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后被阴湿前夫缠上了》 1、午夜梦回 睡到半夜,唇舌干燥得像是吞了刀片,半梦半醒中令人烦躁不已。 尚希踉踉跄跄地从柔软的床铺中爬起来,去床头找水喝。 她有半夜喝水的习惯,会在床头提前放好保温杯,这样就不用跑到楼下的厨房倒水了。 谁知她摸了半天除了手机和无线充电器什么都没摸到。 一阵懊恼涌上心头,她今天忘了放杯子在床头。 尚希没开灯,赤着脚往楼下走,她不知道怎么了,不光喉咙的痛感格外剧烈,就连身体也透着一股陌生的炙热。 她平时躺很久手脚都是凉的,半夜醒过来的时候也不会暖和起来,这还是第一次有灼烧的热感。 不会是感冒了吧?尚希迷迷糊糊地想。 厨房里的水吧台亮着幽蓝色的光,尚希好似沙漠中看到绿洲的旅人,快步凑到旁边拿过杯子接水。 谁知道右手睡麻了一下子没端稳水杯,大半杯温水洒到了身上。 尚希这下子清醒了,慌忙抽了两张纸擦拭小腹,却不想一阵奇怪的触感传来。 尚希恍然意识到什么,僵硬地垂下头,借着水吧台微弱的灯光,她看到了沾着水渍的线条分明的腹肌。 她很久没刻意练过线条了,这腹肌块垒分明线条清晰,男性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梦?尚希恍恍惚惚地用手覆盖上去,温热紧实的触感不似梦境。 甚至小腹上的青筋还伴随着她的动作隐晦地舒展了一下。 不是梦?! 太真实了……无论是手掌下火热的身躯,还是小腹上逐渐冷掉的水渍,两者的触感过于真实,完全不像是梦境。 紧接着尚希又看清自己的手,骨节分明青筋盘错,整只手可以完全将水杯包裹, 手腕上戴着一条漆黑的细绳,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装饰。 尚希“铛”地一声放下杯子摸上自己的胸口脖颈,焦躁地想要验证什么。 喉结……胸肌……完全不属于女人的性特征出现在她身上。 尚希脑中一片空白……她变成男人了?! 手机没被她带下来,不能查看时间日期,尚希下意识想去找灯光的开关,匆忙中脚下却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她本就有些脱力,一时不察往前扑去。 意想之中的疼痛并未传来。 “——呼——呼。”尚希猛地从柔软的床铺中坐起身,大脑一片空白。 她回过神来第一时间去看自己的双手,皎月白的延长美甲闪着璀璨的猫眼偏光,圆润洁白的珍珠饰品随着她的动作泛起莹润的光泽。 尚希松了一口气,心里的巨石落了地。 这梦也太真实了,害得她以为自己真的变成了男人。 她在床边找到了自己的杯子,喝了一点温水润喉,惊慌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 尚希早些年失眠多梦的情况非常严重,一度需要用药物调节。 只是这一年她都睡得不错,很久没做噩梦一下子有点回不过神。 想到这儿,尚希不由得再次低头欣赏自己的美甲,本来说做个简易的款式,结果她一看到那些小饰品就忍不住,好友又一直怂恿她做复杂款。 梦里那双手仔细回想一下也是很好看的,没有佩戴任何饰品,独属于男性的骨相,线条干净利落。 只是尚希还是觉得哪哪都不对劲,这种噩梦做一次就够了。 放在床边的手机响起微弱的提示音,尚希连忙拿过来查看。 不出意外是她的好友林清梦,这人昨天陪她做了新的美甲和发型,就是为了让她赏脸参加新店的开业仪式。 “哎呀,虽然你现在不拍戏了,但是帮我给店面拉拉流量肯定不在话下啊!”林清梦好话一箩筐地说,连带着时间和流程表都给她发了过来。 林清梦活泼且擅长社交,人缘好得不得了,可她偏偏和脾气孤僻冷傲的尚希成了闺蜜。 据说她这次回国开店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尚希。 尚希今天穿了一身很清凉的橄榄绿吊带裙,脖子上戴着水头很亮眼的祖母绿冰种吊坠,衬得她肤白唇红气质极佳,像是炎炎夏日中的一朵翠菊。 墨镜几乎遮住了尚希三分之一张脸,但林清梦还是一眼认出了人群中的她。 林清梦抬起手奋力招了招:“妍妍!这里!” 时间还没到人流量最大的时候,尚希穿过人群到达店铺门口,她习惯了旁人的注视,所以还没意识到因为她的到来周围停驻的人明显多了起来,众人不自觉地给她让出一条路,有些按耐不住的直接拿手机拍了起来。 “天呐,她白得在发光……” “这裙子的质感好好啊!” “好眼熟,是网红吗?这身材也太好了吧!” “好像是老板请来的吧?不知道一会儿能不能要合照。” 耳边不断传来窃窃私语,林清梦再次感叹她这个发小的颜值属实是女娲毕设级别的。 第一天人流量超级夸张,不少人来找尚希要合照,林清梦原本想替她拒绝,尚希却说拍两张照费不了什么功夫,惹得林清梦频频来看她的脸色。 结果没几个小时活动饮品就宣布售空,众人可以提前打烊了。 “那今天我就先回去了,等你这里走上正轨我们再约?”尚希说着就站起身准备离开。 “哎等等,”林清梦马上拉住她的手臂,露出一个笑脸,“我组了个局,感谢各位今天帮我,我妈在会所还存了两瓶酒,我们偷偷给她开了!” 尚希闻言有些微妙地瞟她一眼:“你这老毛病还没改,忘了小时候偷开酒柜被停卡了?” “咳咳咳咳,”林清梦嘟囔道,“什么偷不偷的,反正我妈一年也去不了一次,她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你就说去不去嘛!” 尚希点头:“去,怎么不去,到时候让林阿姨发现了我就说是你硬拉着我去的。” 林清梦笑骂了一声:“讨厌死了!” 两人打打闹闹地推搡了一阵,恍惚间有种学生时代还未远去的错觉。 在朋友身边确实令人舒心,至少在此刻,尚希暂时忘记了那个可怕的噩梦。 众人吵吵嚷嚷地去了林清梦说的地方,到了才发现豪华程度远超想象,不像是林清梦的手笔。 整个会所低调内敛,装潢中却透着一股奢华之气,还带着点商务风。 在尚希的印象中,虽然林清梦对朋友很大方,却是个把钱花在刀刃上的,这次请客的规格明显不像是她安排的。 被尚希盯了两眼林清梦就忍不住招了:“我哥知道我要请朋友吃饭,特意把这里的会员卡给我了,不用我掏钱。” 尚希哼哼两声:“怪不得,我还以为你小时候骂没挨够,原来是有人给你撑腰。” 林清梦笑着去挽她的手臂:“花谁的钱不是花,赶紧吃饭,我都饿了。” 饭局中途,尚希酒意上头,跟林清梦打了声招呼就出门透气去了。 谁知这会所里面走廊无数,七拐八拐地好似迷宫。 尚希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尚希搓了搓手臂,走廊里的空调开得很低,她今天没穿外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好在这里的私密性和服务态度都很好,路过的工作人员看到尚希略带茫然的眼神就迅速上前问她需不需要帮助。 这里的房间不按序号排列,反而是一句句诗文。 尚希没记住房间名,只好说是林先生预定的房间,经过查询很快就将她引到了房间门口。 然而尚希一推开门,正对上几张陌生的脸庞。 好巧不巧,今晚林在水也攒了个局,整个会所不止林清梦那一间包厢是他预定的。 几双好奇的眼睛齐刷刷地朝她看过来,在场七八个男人眼中不约而同地闪过惊艳。 这间包厢内的格局和她们那间差不多,只是屋内没了特意放置的熏香,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商务感。 尚希的眼神飞速划过他们的脸庞,触及到一张格外熟悉的脸庞,默默垂下眼。 真是冤家路窄,出来吃个饭都能遇到不想看到的人。 坐在主位旁边的男人,正是她的前夫,闻肆觉。 他长着一张棱角分明俊美张扬的脸,却总是沉着眉目,气质内敛,纯黑色的内衬令他看起来分外不近人情。 距离二人签署离婚协议分道扬镳,已经过去了两年多。 “不好意思,我好像走错房间了。”尚希眉心微蹙。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前任再见 尚希低声交代了一句,就要退出房间。 “尚小姐?”一道男声自主位传来,尚希疑惑地顿住脚步。 林在水顶着兄弟们起哄的眼神笑着说:“是跟小梦一起来的吗?” 尚希将目光凝在他脸上,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几乎跟林清梦如出一辙,她微微松了一口气:“对,不过我好像迷路了。” 她脸上的迷茫不似作伪,林在水余光飘过身旁的男人,正好瞟见他端起酒杯,手指一划,整杯酒液都倾倒在桌上。 闻肆觉眉头微皱,头也不抬地拿起纸巾擦拭。 林在水计上心头,装作善解人意道:“没事,我让人送你回去,这里我常订的包间就两个,离这里不远。” 俗话说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林在水话音未落,他右手边的青年快速起身,分外热情道:“这里我熟,我送你回去吧,林哥你们继续。” 他献殷勤的意思非常明显,尚希却拒绝道:“没事,不麻烦你。” 最后一个字落地的时候她已经转身要关门了,眼见那亮眼的绿即将消失,青年不死心地想挽留,却被林在水用眼神制止了。 “砰!”厚重的大门关上了,也隔绝了数道探究的视线。 尚希拢着手臂往回走,前任见面实在尴尬,她一刻都不想多呆。 她身后的包厢之内—— 眼见人都走没影了,林在水用手肘怼了怼左手边的人:“这么紧张?酒都撒了。” 闻肆觉垂下眼,默不作声地擦拭掉餐桌上的酒液,动作有些迟缓,像是还没回过神。 谭邵还在为错失机会惋惜,闻言看向桌面,一向稳重的闻肆觉竟然在这个时候打翻了酒杯,实在不像是巧合。 在坐的都是跟从小跟闻肆觉一起长大的,有人直接打趣道:“怎么,睿哥也没见过这种极品的美女?” 林在水赶紧开口:“唉唉唉,我说你们,连弟妹都不认识,以后出去千万别说是跟阿睿从小穿一条裤子的。” 谭邵一脸讶然,下意识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睿哥结婚了?!” “怎么回事?从来没听说过!” “原来你手上那个是婚戒啊!” “那你们刚刚怎么不打招呼?害我们春心萌动半天。” 听着他们七嘴八舌地询问,闻肆觉突然开口说了一句:“已经离了。” 他语气平静神色如常,手指却不自觉地拂过无名指上的婚戒,眉眼低垂,情绪不高的模样。 众人一阵惊呼:“什么?!” 闻肆觉前两天刚过了27周岁生辰,放在他们这个圈子里着实年轻。 大多数人在这个年纪都没玩够,怎么可能甘心结婚? 更别说他们已经离了,那结婚的年纪只会更小。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却也不敢刨根究底,这毕竟是人家的隐私。 包厢内发生的一切尚希没心情也没兴趣知道,她找到洗手间,想进去补个妆。 谁知站在门口,隐隐约约听到里面传来人声: “还真是那个脾气巨臭的大小姐,她不是家里破产了吗?怎么还能跟小林玩到一块?” “你这消息落后了,人家现在不仅是尚家的女儿,还是方氏药业的千金大小姐!” “什么?方氏和尚家联姻了?怎么可能,她手上没带戒指。” “你懂什么,人家老妈风韵犹存,迷得方氏董事长非要跟她结婚,自然不用她这个女儿出面喽。” 尚希本来对前半段对话无感,反正这种议论每天都有,在她心里掀不起半点波澜。 可是听到后半句话她不自觉地站直了身体,随手录了一段像,捏着手机走进洗手间:“我录下来了。” 两个女孩脸色瞬间布满菜色。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底气不足道:“你……你想怎么样。” 另一人听不得同伴这么唯唯诺诺,外强中干道:“我们说的都是事实没有造谣,你录下来又怎样?” 尚希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了一会儿,漫不经心地开口:“你们议论我无所谓,谁还没个八卦的时候,不过既然这么看不惯我妈,大可以与我们断绝来往,来,你们说,我帮你们留个证。” 说着她佯装打开手机的摄像系统对准二人。 那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孩瞬间慌了神,她们家就是做原料供应的,若是得罪了方家恐怕日后在业内会寸步难行。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在背后嚼人舌根,您千万别跟我计较。”女孩声音带了哭腔。 另一个穿着偏日系的女孩脸色也有些苍白,尚家是做创意家具发家的,在业内基本算是龙头,她们家的生意也离不开尚家关照。 她也跟着低声道歉:“对不起。” 尚希睨她们一眼,收起手机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白裙女孩想挽留,却被同伴拉住手臂摇摇头,她刚刚看见尚希手机屏幕都是黑的,根本没开摄像头。 尚希步伐匆匆地往回走。 其实刚刚那个场景她当做没听到就完了,那两个女孩明显是奔着和林清梦交好来的,对她有敌意很正常。 不过尚希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头脑一热就给了个教训。 这种事情她当年在圈子里经历了不少,没想到出来聚会也能遇上。 人类的本性就是吃瓜,背后嚼舌根的事情并不算少见,如果都要锱铢必较,那她恐怕要累死。 正漫不经心地往回溜达,前面突然闪现出一个熟悉的人影。 “你在这儿,去这么久,我还以为你迷路了。”林清梦赶紧迎上来。 尚希下意识微笑一下:“是有点迷路,还好你来了。” 林清梦不疑有他,上前挽住芙思的手臂:“快回去吧,你就吃那么几口,别到时候说我饿到你。” 尚希很快地笑了一下:“怎么会。” 两人相携着回到包厢。 林清梦总觉得她出去一趟回来就怪怪的,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太好。” 尚希回过神来,黑白分明的眼掀起眼皮。 她朝靠近门边的两个空位抬了抬下巴:“那两个人,在洗手间嚼舌根被我听到了,是你的朋友吗?” 尚希没有刻意压低音量,包厢内的交谈声顿时消散,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 一件不太好放到台面上来讲的事情,从尚希嘴里说出来却变得自然极了。 林清梦听到尚希这样说,第一时间回头找朋友确认身份:“刚才小雅和莉莉一起去的洗手间吗?” 一个染着酒红色头发的女孩迟疑道:“是的,她们到现在都没回来……梦梦你不要听信别人的一面之词。” 林清梦细眉蹙紧,语气有些沉:“并不是只有妍妍听到了,来的路上我就发现她俩喜欢凑在一起偷偷议论别人,因为她俩是你带来的我没有直接挑明,我一直在给你面子,薛琴,是你主动要来给我捧场,却还要纵容她们贬低我的朋友,你不觉得过分吗?” 偌大的包厢内彻底安静下来,薛琴的脸色很难看,林清梦这番话无异于指着她鼻子痛骂,实在有些掉面子。 本来薛琴和林清梦是初中同学,两个人还做过一段时间的同桌。 当时大家都半斤八两,谁也压不过谁去。 谁知道林家乘上了互联网的风口收购了大量短视频平台后推出全新的应用,一跃成为最大的电商平台。 时至今日,林家已经成了她们攀不起的高枝儿。 薛琴心里再怎么不舒服也只能陪着笑脸说:“她们拜托我在你面前混个脸熟,都是朋友也不好拒绝,是我识人不清,对不起啊。” 尚希看着她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心中毫无波澜。 毫无顾忌的说出事实,又将这种两难的事情抛给今天的主角来决断,但凡有点情商的人都不会这么处理吧? 撕破脸对她有什么好处? 众人打量着尚希那张明艳生动的脸,只觉得可惜,空有美貌不懂人情,这在圈子里可是大忌。 尚希忽视众人形色各异的目光,侧过身对林清梦低声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先回去了。” 薛琴看见尚希这副样子就像吃到了石头一样难受,凭什么所有人都要围着她转? 初中的时候就是这样,尚希在国际班是有名的冷美人,虽然脾气不好但从来不乏追求者,十四五岁的年纪就收情书收到手软。 薛琴只觉得尚希这人从小就会假清高,装腔作势吊人胃口的事情她干了不少,偏偏那群蠢男人还就喜欢她这一套。 眼见尚希转身要走,薛琴脑子一热,脱口而出:“她们说的也是事实,真话总是难听的,尚小姐不会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吧。” 尚希动作一顿,转过头盯着薛琴酒红色的大波浪卷发看了一会儿,直到薛琴心底发麻,她开口道:“她们想说什么是她们的自由,而我不喜欢跟这种人来往也是我的选择,有什么问题?” 林清梦赶紧拉着她的手臂安慰道:“没问题没问题,我们妍妍是天底下最温柔善良的,都是那些人脑子有病。” 众人惊疑不定地看着林清梦。 知道她和尚希关系好,只是她们俩分开这么多年,怎么还能这样亲密? 尚希是救了林清梦的命吗? “……倒也不必这么说。”尚希揉了揉额角,“今天喝了酒没法开车,帮我叫个司机吧。” 林清梦挽着她的手臂往外走:“我在这边开了房间,你要不在这里睡一晚上再回去?” 这种会所不仅提供餐饮住宿服务,还有spa之类的放松项目,原本林清梦是想请她们玩一条龙的。 尚希摆摆手:“我有点认床,在外面睡不好。” 其实还有一层隐秘的原因,她害怕今天还会做类似的噩梦,陌生的环境会令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林清梦想了想,再次挽留到:“要不我今天和你一起睡?我记得你以前就喜欢和我钻一个被窝,今天正好可以回忆一下童年!” 尚希顿住脚步,她喝酒上脸,眼下的脸颊晕开一片绯红,像是仕女图中恰到好处的粉黛,漂亮得令人移不开眼。 没犹豫太久,尚希同意了林清梦的提议。 这里离她的公寓太远了,开车回去至少要一个小时,她习惯在十二点之前睡觉。 幸好有全新的睡衣和一次性内衣,卸妆水和护肤水也全是牌子货。 林清梦刷她哥的卡毫不客气,直接给二人安排了最豪华的总统套房,两米多的床两个人睡绰绰有余。 直到第二天早上清醒之前,尚希都认为自己睡了个难得的好觉。 只有林清梦犹犹豫豫地问:“妍妍,你是不是有梦游的习惯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冤家路窄 尚希刚醒来还有点恍神,听到林清梦的声音才抬起头。 “……我昨晚梦游了?没吓到你吧。”尚希慢慢蹙眉。 林清梦欲言又止。 清晨的晨曦透过深色的窗帘缝隙洒进来,林清梦的声音跟着模糊了一瞬:“……或许是我睡懵了。” 尚希直觉不太对劲,她之前一直有失眠的症状,却从来没有梦游的习惯。 联想到之前那个格外真实的梦境,尚希又问了一句:“昨天晚上我干什么了?” 林清梦的眼睛和林在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桃花眼,尚希总能从其中窥见几分狡黠。 此刻她眼中却溢满了困惑:“我半夜醒来看见你站在床边,你问我这是哪,你自己又是谁……你不记得也正常,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朦朦胧胧的。” 林清梦声音低缓,尚希听了却并不觉得轻松。 “别想了,我们下楼看看有什么好吃的,今天好好玩一天!”林清梦换了衣服拉着尚希出门。 尚希睨她一眼,打趣道:“今天不去店里?开业第二天就溜号?” “哼哼,”林清梦并不心虚,反而胸有成竹,“昨天有两个店员请假没到场,而且薛琴她们说是来帮忙其实根本就是来给朋友圈进货,今天人手肯定是够的。” 尚希有些意外,她本以为林清梦不清楚薛琴的目的,现在看来,林清梦比她想象中更明白薛琴的目的。 “嗨呀,别这么看我,”林清梦小声嘟囔,“好不容易能让我哥破费一次,请几个人不是请?” “……”对抗路兄妹,尚希了然。 尚希没穿昨天晚上那条橄榄绿吊带裙,这里的空调温度有点低,她借了林清梦的一件长袖衬衫和牛仔裤,清丽的脸上不饰粉黛,看着有几分大学生的稚嫩。 两人挽着手下了楼,会所提供早餐和自助甜品台,尚希没什么特殊偏好,随便点了道蔬菜什锦。 结果林清梦一转头就看到尚希在吃草。 准确来说是蔬菜什锦拼盘,淋了点酱汁,尚希用银叉用餐,优雅且缓慢地进食。 那也就是盘摆得好看点的水煮菜!怎么能吃得这么香?! 林清梦低头看看自己面前的乳鸽汤、蜜汁叉烧、南瓜甜羹…… 可恶,怎么没胖死她! 尚希看着她复杂的神色,放下手中的叉子,好声好气地说:“我早上不喜欢吃太油腻,不是为了减肥。” “我懂,”林清梦艰难地点点头,“你不用照顾我的感受,我什么体重我自己心里有数。” 尚希张了张口,林清梦本身并不胖,只是脸上带了一点婴儿肥,下颌线没有那么明显。 不过看林清梦吃得很开心,可能只是单纯自嘲。 “对了,你最近有什么打算?”林清梦干了一碗甜羹,突然转头问道。 本来是闲聊的对话,尚希却有些愣神,像是问到了她的知识盲区。 “……还没想好,”尚希实话实说,垂眸将盘子里的剥皮圣女果叉住,“可能会转型做博主?” “噗嗤哈哈哈哈哈人家都转型拍电影你转型做网红,小心让营销号说你自甘堕落。”林清梦打趣道。 尚希进圈后什么本子都接,电视剧网剧电影几乎都有涉猎,其中不乏一些低分烂片 林清梦只知道她拍戏多,却没怎么看过她的影评。 所以,林清梦并不知道尚希现在退圈去做视频博主,还是个“明哲保身”的决定。 ——再拍两部烂片她仅剩的事业粉恐怕都会跑光。 尚希没再多说什么,她现在根本没有控制体重的意愿,也不想再回去拍戏,做视频博主分享一下日常就不错。 两人亲昵的挨在一起享用早餐,林清梦懒散地靠在椅子上说:“说实话你昨天晚上那个样子真把我吓到了,不过看你现在应该没什么问题,你经常半夜醒来吗?” 尚希动作一僵,脑中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个离奇的梦。 尚希斟酌了一下,半真半假地将那个梦讲给她听。 林清梦是她为数不多的好友,尚希全当自己是在讲八卦。 “变成了男人?!”林清梦咂咂嘴,“不瞒你说,我其实也想过这种可能,但是没做过这种梦,你变成男人肯定也是帅哥中的帅哥,我第一个追你!” 林清梦的情绪价值给得超级满,直接将尚希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 尚希哭笑不得:“谢谢你啊。” “讲真的,做男人多爽啊,没有每个月痛苦的那几天,还不用忍受社会规则教条,甚至生孩子都是一瞬间的事!我可羡慕我哥了,所以小时候出什么事都把脏水往他头上泼,不能让他过得太舒心。”林清梦越说越上头,一边啃翅根一边发散思维。 正说到兴头上,一道低沉悦耳的男声从二人身后传来:“原来如此,妈带回来的那尊白底青瓷是你打碎的?” 林清梦悚然一惊,反应过来后慢慢扭头看去,看到林在水那张欠揍的脸,气不打一处来:“偷听别人说话很不礼貌!” 林在水冲尚希点头致意,紧接着毫不客气地揉搓林清梦的脑袋:“刷着我的卡还说我是别人,你有没有良心。” 他们兄妹之间的互动非常熟稔,林清梦屡屡想要奋起反抗都被镇压。 林清梦顾忌着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太过分,否则她一定会让林在水好看! 才不是打不过他! “对了妍妍,你还没见过我哥吧。”林清梦转过头和尚希介绍道,“他比咱们大五岁还多,已经是个老东西了。” 林在水听到这个介绍,张口想要反驳,却又想起什么,似笑非笑地闭了嘴。 尚希抬头和林在水对上视线,刚想打招呼,林在水却挑起眉尾:“尚小姐后来找到人带路了吗?” 林清梦回想起昨天遇到尚希时对方茫然的表情,回过味儿来:“你昨天回来的时候迷路了?” 事已至此,尚希也没有必要隐瞒,她点点头:“不小心走错了包间。” “早说啊,发个消息我去接你。”林清梦掏出手机点了点,“我的微信号还是那个没变过。” 林清梦捣鼓着突然意识到什么,回头看向林清水:“不对啊,哥,你怎么认识妍妍的?” 印象中这俩人完全没什么交集,何况林在水比她们年长许多。 尚希和林清梦上初中的时候,林在水早就在国外攻读硕士学位了。 林在水伸手看了看腕表,抬头四处张望了一下,突然朝着远处招手。 尚希看到他这副等人的样子心底暗道不妙,一侧头果然瞟到熟悉的身影正在朝她们靠近。 气氛逐渐冷凝,林清梦没发现尚希僵硬的神色,兀自顺着林在水的目光看去。 闻肆觉换了一身浅色西装外套,内搭纯黑衬衫,短发打理得很利落,衬得他眉眼清隽五官深邃,远远看去身材高挑腿长逆天,除了表情冷点其它部分堪称完美。 上百万的腕表在他的手腕上也成了陪衬,全身上下的配饰都透着低调二字。 以林清梦的眼光来看,这人比她哥人模狗样多了,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精心打理孔雀开屏的味道。 完全不像是下来吃早餐的,更像是要赶着参加什么商务活动。 林在水吊儿郎当地搭上闻肆觉的肩膀:“不好意思弟妹,我之前不知道你们已经分开了,不过听阿睿说你们还是朋友,对吧?” 尚希抬起脸,无波无澜地说:“是。” 闻肆觉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躲开林在水的动作,垂眸和二人打招呼:“早上好。” 尚希睨他一眼,转脸看向林清梦:“我吃好了,你呢?” 林清梦还沉浸在巨大的信息量中没回过神来,闻言呆呆地答道:“我点的无骨凤爪还没上。” “……我先上去洗澡,一会下来找你。”尚希放下手中的叉子。 眼见尚希起身要走,再迟钝的人都该意识到她心情不虞。 尚希不知道林在水的目的是什么。 无外乎是闻肆觉跟他说了什么,毕竟二人离婚时闹得不算愉快。 所以林在水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抛出了所谓的疑问。 尚希并不喜欢这种隐晦又直白的试探,即使对方是好友的亲哥哥。 她一起身连带着林清梦都发现了不对劲,这姑娘先是瞪了一眼事不关己的林在水,又上前挽住尚希的手臂:“我陪你上去吧,我也吃的差不多了。” 林在水见好就收,笑着打圆场:“我们就是来打个招呼,这就走了,你们可以慢点吃,这家店的流心奶黄包做得很好,小梦一直很喜欢。” 他瞟了眼身边沉默不语的闻肆觉,有些人看着站在这里,其实魂魄早就不知道飞哪去了。 尚希沉静地目光从二人身上划过,若有所思, 她并不认为林在水是回心转意良心发现。 林在水只是看到不到想看的场面觉得无趣而已。 有什么比前任见面的场面更有戏剧性呢? 何况闻肆觉可算不上什么好相与的人。 林在水对她有敌意。 尚希有些困惑,不知道林在水这突如其来的恶意是从何而来。 令尚希感到意外的是,今天的闻肆觉格外沉默,除了刚见面时的那句“早上好”,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稀奇,尚希记得他不是话少的人。 不过尚希今天不想探究他的目的来意,她们早就不是可以共享早餐时间的关系了。 “没事,你该吃就吃……”尚希正想让林清梦继续等她的凤爪,余光却瞟到闻肆觉拍了拍林在水的小臂,低声说了些什么。 林在水一边和他低声交谈着,一边拿出手机发送消息。 显然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 他们说了什么尚希并没听清,目光随意一扫,触及到闻肆觉的手腕,霎时顿在原地。 闻肆觉白皙的腕骨上绑着一条漆黑的编织绳,有些磨损松弛,明显不是什么值钱的单品。 那东西掩藏在银色腕表之下,刚才被他的袖口挡住了,很是不起眼。 尚希眯了眯眼,闻肆觉明明是最不喜欢佩戴饰品的,今天怎么会搞这么多东西在身上? 孔雀开屏也不过如此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忆往昔 尚希不合时宜地回想起二人的高中时光。 闻肆觉和尚希念同一所高中,学校里大多是些富贵子弟。 因为是国际班,大多数学生都会选择出国念大学,没有国内高考的压力,就算学习也会比那些实验班的同学轻松许多。 那时班里的鄙视链非常严重,半大的少年还不会掩盖自己的喜恶,虚荣心和攀比心都是顶级的。 尚希本人对奢侈品几乎无感,浑身上下都没几件值钱的单品,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抱着平板追追剧。 但她记得闻肆觉手上一直带着一条转运珠手串,成色水头都好得不得了。 那是陈老爷子送给他的,大几千万的拍品,才能称得上闻肆觉在他心中的地位。 那东西可比什么百达翡丽江诗丹顿要少见多了,何况很多人戴名表说到底只是为了攀比,并不是为了看时间。 后来那东西不小心被尚希挂在包链上弄丢了,闻肆觉什么都没说,却也没再戴过别的东西。 他的手腕上始终干干净净,连腕表也不曾有。 为什么会多了一条黑绳? 尚希收回目光,不再执着地盯着闻肆觉的手腕看个不停。 林清梦连忙给林在水使眼色,让他们赶紧走,不要堵在这里污染空气。 在妹妹隔空释放的威压之下,林在水迫不得已拉着闻肆觉提早离场。 “等等。”尚希突然出声。 闻肆觉脚步一顿,先于林在水停了下来。 他回身望去,正好和尚希对上视线。 尚希微微侧了侧头,语气没什么起伏:“我有事想问你,有空吗?” 林在水讶异地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尚希会主动发难,他揶揄地看向身旁的男人,用胳膊肘捅了捅他:“你刚才不是说要尽快回公司……” “没事,”闻肆觉打断他的话,余光瞟到林在水看好戏的神情,也没放在心上,“这点时间还是有的,不比某人早上浪费的时间多。” 林在水:“……”好兄弟就是这么揭人短的。 林清梦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哥有起床气这件事说出去都很难有人相信,每次早上都要磨蹭好一会儿才肯起床。 尚希站起身,温柔地和林清梦说道:“你慢慢吃,不着急。” 林清梦小仓鼠似地连连点头,拿起平板又加了两道菜。 林在水也摆摆手:“你们慢慢聊,我先去那边等你。” 闻肆觉不置可否,一路跟着尚希去了包厢,没在大厅继续逗留。 他的目光克制地扫过尚希裸露在外的手臂,光滑白皙的肌肤没有任何损伤,看起来与以前别无二致。 她的乌发遮住了大半肩颈线条,只有精致消瘦的锁骨裸露在外。 尚希转过身,看到他有些出神,也没有寒暄的意思,直接开门见山道:“昨天晚上,你在哪里?” 出乎意料的,闻肆觉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将问题抛了回来:“这算是查岗吗?” 他的声音很轻,不是那种轻浮慵懒的音调,就是严肃中带着一点调侃的口吻。 尚希盯着他的脸看了两秒,突然觉得他有些陌生。 这人什么时候学会的插科打诨? 闻肆觉的那张嘴向来是得饶人处不饶人的,毒到他自己舔一下就会进icu。 上学时,有次尚希听到他和一些上赶着巴结他同学闲聊,不知怎么地话题就转到了她身上。 “睿哥你每天跟我们班花走那么近,是不是已经尝过了?”那男生露出不怀好意的痞笑。 尚希听到闻肆觉冷淡的嗓音响起:“我认识个不错的医生,需要给你介绍吗?” 那人莫名其妙地挠挠头:“我最近没生病啊。” 尚希看到闻肆觉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了大约两厘米的距离:“脑仁和□□一样小,早治疗早康复。” 这句话的攻击性得到了尚希的认可。 同样认可的还有那个主动来攀谈的男生,他涨红了脸,想要骂点什么却顾忌着不能得罪闻肆觉,只能愤恨地转身离去。 尚希轻轻摇头,将这不合时宜的回忆从脑子里甩出去。 “查岗?我们已经离婚了,何况就算在婚姻存续期间,我也没干过这种侵犯个人隐私的事情。”尚希的尾音咬得很重,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闻肆觉的眸色渐渐冷下来,他的胸腔起伏一瞬,没有再贸然开口。 尚希的耐心有限,何况她和闻肆觉也不是什么能好好坐下喝茶的关系。 她本想问问闻肆觉手上那条黑绳的来历,“查岗”二字一出,瞬间没了探究的欲望。 人已经站在她面前了,总不能无缘无故把人叫来,尚希想了个比较合适的话题:“闻阿姨最近还好么?” 闻肆觉低头理了理袖口:“挺好的,前两天还在说你寄回来的茶饼很合她口味。” 闻静女士和尚娴淑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也是因为母辈的关系,两人才能在儿时就相识。 尚希一直把闻静女士当做亲人,每次有好东西都会给她寄回来。 闻肆觉将那条手绳掩藏在袖口内侧,并不和尚希对视:“你只是想问这个?” 尚希当然不是只想问这个,但她已经没了继续交流寒暄的心思,只想尽快离开。 闻肆觉眼见她要走,下意识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两人皆是一怔。 他的体温过于灼热,尚希下意识甩手,很轻松地摆脱了他的钳制。 “还有什么事情?”尚希不自然的转了转手腕,眼神飘忽。 闻肆觉看出她的反应有些不对劲,刚才那一下,只觉得她的体温有些低,手腕也细得过分。 他张了张口:“……sugar说你已经很久没联系她了。” “sugar?”尚希突然皱起眉,眸中浮现出显而易见的烦躁,“她为什么要联系你?” sugar是尚希的心理医生,大多数演员都需要有心理医生定期疏导心理问题,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她的心理医生为什么会和闻肆觉有联系? 介于这人的前科累累,尚希不由得警惕起来。 闻肆觉顿了顿,尽量将声音放缓:“只是我之前找她咨询问题,顺便聊了两句。” 尚希狐疑地看着他,并不很相信。 闻肆觉此人,掌控欲非常人能忍受,而且惯会隐匿自己的心思让别人难以揣摩。 尚希当年选择跟他离婚,也有这一部分的原因。 不过她也没心思跟他计较,尚希谨慎地往后退了几步:“代我向闻阿姨问好。” 闻肆觉这次站在原地没动,闻言静静颔首,表示知道了。 尚希立刻转身离开,丝毫没有留恋。 回到餐厅,林清梦正在享受一盘水晶小笼包,面前已经摆了不少空盘子。 见到尚希回来,林清梦赶紧放下手中的醋碟,向尚希道歉。 尚希奇怪道:“你说什么对不起。” 林清梦讪笑两声,她刚才明显感觉到尚希脸色不对,都是因为林在水当她重提旧事! “别理他,他就是那个死德行。”林清梦连忙痛骂亲哥安抚闺蜜。 尚希慢慢摇头:“没事,反正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说到这个话题,林清梦眼睛咕噜噜地转了一圈,尚希一看就知道她想问什么,索性说出来满足一下好友的好奇心。 “其实事情并不复杂,我妈和闻阿姨是好友,联姻是闻阿姨提出来的,就是领个证的事情,跟我也没多大关系。”尚希三两句概括了她和闻肆觉领证的始末。 林清梦咬着勺子做思考状:“我记得你俩初高中的时候关系不是挺好吗?” 七八年前的事情这个时候再提起来,尚希只觉得恍若隔世。 “当时年纪小不懂事,”尚希慢慢地跟林清梦解释,“闻肆觉的桃花找到我面前,跟我说不喜欢他就不要老吊着他。” “哈?”林清梦瞪大双眼,“那你怎么回答她的?” 尚希耸耸肩:“我当然说不喜欢他喽,我跟你说过我的理想型,闻肆觉一点边都不沾。” 林清梦感觉自己像是在追剧,饭都不顾上吃了,连忙追问后续。 “后来啊,”尚希想了想,还是没有保留,“绯闻传到了老师那里,我被叫去谈话,老师警告我不要想些有的没的,学习才是我那个年纪该干的事情。” 林清梦哼笑一声:“国际高中那些人我还不知道?在走廊上亲嘴都要亲出花了,老师就是看你性子软拿你开刀罢了。” 尚希并不否认:“我想着快刀斩乱麻,直接去问了闻肆觉,如果他不喜欢我,那以后还是要保持距离,免得让人误会。” “你猜他说什么,”尚希看着林清梦好奇的脸笑了笑,“他问我是不是还没睡醒,怎么大白天就开始说胡话了。” 她甚至将闻肆觉当时的神情语气全都模仿了出来,语气里的轻蔑和拒绝之意快要溢出来了。 林清梦愣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尚希轻轻笑了笑,完全把这段往事当插曲给林清梦讲了,丝毫没有羞愤或者生气的迹象。 “我当时心气高,斤斤计较得很,直接告诉他:那你以后都不要来找我。”尚希托着下巴,幽幽地自嘲,“十六七岁的年纪,幼稚得还搞绝交的那一套。” 这些往事从她嘴里说起来无波无澜的,好似没什么大不了。 时间是最好的镇静剂,当时的种种情绪都犹如过眼云烟消散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执拗 林清梦没想到还有这一层矛盾,她愤愤不平道:“他竟然敢说不喜欢你!直接判他无妻徒刑!” 尚希无奈地拍拍她的手:“我又不是人民币,不可能人人都喜欢的。” “后来他出国深造,我们断了联系,再后来就被家里安排领证结婚,为了促成京西那块儿的合作。”尚希拿起桌面上的果蔬汁喝了一口,“没什么好说的,陈年旧事罢了。” 林清梦听完了八卦,仍旧愤愤不平。 “那小子现在混得不错,听我哥说,陈家的海外公司在他手底下赚得盆满钵满,现在身家高得可怕。”林清梦夸张地打了个哆嗦。 尚希对此并不感兴趣,她现在赚的钱完全能够支撑她的正常生活,前夫有再多钱跟她也没关系。 “话说,他被认回陈家改姓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改名啊?”林清梦是真心好奇。 改姓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至少在她们这个圈子里,不少人都会重新改姓。 “陈灏睿这个名字既不好写又不好念,改得很失败。”林清梦恨屋及乌,diss闻肆觉毫不嘴软。 尚希倒是觉得没什么好恨的,解释道:“因为那边觉得肆同音死,不太吉利,索性连带着名字一起改了。” 她当然不可能知道的这么详细,是闻静女士特意解释给尚希听的。 尚希又说给林清梦,权当是闲聊了。 林清梦又想起刚刚尚希的愣神,结合昨晚尚希奇怪的表现,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不过林清梦很快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她给尚希和自己安排了精油按摩定制美容一条龙,费用全包! 在更衣室的时候林清梦偷偷摸摸跑过来,看到尚希漂亮的小腹线条,忍不住伸出手:“我摸摸我摸摸!” 尚希:“……摸吧。”怎么感觉林清梦出国一趟更变态了? 不怪林清梦喜欢,尚希不拍戏以后还是保持了一定程度的健身节奏,在体重健康的前提下,皮肤细腻又紧实,摸起来比顶级的羊脂玉还要好。 尚希眼见她越摸越过分,不得已出声警告道:“差不多行了啊,你这样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林清梦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这小身板也打不过你啊。” 林清梦不算矮,可尚希的身材比例即使上了镜头还是很能打,光是腿就占了将近七分。 尚希笑骂着拍了她一下,两人打闹了一阵,说说笑笑地往外走。 谁知道刚出门就被人堵在了门口。 薛琴眼眶微红,望向二人的目光可怜极了。 不知道是不是尚希的错觉,薛琴那头柔顺漂亮的酒红色卷发似乎失去了昨天的光泽,变得有些毛躁粗糙。 昨天见到薛琴的时候,对方不仅从头到脚都打理得极为精致,手上拎的身上穿的都是当季新款。 哪里像现在,她浑身上下称得上一句素净。 薛琴一见到林清梦出来,立刻上前,态度温顺地说:“昨天小雅和莉莉口无遮拦的,我已经批评她们了,还望林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 林清梦本来正抓着尚希的手不让她挠自己的痒痒肉,迎面堵上来一个人,嬉笑的心情瞬间无了。 听完薛琴这一番表面诚恳的道歉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跟我道什么歉?她们又没说我的坏话。”林清梦一脸莫名其妙,“从昨天开始我就发现了,正主就在旁边,你一个字不敢说,现在跑到我面前来说这些话,你纯粹是想挑拨我们的关系。” 薛琴连忙说道:“怎么会,我只想跟你们做朋友,尚小姐你也前往不要误会,我绝对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 “如果我没记错,你和清梦在初中的时候关系并不好,你还跟我吐槽过她胖得像只春猪。”尚希一脸淡然地说出令薛琴脸色惨白的话。 当时林清梦经常趁着午休的时间出去打牙祭,因为在家老是被管着,吃不到什么重油重盐的食物。 尝了一次学校门口的川菜后惊为天人,从此一去不返,直接增重三十斤。 尚希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她正躲在音乐教室吃辣条。 当时她只有一米五的个头,将近一百三十斤的体重,脸蛋圆圆的,尚希觉得很可爱。 不过那时候尚希还很高冷,不会主动跟不熟的人搭话,她去音乐教室找个角落睡觉,林清梦则一边警惕地吃辣条一边隐晦地盯着她的侧脸。 再后来薛琴跟林清梦做了同桌,偷偷在背后跟小姐妹说她胖得像只春猪,白白胖胖的双下巴还那么明显。 尚希当时听到了,随便抛了句:“有些人每天拿着镜子和粉底往脸上拍,不如吃到肚子里,还能多增加点内在美。” 薛琴就是个纸老虎,根本不敢跟尚希正面争执。 现在再提起这一茬,林清梦瞪大双眼:“真的?我那个外号是你起的?” 薛琴脸上的假笑都快挂不住了:“怎么可能……” 林清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拉着尚希挤开薛琴:“生意上的事情我不插手,公司都是我哥在管,但是你们的主要消费群体是女性,骨子里厌女的人能做出什么好产品?” 薛琴家是做国产彩妆发家的,尚希对此略知一二。 她们家想搭上林家这条线,做线上销售扩大影响力,这才有了薛琴来找林清梦的事情。 林清梦和尚希躺在按摩椅上,精油的香气淡雅又凝神,按摩的力道也恰到好处。 这家会所的隐私性和服务性都非常好,林清梦跟她小声聊了一会儿就昏昏欲睡。 她们早上起得早,晚上还因为尚希梦游的事情没睡好,这会儿眯一觉也很正常。 尚希回想起刚刚看到的那条黑绳,竟然是在闻肆觉的手腕上。 其实有一点尚希没有跟林清梦细说。 闻肆觉和她领结婚证是因为联姻,后来两家也确实达成了不少合作。 但是闻肆觉明明有更好的选择。 尚希也不是很愿意和他结婚,只是觉得跟谁都一样。 可他还是选择听从闻静女士的安排,和尚希结了婚。 听说他当时在国外攻读硕士学位,抽空回来和她领了证,落地不到48小时就又飞走了。 就是那短短两天时间,尚希还跟他闹了点不愉快。 领证的时候她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还被工作人员怀疑她是不是被逼迫来的。 尚希解释了她是自愿的,重音咬在那两个字上,更像是一种无端泄愤。 结婚后生活也没发生任何变化,最多是手上多了枚足以闪瞎人的鸽子蛋。 说起婚戒,尚希本来以为形式结婚根本不需要这种东西,但是刚才瞥了一眼,闻肆觉手上那枚素圈还在。 他那枚戒指比尚希的朴素许多,乍一看还以为是边角料做的。 现在想想,手腕上有黑绳并不能代表什么。 至少在那个离奇的梦境中,那个男人的手上并没有任何戒指,只是手腕上的黑绳和闻肆觉戴的那个恰好相同罢了。 应该是巧合。 尚希舒展了一下身体。 朦朦胧胧中有了一丝睡意。 ———— “我不要。”尚希将桌上的银行卡和支票一起推回去,声音微冷。 沈律师坐在两人中间,看见这一幕不由得有些汗颜,下意识笑着解释道:“根据陈先生草拟的婚前协议书来看,这是您应得的,另外您二位还有任何诉求,都可以在登记结婚前提出。” 尚希非常不耐:“我说得还不够明白?我不要你的任何财产,联姻是她们决定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走个形式罢了,签署正常的婚前协议不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吗?” 沈律师第一次见到这么“奇葩”的豪门联姻方式,一个上赶着送钱,一个压根不想要。 闻肆觉顿了顿,耐着性子解释道:“只是一些现金和支票,不动产只有两处郊区房产,就算今天结婚对象不是你,这些东西也是要给的。” 他说得随意,却又好像在故意强调什么。 沈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暗自腹诽,那现金和支票的数额加起来已经超过九位数了,所谓的郊区房产也是占地超过千平的复式庄园,徒步逛半个小时都走不完的那种。 b市不流行给彩礼的说法,尚希却从他的言辞中品出一点这方面的意味。 尚希垂下眼,目光移到桌面上那堆文件上,眉头微蹙。 她大概估算了一下,这些现金支票和房产加起来总价值在三亿左右,跟陈家庞大的资产比起来不过九牛一毛,却正好可以填补她们家当年的窟窿。 不知道这人是从哪得到的消息。 尚希闭了闭眼,带着几分执拗:“我不要你的钱,如果你坚持给,那你去找更合适的人吧。” 沈律师眼睁睁看着闻肆觉的面色逐渐阴沉起来,直觉他男人的尊严在受到挑衅。 闻肆觉盯着尚希褪去青涩的脸庞,用目光描绘她的轮廓:“你又在坚持什么?” 尚希恍然间看到自己在对牛弹琴:“你觉得我矫情是吗?正常人这时候应该赶紧收下你的钱然后感恩戴德地嫁给你,最后再来一句谢谢老公。” 沈律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直觉不太妙。 有家室的都知道,当老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几乎就是战争转折点。 这个时候得赶紧砌好台阶好说歹说给人哄下来,不然最后的结果一定会很惨烈。 很可惜,他面前这位少东家刚到法定结婚年龄,还不懂得婚姻中的生存之道。 “我没有这个意思,”闻肆觉声音缓和,面部线条已经柔和了不少,“丈夫供养妻子天经地义,你不需要有任何心里负担。” 沈律一边听着一边暗道完了,眼神不断地往尚希身上瞟,但他也不敢提醒闻肆觉说错话了。 拿钱办事不是教人做事,他可没资格指摘少东家的言行举止。 尚希听到他这样说深感无力,她站起身拎起手包兀自往外走:“那你就去找愿意接受这份财产的人。” 沈律师惊慌地起身挽留道:“尚小姐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再商量嘛。” 他低头看见闻肆觉沉默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由得在心底大喊,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尚希抬起眼,知道他是陈老爷子的人,倒也不为难他:“如果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婚前协议就按陈正信先生草拟的那份来吧,明天早上十点,带着合同来见我。” 说完她就错开沈律师的身影,步伐迅速地离开。 “砰!”随着关门声响起,尚希也从梦中惊醒。 怪了,最近怎么总是梦见或想起过去的事情。 一定是因为某人出现在她面前的频率太高了! 尚希打算不讲道理地将这笔账算在闻肆觉头上,减少和他的会面次数!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家宴 林清梦正躺在旁边刷手机,见她醒了连忙说道:“刚刚你手机屏亮了,好像有谁打电话进来。” 此时房间内就剩她们两人,按摩结束后尚希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尚希解锁屏幕查看未接来电,“方修文”三个字映入眼帘。 正刷着擦边短视频的林清梦感觉尚希的动作僵了好一会儿,转过头问道:“怎么了?” 尚希攥了攥手机,转头说:“我出去回个电话。” 林清梦摆摆手:“去吧去吧,穿好衣服外面冷。” 这边提供的丝绸睡袍穿在身上很舒服,尚希起身系好松垮的睡袍,拿起手机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自从淡圈之后尚希的手机大多时间都是静音状态,只有尚女士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才会有特殊铃声响起。 其他时候都是用微信交流。 “嘟嘟——”尚希回拨过去没两声就被接起。 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 直到尚希失去耐心率先出声:“有什么事吗?” 方修文正在办公室加班,听到手机里传出声音才拿起放到耳边:“周日记得回家吃饭。” 尚希垂下眼看着自己的美甲:“知道了,还有别的事情吗?” 听出她话中急切想要挂断的意思,方修文有些不悦:“出去一个月都不回家,也没个电话,为人子女应该遵守……” “没什么事我就挂了。”尚希面无表情地按下挂断键。 方修文看着陷入忙音的手机,错愕地蹙眉。 尚希确实已经很久没回过家了。 她自己在市中心买了套大平层住,小区安保很好,很适合她这种淡圈后的艺人养老。 周日要回方家老宅吃饭,尚希和林清梦见面的时间是周五,周六晚上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 尚希刷牙的时候刷到了林清梦的朋友圈,九宫格照片里有八张都是跟她一起拍的。 尚希给她点了赞,发挥了一下闺蜜的传统艺能:无脑夸夸。 她的微信加了不少一起拍戏的演员,其中不乏一些天生搞笑圣体的综艺咖,看他们的朋友圈比看段子还有趣。 刷着刷着有条画风非常奇怪的一闪而过。 尚希定睛一看,是张明亮的烛火照,配文就四个字:不敢直视。 ……这什么抽象朋友圈文案,搞青春疼痛文学呢。 再一看发出者,是个纯白头像的人,点进去一看,没给任何备注。 尚希隐隐猜到这是谁了,点了“发消息”进去一看,果然,满屏的转账和红包,备注无一例外都是“元旦快乐”“除夕快乐”“元宵节快乐”…… 难评,这是闻肆觉的微信。 他这种乱转账的行为直到尚希发了一句“再发就拉黑”后才停止。 日期是两年前。 这是她们领证后闻肆觉的节日传统,一开始是微信转账,尚希从来不收也不回。 不光是现金转账,但凡是日历上有的节日,尚希都会收到品牌方的定制礼盒,小到珍稀皮手包大到玻璃种帝王绿手串,应有尽有。 尚希很清楚那是谁寄来的包裹,一概不收,放在她们婚房的衣帽间里吃灰。 闻肆觉的金钱观一直非常奇怪。 他默认尚希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不能花她自己一分钱,高中的时候请他吃顿饭比登天还难。 结婚后这种状况更加严重,用现在的话来说,他有点大男子主义过剩。 即使二人没有任何感情基础,他也会因为“丈夫”的身份自觉地肩负起她的一切花销。 可尚希并不喜欢这种类似于包养的行为。 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金钱往来,闻肆觉想要追回的话也很简单,不如一开始就不收。 明明她有手有脚有工作,不需要外人和父母接济就能背得起高奢买得起大平层。 闻肆觉这种行为就是在变相否认她的价值。 而且当时尚希不想欠他太多,免得离婚时掰扯不清。 事实证明离婚真的比结婚难多了,尚希这辈子不想再结第二次。 现在再看到这满满一屏的转账记录尚希选择眼不见心不烦——直接清空。 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删掉他。 算起来他们已经两年没发过任何消息了,留着他在列表里躺尸也无所谓。 成年人如果不在意某个人会选择直接将其沉底,删掉他反而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 林清梦谈恋爱的时候经常会拉黑男朋友各个平台的账号,只留下一个微博或者其他小众平台的联系方式,等着他找到这扇小小的门。 尚希一直不太理解这种吵架方式。 林清梦却乐此不疲。 最终还是选择留下他,尚希照例吃了两颗褪黑素就躺上了床。 一夜无梦。 只是醒来的时候尚希下意识往右边抓了一下,没摸到手机。 她从床上爬起来,拿过床头的杯子想要喝水,却发现杯子里空空如也。 再往旁边看,手机正端端正正地放在床头柜上。 尚希一下子清醒了。 她从来不会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昨天也是看完朋友圈就随手扔在床上了。 再仔细看去,床头柜的上的蕾丝花布有明显的阴湿的痕迹,像是打翻了水杯在上面后又阴干的。 那水痕不算明显,但尚希已经在这里居住了大半年,对这里的摆设都很熟悉。 尚希盯着那摊水迹,慢慢眨了眨眼。 难道她又梦游了? 不对,如果是梦游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水杯,它不可能还像这样完好地立在桌面上。 除非是有人不熟悉房内的摆设,不小心碰倒了水杯后又将其扶了起来,因为室内昏暗没看到水渍,这才留下了痕迹。 尚希的第一反应是有人来过。 但是这个小区的安保一直很好,出入口都要刷脸才能进入,非小区住户不可能进入。 尚希心底微沉,顾不上今天中午还要回方家聚餐的事情,第一时间去查看了监控。 之前她还在拍戏的时候曾发生过私生饭在门口蹲守的事情,后来她搬家后一定会先在楼道里安装监控。 入户门的和客厅的监控尚希都看了,没有任何陌生人进入的痕迹。 是她多心了吗?尚希盯着手机上的监控画面,慢慢皱起眉。 明明是接近正午的时间,格外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打在地板上。 可尚希还是觉得有些冷。 眼见时间距离中午越来越近,尚希深吸一口气,去衣帽间换了条纯白色的连衣裙。 她没心思化妆,随意戴了副墨镜和遮阳帽就出了门。 到楼下的时候正好看到张叔将车开进来,看到熟人尚希心中的寒意淡了一些。 张叔给尚家工作了十几年,也算是看着尚希长大的。 不过小姐这两年愈发沉默寡言,也不怎么回家,他寒暄了一句就没再说话,专心开车。 方家老宅坐落在壹号院别墅区,说是老宅,其实也是后来重新修建过的,装修带着那个年代独有的浮夸。 总之尚希不喜欢这里。 “小姐,到了。”张叔开口提醒道。 尚希睁开眼,抬眸见到张叔已经为她拉开了车门,她轻声道谢。 张叔连忙摆手:“都是我的分内之事。” 尚希压了压帽檐,今天的日头太烈了,照到人身上有种被火苗灼烧的痛感。 方家别墅远离闹区,尚希来这里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过来。 不只是因为尚娴淑女士工作繁忙,一年到头都在天上飞,更是因为尚希不肯承认方丞这个继父。 “嗯?妍妍回来了。”身前突然响起一道略微陌生的男声,语含惊讶,似乎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她。 尚希抬眸,看清来人的样貌后不卑不亢地说:“方叔叔,小方总叫我回来聚餐。” 方丞的年纪并不大,因为成家立业的时间早,功成名就归来也不过五十出头,气质儒雅随和,依稀能窥见几分年轻时的丰神俊朗。 他的身材完全没有走样,裁剪得体的衬衫和马甲包裹着他精壮的腰身,令他看起来只有三十五六的模样。 尚娴淑的审美是绝对不会出错的,方丞但凡没有够上她的审美标准,任由方氏医药再出名,这个重组家庭也不会出现。 方丞温声解释道:“娴淑还在路上,她今天飞机晚点了。” 说完这一句似乎就没有后续了,尚希不是多言的性格,方丞也不擅长跟小辈谈心。 幸好中饭已经准备完毕,住家保姆将时令水果端了上来,尚希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去了餐厅。 正想着混完这顿午餐就走,方修文就回来了。 这父子俩几乎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方修文身上没有被岁月冲刷过的松弛和儒雅,反倒透着一股青年人独有的锐气。 尚希睨他一眼,并不想主动开口打招呼。 方修文比她年长三岁,尚希却从来没把这便宜哥哥当做是兄长。 维持着表面上的客气疏离倒也罢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鸿门宴 只是现在人还没到齐,方修文的狐狸尾巴还没到显露的时候。 尚希已经有了经验。 方修文一见到她就跟npc触发任务一样,那张嘴里吐出来的话要多人机有多人机。 尚希几乎能预见接下来要经受多么古板的说教。 尚娴淑坐了将近十五个小时的飞机,头等舱的浴室和休息区足够宽敞,但她的脸上还是染上了一丝疲惫。 尚希悄悄打量她的侧脸,非常典型的鹅蛋脸柳叶眉,眼角的细纹非但没有破坏她的容貌,反而多添了几分慈祥。 一些时日不见,似乎没什么变化。 尚希站起身,叫了一声:“妈。” 尚娴淑点点头,转眸看向迎上来的方家父子,温声道:“等我干什么,不是让你们先吃?” 方丞微微笑起来:“不差这一会儿,等你回来一起也是一样的。” 四人纷纷落座,一般这种家宴尚希都会坐在最边缘的位置,方便她及时逃脱。 尚娴淑和方丞本质上都是生意人,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两人一直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偶尔方修文也会插上一两句,三人交谈甚欢。 尚希没有凝神细听,她吃饭向来挑剔,整张桌上只有白灼芥蓝和冬瓜薏米排骨汤尚能入口,偏偏这两道菜离她很远。 尚希瞟了两眼就打消了念头,尚娴淑最讨厌她挑食,让她发现尚希的小心思又免不了一顿念叨。 只是天不遂人愿,三人不知道说起了什么,方修文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往尚希身上引:“……高中休学也不要紧,出国念上两年拿个本科文凭还是不难的。” 尚希不作声,盯着眼前的爆炒虾仁发呆。 “现在不少小孩都不爱念书,家里有实力的送出去念个水硕又不费什么力气,说出去也好听。”方修文表面上是在跟尚娴淑交流,实际上目光一直在尚希周围打转。 尚娴淑皱起眉:“她从小成绩就不好,雅思和托福一个都没考,何况年纪也不合适了。” 尚希漠然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白水,并不在意尚娴淑的点评。 方修文是常青藤名校毕业的,生物工程硕博连读,放在一众水硕中含金量极高,何况是跟尚希这个高中文凭都没有的人作比较。 从初中开始,尚希身边从来不缺对照组,闻肆觉和林清梦都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她早就习惯了去做那个衬托朋友的绿叶。 方丞看到尚希兴致缺缺的样子,下意识呵斥儿子:“吃饭就吃饭,说这些做什么。” 气氛突然变得奇怪,如果尚希是个“懂事”又“识趣”的女儿,这个时候就应该主动说一些贬低自己的场面话,抬高方修文的行为。 这样既缓和了气氛,又达成了父母的期望。 很可惜,尚希从小就不会讨好任何人。 “如果以后是为了这种事叫我回来,”尚希站起身,木质椅在地板上划出沉闷的呐喊,“大可以在电话里直说,没必要多添一双碗筷。” 尚希转头看向尚娴淑:“我很失望。”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餐厅,丝毫不顾及在场的人是怎样的神态心情,兀自去客厅找到自己的东西,轻快地走出了大门。 直到她离开,方修文错愕的神情还没完全消失,他下意识看向尚娴淑,却见她只是皱了皱眉。 尚娴淑拍了拍方丞的手臂:“吃饭吧,不用管她。” 方修文在父亲眼中窥见了一闪而过的不解,只是他在这一刻选择顺着妻子说:“好,吃饭,修文你也不准再提了。” 这是四人为数不多聚在一起享用午餐的时刻,却因为尚希的提前离席稍稍冷场了一会儿。 好在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和谐。 尚希是被张叔开车送来的,她要想回去只能给张叔打电话。 可惜给张叔开工资的是尚娴淑不是尚希,她不能毫无负担地在饭点使唤他。 幸好今天尚希穿了双平底凉鞋,从别墅门口走到能打车的位置也就两公里,就当是散步。 天气愈发炎热,尚希的步伐越来越快,没有车载空调的凉爽,这天气怪磨人的。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汽车引擎声,尚希往路边避了避,那车却并未按照她的预想从身边超过,反而在她身边慢了下来。 随着尚希的目光平移,驾驶位的车窗适时降了下来,一张稍显幼态的男高脸出现在尚希眼前:“嫂……尚小姐,还记得我吗?” 尚希盯着他的脸思考两秒,毫不犹豫地摇头:“不记得。” “明明只过了两天啊,”青年故作受伤地锤了锤胸口,“林哥的饭局上,你不小心走错了房间,我就坐在林哥旁边。”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就让尚希想起闻肆觉那张臭脸,顿时心情更差了:“噢,是你。” 闻景玉看她一脸敷衍就知道她完全没印象,好在他是个越挫越勇的性子:“我正好要去市中心跟朋友见面,捎你一程?” 尚希顿了顿,她从小就怕热,夏天恨不得长在空调房里,再走下去整个人都要化了。 “你要去哪?”尚希问道。 闻景玉一听就知道有戏,忙说:“我朋友开了个茶室叫我过去捧场,你要去玩玩吗?” 尚希想了想,大多数茶室周围都会有私房菜馆,她可以找个地方解决午饭。 眼见她脸上有松动的痕迹,闻景玉忙不迭地打开车门:“太热了快上车。” 尚希也不推脱,在有限的条件下她从来不会委屈自己,有车坐干嘛要靠脚走。 在她面前打开的是副驾驶的门,尚希很少坐这个位置,停顿了一下,还是上了车。 洁白的裙角消失在车外,小苍兰的香味迎面扑来,闻景玉下意识滚了滚喉咙。 闻景玉忍不住侧眸悄悄看她的脸,拿过一旁的手机试探性地摇了摇:“我们加个微?” 尚希摘下墨镜瞟他一眼,从手包里拿出手机加上了他的好友。 闻景玉见她通过之后就随手搁到了一旁,忍不住小声问:“你不用备注的吗?” 尚希动作一顿,随即自然地给自己系上安全带:“为什么要备注?” “哈哈,那你记性还挺好的哈,”闻景玉讪笑两声,颇有些手足无措,“那我们就……出发了?” 尚希点点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童心悦正摆弄着一只金蟾蜍不知道放哪,她这茶室刚开没多久,周末生意非常火爆。 来光顾的大多数都是年轻人,小情侣来拍照打卡或者闺蜜团来围炉煮茶聊八卦。 尚希淡圈两年,却因为那张脸极具辨识度,一进门就引起了不小的惊呼。 童心悦看见闻景玉带着尚希进门,一时间有点怔楞,反应过来后赶紧迎上前:“你们怎么认识的?” 尚希见到女孩扭扭捏捏上前想要跟她合照,稍作犹豫还是点了头,女孩惊喜地回头让同伴帮忙拍照。 趁此机会,童心悦连忙将闻景玉拉到一旁:“你怎么跟尚希在一起?她不是……” “嘘,人家手上可没带戒指,而且睿哥亲口承认他们已经分开了。”闻景玉小声跟童心悦解释。 “分开了又怎样?”童心悦有些激动,下意识用气音吼他,“睿哥无名指上明晃晃的婚戒带了那么多年,傻子都能看出来他旧情未了。” 闻景玉一阵无语:“……你小说看多了吧。” 童心悦严肃地警告他:“你可别拿你把妹那一套拿出来丢人现眼啊,人家肯定看不上你。” “……”闻景玉夸张地捂住心脏,“我这次真是好心,从老爷子那边吃完饭在路上遇到的,我见她没开车就想送一程。” 听他解释完,童心悦狐疑地瞟了他一眼:“你会有这么善良?” 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闻景玉露什么狐狸尾巴童心悦一看便知。 “你怕是见色起意想要人家的联系方式吧。”童心悦凉凉地揶揄。 这人从小到大就喜欢沾花惹草,见到美女就走不动道,何况是尚希这种家世外貌皆为一流的大明星。 尚希给粉丝拍完了合影,时间已经不早了。 她见闻景玉和朋友聊得很投入,还是决定上前打个招呼再走。 从郊区到市中心的距离不短,若不是他捎了她一程,今天尚希的腿可就要遭殃了。 谁知道尚希刚一靠过去,就听见闻景玉压低的声线:“让你失望了,我已经要到联系方式了,得来全不费功夫。” “那个,”尚希出声示意自己的存在,“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今天谢谢你,有空请你吃饭。” 在成年人的语录中,这句话就是礼貌的托辞。 根本没机会实现的那种。 闻景玉当然知道尚希的意思,但是他装作听懂不的样子,热情地说:“行啊,下周我姐的酒庄开业,我们有空一起去玩。” 尚希敷衍地点点头,又冲童心悦打了招呼,转身推门走了。 童心悦眼见她的背影消失才狠狠打了闻景玉一巴掌,拍在他结实的肱二头肌上面:“收一收你的口水。” 闻景玉下意识擦了擦下巴,反应过来非常懊恼:“哪有那么夸张,我又不是变态!” “我警告你啊,”童心悦伸出一根手指点住他,“你可不要拆我的cp,他们要是be了,我就让闻姐没收你的零花钱!” 原本闻景玉还想反驳两声,听见童心悦抬出他姐来压他,顿时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闻景玉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应声:“知道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偶遇 尚希原本就打算在市中心随便找一家餐厅解决午餐问题,结果转了半天所有餐厅都要排队或者预约。 草率了,闻景玉带她来的这条街消费水准太高,餐厅都是预定制的,她转悠了半天,一家轻食餐厅都没看见。 尚希从手包里掏出手机,打算叫个车回去,谁知道刚一抬眼,熟悉的身影从前面的走廊由远及近。 迫近的脚步更像是踩在她的心房上,尚希不可抑制地升起一股烦躁感。 男人今天大概是有应酬,裁剪精细的纯黑色西装包裹着他几近完美的身材,接近一米九的身高比起高中时期更加挺拔修长,锋利的眉眼并没有因为白皙的肤色减弱压迫感,反而更加令人心生退意。 尚希原本想转身就走,但他肯定已经看到她了,这个时候如果贸然离开…… 有点临阵脱逃的感觉。 前任见面,输人不输阵,尚希站在原地没动。 闻肆觉原本在低声和身后的人说着什么,瞟到尚希纯白色的裙角猛然一愣。 他转过头,意外之色在眼中蔓延,随即低声和身后的人交代了一句什么,助理点点头,率先离开。 “来吃饭吗?”闻肆觉低声问。 尚希盯了他一会儿,确认他眼中的惊讶不似作伪,似乎两人是真的偶遇在此。 “嗯,要走了。”尚希指了指手上叫车的页面。 闻肆觉眸光微动,顺着她的动作瞟了一眼,下意识打开手机就要替她安排:“我让人送你回去。” “不用,”尚希立刻拒绝,“我自己可以。” 闻肆觉动作一僵,低下头不再与她对视。 气氛陷入僵持,两人谁都没再开口。 又是这样,尚希微不可查地皱起眉,这种无声的对峙令她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尚希没耐心跟他耗下去了,她晃了晃手机:“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走了。” 这场面实在令人脚趾扣地,他们也不是什么能友好交谈的朋友关系。 仿佛看穿了尚希的所思所想,闻肆觉再次开口:“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这句话让尚希幻视了二人离婚的那一天,闻肆觉反复跟她确认,离婚后她会不会将他从手机各大联系软件中一一清除。 尚希被他问烦了,赌气说再问就直接拉黑,这才换来了耳根子的清净。 这一套操作下来,闻肆觉已经很久没跟她坐下来好好叙旧了。 看他这幅样子,尚希有些不耐烦:“算是朋友,但你扪心自问一下,有没有将自己放在朋友的位置上。” 气氛尴尬之事,刚才消失的助理又回来了,手里还提了个不大不小的食盒。 闻肆觉接过来,亲手递到尚希面前:“都是新品,味道不错,尝尝吗?” 虽然他用的是疑问的语气,可尚希还是从中感受到了不可拒绝的强横之意。 助理的目光在二人之间辗转,尽管内心的八卦之魂已经在熊熊燃烧了,但面上还得做出一幅冷静专业的模样。 尚希并不接手,只是说:“你留着吧,我吃过了。” 闻肆觉递出去的手悬在半空,不太自然地收了回来。 尚希无意跟他叙旧,也不想将关系闹得太僵,说到底,闻肆觉人品没什么问题,大体上算个常规意义上的好人。 只是情感上的问题,尚希并不想用常理判断。 总要有点个人主观臆断在里面的。 “我先走了,”尚希往后退了一步,又强调了一遍,“不用送。” 闻肆觉收回手,似乎放弃了:“好,路上小心。” 听他这样说,尚希倒是有几分意外。 要知道这样的话放在以前,闻肆觉绝对不会说。 尚希也没多想,转头朝着商场外走去,洁白的裙角仿若晨曦中薄透的云,闻肆觉克制地移开视线。 尚希出了商城大厦,被扑面而来的热浪打了个措手不及,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热浪仿佛还裹挟着别的什么,令她有些烦躁。 尚希将自己愈发烦躁的心情全都归结于到炎热的夏日,恨不得立刻回到空调房里躺平。 好在回程的路上没有再出小插曲,尚希饥肠辘辘地回到家。 回来路上尚希点了外卖,送到楼下会有公寓管家帮她送上楼,安全系数很高。 自从发生了私生饭蹲守的事情后,尚希每次搬家都会慎之又慎,一定优先选择安全系数较高的住所。 方丞听说过她被私生饭围堵的经历,一直劝说她搬去方家老宅,那里的安保守卫非常完善,肯定要比市中心的大平层更加安全。 尚希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方家别墅占地面积非常广,那片区域一共才二十一户住所,全都是些有底蕴有脸面的老钱家族,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尚希只觉得自己和那里格格不入。 她这次本就是在b市暂时落脚,等过两天酷夏完全来临,或许可以飞去国外避暑。 只是上次出国带给她的回忆不算美好,国外的许多设施也没有国内方便,社会秩序也非常堪忧。 尚希从保鲜箱里拿出一片面膜,一边护肤一边追剧。 只是临睡觉前,她有些微妙的忐忑。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意外,如果再出现第三次…… 尚希晃了晃脑袋,可能是她最近睡眠质量太差,这才有了那些奇怪的梦境。 她的作息很规律,每天十二点之前一定会入睡,否则过了这个点再想睡着就难了。 今天睡觉之前尚希特意将水杯和手机放在固定的位置,没有贸然关掉所有灯光,反而留了一盏昏暗的小夜灯。 万事俱备,尚希缓缓闭上眼。 再次拥有意识的时候,尚希正端坐在一张书桌前。 又来了! 尚希下意识低头去看自己的手,不出所料看到了一双骨节宽大手指修长的手。 毫无疑问,她又变成男人了。 只是这次手腕上的黑色编织绳不见了。 房间内的灯光不算明亮,只有一盏暖黄色的台灯屹立在书桌上,整个书房很大,桌面上摆着一台笔记本,和一些纸质资料,密密麻麻的外文印在上面,看起来跟英文出入很大。 尚希的第一反应是去找镜子或者手机,她必须确认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稀奇,整个书桌上除了电脑和资料,根本没有手机的影子。 尚希站起身,全身酸痛不止,像是在这椅子上坐了很久,脖颈的痛感尤为明显,令她一阵牙酸。 尽管还没找到任何能够反光的东西,但尚希却格外清醒地意识到,这不是梦。 没有任何一个梦境能如此真实,连掌下实木书桌的触感都如此贴近于现实。 尚希一阵头痛,唯物主义者的世界观受到了大冲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渴盼 尚希用了两分钟接受现实。 当务之急是先搞清楚这具身体是谁的,既然她变成了男人,那她的身体是谁在使用? 尚希立刻想要离开这间书房,至少要看到这具身体的脸。 等等!尚希轻轻拍了拍脑袋,目光转向书桌上的笔记本。 笔记本的屏幕反光虽然不够清晰,但应该足够看清人脸,刚刚她太过慌张,把这种细节给忘了。 她立刻坐回桌前打开笔记本,意外发现这东西竟然一直处于开机状态。 看起来不久前还在被使用的样子。 尚希下意识皱起眉,笔记本需要密码,她想要将笔记本强制关机,手指刚覆上开机键,眼前突然一花,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 “呼——”尚希从床铺中坐起身,有种劫后余生的心惊感。 怎么会这样?尚希下意识想利用常理推断这件事,却发现这种灵魂出窍的事情根本没法用常识揣测。 她很清楚刚才的经历不是梦,却不能肯定那具身体是谁的。 尚希突然想到什么,伸手拿过手机,确认了现在的时间—— 00∶12 她很清楚自己大概会在十一点半之前睡着,也就是说,这种灵魂出窍的状况维持的时间并不长。 想到这一层,尚希终于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现在的生活还算安逸,赚的钱也不算少,如果骤然改变这样的生活,尚希绝对没法用平常心面对。 如果这种灵魂出窍是不可逆的,无异于告诉刚刚高考完的学生现在要回到高一再重读一遍。 尚希并不贪财,但她也绝不能忍受穷酸困苦的生活条件。 她出生的时候尚娴淑女士的事业已经小有所成,牧原更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儿奴,什么东西都要给她最好的。 两人只有这一个女儿,尽管尚娴淑经常在外应酬很少回家,但物质上从未亏待过尚希。 尚希关掉手机,转头看向水杯摆放的位置,与她入睡前没有任何区别,小夜灯也处于开启状态。 情况有些被动了。 如果尚希第一次梦到那个手腕上有黑色编织绳的男人和今天晚上的是同一个,那对方很有可能已经摸清了尚希的身份和面貌。 尽管尚希现在已经算是半退圈的状态,但她走到街上还是容易被认出来,如果进入她身体的灵魂想要以此威胁她做什么…… 尚希闭了闭眼,轻轻叹气。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尚希拥着被子往后倒,将自己完全埋进被褥之中。 ——龙井山庄,14号院。 闻肆觉撑起身子,入目是陷入休眠的笔记本屏幕,在暖黄色的灯光下,男人的面容在漆黑的屏幕上似真非真。 他想了想,伸手将电脑屏幕解锁,上面的时间显示在00∶13。 十分钟,闻肆觉下意识敲了敲笔记本的边框。 从失去意识到清醒,过去了十分钟的时间。 他在第一次灵魂互换的时候就知晓了对方的身份,也是从那时候起,他突然有了某种隐秘的期盼。 他起身走到书房外面,手机端端正正地摆放在走廊扶手上,与他放置的方位没有任何出入。 他还不想让对方这样快发现他的身份。 以尚希现在对他的态度来讲,如果让她知道两人之间产生了这样诡异荒唐的事情,产生的情绪绝不会是正面的。 闻肆觉深吸一口气,手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林在水打来的。 接通后,吊儿郎当的嗓音灌进他的耳朵:“你这时差还没倒过来?” 闻肆觉回国的接风宴还是林在水给组的局,算算时间,他也回国没几天,却已经跟尚希见了两面。 “有事吗?”闻肆觉不冷不热地开口。 林在水那边很安静,偶尔传来一两声人语,很快又消失。 “我能有什么事儿?还不是你之前交代那件事。”林在水颇有些揶揄,口吻愈发不正经,“我帮你组了个饭局,劳烦陈少赏脸。” 闻肆觉浅浅皱眉:“现在?” 林在水嗤笑一声:“当然不是,人家白星娱乐的老总还是个小姑娘,我可没有半夜约女士出来吃饭的习惯。” “那还有什么事?” “我帮你这个忙,你不打算请我喝酒表示一下感谢?”林在水毫不客气地索要报酬。 闻肆觉没有评价他这种提前预支报酬的行为:“知道了,今天不方便,等我安排。” 林在水非常不满:“反正你倒时差睡不着出来陪我喝两杯怎么了?” 放在往常也就算了,现在情况特殊,闻肆觉必须谨慎。 “你等着就行了,不会欠你的。”闻肆觉交代了一句,非常果断地挂了电话。 林在水瞟了眼陷入忙音的手机,无奈地笑笑。 林家本来就是做娱乐行业起家的,后面才转做信息流平台,跟白星娱乐也是合作关系。 这家娱乐公司本来也没什么特别的,无论是规模还是实力,都处在中游。 不过它还有个比较特别的地方。 尚希曾是这家公司的艺人之一,后来不知道她和老板达成了什么合作,成了股东之一。 做艺人哪有做股东来得舒服,尚希自此之后也没再拍过剧。 林在水用膝盖想都知道闻肆觉这番操作是为了什么。 作为一个商人,林在水不太能理解闻肆觉的行为。 权衡利弊是他们终生的课题,在遇到尚希之前,闻肆觉无疑是这项课题最优秀的研究者。 只是现在,林在水哼笑一声,拿过桌上的酒杯,又投身到纸醉金迷的世界中去了。 次日,尚希一觉睡醒,第一反应是低头打量自己的身体。 很好,她还活在自己的身体之中。 睡醒一觉尚希的精神头明显好了不少,开始仔细回想昨晚的种种细节。 她的记忆力一向很好,当年拍戏时可以把每个对手戏演员的台词都记得一清二楚,上学时也没在英语上下过太多功夫,看美剧的时候就可以把单词记得七七八八。 那张书桌上的笔电是最新款,整个书房的面积非常宽阔,摆设虽然少,但可以看出是有专门讲究的,没有乱七八糟的金蟾蜍或者貔貅摆件,整洁且低调。 那张红木书桌应该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尚希长在这样的环境中,对于这种东西多少有些了解。 还好,尚希松了一口气,那人的财力应该不差,就算她有可能会频繁跟他互换身体,也不至于过上露宿街头的苦日子。 既来之则安之。 尚希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很被动,对方很有可能已经摸清了她的身份和住所。 以尚希现在的知名度,随便用她的身体出入某个夜店或者酒吧,就足够那些营销号写出一篇色香味具足的黄谣了。 ##昔日女星夜会陌生男子,神秘包间内传来奇怪声响## ##那些一线小花现状,是爆火还是自甘堕落## ##女明星是否应该洁身自好## 尚希被自己的幻想逗笑了,她并非是个玻璃心的,几乎没什么黑评能让她破防。 不过这件事如果是长期的,还是要想个办法解决。 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尚希从来都是当做耳旁风,现在事情摆在眼前,由不得她不相信。 尚希端起水杯润了润嗓子,回想起之前床头柜上的水痕,以及林清梦说她梦游的事情,似乎都有了答案。 现在看来,只有在特定时间——也就是半夜,才会发生灵魂离体。 而这种状况是从三天前开始的。 三天前……尚希仔细回想那天发生了什么,从早上起床到晚上入睡都仔细想了一遍。 没有任何异常,平静且无趣的日常生活塞满了她的记忆。 想不通,不想了。 尚希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叮嘱管家帮忙把快递送上楼,她买了好多东西,都囤到同一天拆,格外爽。 管家很快把她的快递送了上来,只是还没等尚希“大开拆戒”,手机就响了。 来电人是白星月,也是白星娱乐的董事长。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没有她就不会有今天的尚希。 “尚希,今天有空吗?”白星月直入主题,“有个饭局,可能需要你出席一下。” 尚希皱起眉,有些意外:“商务局还是私人局?” 白星月顿了顿,有些游移不定:“应该算是商务局,你知道的,我们最近在开发短剧赛道,需要联合平台推广上架,找个靠谱的合作方很重要。” 尚希慢慢点头:“我明白,如果是商务局的话我没问题,你通知我地点和时间就行。” 白星月松了一口气,随即道:“我已经发到你手机上了,不用太紧张,我会跟你一起出席。” 挂断电话,尚希低头看了看满地的快递盒,突然没了兴致。 白星月对她有知遇之恩,如果不是她选了尚希做《悯河传》的女二号,恐怕尚希还得在一众炮灰之中挣扎很久。 《悯河传》大爆,连带着尚希的戏路也顺了不少,这才能让她在两年之内筹到足够的钱。 种种原因加持之下,白星月的要求尚希是不会拒绝的。 但这并不代表尚希喜欢应酬。 不能拒绝是一回事,不想去又是另一回事。 尚希低叹一声,赚钱嘛,就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她还要靠着白星娱乐赚钱分红,不能消极怠工。 尚希看到白星月发来的时间地点,有些意外。 如果没记错的话,泛茶记是一家茶室,不是什么吃饭的地方,时间也定在早上而不是晚上。 看起来倒是很正式,应该也没什么令人糟心的酒桌文化。 尚希心中的排斥稍微少了一些。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筹码 尚希难得找了套衬衫长裤的搭配,这种搭配现在还能穿穿,再过几个月酷暑来临,穿长袖长裤跟上刑没什么区别。 这家茶室不在市中心,离尚希的住所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她随便弄了个淡妆,通知司机来接她,准备提前出发。 泛茶记的地段非常好,在繁华的b市里占据了一整个青葱小院,有点曲径通幽的意境。 尚希抵达的时候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临近九点钟的阳光不算热烈,尚且在忍受范围之内。 这里实行会员制,尚希报上房间名,自然会有人领着她到包厢。 只是她没想到,在这里会碰见一张格外熟悉的面孔。 童心悦正在和领班交代着什么,一转头就对上了尚希探究的视线。 两人对视的那一瞬间,童心悦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之前尚希的黑粉经常说她的脸很普,在美女如云的娱乐圈实在排不上号。 童心悦见过的明星不少,很多人现实生活中都瘦得几近脱相,完全没有尚希这种珠圆玉润、光彩夺目的美感。 那是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漂亮。 童心悦艰难地将目光从她身上扯下来,唇角微勾,露出微笑。 “……尚希?”童心悦往她身后看了看,“你一个人?” 尚希没有多想,指了指前面的房间:“约了朋友。” “哦哦,那不占用你时间了,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童心悦点点头,视线有些飘忽,显然还有些没回过神。 尚希简单地跟她打过招呼,被领进了最里面的房间,一进门就是清浅的苦香,显然已经有人在里面落座了。 这里面的装潢格外有品,进门有屏风遮挡,里面还有月亮门阻隔,私密性极佳。 白星月是个极为守时的人,每次都会提前到场,连带着尚希这种踩点达人都被影响了。 “……您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不过这个分成比例是不是还能再商量一下?”白星月的声音传过来,尚希下意识往里看去。 真是令人意外,除了这次的合作对象,闻肆觉竟然也在这里。 三个人的目光同时望过来,尚希泰然自若,目光在他们脸上转了一圈,白星月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招呼她入座:“快来,这位是天河网络的李总,你之前应该见过。” 尚希慢慢颔首,友善地打了个招呼:“您好,上次在《鹤凌崖》的片场我们见过,不知道李总还记不记得。” 李腾连忙站起身,下意识瞟了一眼身旁的闻肆觉,嘴上硬撑着说:“您好您好,不用客气,我今天也是带着诚意来的。” 白星月又开始介绍闻肆觉,她并不知道尚希和闻肆觉的关系,只是例行公事地说:“这位是视天传媒的闻总……” “不用介绍,”尚希似笑非笑,“我们认识。” 视天传媒是闻静女士一手创办的公司,主要负责产品研发和平推推广,倒是能和天河网络搭上一点边。 白星月下意识回头去看闻肆觉,男人轻轻点头,她这才歇了心思。 尚希自发上前落座,闻肆觉已经缓过神了,他也没想到白星月今天约了尚希,这个时候见面,可不算什么好时机。 闻肆觉垂眸,躲过尚希直射过来的目光。 堂堂陈少跑来谈个造价不过千万的小项目,他脑子怕不是抽了? 尚希心中冷笑,如果她没猜错,闻肆觉的目标应该是白星娱乐。 她刚才进门看得清楚,闻肆觉见到她出现,第一反应是心虚。 他很少有这种情绪,每次都会下意识拿起手上的东西又放下,比如说借着形式端起酒杯或者茶杯,高中时候就是这样,一点没变。 为什么会心虚?如果说他真是为了洽谈合作而来,面对尚希出现,应该只会感到意外和不解。 除非他另有所图。 按照闻肆觉的行事风格,大概率是想直接收购白星娱乐,或者直接融资,成为白星娱乐的绝对控股人。 “尚小姐比电视屏幕上的还漂亮,我女儿非常喜欢你,不知道一会儿能不能给我写个签名照?”李腾擦了擦脑门上并不存在的汗。 尚希回过神,友好地颔首:“当然可以。是我的荣幸。” 白星月和李腾探讨着平台引流上架的事情,尚希静静听了一会儿,白星月的理念很超前,她说现在市场趋近于饱和,到处都是大制作大项目,篇幅很长注水严重,她想做一个微短剧的赛道,精简剧本内容,主要挑选科班新人出演,每部剧十几集,周期短,很容易看到最终成效。 李腾手底下的视频平台一直都是做长剧推广的,是国内流量首屈一指的播放平台,还没做过短剧赛道。 尚希越听越不对劲,直到白星月说:“……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我会交给尚希,剧本方面绝对有保障。” “咳咳。”尚希不能在外人面前质问白星月的决定,只能装作被呛到的样子吸引白星月注意力。 白星月转过头,嗔怪道:“小心一点,茶水烫。” 闻肆觉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只在李腾看向他的时候默默点头。 尚希咳了两声,一直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亮了一瞬,她拿过来看了看,闻肆觉给她发了信息。 【中午有空吗?请你吃饭可以吗?】 商量的口吻,尚希却觉得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发了个【嗯】给他。 得到回复,闻肆觉的眉眼舒展了一些,将手机放到一旁,旁若无人地开始沏茶,这里的茶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出去都是要按克卖的,闻起来有种净化肺腑的感觉。 李腾和白星月聊得很顺利,很快就敲定了初版合同,后续还需要法务和市场宣传部跟进。 只是白星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闻肆觉和尚希一直沉默着,活像是两个来蹭茶的闲人,白星月忍不住狐疑,尚希说她和闻总认识,但是两个人又不交流,完全没有老朋友的熟稔感。 难道说两个人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龃龉? 白星月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尚希不算是个好相与的人,当年二人初遇尚希就因为得罪了制片人无法参与试镜,后面又因为经纪人的刻意刁难,在龙套场里跑了两个月。 从那时起,白星月就能看出来尚希身上有一股与这个圈子格格不入的气息。 后来了解到她的家庭背景,白星月才明白那种违和的感觉从何而来。 “既然谈妥了,那我也不多留了,”李腾错了搓手,斟酌着措辞,“公司还有事儿,后续我会让法务联系贵司。” 白星月收回思绪连忙点头,起身和李腾一起离开。 尚希也跟着起身往外走,她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睨了一眼闻肆觉:“不是要请我吃饭?” 闻肆觉忽略掉白星月探究的目光,在李腾不断揉搓手掌的动作中说道:“今天辛苦你了,麻烦替我向林总道谢。” 李腾叠声道:“小事情小事情,不用客气,那我先撤了。” 闻肆觉点点头,起身走到尚希身前,低声询问:“想吃川菜还是粤菜?或者还去那家日料店?” 夏天吃点刺身也很不错,尚希想了想说道:“吃日料吧,怪热的。” 闻肆觉带着她去了一家日料店,店面很新也很隐蔽,离泛茶记并不算远。 这家店里没有菜单,主厨会根据当天送来的食材决定如何上菜,但是闻肆觉还是给她搞来了一张菜单,几乎囊括了所有日料种类。 尚希翻了两眼就失去了兴趣是,合上菜单推给他:“你点吧,我没什么忌口。” 闻肆觉也不推辞,尚希确实没有忌口,只是遇到不喜欢的菜品一口都不会碰。 两人上高中的时候也没少出去吃饭,闻肆觉很快点了单,思索着如何开口。 尚希瞟他一眼,闻肆觉今天只穿了件黑色衬衫,休闲款,并不算很正式,袖子挽到小臂,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臂和腕骨。 尚希的记忆里很好,可那天的意识太过混沌,她记不清那男人的小臂的具体形状,只记得那人小腹上方有两颗紧挨着的红痣。 但是现在又不能让他脱了衣服给她检查。 看到那根黑色编织绳被压在理得查米勒下面,尚希浅浅蹙眉。 “那个,能给我看看吗?”尚希伸手指了指他的手腕。 闻肆觉的目光在她软白细腻的指尖停留一瞬,垂眸看到那块黑金色的表,伸手摘下来递给她。 尚希:“……不是表,是那根绳子。”这表拿在手里怪沉的,比起纤细精致的女表无疑要厚重许多。 闻肆觉心中一跳,下意识打量尚希的神色,看到她心不在焉地把玩那只手表,不动声色地说:“这根绳子不好解,就是普通的平安绳,没什么好看的。” “哦。”尚希也没坚持,闻姨确实很喜欢给他求这些保平安的东西,他会戴着也不奇怪。 “你什么时候回国的?”闻肆觉接过手表重新戴回手腕上,闲聊似的问起。 尚希思索着回答:“四月底回来的,一个多月了吧。” 四月二十七号,到今天为止一共三十九天。 没人比他更清楚尚希的航班信息和落地时间。 “如果我没记错,视天传媒的业务你以前从不过问,怎么今天想起来用这个身份和白星月见面?”尚希懒得周旋了,决定快刀斩乱麻。 “是想直接收购,还是想威逼利诱搞垮白星娱乐?” 如果说前半句话还算平静,那后面这句话无异于在海面上投入一头大象,激起千波万澜。 闻肆觉蓦然抬头:“……什么意思?” “应该是我问你什么意思,”尚希掀起眼皮,屋内的空调开得不高,她有些燥热,“这不是第一次了,陈灏睿,你非要这样逼我吗?” 闻肆觉压抑着嗓音沉默半响,突然冷笑一声:“是,我是想收购白星娱乐,那又怎样?” 他直直地望进尚希的眼底,墨色的瞳仁紧紧抓住她的身影:“你可以接受林清梦的好意,也可以接受沈右的帮助,唯独不肯接受我的,为什么?” 尚希张了张口,突然有些无力。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猜忌 白星娱乐并不是尚希第一个签约的公司。 在此之前,她一直挂名在漫珠娱乐当艺人,她的经纪人就是挖她进圈的星探。 然而就在她拍完《悯河传》后,漫珠娱乐的老板突然因为税务问题面临审查,所有艺人都受到牵连,纷纷解约跑路。 就在这时,两家老牌传媒纷纷向着尚希抛出橄榄枝,其中还有一家是x市那边的龙头产业,在业内的地位极其夸张,根本不可能看上她这个新人。 何况当时尚希为了尽快赚钱,不断拍戏,接的剧本质量参差不齐,口碑极差,路人缘几乎没有。 怎么看都不可能让顶级娱乐公司争相哄抢。 后来白星月找到她,邀请她去白星娱乐,这才有了现在的合约。 尚希从小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就算她无意了解各种商战手段,也能耳濡目染到一些皮毛。 漫珠娱乐之所以出事,老板行为不检点是一方面,有心人设计又是另一方面。 而那个做背后推手的人,除了闻肆觉还能有谁? 那时候两人还没有结婚,闻肆觉远在国外深造,没有任何理由这样做。 是以当时的尚希完全没有怀疑任何人,单纯地认为这是一场意外。 十八岁的尚希懵懂而天真,二十五岁的尚希终于明白那不过是资本的蓄意设计。 包厢内的空气逐渐凝结,闻肆觉沉沉地吐出一口气,刚想说什么,主厨就推门上菜了。 主厨极为热情地介绍着今天的食材和菜品的巧思,闻肆觉缓和了神色:“先吃饭吧,今天的鳌虾很新鲜。” 尚希不喜欢鱼类,肥厚的油脂会让她很不舒服,端上来的全是虾类和贝类,还有几只鹅肝手握,打眼望去都是她喜爱的口味。 只是尚希没心思注意这些细节。 她早上只吃了一点零食,腹中空空,这一番对峙下来,没动筷就饱了。 她很难和闻肆觉心平气和地吃完一顿饭,自从高中那场不欢而散的争吵后,她们总会产生各种各样的龃龉。 闻肆觉默了默,伸手拿过公筷给她夹了一筷子鳌虾,又把油碟放到她面前,颇有种粉饰太平的意思。 “我们已经离婚了,”尚希一字一顿地说,“你现在不是我的丈夫,我也不是你的妻子,你没有资格管教我,也没有资格掌控我的生活和工作!” “我知道。”这次闻肆觉没有沉默,只是把餐碟推到她的面前,“不说了,吃饭吧。” 又是这样! 尚希蹙起眉。 类似的争执在她们婚后发生过很多次。 小到一顿饭的饭钱,大到独栋别墅的房款,只要是尚希的花费,统统都会送到闻肆觉那里。 闻肆觉非常热衷于将尚希包裹在他的羽翼之下,安置在他亲手打造的温室之中。 这种过剩的保护欲仅仅是因为一个“妻子”的身份。 换作其他人和他联姻,闻肆觉也会做出一样的决定。 尚希看着面前晶莹剔透肥美滑嫩的鳌虾,慢慢夹起一个送入口中。 闻肆觉的胸腔沉了沉,眸光划过她的手指,延长美甲衬得她的手又细又长,只是用筷子时会不太方便,尖锐的指甲会戳到手掌,她只能虚握着筷子,不是很好着力。 尚希余光瞟到他打开了桌面下面的夹层,拿了一支银叉出来。 银叉被放到骨瓷碟上推到尚希面前。 吃日料用叉子简直闻所未闻。 比起叉子,这更像是一个台阶。 尚希眉尾挑起,拒绝了他:“不用。” 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其实他今天是想来坦白的。 连着三个晚上意外交换灵魂,绝不可能是巧合。 