口,将她伤口含在口中,用自己的力量帮她愈合。 忽地他松了口,纯白的双眼盯着手腕伤口,脸上神情冷漠。 他在做什么?他应该将这个香甜的人吃掉,然后去寻下一个有这样味道的人,继续吃掉,继续找。 黑色一点点挤入他的眼白之中,脸上的冷漠被摧毁,他露出担心的表情。 不,不能吃。这是他的妹妹,妹妹受伤了,哥哥要照顾妹妹。 他的脑子里有两个声音在打架,一个说要吃了她,一个说要好好照顾她。 最终他什么都没有听,身子倾斜,捧着她的手,细细地舔舐伤口,这只舔干净,还有另外一只。 血月退去,朦胧的月光白芒倾洒入屋内,男人低垂着脑袋,发丝笼罩他的脸庞,锋利的下颌线透过发丝缝隙显露出来,侧脸尤为俊逸,攻击性十足。 陆鸣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侧脸。 大脑还未恢复清醒,一看到熟悉的脸,下意识依靠过去,脸颊埋在他胸膛里,声音沙哑沉闷:“哥哥,我梦见你死了。” 她没有听到熟悉的安抚之声,她抱着的“哥哥”在她身体靠过来时,眼里白与黑不断争夺地盘,时而纯白占据眼眶所有部分,时而有黑挤出来,瞳孔不断收缩扩大。 他实在是太兴奋了,兴奋到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腕足探出来时,他极力将它们往回压,不让它们出来。 它们会吓到她。 他抬手,按照记忆里那样,摸了摸她脑袋,动作生疏僵硬,她沉浸在看到哥哥的喜悦中,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陆鸣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激动,真真切切地抱着哥哥的身体,感受他身上的气息…… 她好像嗅到了血腥味。 陆鸣嗅了嗅,血腥味扑面而来,如同封锁了无数野兽的铁笼被打开,里面的野兽扑面而来,瞬间将她压倒,啃噬。 不,不对—— 跪地的血尸,地面的阵法,她割破的手腕,还有被分尸的长老—— 记忆回笼,陆鸣猛地推开他,双眼瞪大,看清面前人的容貌,如坠冰窟。 她的哥哥死了,眼前的是怪物冒充的! 这不是她的哥哥! “你,你……” 她嚅动着唇,却发不出声音来,极大的恐惧将她淹没,连控制自己的身体动弹都不行。 所以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捧起自己的手,看着他缓缓低下头,垂落的发丝挡住他的脸,看不清他在做什么。 但很快她就知道了。 湿润柔软的触感从手腕传来,那感觉像是水在手腕上流淌,但比水黏稠一点,冰冰凉凉的,很舒适。 陆鸣失神了会,猛然反应过来,意识到他在做什么,立刻把手抽回来。 “你,刚才在做什么?” 视线里他抬起头,那张熟悉的脸做出疑惑的表情,“我在帮你疗伤。” 他反问她:“你为什么要把手收回去?” 陆鸣惊呆了。 “疗伤?” 他点头,伸出食指,指着她的手腕。 陆鸣愣愣跟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赫然看到自己手腕已经结痂了,而且伤口小了一截,并且肌肤恢复得根本看不出受过伤。 她盯着伤口看了许久,心底对他的恐惧越来越大。 他不仅能瞬间杀了那群人,还能钻进别人的皮里变得和哥哥一模一样,甚至还能恢复她的伤。 怪物,怪物! 她的身子不住地颤抖,防备地盯着他,可望着那张和哥哥一模一样的脸,怎么都忍不住想扑进他的怀里,和他诉说没有他在的日子,她过得有多苦。 双眼捕捉到他伸过来的手,陆鸣立刻往后缩,神情戒备:“你干什么?” “帮你疗伤。”他又指了指她的手腕。 “我不要你!” 她的拒绝太果断直接,他又困惑了。 仔仔细细挖了那个人的记忆,他做的没错,和那个人一模一样。 他依旧伸着手,不解地问她:“他不也是这样做的吗?为何我不可以。” 陆鸣呆了会,半晌才想起他说的“他”是谁,眼眶一下湿润,出口的话都带了哭腔:“不许你学他!” 她忽然朝他扑过去,扯他的脸,眼泪砸在他脸上,哭得越来越大声。 “把哥哥还给我,我不要你,我要我的哥哥!” 她的动作幅度太大,又没收着力道,他被撞得身子后仰,触手缠住床,没让他跌倒。 香甜的气味里带了苦涩,他不喜欢这个味道,只喜欢纯粹的甜。 想了想,似乎只要她不哭,味道就不会苦。 可怎样她才能不哭呢? 他又挖了挖记忆,找到一个记忆片段,小姑娘蹲在地上捂着眼睛哭,那个人抱起她,托着她的臀,另一只手轻轻拍她后背,低声哄她。 “哥哥在,荫荫不哭。” 黑色的眼瞳露出跃跃欲试的情绪,他也不拦着陆鸣掐自己的脸,压制着蠢蠢欲动的腕足,张开双臂,抱起了她。 和记忆里的姿势一模一样。 他托着她的臀,另一只手轻拍她后背,学着那个人的语调,却没什么感情,“哥哥在,荫荫不哭。” 陆鸣倏地停止了所有动作,手还在他脸上,身子微微后仰,仔仔细细盯着面前的这张脸。 他在说那句话时,脸上没有一丁点的紧张担心,面无表情,就像一张木头雕刻的脸,叫人害怕。 后背的手还在轻拍,这个怀抱太过熟悉。 这个怪物,不仅披了哥哥的皮,还能做出幼时哥哥哄她的动作,甚至连语调都模仿得一模一样。 陆鸣惨白了脸。 日光照进屋内,投射在男人后背上。 少女双手搭在他脸上,垂眸望着他,眼睫湿润,眼眶里还有泪,一双眼通红。 男人紧紧抱着她,脚边腕足往上伸,轻轻勾住少女脚踝。 在他们周围,无数透明隐形的腕足团团围住,紧紧盯着被抱起来的少女,贪婪地分食她身上香甜的气息。 想要更多,更多。 而她,对周围隐藏的腕足,一无所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