生意人大多会在意鬼怪乱神之说,闻肆觉也听过不少相关传闻,多少有些了解。 现代社会大多数财产隐私都和生物特征绑定,何况尚希还是公众人物,名声比素人更加重要。 经过这一遭,想要和尚希敞开心扉的难度又增加了。 闻肆觉暗叹一声,不说话了。 包厢内很安静,偶尔会有一两声筷子和骨瓷碟碰撞的闷响。 尚希有些心不在焉,她还是怀疑闻肆觉就是那个和她交换身体的人,没有证据,仅凭直觉。 只是现在有用的信息太少,她还不能直接戳穿他。 毕竟灵魂互换这种事情还是太匪夷所思了,说出去恐怕会被人当成神经病。 闻肆觉那张嘴向来很毒,尚希可不想平白惹他一顿冷嘲热讽。 两个人各怀心思地吃完了这顿饭。 尚希还是很喜欢这家的鳌虾和鹅肝手握,思附着下次带林清梦来尝尝。 临分别之前,尚希再次说道: “再说一次,白星娱乐并非我一个人的产业,它是白星月的心血,你不要暗中操作,更不要想着融资控股。” 闻肆觉和她对视两秒,突然露出一个很淡的笑:“我从来没说过要收购白星娱乐。” “这样最好,”尚希不再纠缠,摇了摇手机,“我先走了,谢谢你请我吃饭。” 闻肆觉罕见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叮嘱她最近天气升温太快,小心中暑。 司机来得很快,也怕尚希等久。 尚希没再跟他呛声,随口客套了几句。 车载空调凉爽舒适,尚希回想起今天和闻肆觉的见面,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这人心思惯来深沉,从小到大从未变过。 几年前两人还没离婚的时候,尚希沉迷环游世界,坐飞机的次数比闻肆觉还要多,两个人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面。 那时候尚希已经告别了疯狂拍戏的阶段,进入了提前养老的日子。 圈内有一些传闻,说她傍上了真正的大款,再也不用抛头露面赶通告了。 传闻也不全是假的。 陈家确实是难能一见的顶级富豪世家,否则陈老爷子也不会用那份婚前协议来防止尚希图谋不轨。 有些人一生下来就占了天时地利人和,闻肆觉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陈老爷子戎马半生归来,三个儿子全是草包废物,老二老三在红尘场里玩坏了身体,一辈子都难有后代,老大则是个空有皮囊毫无内在的咸鱼,对于做生意那是一窍不通,整天惦记着钓鱼赏花,毫无担当。 孙辈里只有闻肆觉这么一个独苗苗,陈老爷子心如死灰,偌大的家业难道就要这么散了? 直到陈老爷子亲眼见到了闻肆觉本人。 闻肆觉那张格外优越的脸像极了陈正信年轻的时候,一下子就勾起了陈老爷子的怜爱之情。 更别说他那接近满分的试卷,完全有望成为那一届的高考状元。 陈正信年轻的时候没念过几年书,对于成绩好的学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推崇。 陈家要是能出个高考状元,陈正信觉得这辈子也值了。 就这样,闻肆觉改了名,入了陈家祠堂,摇身一变成了顶级豪门的继承人。 尚希和他的婚约是闻静和尚娴淑女士定下的,陈正信非常不满,总想着给他再选一则更优秀的婚事。 在这件事上,闻静女士出奇得强硬,完全没把陈老爷子放在眼里。 毕竟是闻肆觉的亲妈,陈老爷子也不好撕破脸,只能派出律师监督尚希签下婚前协议,在财产上最大限度地保证闻肆觉的安全。 尚希很是无所谓,就算没有婚前协议,她也不会图谋闻肆觉的财产。 他们没有感情,只有利益捆绑,尚希从来不会算计着合作伙伴的资产。 如无意外,两人会维持这样的表面婚姻,直到合作破裂。 计划赶不上变化,尚希在美国遇到了刚上大学的沈右。 沈右独自一个人来到国外念书,长了一副阳光英俊的脸,蜜色的肌肤总是透着一股清淡的皂角香,从内到外都透着青春的活力。 彼时尚希正在机场中转,低头看航班信息时被人迎面撞了个满怀。 “抱歉抱歉……”男孩用英语叠声道歉,他浑身上下都是梆硬的肌肉,生怕给对方撞出个好歹。 尚希揉了揉额头,撑着他的手臂站稳身形。 沈右原本想问她需不需要去医院看看,谁知就一个照面的功夫,大脑直接宕机,一片空白,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尚希抬起眼,只看到少年呆愣的脸庞定定地看着她。 她的手肘还被对方握在手里挣脱不得。 尚希警惕起来,立刻伸手推开他,沈右如梦初醒,连忙松手后退,保持在安全距离。 “不好意思,你……应该是华人吧?”沈右用中文试探性地问。 尚希低头检查了一下手机和钱包,确认东西都在,这才不冷不热地点点头。 沈右摸了摸鼻子,语带歉意:“对不住啊,这里是个拐角,我没注意到你。” 尚希摇摇头,沈右立刻拿出手机:“这样吧,我们加个联系方式,你后续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联系我。” 少年格外热情,尚希有些吃不消,随口敷衍道:“没这个必要,你走吧。” 沈右并不气馁,好声好气地把手机递给她:“还是加一个吧,异国他乡的也好有个照应。” 尚希只想尽快把他打发走,索性给了一个小号的联系方式。 当天晚上,尚希和沈右在机场“相拥告别”的照片就被摆在了闻肆觉的书桌上。 这好像一根导火索,直接引燃了潜藏在地下的矛盾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离婚 尚希并未把这则小插曲放在心上,联系方式刚给出去就忘了个彻底。 她在纽约转机是为了回b市参加闻静女士的生日宴。 当天下午的飞机,第二天上午抵达龙井庄园。 从初中开始,闻静给她开家长会的次数就远超闻肆觉这个亲儿子。 比起尚娴淑,闻静才更像是尚希的亲妈。 这句话闻静女士自己也说过,还总想跟尚娴淑换孩子带,好在闻肆觉和尚希结婚后,她也算是多了一个女儿。 “咔哒——”指纹锁应声而开,龙井庄园是她和闻肆觉的婚房,只是她踏足这里的次数用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令她意外的是,闻肆觉竟然也在。 他姿态懒散地靠坐在沙发上,衬衫扣子开了两颗,双目半阖,眉宇间有种燥郁的疲惫感。 修长的指尖夹着一根燃了半截的烟,稀奇,闻肆觉从不抽烟。 整栋别墅大得吓人,闻肆觉一时半会儿没发现尚希已经回来了,仍旧在和电话那头的下属说着什么。 尚希立在玄关看他,踌躇着要不要上前。 闻肆觉太年轻了,即使陈老爷子喜爱他,可想要在陈氏集团站稳脚跟,他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去弥补资历的缺失。 这算不了什么,至少他所有的努力都会转化成数以亿计的财产回到他的手中。 努力就能有回报,在当下的社会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噔噔——”尚希屈指敲了敲身旁的屏风。 闻肆觉蹙眉抬头,看到她的一瞬间,下意识把手里的烟熄了。 尚希看着他的动作,没有上前的意思。 “cesme??apourlinstant”闻肆觉最后交代了一句,结束了电话会议。 连着开了三个小时,他的耐心早就消磨殆尽了。 闻肆觉看她面带倦容,不动声色地问:“什么时候的航班?” 尚希抬手看了看时间:“一个小时前落地的。” 尚希目光往他身后飘,心不在焉的样子。 茶几上散落着一些纸质资料和几张硬卡片,看形状有点像是老式相片,倒扣在桌上,看不清内容。 她只是随便看了一眼,闻肆觉却迈出一步,挡住了她的视线:“我还有事,卧室在楼上,你自便。” 尚希收回视线,没再多说什么。 尚希上楼洗澡,顺便换了身轻便的衣服。 突然想起还没问闻肆觉准备了什么礼物带过去,下楼找他,却没看到人影。 奇怪的是,桌面上的纸质资料一张没少,那几张硬相纸却没了踪迹。 尚希心中疑惑,那些重要资料还在这里,为什么独独那几张相纸没了踪影? 楼上是起居室和书房,尚希找了一圈还是没看到人,推测他是出门了。 书房的门没关,开了一道小缝,幽亮的光熙熙攘攘地挤出来。 推门进去,整洁明亮的书房呈现在眼前,刻板冷硬,整体色调偏冷,很符合闻肆觉给人的感觉。 只是这种整洁之中,有一处与周遭格格不入。 ——书桌的抽屉没有关。 她慢步过去,一眼就看到了那几张被收起来的相片。 尚希没什么犹豫,拿起一张端详。 这张照片的拍摄角度很刁钻,看得出来是专业跟拍的,完全没让她发现有人在跟踪。 照片上她和那个男生的身影交叠在一起,手臂相缠,好像热恋中难舍难分的情侣。 曾几何时,尚希在国内也被不少狗仔跟拍过。 只是没想到在纽约还有这些令人讨厌的眼睛跟着她。 尚希有些好奇,这些照片为什么会送到闻肆觉手上。 是有人想要挑拨尚希和闻肆觉的关系,还是说……是闻肆觉派人拍下的这些照片? 轻微的声响从门口传来,尚希抬起头,正对上推门而入的闻肆觉。 恰逢一阵微风吹进来,将书桌上的书页翻得哗哗作响,尚希有些烦躁,抬手放下照片,压住书页。 闻肆觉出乎意料地平静,他反手将门关好,厚重的木门发出闷响。 “你没什么要说吗?”闻肆觉率先开口。 尚希若有所思:“你派人跟踪我?” 闻肆觉默了默,漆黑地眸子定定地看着她,没有否认。 多数时候,他不否认就是变相的承认。 尚希说不上心中涌上的情绪是什么,或许是愤怒,但更多的是无奈。 “为什么?”尚希不明白,“派人盯着我,还拍这种照片,你怕我出轨?” 尚希的语气很平淡,闻肆觉眉头不由自主地狠狠一跳,被那两个字戳中了某种隐秘的心事。 他抿了抿唇,尚希仿佛没看见他阴沉的脸色,兀自开口道:“其实我很好奇,联姻的人选那么多,为什么偏偏选我?” 尚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一声:“既然怀疑我,那就离婚吧,婚前协议写得很清楚,我不会分走你任何财产。” 诚然,当时的尚希是带着某种报复心理的。 没做过的事情,如果有人怀疑到她头上,尚希不介意将其变为现实。 当你想要验证一块玻璃的硬度,那它的结局一定是粉身碎骨,无论早晚。 他们之间本就稀薄的感情和信任是经不起任何推敲的。 何况尚希本就没想维系这段关系。 “小姐,到了。”司机的声音唤回了尚希的思绪,她回过神,和司机道别。 回到家后,那些快递还在地上,堆成了小山模样。 她不习惯用住家保姆,一般是请钟点工上门打扫,偶尔还会有收纳师来帮忙分类整理。 早知道今天会遇到闻肆觉,她一定会把这些快递拆完再出门。 尚希用脚推开地上的纸箱子,手机震了震,有消息进来。 是白星月发来的,这家伙擅自给她按了个职位,肯定是要打电话安抚一番。 “那个,小希啊,”白星月的声音有些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说着,“我知道你不愿意带项目,但你已经休假很久了,老待在家里也没意思不是?” 尚希低叹一声:“我知道的你的意思,但是我没经验,可能没法胜任。” 白星月在那边偷偷松了一口气,立刻说道:“没关系,我会给你派两个得力助理,你只需要做好筛选剧本的工作。” 事已至此,尚希也推脱不得了,只能答应下来。 尚希知道白星月是好意,她总是封闭自我,拒绝社交,总会让朋友担心她的精神状态。 只是今天见到了闻肆觉,尚希心中总是隐隐不安。 当年她提出离婚后,闻肆觉立刻张口拒绝:“不行!” 他的态度很坚决,即使尚希没有为那些照片做出任何解释。 尚希歪了歪脑袋:“为什么?” 闻肆觉下意识说了一个令他后悔终生的理由:“按照婚前协议,婚内出轨的一方必须净身出户。” 天知道他本意是想挽回尚希,不想让她如此草率的决定。 颇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尚希生平最讨厌威胁,闻肆觉的这句话无异于在她雷点上蹦迪。 “净身出户……”尚希讥诮地将这几个字念了一遍,阴阳怪气道,“陈家大少爷竟然能看上我这三瓜两枣,真是我的荣幸。” 闻肆觉也被她激出了一点脾气,眉眼冷得像十二月的风:“如果你和沈右真的没什么,解释一句又能怎么样?” 他只是想听尚希亲口跟他澄清,哪怕是一句“我不喜欢他”,闻肆觉都可以立刻翻篇。 尚希这时候才知道那人的名字,顿感荒谬。 这种无意义的争吵只会激化矛盾,她放下手里的照片,径直去拉书房的门。 幸好,门没上锁。 “我会让律师起草离婚协议,如果你执意想让我净身出户,我不介意今天就把事情捅出去。”尚希回头看了一眼他僵硬的背影,没再多留。 现在想想,闻肆觉还算有点良心,至少他没有真的在财产问题上和尚希纠缠不休。 如果真要因为这一条协议打官司,会是很麻烦的一件事。 判断尚希有没有婚内出轨是一件很主观的事情,她也不想因为这种莫须有的事情麻烦别人出庭作证。 她们离婚的消息,第一个知道的人就是闻静,这位雷厉风行的企业家没有为难尚希,反而将闻肆觉骂了个狗血淋头,一点没有亲妈的仁慈。 看在闻静女士的面子上,尚希愿意与闻肆觉维持表面和平,对外宣称还是朋友关系,也算保全了尚家和闻家的名声。 尚希低叹一声,回国之后闻肆觉出现在她面前的频率似乎也太高了一点。 更别说她现在的身体时不时还会被另一个灵魂侵占。 如果每晚和她交换身体的人真的是闻肆觉,那麻烦就大了。 这意味着他们必须产生朋友之外的联系。 必须尽快找到解决办法。 即使满腹心事,尚希也没省略每晚的护肤流程,按部就班地洗澡、护发、敷面膜。 不管怎么说身体是自己的,任何事情都不能耽误尚希睡美容觉。 人活一辈子就为了体面,天塌下来都得排在这两个字的后面。 她在十一点准时躺到床上,手机已经取消了指纹解锁和面部解锁,就算有人在她的身体里醒来,也没法第一时间做什么。 尚希安静地闭上眼。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秘密 如果尚希能预知未来,她一定会选择一觉到天明。 很可惜,尚希当时满心都是尽快收集对方的个人信息,察觉到陌生的环境后意识自发地清醒过来。 睁眼看到完全陌生的水晶吊灯,身下的床褥也不是她习惯的触感,整个人格外沉重。 尚希坐起身,身上的薄被顺着动作滑落,还是那副熟悉的身躯,小腹上有两颗紧挨着的红痣。 很奇怪的感觉,脑子不受控制地有些眩晕,口干舌燥的。 尚希很快反应过来,这具身体睡前喝了酒,身体里的酒精还没代谢掉。 时间紧迫,尚希稳住心神,立刻去找手机。 无论在什么时候手机里的信息都是最多的,再不济也能开个前置摄像头看看这具身体的脸。 这次没费什么力气,尚希在床上摸索几下,轻而易举地找到了被扔在床上的手机。 尚希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刚想要利用指纹或者面部解锁,手机感应到被人拿起,屏幕自动亮起。 幽暗无光的室内,小小一块屏幕清晰地倒映在尚希的瞳孔之中。 尚希下意识将手机倒扣在床上,光源消失,周围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即使只有短暂的几秒钟,但尚希还是看清了。 那手机屏幕上的人是她。 怎么会这样? 尚希本就昏沉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 她再次低头看了一眼,光裸起伏的胸肌在昏暗的室内随着呼吸起伏,男性特征一览无余。 这具身体明明不是她的,手机里却存着她的照片,这实在太过荒谬。 尚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每次交换的时间并不长,她又拿起那部手机,忽略掉屏幕上她的脸庞,用指纹解锁。 她直接点进了微信,想看看他的微信头像和昵称是不是自己熟悉的人。 微信头像框呈现纯白状,微信昵称则是单字“肆”。 一直以来的怀疑终于被证实,尚希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根漆黑的手绳果然不是什么巧合。 要怪就怪闻肆觉喝了酒,导致她整个脑袋都是晕晕乎乎的,每个信息进入脑子都要花费时间去分析。 尚希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半夜十二点半,比起之前几次,时间似乎有些推迟。 房间里的空调开得很低,尚希后知后觉地感到凉意上涌,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 如果闻肆觉现在本人在她面前,她一定要甩两他两个耳光解气。 但是现在她的灵魂在闻肆觉身体里,她总不能扇自己耳光。 难为尚希在这种环境下还能生出点冷幽默的念头。 寂静无声的室内,尚希幽幽叹息一声,再次拿起手机,仔细端详屏保照片。 照片上的她正在补眠,脸庞沉在手肘之中,眼睫的阴影打在脸庞上,恬静美好。 那个时候她的额发很长,趴在桌子上睡觉时会遮住小半张脸,有时候睡久了脸上还会被压出红痕。 高中时期她总是素面朝天,脸上最多涂点防晒,这样睡觉的时候不容易蹭花妆。 但凡换个人来看这张照片,可能都会觉得这是张网图。 还是那种打着青春伤感清纯初恋tag的古早网图。 只是尚希看到了她身上穿的国际高中校服,黑蓝的配色在国内并不常见,何况是针织配短裙的配置,乍一看还以为是某部韩剧的片段节选。 尚希终于完全冷静下来,她掀开薄被想要下床,动作却猛地一僵。 稀奇,真是稀奇,这辈子也算是男女都做过了,男女的尴尬时刻一个不落。 尚希又气又恼,视线克制着不敢往下移。 她从未有过如此窘迫的时候! 闻肆觉今天二十七岁,常年健身极度自律,入睡前那点酒还不足以令他完全沉睡。 可惜尚希现在没心情欣赏他美好的□□,脑子里乱得像是一团乱麻。 ……不对劲。 ……时间不对劲。 尚希再次看了一眼时间,十二点四十五。 为什么这次停留在闻肆觉这里的时间这么长? 尚希脑子里一会儿是那张似是而非的睡照,一会儿是时间变长的前兆,一时之间不知道哪个信息更重要。 “呼……”尚希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的思维走直线。 如果她和闻肆觉交换灵魂的时间变长了,那她什么时候能回去? 她可不想当一辈子男人! 尚希没好气地扔开闻肆觉的手机,什么收集信息找到把柄,她都不想管了! 天杀的,这种倒霉的事情怎么会落到她头上! 好不容易跟这家伙撇清了关系,这样一来,又要产生好多不可避免的交流。 光是想想就烦得厉害! 尚希赌气似地躺回去,鼻息间萦绕着一股清淡的冷杉味儿,本是安神助眠的味道,现在却只会让她想起闻肆觉那张讨厌的脸! 尚希闭上眼,酒意上涌,脑子里乱七八糟地不知道闪过什么画面和念头,尚希就在这些纷乱的思绪中睡了过去。 ——清晨。 尚希被生物钟唤醒,懵懵地睁开眼,米白色的天花板是熟悉的模样。 换回来了,尚希盯着天花板发呆。 只是不知道昨晚的互换持续了多久? 尚希习惯性神游了一会儿,她不用上班打卡,有时候还会睡个回笼觉。 今天是没有睡回笼觉的心情了。 尚希满心都在策划冲到闻肆觉家里扇他两巴掌的可行性。 为什么要拿她的照片当屏保?! 昨天晚上光顾着生气,忘记点开看看他相册里还有多少罪证。 不看也好,尚希漫无目的地发散思维,要是看到了更多照片,她该怎么办? 手机突然震了两下,尚希机械地拿起手机划开屏幕,看到林清梦约她出门吃饭逛街。 尚希心下一动,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她: 【清梦,你认不认识什么精神科的医生】 林清梦吓了一跳:【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尚希有气无力地按住语音条说道:“有病的另有其人。” 林清梦松了一口气,也回了条语音:“那就好那就好,哎,说到医生,方家不就是做医疗发家的吗?你不如回家问问。” 提到方家,尚希下意识想冷笑,一时间分不清方家和闻肆觉哪个更讨厌。 她真的很想让闻肆觉去看看精神科医生,他绝对病得不轻。 先不说那照片是哪来的,两人离婚这么多年,为什么还要留着她的照片当屏保? 思索之间,林清梦没等到她的回复,又发来诚挚的邀请:“这次我带你去雅集亭玩,绝对没人打扰!” 尚希这才发现自己忘了回复林清梦,连忙说:“好,你来安排,我就负责跟着你蹭吃蹭喝。” 林清梦高兴了,直接让尚希在家等她,她开车来接尚希。 尚希有种被霸道总裁包养的既视感,一直笼罩着阴霾的心情终于明朗了一些。 暂且不说闻肆觉是什么目的,她现在最好装作不知情。 会叫的狗不咬人,而闻肆觉恰好是那种躲在暗处觊觎猎物的阴暗批。 学生时期,很多人都看不惯闻肆觉那种孤高冷傲的性子,偏偏碍于他的家世没法明着给他找茬。 所以有不少人暗地里给他使绊子,最严重的一次,他们霸凌了毫无背景的特招生,又让她去陷害闻肆觉,指控他□□未遂,行径恶劣。 那件事传到尚希耳朵里的时候,已经被闻肆觉解决了。 他找到了那几个霸凌者欺压特招生的监控录像,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特招生直接翻供,在事情还未发酵前将其按灭在摇篮里。 整个过程甚至没超过24小时。 尚希当时不知道闻肆觉用了什么手段能如此迅速地解决问题,学校里都说是陈家的势力太大,直接买通了那个特招生,这才让闻肆觉免除灾祸。 后来尚希才知道,那特招生家里有个病弱的母亲,靠着奖学金维持着家用,闻肆觉直接把她母亲下半辈子的医药费承包了。 先让当事人翻供,再等那些霸凌者去质问特招生的时候拍下录像,俗称引蛇出洞。 至于那个监控录像,是他从宣传部部长手里得到的,那人恰好拍到了霸凌视频,却不敢声张。 闻肆觉解决对手的时候总是低调又迅速,像极了在冰原上捕猎的孤狼。 尚希忍不住搓了搓手臂,酷暑天,竟然有股凉气直往脊背上窜。 “啊,是不是空调温度太低了?”林清梦的声音从她耳边响起。 尚希这才发现,车载空调温度一直定格在19摄氏度,着实有些过分了。 怪不得这么凉。 尚希:“……”忘了林清梦是个怕热不怕冷的小火炉了。 这妹子小时候被林女士的养生餐养得很好,气血很足,冬天的时候手脚都是热的。 林清梦拉着尚希的手端详她的美甲,由衷地赞叹:“你的手真好看。” 尚希的指尖尖俏骨节偏小,整只手握着就是柔若无骨的细腻感,林清梦爱不释手地摸了半天。 尚希哭笑不得:“怎么感觉你现在越来越变态了。” “什么话,什么话!”林清梦佯装生气,“这是对美好□□的欣赏!” 听到她这样说,尚希忍不住问:“清梦,我问你个事儿,你帮我想一下。” 林清梦立刻拍拍胸脯:“你问!” “如果你有个高中同学……曾经跟你关系还不错,但是后面因为一点事情产生了很大的矛盾,平常他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的,你突然发现他藏着你的照片,这代表什么?”尚希半真半假地陈述着。 林清梦想了下,开玩笑的口吻:“这是哪个小说或者电视剧的剧情啊?我可以小磕一下,但如果是现实,我建议报警。” 尚希忍不住又添了一句:“证据不在你手里,报警恐怕行不通,最多拘留警告一下。” “你说得我都想看了,到底是小说还是电视剧啊?”林清梦好奇心大起,又跟着追问,“长得好看吗?条件怎么样?活好不好?” 尚希:“……”这大黄丫头,说着说着就转到十八禁频道去了。 “没事了,”尚希面无表情地推开她八卦的脸,“我就随口一说。” 这件事暂时不能告诉林清梦,尚希垂下眼。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撞破 林清梦带尚希去了雅集亭,依旧是她请客。 尚希不好意思每次都让她破费,谁知这姑娘竟然说:“当年上学的时候全靠你接济,今天必须我请!” 初中的时候林清梦家里管得很严,零花钱十分有限,总是吃一些便宜的垃圾食品过瘾,尚希看不过去,就经常但她去下馆子。 没想到她能记到今天。 林清梦这样说了,尚希也不好再跟她抢着买单,这家雅集亭24小时消费不到五位数,尚希也就随她去了。 雅集亭里面有24小时自助餐厅和按摩室,还有台球馆和游泳馆,楼上就是高奢专卖场,逛累了就能下楼吃饭,吃完了还能继续逛,完全不耽误。 这些高奢品牌的柜哥柜姐颜值都很高,服务态度也很好,林清梦大手一挥就是四五个包包入账。 尚希没什么兴趣,她出门不喜欢背包,就算要背也是那种很迷你的特殊号,这里还需要配货才能拿。 林清梦一路逛一路买,看得出手痒很久了,是完全不看价格的买法。 包的价格不值一提,主要是她还挑了几颗高珠,直接刷了七位数出去,简直壕无人性。 给她推销的柜哥一路眉开眼笑地替她拎包,甜言蜜语就没停过,林清梦很是受用。 那些东西都可以送货上门,林清梦买的多,柜哥还送了她很多小赠品。 最后十分具有暗示性地塞了张名片给林清梦,跟她说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提前联系他。 林清梦潇洒地挥挥手带着尚希走了。 “你真没看上眼的?”林清梦嘀咕道,“你看上哪个了就跟我说,我送你。” 尚希失笑着摇头:“真不用,这些玩意儿带出门很累赘。” “是哦,”林清梦仔细看了看她的耳垂,“你连耳洞都没有,我也没怎么看你戴过戒指。” 尚希弯起唇角笑了笑,并不多言。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做美甲戴戒指都会让她感觉很难受,好像搁浅在岸边的鱼一样无法呼吸。 项链也只能短时间佩戴,如果时间过长,同样会令她有种抓心挠肝的痒意。 面对林清梦的好意,尚希不愿意让她失望,这才做了多年没有碰过的美甲。 等她实在忍不住了,再去卸掉吧。 尚希转移话题:“听说这家的战斧牛排很好吃,我们去尝尝吧。” 林清梦眼神一亮,立刻拉着尚希下楼干饭去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天色渐晚,林清梦果然不肯放过尚希,执意要她陪睡。 尚希有些为难,雅集亭的套房不少,但是林清梦一定要跟她睡同一张床,万一半夜她和闻肆觉换了灵魂,岂不是就露馅了? “不行,我喜欢裸睡,”尚希面不改地诓骗她,“你在我放不开。” 林清梦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看见同性的裸体会很尴尬,她和尚希感情再好也没有一起洗过澡。 “……那好吧,”林清梦揉了揉额头,“你有事就喊我,我就在隔壁。” 事实证明,尚希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半夜一点多,林清梦刷短视频上头了睡不着,突然想起来这家会所半夜有夜宵供应,直接爬起来准备加餐。 谁知走到门口看见尚希那屋传出微弱的亮光,她走近了轻轻敲门:“小希,你还没睡吗?” 里面传出一声闷响,林清梦放心不下,直接推门而入。 “……小希?”林清梦和跪在地上的“尚希”面面相窥,“你干嘛呢?” “尚希”神色僵硬,低垂着眼不敢和林清梦对视。 见她这样,林清梦还以为她不舒服,连忙蹲下身去揽她的肩膀:“你不舒服?” 谁知“尚希”猛地往后一躲,冷硬道:“别碰我。” 林清梦的动作僵在原地。 蹲坐在地上的“尚希”摸索着找到掉在地毯上的手机,转眸看见林清梦,突然意识到什么,生硬地道歉:“不好意思,我不太舒服,你不要离我太近。” 林清梦并不生气,只是担忧地说:“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是不是生理期快到了?” 这种柔软的善意没法让人直接拒绝,“尚希”闭了闭眼,脸色苍白,看着倒真有几分虚弱:“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她这样说了,林清梦也不好勉强,只是交代了一句:“你有事就跟我说啊。” “尚希”点点头,目送着林清梦推门离开,继续低头捣鼓手机。 【密码解锁已禁用,2分钟后重试】 闻肆觉慢慢皱起眉。 他没法用指纹和面部解锁手机,只能试了几个可能会被使用的密码。 他和尚希的灵魂互换已经维持了一个小时,还没有任何换回来的迹象。 好在他今晚没有跨国会议,不然尚希那边就麻烦了。 闻肆觉扶着床侧站起身,尚希的身体一直不算好,空调开得低了就容易抽筋,现在小腿肚还是一抽一抽的。 男女身体差异很大,他下意识想揉一揉胸口,缓解刚才倒抽的冷气,却突然想起什么,手掌停在半空。 不行,这不是他的身体。 闻肆觉皱起眉,手机只能查看时间,在他手里跟废铁无异。 他下意识想揉一揉发胀的太阳穴,却被手上尖锐的美甲戳了个正着。 闻肆觉:“……”涉及到知识盲区了。 幸好刚才林清梦没有仔细观察他的手部动作,否则就他这个僵硬的姿态,分分钟就会被林清梦怀疑。 与他的窘迫不同,尚希睡得正沉,原本有点生理期前兆,腰酸背痛的睡不好,谁知后半夜身上一轻,睡眠质量直线上升。 直到第二天一早,尚希醒来看到完全陌生的天花板和吊灯,还懵了一会儿。 她慢慢起身,不可置信地低头审视自己。 宽肩窄腰的身材一览无余,腹部那两颗红痣还随着她的呼吸起伏着,生动鲜活,绝对不是做梦。 没有换回去,她还在闻肆觉的身体里。 怎么会这样!尚希有一瞬间的恍神。 坏了!她昨天和林清梦一起去了雅集亭,现在闻肆觉和她互换了灵魂,林清梦一定会发现的! 尚希立刻拿过手机给自己打电话,却突然发现手感有些不对劲。 她仔细端详手上的手机型号,发现这不是之前见到的那一部。 这种细节尚希来不及细究了,她立刻给自己拨了电话过去。 “——喂?” 说实话,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那种奇幻的不真实感达到了顶点。 尚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门见山:“你在哪?” 闻肆觉躺在床上,浑身都不舒服,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感,声音也有气无力的:“还在酒店。” 他这样说,明显是没跟着林清梦一起活动,独自留在了房间里。 尚希沉默下来,有股不知从何说起的语塞。 “见面说吧,”闻肆觉率先建议,“我不方便出去,只能是你来找我……你应该也不想让这种事情公之于众吧。” 似乎是怕尚希犹豫,闻肆觉最后一句话不由得咬得重了一些。 尚希明白她和闻肆觉的见面在所难免,逃是逃不开了,索性尽快解决。 “知道了。”尚希说完点就打算挂断,却听到自己的声音急促道,“等一下。” 尚希动作一顿,神情古怪:“还有事儿?” “今天是工作日,李柯会来找我汇报工作安排行程,你告诉他将所有会议推到明天,如果有重要事情就发邮件给你,总之先搪塞过去。”闻肆觉用着尚希的身体一夜未眠,声音飘渺嘶哑,显然已经疲惫至极。 就这样还要记挂着上班的事情,不愧是黑心资本家! 尚希等了一会儿,眼见他没有其他事情要说,正准备挂断,又被闻肆觉打断了。 “你的手机密码,可以先告诉我吗?”他说。 当时她将指纹和面部解锁从手机里清除,是为了保护个人隐私。 既然闻肆觉问了,告诉他也无所谓。 大不了之后再改。 “010203,锁屏密码。” 尚希很排斥个人隐私被窥探,但是现在情况特殊,她总不能不近人情。 闻肆觉终于得到了尚希的手机使用权,过程不可谓不坎坷。 尚希挂断电话,先在他的联系列表里找到李柯的对话框,将工作往后推。 李柯很显然不能理解老板的突然安排,却只能遵守,【收到】两个字弹了出来,透着一股苦兮兮的牛马气息。 尚希缓了缓神,随手披了件睡袍,起身去衣帽间换衣服。 闻肆觉的衣帽间大得吓人,从门口走到最里面要走好久,一排排的立柜和透明展示架搁置在其中。 他的衣帽间里除了西装就是衬衫,一眼看过去除了颜色不同没有任何区别! 令人眼花缭乱的腕表袖口领带夹倒是多得吓人。 尚希顿感头痛。 这些衣饰都太正式了,她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试图找件休闲一点的款式,至少不要穿得像是刚从谈判桌上下来一样。 事后尚希回想起那一天,总觉得自己不是踏进了衣帽间,而是走进了潘多拉的魔盒。 可惜现在的尚希一无所觉,仍旧往里深入着。 直到她看见一处格格不入的展览台。 前面一路过来,大多是透明的展柜和通顶高台,风格统一而刻板。 独独最后这面墙,用了磨砂玻璃展台,里面的东西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外面还装着指纹锁,看着不像是衣柜,更像是个保险箱。 谁会把保险箱放在衣帽间里? 尚希心下疑云丛生,却被某种隐秘的心思驱使着,不受控制地伸手覆上那道磨砂门。 “滴滴——”随着两声轻响,玻璃门应声而开。 尚希怔在原地。 入目是一整套帝王绿玻璃种蛋面首饰,项链耳坠戒指被放在黑绒缎面的锦布之上,一看就是能被放上拍卖场的高货。 尚希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往下移,一条无比眼熟的丝巾被挤在下面,清丽的配色,格外显眼。 不怪尚希如此惊讶,这曾经是她最喜欢的一条高奢限量款,后来回国的时候不知道丢哪去了,她还遗憾了好久。 竟然在他这里?! 她不自觉地后退一步,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如果说之前看到的照片还能用一些借口解释,现在这一柜子东西就是给闻肆觉定罪的判词! 尚希强迫自己往下看,拉开下方的抽屉,满目的丝巾发绳被分类摆放,妥帖齐整。 只是这些东西大多有使用痕迹,并非全新。 尚希一样一样看过去,这些东西要么是她丢掉不要的,要么是某天离奇丢失后就再也没出现的。 尚希冷笑两声,好啊,千亿总裁干上捡破烂的营生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隐秘 尚希破罐子破摔地将所有抽屉都拉开,果然又发现了几件被塞在角落里的女士衬衣和开衫外套,轻薄的丝绸衣物被叠得方方正正,只是上面有几道轻微的压痕。 若是忽略掉这些东西的来源,单看这几件饰品衣物,倒也没什么不妥。 角落里摆着几只小巧精致的香水瓶,是她常用的牌子,不知道他从哪捡的。 好像误入了私生饭的秘密基地,尚希麻木地想。 从照片到丝巾再到香水瓶,这家伙不知道私藏了多久。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高中时期,她主动询问他的心意,对方毫不犹豫地泼出冷水,直接浇灭了她的探究欲。 他自己说的绝不可能喜欢她! 这又是在干什么?! 尚希目光划过面前的物件,感觉有些喘不上气。 平心而论,她并不想在这个时间点和闻肆觉见面,她怕自己忍不住去质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但是林清梦还在闻肆觉身边,不能让她发现端倪。 就闻肆觉那个性子,现在没暴露全凭运气。 尚希没再纠结穿搭问题,随便挑了两件休闲款式的衣服往身上一套,下意识想通知司机来接她,却突然意识到她还在闻肆觉的身体里。 她刚用身体不舒服的原因把助理打发走,现在再去联系也说不过去。 尚希有驾照,只是好长时间没有开车上路了。 未免节外生枝,尚希决定叫个代驾。 事实证明,尚希的决定非常正确。 闻肆觉的身高接近一米九,两条长腿窝在副驾驶里根本伸不开,别说开车了,走路都要适应好一会儿。 尚希脑子里还装着刚刚看到的东西,心不在焉的,面无表情的样子落在外人眼里,简直写满了“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这帮她省了不少麻烦,代驾将她送到目的地就马不停蹄地跑了。 尚希办理了入住,和林清梦选的套房挨着,这样才能拿到通往对应楼层的磁卡。 好巧不巧,在电梯里正撞上了觅食结束的林清梦。 林清梦瞪大双眼,面色怪异极了,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几眼,诧异地出声:“陈总?您也来这里玩啊。” 尚希下意识柔和了神情,张口想要和她打招呼,却突然想起闻肆觉那个臭脾气,这个时候只能克制地点头。 多说多错,不说最好。 林清梦摸了摸鼻子,不自然地别开眼,她看见闻肆觉的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 原因无他,闻肆觉和林在水是差不多的年纪,平日里都是一副商业精英的成熟风味,今天却穿得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实在是违和啊! 好在她们所在的楼层不高,电梯门很快就开了。 林清梦很有礼貌地转身跟他道别,却见到“闻肆觉”也跟着从电梯里往外走。 这一层楼的套房数量有限,闻肆觉也住这一层的话……岂不是会和小希撞上?! 林清梦纠结地咬住指尖,思考着换房的可能性。 前任见面,分外眼红。何况上次他和小希的见面并不算愉快。 林清梦的纠结被尚希看在眼里,她还是没忍住,指了指旁边的房门:“我住这一间,如果需要帮助可以来找我。” “啊,噢,好好。”林清梦显然没想到“闻肆觉”是个如此热心肠的,愣愣地点头。 两人已经走到了门前,谁知还没等林清梦贴卡开门,“嘎吱”一声,门自己开了。 “尚希”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后,睡衣外面披了一件开衫外套,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林清梦吓了一跳,立刻上前想挽住她的手臂,关心道:“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眼看她就要贴到“尚希”身边,两人异口同声地制止: “别碰我!” “别碰他!” 林清梦一下子僵在原地,莫名有些委屈。 尚希说完就后悔了,有心想解释一番,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何况她用着闻肆觉的身体,不能和林清梦表现得太过亲密。 “尚希”低咳两声,嗓音嘶哑:“我今天有点不舒服,你不要离我太近。” 有这句解释,林清梦的委屈消散了一大半。 林清梦转而担忧地望着“尚希”,有心想问她是不是生理期来了,却因为外人在场不好开口。 “闻肆觉”的脸色很难看,她没了耐心,直接了当地说:“我们去隔壁聊聊。” “尚希”没什么异议,就要跟着往外走。 林清梦却看不下去了,她原本有点害怕闻肆觉的冷脸,不想跟他过多交谈。 “哎,你怎么这样啊?小希今天不舒服你看不出来?就算有什么事情也不用这么着急吧?”林清梦很生气,将“尚希”护在身后。 “闻肆觉”垂眸看她,眸光柔和一瞬,竟然没有半点生气的迹象。 林清梦手臂上起了一排鸡皮疙瘩,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尚希格外陌生,闻肆觉身上却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尚希”越过林清梦,似乎完全没看到她保护的姿态,径直出了门,进了隔壁房间。 林清梦:“……”怎么回事儿,这两人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尚希不忍心拂了她的好意,却也不能多说什么,毕竟她还用着闻肆觉的身体。 隔壁房间比林清梦开的房间稍小一些,却也有起居室和会客厅的划分。 闻肆觉一进门就找到沙发坐下,拢紧了身上的开衫,面色比刚才更加惨白。 还没等尚希开口,闻肆觉抬起脸,直直地盯着她:“你的身体,为什么会这样?” “这样?哪样?”尚希对他没什么耐心,一想到那满柜子的丝巾香水瓶,她就烦躁不已,根本没法冷静。 闻肆觉捂着小腹,额头上冷汗直冒:“从昨天晚上开始,腰背胸口就酸痛得不像话,你生了什么病?” “……”尚希忍了半天才没翻出白眼,“你没听说过生理期吗?” 闻肆觉皱起眉,好似并不相信:“疼的位置……” 尚希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生理期不是只有肚子疼,每个人体质不一样,腰酸背痛是很正常的事情。” 闻肆觉闻言静静地垂下眸,并非他没有见识,而是高中时的尚希根本不会有这种生理痛。 有一次他看到闻静女士给尚希煲了红糖银耳汤,立刻明白是尚希的生理期来了,可是观她神色,并无半分不适。 等尚希爬上车准备去上学,他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如果难受就请假。” 谁知尚希摇摇头,满不在乎的样子:“我没什么感觉,不用请假。” 闻肆觉记得她的生理期,是在每月中旬。 现在不光时间对不上,浑身上下还痛得要命。 怎么会这样? 他有心想问,尚希却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一心想找到交换的契机。 “这种交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尚希坐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凝神发问。 闻肆觉揉了揉小腹,在腰后放了个靠枕,腰痛得根本坐不住。 “大概在几天前,我在睡梦中惊醒……”闻肆觉说了那天晚上从尚希身体里醒过来的经过,中途有一次,他不小心打翻了尚希放在床头的水杯。 尚希算了算时间,闻肆觉第一次发现不对劲,正是她以为做梦的那一次。 “也就是说,这种状况每晚都会出现,”尚希神情凝重,“而且已经持续了将近一周的时间。” 闻肆觉靠坐在沙发上,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是。” 尚希深吸一口气,突然有些茫然。 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她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有朝一日发生在自己身上,根本无从下手,毫无解决渠道。 “当务之急,是先想办法换回来。”尚希竭力维持着冷静。 闻肆觉突然闷哼一声,浑身上下都僵住了,本来要说些什么,也哽在了喉咙里,难以发声。 尚希听到动静看过去,见他姿势古怪小腿微翘,意识到什么,下意识伸手捏住他的小腿。 掌下的肌肉抽动不止,果然是抽筋了。 然而,就在两人肌肤相触的一瞬间,尚希脑中空白神智放空,耳畔嘶鸣一声,一阵天旋地转—— 两人皆是一顿,等尚希回过神来,已然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中。 难以言喻的酸痛感从腰背传来,胸前沉甸甸地涨得难受极了,更别说她小腿还被别人握在手里。 尚希在闻肆觉的身体里的时候,抬手握住自己的小腿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现在换回来才发现这姿势有多诡异。 男人的体温着实烫人,何况她穿着睡裙,小腿光裸着。 这么肉贴着肉,某种暧昧旖旎的触感顺着两人相贴的部位窜上来,尚希只觉得头皮发麻,心跳如雷。 她立刻想趁着闻肆觉没反应过来挣开他的钳制,谁知这么一使力,登时疼得更厉害了。 “别动。”闻肆觉很快反应过来,手上的力道非但没有放松,还抓得更紧了。 尚希惊疑不定地看着他,脑中飞快闪过他私藏的那些东西,心中无比复杂,大脑直接宕机了,竟由着他握住她的腿,平放在沙发上。 尚希现在的体重比较正常,小腿却还是没多少肉,是闻肆觉一手就能圈住的程度。 她的脚趾纠葛在一起,他顺着她的脚踝往上摸,由于肤色偏冷,手背上青筋隆起,握在她的腿上格外明显。 他专心垂眸动作,五指嵌入皮肉之中,滚烫的掌心揉着她抽筋的腿肉。 尚希愣愣地盯着他,不知不觉间挨过了那阵抽痛。 她回过神来,立刻收回双腿,蜷缩在衣裙之下。 闻肆觉没再强求,任由她缩了回去,还顺手把一旁的毛毯盖在她腿上,遮住她裸露在外的肌肤。 他眉心微蹙,语气沉沉:“天气还不算太热,注意保暖。” 若非他不能轻易给尚希换衣服,今天早上也不会只套一件开衫出来。 尚希没把他的叮嘱放在心上,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换回来了……”尚希喃喃道,“为什么会这样。” 她这几天心里冒出来的为什么比前十几年加起来还要多。 为什么偏偏是她和闻肆觉?为什么偏偏这么倒霉?! 尚希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心尖突然一痛,眼眶鼻梁一酸,有些维持不住表面上的冷静。 她慌忙垂下头,柔顺的黑发垂落下来挡住眉眼,浅淡的栀子花香气顺着发尾流入鼻腔。 与她相反,闻肆觉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只觉得浑身一轻,眉头舒展了不少。 转头看到垂着脑袋的尚希,闻肆觉刚放松一点的神经又紧绷起来。 “还能坐得住吗?”他问。 尚希也难受得要命,却还是强撑着点头:“可以。” 闻肆觉并不相信:“去里面躺着吧。” 本就不是什么正式的谈话场合,她这个样子,还是要以休息为主。 尚希立刻摇头:“不用。”她已经习惯了这种酸痛,只是刚才突然换回来,有些不适应。 闻肆觉看她两秒,没有继续劝说,腰身一弯,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和后腰,轻轻松松地把她抱了起来。 尚希瞪大双眼,慌乱揽住他宽厚的肩膀防止摔下去:“放开我!” 她今天早上见过闻肆觉赤裸上身的模样,知道他身材有多好,抱一个体重不过百的人绰绰有余。 但这并不代表尚希能接受他这强势独裁的作风! 劝说无果就直接行动,谁能有他霸道?! 闻肆觉往下瞥了一眼,那条毛毯还盖在她身上,正好遮住了略短的裙摆。 他抱着尚希往里走,期间她不安分极了,两人拉扯对抗间蹭掉了毛毯,睡衣裙摆上缩,露出一截雪白细腻的腿肉,凉意袭来,尚希登时僵住,不敢动了。 这并非外出的装扮,她睡觉也不会穿安全裤,真丝睡裙款式不算暴露,却完全贴合着身体曲线,她现在才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有多危险。 尚希僵着身子被他抱到床上放好,身下是柔软的床铺,她不着痕迹地缩了缩身子,有些难以启齿的狼狈。 诡异的氛围中,尚希突然想起来,她这会儿还没来例假,只是有点前兆,若是今天晚上两人再次互换,她又正好见红,岂不是更加尴尬? 她和闻肆觉还没有熟到这种地步。 光是想一想那个场景,她就觉得头皮发麻。 “按照规律,今天晚上十二点之前,应该不会再换,”闻肆觉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心思,兀自分析道,“但不排除意外情况。” 尚希思绪纷乱,只抓住了一个重点:“也就是说,每天只会交换一次,对吗?” 闻肆觉坐在床边的藤椅上,闻言点点头:“是。” 尚希理了理思绪,这种事情超乎常理,没有任何前车之鉴可以给她们做参考,有种两眼一抹黑的无助感。 若尚希还是之前那个无业游民倒也罢了,偏偏白星月前两天刚给她派了工作,接下来的空闲时间十分有限。 不过比起她,闻肆觉这种大忙人才更应该苦恼。 “现在怎么办?”尚希没好气地往后靠去,柔软的床头软包被她狠狠一压。 闻肆觉盯着她苍白无色的唇瓣一张一合,神情有些恍惚,顿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暂且维持现状。” “目前所掌握的线索太少,至少要先找到交换的规律和契机。”闻肆觉沉声说着,视线一直在尚希的脸庞上打转。 以前读书的时候,他站在教室门口等她,尚希总能察觉到他望过来的目光。 这人的视线存在感太高,尚希总有一种被紧紧抓住的错觉。 “契机……”尚希尽力将注意力转移到正事上面,“刚才我们突然换回来,难道是因为身体接触?” 她在闻肆觉的身体里,对自己的身体没什么顾忌,直接伸手握了上去,就是那一下,两人的灵魂换了回来。 闻肆觉下意识捏了捏指骨,那种细腻柔软的触感还停留在指尖:“很有可能。” 尚希并不觉得这是个好消息。 如果两人之后的灵魂互换还是需要身体接触来解除,岂不是意味着她每天都要和闻肆觉见面?! 尚希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却也意识到这件事不受控制,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她的长相是标准的浓颜系,但凡做点表情就会很生动鲜活。 闻肆觉看着她一下子黯淡下去的神色,抿了抿唇。 他知道尚希在想什么,没人比他更了解尚希的脾气。 尚希很讨厌别人侵占她的个人空间,家庭聚餐和同学聚会这样的虚伪的名利场她甚少出面,既耽误时间又浪费情绪。 “不知道这种互换会不会有距离限制,”尚希拧眉思索,“现在我们在同一个城市,距离很近,如果我出国……” “最好不要,”闻肆觉没等尚希说完就打断了她,漆黑的眸子沉沉地看过来,“如果现在需要产生肢体接触才能换回来,距离反而会成为拖累。” 尚希不得不承认这个理由很充分,她和闻肆觉的生活轨迹并不重合,一旦发生互换,必须尽快交换回来。 气氛有些凝滞,尚希忍不住用余光瞟他,这人存在感太强,总让她有种呼吸困难的窒息感。 “等等,”尚希看着看着突然想起什么,“比起我,你出国的次数才更多吧?” 闻肆觉似乎很意外她会这样说,眉尾轻微地挑动一下:“至少今年之内,我都会留在b市。” 陈家之前一直在拓展海外市场,闻肆觉也因此常驻北美。 不过闻静女士一直都在b市定居,闻肆觉将工作重心转移到国内也无可厚非。 尚希不疑有他,她向来不关心闻肆觉的动向。 两人刚领证的时候,闻肆觉一直想带她移居国外,提过很多次,都被尚希拒绝了。 国外的华人区其实和国内的生活风格大差不差,只是尚希不想去国外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久居。 所以那几年闻肆觉和尚希一直处于分居两地的状态,倒也算是相安无事。 尚希捏了捏指尖,她一想到那满柜子的东西,就想狠狠打他一巴掌泄愤。 明明他有无数机会向她坦白!却偏要做个见不得人的地下党! “滴滴——”门口响起访客音,闻肆觉立刻起身。 尚希心中一动,急声叫住他:“等等,我去开。” 门外的人应该是林清梦,见她久久没回去,这才来敲门。 闻肆觉身高腿长,尚希出声的时候他都走到房间门口了,听了她的话也没有停下的意思,直接去门口开了门。 “妍妍……”门口的人果然是林清梦,见到开门的人吓了一跳,“怎么是你?” 闻肆觉意外得好说话,侧身让她进门:“她不舒服,在里面休息,我还有工作,先走了。” 林清梦木木地点点头:“噢。” 闻肆觉似乎还想说什么,目光飘向里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轻轻带上了门。 林清梦回过神来,立刻朝着里面扑去:“妍妍!你怎么样!” 尚希正在找拖鞋,刚才和闻肆觉争执的时候不知道踢到哪里去了。 她蹲在地毯上,抬头回答林清梦:“我没事,就是生理期来了。” “正好,我给你点了红枣圆子汤,你一会儿多喝点。”林清梦松了一口气,她看尚希脸色那么差,还以为她生了大病。 尚希应了一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谢谢你,小梦。” 林清梦眨巴眨巴杏眼,歪头看她,语气带着纯粹的疑惑:“我总觉得你今天怪怪的,跟我这么客气干什么?肉麻死了!” 放在往常,尚希肯定会笑着跟她斗嘴几句,但此刻她甚至不敢看林清梦的眼睛,生怕里面清澈的倒影会照出自己此刻的狼狈和谎言。 尚希含糊地“嗯”了一声,假装弯腰继续找拖鞋,指尖却有些发凉。 “嗡嗡——”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了两下。 这声音此刻听起来格外刺耳。尚希的心猛地一缩,有种被无形锁链缠住的窒息感。 她略带抗拒地走过去,拿起手机,屏幕亮起,果然是闻肆觉发来的消息。 【我先回公司处理急事。晚上八点,公寓见。】 晚上八点。公寓见。 这几个字像淬了冰,瞬间冻僵了尚希的四肢百骸。 他又来了,这种不容置疑的安排,这种将她牢牢钉在他视线范围内的掌控感。 那个堆满她私人物品的“秘密基地”,那个充满他偏执气息的空间……光是想象晚上要独自面对他,在那种环境下“解决问题”,尚希就感到一阵强烈的反胃和恐慌。 不行,绝对不能去。 她现在只想逃,逃得越远越好。 她不想探究他到底想干什么,不想知道那些丝巾和香水瓶背后藏着多么扭曲的心思,更不想在灵魂互换的诡异状态下,和他产生任何超出必要的交集!每一次接触,每一次对视,都让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和心脏被野蛮入侵。 “怎么了?脸色这么白?是哪里特别不舒服吗?”林清梦见她握着手机,指尖都在发颤,担心地扶住她的胳膊。 尚希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抽回手,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她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没、没事……就是突然有点头晕,可能是低血糖,清梦,我……我想先回去躺会儿,不好意思,扫兴了。” 她语无伦次,只想立刻离开这个地方,回到一个安全的不会被人打扰的地方去。 “啊?头晕?那赶紧回去休息!要不要我送你?”林清梦立刻说。 “不用!真的不用!”尚希几乎是立刻拒绝,声音都有些尖锐,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我自己可以……就是得先回去躺躺。帮我跟大家说声抱歉。” 她不能再待下去了。多待一秒,都感觉闻肆觉留下的气息在侵蚀她的空气。 她胡乱将东西塞进包里,手忙脚乱地穿上鞋,脚下踉跄了几下,看的林清梦止不住地皱眉。 “那……好吧,你赶紧回去,好好休息。”林清梦被她的状态吓到,不敢强留。 “不,不用了,谢谢。”尚希抓起包,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冲向门口,连再见都说得仓促。 走廊里空无一人,她却觉得背后仿佛有双眼睛在盯着她。电梯下行时,狭小空间带来的压迫感让她呼吸困难。她紧紧靠着冰凉的梯壁,只想尽快回到自己的房间,那个暂时还算安全的空间。 关上自己套房门的瞬间,尚希背靠着门板,脱力般地滑坐在地上。手机又从掌心滑落,屏幕还亮着,显示着那条让她心惊肉跳的信息。 晚上八点,公寓见。 每一个字都像催命符。 她该怎么办? 假装没看到?闻肆觉肯定会找上门,他的强势尚希时至今日已经有了初步认知。 直接拒绝?用什么理由? 这个借口在灵魂互换的诡异事实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难道要答应他? 光是想象要再次踏入那个充满他痕迹的公寓,独自面对那个让她完全看不透、甚至感到害怕的男人,她就一阵手脚冰凉。 这种身不由己、被迫捆绑的感觉快要让她崩溃了。她只是想离这些麻烦远远的,为什么就是甩不掉? 尚希把脸埋进膝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助和惊慌。原本清晰的世界因为这场诡异的互换变得混沌不堪,而闻肆觉,就是这片混沌中最让她不安的存在。她像一只误入陷阱的鸟,拼命扑腾,却只觉得那无形的网越收越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选择? 第16章 选择? 尚希略微有些愧疚,她明明是陪着林清梦出来玩的,现在却因为她的原因,导致林清梦一直都在房间里窝着。 她有心想陪林清梦去活动区玩一玩,却被她强硬地按在房间里喝汤。 红枣圆子汤,一种很新奇的养生甜品。 尚希当着林清梦的面把汤喝完了,又被她亲自送回家,交代她好好休养。 难得跟林清梦去一趟雅集亭,最后却草草收尾。 不过尚希跟林清梦约好了下次再请她出去玩,好好补偿她。 尚希回到家,门口又堆了不少快递盒子,全是公寓管家送上来的。 她还是没心情拆快递,任由其堆在门口。 闻肆觉用着她的身体几乎一夜未眠,灵魂互换并不会清除身体上的疲惫感,是以她困得不行,沾床即睡。 躺下的时候是下午三点钟,一觉醒来外面天都黑了。 她昏昏沉沉地从床上爬起来,却感到身下一阵暖流划过。 尚希:“!!!”瞌睡虫一扫而空! 她火速冲到卫生间,翻出卫生棉条,收拾干净后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幸好不是半夜来 的,还算是幸运。 她的经期不算准确,但每次都会有点并发症,导致她这几天身上的骨头都是懒的。 摆在客厅的时钟指针指到了晚上七点,她后知后觉地有些饿。 “嗡嗡——嗡嗡——”手机又在震动。 尚希想起闻肆觉说要来接她,顿时不知道该不该接这个电话。 就这么愣神的一会儿功夫,手里的电话因为没人接听自动挂断了。 只是没过几秒钟,对方很有耐心地打来了第二个。 尚希接通了,“喂?” “在睡觉吗?”闻肆觉的声音传过来,放得很低。 他那把嗓子是标准的低音炮,平时说话就透着一股慢条斯理的斯文败类感,现在又刻意放低了音量,震得尚希半边耳朵都麻了。 她面无表情地说:“醒了。” 闻肆觉那边很安静,他又问:“吃饭了吗?” 尚希当然没来得及吃饭,但这样一说,他肯定又要带她出门开小灶,尚希今天累极了,一点都不想动弹。 所以她说:“啃了苹果,就当是吃过了。” 闻肆觉沉默一会儿,尚希能听到他平缓的呼吸声。 他似乎不太赞同,但也没多说什么,转移话题道:“我来接你,你和朋友说一声。” 尚希漫不经心道:“我回家了。” “方便告诉我具体的地址吗?”闻肆觉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尚希知道这家伙只是象征性地问一句,真要查起来,地址什么的也就是他一个电话的事情。 “丽水居2号院1802,你进来的时候走侧门,那边我打个电话就能放人。”尚希交代道。 闻肆觉应下来,尚希挂断了电话。 司机端坐在前面,看见闻肆觉挂了电话,试探性地问道:“老板?” 漆黑的迈巴赫停在2号院楼下,已经等了好一会儿。 闻肆觉看了看时间,没再让司机加班:“你先回去吧,明天给你放假。” 司机立刻喜上眉梢,恭恭敬敬地下班了。 闻肆觉又等了一会儿,这才打开车门往楼上去。 尚希如果知道他这副假惺惺的做派,肯定又要少不了一番冷嘲热讽。 闻肆觉很有礼貌地按响了门铃,垂眸看到门口堆积的快递盒子,很轻地挑了挑眉。 “咔哒——”门开了。 尚希手上不知道在忙活什么,给他开了门,头也不回地往回走:“拖鞋在门口,你随便找一双穿。” 闻肆觉克制着视线低头换鞋,余光还是瞟到了尚希手里拿着的东西。 ——她正在给苹果削皮。 她的手法明显不太熟练,削下来的皮有的薄有的厚,断断续续的并不连贯。 闻肆觉一看就知道,她接电话的时候多半刚睡醒,根本没来及吃饭。 他想了想,又开口提议道:“时间来得及,城北新开了家私房菜馆,要去尝尝吗?” 尚希毫不留情地摇头:“不去。” 意料之中的答案,闻肆觉点点头,没再坚持。 尚希的鞋柜里放着两双男士拖鞋,崭新的,好似没被任何人使用过。 闻肆觉眉眼柔和一瞬,又说道:“门口的快递,我帮你拿进来吗?” 尚希倏地抬头和他对视两秒,脸上神情晦涩难辨,闻肆觉不躲不避,似乎真的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好奇怪,这样的对话总给尚希一种两人亲密无间同居了很久的感觉。 “不用,你是客人,不麻烦你。”尚希的重音咬在那两个字上,提醒他注意身份。 闻肆觉:“好。” 他今天十分好说话,无论尚希说什么,他都不会反驳第二句,全都顺着应下来了。 简直像一只受过严格训练的杜宾犬……!! 尚希被自己发散的思维激出一身冷汗。 她怎么会把闻肆觉跟狗比较?这不是侮辱人类最好的朋友嘛! “叮叮——”门口的可视门铃响起来,公寓管家的声音传出来: “您的外卖放在门口了,请即使拿取。” 他送完外卖就坐电梯下去了,没有过多停留。 尚希一愣:“我没点外卖啊。” 闻肆觉一脸自然,打开门把食盒拿进来,还不忘解释道:“是我点的。” 尚希眯了眯眼,那外卖食盒上的logo不常见,多半是他从哪家餐馆打包的,装作外卖的样子送到楼下。 他刚才邀请尚希出门吃饭,多半只是随口一说,实际上早就留好了第二套方案。 果然不应该拿闻肆觉跟狗类比,至少狗子不会阴奉阳违,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他非常自来熟地收拾了一下餐桌,将餐盒一个个摆出来,挨个打开,招呼道:“来吃饭吧。” 尚希走过去探头看了一眼,四道热菜两道凉菜,一眼望过去全是素的,只有一道炙烤小羊排带了荤腥。 这顿饭看起来倒是比方家老宅那顿家宴平易近人多了,至少尚希都能吃得下口。 她也不矫情,饭都喂到嘴边了没有不吃的道理,直接拉开椅子落座。 闻肆觉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主食摆到了她面前,尚希并没有表现出排斥。 她太瘦了,一看就是长期缺乏碳水,闻肆觉早上抱着她,感觉怀里的人没比羽毛重多少。 尚希挨个尝了尝,能让闻肆觉说不错的菜,不是山珍海味也是国宴级别的了。 闻肆觉自然地坐在她对面,衬衫依旧挽到小臂之上,领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解了,坦露出一小片锁骨和胸膛,有股并不常见的居家松弛感。 两人安安静静地吃着晚饭,谁都没再说话。 根据上次的经验,如果吃饭的时候说事,别管说什么,多半会闹得两人都不痛快。 同样的错误闻肆觉绝对不会犯两次。 餐厅里只能听到碗筷碰撞的声音,是难得的和谐景象。 尚希习惯性地咬了咬筷子,胃里已经有些塞不下了。 “饱了?”闻肆觉掀起眼皮,“这家店的味道怎么样?” 尚希实话实说:“还可以,素菜也能做到这种地步,很不容易。” 从小尚希就是个挑嘴的,家里的口味都是跟着尚娴淑走,导致她从小就觉得吃饭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端上餐桌的菜很多都令她反胃,却因为不想让尚娴淑看出来,强撑着吃掉。 幸好她一向没什么食欲,饿着饿着就习惯了。 闻肆觉的口味也很清淡,这一点上倒是和尚希有几分相似。 尚希戳着碗里的米粒,有些孩子气,闻肆觉捏了捏手里的筷子,征求她的意见:“今晚我能留宿吗?” 尚希的动作慢慢停下来。 抬眸睨他一眼,尚希不辨喜怒,没有立刻回答。 又是这样。 从他进门到现在,每句话看似都在给尚希做选择,实际上他早就在暗中定好了答案。 这样想着,尚希忍不住笑出声,如果不是情景身份不合适,她真想夸赞一下闻肆觉的精力,每时每刻都在设陷,一定要花不少力气。 她笑意未达眼底,有种皮笑肉不笑的讥讽。 闻肆觉垂下眼睫,是难得的示弱姿态:“如果不行……” “你睡客卧,”尚希打断他,“先想办法找到交换的规律再说其他的。” 闻肆觉很快应道:“好。” 他明明不算是个好说话的主,在她面前却还要装出一副百依百顺的模样。 尚希早该发现的,非要那满柜子的“证据”摆在眼前才发现端倪,实在是她过于迟钝了。 人总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尚希望着眼前的男人,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淡定。 闻肆觉心脏一紧,眉头微不可闻地皱了皱,下一秒却将这些情绪完全掩盖了起来。 这套大平层当初买的时候连带着次卧也跟着装修了,当时尚希还没跟沈右分手,给他准备了一些基础生活用品,都是全新的,现在倒是方便了闻肆觉。 “睡衣是新的,尺寸应该跟你差不多,”尚希在衣柜里翻找着,“次卧也有浴室,没人用过。” 她说着说着,突然迟疑道:“你明天早上要去公司吗?” 明天 是周六,但闻肆觉上班一向没有休息日,忙起来连春节都要在天上飞。 谁知闻肆觉却说:“不用,周末休息。” 尚希挑了挑眉,没再多问。 次卧和尚希的主卧隔着偌大的一个客厅和走廊,想见面必须要走过一段不小的路程。 尚希随口叮嘱了两句浴室的日用品摆放位置,就让他自生自灭了。 闻肆觉自己一个人在国外生活过一段时间,并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 尚希思考再三,还是洗了澡。 她有一点轻微的洁癖,这么热的天不洗澡总觉得浑身上下爬满了蚂蚁。 洗完就后悔了,小腹传来阵阵绞痛,那种下坠感让她感觉自己吞了个纯铁的秤砣。 她想了想,还是从梳妆台旁边的抽屉里翻出来布洛芬,掰了一粒吃掉。 尚希脑袋里想着事情,关抽屉的时候没有关紧,露出了一条不甚明显的缝隙—— 作者有话说:闻肆觉:(礼貌询问)我能留宿吗? 尚希:我说不能你可以立刻消失吗? 闻肆觉:(仍旧很有礼貌)不可以^^ 推推预收《被迫成为反派的挂件后》 沈祈是同悲宗的大师姐,人人都怕她怕得要死,却在一次任务中吃了情报不准确的苦——任务目标摇身一变,小小蛇妖成了绝迹千年的深海龙君! 敌人太过强大,沈祈遭到法阵反噬,魂魄离体,附身在一个奇怪的物件上面。睁眼就看到冷若寒霜的黑龙被夺舍了似的,含情脉脉地把她捧在手心里。 沈祈苦笑,她不会附身在什么定情信物上面了吧?! 等这嗜血残暴的家伙发现她附身在这里,她还还有活路吗? 苦恼的沈祈没有发现,闭眼假憩的妖怪偷偷眯着眼看她,已经看了好一会儿。 ———— 如果能获得时光倒流的秘法,隗宿一定会选择回到沈祈没来赴约的那一天。 他会摘下属于妖族的孤高自傲的面具,毫无保留地让沈祈知道自己的心意。 如此,守在引灵灯前日复一日等待奇迹发生的人就不会是他。 这样的日子,实在太难熬了。 高亮预警: 追妻火葬场,破镜重圆,非大女主 1v1,HE,SC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禁忌 第17章 禁忌 是夜,尚希关掉灯上床睡觉。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睡多了导致生物钟紊乱,她难得有些失眠。 遮光窗帘紧紧地贴在一起,室内一片漆黑。 尚希突然想起来,牧原的忌日快到了。 有关于父亲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但他始终是尚希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尚希闭目养神,止痛药开始起效,身上的疼痛消退了不少。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尚希清浅的呼吸声。 闻肆觉比她想象中安分不少,整个晚上都没有来打扰她,缩在次卧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孩子静悄悄,绝对在作妖。 尚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却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 安静点难道不是好事吗? 很快尚希就知道了那隐隐的不安感从何而来。 又是一阵熟悉的抽离感,尚希猛然睁眼! 温热中带着一点凉意的水汽从头顶上浇下来,尚希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被水打湿的瓷砖。 她正站在次卧的浴室里,浑身上下□□,头顶上的淋浴还在工作着。 闻肆觉!谁家好人半夜洗澡啊?! 他绝对是故意的。 他是有暴露癖吗他,被她看光了有什么好处? 呵,尚希怒极反笑,联想到那满柜子的私人物件,闻肆觉恐怕还真是个有暴露癖的变态。 尚希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鼻腔里满是鸢尾花的香气,是熟悉的洗发水味道。 ……不太对,交换的时间比她预想中要早。 尚希冷静下来,这次交换的时候她还没有睡着,清晰地记得时间大概在十一点半左右。 闻肆觉应该比她更清楚交换的时间节点。 所以他这个时候洗澡,也有可能是巧合。 尚希抬手关了花洒,他洗澡的水太凉了,有种湿冷的粘腻感,很不舒服。 “叩叩——”浴室门被敲了两声。 尚希听见自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还在里面吗?” 废话。尚希没好气地想。 他自己的身体在干什么他能不知道? 冷静,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 “我在。”尚希回答道。 门外默了默,声音变轻了:“我能进去吗?” 浴室做了干湿分离,就算他进来了,还有一层磨砂玻璃隔着,只能看到隐隐约约的肉色轮廓。 “进吧。” 尚希也想知道肢体接触是不是控制交换的契机。 如果身体接触就能让灵魂换回来,那会省去很多麻烦。 门开了,闻肆觉没有听到淅淅沥沥的水声,知道她现在肯定心情不佳,没有过多废话,开门见山:“给我一只手。” 磨砂玻璃门被打开一条缝隙,尚希依言探出一只手,冷白的小臂上青筋环绕,还带着几颗晶莹剔透的水珠。 闻肆觉没有犹豫,伸手握住自己的身体。 “……” 无事发生。 两只手交握在一起,上面那只手明显小了一整圈,尚希盯着看了一会儿,有些失望:“不行。” 不是因为肢体接触才发生的交换。 “时间,”闻肆觉突然说道,“有可能是时间恰好到了,所以换了回来。” 他这么一说,尚希立刻开始回忆,当时她抵达雅集亭的时间大概是早上九点多,和闻肆觉说话的时间不超过半小时。 “现在什么时间?”尚希问道。 闻肆觉拿过放在外面的手机看了一眼:“十一点四十五。” 尚希有种没由来的绝望:“也就是说,我们还要维持这样的状态将近十个小时。” 有微弱的气流顺着门缝吹进来,尚希突然打了个寒颤,凉意顺着逐渐干燥的肌肤蔓延开来。 闻肆觉垂眸看着洁白的地砖,轻声问:“要我帮你吗?” 尚希正想打开花洒,闻言怔楞一瞬:“帮我?” “嗯,反正是我的身体。”闻肆觉慢慢说,“你不想看,可以闭眼。” 他要帮她洗澡。 虽然洗的是他自己的身体。 尚希有些犹豫,她确实觉得很别扭,但是让他帮忙岂不是更奇怪?! 何况她十分怀疑闻肆觉是故意的,如果答应了他,岂不是掉进了猎人精心准备的陷阱。 “不用了,你出去吧。”尚希拒绝道。 闻肆觉倒也没强求,但事情显然没有尚希想得那么简单。 “好,不过我有个问题,”闻肆觉缓声道,“这根棉线,是做什么用的?” 花洒并未开启,尚希混沌的脑子那一刻经历了火山爆发和兽潮迁徙,乱成一锅粥端起来就能喝了。 她怎么把这茬忘了…… 尚希的身体穿着吊带睡裙,裙摆到大腿和膝盖的中间,不长不短,走动间却总有些异物感,一根细细的棉线垂落在裙摆之间。 闻肆觉隐隐约约大概能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以防万一,还是问了一下。 尚希有气无力道:“你不是脑子很好吗?从今天开始学习一下如何成为一个女人,有什么不会的就去百度搜索一下,现在的互联网几乎是万能的。” 闻肆觉听着她颓丧的嗓音,用着他绝对不会用的音调和气腔,有些忍俊不禁。 “我其实是想问,”闻肆觉搓了搓指尖,“我能看吗?” 几乎是立刻,尚希就读懂了他的潜台词。 ——我能看你的身体吗? 尚希捋了把潮湿的额发,自暴自弃地说:“看吧看吧,干脆洗澡都一起洗。” 她破防到有些口无遮拦了。 闻肆觉这么一个聪明的人,怎么会猜不到卫生棉条的构造和作用? 他哪里是问棉线的问题,他真正想问的是她身体的使用权。 再往深想一想,闻肆觉选在这个时间洗澡,什么心思几乎是 摆在明面上了。 他对尚希毫无保留无所顾忌,希望能得到同等的权利。 如果后面灵魂互换的时间还要延长,闻肆觉用着她的身体总不能一直不换衣服不进浴室,就算他能忍,尚希也不能忍。 尚希有种个人空间被无限侵占的恼火,却又无可奈何。 她伸手打开花洒,将水温调高,重新站在水幕里,将身上的泡沫全都冲洗干净。 算了,反正他又不是没见过。 两人婚姻关系持续的那几年,还是同居过一段时间的。 尚希把龙井庄园当做歇脚的地方,偶尔会过去住一晚。 那别墅大得要命,很容易迷路或者走错房间。 尚希一直都睡在次卧,某次回去得太晚了只想早点洗漱睡觉,结果忘记锁门,被晚归的闻肆觉推门而入。 比起羞愤,更多的是尴尬。 闻肆觉反应过来后很快就闭眼转身,道歉后推门离开。 尚希的身材很好,林清梦经常抱着她过手瘾,闻肆觉在她的身体里甚至不敢多碰,手掌不自然地垂在身体两侧。 这倒是出乎尚希的意料。 自从她看到那满柜子的丝巾香水瓶和衬衫,还有那张高中时期的手机屏保,她就对闻肆觉的心思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 他近乎病态地依恋着她,却又矛盾地不肯开口言明。 有如此恐怖的掌控欲和窥探欲,却能将生理本能克制得很好,前面二十多年完全没让她发现任何端倪。 这可比在街上裸奔的变态暴露狂恐怖多了。 闻肆觉还站在淋浴间外面,他盯着那个朦胧的轮廓,再次确认道:“真不用我帮忙?” 尚希冷静了一会儿,坚定道:“不用。” 闻肆觉没再坚持,悄无声息地转身出去了。 室内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尚希吐出一口气。 她往下睨了一眼,实在没忍住,小声嘀咕:“好丑。” 颜色不算太深,赤红中透着一丝粉意,跟他的手指关节一样,是荷尔蒙分泌旺盛的表现。 他的小腹总是青筋隆起块垒分明,因为肤色偏白,青紫色的血管分外明显。 这并不代表它会好看,反而因为这种与皮肤格格不入的颜色和形态,愈发显眼,愈发丑陋。 尚希只想快点结束这场酷刑,匆匆洗完擦干,出去的时候才想起来闻肆觉没拿换洗衣物,内衣明天早上才能让助理送来,今晚只能真空。 闻肆觉靠在门外等她,他装得很有礼貌的样子:“今晚我还睡客房。” “不,”尚希有气无力地指了指主卧,“你去我的房间睡。” 闻肆觉有些意外,不过转念一想,她大概是不习惯别人睡她的床。 尚希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过他,瞥到那根垂在睡衣下的棉线,突然想起什么,提醒道:“棉条在体内的时间不能超过八小时,你记得换。” 闻肆觉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令尚希头痛的话,省了不少口舌。 不过还是麻烦,一想到他要使用她的身体,尚希想要换回来的欲望就愈发强烈。 倏地脑后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模糊起来。 闻肆觉脚步跟着一顿,太阳穴突突直跳。 眼前的景象突然无限放慢,二人心脏同时停滞一瞬! 等尚希的意识回笼,膝盖一软,整个人就要跪倒在地。 腰间迅速横上一条炙热有力的手臂,牢牢搂住她的腰身,代替她承担了身体的重量。 闻肆觉托着她的腰身,感受到她的无力怕她滑倒,非但没有放手,还搂得更紧了。 尚希一睁眼就是胸肌隆起的胸膛,灼热陌生的气息扑了满面,她没由来地心慌一瞬。 “啪!”身体比大脑更先动作,一直没扇出去的巴掌终于在今天有了归属。 她本意是想让他放手,谁知这一巴掌打在他脸上,闻肆觉连头都没偏一下,不躲不避就算了,手上的力道也丝毫没松。 尚希立刻用双手推拒他的胸膛,闻肆觉只能放松力道,她脚下噔噔噔接连后退,一直退到门口才将将停住。 闻肆觉怀中一空,抬眸望向她,却在那双漂亮的眼眸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恐惧。 她在害怕。 闻肆觉止住了上前的脚步,眉目微沉。 恐惧是比厌恶更利的尖刀,至少在这一刻,他不能贸然靠近—— 作者有话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比巴掌更先落下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犯错 第18章 犯错 闻肆觉用手背贴了贴左脸,不容忽视的刺痛感出现在脸侧,是种很新奇的体验。 闻静女士一直奉行快乐教育,陈老爷子宝贝他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动家法。 是以从小到大他就没挨过打,连训斥都少有。 尚希回过神来,看见他脸上被美甲剐蹭过的抓痕和红肿,怔楞一两秒:“……你可以打回来。” 打回来? 闻肆觉简直要被她气笑了。 这种事情也要算得如此清楚,还真是个锱铢必较的性子。 一点都不愿意欠他的,很好,非常好。 闻肆觉忍了又忍,口却比心快:“打回来?我要是真要跟你计较,你受得住么。” 他本意是想告诉尚希不要事事逞强,却低估了尚希的心气,此话一出,直接锐化了二人之间的矛盾。 “受不受得了是我的事情,你未免考虑得太多。”尚希冷声道。 两人本就不是什么能随便开玩笑的关系,经此一遭,气氛直接降到冰点。 闻肆觉下意识皱起眉,这不是他的本意,他也不想在这种时候和尚希把关系搞僵。 他抬起拇指,轻轻擦拭下颚上的血痕,感受着她的余温,嘴上转移了话题:“怎么会突然换回来。” 夜很深了,他把声音放得很低,尚希的肩颈线条渐渐松懈下来。 “不知道,”尚希硬邦邦地说,“你刚刚做了什么?” 还好,还愿意跟他说话。 闻肆觉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尚希的冷暴力手段他是见识过的,发作起来比歇斯底里的争吵更令人头大。 严重的时候,她可以连续半年不理人,消息不回电话不接,铁了心要把藕断丝连杜绝到底。 沈右当初和尚希分手时一直想要挽回,却因为这种极致的冷暴力打了退堂鼓,最终断了个彻底。 闻肆觉思索片刻,推断道:“我觉得是时间,除去昨天那个意外,每次交换的时间都在半小时左右。” 尚希晃了晃脑袋,头脑发懵:“现在几点了?” 闻肆觉去浴室里拿到手机,给尚希报时:“十二点十分。” “唔,”尚希想起之前身体互换的时间和契机,“有可能。” 如果不是昨天那个意外,他们每次互换的时间确实不算长。 “先休息吧,有什么事白天再说。”尚希拒绝和他进一步探讨,迅速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闻肆觉盯着她的背影,略微有些无奈。 尚希并不是一个喜欢逃避问题的人,近日却频频回避,实在有些古怪。 闻肆觉静静地盯着她消失的位置,思绪流转。 尚希之前和他的关系虽然算不上亲密,却也会看在闻静的面子上跟他装一装表面功夫。 至少在发生肢体接触时,不会毫不犹豫地扇他耳光。 他忍不住用手背贴了贴脸侧,高热伴随着刺痛感传来,明天肯定要肿了。 心底却丝毫生不出怨怼,手指还在神经质地摩挲她触摸过的地方,意犹未尽。 她不会无缘无故转变态度,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会是什么呢? 尚希回到自己的房间,手指还在克制不住地轻颤,她有些神经质地用另一只手压住,尽力平复自己的心跳。 那一下完全是下意识行为,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打出去了,想要道歉,却又觉得他并不无辜。 这才有了那句“你可以打回来”。 尚希是个很怕痛的人,每次生理痛都要依靠止痛药苟活。 但这件事是她动手在先,怎么说都没理,她又不想道歉,索性让他报复回来。 其实她清楚得很,闻肆觉不会动手。 也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尚希此刻才会如此矛盾。 换个角度来想,闻肆觉暗中觊觎偷窥的行为固然可恨,但尚希非但没有第一时间戳穿他,还利用他的心思暗中报复,这何尝不是一种恃宠而骄? 尚希忍不住抓挠了两下头发,心底的烦躁感愈发强烈,却无处宣泄。 她不想和闻肆觉撕破脸,也不能戳破他那些腌臜心思,最好的办法就是维持现状。 也只能维持现状。 尚希深呼吸一口,将所有杂念摒除到脑外,直挺挺地往床上一躺,强迫自己进入睡眠状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里多了一个人的缘故,尚希睡得格外不安稳,浑浑噩噩的脑子里全是各种各样的片段画面。 一会儿是尚娴淑冷漠又厌恶地对她说着什么,一会儿是沈右失望又受伤地看着她,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却突然都站到她的对面,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 尚希实在忍不住了,睁开双眼,却发现外面天已经亮了。 她就这么糊里糊涂地睡了一晚,太阳穴突突直跳,根本没有刚睡醒的松弛感,更像是彻夜未眠。 外面传来轻微的声响,尚希缓了缓神,披上睡衣外套走出房间。 保姆阿姨已经准点上班了,正在厨房准备早饭,闻肆觉泰然自若地坐在沙发上喝咖啡,腿上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身上的衣服明显换过了。 他侧对着尚希,左脸上清晰地浮现出五道指痕,红肿到有些淤血,棱角分明的下颌骨上还有一道已经结痂的划痕。 惨兮兮的,有些不合时宜的滑稽感。 尚希顿在原地,从昨晚到现在,她已经冷静了不少。 她在犹豫要不要跟闻肆觉道歉,毕竟她那一巴掌打得着实有些重了。 再怎么说这家伙也是个公众人物,脸面着实很要紧。 还没等她开口,姜阿姨就来招呼她吃早饭,顺带给她盛了一碗红枣银耳汤。 尚希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勇气就这么没了,自然而然地在餐桌旁边落座,完全忘了客厅里还坐了个大活人。 闻肆觉处理完了工作邮件,转头正对上姜阿姨探究的视线,右侧眉峰微挑。 作为尚希雇佣的住家阿姨,姜阿姨十分明白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老板的家事不是她应该关心的。 只是……今天早上一推门,那场面实在是过于惊悚。 一个大男人的存在感实在不低,更何况这人无论气质外貌都属上乘,看着比那电视里的明星还俊。 偏偏脸上顶着那么一个巴掌印,很难不让人揣测他遭受了什么。 姜阿姨看看他,又看看尚希紧闭的房门,最终选择默不作声地去厨房做早餐。 她是受过专业培训的,绝对不会窥探雇主的个人隐私。 可是现在……尚希对他的态度也十分古怪,像是当他完全不存在一样。 姜阿姨满腹狐疑,不知道要不要叫他一起吃饭。 闻肆觉却仿佛没看到她的迟疑,不请自来地坐到尚希身边,对着尚希的那半边脸是完好的,完全没有翻旧账的意思。 尚希睨他一眼,倒是没有继续沉默:“不是说今天休息?” 她能主动开口,这是好事。 闻肆觉很给面子,配合着将昨晚的龃龉翻篇:“不用去公司打卡,线上处理一些文件。” 他越是这样,尚希越是觉得诡异。 哪怕他给个冷脸,或者不冷不热地骂她两句,都要比这种粉饰太平的平静来得正常。 尚希沉默地吃完了早饭,温热的汤水顺着食道落在胃里,钝痛的小腹熨帖不少。 “姜姨,家里的药箱放哪了?”尚希突然抬头问道。 “啊,我去拿。”姜阿姨下意识瞥了一眼闻肆觉红肿的侧脸,脚下匆匆往书房走去。 闻肆觉面上不动声色,微微侧脸,用余光描摹着尚希的眼睫轮廓。 “你的脸周一之前能好吗?”尚希语气生硬,不像是关心,更像是审讯。 周一是默认的工作日,就算闻肆觉可以将工作推迟,也不能完全不露面。 他想了想,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应该能消肿。” 尚希忍不住摸了摸美甲锋利的边缘,这东西都能算得上凶器了,但凡她再用力一点,闻肆觉非破相不可。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点疑惑:“为什么不躲。” 闻肆觉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她在说什么。 昨天那种情况,只要他立刻松开尚希往后退,就不可能被打到。 但他一点避让的意思都没有,被打完头都没偏一下,将尚希的力道接了个十成十。 ……活像是没挨过打一样。 闻肆觉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浅淡的笑意,令他整个五官都鲜活了起来:“躲什么。” “犯了错就要挨罚,”闻肆觉抬手按了按下颌线上的抓痕,“何况也没多疼。” 他语速缓慢音调低沉,一双眼睛还锁在尚希身上,令她有种被捏住后颈的窒息感。 一时之间尚希竟分不清他口中的“犯错”是指什么。 是昨晚未经允许擅自抱她,还是早在更久之前,暗中保存了不知道多少她的私人物品。 不管是哪个,他脑子病得不轻一定是真的。 尚希放缓了呼吸,肩颈不自觉地绷紧,飞快站起身,不想再和他同处在一片空间下。 就在这时,姜阿姨拿着药箱回来了,完全没察觉到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兀自将药箱递到尚希手上。 尚希平时并不经常生病,最多有个头痛脑热就吃布洛芬解决,那药箱里的东西全是崭新的,还没用过。 闻肆觉扫了一眼,里面全是没开封的胶囊药剂,还有冰凉贴和红花油。 尚希随手翻了翻,说实话她并不知道这种伤势应该用什么药能好得快一点,只是觉得不能让他盯着这张脸出门。 “哎呀,冰箱里有冰块,可以拿来冰敷一下。”姜姨跟着张罗起来,去冰箱里拿了冰袋用毛巾裹上,递给闻肆觉让他消肿。 他没拒绝,将散发着冷气的冰袋放在脸侧贴着,眉眼轮廓在冷气泛滥下有些虚幻,看不真切。 “谢谢。”他很有礼貌地和姜姨道谢,声音却没什么温度。 姜姨不是住家保姆,每天只会定时定点来打扫卫生或者做饭,现在自然没有留下当电灯泡的意思,跟尚希打个招呼就走了。 尚希也不想跟他继续待下去,正想找个借口开溜,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尚希没仔细看来电人,直接按了接通,一边放到耳旁听着,一边往卧室走。 “还记得我吗?我是闻景玉。”电话那头的声音清冽悦耳,少年气十足。 与此同时,端坐在客厅的闻肆觉没由来地心头一跳,若有所觉地看向卧室—— 作者有话说:闻景玉:(完全没意识到好日子到头了)还记得我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白日见鬼 第19章 白日见鬼 尚希思索了两秒钟才想起来对面的人是谁,之前她回方家老宅吃饭,赌气出走打不到车,闻景玉还捎了她一程。 “是你啊,”尚希平静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闻景玉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今天有空吗?” 今天是周末,想必闻景玉是掐好了时间打来的微信电话。 尚希想了想,她今天没有工作安排,林清梦也没有联系她,算得上是十分清闲了。 “有空,你有事需要我帮忙吗?” 她的想法很简单,当时闻景玉捎了她一段路,算是帮了她,欠人情不是尚希的作风,如果闻景玉有求于她,正好可以还了这个人情。 闻景玉哈哈笑道:“帮忙倒是不用,我姐新开了一家温泉酒店,你能赏个脸就再好不过了。” 温泉酒店……多半是个建在温泉眼上的娱乐会所,闻景玉邀 请她的目的昭然若揭。 似乎是怕她拒绝,闻景玉又补充道:“我叫了不少朋友去捧场,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年龄都差不多,肯定能玩到一起去。” 尚希想了想,现在她和闻肆觉的互换时间只有晚上那半小时,只要错开这个时间段,出去玩也不用担心暴露。 “行吧,时间地点发我。” 听到她如此轻易就答应了,闻景玉喜出望外:“我去接你,发个地址给我就行。” 尚希下意识拒绝:“不用。” 说完才意识到语气有点太生硬了,连忙补充道:“我想自己开车去。” “好吧,”闻景玉似乎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就被各种情绪盖了过去,“那你路上小心。” 尚希挂断电话,闻景玉的消息很快就发了过来。 除了基本的地址时间以外,还有几个可爱的猫猫头表情包。 尚希很喜欢猫狗,连带着对闻景玉都多了两分好感。 他应该是还没大学毕业,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独属于年轻人的朝气活力,令她想起了当年的沈右。 脑海中划过那个名字,尚希眸光微微一暗,没再深想。 尚希推门出去,对着闻肆觉宣布道:“我有约了,这两天都不在家,你什么时候走?” 逐客令来得猝不及防。 闻肆觉将视线从笔电上扯下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尚希这是在通知而不是商量。 他脸上顶着鲜红的巴掌印,刚拿来的冰袋还没有完全融化,是完全的弱势姿态。 尚希不为所动,又补充了一句:“就算找不到互换的契机和解决办法,也不能这么耗下去吧。” 闻肆觉不置可否,眸光一错不错地落在她身上,带着某种晦涩不明的探究欲。 比起这道逐客令,他更想知道谁约了尚希。 绝不可能是林清梦,否则尚希的态度不会如此强硬。 他沉浸在思索中的样子更像是被尚希突如其来的驱逐伤到了,尚希没由来的心虚一瞬。 此情此景,她觉得自己像个把家养狗赶去街上流浪的恶毒主人,这狗身上还带着她前一晚打出来的伤。 她被自己的想象逼出了一阵恶寒。 “既然如此,那我先走了。”闻肆觉仍旧是教养良好的样子,起身合上笔电,“有事再联系。” 尚希诧异于他的爽快,好声好气地将他送出了门。 只是她没看到,闻肆觉刚一出门,脸色犹如夏日飘云,骤然阴沉。 他抬手播了一个号码,语气微寒:“给我查查闻景玉最近在干什么,资金流水,动向,跟他见面的人,我都要知道。” 尚希刚才接电话的时候没有故意掩屏,他看见了一个略微眼熟的头像。 那头像在他联系列表里躺尸了很久,略微一想,直接锁定了闻景玉。 这小子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就算了,竟然还拿到了尚希的联系方式。 闻景玉是闻静兄长的小儿子,算起来要叫闻肆觉一声表哥的。 只是闻家的小辈每次见到闻肆觉都像是老鼠见到猫,恨不得躲得越远越好。 是以他们的交际并不算多,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会稍微走动一下,维持表面功夫。 没人比他更了解闻景玉了,要说B市富二代的圈子里谁最纨绔最扶不上墙,闻景玉必然榜上有名。 尚希什么时候跟他有了交集? 他的疑惑和郁结尚希一概不知,她很少出门社交,在B市的朋友也少得可怜,对着闻景玉发来的时间和地点,难得有些茫然。 就这么过去?是不是应该带点伴手礼什么的? 以防万一,她还是去请教了一下林清梦。 林清梦当即表示要跟她一起去。 “妍妍你不知道,他们那伙人是出了名的爱玩,薛琴好像还跟着她们混过一段时间,总之都不是善茬。”林清梦给她打来了电话,极力推销自己。 尚希浅浅蹙眉:“薛琴怎么会闻景玉认识?” 林清梦也不太清楚,只是一直让尚希带上她一起去。 尚希给闻景玉发消息:【我能带个朋友吗?】 闻景玉几乎是秒回:【当然可以,你随意】 紧跟着又是几个小猫探头的表情包。 尚希:“……”总感觉他有些热情过头了。 早在学生时期,尚希就见过不知道多少追求者,他们无一不热忱大胆,争先恐后地向尚希表达爱意。 只是这种情感来得快也去得快,几个名牌包包或者手表砸进来听不见响,自然就偃旗息鼓了。 根据尚希的经验来讲,闻景玉的这种“热情”,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尚希没当回事,跟林清梦确定了碰面的时间地点,随便从衣柜里挑了一条挂脖绑带连衣裙,漂亮的肩颈线条裸露在外,脖颈上仍旧是一条细碎闪耀的钻石项链,清爽又亮眼。 为了开车方便她没穿高跟鞋,选了平底凉鞋,衬得脚踝又细又白。 林清梦看到她的装束很意外,忍不住打趣道:“怎么开始走初恋风了。” “嗯?”尚希在开车,脑袋里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林清梦顾忌着她在开车不能一心二用,连忙说道:“没什么没什么,很漂亮,像是十八九岁的小女生。” 尚希忍俊不禁:“夸张了啊,我没有年龄焦虑,你不用这样。” “哪有?!”林清梦夸张地叫起来,“你永远十八!” 不得不说,每次跟这姑娘在一起,尚希的心情总是格外明媚。 所以她格外珍惜这段友情,不希望林清梦在她这里受到任何伤害。 柔软可爱的女孩值得被全世界善待。 “……我有事情想跟你说。”尚希盯着眼前的路段,语气突然严肃起来。 林清梦被她的严肃吓了一跳,也跟着正色道:“你说。” 尚希思索着将灵魂互换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讲给她听,这种超自然事件说出来只会让林清梦以为她疯了。 但如果一直不说,闻肆觉在她身体里和林清梦见面的次数只会多不会少,如何能解释她忽冷忽热的态度? 只是没等尚希想好如何开口,林清梦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林清梦瞟了眼来电人,有些抱歉地笑笑:“稍等哈,我哥的电话。” 她接了起来,不知道林在水说了什么,林清梦低声嗯了两句,最后垂头丧气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林清梦挂断电话,哭丧着笑脸:“不好意思啊妍妍,我忘了今天有家宴,不能陪你去了。” 尚希立刻说:“没关系,我先送你回家吧。” “不用不用,”林清梦连忙摆手,“我哥就在这附近,你把我放前面那个路口就行。” 她这么说了,尚希也不再坚持,找到能停车的街道将她放下,叮嘱她注意安全。 尚希本想坦白的念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电话打破,只能再找合适的机会说了。 林清梦有点愧疚,她不能陪尚希去赴约,只能再三强调,出门在外不要太过相信别人,跟所有陌生人都保持距离。 尚希一一应下,没有任何不耐烦的样子,直到时间有些来不及了才踩着油门离开。 闻景玉约她见面的位置在郊区的开发城,那边说是要建成新式度假村,温泉酒店只是最先建成的一部分。 好在导航没有出错,尚希几乎是踩点到的。 赴别人的约,最好还是不要迟到。 闻景玉接到她的消息,一早在门口等着,见到一辆纯白色的玛莎拉蒂,心脏不由自主地漏跳一拍。 童心悦骂他见色起意,还真不算冤枉了他。 闻景玉见过不少明星和网红,漂亮的不是没有,但是能惊艳到尚希这个程度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何况尚希并不是只有脸能看。 闻景玉迎上前, 把钥匙扔给门童去泊车,整个人仿佛孔雀开屏一般给尚希介绍着这里的特色项目,精心打理过的发型和配饰透着一股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感。 “今天人有点多,等一会儿我介绍你们认识。”闻景玉领着她往前走。 尚希沉默着点头,脸上的笑意有些勉强,好在闻景玉并没有发现。 闻景玉殷切地带着尚希往里走,一路上不少人都跟他点头致意,“闻少”的名号不要太响亮。 这排场确实挺有面,不过尚希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这里。 这家温泉酒店还在试营业,偌大的地方人数稀少得可怜,以至于尚希一眼就看到了泳池边的薛琴。 她的酒红色卷发实在是很有辨识度,更别说她今天还穿了同色系的衣服,比花园里的蔷薇丛还要抢眼。 薛琴背对着二人,没有第一时间发现闻景玉和尚希的存在,还在兴致勃勃地跟同伴说着八卦:“……她那么孤僻的性子,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何况她算什么人,怎么可能收到邀请。” 尚希和闻景玉只听到了后半段,闻景玉出声打断道:“你们在说什么?” 薛琴听到他的声音,笑着转过头:“我们在说……” 还没等她说出个所以然,目光直直地撞上了立在一旁的尚希,话哽在喉咙里,面色唰得惨白下去,有如白日见鬼。 尚希挑了挑眉,有些好笑。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道歉 第20章 道歉 薛琴就是典型的“叶公好龙”,敢背后嚼舌根不敢直面正主,实在是有点滑稽了。 薛琴旁边的女孩见势不对,连忙笑着打圆场:“这位是谁啊,闻少不给我们介绍一下?” 闻景玉立刻侧过身将身后的尚希展现在众人眼前,语气非常之熟稔:“今天来的都是朋友,我就不客套太多了,这是尚希,拜托大家帮忙多照顾一下啦。” 在B市,名字和姓氏无疑代表了地位和权势,尚希虽然低调,却也算是有点“名气”。 更别说她顶着这样一张脸,得到的关注只会多不会少。 尚希朝众人摆摆手:“你们好。” 闻景玉还在旁边看着,众人很给面子,对着尚希又是马屁又是吹捧的,漂亮话层出不穷。 在场的哪个不是有点手段的人精,她们的漂亮话听听就算了,听多了容易被糖衣炮弹炸死。 闻景玉带她去了自助区,想让她先垫垫肚子。 “还有几个迟到惯犯没来,今天的酒水甜品都免费,你随便拿。”闻景玉大手一挥,一副豪无人性的样子。 尚希哭笑不得:“谢谢。” 闻景玉是很典型的没吃过什么苦的二世祖,没心没肺的样子像极了林清梦家里那只哈士奇,尚希虽然不喜欢他,却也不讨厌。 又等了一会儿,酒店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尚希随便端了一块蓝莓慕斯慢慢啃,很好,不甜。 闻景玉堪称二世祖中的交际花,跟每个人都能聊得有来有回,随着人躲起来,他分身乏术,跟尚希打了一声招呼就扎进了他的兄弟团里。 手中的甜品逐渐见底,面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 尚希抬起头,正对上薛琴忐忑不安的脸。 不只是薛琴,还有两个很眼熟的面孔,似乎是不久前在洗手间背后议论被她抓住的那两个。 “尚希……我是来跟你道歉的。”薛琴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两步,讪笑着开口。 尚希掀起眼皮,黑白分明的眸中倒映着三人的影子。 她没有立刻开口,薛琴摸不准她是什么态度,背在后面的手推搡着身边的人,让她们赶紧道歉。 站在右边的女孩显然没干过这种事情,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对不起,我们不应该在背后说你坏话。” 尚希咬了咬叉子,舌尖全是蓝莓的酸甜味道,还是没说话。 薛琴有些急了,她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到尚希,否则也不会跟朋友说那些似是而非的八卦。 “我是个直来直去的,尚希,只要你能原谅我,让我干什么都行。”薛琴咬了咬牙,直接跟尚希摊牌了。 尚希轻飘飘地抬起眼:“原谅你?你做错什么了需要我原谅。” “你说自己是直来直去的,却在这里跟我打马虎眼,不觉得很好笑吗?”尚希歪了歪脑袋,顺手从旁边的饮料里挑了一支顺眼的,“归根到底,你只是想通过我和林清梦打好关系,或者说跟林家打好关系,我的态度其实并不重要。” 站在薛琴身边的两个女孩惊疑不定地看着她,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把这种事情摊到明面上来说的人,有种无地自容的尴尬感。 其实圈子里的关系无非就是今天我和你合作,明天我和他合作,只要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一般不会牵扯太多私人感情。 薛琴之所以在大庭广众之下来这里和尚希“道歉”,无非是想将她架在悠悠众口之上,再顺着她搭好的台阶爬下来,营造一番和和美美假象。 真不巧,尚希从来没想过走台阶,谁给的都一样。 “真想道歉的话,就拿出点诚意来吧,我记得你在自己的社交媒体账号上一直给自己立的是真善美大小姐人设,现在你就发视频承认自己初中给同学起外号、偷偷在操场后面虐猫、利用裙带关系占了学校里三好生的名额和奖学金。”尚希面无表情的说完这一通,没管她们的表情是何等难看,兀自喝了一口被子里的饮料。 一股清淡的酒味涌上喉头,她这才发现自己喝的是酒。 酒味不重,应该度数不高? 尚希走神的这么一会儿功夫,薛琴已经拉着两个同伴快步离开了。 她怕再不走尚希会抖出更多黑料。 尚希没太在意,反正丢脸的是薛琴,她只是陈述事实。 她仔细品味了一下手里的这杯酒,是白桃味的,酒味约等于无,更像是一杯果味饮料。 刚才那番争执虽然发生在这个角落里,但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闻景玉闻声赶来,只见到尚希一个人在喝酒。 闻景玉下意识指了指那杯酒,想要提醒尚希这东西度数很高不要喝那么快,转念一想却没急着开口,等她喝完了才上前。 “听说刚才薛琴来找你了?”闻景玉安慰她,“她是孙复带来的,我没想到你们有冲突……” 尚希将酒杯放在一旁的托盘上,抬头打断他:“没事,已经解决了。” “解、解决了?”闻景玉挠了挠头发,有些不可置信。 刚才那群人说得煞有介事,薛琴气势汹汹地带着姐妹给尚希找麻烦来了,他连寒暄都顾不上直接跑了过来。 尚希可是他特意请来的,绝对不能怠慢了。 “嗯。”尚希又点点头,动作间有股说不出的僵硬感,好像缺了润滑的木偶娃娃。 闻景玉有心想在她面前挣点好感,又上前一步邀请道:“要不要跟我去那边玩?我介绍朋友给你认识。” 尚希听到声音,虽然隔了一层朦胧的雾,却也能做出反应:“好。” 闻景玉大喜过望,完全没有注意到一直有人声的大厅不知何时寂静了下来,满心满眼只有尚希的身影,连忙伸出手想要扶她。 “……景玉。”他身后的朋友们终于忍不住出声了,尾音颤得不像话,活像是见了鬼。 闻景玉这才察觉到不对,后脖颈凉飕飕的,他转头一看,正对上一张令他胆战心惊的脸。 “表、表哥?!”闻景玉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狗,差点从地上窜起来,连带着尚希的目光都转了过来,略带好奇地瞧着他。 闻景玉满头大汗不知所措,支支吾吾地说:“你、你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叫人招待你啊。” 闻肆觉沉眉敛目的模样一般人根本受不住,闻景玉连看他一眼都不敢,脚下磨磨蹭蹭地往后挪,似乎想要躲到尚希身后去。 “那真是劳你费心了,”闻肆觉上前两步,臂弯里还搭着西装外套,纯黑色的内衬让他看起来更加不近人情,“我应该提前跟你发消息报备我的行程,免得你贵人多忘事,忘记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闻景玉越听越绝望,差点忘了现在的场景和身 份,有点掀开桌布躲到里面的冲动。 好在尚希终于动了,她侧了侧脸,眸光滑过闻肆觉那张森寒阴郁的脸,有些疑惑:“嗯?你怎么在这儿。” 闻肆觉上前两步,似乎是想握住她的肩膀,却顾及着什么,只是抬手托住她的手肘:“你灌她酒了?” 话是对着闻景玉说的,他立刻哀嚎道:“天地良心,我怎么可能做出这么地痞流氓的事情!怎么说我也……” “闭嘴。”闻肆觉不耐烦地打断他,又问道,“你刚刚一直在她身边吗?” 闻景玉还以为他要算撬墙角的帐,连忙撇清关系:“没有没有,刚刚她和薛琴在聊天,我也是刚过来。” 谁知闻肆觉的脸色更冷了,看闻景玉的眼神活像是在看一条半死不活的狗:“很好,闻景玉,你最好是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完了,表哥连名带姓喊了他的大名,闻景玉眼神空洞,像是被抽走了魂。 闻肆觉还想说什么,手腕上突然传来一阵痒意,低头看去,尚希用指尖捏着他闪闪发光的钻石袖扣不知道在想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没想。 他顿了顿,伸手将臂弯里的西装外套展开披到她肩上,遮住她裸露在外的肩头和脊背,俯身将她抱了起来,仔细着将裙摆压好。 离开前,他转身深深地望了一眼呆楞的闻景玉,仿佛是在宣判死刑。 闻肆觉抱着尚希走了,徒留闻景玉在原地破碎。 尚希抬头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下颚线,突然伸手摸了摸那道还未愈合的伤口——昨天晚上被她打出来的。 闻肆觉察觉到她的动作还以为她想再甩他一巴掌,没等来意料之中的疼痛,有些意外地低头看她,冷白的侧脸上红肿已经消得七七八八,只有些不太明显的红痕。 “怎么了?”闻肆觉语气微冷,声线却很低沉。 尚希怔怔地摸了一会儿,突兀地开口:“对不起。” 闻肆觉脚步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尚希的瞳孔没有聚焦,脸颊上浮现出不甚明显的红晕,呼吸间有浅浅的醉意:“你是好意,不应该打你。” 在尚希的逻辑里,闻肆觉私藏她的照片和贴身物品是他不对,但昨晚他伸手搂她是为了防止她摔倒在地,她向来恩怨分明,即使对他心有怨气,也不应该借题发挥。 闻肆觉还有些怒气未消,闻言脚步不停,抱着她往车上走,漆黑的劳斯莱斯幻影停在门口,已经静候了好一会儿。 谁知没走两步,尚希又扯了扯他的衣领,力道不小,领口的扣子都崩开了两颗。 闻肆觉只能再次低下头问她:“做什么?” 尚希眨了眨眼,饱满朱红的唇瓣一张一合:“我说了,对不起。” “……” “……没关系。” 尚希满意了,放开闻肆觉的衣领,安分地靠在他胸前闭上眼。 他的体温炙热,隔着薄薄一层衬衣传递给她,在夜风袭袭的凉夜是很难得的热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30 第21章 责任 司机打开车门静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闻肆觉抱着她放到车里,自己再从另一边上车。 幸好今天开来的是劳斯莱斯,不然还真盛不下两人这么折腾。 尚希垂着眼,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都很缓慢,她摸着裙摆上的褶皱慢慢抚平,像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自闭症患者。 闻肆觉看得直皱眉,这种时候他可以稍微挨近一点,索性拉过她的手,查看她细软的手指。 刚才拉扯的力道有点大,她的皮肤被勒出了几道压痕,看来是用了不小的力气。 他低头扫了一眼,领口的扣子崩开两颗,一直开到胸膛,露出一小片隆起的胸肌,还有两道刮蹭出来的红痕,应该是拉扯间被她抓到了。 闻肆觉不太在意,他握着尚希的手腕,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一支小巧精致的酒瓶,让她握在手里消肿。 尚希盯着酒瓶看了两秒,把里面暗红色的酒液认成了鲜榨草莓汁。 她有些口渴,握着酒瓶晃了晃:“要喝。”命令的语气,音色却很软。 闻肆觉嗤笑一声:“还喝?你自己什么酒量心里没点数,今天我要是没来,你打算怎么办?” 虽然话不太好听,但他语速平缓,比起反问句更像是陈述句。 没办法,那副不怒自威居高临下的模样对着别人或许很好使,在尚希这里就完全失灵了。 硬碰硬也不是他的本意。 尚希的酒量一直不算好,刚刚喝掉的那杯酒又是高浓度威士忌兑出来的,一杯下去直接醉了。 不过她酒品好,醉了也能站得住脚,只是思维会变得迟缓许多。 闻肆觉不敢想,就闻景玉那个混世魔王的性子,压根不会注意到尚希已经醉了,发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 尚希不满他的无动于衷,又晃了晃酒瓶,敲在他的胸膛上:“打开。” 大小姐发布号令了,仆从还不遵守,这令她很不满。 她握着酒瓶的手沾了水汽,冻得指节发白,闻肆觉顾念着她还在生理期,直接把酒瓶从她手里拿走放回原位。 尚希的目光一直追着那暗红色的瓶身,显然还没放弃。 闻肆觉捧起她的手,用纸巾细细擦掉水珠,勒痕已经散了。 她的手在他掌心里显得格外细瘦,手指放松地弯曲着,好似没有骨头,一握就能融进他的骨血里。 “前面的路口停一下。”闻肆觉吩咐道。 带着连号车牌的劳斯莱斯停在24小时便利店门前,这个时间奶茶店都关门了,他进去找了一圈,拿了两杯常温的草莓牛奶。 只是这东西外壳是粉色的,跟酒瓶有一定差距,不知道尚希能不能赏脸接受这个平替。 闻肆觉结账的时候看到柜台上摆着便携式蜂蜜瓶,随手指了一下:“那个也给我拿两盒。” 他不常用手机买单,这种事一般都是助理或者司机的活儿,以前在国外的时候也是刷信用卡。 以至于他调出付款码结完账,才发现袋子里多了两盒杜蕾斯。 闻肆觉:“……”他是长了一张很容易让人想歪的脸吗? 低叹一声,折返回去,从柜台旁边拿起两罐蜂蜜,店员这才意识到她拿错了,手忙脚乱地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给您退了吧……” “没事,”闻肆觉言简意赅,“结账吧。” 两盒杜蕾斯又没多少钱,扔到车里吃灰也无所谓。 尚希很少喝牛奶,草莓味道的除外。 闻肆觉在她面前晃了晃那个粉色的瓶子,她很给面子地接过吸管和牛奶瓶,自己戳开喝掉,没再执着于那瓶酒。 闻肆觉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已经进入了互换的高危时间段。 “咕噜噜——”尚希皱眉,本就没多少的牛奶瓶被她吸干了,发出空洞的声音。 她似乎不太满意,却也没多说什么,捧着空掉的牛奶瓶,双手放在膝盖上,竟有几分乖巧的意思。 闻肆觉坐在她旁边,不受控制地凝视着她的一举一动,鼻端萦绕着浅淡的桔梗花香,是她今天喷的香水,已经到了后调。 “草莓,”尚希突然出声,“可以喝吗?” 这话没头没尾的,换个人来听还以为她在说梦话。 只有闻肆觉知道,尚希小时候被或尚娴淑批评过很多回,牛奶不要喝其他味道的,会让她长不高。 时至今日尚希也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 闻肆觉拿过她手里的空瓶子,又把另一个全新的递给她。 他什么都没说,尚希也没继续问,“噗嗤”一声把吸管戳进去,继续吸吸吸。 那杯酒仿佛稀释掉了她全身的水分,口干舌燥得很,眼前的景象也模模糊糊地看不真切。 不过她 隐约能认出面前的人是谁。 闻肆觉的脸是很有辨识度的,陈正信觉得他长得像年轻时的自己,实在是自信过了头。 闻肆觉更像他的亲生祖母,那个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的港城女星,留给了自己的儿子一副绝顶漂亮的皮囊,连带着闻肆觉也遗传到了几分她的昳丽。 尚希还记得闻静女士说,她被家里人安排相看联姻对象,在一众人选里选了个最好看的。 也是最不中用的。 不过没关系,闻静女士自己可以赚钱养家,她的丈夫只需要貌美如花。 该说不愧是尚娴淑的闺蜜吗,两人几乎一模一样的择偶观真不像是巧合。 尚希收拢思绪,黑白分明的眼睛正对着眼前的男人,余光瞟到散在一旁的便利店袋子,两只金色的小盒格外晃眼。 ……避孕套?尚希歪了歪脑袋。 好久没见过这种方形小盒子了,她迟钝的脑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买这东西干什么? 仔细想想,两人婚姻关系仍在的那两年,一直都是分房睡的。 一开始是因为她睡眠浅,半夜有个动静就会惊醒,闻肆觉又总是在半夜回来,他很自觉地去次卧过夜。 她们见面的机会本就不算多,闻肆觉不主动提,她也乐得轻松。 床头柜里各式各样的套总是满的,全都没开封过,唯一重见天日的机会就是过期后被管家拿出来扔掉。 在这方面,闻肆觉出乎意料的消极,尚希一度怀疑他有什么隐疾。 酒精模糊了她的感官和认知,她没觉得两人现在这种暧昧涌动的氛围有什么不对。 在沈右事件之前,她和闻肆觉的关系算不上好,却也没有多差。 高中那点龃龉说到底只是小孩子过家家,两家的关系也不是她说断就能断的。 就算闻肆觉同意,闻静也不允许。 闻肆觉侧了侧腿,膝盖贴到了尚希的腿侧,她抬了抬眼,看到他的侧脸被手机映出一层幽幽白光。 很显然今天晚上的行程不在他的计划之内,这辆车也不是他平常会开的那一辆。 尚希看了看车窗之外,后知后觉地问:“要去哪?” “先回我那里,现在太晚了,明天再送你回家。”闻肆觉手上动作不停,还能分心回答她的问题。 “唔,”尚希转了转眼珠,慢吞吞道,“我想回去。” 两杯牛奶稀释掉了一些酒精,她稍微清醒了一些,又开始发号施令。 闻肆觉手指微顿,紧接着又像是没听到她说话一样,继续编辑着邮件。 尚希用手指抚摸着单薄的裙摆,又重复了一遍:“我想回去。” “呵,”他突然低笑了一声,“这算什么,用完就扔?” 尚希张了张口,似乎想辩解,闻肆觉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尚之妍,我也不是什么专门做慈善的,若非利益捆绑也不会上赶着惹人嫌。” 利益捆绑?尚希眨眨眼,哦对,她们之间还拴着一条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引爆的导火索。 也是因为这层奇妙的关系,她发现了闻肆觉的秘密。 尚希不由得思考,闻肆觉是真的喜欢她、爱她爱到不可自拔,还是因为没有走出丈夫的身份,在心底留存了某种执念。 闻肆觉曾经养过一条边境牧羊犬,还是奶狗的时候就被他抱回了家,每天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给它丢飞盘,那狗聪明得很,四五个月的时候就已经能听懂不少指令了。 某天尚希放学和他一起回家,走到门口却没看到狗子来接。 两人立刻去院子里找,却只看到橙黄色的飞盘散落在草地上。 闻肆觉查看了监控,发现是保姆早上出门时忘记锁院门,它自己开门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连夜发了朋友圈和寻狗启示,却被告知今天早上有一条边牧在别墅区外面的车道上出了车祸,车主急着赶路,扔下了几千块现金了事。 后来闻肆觉再也没养过任何宠物。 他始终认为,是他没有尽到应有的责任,这才导致了那场悲剧的发生。 假如他每天出门前都把它关回狗房,又或者在选择保姆时再谨慎一点,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即使他从没将那些自责和愧疚宣之于口,尚希依然能从他偶尔流露出的神情中窥见一二。 一条狗尚且如此,何况是跟他领了结婚证的妻子。 他的责任感只会更加厚重。 这也是尚希一直不太惧怕他的原因。 责任感和道德感高到极致的人,是不会干出强.奸囚禁这种违法乱纪的事情的。 但他现在这种态度,又让她有些摸不准了。 “用完就扔”是什么意思?尚希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使用”过他。 顶着他凉薄森冷的视线,尚希一无所觉地把自己的疑惑跟他讲了,被他漆黑的瞳仁上上下下扫视了两遍。 原来怒极反笑这个词并不是毫无根据。 闻肆觉笑了两声,自嘲道:“我跟醉鬼争辩什么。” 他声音很低,尚希没有听清,下意识追问:“什么?” 她有心问,闻肆觉却不想说了,他整个人都是一副拒绝交流的姿态。 尚希缩了回去,拢了拢披在肩上的西装外套,只觉得有些冷,车载空调开得似乎有些太过头了。 第22章 诡辩 再醒来的时候,视角似乎有些不对。 尚希晃了晃脑袋,思绪逐渐清明,那股挥之不散的醉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酸胀的头痛感。 她在闻肆觉的身体里。 尚希偏头看去,她和闻肆觉还在车上,只是灵魂已然转变。 尚希的心情有些微妙,她喝酒从不断片,这就导致酒醒之后的社死环节她从来没落下过。 仔细想想她刚才都做了什么? 拉着闻肆觉的领口强迫他接受她的道歉,将酒瓶认成鲜榨草莓汁,走到一半闹着要回家…… 你是小学生吗尚希?半夜不回家还要喊妈妈。 她默默冷静了一会儿,这才扭头去看另一位当事人。 很好,他醉得不省人事,没法在这种时候给她更多难堪。 没等她松口气,车速缓缓降了下来,尚希暗道不妙,果然司机在下一秒就开口道:“陈总,到了。” 这地方尚希看着很陌生,不知道是闻肆觉众多房产中的哪一处。 1 司机下车帮忙开了车门,尚希心中一跳,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现在她的身体显然没什么行动力,她上车的时候是闻肆觉抱上来的,现在下车要怎么办? 司机还在一旁等着,尚希不能让他看出端倪,只能先把他打发走。 好在闻肆觉本身也不是话多的人,言简意赅地让司机下班并不会让他起疑。 解决了外人的麻烦,尚希又对着自己的身体犯了难。 她试着推了推闻肆觉,看到他睁开眼,轻声问:“还能走吗?” 闻肆觉盯着自己的脸看了两秒,有种诡谲的抽离感。 他活了二十多年,一直不相信怪力乱神之说,直到这种事情发生在他和尚希的身上。 如果这一切都只是他的臆想,是不是也快到了醒来的时候。 尚希不知道他怎么了,明明在她的身体里,神情却是她从不会流露出的哀伤。 “……你不许用我的脸哭啊喂!”尚希严肃地警告他。 闻肆觉眨了眨眼睫,被自己的声音唤回几分神智,也有了一点实感。 他伸出手:“扶我一下。” 尚希依言伸出手臂搀扶他,却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事实。 下一秒,闻肆觉身体一歪,整个人都倒在了她怀里。 尚希往下看去,这才想起来今天她穿了高跟鞋。 她自己的声音从怀中传来:“为什么后脚跟踩不到地。” “……”该怎么跟一个神志不清的醉鬼解释鞋跟的问题。 她抬了抬手,示意闻肆觉先坐回车上,她得看看自己的脚有没有崴伤。 好在这时候的他很配合,乖乖坐在后座上,双腿伸出车外。 尚希俯下身看了看,有些微的红肿,应该只是扭了 一下,问题不大。 闻肆觉木然的眼神从脚踝划过,唇瓣一张一合:“抱歉。” 尚希诧异地抬起头,他却已经垂下了眼,纤长的眼睫挡住了所有眸光。 若非时间不合适,尚希真想看看外面是不是下红雨了。 让闻肆觉张口道歉可要比买彩票中大奖难多了。 不过究其原因,是这人真的很少犯错。 尚娴淑那样苛刻的一个人,每次提起他都是赞不绝口的,闻肆觉似乎永远不会不正确。 这么一个完美的别人家的孩子,因为不会穿高跟鞋崴了脚跟她说对不起。 实在是滑稽。 尚希越想越觉得好笑,趁着他现在头脑不清醒,故意问道:“抱歉什么?道歉也得有点诚意吧。” 闻肆觉听到了,他抬起头,吐出几个字:“你想要什么?” 充满了总裁气息的发言,尚希脸上的笑意霎时淡了下去。 …… 趁此机会,尚希脑中一闪,嘴比大脑更快:“闻肆觉,你觉得你现在是我的什么人?” 如果闻肆觉真的是还没从丈夫的角色里走出来,那他的种种行为就有了解释。 尚希想要一个答案,免得她总是惴惴不安,做梦都是那张高中时期的照片和成柜的丝巾发绳。 闻肆觉听到了她的问题,被酒精迷惑的大脑降低了他的心理防线。 他抿了抿唇,小声嘟囔了一句。 尚希没有听清,凑到他身前去,“你说什么?” “……老婆,可不可以不离婚?” 他的声音很轻,字眼也有些含糊,有点像是睡梦中人的呓语。 尚希却没由来地心尖一颤,有些恍神。 两年前,闻肆觉似乎对她说过同样的请求。 闻肆觉派人拍到了她和沈右的亲密照片,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她求证,反而将那些相纸放在抽屉里,被尚希看了个正着。 尚希当场提出离婚,却被闻肆觉威胁净身出户,一下子激出了她的反骨。 若说尚希这辈子最讨厌什么,怀疑和威胁无疑是两柄利刃。 闻肆觉一下子占了两样,直接将矛盾推进了无法转圜的深渊。 反正两家的合作已经推进了大半,就算这时候和闻肆觉离婚,也不会牵扯到太多利益,何况她并不觉得闻肆觉会有什么异议。 这男人无论是身价还是皮囊在圈子里都是天花板级别的,更别说他还如此年轻。 谁知他竟一直不肯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无论律师如何劝说,他都只有一句话。 “我要和她当面谈。” 律师将这句话转告给尚希的时候,她正在准备去给牧原扫墓。 尚希拉黑了闻肆觉的所有联系方式,只让自己的律师出面,却没想到闻肆觉如此不配合。 她不觉得这有什么好谈的,没有财产纠纷的形婚难道还要搞情感取舍的那一套? 不过既然闻肆觉提出了诉求,那她也应该适当配合,这样才能将离婚程序推进下去。 她把闻肆觉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约他在小镜湖外面的茶楼见面。 今日事今日毕,小镜湖挨着墓园,尚希不想将这件事拖得太久。 闻肆觉和她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不同意离婚。” 是他惯用的陈述句,比起商量更像是通知。 尚希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格,闻肆觉的态度如此强硬,只会让她更加坚定。 “我喜欢上了别人,”尚希耸耸肩,“你如果能接受我婚内出轨,也可以不签离婚协议。” 闻肆觉的脸色阴寒得可怕,手指却一直在神经质地微颤。 尚希端起茶杯看向窗外,没有察觉到他的失态。 “那些照片是真的?”闻肆觉的声音低了几个度。 其实在这种时候激怒闻肆觉并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但那个时候的尚希满心都在想如何报复他派人跟踪的事情,完全没考虑到把事情做绝了会很麻烦。 “是真的吧,那孩子长得不错,你不是见过了吗?”尚希意有所指。 闻肆觉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呼出,以达到平复心情的作用。 他现在快要维持不住表面上的绅士得体了。 “因为他,你要跟我离婚。”闻肆觉又确认了一遍。 尚希歪了歪脑袋,揶揄道:“你今天怎么了,怎么总是重复问一些问题。” “你真的想好了?根据我们的婚前协议,婚内出轨者必须净身出户,你确定要因为他跟我离婚吗?”闻肆觉尽量平稳地陈述条款,声音也压抑在喉咙里没有扩散。 尚希正色起来,身体微微前倾:“你想要我净身出户?也不是不行,毕竟在外界眼里跟你结婚始终是我高攀,陈家这些年从指缝里露出来的好处足够让尚家更上一层楼,我的个人财产不值一提。” 闻肆觉盯着她凑近的面容,姣好的容颜第一次有些陌生。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从胸腔里挤出来:“……你被他迷昏了头,离婚的事情先缓一缓,等你想清楚了再联系我。” 还没等尚希再说什么,闻肆觉率先起身,步履匆匆地离开了包厢,桌上的茶还在冒着热气。 仔细想想,闻肆觉当时一直在重复“你确定吗?”“你想好了吗?”“一定要这样吗?”,搞得尚希烦躁不已,只想尽快了解。 唯一一句表面他自己态度的话就是:我不同意离婚。 说是请求其实并不准确,那更像是一句单方面的拒绝。 夜深了,地下车库漫上一阵寒凉,尚希冷不丁听到他这句话,回想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记忆,积极性也大打折扣。 算了,就在这里等到互换结束再上去好了。 至于闻肆觉到底是个什么心理……尚希已经不想细究了。 只要一直维持现状不打扰到她的正常生活,那些东西她可以当做没看见。 再想下去,只会给自己徒增烦恼。 一小时后的尚希再想起来这段心理活动,只会大声感叹,世事无常!!! 闻肆觉这个人给他两份颜色就能开染坊,只是在尚希面前惯会伪装,这才让尚希有了某种错觉,认为他的道德感和责任感高于平均水平。 不过也是因为这种错觉,尚希没有戳破那层岌岌可危的窗户纸,无意中给某人套上了一层克制自己的枷锁—— 作者有话说:优秀的男人会自己给你找借口,根本不会让你为难dog.gpj [爆哭][爆哭][爆哭][爆哭]好凉啊,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完结 第23章 醉酒 劳斯莱斯内部的空间很大,比起库里南更适合睡觉。 凌晨一点,尚希等得昏昏欲睡,意识模糊间,突然听到了开车门的声音。 她想要坐起身,后脑勺却传来钝痛,眼前的视线也跟着模糊了不少。 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直接让闻肆觉钻了空子。 他下了车,打开尚希的那侧车门,用西装外套将她裹紧,双手一抄直接搂到怀里,不是公主抱,而是那种抱小孩似的单臂托举,一手牢牢卡在她的臀下,另一手关车门锁车一点都不耽误。 尚希被他的动作直接吓到酒醒,双手慌乱地攀住他的肩膀:“放我下来,我能走。” 得益于那两杯草莓牛奶,酒精被稀释掉不少,尚希的脑子清醒了一点。 闻肆觉非但不放手,还顺着尚希的力道把她往上托了托:“太晚了,明天还要去医院。” “你要去医院跟我有什么关系?”尚希很不配合地挣动两下,“不要转移话题。” 闻肆觉进了地下车库的电梯,怕她因为不配合掉下去,只能弯腰将她放下来,手臂却仍旧牢牢卡在她的腰间,支撑着她大部分重量。 “你的脚明天得去医院拍个片子看一下。”闻肆觉低头和她对视,手上的力道稍微松了松,却还是没有放开。 尚希被他牢牢按在身上,就隔着一层不算很厚的西装外套,听他说起才发现自己的左脚有股不容 忽视的肿痛。 是他下车崴的,明明当时看起来不是很严重。 尚希下意识想弯腰去看,却被闻肆觉掐着腰动弹不得,她一有动静这人反而搂得更紧了。 闻肆觉的西装外套在她身上本就不合身,他手臂向上一收,直接滑进了外套里面,毫无阻隔地贴上了尚希的后背。 这人的体温十年如一日的灼热,尚希忍不住往前躲了躲,却被迫跟他贴得更紧了。 闻肆觉身体一僵,他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姿势如此紧密,满心都是尚希因他受伤的那只脚。 掌心下的肌肤温凉滑腻,她的背很薄,却不是那种瘦骨嶙峋的消瘦,能隐约摸到一层软肉。 尚希的注意力一直在那只伤脚上,没有注意到闻肆觉的失神,只是觉得他的体温烫得她难受,小声哼哼了一声,是醉酒后特有的软调。 闻肆觉身体僵了僵,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电梯门在这个时候打开了。 尚希这才发现,这房子竟然是独栋别墅,一开门就是顶楼的起居室,倒是免了不少脚程。 闻肆觉还想故技重施,尚希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推开他往外走。 她酒醒了一半,踩着高跟鞋也能如履平底,脚踝上的肿痛远不如和闻肆觉呆在密闭空间里的压抑感来得难受。 只是她的脚踝并不允许她如此作弄,还没走两步,尚希身形一歪,被追上来的闻肆觉再次扶住,颇有几分狼狈。 “对不起,”他的声线压得很低,“总得给我个赎罪道歉的机会吧。” 尚希不想听他废话,她只想尽快洗澡睡觉,浑身都写满了不配合。 他眸光微沉,不由分说地屈膝右手一揽,再次让尚希体验了一把双脚离地的惊悚感。 尚希:“!?”你是有什么人体搬运的癖好吗朋友? 这姿势比刚才的单臂托举更没安全感,尚希不敢乱动了,僵着身子被他扛回了卧室,像一只被掐住了后颈的猫。 她被放到了床边的小沙发上,闻肆觉的动作算不上很温柔,却也没弄疼她,只是那种身体悬空的不安感令她有些难受。 闻肆觉低下头,手指灵活地帮她脱下高跟鞋,裸露出那片红肿的脚踝。 他在尚希的身体里的时候,被她的醉意影响,大部分说出口的话都不太记得了,只有脚踝的那阵肿痛记忆犹新。 “今天先冰敷,”闻肆觉抬起头,深褐色的眸子看起来格外诚恳,“明天我陪你去医院。” 尚希被他略带严肃的口吻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抬了抬脚,想要让他松手,却被他抓得更紧了。 “不至于,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有数。”尚希眯了眯眼,脑子还是有些不清醒。 闻肆觉抿了抿唇,声线继续放缓:“至少要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尚希眨了眨眼,看着半跪在身前的男人,突然觉得他有几分陌生。 十五年前二人刚相识的时候,尚希放学回家的路上不小心被花丛割伤了膝盖,只是眼眸浮现了一点泪光,就被闻肆觉说了一句“娇气”。 他分明最见不得别人流露出软弱的姿态,现在却如此紧张于这点小伤,实在不像他的作风。 尚希盯着盯着,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捏了捏他的左脸:“你不是让人夺舍了吧?” 闻肆觉盯着她没有聚焦的瞳孔,知道她还被酒精操控着,却还是不可抑制地往前靠近了一点。 尚希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兀自小声嘀咕:“灵魂互换这样的事都能发生,被人夺舍也不是不可能。” 她一边说着手上的力道还一边加重,捏着他的脸变了形。 闻肆觉静静地望着她,张了张口:“……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 他的脸被扯得变形,声音也含糊不清,尚希没太听清,皱着眉命令他再说一遍。 这倒是有了几分以前颐气指使的样子。 闻肆觉没有顺从她的意思重复问话,转身去了衣帽间,这里的女装不少,全都没拆吊牌,睡衣也是全新的。 尚希缩在床脚的沙发上,轻轻活动了一下脚腕,暗自嘀咕闻肆觉小题大做。 她虽然怕痛,但也不是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不过是扭了一下,哪里就需要去医院检查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年牧原因病去世留给尚希的阴影太大,她总是不愿意去医院,有个头痛脑热都是随便吃点药解决。 上次去医院,还是为了参加白星娱乐时组织的体检活动。 尚希的眼皮越来越重,脸颊埋在膝盖里,慢慢睡了过去。 闻肆觉回来看到她团在角落里,睡得不省人事,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只有尚希睡着的时候,闻肆觉才能毫无顾忌地打量她,目光贪婪而又克制地从她的肌肤上划过,无法留下任何痕迹。 他想了想,还是去浴室洗了一块热毛巾,帮她擦掉了脸上的淡妆,这些事情他曾经幻想过无数遍,做起来没有任何生疏的感觉。 尚希被他摆弄了一阵,嗓子里不耐烦地哼哼两声,似乎很不满。 她本身就是浓颜的长相,眉不描而黛,眼睫的长度像极了动画片里的芭比娃娃,又卷又翘,平常出门都是淡妆,倒是省了不少事情。 闻肆觉给她擦完脸又擦手,小心地避开她美甲上的水钻,动作轻柔细致,完全不像个下车都要司机开门的大少爷。 尚希被他折腾得有些烦了,身体往沙发里侧一蜷,不让他碰了。 闻肆觉看她这副模样,倒是想起之前高中的时候,周末去尚家找她一起去图书馆,保姆给他开了门,尚希正缩在书房的沙发上睡觉。 她睡觉的姿势一直像是抱着尾巴的小松鼠,很没安全感的样子。 而且她很喜欢随便找个地方窝着,空空荡荡的大床反而会令她不安。 手上的热毛巾已经冷掉了,闻肆觉回过神,还是打算把她抱回床上去睡。 闻肆觉驾轻熟就地俯身,猝不及防被她抱住了脖颈,心跳一滞,一直忽视的欲望突然到达了顶峰。 只是下一秒,尚希小声在他耳边叫了一声:“Alun,我好想你。” 闻肆觉身体一僵,仿佛兜头被浇了一盆冷水,瞬间冷静下来,小腹升腾起的灼热也跟着消了下去。 尚希抱着他不松手,眼睛还闭着,声音却软糯得有些哭腔:“你不要死……不要死……” 闻肆觉眸光微暗,没有急着纠正她的称呼和认知。 Alun是牧原的英文名字,也是尚希接触到的第一个英文称呼。 作为尚希的生父,牧原的忌日是她心中迈不过去的坎儿。 至少要让睡梦中的人有一点幻想。 直到尚希完全熟睡,闻肆觉才得以脱身。 他的手机调成了静音,刚一打开息屏,几十道消息映入眼帘。 不出意外,大部分都来自于他那个纨绔无能的表弟,闻景玉。 【表哥我错了,我真不知道嫂子不能喝酒】 【表哥你千万别生气,都是我不好】 【表哥你理我一下吧TAT】 诸如此类的消息,闻景玉来来回回发了几十条。 或许是听说了今晚的事情,童心悦也给他发了消息。 【我先举报,闻景玉图谋不轨,我之前警告过他,他大言不惭地要撬你墙角,你得好好教训他一顿】 【看在我举报的份上,上次没提前给你通风报信的事情能不能翻篇?】 闻肆觉没什么表情,手指微动,给童心悦回复了一个“1”,表示自己知道了。 童心悦说的是上次他出面和白星月见面的事情,当时他只想和白星月私下谈谈,完全没想到尚希会出现。 童心悦见到尚希,还以为是闻肆觉约她来的,并未提前知会他,直接让尚希撞破了他的谋算。 其实这件事并不怪童心悦,闻肆觉大可以派个经理人来洽谈,他却非要亲自露面。 说到底是闻肆觉自己的疏忽,怎么 都算不到童心悦头上。 闻肆觉停下脚步,靠在卧室门前,抬手捏了捏鼻梁,眉宇间的倦意难以掩盖。 尚希最讨厌他的管束和干预,但凡他表现出一点超出了朋友范畴的控制欲,就会迎来尚希的强烈反抗。 今天晚上这一遭,已经是在尚希的雷区蹦迪了。 他得好好想想怎么脱罪—— 作者有话说:哇哇哇哇有人吗? 敲敲评论区:铛铛铛—— 什么都没有:( 第24章 …… 尚希醒过来的时候,宿醉的头痛和疲惫一点都没少,浑浑噩噩地像是被人拿棒球棍闷头敲了一棒。 她并不经常喝酒,昨天那两杯果酒比她想象中度数更高,一下子就让她中了招。 尚希发了一会儿呆,尽量让自己的大脑放空,不要去想昨天晚上那些破事。 她对闻肆觉的情感很复杂,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这是她和闻肆觉相识的第十五年,却有些突然感觉从未了解过他。 “闻肆觉”像是被套在一个完美虚假的人设壳子里,连她都未曾窥见过壳子后面真实的样子。 尚希侧了侧头,看到自己的手机正端端正正地摆在枕边,终于鼓起勇气拿了过来。 一打开锁屏,又是一阵信息轰炸。 林清梦听说了小庄上的事情,昨天晚上就发了信息来,一直到凌晨,消息还在断断续续的往出冒。 闻肆觉和闻景玉的关系并不是什么广为人知的消息,极少有人知道陈家太子爷和闻景玉的真实关系,闻家向来不许小辈随便乱攀关系。 昨天晚上闻景玉邀请了半个圈子的人,几乎所有跟他玩得好的二代们都去了,不可谓不张扬。 也是这种张扬害惨了他。 闻肆觉那张脸不经常露面,但闻景玉的那声表哥可是不少人都听到了。 闻景玉的表哥不少,能让他怕成老鼠的并不多,有心人稍微一想就知道闻肆觉到底是谁了。 林清梦字里行间都头透着幸灾乐祸:【这下闻景玉的朋友们都知道了,天不怕地不怕的闻小少爷在他表哥面前缩得跟孙子一样】 尚希有些困惑,闻景玉没比闻肆觉小多少,为什么会这么怕他? 昨天晚上那个情景,如果不是钻桌子实在丢人,闻景玉恐怕第一时间就躲进去了。 还没等尚希思考二人的关系,手机屏幕上又弹出一条消息:【醒了吗?】 尚希抿了抿唇,有些不想面对他。 闻肆觉显然并没有给她逃避的机会。 【醒了就下楼吃饭,钟姨给你炖了汤,你脚不方便,我上楼接你】 尚希看到这一条信息立刻打字回复:【不用!】 不过是一点扭伤,干什么这么兴师动众? 那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发来一个:【那你自己小心】 尚希松了一口气,磨磨蹭蹭下了床,好在她的生理期时间非常短,不然昨天那杯酒肯定会让她难受好一阵。 腿脚软得仿佛被抽了骨头,踩在地上还有些虚浮,不要照镜子尚希都知道自己脸色有多萎靡。 脚踝的肿痛并不明显,只是走路的时候会有些跛。 这栋别墅上下一共五层,内里的电梯安装的很隐蔽,尚希出门转了一会儿才找到。 这里的装修偏向于现代简约风,地板还是近些年才流行起来的颜色,应该是刚建成不久。 闻肆觉的房产遍布全球,走到哪都能有个窝。 之前尚希去巴黎看秀,闻肆觉不知道从哪知道了消息,直接让巴黎的住家管家去机场接她,搞得她后来和沈右旅行的时候一直不想重游巴黎,总觉得那里有很多闻肆觉的眼睛。 “小姐醒了!快来喝汤,哎呦这汤凉了就不好喝了。”钟姨正端着一盘水果送到客厅,看到她下来,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 她说话是典型的B市口音,尾音弯弯绕绕听着非常亲切,尚希弯了弯唇角。 钟姨之前一直在老宅给闻静操持家务,后来他们结婚,她就跟这闻肆觉到了新房。 尚希在餐桌前落座,面前都是她爱吃的菜,手边还有一杯鲜榨草莓汁。 “……”尚希的神情突然有些古怪。 她昨天晚上拉着酒瓶不放,后面被闻肆觉塞了两瓶草莓牛奶,现在想起来感觉是在经历社会性死亡回放。 闻肆觉绝对是故意的。 钟姨敏锐地发现尚希脸色不太对,开口问道:“都是今天早上刚买回来现榨的,小妍不是最喜欢草莓了吗?” 尚希连忙说:“没有没有,很喜欢。” “那就好,你先吃饭,有什么需求再跟我说。”钟姨忙不迭地嘱咐她多吃点,转身又去厨房忙活了。 尚希看了一圈,没看到闻肆觉的人影。 自从她发现闻肆觉私藏的东西之后,总是忍不住以最坏的想法揣测他。 尚希忍不住敲了敲额头,她已经失去了辨别的能力,所有坏事都会第一时间归咎到闻肆觉头上。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粒米未进,早就饿得失去知觉了,现在看见这琳琅满目的菜色才感到饥饿。 钟姨的手艺非常好,而且会特意照顾她的口味做出改动,每道菜都能入口。 尚希吃饭的时候喜欢刷手机,她回复了林清梦的大部分疑问,顺便跟闻景玉道歉,昨天走得匆忙,希望他不要放在心上。 谁知她刚发出去一条,闻景玉的语音电话就打进来了。 尚希接了起来,闻景玉外强中干的声音响了起来:“嫂子!我真不是故意的,您能不能让表哥高抬贵手放过我?!” 经过昨天晚上那一遭,他根本不敢主动给尚希发消息,只能巴巴地守在手机面前,一看到尚希的消息就打过来了。 “什么意思?”尚希浅浅蹙眉,“他对你做了什么?” 闻景玉一说起这个就想哭,声音都连带着哽咽了:“我姐说要让我去荷兰分公司历练,我不想去,你能不能帮我求求情?” 荷兰的分公司对于闻景玉来说无异于流放,他可不想跟自己的狐朋狗友们“分居两地”。 尚希显然并不能理解这其中的关联,不过是邀请她去了一次聚会,为什么闻景玉会被发配到分公司? 尚希:“这件事如果跟闻肆觉有关系,我会帮你,但如果只是闻家内部的人员调动……” “好好好谢谢嫂子,您愿意帮我说两句话就成,实在不行去纽约的分公司也可以,荷兰那个地方真不能去啊!”闻景玉卑微地说着。 他没敢占用尚希太多时间,说完就立刻挂断了,郁郁寡欢地瘫倒在沙发里。 这辈子他都不会忘记昨天半夜接到的电话,闻肆觉只说了两句话: “总得有人懂事。” “我记得闻家下半年有扩张海外业务的意向,景玉,你很合适。” 闻肆觉的嗓音不紧不慢的,完全没有生气的迹象,却让闻景玉在酷暑天里的生出一背冷汗。 他万分后悔没有他听从童心悦的劝告,只能寄希望于尚希本人。 尚希思索着闻景玉透漏的信息,没注意到筷子上夹的是生姜,送进嘴里一咬—— “嘶,”尚希赶忙把嘴里的东西吐掉,舌根都麻了。 “闻景玉给你打电话了。”身后冷不丁冒出一声,比背后灵还吓人。 尚希刚咽下一口草莓汁来压制姜味,闻言直接呛咳了出来,整个气管和食道都火辣辣地疼。 闻肆觉没想到会让他有这么大的反应,立刻上前轻拍她的脊背,另一只手抽出纸巾递给她,略带几分嗔怪:“紧张什么。” “咳咳咳咳咳……你怎么连脚步声都没有?”尚希差点被他这神出鬼没的行为吓死,鬼知道这家伙在后面站了多久。 “因为你在忙着和闻景玉通话,”闻肆觉垂下眼睫,“他跟你说了什么?” 尚希放下手里的筷子,并没有接他递过来的纸巾,起身去接了杯清水漱口。 闻肆觉神色如常地 将纸巾放在桌面上叠成一个小方块,脸上无波无澜的,目光划过尚希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手指轻轻颤动了一下。 闻景玉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其目的几乎是昭然若揭的。 尚希会开口为他求情么? 闻肆觉捏了捏指腹,心不在焉地将桌上的纸巾叠成更小的方块。 尚希从厨房出来就看到他立在餐桌旁边,欣长的身材远比少年时期压迫感更重,不笑的时候那张脸和活阎王几乎没什么区别,锋利的眉眼几乎能吓死人。 不怪闻景玉怕他,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外貌气质,闻肆觉都有令人惧怕的资本。 “景玉要去荷兰的分公司,是你给闻家施压了?”尚希开门见山。 闻肆觉听到她的称呼,慢慢转过头来和她对视:“景玉?我竟不知你们什么时候如此亲密了。” 幸好闻景玉不在现场,不然非得被闻肆觉这个念法吓到原地升天。 尚希不满他转移话题,再次提醒道:“闻景玉没做错什么,用不着这样吓他吧?” 闻肆觉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注意到她一直虚踩的左脚,强迫自己压下争吵的冲动。 过往的经验告诉他,在这种事情上争辩只会引出更大的矛盾。 “我们先去医院吧,”闻肆觉略微靠近一点,指了指她的左脚,“至少要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他知道尚希的脚大概率是软组织挫伤,不然今天不会让她独自下楼。 但还是要去医院检查一下才能放心。 尚希下意识顺着他的手指往下看了一眼,如果不是他主动提起,她早就把这点小伤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诧异地挑起眉梢,整张脸都因为这点小动作变得鲜活妍丽,闻肆觉下意识放缓了声线继续劝慰:“趁这个机会,可以做个全身检查,看看能不能找到交换的契机。” 不得不说这个理由十分充分,尚希拒绝的话到嘴边转了弯:“……行吧。” 如果能检查出她们的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说不定能顺藤摸瓜找到交换的契机。 怀着这样的心思,尚希跟着闻肆觉出了门。 期间他一直想伸手搀扶她,都被尚希无情地拒绝了。 不论他是个什么心思,都按死在摇篮里再说!—— 作者有话说:努力坚持日更到完结!!![托腮] 第25章 难情 漆黑但张扬的迈巴赫停靠在别墅门口,尚希看到这配色,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你就没有别的颜色的车吗?” 尽管她声音很小,但闻肆觉还是听清了。 他转眸看向车身,并未觉得有哪里不妥。 尚希略感烦闷,她不喜欢黑色的车,尤其是在夏天,这种颜色会让她觉得很压抑很燥热。 但这话说出来就很矫情,总不能让闻肆觉学她把车喷成树莓粉和雾霾蓝,那未免太奇怪。 “没事,我随口一说。”尚希没再解释,司机拉开车门,尚希踮着伤脚坐了进去,依旧没让闻肆觉帮忙。 迈巴赫内部空间没有库里南那样宽敞,尚希总觉得他坐进来后空气都跟着稀薄了不少。 尚希为了方便直接穿了拖鞋出来,闻肆觉一低头就能看见她白皙且骨感的脚背,青紫色的血管如同蜿蜒四散的小蛇。 肉眼几乎看不出她的伤的脚踝有何肿起,或许就像尚希说的那样,他完全是在大惊小怪。 “在看什么?”尚希余光瞟到他的目光一直定在某一处未曾挪动,不由得发问。 闻肆觉唇瓣蠕动几下:“……对不起。” 他半张脸埋在晨曦的阴影之中,从尚希的角度看过去,能瞥见他阴郁沉闷的下颌线,似乎真的很是愧疚。 要是让闻景玉看见他这副模样,肯定要连夜请两个道士来闻家跳大神,他表哥这是被什么邪祟鬼神附了体?! 尚希却暗暗心道,又来了。 闻肆觉这副模样她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很熟悉。 人非草木,孰能无过,就算闻肆觉严谨苛刻,生活中的一言一行好似被丈量过,但他也有犯错的时候。 按理来说,能让他为难失神的事情应该少之又少。 但尚希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他这副表情了。 婚后那几年,尚希偶尔会去龙井庄园小住,某次因为新来的保姆不知道她对栀子花过敏,在餐桌上摆了栀子花和满天星,导致她呼吸道过敏被送到医院挂水。 当时闻肆觉正在飞往洛杉矶的路上,不知怎的听说了她进医院的消息,当晚就出现在病房,西装革履的样子不像是来探病更像是来上谈判桌的。 尚希过敏的情况不算特别严重,她感到不适后第一时间就离开了餐厅并拨打了司机电话前往医院,现在只是有轻微的呼吸困难,身上有几处不明显的红疹和水肿,映在白皙的肌肤上极为显眼。 那时候的闻肆觉是什么表情? 尚希当时没有细看,只是诧异他怎么会突然回来。 她的过敏等级不算特别高,但也需要药物辅佐才能恢复,闻肆觉就算赶回来也不能做什么。 他的脸色很难看,不是那种昼夜兼程的疲惫,而是有某种更隐秘的情绪埋藏在平静的骨骼之下。 尚希一想起那些和闻肆觉相处的种种细节就感到头皮发麻,只觉得自己正站在沙漠中的沼泽,越是想要逃离,就陷得越深。 “恕我直言,”尚希忍不住打断了他这场单方面的道歉,“我真的不需要你的道歉,何况你的诚意实在欠佳。” 闻肆觉怔楞一瞬,似乎没想到尚希会做出回应。 还没等他为自己的道歉加码,尚希抢先道:“别搞送礼那一套,无论是马尔代夫的私人小岛还是巴黎秀场的限量高定,我都不感兴趣。” 闻肆觉静静地看着她,并没有急着辩解加码:“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些。” 上半年国内拍卖场出了一整套举世罕见的帝王绿翡翠,从项链到戒指再到手镯,他几乎能想象出尚希佩戴它们时的样子。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用六点七亿的价格拍下了那套翡翠,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送出去。 说来好笑,尚希高中被人嘲讽有公主病,整个人眼睛长在脑门上,看谁都像在看狗。 尚希确实有些骄纵挑剔,喜欢漂亮衣服和名贵珠宝,但这并不代表她来者不拒。 牧原从小就教育女儿,她值得最好的,无论是多么昂贵的珠宝首饰都比不上她本身更重要。 这直接导致尚希养成了如今直来直去、随心所欲的性格。 追求者送的一切东西,不论是房产还是拍品,都会变成束缚她的枷锁。 这么多年以来,尚希只零星收过几只手表和耳环,都是闻静女士送的生日礼物,实在不好拒绝。 闻肆觉当然没有这个“荣幸”了。 尚希连他发的节日红包看都不看一眼,摆明了要撇清关系。 所以他说,尚希不喜欢那些东西。 与其说是不喜欢那些礼物,倒不如说是不喜欢他这个人。 闻肆觉没再坚持,Sugar跟他反复强调过很多遍,如果两人在某件事情上意见相悖,最好不要继续探讨。 他不主动挑起话头,尚希也不会自讨没趣,两人一路无话到了医院,尚希抬头看了一眼,果然不是方氏医药,而是另一家比较有名的私人医院。 尚希不想跟方家扯上关系,这样安排正合她心意。 闻肆觉说要做全面检查,尚希却仍在生理期,虽然已经到了尾声,却还是不能做妇科检查。 脚踝的扭伤果然是软组织挫伤,安心修养两周就能完全痊愈,负责检查的女医生温声叮嘱尚希可以适当降低高跟鞋的穿戴频率,防止脚踝多次扭伤。 尚希心不在焉地应了,她不是经常受伤的体质,并没有将医生的叮嘱放在心上。 血常规检测需要等待一个小时,医院特有的休息间为尚希营造了 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她靠在小沙发上,不由得有些困倦。 她靠在沙发边上假寐,没过一会儿,轻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尚希身上多了条毛毯。 她没有睁眼,装作浅眠的样子均匀地呼吸。 闻肆觉不疑有他,转身出门的时候迎面撞上来找他们的医师。 尚希眉头微动,缓缓坐起身。 “……从目前的……分析,暂时没发现……的服用痕迹。” “能确定吗?她的生理期很不稳定……” “至少能看出……子宫状态比较良好,只是有些……” 门虚掩着,尚希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对话声,从七零八落的语言中拼凑出他们的谈论对象。 尚希又听了一会儿,捕捉到一个非常耳熟的名称——优思明。 之前有段时间她一直在吃短效避孕药调理经期,短效药不比急性药,它的副作用并不大,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暂时不能确定……是为了……还是为了避孕,可能需要进一步检查。” “您多费心。”闻肆觉的咬字很重,尚希将这句话听得格外清晰。 “不敢当不敢当……” 尚希没再听下去,浑身的血液渐渐冷了下去,明明是在酷热难耐的夏日,她却有种被人埋进冰窖里的错觉。 三天前闻肆觉在她家里借宿,二人换了身体,闻肆觉看到了她抽屉里的药盒,这才有了今天的“检查”。 尚希不由自主地想,如果她的脚踝没有扭伤,闻肆觉会以什么理由将她押往医院? 哦对,因为灵魂互换的存在,全身检查是她的必经之路,闻肆觉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口舌。 此时此刻,尚希再一次怀疑,闻肆觉对她的情感真的是喜爱吗? 一盒短效避孕药就能让他如此大动干戈,是担心她的身体,还是疑心她和沈右仍旧藕断丝连? 他确实比当年更加“宽容”,却也只是把那令人窒息的掌控欲潜藏在她看不见的死角,时刻准备着洞悉她的一切。 这人连床都不敢和她上,却在这里关心起她的避孕情况来了? 尚希冷笑一声,没再打算继续视而不见,直接推开了休息室的门。 看到她出来,闻肆觉怔愣一下,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她的身后:“吵醒你了?” 尚希的视线在二人之间转圜,语气不辨喜怒∶“检查结果出来了?” 闻肆觉点点头:“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你的脚需要多休息一段时间。” 看他这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光明磊落呢。 尚希的声线愈发冷硬:“优思明我一直在吃,只是为了调理生理期,没必要这样拐弯抹角地打听我的身体状况吧?” 她听到了,闻肆觉并不意外,尚希睡眠很浅,这么多年也一直都没改善。 闻肆觉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怒气,转头对立在一旁的医生说道:“你先去忙吧。” “哦哦……好的。”闻到了二人之间一触即发的火药味,拿钱办事的打工人忙不迭地远离了战争现场。 “你先冷静,”闻肆觉抬手想搭她的肩膀,被尚希冷淡地躲开,也没再坚持,抿了抿唇,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 尚希仰着脖子和他对视,不仅费力,气势上也平白矮了一头,令她很是不爽,想起面前这人背着她不知干了多少“好事”,更是怒从心中起。 “我怎么冷静?有个人每天在背地里盯着我、监视我,屡教不改毫无底线!你跟监狱里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尚希的音量并不高,只是语速飞快,急迫得快要戳破二人之间那层本就不甚牢靠的窗户纸。 闻肆觉垂眸,漆黑的瞳孔中并没有被拆穿后的心虚和无措,尚希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宽敞温馨的休息室比走廊更令她安心。 “咔哒——”闻肆觉反手关上了休息室的门。 尚希的目光偏移一瞬,心脏随着门扉关闭的声音狠狠一紧。 仿佛洞察了她的恐惧,闻肆觉脸上突然浮现出一点浅淡的笑意,此情此景之下,像极了嘲讽。 “怕什么?大不了再给我一巴掌。”闻肆觉侧了侧头,扯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只是妍妍,你以前从来不会在我面前露出这种表情。” “你能告诉我,是什么影响了你的判断吗?”—— 作者有话说:从今天开始我要做一个冷酷无情的人[爆哭][爆哭][爆哭]都不跟我说话我也不说话了[爆哭][爆哭][爆哭] 第26章 迸发 这一瞬间,尚希几乎以为闻肆觉要跟她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那些沉默在水面下的欲望与不堪,马上就要被二人抬出水面,放在太阳底下扯开了磨碎了铺开成墙,最好能将他们的所有交集都彻底隔绝开来。 尚希迟疑了一会儿,刚才的反应完全是下意识的,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脸色有多难看。 闻肆觉试探性地往前迈了一步,慢慢开口:“我只是担心长期服用避孕药会对你的身体产生伤害,如果是为了调理生理期,完全可以用更温和的方式。” 男人的声线很低,没有咄咄逼人针锋相对,只是就事论事。 他是在解释刚才的对话,摆出一副沟通的姿态,尚希放松了神经,眉宇间的排斥稍微减轻了一些。 尚希轻哼一声:“你连我吃什么药都要过问?” “我要为你的健康负责,母亲一直很记挂你,这是我的责任,”闻肆觉顿了顿,眸光一暗,“何况我并不信任沈右的人品,我不希望因为一个外人令你受到伤害。” 好好一句话被他说得一板一眼,尤其是后半句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现在是尚希的正牌老公呢。 “外人?”尚希品味了一下这两个字,歪了歪脑袋,“沈右的人品怎样我不便评价,但你我之间似乎也没有任何亲缘关系。” 其实这是闻肆觉和尚希相识的第十五年,从二人现在的年龄来说,这已经占去人生一多半的时光了。 十五年,就算是一只狗也养出感情了。 何况尚希曾经对他颇有好感。 是的,尚希现在必须承认,在高中那个情窦初开的年纪,她不可遏制地对这个人生出了某种超出友情的好感。 当时她太过年轻,闻肆觉也远远没有现在的心机谋算,那份感情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不可遏制地触底反弹了。 她心里始终堵着一口气,不光是闻肆觉毫不留情的拒绝,还为自己随便付出的情感感到可笑。 在看到那张指向明确的屏保和那些不翼而飞的丝巾发绳时,尚希在恐惧之余还有一种难以启齿的遗憾。 她从不掩饰自己的感情和需求,也不会隐藏厌恶与排斥。 如果闻肆觉当年能够坦白他的态度…… 世界上没有如果。 闻肆觉没有贸然出声,在牧原死后尚希对于血缘亲属的问题很是敏感,他不想触碰她的底线。 “闻肆觉,这是你逼我的,当年离婚的时候我说沈右是我的出轨对象,只是为了坐实你的怀疑,在你拍下那些照片之前,我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尚希呼吸逐渐急促起来,语速越来越快,“我最讨厌被人怀疑,尚娴淑是这样,你也是这样,如果你觉得我吃避孕药是为了和沈右保持□□关系,我不介意找个炮友调剂生活。” 闻肆觉瞳孔微缩,敏锐地察觉到尚希的状态不太对劲,想起Sugar跟他说的那些话,生生咽下了喉咙里的劝告。 尚希只觉得心脏被针尖刺了一下,随着呼吸越来越急促,手脚开始发凉,只是她还没意识到身体产生的变化,嘴上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她怀疑我是为了逃避高考才去接戏,又怀疑我擅自改了牧原的安葬地 址,我……”尚希越说越激动,明明眼前的人还是书的面孔,脑子里却不断冒出更加痛苦的记忆。 她一直引以为傲的记忆力亲自勾画了困住她的地缚龙。 闻肆觉伸手将她抱进怀里手掌抚摸着她单薄的脊背,轻声提醒:“放松,妍妍,放松,你的呼吸太快了。” 这时候的尚希来不及思索他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是为了什么,整个人都溺在过去的记忆中不可自拔。 尚希有过两次呼吸性碱中毒的经历,这还是她的经纪人透露给闻肆觉的,就连白星月都不清楚。 “对不起,我不应该逾越,是我的错,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闻肆觉抱着尚希坐在沙发里,让她坐在自己身上,扶着她的腰拢进怀里。 他没想到这件事会引发连锁反应,不然一定会选择更隐蔽的方式来办。 他摸着尚希的脊背帮她放缓呼吸,没有创造对视的机会,只是提供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按照Sugar的建议,这个时候安抚她的情绪远比其他事情更为重要。 尚希听到他的提示,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对劲,理智还没有完全消失,竭力将呼吸速度控制下来。 他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浅淡的木质香,闻起来很安定,尚希埋在他的颈窝冷静半响,手指冰凉的温度渐渐回暖。 闻肆觉听着她小声呼吸,气息拂过他的颈侧,有些痒。 他手上的动作一直没停,是动画片里大猫安抚小猫入睡的姿势,引导她紧绷的身体软化下来。 两个人谁都没再开口,争吵如果不是为了解决问题,那将毫无意义。 更诡异的是,尚希竟然在这个怀抱中找到了一丝久违的安全感。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情绪变得有些偏激,身体不受控制地激动抽搐。 闻肆觉不知道的是,尚希曾经在某次和尚娴淑的争吵中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那时候她呼吸急促手脚僵硬,整个人麻了一半,直直地倒了下去,尚娴淑还以为她犯了癫痫,赶紧叫救护车拉走了她。 事后尚娴淑并未去医院探望尚希,只是觉得她的样子太过可怕,和精神病院里的人没什么区别。 尚娴淑骨子里是很保守的生意人,总觉得这种事情传出去会很丢人,一直避而不谈,往医院一塞就完了。 尚希深吸一口气,推了推他的胸膛,握了一手柔软的胸肌,立刻像摸到烫手山芋一样垂下手臂。 闻肆觉没发现她的小动作,垂眸打量着尚希的脸色:“要不要喝水?” 尚希屈起膝盖,拖鞋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了地上,她坐在他两腿之间的空隙里,像是被圈在怀里的某种小动物。 看见尚希点头,闻肆觉倾身去拿桌上的水杯,倒了一杯温水给她。 尚希捧着纸杯喝水,思绪渐渐清明起来。 有时候记忆力太好也未必是件好事。 尚希回忆起刚才的失控,大部分原因还是一些历史遗留问题。 而今天的事不过是一件导火索。 闻肆觉自然而然地将她手中的水杯拿过来放到桌上,又问她:“还要吗?” 尚希摇了摇头,开口想说什么,却被闻肆觉打断道:“我不是怀疑你,不光是今天,还有当年拍下你和沈右的照片,是我考虑欠佳,对不起。” 尚希静静地听着闻肆觉的道歉,感觉有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渐渐消散,一直砰砰直跳的心脏终于安分了一点。 “对不起”这三个字真的很奇妙,至少对于尚希来讲这三个字的效力远比各种诡辩来得更快。 闻肆觉打量着她的神色,看到她困倦的眨眼,温声建议道:“我们先回家,回家再睡。” 尚希抬了抬左臂,抽血导致手臂有种脱力感,连带着人也不精神。 “我自己打车回去。”尚希眯了眯眼,双腿往下移,想去找掉落的拖鞋。 她不想去住那栋大得吓人的别墅,上上下下还得坐电梯,说句话都有回音,没什么人气儿。 尚希撑着他的肩膀隔开二人的身体,臀部跟着往外蹭了蹭,大腿碾过他的腿根,突然僵在原地。 尚希转眸看向他,惊疑不定道:“你……” “对不起,”闻肆觉垂眸瞟了一眼,伸手将她的身体扶住,不让她继续乱动,“我不是故意的。” 尚希却突然想起什么,神色严肃起来:“望进山那次,我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房间里的避孕套少了两个,是你用掉了?” 之前两人婚姻关系还未解除时,一起去望进山参加慈善晚宴,安排给她们的房间是套房,结果她醒来之后身上酸疼不已,床头的杜蕾斯也被拆开了。 当时没多想,因为闻肆觉从来没有跟她提过夫妻义务的事情,她就以为是宿醉后遗症。 现在看他这个状态,分明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和尚,只是这样的接触都能起反应,何况是住在一个屋檐下? 望进山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闻肆觉思索了一下,谨慎地开口:“你要听真话吗?” 尚希这时候还一无所觉:“当然。” “那天晚上你确实醉得厉害,路过湖边的时候把月亮倒影看成了水气球,回到房间里也一直念念不忘,我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看到你把避孕套拆了在洗手间灌水……” 尚希伸手捂住他的嘴,冷漠道:“好了不用说了。” 闻肆觉顺着她的话噤了声,没再提起尚希的黑历史。 其实这种事情在他眼里完全算不上什么黑历史,偶尔的幼稚表现着人类心理的柔软面,是值得嘉奖的存在。 不过他只是节选了一点真话说给尚希听,实际上那天晚上的情况并没有他说的这样简单。 只是尚希现在的情绪状态不稳定,他必须要考虑她的精神能否承受所谓的真相。 在闻肆觉有限的人生中,大部分谎言都是为了保护尚希而存在的。 在他看来,柔软的陷阱与囚笼远比残忍锋利的真相更容易接受,何况在他这里,陷阱不过是永远都不会启动的摆设。 第27章 意乱情迷 闻肆觉盯着她张张合合的唇瓣,喉结轻轻滚了滚,身上的燥热还没平息,又想起了望进山那个混乱暧昧的夜晚,脑子和身体被分裂成了两个状态来回拉扯。 尚希是有一点骄纵,喝醉了更是脾气翻倍,但却意外的好哄,只要亲亲她的额头抱着她安抚一会儿,她就会忘掉自己为什么生气。 当然了,闻肆觉平常根本没有这个机会,只是那次在望进山情况特殊。 那天晚上尚希想要湖中心会发光的水气球,闻肆觉一定哄着她回了房间,大小姐很生气,从小到大她要什么没有,一定要闻肆觉给她变个会发光的东西出来。 闻肆觉转身去拿手机的时候被尚希扑到了床上,他对她向来毫无防备,一扑就倒。 尚希骑在他腰上还不老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瞳孔没有聚焦,完全的醉鬼姿态。 他只能握着她的腰,防止她坐不稳掉下去,全身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尚希不满地锤了他两下,惹得他闷哼一声,手臂青筋隆起,忍耐得十分辛苦。 他试图跟尚希讲道理:“你想要什么,总得放开我我才能办到,对不对?” 尚希歪着脑袋出了一会儿神,似乎是在思考他的可信度。 某种难以描摹的痒意在她的四肢百骸流窜,是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尚希迟钝的脑子思考了半分钟,仍旧没有意识到她在晚宴上喝的酒被加了东西。 这种事情并不少见,望进山的慈善晚宴并不在国内,各方势力掺杂,这里的酒和食物都会带上点助兴的东西,对人体无害,只是会让人更加兴奋难耐。 闻肆觉在这种局上向来是滴酒不沾的,尚希却不小心中了招。 是他失职,没有时时刻刻将尚希放在眼皮底子底下看着,这才让她误食了不干净的东西。 还没等他想出更好的理由,尚希突然看到了什么东西,压低身形伸长手臂拿了过来。 闻肆觉余光瞟过去,看到她手里握着一枚漆黑的小盒子,上面印着一些粉红色的桃心图案,暧昧神秘的样子昭示着什么。 他瞳孔一缩,拿不准尚希现在是什么意思,又怕自己会错 了意,只能出声问道:“妍妍,你知道我是谁吗?” 尚希盯着他的脸打量几秒钟,含糊不清地说:“我怎么知道……” 纤细嫩白的手指略显笨拙地拆开了那盒东西,掉出来三枚黑色的小方块,正好打在他的衣衫凌乱的胸膛上。 小方块的边缘尖利,戳在他的肌肤上有一种奇异的麻痒,只是他现在顾不得这微小得触觉,满眼都是骑在他身上作威作福的人。 “妍妍,看着我。”闻肆觉拉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继续乱蹭,顺手把那几个方片拂到一边。 他并非真的清心寡欲,只是格外注重尚希的自我意愿,如果她真有这方面的需求,闻肆觉又怎么会拒绝? 他们可是合法夫妻,这种事情本就是天经地义。 尚希停下动作,歪着脑袋看他:“嗯?” 闻肆觉轻轻捏住她的后颈,让她涣散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我是谁,你想做什么,告诉我可以吗?” 尚希被他握着脖颈,喉咙里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哼唧,似乎很不满,却也没有反抗得太激烈。 她喝酒上脸,细腻白皙的脸庞浮现出蔷薇色的红晕,甚至锁骨和脖颈相连的地方都染上了一层淡淡道粉意。 她今天穿了细吊带深蓝色晚礼服,胸前和背后都开了深v,形状优美的蝴蝶骨一览无余,被蓝色映衬出的肌肤泛着莹白的光,他必须克制着自己的视线不能过多停留。 “嗯……我好困,”尚希完全没有理会闻肆觉的问句,自顾自地说着,“好渴……还很热,难受,以后不要来了。” 闻肆觉耐心地应着:“嗯,以后都不来了。” 他伸手抬了抬尚希的腿,想空出一点身子去给她倒水,谁知尚希格外粘人,唯一的热源要走,登时就不乐意了,八爪鱼一样缠了上去,柔软的身躯隔着两层薄薄的衣物贴在一起,约等于无。 尚希的身材属于玲珑有致的那一类,闻肆觉不敢低头,她却肆无忌惮得很。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手臂绕到后面托着她的臀走到桌边,让她坐在水吧台上,木质的桌面,坐起来不会太凉。 他伸手接了杯温水,翻腾的水蒸气随着水流溢散而出,他用唇碰了碰杯壁测温,尚希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注视着他的动作,看到他要偷喝,脑子一热直接去抢。 “!!!”闻肆觉被唇上温热的触感烫到了,一时之间竟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搂住她的腰身加深这个吻。 尚希混沌的意识中,这并不算亲吻,只是一场属于两人之间的资源争夺,她渴急了,唇瓣无意识做出吸吮的动作,像极了情人间旖旎的含吻。 气势很足技术不明,只是吻得急了她就会冷不丁地闭合唇齿,狠狠咬他一口,咬完了还要追上来继续,弄得闻肆觉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他仿佛沉在深海里的浅水鱼,一边渴望深海的风景一边恐惧潜藏在暗处的危险。 尚希努力了半天都没喝到水,反而因为缺氧搞得整个人越发烦躁,她揪着闻肆觉的衣领小声哼哼,腿侧夹着他精瘦的窄腰,一点都不安分。 闻肆觉缓了缓神,拿起一旁的水杯递给她,手指颤得不像话,差点没握住那只轻巧的水杯。 谁知尚希看都没看那杯水,双臂环住他的颈侧拉低他的头颅,唇瓣摸索着凑上去。 “妍妍……唔……”闻肆觉想提醒她这样是喝不到水的,却又舍不得她此刻的依赖与主动。 笔直纤瘦的小腿在他的腰胯部位来回磨蹭,闻肆觉一开始还怕吓到她,后来发现她根本没意识到他已经可耻地起了反应,仍旧一无所觉地贴着他。 “宝贝……别太信任我。”闻肆觉拿过水杯,仰头喝了一半,抬起尚希的下巴吻上去。 这次换尚希承受不了了,来不及咽下的水液顺着她的脖颈划过锁骨,绝大部分都被二人的唇舌吞噬殆尽。 “嗯……嗯……”尚希眯起眼眸,那种一直流淌在血液里的痒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爽利。 闻肆觉一直都睁着眼,看到她流露出如此神态,忍不住爱怜地吮了吮她的下唇:“还要喝吗?” 他太兴奋了,甚至有些飘飘然,尚希第一次对他流露出如此依恋的模样,光是她望过来的眼神就足以让他达到颅内高潮。 以至于他垂眸和尚希对视的时候,眸光带了几分贪婪下作的性.欲。 尚希仿佛刮到了指甲边缘的倒刺,心尖一疼,突然清醒了几分。 眼前人并不是她可以随意撒娇指使的,她们只是形婚,没有情感基础。 尚希垂下头,嘶哑的声音从红肿的唇瓣里挤出来:“……睡觉吧。” 闻肆觉没有察觉到她的神情变化,他的身体和大脑都处于高度兴奋的状态,闻言抱着尚希就往卧室走。 他臂力好得吓人,一手抱着她另一只手还能解下自己的领带和衬衫结扣,气息却重得像是刚经历了三千米长跑。 那三枚小方块还躺在床上,闻肆觉没仔细看,直接拿过一枚放在唇齿间咬开—— “刺啦。”是塑料被撕裂的声音。 尚希猛地抬头,近乎于本能地拒绝道:“不要。” 身上的男人顿时停住了所有动作。 漂亮的胸肌腹肌人鱼线全都裸露在外,手上的套刚撕了一半,却因为尚希的一句话硬生生停在了原地。 尚希陷在柔软的床铺里,光裸的脊背泛起阵阵寒意。 闻肆觉眼睫微颤,漆黑的眼瞳清明了不少,沦陷在情欲中的理智至少回来了一半。 “嗯?”他垂下头,挨着尚希的颈侧,声音闷闷的,“你说什么?” 尚希又重复了一遍:“不要你。” 这句话有了明确指向,对闻肆觉的打击无异于火星撞地球。 在那几秒钟的时间里,闻肆觉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阴暗的、淫靡的,现在这个状况,几乎是一触即发,只要他想,尚希几乎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闻肆觉慢慢弯下腰,宽阔的背肌绷出一个漂亮的弧度,近乎于虔诚地吻了吻尚希的额头:“睡吧宝贝,不闹你了。” 尚希醉得厉害,第二天起来必然断片,他才能在称呼上放纵一些。 尚希困倦地闭上眼,闻肆觉起身去了浴室。 他后来试了试,酒店准备的尺寸太小了,勒得他又疼又闷,就算尚希不喊停,那天晚上也没法做下去。 从那天晚上开始,闻肆觉有了结扎的念头。 只是尚希完全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第二天早上就又变成了冷冷淡淡的模样,一直到他们离婚,闻肆觉都以为她不喜欢这件事。 以至于他看到尚希抽屉里的那盒避孕药才恍然惊觉,尚希可能只是不喜欢和他做。 对于沈右,她或许是青睐有加的。 他忍了又忍,想了又想,这才借着检查身体的理由将尚希带来医院,原本只是为了检查脚踝,可他实在不能接受尚希为了沈右伤害自己的身体。 如果那家伙真的为了一己私欲让尚希吃药,那他也没必要回国了,闻肆觉会让他永远消失在尚希的生活里。 闻肆觉收拢思绪,怀里的人正在抽离,连带着那令他着迷的触感和馨香都在逐渐消失。 尚希低头寻找掉在沙发下面的拖鞋,闻肆觉没有急着挽留,今天尚希的情况不对,他不能把人逼得太紧。 Sugar说 过,尚希需要大量独处的时间,她的个人空间不容侵占,最好不要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刷存在感。 所以在尚希提出独自回家的诉求后,闻肆觉没有反驳,只是告诉她到家要发消息,至少让他知道她是安全的。 尚希本着良好的教养没有给他翻白眼,不咸不淡地说了声知道了。 只是此时的尚希并未想到,她会在公寓门口遇到拖着行李箱的沈右。 沈右英俊的面庞褪去了几分青涩,蜜色的肌肤晒黑了几分,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 他看到尚希从车上下来,面露拘谨,伸手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第28章 挽留 沈右的身材样貌都是顶级的,在学校里的时候就是收情书收到手软的风云人物,即使风尘仆仆,却还是难掩五官的俊逸。 尚希却只是淡淡地瞟他一眼,站在原地没动:“你来做什么?” 沈右摸了摸鼻子,嗓音低哑:“我刚下飞机。” 尚希看他这吞吞吐吐的样子,顿时没了耐心,掏出手机刷了门禁,惦着伤脚就打算离开。 沈右见状连忙拦住她,讪讪道:“我们能聊聊吗?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 尚希盯着他忐忑不安的脸,口吻不耐:“我当时说的很明白,分手了不要再来找我,你这次回国经过你妈同意了吗?不要到时候又来说我教坏你。” “不会的不会的,姐姐,我不会再让她来打扰你,你再相信我一次……”沈右委屈地瘪了瘪嘴,金棕色的瞳孔像极了某种大型犬类。 如果放在以前,这幅样子足够令尚希心软,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尚希冷漠地打开门禁,侧身闪开沈右抓过来的手臂,保安看到两人纠缠的样子,过来询问尚希是否需要帮助。 尚希瞟了眼立在外面的男人,交代保安不要随便放这个人进来。 这里的安保很完善,尚希倒是不担心任何安全问题。 她早在当初分手的时候就拉黑了沈右所有联系方式,就算他换了号码打过来尚希也不会跟他过多交流,沈右这才渐渐偃旗息鼓。 尚希本以为他已经放弃了,没想到他会追到这里来。 如果说沈右这人有什么致命缺点的话,执拗固执的性格便是尚希最难以忍受的一点。 当初和闻肆觉分手后她也没想和沈右建立恋爱关系,只是单纯出国旅行,却没想到会再次和沈右“偶遇”。 他追求的攻势透着少年人独有的热情和猛烈,和之前那些坚持不了多久的人完全不同。 在他展开追求的半年之后,尚希松了口,答应和他试试。 期间她一直在北美旅行,走到哪就小住一段时间,沈右还有课程要兼顾,少不得两头跑。 他的家境不算差,每个月的零花钱如果只供应自己完全绰绰有余,可若是要和尚希谈恋爱,那是远远不够的。 尚希没有刻意计算过自己花销,因为她基本没有缺钱的时候,尚家的公司有她的股份,方丞也总是借着各种节日的名义给她打钱,她手里的资产至少能达到A8.5,是很多家庭都没有的资产积累。 可对于沈右这种小康家庭供养出来的人来说,她的花销却是一笔天价数字。 这种情况一开始还不明显,因为尚希并不习惯让男朋友买单,节假日也不会索要奢侈品作为礼物,沈右也不了解她的消费习惯,两人尚且没有因为消费观不和而发生争吵。 只是可惜,谈恋爱并不是两个人的事情。 尚希回到家里,如释重负地将自己扔在懒人沙发上,脚踝的肿痛并不明显,再过几天应该就完全没感觉了。 她拿起手机翻了翻,闻肆觉果然契而不舍地发来了消息:小猫探头.jpg 尚希看着他发来的表情包,有些疑惑:你是谁? 闻肆觉:?怎么了吗 尚希:你哪来的表情包? 闻肆觉:从林在水那边截的 尚希忍俊不禁,原因无他,林清梦最喜欢用这种小动物配文字的表情包,林在水估计也是从她那里偷的,最后又被闻肆觉拿了过来。 闻肆觉:到家了吗? 尚希:嗯 发完这一条她就没打算再回复了,闻肆觉如果识趣的话也应该见好就收。 但很显然闻肆觉脑子里并没有这个概念,尚希看到上面一直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 尚希没再理会,今天遇到沈右的事情足够败坏她一整天的好心情,她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应对其他人了。 被她丢到角落里的手机响了几声,尚希充耳不闻,兀自去厨房看了看,保姆每天都会更新冰箱里的时令水果,都是洗好了切成块装在保鲜盒里的,很方便。 只是尚希吃着吃着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刚和沈右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她飞到韩国去看演唱会,沈右陪她一起,两人下了飞机入住酒店,随便吃了点东西,因为那里的饭实在不合她胃口,便拉着沈右逛超市和便利店觅食。 那地方的水果全靠进口,小小一盒车厘子能卖到两百块,西瓜更是贵得吓人,尚希随手拿了几盒,结账的时候竟然有二十多万的韩元账单。 她并不觉得贵,因为她现在就想吃点这个,再贵也是为自己的心情买单。 沈右抢在她前面付了款,尚希没太在意,回去的路上沈右却有些不太对劲,没有像往常一样叽叽喳喳地和她说话,也没有黏黏糊糊地挽着她的手臂。 尚希突然想到什么,举起手机跟他说:“刚才花了多少钱?我转给你。” “啊?……不用,都是应该的。”沈右扯了扯唇角,对着尚希仰起一个微笑。 尚希蹙眉:“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沈右连忙摇摇头,伸手揽住尚希的肩膀:“抱歉,刚刚在想事情,我们买了不少食材,这两天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听他这样说,尚希便没有多想,只当他时差没倒过来,精神恍惚了。 尚希插起一块芒果送到嘴里,突然冷笑一声,原来沈右那么早就对她心生不满了,她却迟钝地一直没有发现。 在她眼中稀松平常的价格对于沈右来说却是一笔不小的负担,何况他只是个刚上大学的学生,大部分收入都来源于家里人的支持。 跟她恋爱之后沈右本就不够富裕的钱包迅速扁了下去,他不得不去兼职中文家教来增加收入。 他就读的学校本就是top级的,期末考核需要严阵以待才能合格,但他精力被分散得厉害,接连挂掉了不少主修课,直接错失了第一年的奖学金评选。 尚希看他实在辛苦,偷偷托圈内朋友帮他准备了一个小小的生日“惊喜”。 他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大多喜欢球鞋电脑之类的娱乐产品,尚希直接给他安排了一双顶级球星签名的限量版,堪称有价无市。 沈右刚收到这个礼物的时候是很高兴的,抱着她又亲又蹭,因为成绩不佳导致的颓丧一扫而空。 尚希劝他专心学习,不要总是来找她,打视频电话也是一样的。 沈右哼哼唧唧地抱着她撒娇,并不肯听话,只是一味地和她亲昵。 她以为这件事已经算是解决了,谁知没过两天,她突然收到沈右的消息—— 【你送我的那双鞋,花了多少钱?】 尚希不明所以,随手回复道:【没多少钱,托朋友带的】 那边的消息回得飞快:【三万美金,对吗?】 这只是鞋本身的价格,还没算上明星球员的签名,那才是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尚希:【差不多吧,我没仔细看】 沈右:【……我知道了】 当天晚上沈右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尚希面前,动作有些粗鲁地将球鞋塞还给她。 尚希怔楞一会儿,有些疑惑:“怎么了,穿起来不舒服?” “不是这个问题,”沈右垂下头,一向盈满笑意的眼突然有些阴郁,“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尚希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价格问题。 “这是我陪你过的第一个生日,不用有心理负担, 就当是普通球鞋……” “不行!”沈右语气严肃地打断了她,“这不是我能消费得起的东西,我不能要。” 时间不早了,外面的天色昏暗,只有门口的两盏路灯还在站岗,尚希眉目渐冷:“你想说什么?” 沈右不敢看她的双眼,声音压得很低:“我知道你很有钱,也从不在意这些东西的价值,但我不行,我得为我的家庭和父母考虑,我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么贵重的东西。” 尚希听得云里雾里的:“但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并不需要你付钱。” 沈右深吸一口气,气氛有些冷凝,尚希从中察觉到了某种令她厌恶的气息,却说不上来是什么。 “姐姐,你有想过未来吗?我希望我们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我会满足你的一切需求,我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从遇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在规划属于我们的未来,”沈右眼眶微红,显然很是委屈,“我现在的经济状况没法负担起你的所有花销,但你可不可以稍微等等我?” 尚希终于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的疑惑渐渐转变为冷淡的疏离。 “首先,我不会为任何人改变我的消费观以及生活方式,你负担不起是你的事情,我也没有刻意让你去承担起这份责任,”尚希双手抱臂,漫不经心地往后退了一步,“如果只是一双球鞋就让你紧张成这样,我们最好现在就分手。” 尚希不喜欢奢侈品不代表她没有,光是她经常背的那只灰房子的价格就足以买好几双限量版球鞋了。 沈右心中一惊,他并不想和尚希分手,只是希望她能好好考虑这段关系在她心中的分量。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右慌忙挽回道,“我不想分手,姐姐,不要分手。” 或许是他的表情太过可怜,湿漉漉的眼睛看过来实在不像个成年男人,更像是被丢在路边的流浪狗。 尚希心中一软,缓和了声线:“我自己的钱想怎么花怎么花,只是一双鞋,干什么要这样严肃地跟我吵?” 沈右慌忙摆手:“不是的,我只是……只是……” 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到最后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尚希吃掉最后一口芒果,随手将保鲜盒塞到水池里。 时至今日,尚希才慢慢回过味儿来,当年沈右想说却没有说出口的话—— 我只是害怕你太过独立,却又害怕你不够独立,怕你拜金,又怕你说我小气。 尚希冷哼一声,唧唧歪歪的,小男人做派。 第29章 妥协 尚希回卧室睡了个回笼觉,醒来后刷了刷社交账号,给林清梦新发的朋友圈点了赞。 闻景玉一直没再给她发过消息,尚希有些担忧,按照闻肆觉的性格,真的有可能会把表弟发配到国外去。 于是尚希主动戳了戳闻景玉,给他发过去一条慰问:【你还好吗?】 闻景玉似乎一直守在手机前,尚希的消息刚发过去就看到“对方正在输入中……”出现在了聊天框上方。 【呜呜呜呜还行,还活着】 【我哥在你旁边吗?】 尚希挑了挑眉,动动手指敲字:【他不在】 下一秒在线电话就弹了出来,看来闻景玉是真的很害怕。 “我真的知道错了,嫂子,你一定要救我啊!!!”闻景玉的哀嚎从手机听筒里传出来,跟他之前刻意伪装出来的声线完全不同。 尚希顿了顿:“我不是你嫂子。” 闻景玉惯会见风使舵,听见尚希有点排斥这个称呼,立刻改了口:“对不起我嘴快了,那个什么,希姐,我哥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态度?” 尚希想了想,今天上午闻肆觉没有松口,不知道他会如何安排闻景玉。 “你被发配到海外公司,这应该是闻家的家事,闻肆觉向来不会过问闻家的生意产业,他的态度有那么重要吗?”尚希诚心发问。 闻景玉苦笑一声:“表哥是很少过问闻家的事情,但我姐早就想让我出去历练了,表哥只要透出一点消息,有大把人上赶着帮忙完成,我姐更是直接让我去分公司从底层做起,那跟杀了我有什么区别?!” 他说的都是大实话,到了闻肆觉这个地位,想要什么不用明说,稍微透出一点口风就有人上赶着为他铺路献媚,动动嘴皮子就能成事。 尚希心不在焉地端详手上的美甲,思索着挑个时间去把美甲卸掉:“那这属于闻家的内部调动,我确实没办法帮你。” 闻景玉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别啊,希姐,看在我一片好意的份上您帮我跟表哥求求情呗,只要他一句话,我姐肯定不会狠心让我去荷兰看奶牛的。” 荷兰生产奶牛和绵羊,闻景玉焦虑得整天调查那边的情况,生怕过去后连中国菜都吃不到了。 尚希听到他这样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奶牛不是挺好的,增加人生阅历。” “姐~求你了,你要是能帮我留在国内,你在这里的一切吃喝玩乐我都包了!”闻肆觉显然已经把尚希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尚希被他可怜兮兮的声线磨得没有办法,哼笑一声:“先说好,我只跟他说一次,他不松口,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好好好,太感谢您了,等这事儿解决了我一定请你吃饭~”闻景玉显然有些神智不清了,这种关头还想着要单独约尚希出来。 尚希挂断和闻景玉的通话,转头想打给闻肆觉,手指却一直没按下拨通键。 随即又意识到自己现在这幅样子活像是怕了他一眼,直接干脆利落地给他打了过去。 “老板,视频会议安排在下午四点,您……”助理正在跟闻肆觉对接工作,却听到一阵奇怪的铃声从办公桌深处传来。 闻肆觉摆了摆手示意他先暂停,助理识趣地闭上嘴,默默退到外面等候。 老板的私人手机不经常响,一响起来所有事情都得往后排。 闻肆觉接起电话:“这个时间点打来,是刚睡醒吗?” “呃,”尚希被他如此熟稔亲昵的语气噎了一下,“算是吧。” 她的声音很轻缓,闻肆觉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有事需要我帮忙吗?” 尚希组织了一下语言,直白道:“我希望你放过闻景玉,他不过是个孩子,去分公司历练也学不到什么,这不是没苦硬吃吗? 闻肆觉隐约猜到她是为了谁才给他打来电话,真听到了却又有些不高兴:“他又去找你了?” “嗯,”尚希没有隐瞒,“不知道为什么,他坚信只有我能说服你,这明明是闻家的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听到她这样说,闻肆觉眉头舒展了一些,对闻景岳的怒气稍微降了一点:“他可不是什么小孩子了。” 尚希不以为意:“刚上大学的年纪,怎么就不是孩子了?” 如果闻肆觉没记错的话,闻景玉今年21岁,已经是个杀人需要负法律责任的成年人了。 他停顿了一会儿才说道:“你想让我怎么做?” 尚希觉得他很奇怪,好像她怎么说他就会立刻照办一样。 尚希仰躺在床上,随手抓了个靠枕垫在腰后,窸窸窣窣地声音透过收声孔传到男人那边,听的他心房发痒。 “你只要什么都不做就行了。”尚希安顿好了自己,对着闻肆觉下达指令,“只要你表现得跟闻景玉兄弟情深,他自然就没事了。” “嗯……”闻肆低低地笑了一声,“景玉可不想和我演什么兄弟情深的戏码,你确定要我这样做吗?” 尚希不明所以:“兄弟之间有什么不能的,你回闻家吃个饭,在饭桌上和闻景玉说几句话显得你们关系不错,他自然就不用出国了。” 她都把话说得如此明白了,闻肆觉应该听懂了吧? 这是尚希第一次主动向他索求,即使他 真的很不想让闻景玉继续在她面前刷存在感,但话说到这份上了,他真的很难狠下心拒绝她。 “好,”闻肆觉瞟了眼日程表,“闻家明天在老宅会有家宴,你要来吗?” 闻静向来不管闻肆觉的动向,他回不回家全凭自己的意愿,这种家宴是各方攀比叙旧的场合,并不适合他。 如果尚希没有打今天这个电话,明天的家宴他是肯定会缺席的。 尚希奇怪道:“你们家的饭局我去干什么?” “你可以来监督我完成你布置的任务。”闻肆觉诚恳地建议道,“母亲也很想念你,你去了,她一定很高兴。” 谁知尚希十分冷漠:“不。” 若是以前尚希对于他的说辞还会看情况相信几分,毕竟她真的很久没有去探望闻静了,可现在…… 这家伙简直无时无刻不在创造见面的机会,实在是居心不良! 听到她拒绝,闻肆觉也不气馁,又说道:“家宴人多,你不喜欢很正常,不过再过两个月就是闻总的生日了,到时候你总要去吧?” “……看情况,”尚希艰难地保持着自己的底线,“我有自己的安排。” 闻肆觉也没逼得太紧,好不容易能来找他说出诉求,他可不能把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推回去。 “好,那就这样,晚饭你想吃什么?”闻肆觉拿起一边的文件,无意识地翻看着。 尚希不知道话题怎么就跳转到了晚饭上面,她抬头看了看客厅的方向,保姆还没来,应该还在路上。 “不知道,现在没什么胃口。”尚希搓弄着美甲上的珍珠钻石。 闻肆觉立刻说道:“那我去接你?上次你说很不错的那家……” “不要,”尚希飞快地打断他,“我很累,今天不想再出门了。” 闻肆觉的方案多得像是专门写出来的策划方案,一套被否了还有下一套:“那我让人送到你家,用不了多长时间。” 尚希坐直了身体:“我说不要,你听不懂吗?” 她语气急促,显然已经耐心告捷,闻肆觉连忙自我否认:“对不起,我怕你不吃晚饭,脚伤需要补充营养才能尽快痊愈。” 尚希听到他的道歉,又是胸口一窒。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闻肆觉口中道歉的次数呈指数型上升,以前那个处处跟她作对的男人去哪了? 闻肆觉揣摩着她的心意,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那你一定要记得吃饭,不能随便吃点水果对付。” 尚希应了两声,直接挂断了电话,没再给他唠叨的机会。 闻肆觉不仅是道歉的次数变多了,就连说话的词量也跟着变多了,以前他可不会在一件小事上费这么多口舌。 尚希摸了摸下巴,难道说男人的岁数上来之后性格也跟着变软了? 尚希甩了甩头,将种种奇怪的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努力不再去想他。 恰好姜姨已经来了,正走进厨房张罗晚餐,尚希踮着脚去了厨房,巴巴地问:“晚上能不能烧点清淡的,最近没什么胃口。” 姜姨转过头,看到尚希露了小半张脸,一双美眸长睫如鸦羽,张了张口,脑子有些空白。 这小姑娘长得是真好看,这是姜姨来的第一天就产生的念头,现在这层认知愈发深刻。 “我在门口看到了外卖袋子,不是你点的吗?”姜姨递给她一只保温袋,尚希狐疑地打开。 里面是一碗杨枝甘露,温度正好,不凉不热,是她最喜欢的那家甜品店做的,这家店每次都限量,十分难抢。 旁边还有张备注纸条:生理期,勿贪凉。 尚希:“……”果然。 每次闻肆觉询问她的意见的时候,其实事情已经做了,只是象征性地在她面前再走一遍流程。 尚希磨了磨牙,刚消下去的火气又泛上来了。 第30章 意外交换 念在闻肆觉刚答应她放闻景玉一条生路的份上,尚希没再给他打电话质问这是什么意思,默许了他这次的行为。 尚希之前就很喜欢这些甜品,有时候胃口不佳就会吃点甜的当作正餐,这些小习惯不知道闻肆觉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明明他们能在一起共进晚餐的时间并不多。 姜姨尽职尽责地给尚希准备了晚饭,仍旧是她喜欢的白灼系列,雇主吃不吃是一回事,她的工作绝不能敷衍。 尚希不想辜负她的劳动成果,勉强吃掉一些,那碗甜品她喝了两口就放到冰箱里了,整个人都有些蔫蔫的。 奔波一天她早就累了,躺在床上没过多久就进入了梦乡,就算半夜发生互换也多半没法叫醒她。 尚希一觉睡到天亮,被闹钟叫醒的时候还有些懵。 闹钟?她从来不会定闹钟,一直都是睡到自然醒。 某种不好的念头涌上心头,尚希猛地睁开双眼,果然看到了完全陌生的吊顶和水晶灯。 她坐起身,薄被顺着身体线条滑落,闻肆觉的身体她已经很熟悉了,不用看小腹上那两颗红痣都知道这是又发生互换了。 她按掉叫嚣不止的闹钟,看到上面显示六点整,突然有些头大。 夏日的天亮得很早,细碎的光斑透过窗帘的缝隙晕染出一小片光景,尚希盯着那片光亮,有些出神。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早起过了,晨曦微光向来与她无缘,这具身体的生物钟却好像习惯了这个时间点苏醒,半分头昏脑涨的不适感都没有。 尚希摸过手机给自己打电话,响了几声她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一直都是静音状态,天王老子来了都得等她睡醒才能打通。 “……”尚希默默挂断电话,转头就收到了特助发来的消息。 跟普通的助理不同,特助一直负责老板的行程安排以及会议提要,他一出现,就说明闻肆觉又有跨国会议要开了。 尚希硬着头皮翻看了一下特助发来的资料和消息,全英资料看着十分费劲,里面夹杂了很多专有名词,尚希看一段要卡三次,很快就失去了耐心。 特助还不知道他的工作狂老板已经换了壳子,仍旧在尽心尽力地提点着:【会议安排在半小时之后,您的早餐已经送到门口了】 尚希掀开被子下了床,照例去衣帽间换衣服,第二次来明显轻车熟路了不少,很轻松找到了对应的衣柜。 至于角落里那个潘多拉魔盒……尚希努力忽视它的存在,尽量不去想。 闻肆觉的早餐比她想象中更难吃,那咖啡比中药还难以入口,这玩意儿到底为什么这么受欢迎?! 特助是个戴着无框眼镜的年轻男人,尚希确定自己没见过他的脸,多半是刚来不久的。 闻肆觉这人平时的面部表情不多,声线也是平铺直叙的,尚希想要伪装他并不难,难的是他那颗精密如仪器的大脑,一天的行程密密麻麻全是工作,中午还要抽时间去闻家吃饭。 什么人能有这么好的精力?! 尚希光是看了一眼都觉得要累倒在地,她现在的精力只能支撑她干一件事,干完就要躺着回血,一天连做两件事就是她的极限了。 偏偏这个时候手机响了,尚希没好气地接起来,那边传来自己的声音:“你在哪?” “你说呢?”尚希将问题抛回去,听起来不算愉快。 那边没有迟疑太久,闻肆觉说道:“我去找你,让李珂把会议推迟半小时,不要怕。” 这话说得就很奇怪,现在害怕的人应该是他才对,尚希若是在会议上出了糗,那也丢的是他的脸。 尚希不太自然道:“你先过来再说吧,车钥匙都放在门口的猫咪肚子里。” 闻肆觉赢了一声,时间紧迫,他也没说太多,又说了两句交代李珂的细节就挂断了电话。 尚希转了转手机,心下有了比较。 上次闻肆觉直接把会议推迟到了第二天,这次的会议却只能推迟半小时,看来二者的重要程度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早上六点开跨国会 议,对她来讲实在有些阴间了。 尚希按照闻肆觉的说法让李珂将会议推迟,她的话很管用,李珂没有多问,直接表示会议将在早上七点召开。 闻肆觉来得比尚希想象中还快,李珂听到开门声起身的时候,尚希还在跟那杯比中药还苦的咖啡做斗争。 李珂惊疑不定地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尚希,转头看向老板,只见他好似没看到一样端坐在原地,丝毫没有起身迎接的意思。 这……如果没记错,这位就是老板一直念念不忘的前妻吧? 之前在商场里还见过一次,尚希的脸是很有辨识度的,李珂想忘都难。 “陈总……这……”李珂一时之间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但心中挂念着工作,只能顿在原地等着老板指示。 闻肆觉走到尚希身边,自然地拿起自己的手机翻看,资料很全,这次的会议是为了敲定最后的合作方案,大体方向已经确定了,只要他露面点个头就行。 尚希幽幽开口:“真是辛苦呢。” 闻肆觉看着李珂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丝毫没有顶着尚希躯壳的自觉,直截了当道:“会议快开始了,我们去书房准备一下,时间上……” “咳咳!”尚希猛地低咳两声,提醒闻肆觉注意身份,不要说出这么ooc的话啊喂! 闻肆觉偏头向她望来一眼,无声地询问。 尚希想了想,还是让李柯先去楼下书房待命,她得单独和闻肆觉说几句话。 李柯的视线在二人之间飞快地来回移动,八卦之心没有打过对老板的敬畏之心,悄无声息地退走了。 尚希一脸不快地看着他:“不要用我的脸做出这么奇怪的表情。” “奇怪?”闻肆觉愣了一下,“……没有吧。” 灵魂不同竟然真的会导致一个人的气质产生根本变化,无论是说话语调还是面部表情,都跟她本人完全不符。 尚希推了推面前的东西:“你的早餐,我吃不惯。” 闻肆觉看了一眼时间,好声好气地安慰道:“会议时间不长,等结束了我们去吃早茶。” 说到这个,尚希伸手指了指自己:“你确定要让我去参会?到时候丢了脸面你可不要怨我。” 闻肆觉摇头失笑:“没你想得那么难,到时候你坐在镜头前面,只要点头或者摇头就行了。” 尚希狐疑地看着他:“真的?” “嗯,蓝牙耳机分我一个,我会告诉你怎么做。”闻肆觉在她对面坐下,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面不改色的样子令尚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尚希张了张口,呐呐道:“这次又是为什么换不回来?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至少已经过去六个小时了。” 这次的情况和尚希发现闻肆觉图谋不轨的那天一样,两人的互换状态一直维持到了第二天。 尚希突然想到什么,对闻肆觉说道:“给我一只手。” 闻肆觉明白她的意思,配合地跟她双手交握。 很遗憾,肢体接触并不是她们交换的开关,尚希失望地收回手。 时间差不多了,尚希略带忐忑地走进书房,跟她那次见到的一模一样,沉木书桌一如既往的死板,整个房间都有些说不上来的沉闷。 闻肆觉坐在一旁:“没关系,你就当成校园演讲,只不过你是坐在评委席的老师,该紧张的是他们。” 他说得轻松,比喻也十分不恰当,尚希粗略地看过会议提纲,参与人员都是她很眼熟的名字,经常在财经时报上露面的,虽然具体内容没怎么看懂,但也知道事关重大。 但她不想将心底的紧张表现出来,更不想在闻肆觉面前露怯。 尚希垂下眸,闷闷地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闻肆觉看着自己的脸露出如此低落的神情,感到诡异的同时又有些愧疚。 尚希本不用参与这些事情,这不是她应该担任的角色。 闻肆觉瞟了眼时间,缓缓道:“如果你觉得为难,不出席会议也可以。” 幸好李柯现在正在门外待命,不然听到“尚希”这惊天言论非把眼镜跌破不可。 要知道,这一场会议价值至少在九位数美金上下,至少公司下半年的行动方案都要在这场会议敲定,怎么能说鸽就鸽呢?! 尚希显然也觉得不妥,她摇摇头:“不知道这种互换会维持多久,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以闻肆觉的工作密度来说,如果尚希长时间和他维持灵魂互换,将面临数不胜数的挑战。 光是打卡上班这一点她就很难做到。 不是别的,单纯起不来。 闻肆觉没再多说什么,在他看来,尚希完全有能力和他达到同一水准的高度,只是尚希本人欠缺了一点事业心。 会议在七点钟准时召开,闻肆觉坐在她对面,听着蓝牙耳机里的交谈声,时不时给她做出提示。 尚希一开始还能听懂,后面完全是在听天书,这些人的英语发音并不完全相同,还夹杂着不少专业词汇,英语特有的倒装句令这些长难句愈发难解,尚希听得只想睡觉。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闻肆觉现在的地位似乎真的高得可怕,那些人探讨之后会询问他的最终意见,如果他不满意,他们会再商讨出几个方案来供他选择。 就像他说的那样,他是评委,只评估结果,并不负责过程。 碰到需要他开口说话的部分,闻肆觉会轻轻摘下耳机,跟她用英文复述一遍,都是些简短的句子,她转达起来也没什么难度。 于是在外人眼中,闻肆觉这边只是稍微有些延迟,整体没有任何怪异之处。 谁都没发现陈灏睿的身体里换了个芯子,他还是那个运筹帷幄雷厉风行的掌权人。 等到会议结束,尚希还有些恍惚。 确实比她想象中更简单,她好像一个上传下达的中间人,完全没有工作含量的那种。 也是在这一刻,尚希突然看到了一点闻肆觉从未在她面前展现的部分。 认知和现实是两码事,尽管她一直知道这人的能力有多强,却还是没有相应的实感。 尚希不禁迷茫起来,这么一个精于算计心思缜密的人,真要算计她的话,她能有还手的余地吗?—— 作者有话说:受不了了,虽然我说要做一个冷漠的人,但还是掩盖不住爱说话的本质,还是蹦出来喊两句哇哇哇哇哇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40 第31章 恐惧 尚希恍惚了一阵,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难受,不是那种身体上疼痛,而是某种她也说不上来的地方正在隐隐作痛。 尚希垂下头,不再去看他。 闻肆觉还在思考刚刚的会议有没有出现什么纰漏,一时间没发现尚希的小动作,他站起身,对尚希伸手示意:“来,我们去吃饭。” 尚希抬了抬眼,压下心底的不适,轻轻点头。 现在她和闻肆觉现在被迫上了同一条船,在灵魂互换这个问题没有得到解决之前,她必须忍耐。 好在这个人很乐意伪装出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只要不涉及到原则问题,他都愿意迁就让步。 尚希深吸一口气,跟着他离开了书房,出了门才发现,已经将近上午九点了,这个时候吃早饭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今天是工作日,李珂作为打工人,还得苦哈哈地回去整理会议提要,敲定后续的合同细节,闻肆觉却可以提前翘班去吃早茶了。 资本家有多爽只有自己当过才知道。 等尚希踏出这栋房子才发现这里竟然是龙井庄园,也就是他们当初的婚房。 她还在这里小住过一段时间,竟然完全没看出来。 看来这里经过一次不小的翻修,整个内部的格局都变了。 司机将他们送到餐厅门口,尚希自顾自下了车,完全没管落在后面的闻肆觉,瞟见司机诧异的眼神才反应过来,她似乎有点违反了闻肆觉的在外形 象。 “……”行吧,谁让她现在顶着别人的身体呢。 尚希绕到车的另一侧去给他开门,第一次从这种视角看自己的身体,好奇怪。 刚才满脑子都是正事完全没注意到,他在这么热的天里给她的身体套了长袖长裤,她衣柜里明明有那么多漂亮短裙和吊带,他是瞎了吗? 闻肆觉小心地让左脚落地,尚希挑了挑眉:“那只脚昨天晚上就不怎么疼了,不至于这样吧?” 闻肆觉略带嗔怪地看她一眼:“小心二次扭伤。” 尚希一噎,她怎么感觉闻肆觉比她还要紧张她的身体? 这家酒楼专门做广式早茶的,能让闻肆觉说不错,那肯定是有几分真材实料的。 闻肆觉显然是这家店的常客,一进门就被人引进了顶楼包厢,楼下座位人满为患,楼上却是清清静静的。 窗外风景很好,能看到楼下的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繁华有秩。 闻肆觉把平板递过来让她点菜,尚希也不客气,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说来奇怪,闻肆觉明明是在内地长大的,却十分偏爱海城那边的早茶,口味也跟那里的人十分相似。 不过也有可能是遗传,毕竟他是个南方人和北方人的“混血儿”。 尚希不知所谓地神游了一会儿,外面日头高悬,正午快要来了。 “我们现在吃早饭是不是有点晚?”毕竟中午还要回闻家吃饭,这个时候塞太多岂不是完全没了肚子吃席。 闻肆觉不以为意:“家宴并不是为了让人吃饱,那些菜多半是摆上来让人看而不是让人吃的。” 这一点尚希深有体会,方家也经常搞这种形式隆重的宴席,不知道意义何在。 这里上菜很快,尚希很快就没机会说话了,她总觉得闻肆觉的身体能塞下更多食物,不像她自己,随便吃两口就会饱。 看来灵魂互换后,各项习惯会保留,但身体素质不会改变。 眼见一顿饭即将结束,二人还没有换回来的迹象,尚希暗暗焦躁起来。 她害怕在闻静面前露出端倪,若是让她发现自己儿子换了个芯子,后果不堪设想。 尚希心中跟明镜似的,闻静一直想要个女儿,不代表她可以接受自己的儿子变成女儿。 “时间差不多了,手机给我。”闻肆觉对着她伸出手。 尚希不疑有他,反正这是他自己的手机。 闻肆觉皱了皱眉,突然问道:“你带出来的是这个?” 尚希:“……不然呢?” 闻肆觉不止有一个手机,这件事尚希早就知道了,他的私人手机屏保还是她本人的照片,实在是想不知道都难。 尚希皮下肉不笑道:“怎么,有什么问题?” 闻肆觉也像是刚刚想起这件事一样,面色平静下来:“没事了。” 二人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却各怀心思,实在是诡异。 司机来接闻肆觉去闻家赴宴,尚希看着闻肆觉自然地上了后座,一副打算陪同到底的样子,突然有些头皮发麻。 “你去干什么?”尚希压低声音问他。 闻肆觉学着她的样子也压低了声音:“为什么不能去?” 尚希的目光上上下下地在他身上扫过:“你现在可是我!我当然不能去了!” 作为闻肆觉的前妻,她在闻家的风评并不算好,当年离婚的事情闹得很不好看,闻家的长辈对她很有意见,声称闻肆觉选错了联姻对象,在一众好女孩中选了个白眼狼出来。 这些风言风语还是通过尚娴淑的嘴传到她耳朵里的,可见闻家怨气不小。 闻肆觉沉下眉眼:“你可以,如果谁敢说你闲话,闻景玉就是前车之鉴。” 闻肆觉一向不喜欢背后嚼舌根的事情,更何况事关尚希本人,他不会允许任何难听的话传到尚希耳朵里。 当年那些风言风语很快就在他的敲打之下消失殆尽,却不知怎地,尚希还是或多或少听到了一些。 在这个问题上,闻肆觉很认真地跟她重复道:“不论怎样,尚闻两家一直是合作关系,没有任何人可以质唆你的行为,婚姻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他们不过是外人。” 这种观点倒是第一次听说。 到了她们这种阶层,婚姻更像是一种商业手段,不光是为了合作,更是为了制约。 这从来不是两个人之间的情感就能左右的事情,门当户对这四个字对他们来说尤为重要。 不过闻肆觉被认回陈老爷子膝下后,能跟他匹配的联姻对象少之又少,选谁都像是“扶贫”。 闻家在这段关系中本不应该有什么话语权的,毕竟闻肆觉现在姓陈,本质上是个外姓人。 所以就算有人对尚希离婚的举动不满,也轮不到闻家那群乌合之众。 闻肆觉眸光稍暗,某些并不愉快的回忆在脑海中划过。 尚希说不过他,索性闭了嘴。 他跟着也好,万一她出了什么纰漏,他也好随机应变。 低调的银色宾利停在闻家的庄园门口,尚希下了车,望着大门口有些出神。 崔叔早就等在门口了,看见闻肆觉下车赶忙迎了上来。 谁知下一秒就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上前的脚步硬生生顿在了原地。 如果他没有老眼昏花,站在闻肆觉身边的那位……似乎是他的前妻? 崔叔一阵恍惚,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了一眼,确认这是闻家别墅的大门前,不是什么慈善晚会的入场口。 谁家好人带前妻出席家宴啊?! “……陈总,您这是?”崔叔讪笑两声,试图理解闻肆觉的脑回路。 尚希秉持着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原则,抬了抬下巴:“闻总呢?” 闻肆觉很少称呼闻静妈妈,要么用尊称要么叫闻总,透着一股子封建余孽的味道。 崔叔很有眼色地没再多问,低眉顺眼地引着二人往里走。 这个画面就很难得,尚希本应该感到不适,却因为顶着闻肆觉的身体,接收到的目光都是善意的,不自觉地就放松了下来。 至于闻肆觉……这本来就是他家,谁感觉不适应他都不会不适应。 是以两人并肩走在一起,竟然意外的和谐。 闻肆觉小声在她耳边念叨:“不用紧张,除了外祖母以外,没人会为难你。” 闻肆觉的外祖母,也就是闻家现任董事长,听说是个雷厉风行的企业家,在她的带领下,闻家只花了短短十年便在B市站稳脚跟。 正因如此,闻家的小辈都怕极了这个不苟言笑的老太太,生怕她一个不顺心就停了他们的卡扔到国外去“历练”。 尚希只见过她两次,每次那位外祖母都是抿着嘴角一脸严肃,看不出喜怒。 尚娴淑早就跟尚家断绝了联系,牧原是孤儿,尚希没有跟老一辈的相处经历。 闻肆觉不着痕迹地朝她贴近了一些,两人的身影从远处看,几近重合在了一起。 闻家的别墅地理位置十分优越,虽然比不上那些钟鸣鼎盛的老钱家族,但也在整个B市占据了不少的领地。 尚希略带新奇地到处观望,暗自在心中比较这里和方家老宅到底有哪里不同。 说实话,她一直不能理解住别墅的人是什么心理,这房子除了看起来大、维护费用高、雇佣人数多以外,还有很多其他数都数不清的缺点。 今天是工作日,但家宴还是要照常举办,原因无他,今天是闻家老太太亲自发话,一定要家里的人全都到场。 严格来说闻肆觉并不在这个范畴之内,他也不想在这种内部宴席上刷存在感。 当年他改姓“陈”的时候,外祖母什么都没说,但他知道,老人家对此心底是有不少怨言的。 只是在利益面前,亲缘都变成了绊脚石,一个无足轻重的姓氏,还不足以让老太太失掉涵养。 他们来得不算早,别墅里已经来来往往进了不少闻家人,尚希却没见到什么人,都是远远看到一些人影,近了却发现人已经消失了。 尚希琢磨了两秒钟,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他们都在躲着闻肆觉,刻意不与他碰面。 倒是省了她不少事情。 第32章 双人赴宴 闻家鲜有这么热闹的时候,几乎所有小辈都到了场,尚希品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暗流涌动的味道。 尚希小声跟闻肆觉取证:“今天是什么日子?” 闻肆觉顿了顿,余光瞟过走在前面的崔叔,确定二人的对话不会被第三个人听到。 “闻董事长年事已高,却还不肯放权,大家一直在等她宣布遗嘱,这次家宴很有可能就是探口风的最好时机。” 尚希诧异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嘀咕道:“这种话跟我说干什么……” 紧接着她又想起什么,音量微微提高了一些:“那你怎么选在今天过来?这种局……” 她意识到自己有些太激动了,连忙按耐下来:“今天你不该来。” 闻肆觉耸了耸肩,及腰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晃动了两下:“闻家不经常搞这种大型聚会,答应了你的事情,总要做到吧。” 两人咬耳朵的动作落到别人眼中,实在是有些惊悚。 正如李柯所言,尚希的脸是十分有辨识度的,闻家的人几乎没有不认识她的。 闻肆觉带着前妻出席母家的宴会,这件事拆开来看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合在一起却怎么看怎么不对。 而且看两人这样子……难不成是要复合了?! 闻景玫站在楼内的阶梯上,透过玻璃窗看到二人的身影,神色复杂。 闻景玉扭扭捏捏地跟在她身后,还在小声祈求:“大姐……求你放我一马吧,我真的知道错了。” 天知道他已经求了多久,可大姐就是不肯松嘴,执意要让他去国外看奶牛吃草。 闻景玫听着他哼哼唧唧的做派,眼角余光快要生成一把利刃戳在他身上:“看看你这个样子,去国外历练两年好像要给你杀了一样,省省吧,跟我这儿哭没用,你去找祖母说去。” 闻景玉哭丧着脸,眼看着眼泪就要掉下来,闻景玫冷漠地拍了他一巴掌:“男儿有泪不轻弹。” “那我是女人,”闻景玉瘪了瘪嘴,“这个男儿今天我就不当了。” 他拉着闻景玫的手臂来回晃动撒娇:“求你了姐……” 尚希刚踏进大门,就撞上了这“姐友弟恭”的一幕,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打招呼还是该装作没看到。 闻肆觉眸光微暗,看见闻景玉还是会想起那天晚上的情景,心会不自觉地往下沉。 四人相对,八只眼睛来回对视一番,还是闻景玫率率先走下了楼梯:“来了。” 尚希反应迅速,谨慎地颔首示意,没有贸然开口。 “这位……”闻景玫的目光转到一旁的“尚希”身上,“尚小姐?还是应该叫弟妹?” 她看到二人的行为动作还算亲密,猜测他们有复合的可能,这才会在称呼上游移不定。 “尚希”一脸淡然地转过脑袋,将选择权交给尚希本人。 “闻肆觉”神色不太自然,冷冷淡淡地撇清关系:“没有复合,只是母亲记挂着她,今天就一起来了。” “噢~”闻景玫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尾音,“姨妈已经在里面陪外祖母坐了一上午了,估计还有一会儿才能出来。” “闻肆觉”点点头,目光往外眺望一瞬,又转到躲在后面的闻景玉身上,目光渐渐放柔:“景玉。” 闻景玉听到他的声音念出自己的名字,立刻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求救的目光立刻向着“尚希”望了过去。 谁知昨天还对他和和气气的尚希却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阴毒湿冷的目光隐在闻肆觉背后,和她对视的那一瞬间,闻景玉脊背一冷,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尚希在闻肆觉的身体里,视角很高,完全没注意到闻肆觉在她背后搞了小动作。 看见闻景玉眼中的恐惧,她还以为是这具皮囊带来的威慑力太强,只能又叫了一声:“景玉,过来,我有事情跟你说。” 闻景玉警铃大作,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了不了,我得去看看二姐回来没有。” 尚希救不了他,他只能自救! 一边说着一边脚底抹油,溜得飞快,完全没给尚希发挥的机会。 闻景玫则是用一种看到恐龙复活的目光看他:“怎么用这么恶心的称呼,还没听过你这么叫人。” 尚希不明白,只是去掉了姓氏而已,怎么能说是恶心的称呼。 她和朋友之间的称呼都是叠词,那岂不是更“恶心”? 闻肆觉的目光在闻景玉消失后就恢复了正常模样,安静地站在尚希身后沉默不语。 尚希和闻景玫简单交谈了几句,大多都是对面说她附和两句,简单的家长里短也不会露馅。 可闻景玫说着说着事业心就上来了,旁敲侧击地跟闻肆觉打听口风:“利州那边有个项目要开始招标了,你这边有什么一手消息吗?” 尚希心下一沉,暗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闻家大姐是有名的工作狂,恰好闻肆觉也是工作强度拉满的别人家的孩子,两人凑到一起,肯定少不得说两句生意场上的黑话。 尚希低咳两声,刚想说点什么转移话题,就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人拉了拉。 她转过头,闻肆觉一脸“娇羞”:“陪我去下洗手间。” 闻景玫听到了,善解人意地说道:“我陪你去吧,陈总一个男人也帮不了你。” 她显然误会了什么,因为闻肆觉似是而非的神情实在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女性难以言表的生理期不便。 任凭闻景玫想破头都不可能知道,面前的二人早已换了身份灵魂,而闻肆觉这样说只是为了让尚希脱身。 若是聊得深了,闻景玫的洞察力很轻易就会发现二人的古怪之处。 闻景玫想的则是另一层面的事情。 这俩人的行为举止完全不像是已经离婚的小夫妻,更像是热恋期闹别扭的小情侣,根据她的推测,复婚的概率很大。 当年闻肆觉说什么都不肯和尚希离婚,事情闹大了,他们也知道二人多半签订了离婚协议,若是离婚,尚希拿不到任何好处。 可这婚不但离了,尚希还分割到了不少的财产,什么净身出户什么感情决裂,一点都没见着。 在她看来感情不和是假,藕断丝连倒是真的。 闻肆觉不肯说项目细节有意回避,那是不是能从尚希这里入手? 闻景玫这样想着,主动迎上去拉着“尚希”往洗手间走去:“来者是客,有什么不便之处都可以跟我说。” 尚希不知道她丰富的内心活动,只知道不能让她和闻肆觉独处。 男女之间的习惯性动作完全不同,闻景玫只要稍微观察一下,闻肆觉满身的端倪藏都藏不住。 尚希大脑飞速运转,肩颈线条紧绷着连成一线,思考着什么说辞才能将眼下这个局面蒙混过去。 谁知“尚希”直截了当地说道:“不用,他可以。” 这话拒绝得未免有些太直白了,却意外的符合尚希的性格,闻景玫大抵知道几分她的说话风格,并未起疑。 “那好吧,”闻景玫没再坚持,“你们小夫妻的事情还是交给你们自己解决。” 两人有惊无险地离开了闻景玫的视线。 尚希睨他一眼:“你演技好差。” 闻肆觉并不否认,他确实不善于流露弱势情绪,表演自然也没有尚希这个演员来得自然。 “抱歉,我下次注意。”闻肆觉假模假样地说着,“闻景玫只是看着平易近人,实则并不好应付。” 尚希正忙着打量四周,敷衍地哼哼两声:“我也没打算跟她单独相处。” 闻肆觉眉眼柔和了下来,跟闻景玉对峙的阴郁一扫而空,人前人后两幅面孔:“如果有意外情况,你就说不知道,她从你这里得不到消息也不会再追问。” 尚希点点头,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听到一声略带油腻的男声在她身后响起:“呦~阿肆回来了,这是什么风儿把您吹来了。” 二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去,来人顶着一张三十出头的脸 ,五官算得上周正,却因为目光浑浊将颜值拉低了几分,看了就会让人心生不适。 他是闻老太太最小的一个儿子,没有血缘关系,是朋友家托孤来的,养在身边这么多年,也就跟血缘亲人没什么两样。 尚希脸色不好,冷漠地颔首,没有出声回应。 以前尚希就觉得闻肆觉面无表情的脸可以用来骂人,现在终于能体验一把了。 李遂亿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从小就没人管束,吊儿郎当招猫戏狗,造谣八卦总有他的身影。 因为他父母死得早,闻老太太当时正忙着公司上市拓展市场,疏忽了这孩子的教育,后面再想扳回来也难了,还带了点说不清道明的愧疚,以至于李遂亿养成了无法无天的小霸王性格。 “一年多不见,阿肆你这是……跟前妻复合了?”李遂亿夸张地围着二人转了一圈,硬生生让尚希生出一身恶寒。 闻肆觉并不喜欢这个小舅舅,两人年纪相差不多,李遂亿却比闻景玉还要顽劣不堪,有时候说话做事甚至不像一个成年人。 “尚希”伸手拉着“闻肆觉”的手臂,错开李遂亿挡在面前的身形就要离开。 李遂亿当然不肯了放他走了,他看到“尚希”这副反应,脸上浮现出一抹兴味,不由分说地挡住他们的去路。 “喂喂喂,怎么说咱俩也是这家里唯二的外姓人,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老太太之前给你介绍的那个顾小姐不是挺好的,干什么非要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他一边说着,一边挤眉弄眼地看向“尚希”,十足的挑衅姿态。 谁知“闻肆觉”冷哼一声:“你说的对。” “要说我一棵树上吊死……”李遂亿还在故作深沉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听见他的回答狠狠卡了一下。 “啊,你、你说什么?” 第33章 代劳 李遂亿盯着闻肆觉的脸看了半响,总觉得他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闻肆觉”眯起眼,似乎是在回忆那位顾小姐的面貌,李遂亿狐疑地咕哝道:“你真这么想?你要是真有这个意思……” “他没有。”二人的对话被毫不留情的打断,“尚希”脸色很臭,显然对李遂亿很不满。 李遂亿见她如此急切,神色暧昧地凑上前,压低声音说道:“我这外甥树大招风,你要是真馋男人,不如跟了我……” 话音未落,耳边突然一阵疾风声,还没反应过来,李遂亿头已经被打歪了。 “你的嘴巴最好放干净一点,”闻肆觉揉了揉掌心,“如果你不想让人知道你郊区别墅里养了什么人的话。” 李遂亿瞳孔骤缩,顾不得被扇耳光的耻辱,急声问道:“谁告诉你的?!” “尚希”冷哼一声:“你那点破事还用别人说?以前是给你面子,但你自己不要脸,我也没道理帮你扯着遮羞布掩人耳目。” 尚希悠悠地看着,有种隔岸观火的闲适,她看出来闻肆觉一开始应该是想用拳头打人,但是美甲太长了没办法握拳,只能换成巴掌。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闻肆觉是被她打出经验了,知道怎么打人最疼,李遂亿半张脸都迅速红肿了起来。 “你就看着她这么对家里人动手?!”李遂亿气急败坏地朝着“闻肆觉”讨说法,殊不知刚才打他的人就是闻肆觉本人。 尚希用闻肆觉的身体耸了耸肩:“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刚才说了什么?” 看着他漫不经心的动作,李遂亿心头涌上一股莫大的荒谬感。 总感觉这次闻肆觉回来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这边的动静已经吸引了不少视线,看见三人起了争执,已经有人偷偷汇报给了老太太。 尚希正看热闹呢,突然有人来传话,请尚小姐过去和董事长喝杯茶。 李遂亿好像那个见到主人的狗,顿时吠得更凶了:“风水轮流转,尚小姐可千万别临阵脱逃啊。” “尚希”先是跟传话的人应了一句“知道了”,转头对“闻肆觉”交代道:“你去茶室等我,那里没人。” 这话就很奇怪,好像她才是这里的常客,而闻肆觉还要她指路,有种主次不分的冒犯感。 谁知“闻肆觉”‘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朝着她指的方向就走了。 悄悄围观的众人大跌眼镜,忍不住窃窃私语,这是真要复合了? 不能吧?当初两人闹得那么难看,怎么可能还会复合? 没听说谁家商业联姻解除之后还能复合的。 这些讨论闻肆觉一概不知,他顶着尚希的身体替她去见外祖母。 直到此刻,闻肆觉突然觉得灵魂互换算不上一件坏事,至少他终于有了合适的借口为尚希扫清阻碍。 高中时期两人还没有把关系闹僵的时候,经常一起去图书馆,尚希的物理不好,偶尔会向他请教问题,闻肆觉自认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因为尚希总是会在同样的题型上继续苦恼。 闻肆觉见不得她如此难过,直接包揽了她的物理作业,尚希当时没想那么多,却在期中小测后被叫到办公室训斥了一顿,代写工作只进行了半个学期就被迫中止。 他觉得很遗憾,如果不是法律道德限制,他甚至想帮尚希参加高考、面试、一切的一切,他都可以代劳。 尚希应该生活在他建造的温室之中,所有尘埃和坎坷都不会沾染到她,她可以永远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 闻肆觉轻车熟路地上楼,准确无误地找到外祖母常呆的花房,推门而入—— 里面的谈话声戛然而止,闻静看清是她,还有几分诧异:“妍妍?来得这么快啊。” 闻肆觉回忆着尚希往常对闻静的称呼,张了张口,有些别扭地喊了声:“妈……” “你这孩子怎么脸色这么难看?”闻静朝他招招手,“快来让我看看。” 闻静一遍说着一边转过头对老太太说道:“我跟您提过好多回了,这孩子面善又腼腆,您偏不信,这次亲眼见见才知道。” “噢?谁说我没见过,之前不是见过两次吗。”沧桑嘶哑的声音不算好听,何况闻董事长常年身居高位不怒自威,压迫感扑面而来。 闻肆觉垂下眼,淡声道:“确实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之前尚希和老太太见过两次都是他陪同的,有他在的场合也起不了什么水花。 但这是“尚希”第一次单独和闻董事长见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样才比较正式。 “闻董事长,”闻肆觉开口道,“您请我来,是想说什么呢?” “尚希”的声音清丽婉转,此时不卑不亢地说出这句话,不像是个来敬茶问安的小辈,更像是来谈合作的友商。 没办法,闻肆觉很难对面前这俩人生出敬畏感。 “站那么远干什么,快过来。”闻静抬手招呼道。 闻肆觉谨慎地扫了一圈这个偌大的花房,没有看到栀子花的影子,这才小心地往前迈去。 尚希的身体很容易过敏,那次进过医院后闻肆觉宛若惊弓之鸟,家里的花束都要仔细检查才能进门,保姆在上岗前都要经过统一培训,家里的新风循环系统就没停过。 可惜尚希自那之后就很少回龙井庄园居住,闻肆觉也不好限制她的人身自由。 “尚希?你现在是叫这个名字吧。”闻禾穗抬起浑浊的双眼,精准地锁定在她身上。 闻肆觉点点头:“您的记性很好。” 闻静坐在她旁边,见状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闻禾穗打断道:“听说你刚刚和小亿起了冲突,能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吗?” “不是什么大事,”闻肆觉知道他这外祖母打的是什么算盘,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他见我年纪跟他差不多,想邀请我去鸿景园玩,被我拒绝了,发生了一点口 角。” 此话一出,闻静和闻禾穗不约而同地面色一肃。 混到这个位置上再听不懂“尚希”话中的暗示那就白活了。 李遂亿那点糟心事闻禾穗不是不知情,只是她没想到尚希这个外人也能知道其中内幕。 他在鸿景园养了个刚满十八的大学生,这本来不算什么新鲜事,但那人是顾家的私生子,一直没被认回本家,跟李遂亿在一起,多半目的不纯。 这么一颗炸弹李遂亿留在身边,不仅想炸死自己,更想炸死整个闻家。 老太太浅淡的眉头皱了起来,神情凝重:“陈灏睿告诉你的?” “尚希”耸了耸肩:“算是吧。” 其实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因为顾家向来和闻家有些合作,算是半个世交,这才让事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闻禾穗“哼”了一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那小子迟早会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她没有过多为难尚希,只是问了她一句话:“你还想和陈灏睿复合吗?” 这句话看似简单,若是尚希本人站在这里可能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闻肆觉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 顾家的小女儿正值妙龄,最近也在物色联姻对象,闻禾穗是什么心思不言而喻。 他垂下眼,视角和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他无权为尚希做出回答。 看见她沉默,闻禾穗还以为她是余情未了却不好意思回答,缓和了语气:“听说你们当时离婚是你主动提起的?” “……是,”闻肆觉艰难地说道,“但是他不签字,这婚也离不成。” 他以尚希的口吻回答,却好似在提醒三年前的自己,如今这幅局面,都是他自己求仁得仁。 “这倒是句实话。”闻禾穗锤了锤腰,年纪大了坐得时间稍微长一点就不舒服。 她撑着拐杖站起来,鹤发童颜的老太太并不佝偻,脊背反而挺得笔直,面容苍白但精神很好,闻静连忙上前搀扶住她。 “孩子,来扶老婆子一把。”闻禾穗朝她招了招手。 “尚希”乖巧地上前搀住她,姿势熟练,完全不像第一次干这种事。 闻静看到了,心中涌起一阵古怪,总觉得这一幕好像在哪见过。 “你是个好孩子,”闻禾穗看着她精致漂亮的侧脸,语气没有一开始那么冷了,“是那小子对不起你。” “尚希”下意识点了点头:“您说得对。” “……”闻静面色古怪,终于发现了有哪里不对劲。 妍妍说话怎么变得跟那小子这么像了? 尚希在她面前是很爱笑的,但从刚才进门到现在,她的唇角上升弧度不超过一个像素点。 难道是因为单独面见长辈紧张了? 可看着尚希上前搀扶闻禾穗的样子,又不像是害怕她。 闻静觉得有些东西蒙在纱罩地下,却不知道从哪个角度看能窥见里面的东西。 三人走了一段,闻禾穗拍了拍“尚希”的手,“我得去见见那孽畜,你先去前厅玩吧。” 她说话的口吻像是跟一个小辈儿讲话,却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敲打。 闻禾穗在提醒尚希,就算李遂亿有再多不对,也只能被她教训,外人最好不要将这些丑事张扬出去。 闻肆觉不知道这个时候该做出什么反应,他不想让外祖母为难尚希,却也不希望让尚希给外祖母留下难相处的印象。 好在闻静给他解了围:“妈,我给您订了一份礼物,应该送到了,我们先去看看?” 一边说着一边给尚希递眼色,让她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儿子最了解亲妈,只是闻肆觉以前没这待遇,一朝地位提升,颇有些不适应,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虽然不太妥,但尚希还在茶室等他。 解决了一桩事,闻肆觉心底稍稍放松了一些,脚步轻快地去往茶室,谁知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愉悦的交谈声。 闻肆觉心下一沉,心情顿时晴转冰雹—— 作者有话说:陈总的恋爱观是比较畸形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不是合格的恋人,人物三观切莫考究啊 第34章 初见 他猛地推开茶室半掩的门,看着里面有说有笑的三人,脸色森寒:“你们,聊得很开心啊。” 闻景玉下意识站起来,磕磕绊绊道:“嫂……呃,希姐,你回来了。” 看他这样子,进来的不像是尚希,更像是某个闻景玉的直属领导。 “闻肆觉”坐在靠窗的位置,他对面正坐着一位面容姣好打扮精致的女性。 那是顾宁。 “尚希”的脸愈发冷漠。 许是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顾宁站起身和她打招呼:“久仰大名尚小姐,我是顾宁,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尚希”并不与顾宁对视,目光直直地射向端坐在后面的“闻肆觉”。 “你好,”她的尾音咬得很重,脸上的表情却是意外的平静,“能麻烦你们先出去吗?我有话想对他说。” 她话里的“他”很显然是指后面坐着的那位,闻景玉机警地嗅到了一丝丝火药味。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尚希比以往更可怕,闻肆觉却突然和蔼可亲了起来。 他这表哥从来没给过他几分好脸,刚才却对着他笑了! 这可比天上下红雨还要难得! 可现在对着尚希,那种笼罩在心头的恐惧又浮现了上来。 闻景玉立刻带着不明所以的顾宁撤退了。 尚希不紧不慢地吹了吹滚烫的茶水,她没什么讲究,倒茶的动作也很懒散。 “闻董事长跟你说什么了?”尚希掀起眼皮。 闻肆觉侧了侧身,门没关紧,他还能瞟见顾宁高挑消瘦的身形渐行渐远。 “你跟她说了什么?”闻肆觉将问题抛了回来,声线不似以往冷静。 尚希没有察觉到他的失态,兀自将杯中剩余的茶水倒掉:“随便聊了聊,她跟你年纪差不多,而且似乎对你很有好感……” “尚之妍,”闻肆觉突然出声打断她,眸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你想干什么?” 面对他的质问,尚希很是不以为意:“怎么,怕我败坏你的名声?如果我没记错,顾宁和你的大学是同一所,你还要叫她一声学妹……” 尚希慢慢噤了声,掀起眼皮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下意识挑起眉尾:“我说的不对?” 闻肆觉垂下眼睫,纤长的睫羽挡住了他的眼瞳,谁都没有说话,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凝滞。 大概是几十秒钟过去,闻肆觉终于忍受不了这样无声的对峙了,他涩声道:“我从没想过跟其他人建立婚姻关系。” 这句话的分量很重,至少尚希觉得自己难以承受,她猛地一推茶杯:“我可没有限制过你的择偶自由。” 闻肆觉扯了扯唇角,小声咕哝了一句:“我倒是希望你能插手。” 顾宁确实跟他在同一所大学就读,但闻肆觉和她几乎没有见过面,在国外那几年他忙得脚不沾地,哪有时间留心其他人。 茶室的温度比较低,光线却很充足,临近午时,细碎的阳光打在“尚希”的侧脸上,五官带着某种不属于尘世的清透超凡。 尚希还是更喜欢自己的身体,在闻肆觉的体内总让她有种“寄人篱下”的错觉。 这样不好,明明她只是想和顾宁交个朋友,却被闻肆觉怀疑她这是在“祸水东引”。 尚希困倦地眨了眨眼,还没等她意识到自己精神恍惚,眼前的景象瞬时变幻。 尚希腿软得有些站不住,身形摇晃,她脚下踉跄着伸手扶住了一旁的红木茶柜。 换回来了?尚希困惑地揉了揉额头,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仿佛雨后山谷刺进了一缕阳光,雾稀山明,尚希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想。 她们有过两次超长互换的经历,每一次都是在尚希有强烈意愿的时候恢复原状。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意外,但若是有第三次…… 尚希想了想,如果她真的可以主观控制这种交换,那未尝不是一件好 事。 闻肆觉没有察觉到她的失神,他惊讶于这种交换的突然性,还未来得及思考互换的规律,垂眸看见手边的银杏书签,心脏徒然一沉。 “你收了她的礼物。”闻肆觉动了动手指,指尖点住书签的一角,将它推远了一些。 尚希脑子里想着事情,对于男人的问话回答得很是敷衍:“手工制品,不是很贵重,我就替你收了。” 闻肆觉站起身,看都没看那张摆在桌上的书签,走到她面前,一字一顿道:“为什么要替我做这种决定?” 尚希被他打断了思绪,有些烦躁,因为在她眼里这并不是什么需要摆到台面上来说的事情。 “你也知道替别人做决定不好?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尚希缓过劲来,冷声嘲讽。 要说独裁强权,谁能比得过眼前这位? “妍妍,我从来没有强迫你做过什么,不能这样冤枉我。”闻肆觉压低声线,眉眼隐在黑发之下。 他倒是先委屈上了。 是,他从来不会强迫尚希去迎合他做什么,这一点尚希必须承认。 结婚两年,他对尚希唯一的要求就是按时吃饭,因为她有慢性胃炎,家庭医生特意叮嘱过,闻肆觉便总是向管家过问她的用餐情况。 有时候尚希追剧忘了吃饭,会被闻肆觉强制没收平板下楼吃饭。 除此之外,闻肆觉很少主动要求她做什么,夫妻生活也完全遵照她的意愿。 如果尚希没有见到那些被他藏起来的东西的话,说不定真会生出几分愧疚之情,觉得自己冤枉了他。 有些人表面上是个很好说话的好好先生,背地里不知道视奸了她多少年。 闻肆觉的私人手机里不仅有她高中时的照片,还有无数张年头久远的偷拍照,场景多变,不变的是主角。 就连她最喜欢背的蓝房子,闻肆觉都在衣帽间里摆了一系列的同款。 若是换个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些,只会以为她跟闻肆觉同居至今,方方面面都被他渗入得不能再渗入了。 他并不强势,却也不会放开手中紧握的锁链,只是将其伪装在平静的海面之下,让猎物自认为处在安全的环境之中。 但凡换个人来,尚希都会在发现的第一时间报警。 尚希张了张口,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那我是不是还要夸你一句遵纪守法?” 她试图通过隐晦的提示唤醒闻肆觉的良知,却没想到他脸皮厚得可怕,被尚希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丝毫没有悔过的意思。 “我以前没有强迫你,未来也不会,所以这种事情以后能不能征求一下我的意见?”闻肆觉推了推桌上的书签,一副商量的口吻。 尚希睨他一眼,不置可否:“收都收了,现在说这些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闻肆觉低叹一声,没再纠结这个问题:“下楼吃饭吧,时间差不多了。” 谁知今天尚希总是跟他意见相悖,她转了转手上的银链,漫不经心道:“既然已经换回来了,我也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 “你要回去?”闻肆觉唇线紧抿,眉峰聚拢,“只是一顿饭而已。” 他的尾音上扬,明显还有下半句话尚未出口,只是顾忌着什么,没有将话说得太过难听。 不管怎么说,基本的礼貌涵养还是要有的,尚希想了想,她现在离开确实不太合适。 闻肆觉见她面色缓和,趁机又劝说了一句:“时间不会很长,结束后我送你回去。” 尚希向来不会应酬这种场合,坐在众人中间看着他们觥筹交错,总会让她如坐针毡。 若是时间短暂,她还能忍受一二。 尚希思索再三,还是没有贸然离开。 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尚希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他的提议。 男人自桌前站起身,余光瞟过那张银杏书签,眸光晦暗一瞬,抬起头对上尚希后又恢复了正常。 在尚希看不到的角落,闻肆觉目光隐隐带上了一层哀怨。 尚希并不是一个很难相处的人,她大多数时候都是随和又友善的,闻肆觉初次和她见面,就收到了她亲手制作的流光瓶。 少女热情地请他参观自己的收藏室,里面摆满了她和牧原一起完成的艺术品。 小到树叶标本大到墙壁彩绘,闻肆觉从未接触过如此多彩的世界。 两人曾经拥有过无数个愉快静谧的午后。 直到牧原离世—— 他带走了尚希所有的笑容和快乐,连带着她的脾气也变得时好时坏。 明媚阳光的少女变得孤僻又冷漠,一点点的骄纵都会被人说是无理取闹,闻肆觉第一次觉得自己能做的事情还是太少。 他想要更多的权利去供养她、满足她,却只能用联姻的方式走进她。 闻肆觉无比痛恨沈右插足他们的婚姻,却又不得不承认,和沈右在一起旅行时,尚希的笑容要远多于跟他联姻的这些年。 和尚希离婚的这些年,闻肆觉经常翻看着她的生活照片,指尖描摹她难能可贵的笑容,将心底的欲望一压再压。 如果沈右能一直让她快乐无忧,他可以永不打扰。 直到前几个月,尚希和沈右分手后连夜回国,一直自我麻痹的闻肆觉终于惊醒。 这世上不会再有人比他更可靠,沈右不过是她万千过客中的一个,他怎么能这样草率地将她交给别人? 是他失职,他应该反省。 他改变了做事的方式,想要用更加温和的方式修复这段岌岌可危的情感,却总是不得其法。 就像现在,尚希用他的身体收下了顾宁的礼物,执着又坚定地将他推给别的女人。 察觉到他的走神,尚希随口问道:“在想什么?” 闻肆觉回过神,下意识用拇指揉了揉食指指根:“没什么。”—— 作者有话说:马上就要来到转折点了,好激动好激动! 第35章 “表白” 下楼的这段路不算短,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尚希在想互换的契机,闻肆觉也在走神,二人之间有种貌合神离的陌生感。 二人一起出现在前厅,闻景玉听到周围渐起的议论声,下意识望过去。 饶是他怕极了闻肆觉这座煞神,此刻也不得不得承认,他这表哥长了副绝顶的皮囊,站在尚希身边十分般配。 美人还是应该跟美人在一起,闻景玉小声感叹:“我到底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 顾宁和他的关系不错,至少算得上熟识,闻言淡淡瞥了他一眼:“你很怕他?” “也不是怕,”闻景玉试图给自己挽尊,“试想一下,你从小就被父母耳提面命,一定要向着某个回回考年级第一的家伙学习,连带着他做的每件事都是无条件正确,长大以后差距更是明显,好似小水沟和汪洋,人家动动手指就能捏死你,我躲着点也很正常吧?” “你说的对,”顾宁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但我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是年级第一,很难共情你呢。” 闻景玉:“……”他现在找个没人的角落哭一会儿应该没人能发现吧? 前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尚希扫视一圈,没看到熟悉的面孔,无趣地收回目光。 这种场合一般会邀请生意伙伴来走个过场,前半场应酬,后半场才是家宴,但闻家很显然并不打算 走寻常路。 今天的宴会几乎都是自己人,唯有尚希和顾宁算是两个完全不相干的外人。 但顾宁显然是受了家里的长辈委托而来,场面话说得很漂亮,连带着带来的礼物也是难能一见的大师绝笔。 她身量很高,鞋跟尖尖细细的,偏偏她的步伐很快,走动间微卷的发尾在空中荡出完美的弧度。 很符合尚希对她的第一印象——清雅恬静,还带着某种超凡脱俗的气质。 眼见尚希看向顾宁的目光越来越欣赏,闻肆觉忍不住侧了侧身,挡住了尚希的目光。 尚希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她正百无聊懒地看着闻家的小辈给老太太献礼,每个人的嘴都跟抹了蜜一样,变着花样地哄老太太开心。 尚希看着他们脸上的神情,真心有多少暂且不论,至少面子上能过得去。 越看越无聊,好不容易挨到开宴,老太太将主持大局的工作交给了闻静后就率先退场,没再给别人探究的机会。 老太太虽然年事已高,但精神面貌和身体素质都好得离谱,完全不像是要宣布遗嘱撒手人寰的样子。 看来外界在传的都是谣言,闻禾穗根本没有放权的想法。 尚希漫无目的地想着,衰老真的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情,像是这种有财产要分割的家族,虎视眈眈等着你死的人绝不在少数。 比衰老更可怕的是疾病,如果牧原现在还活着……世上没有如果。 尚希将种种消极的情绪从脑子里甩掉,专心致志地解决面前的食物,整个宴席上只有她在认真吃饭。 不是没有人对她好奇,只是他们实在不敢在闻肆觉眼皮子底下觊觎他身边的人,即使这人是他的前妻。 尚希没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或者说她很少在意别人的目光是否会停留在她身上。 然而在外人眼中可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尚希还在圈子里务工的那几年,总有人说她眼睛长在脑门上。 今天在闻家她也听到了一些嚼舌根的声音,却懒得去理。 谁知就在这时,顾宁向着她走过来,顺势坐在了她旁边的空位上。 尚希有些诧异,却听见顾宁主动打招呼道:“你好,刚才在茶室没来得及跟你说两句话,我们能交换一个联系方式吗?” 她的音量没有刻意压低,周围的人都听到了这番示好的言论,纷纷投来隐晦的目光。 都说顾家有意和闻家联姻,闻景玉又没到法定结婚年龄,闻肆觉这个年龄早该成家立业,却因为尚希的原因孤寡至今,顾家想攀哪根高枝,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 尚希和顾宁两人见面,那场面堪比前女友和现女友线下对峙。 只是众人没想到,这两个女人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尚希对顾宁的态度是肉眼可见的友善,顾宁在她这里得到的待遇比闻肆觉还要好上不少。 顾宁问尚希脖子上的项链是不是DBES家的定制款,又问她的美甲是在哪家做的,完全不像是第一次和她见面,更像是认识了好多年的闺蜜。 尚希越跟她深入交流越能发现,顾宁的兼容性很强,无论是金融时政还是奢侈品美甲,她都能找到最合适的话题进行切入。 “我今天没有准备多余的礼物,早知道之前送陈总那枚书签应该留给你,”顾宁故作遗憾,“陈总家大业大,也不缺我这一个。” 尚希张了张口,突然意识到几分古怪。 在茶室的时候,闻肆觉用着她的身体对顾宁的态度堪称恶劣,现在顾宁却完全没有提起那时候的龃龉,反而对着她有说有笑。 难道说…… 不,就算顾宁能察觉到她前后态度的古怪,也不可能联想到灵魂互换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上。 尚希掀起眼皮,看着顾宁近乎于完美的笑容,接话道:“没关系,我从小就不喜欢念书,书签到了我这里只会落灰。” 顾宁温和地笑了笑,正想说些什么,闻肆觉的声音挤了进来:“那枚书签我放在茶室了,你可以继续拿来送人。” 话音未落,气氛霎时冷凝,众人原本还在小声议论着什么,现下纷纷噤声朝这边行注目礼。 闻肆觉一直是礼数周全绅士有度的,极少会当面驳斥别人的面子。 就算他无意与顾宁联姻,也不会如此刻薄地拒绝她的好意,何况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闻肆觉脸上无波无澜,漆黑的瞳孔绕在尚希身上:“我送你回去。” 尚希知道他还在计较她的擅自主张,顾宁这边情况不明,最好不要暴露太多破绽给她。 于是尚希点点头,礼貌地朝顾宁道别,约定下一次见面再交换礼物。 闻肆觉跟闻静打了声招呼,在众人的注视下带着尚希提前离席。 尚希将自己的猜想当做闲聊讲给他听:“顾宁好像看出了什么。” 闻肆觉将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余光注意着尚希的脚下,闻言漫不经心道:“什么?” 正午的日头很盛,好在他们可以直接去地下车库,避免了阳光直射,尚希的脸明明灭灭,闻肆觉看不真切。 “或许是我想多了,”尚希满脑子都是顾宁那意味深长的眼神,“这么离谱的事情,怎么会有人一猜一个准。” 她声音压得很低,比起和他探讨,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一直到闻肆觉为她拉开车门,尚希都没有主动向他投来目光。 闻肆觉事后回想起来,只觉得自己有些太过冲动,将那些克己复礼全都喂了狗。 “碰!”车门被甩上,巨大的声响唤回了尚希的神智。 她蹙眉:“干什么?” 闻肆觉低下头,上前两步,将她困在车身和自己的胸膛之间:“我们聊聊。” 尚希左右看了看,车库里面空无一人,这个地方又很刁钻,高挑的车身挡住了监控的视野,是个杀人分尸的好地方。 尚希被自己发散的思维逗笑了,身体往后一靠,抬眸和他对视:“聊什么?” 尚希接近一米七的身高并不算矮,但今天闻肆觉没有给她的身体穿高跟鞋出门,导致她比男人矮了十几厘米。 他的身形能完全覆盖住尚希的身体,宽阔的肩背让她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念头。 闻肆觉一只手还撑在车门边框上,并不是很强势,只是虚虚地撑在她的身侧。 “顾宁以前和我没关系,未来也不会有任何关系,”闻肆觉一字一句道,“今天这样的礼物,不要再收第二次。” 尚希眨眨眼,鸦黑色的眼睫又弯又翘,透出一股狡黠的灵动:“你这是在警告我吗?” 闻肆觉不想用这么强硬的词语去形容他和尚希之间的交流,于是他说:“是恳求。” 尚希唇角的笑意淡了下去。 没意思,她还以为闻肆觉要跟她摊牌了。 她受够了这种疑神疑鬼互相猜忌的日子,不管他是什么想法,都该到此为止了。 “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尚希伸手点了点他近在咫尺的胸膛,将那片软肉毫不留情的挤压着。 闻肆觉没有出声,胸腔中的擂鼓声却越来越大,他好像预感到了什么。 “我喜欢你,”尚希盯着他目露错愕的眼,没有任何表白的紧张和娇羞,只有一潭死水的平静,“曾经。” 闻肆觉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唇瓣,大脑宕机了一瞬,他没想到尚希会在地下停车库这个窘迫的角落跟他说这些。 他选择性忽略了尚希的后半句话,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唇瓣颤动了两下:“……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尚希深吸一口气:“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喜欢你,曾经暗恋你,听懂了?” 她把曾经两个字咬得很重,仿佛在发泄什么不满。 莫大的欣喜包围了他,只是还没等他品尝这来之不易的惊喜,记忆深处的对峙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我怎么可能喜欢你?你怕不是还没睡醒。” 这是他当年亲口跟尚希说的,多年后的今天却化作一把无与伦比的利刃,深深刺入了他与她之间。 第36章 追求Sugar认识不少精神科医生,…… 尚希看着他脸上的神情从懵然到欣喜再到黯淡,知道这人很清楚他都干了些什么,贴心地补刀:“不过就算你当时不那样说,我们也很难走到最后。” 闻肆觉眼睫颤动两下,他错开头,不愿让尚希看到他泛红的眼尾,半响,涩声道:“……为什么?” “嗯?”尚希侧过脸,拧眉好似在思索,“如果非要说一个理由的话,我不喜欢妥协。” 闻肆觉好像突然失去了理解的能力,他茫然地低下头,喉咙里发出疑问的音节:“嗯?” 尚希叹息一声:“我很讨厌别人为了我而妥协,你我的性格三观完全不符,只有互相迁就才能维持表面和平,很不巧,我不喜欢迎合别人的喜好,也不想让别人为我改变。” 闻肆觉静静地听着,眼看尚希尾音落地,唇瓣蠕动几下,尚希却抢在他前面再次开口:“你知道我和沈右为什么分手吗?” 听到那个名字,闻肆觉只觉得心口发闷,但又不得不继续听下去。 尚希的眸光带上了一点怀念,虽然她和沈右之间是他先主动追求的,但她也在这段情感中付出了真心。 两人的消费观固然不同,但也没有到不可调和的地步。 最大的矛盾来源于沈右的家庭。 他是单亲家庭,被母亲一个人抚养长大,尚希原本不觉得这是一件多稀罕的事情,毕竟她也是幼年丧父,家庭关系并不完整。 只是她低估了沈右的“孝心”,更没想到他的母亲会用生命威胁沈右和她分开。 尚希不太理解,只是谈个恋爱,为什么会让沈母如临大敌。 不过她向来不喜欢取舍,也不想让别人因为她而左右为难,直接提了分手,连夜飞回了国。 尚希很多年没有品尝过这么狼狈的感觉了,好像被别人紧密而又私人的母子关系强势排挤在外,不得已逃离了现场。 她对闻肆觉解释道:“沈右有个很强势的母亲,我不想让他在这段关系中进行取舍。” 闻肆觉怔愣一秒,刚想说他们之间完全没有长辈反对,这种问题完全不会发生在他们之间。 尚希突然哼笑一声:“同理,我不想让你因为我而改变,你也很难改变。” “你在我家借宿的那天晚上,你明明早就定好了晚餐,却还是假模假样的询问我的意见,实际上早就帮我做了决定,”尚希平铺直叙地将隐藏在心底的龃龉摊开给他看。 “不光是这一件事情,还有很多,”尚希摸了摸下巴,似乎在回忆,“如果我说,想要跟我在一起,你得学会先奏后斩,还得学会表里如一,你会怎么做?” 闻肆觉张了张口,想要回答尚希的问题,却发现她似乎完全不需要他回答,只是沉浸在自己的陈述中。 “这太难了,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栽树有多难却从来没人说。我不认为自己可以完全改变一个人的性格与行事方式。”尚希自嘲地摇头。 她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闻肆觉终于从惊喜的浪潮中回过神,心底渐凉。 他确实瞒着尚希做了不少事情,那全都是为了满足他卑劣的占有欲和掌控欲,确实是他有错在先。 “我只想知道,你现在说的话……能信吗?”男人期期艾艾地看着他,明明是俯视的角度,却让尚希生出一种被捧在掌心里的错觉。 尚希见他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话,没好气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撒谎成性?” 闻肆觉并不反驳,眼神直勾勾地定在她身上,莫名让尚希联想到饿了三天三夜的狼。 她移开视线,不太自然道:“是真的,不过……” 她剩下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就被闻肆觉略显粗鲁地堵了回去,他的唇炙热又强势,贴上来的时候完全没打招呼,动作又急又重。 尚希没想到他听了这么半天,脑子里只想着这种事。 她刚刚说了那么多,解释了那么多,闻肆觉只听到了“喜欢你”这三个字,剩下的统统成了背景板。 他的吻带着非常浓厚的爱恋和怜悯,舌尖小心翼翼地描摹她的唇线,察觉到她的冷漠,愈发急切地表达自己的渴望。 尚希气急了,恨恨地咬了他一口,腥甜的血腥味瞬间蔓延在两人的唇齿之间。 闻肆觉却好像完全不觉得痛,一改往日克制绅士的模样,含吮间连带着尚希的谩骂都吞进口中,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肢,缠绵着摩挲她的腰线。 他从来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人,尚希对他的认知只建立在他展现出来的那一面,完全不知道这家伙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废料。 在这种姿势下,她连挣扎的幅度都十分受限,完全陷入了被动的境地。 好在闻肆觉没有完全丧失理智,动作放缓了几分,尚希趁机揪住他的衣领,毫不留情地将他从颈边拉开。 尚希低喘两声,缓解了一下缺少氧气导致的晕眩,唇瓣艳丽如血,还带着一层莹润的水光。 “……你疯了?”尚希毫不客气地扬手,看清他的神情后手僵在半空,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打下去。 尚希从未见过闻肆觉流露出如此痴迷的神情,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被春风拂过的……浪荡。 闻肆觉的脸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英俊帅气,冷白的肤色总会淡化他的五官轮廓,这就导致他不笑的时候面部色彩十分有限,薄唇浅淡,看着就是一股不近人情的味道。 何况他现在比起少年时期,身形更加宽阔有力,尚希从第一视角看过他的身体,深知自己从力气上完全比不过,要想从他怀里挣脱除非他自己放弃。 尚希缓缓垂下手臂,身体不受控制地瘫软,短暂的缺氧让她的大脑有些发昏,整个人脱力地往后靠去。 地下车库潮湿阴冷,闻肆觉打开车门将怀里的人抱进后座,顺手将她凌乱的发丝梳理到耳后。 尚希慢慢平复着呼吸,她垂下头,看到箍在腰间不放的手臂,下意识拧起眉:“我说了那么多都是给狗说的?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听不懂人话了?” 这几乎是在变相骂他是狗,闻肆觉却好脾气地回应她:“妍妍,我和沈右不一样。” “在解释开始之前,我要先向你道歉,”闻肆觉将姿态放得很低,车里的空间更为狭窄,他不得不将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到什么。 尚希沉默不语,想看看他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 “对不起,当年你提出离婚的时候,我不应该用净身出户威胁你。”闻肆觉斟酌着词句,试图唤起尚希的怜悯之心,“我不应该拍下你和沈右的照片,你能……原谅我的鲁莽吗?” 尚希缩在车座角落,眸光虚虚地落在他身上。 随着她的沉默,闻肆觉的心一寸寸下沉,连带着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你的心不诚。”尚希突然伸手戳了戳他的左胸,闻肆觉心脏漏跳一拍,莫名有些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 “你只有这些事情要跟我交代吗?”尚希伸手扶住车门,作势要下车,“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想清楚再回答。” 她和他都很清楚,两人相识这么多年,闻肆觉背着她干的全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现在她给了机会,若闻肆觉还不肯坦白,这不清不楚的关系,也就走到尽头了。 随着尚希话音落地,车内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 闻肆觉心中天人交战,尚希向来说到做到,若是他现在还只顾着圆谎,必然会令她戒心徒升。 “……妍妍,那个保险柜安装了最先进的防御系统,你打开过它,对吗?”闻肆觉慢慢抬起眼,温声说着。 果然,没什么能瞒过他的眼睛,那东西必然有开启反馈,尚希想帮他将这些秘密隐瞒到底,却被他自己戳破了。 尚希深吸一口气:“是,我看见了,还有你的手机屏保,你藏下的那些东西,我都看到了。” “说实话,我没想到你现在病情这么严 重,”尚希真诚地建议,“Sugar认识不少精神科医生,需要我帮你介绍吗?” 说来奇怪,尚希发现他那些秘密的时候脊背发凉紧张不已,现在却冷静得像个杀了十年人的刽子手,还能游刃有余地跟面前的疯子对峙。 男人突然笑了两声,低沉的声线悦耳如海神低鸣:“现在我有些相信你是真的喜欢过我了,妍妍,不要害怕,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这句话的可信度倒是很高,至少在二人相识的十几年里,闻肆觉从未真的强迫她做过什么。 ……背地里又干了些什么尚希就无从得知了。 尚希看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锁上的车门,冷笑道:“怎么,解释不清开始上手段……” 带着冷昙香的怀抱将她包围,尚希敏锐地察觉到,他正在轻轻颤抖,连带着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不敢用力。 “对不起,对不起,过往种种都是我的错,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想追求你,妍妍,给我这个机会吧。”—— 作者有话说:唉,两个拧巴的人终于有一个不拧巴了,主要是闻总这么多年也成长了,已经不是那个十五岁的少年了,青春的感悟和青春总不能同时存在不是? 第37章 绝佳的主意 闻肆觉很少抽烟,是以他身上的味道一直很纯粹。 而男士香水的味道大多数都是沉重的木质香,少有这种张扬外放的花香。 尚希莫名有些走神,半响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 真是奇了,有生之年能从闻肆觉嘴里听到追求两个字,尚希大为震撼。 这人在高中时是完全不缺追求者的,年级第一的成绩和陈家太子爷的身份足以让他获得三年优先择偶权。 人类天生慕强,喜欢他是人之常情。 尚希诧异地反问:“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车里的空间不算小,但也完全称不上宽敞,闻肆觉完全没给她躲避的余地,强势的拥抱将她整个人都裹进了怀里。 他太过激动,不敢让尚希看到自己的脸,索性将她按在自己的肩头,炙热的体温晕染在两人身体相接的部位。 尚希对他的拥抱并不排斥,即使是在闹别扭,也不会挣扎得太厉害。 闻肆觉以前一直以为她是懒得跟他计较,现在才明白Sugar的那句“女人是很念旧情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缓缓贴到尚希的颈侧,再次道歉:“对不起,我应该早点说这些,但现在还不算晚,只要你还愿意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 他今天晚上说的对不起几乎可以涵盖前半辈子的次数了,尚希第一次感觉这三个字是如此的廉价。 “你先放开我。”闻肆觉听到尚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他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听话地将尚希从腿上抱下来,放到一旁的座位里。 尚希余光瞥见他期期艾艾的眼神,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要不要将那些狠话砸在他脸上。 都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尚希却觉得,他们可能已经到了要撕破脸的时候。 她说了那么多,结果还是对牛弹琴。 果然,沟通是一件成本很高的事情,有时候比起化解矛盾,尚希宁愿误解一直存在。 尚希压下眉眼,挡住了眼瞳中一闪而过的犹豫。 她和闻肆觉是没办法完全分割的,不只是这么多年的合作,还有两家长辈的深交,以及现在横在两人中间的灵魂互换,藕断丝连都不足以形容二人之间的纠葛深重。 “呼……”尚希轻轻吐出一口气。 闻肆觉没有贸然出声,给足了尚希考虑时间,比起等待,更像是在威胁。 尚希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清透的冷汗顺着她的额角往下蜿蜒,车内光线昏暗,闻肆觉一时间没有注意到这些微小的变化。 等他发现不对的时候,尚希眼眶已经红了一半,莹润的水光铺在眼底,被幽光映照出哀怨的神色。 闻肆觉立刻握住她的手,声线一柔再柔:“不是逼你接受我,别哭,不想回答就不回答。” 尚希掰过脑袋不看他:“我没哭。” 闻肆觉用食指拂过她的眼角,带着安抚的意味:“是我太心急了,应该给你考虑的时间,我们先回去。” 尚希沉默着没有说话,闻肆觉瞟了眼车窗外的人影,瞳色渐冷,声线却还是温和的:“我送你回家。” 尚希还是没有回音,仿佛又掉进了自己的世界里,又或者是单纯不想理他,拒绝和他交流对话。 闻肆觉没再坚持,起身离开后座,从容地迈进驾驶座,给尚希当起了司机。 今天他滴酒未沾,这样的场合还不够格让他端起酒杯应酬。 尚希看着窗外逐渐变换的景色,脑子里的记忆正在进行片段式播放。 闻肆觉竟然说他和沈右不一样。 尚希冷笑一声,有什么不一样? 一样的自以为是,一样的难以沟通。 何况尚希并不想要他为婚后的种种龃龉做出解释,她只是在纠结那个放学后的黄昏…… 既然喜欢,为什么要拒绝? 既然拒绝,说明也没那么喜欢。 尚希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背影,闻肆觉若有所感,抬起眼看向后视镜,正对上她的目光。 闻肆觉弯了弯眼睛:“怎么了?” 尚希抬了抬下巴:“看路,别看我。” 闻肆觉扬眉笑道:“红灯,还有九十多秒。” 车流缓慢,正午的热气被隔绝在外,红灯前的车辆如同被浪潮翻出海岸的海龟蛋。 尚希抿了抿唇,莫名觉得自己落了下风。 她有心想让闻肆觉吃瘪,耐心是个很有限的东西,等他自己腻了烦了,自然不会来她眼前自讨没趣了。 但是仔细想想,她能用的手段十分有限,既不能把场面闹得太难看,又得让闻肆觉知难而退。 尚希闭上眼,脑袋往后一靠,有些想要摆烂。 谈恋爱对现在的她来说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她没有那么多的心力去处理两性关系,更不想应对男人热烈真挚的表白。 想着想着,尚希脑中灵光一闪。 她有了个绝佳的主意。 闻肆觉是个很骄傲的家伙,在他的认知中,精神层面的共鸣远大于肉.体相依,否则他不会怀着那样的心思跟尚希相敬如宾如此之久。 都说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闻肆觉在这方面却一直很克制。 望进山那晚她神志不清毫无反抗之力,这人还能克制守礼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足以见得他根本不屑于趁人之危。 要知道他们当时可是合法夫妻,就算闻肆觉做了什么,也可以说是“酒后乱性”“意乱情迷”。 尚希自己都不记得当天发生了什么,更不会跟他秋后算账。 尚希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可行,对于闻肆觉这种人来说,跟他保持□□关系不谈感情,是一种莫大的羞辱。 把陈氏集团太子爷当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moneyboy,说是羞辱都有些含蓄,这更像是把他的尊严碾碎了扔地上用脚踩。 尚希摸了摸下巴,突然来了点兴致。 如果能看到闻肆觉吃瘪,那真是能列入她今年十大喜事之一了。 这招叫什么,以毒攻毒?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不管了,反正今天谁都别想好过。 闻肆觉不知道尚希已经琢磨出了一套完美的“应对方法”,他开车将尚希送回了丽水居,车停在楼下,他转身询问尚希:“我送你上去?” 他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谁知尚希几乎没什么犹豫地点了头,倒是让闻肆觉有些受宠若惊。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这里,却是第一次被主人邀请进入。 这怎么说呢,就好像小偷被君主邀请进入国库,一时间都不知道眼睛要往哪放。 他刚迈进门槛,心脏没由来地漏跳一拍,有些不详的预感。 尚希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以前跟他发生一些无足轻重的口角,不出一小时就该干嘛干嘛,完全不会影响心情。 “喝水吗?”尚希从厨房探出头来。 闻肆觉下意识松了松领带,这是留他小坐的意思? “……温水就好,谢谢。”闻肆觉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尚希暗暗吐槽,这人还真不见外,都不推辞一下的。 尚希随手从窗台边拿了瓶水,换了个杯子承装,就这么给他端了出去。 闻肆觉连忙接过水杯礼貌道谢,随即正色道:“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闻肆觉开始自己cue流程。 老实说,现在的氛围十分不适合聊十八禁的成人话题,外面艳阳高照,阳光顺着净透的落地窗熙熙攘攘地闯进来,任何阴暗隐晦的话题都有些见光死的意味。 尚希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意有所指道:“你之前看见了我放在抽屉里的优思明,应该也看见了别的。” 闻肆觉有些摸不准尚希的目的,不久前两人还因为这件事闹得不太愉快。 尚希不喜欢被人窥探隐私,他如果想要避免争端,现下最好隐瞒实情。 “抱歉,我知道那件事是我有错在先。”他放下手中的水杯,坐姿端正起来,“但我只是……” “先别急着辩解,”尚希语气平淡,似乎已经将这事翻篇了,“没必要为已经发生的事情进行二次掩盖。” 闻肆觉唇瓣蠕动几下,眼前划过那张半掩的抽屉。 尚希没什么收纳的习惯,会用的东西都堆放在一起,优思明下面确实还放了一些隐秘的小玩具。 他又不是十五六岁的毛头小子,那东西稍微一想就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尚希主动提起……闻肆觉好像明白了什么,却又有些不可置信。 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强行压制着心神问道:“你的意思是……?” 尚希扯了扯唇角,妍丽明媚的脸上扬起一抹戏谑:“都是老夫老妻了,再说谈恋爱未免俗气,我们只保持□□关系,不谈感情,你说呢?” 闻肆觉近日总觉得自己的理解力有些滞后,他在唇齿间默默品味了两遍这句话的含义,眸光瞬时暗了下来:“你要跟我做炮友?” 尚希故作轻松地耸耸肩:“不行吗?” 看着他明明灭灭的脸色,尚希恶劣的心思愈发强盛,尤嫌不够似的又添了一把火:“你担心我吃避孕药伤身,那就自己去结扎,一石二鸟,如何?” 尚希摆明了想要看他恼羞成怒摔门而去,闻肆觉盯着她灵动狡黠的眸子,轻轻叹息一声。 妍妍似乎对他有些误解呢。 林在水曾经问他,如果一直无法得到尚希的心,要不要试试他们圈子里的常规手段。 尚家又不是什么根基深厚的老钱家族,方丞也不是会无底线帮亲的冤大头,若他真想用物质来逼迫尚希妥协,方法何止百种。 隐忍克制这种词根本不会出现在他们的人生字典里。 有些事他不做,只是不屑,而不是不行。 闻肆觉慢慢倾身,身上的气息完全将尚希裹挟起来:“有件事我要纠正一下。” 尚希瞳孔映出他放大的俊脸,强撑着没有往后缩:“嗯?” “跟你领结婚证之前,我就已经结扎过了,”闻肆觉弯起唇角,笑意直达眼底,“你说的关系,可以从今天开始吗?” “或者说,从现在开始。”—— 作者有话说:不听话的狗睡两次就老实了[害羞]谢谢大家的营养液,感觉又有动力了呢! 第38章 欲拒还迎? 尚希蹙眉,脖颈上细小的绒毛克制不住地战栗。 他怎么是这个反应? 这跟她想象的不一样! 尚希一寸一寸地从他脸上看过去,试图找到屈辱与愤恨的情绪。 没有,被尚希这样当面羞辱,他竟然一点恼羞成怒的痕迹都没有。 尚希硬着头皮和他对视:“你说什么?” 她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闻肆觉看着她惊疑不定的眸子,好像看到了故意打碎茶杯的猫咪,明知道这样做会让两脚兽生气,却还是要去干。 他轻笑一声,拉过尚希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之上:“我是认真的,你大可检阅一下。” 尚希仿佛摸到了烫手山芋,想甩脱他握过来的手,却又觉得这样会显得她很像个口嗨怪,只敢说不敢做。 这人连藏她的东西都只会拿些无足轻重的外物,丝巾发绳那些东西一看就很纯情,尚希严重怀疑他现在还是个处。 想到这里,尚希眼神不由得微妙起来。 她觉得闻肆觉只是强装镇定,维持着面子工程,否则在她面前露怯岂不是很丢人? 尚希不躲了,她跃跃欲试地想要戳穿他的假面,手掌摆脱他的束缚,从衬衫下摆伸了进去。 闻肆觉不躲不避,只有面色有些古怪。 尚希用他的身体洗过澡,自然是什么都见过了,只是“见过”和“触摸”毕竟是两个概念,她掌下的肌肉随着她的动作舒张起伏,柔顺地贴合着她的掌心弧度。 闻肆觉垂下眼,布料下明显凸出一只手型轮廓,随着她的动作肆意妄为。 他舔了舔唇瓣,呼吸有些重,还好,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他的肤色偏向于冷白,手指关节处却总是透着赤粉,尚希有些好奇,左手灵巧地攀附其上,解开了他的衬衫纽扣。 她做这事儿很熟练,完全没意识到这举动有多危险。 纯黑色的衬衫商务风并不重,反倒有种慵懒随意的居家感,裁剪精良的衬衫完美贴合他的身体线条,穿着的时候就能看出饱满的肌肉轮廓,没想到脱了以后视觉冲击更大。 第一视角看他的时候尚希完全没什么羞耻心,现在用着自己的身体,耳根不由自主地热了起来。 尚希在娱乐圈见过不少所谓的神颜,长得好看的男人早就激不起她的探究欲了。 察觉到她走神,闻肆觉深吸一口气,小腹上的红痣跃动一下,尚希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抱到了腿上。 闻肆觉往后靠,袒胸敞怀的样子莫名有些风尘:“只有这样吗?” 尚希莫名感觉她现在是被架在热锅上的猎物,向上是猎人黑洞洞的枪口,向下是热油滚滚的沸锅。 她头皮发麻脊背绷紧,挪动着身体想要从这糟糕的姿势中解脱出来。 谁知还没等她移动两寸,尚希就僵在了原地,不敢动了。 闻肆觉笑了笑,抬手握住她的腰肢,手掌几乎覆盖了她半个小腹:“没关系,不用怕。” 尚希现在是“骑”虎难下,如坐针毡,身体僵硬得像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冻豆腐。 闻肆觉单手解开剩下的纽扣,随手扯掉领带扔到一边,腾出两只手去抱她。 握住那副薄肩才发现她僵硬得不像话,闻肆觉用拇指划过她的肩颈线条,轻轻揉捏:“放松妍妍,你绷得太紧了。” 尚希眼神乱飘,不想看他完□□露的胸膛腹肌,可是两人的距离如此之近,室内又是如此明亮,想躲都没什么机会。 白日宣淫,尚希脑子猛地跳出这四个大字。 她脑子里一团浆糊,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明明她一开始只想羞辱他来着。 闻肆觉揉捏了一会儿她的肩颈,发现她完全没有放松的意思,不禁哂笑,伸手将她抱进怀里,埋首在她的颈窝轻蹭。 温热的吐息落在她的耳畔,尚希回过神,绷紧的弦慢慢松懈下来。 耳边传来细小的拉链声,尚希脑中清明 一瞬,闷闷地出声:“客厅有监控。” 闻肆觉下意识回答:“我知道……” “……” “……” 闻肆觉下涌的血液终于分了一点到脑子里,他急中生智补救道:“我在你手机上看见了监控软件。” 幸好尚希现在反应有些迟钝,闻言也没深想:“你敢脱我就拿你的裸照勒索你。” 闻肆觉胸腔震动,低低地笑了起来:“好啊,一张照片五百万,怎么样?” 尚希撑着他的肩膀支起上半身,这么一打岔,她身体放松下来,软软地贴着他,闻肆觉浅浅皱眉,忍得格外辛苦。 “视频呢?” “一分钟五千万?你说吧。”闻肆觉不甚在意,凭他对尚希的了解,开价再高都没用,尚希根本不屑于收。 谁知尚希根本没注意价格,她想的是—— “一分钟五千万?那你……”她的目光上下扫射两遍,揶揄道,“预算多少呢?” 闻肆觉很快反应过来她在指代什么,也不恼,好脾气地笑笑:“你愿意的话,让我破产不是问题。” 尚希嗤笑一声:“小心闪了舌头。” 她缓过劲来还有心思跟他拌嘴,铁了心压他一头。 闻肆觉无奈地笑笑,不跟她呈一时的口舌之快,手臂绕到后面托起她的臀,轻轻松松地从沙发里站了起来,抱着她往卧室走。 身体腾空的感觉令她忍不住攀附而上,抱住男人的脖颈稳住身形。 这姿势她并不陌生,只是上次闻肆觉是单臂托举,她坐在他小臂上没觉得有多暧昧,现在这人整个手掌都拢上来,隔着一条薄薄的外裤,她甚至能感知到那五指是如何发力的。 尚希本能地往上躲,抱着他的脖颈不好发力,腿根贴着他的腰胯往上挤,完全没顾及到某人能不能承受这么大的刺激。 闻肆觉顿住脚步,什么都没说,只是手上的力气加重了几分,捏得尚希轻哼一声,登时没了动静。 好在客厅和次卧离得不远,不久前闻肆觉还在这里借宿过,东西都是新的。 尚希身下挨着柔软的床铺,终于有了几分实感。 闻肆觉拿起一旁的遥控器将窗帘闭合,室内开始变得昏暗,光线被隔绝在外,连带着室内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尚希往里缩了缩,却也无处可躲,整个人都在他的视线之下,像是被放在烤架上的鱼。 不对劲,今天怎么总是想到一些奇奇怪怪的比喻。 闻肆觉握住她正在发抖的手腕,放到唇边亲了亲。 “如果不愿意,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听到。”闻肆觉抬起眼,俯视的角度淡化了他的攻击性。 尚希这次沉默的时间有些长,闻肆觉都做好抽身离开的准备了,耳边突然响起她含糊的嗓音:“……最后一次机会。” 二人离得很近,闻肆觉听清了,好以整暇地等着她的后半句话。 尚希眼睫微颤,竭力让自己看起来满不在乎:“高中的时候,你是真的不喜欢我才拒绝我的吗?” 她念到后面几乎是在用气音说话,因为她怕自己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在意,就会显得她很玩不起。 这句话说出口好像把埋在胸前的石头也跟着抛了出去,尚希吐出一口气,无论他怎么回答,她都能平静面对了。 矫情吗?那就矫情吧,反正这里也没别人,如果闻肆觉敢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轻蔑,以后都别想靠近她。 如此旖旎暧昧的情景,尚希真觉得有些难以 闻肆觉却并不觉得扫兴,反而郑重地斟酌起了用词。 高中时期是他少有的灰暗经历,陈家大洗牌,陈正信需要一个继承人来稳住公司局势,也需要一个挡箭牌堵住董事会的明枪暗箭。 好巧不巧,他被保送的消息传到了陈老爷子耳朵里,闻静来询问他的意见,问他要不要改姓回到陈家,那偌大的商业帝国原本就应该有他一份,这也算不上见风使舵。 何况那个时候陈家继承人的位置无疑是块烫手山芋,谁都不想接,谁也不想放过。 在尚希问他那个问题的前不久,陈正信给他安排了另一条路——出国拓展海外市场。 这意味着他本科时期都要留在北美,短时间内不能回来。 一方面是为了避避风头,另一方面是为了做出成绩后在陈氏站稳脚跟。 他本想带着尚希一起出国,状似无意地询问了一次她的意见,毫不意外得到了拒绝的答案。 牧原还在这里,尚希不可能离开。 闻肆觉知道她有多在乎牧原,没有再提第二次。 他拒绝了陈正信的提议,打算按原计划就读国内高校。 然而命运跟他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那是一个无比平常的下午,他照常去接尚希放学。 教室里的人都走完了,清浅柔和的声音顺着门缝传出来,似乎是在和谁通电话。 闻肆觉顿住脚步,鬼使神差地没有推门而入,身形停在门后,静静地听着。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不用特意提醒我。” 尚希的声音有些冷,活像是淬了冰:“因为一个莫须有的谣言来质疑你的亲生女儿,我也很怀疑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 还没等闻肆觉推断出她们的谈话内容,尚希的声音徒然拔高了一个度: “这么在乎一个外人,你当初就不应该生下我,直接去找闻姨让她儿子认你当干妈岂不是两全其美?!” 闻肆觉垂下眼眸,搭在门把手上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里面的争吵还在继续,闻肆觉听着尚希那些厌恶至极的话语,第一次意识到她埋藏在心底的排斥。 十几岁的少年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对于尚希来说是个不小的困扰,心尖仿佛被啃掉了一角。 当时他还不够了解少女的心思,听不出那些激烈的言辞中隐藏的心虚,更不知道她跟母亲赌气时说的都是气话。 在他这里,尚希的每一句言辞都是值得被反复推敲斟酌的,步步小心如履薄冰,却还是留下了不可挽回的遗憾。 于是便有了那句“我怎么可能喜欢你”,尚希当时只顾着气恼,完全没发觉他紧张到乱颤的手指,也没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忐忑。 被自己厌恶的人喜欢,对尚希来说是奇耻大辱,他不想把她推得更远。 只是谁都没想到,那一句欲拒还迎的拒绝,成了横在两人之间消磨不掉的阻碍—— 作者有话说:小希是很讨厌被拿来比较的,这应该是我写过的人格排他性最强的主角,在她眼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格,很多孩子被父母拿来和别人家的孩子比较最多委屈一会儿,但尚希会生出类似于报复的心理,但她并不讨厌闻总,因为作为被拿来比较的客体闻总是没有选择权的,他的优秀并不是错误,尚希语气里的厌恶仅针对母亲,闻总是被殃及的池鱼,而且他这人很自卑,想当然地把尚希的坏情绪加注到自己身上(依旧是大包大揽的大男子主义),原生家庭,东亚小孩一辈子迈不过去的坎[托腮] 第39章 奔赴 闻肆觉视线下移,随手将尚希翻卷上去的衣摆拉下来,遮住那截白皙纤细的腰肢。 尚希半阖着眼看他动作,催促似地哼了一声,追问他的答案。 闻肆觉轻轻摇头:“不论你是否相信一见钟情,我的答案都不会改变。” 刚才一番纠缠导致尚希的大脑有些迟钝,她思考了半天才明白闻肆觉是什么意思。 他竟然说对她是一见钟情。 天知道她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初中! 尚希忍不住抓起旁边的软枕狠狠砸他:“变态!” 毛头小子懂什么爱情?他只比尚希年长两岁,说出这种话的可信度实在不高。 闻肆觉轻松地抓住她的手腕,接过她手 里的枕头扔到一边:“小心刮到手指。” 倒不是害怕挨打,尚希每次气急了都免不得要上手,闻肆觉早就习惯了。 正如他所说,尚希的力道在他眼里实在算不上什么威胁,打就打了,难道还能掉块肉不成? 只是她控制不好力道,这种姿势很容易导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闻肆觉握住她挥过来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尚希立刻嫌恶地甩开他的手:“上次我就想说了,你是没挨过打吗?干什么做出这么恶心的表情。” 她不明白,明明是带有威胁性的举动,在闻肆觉这里却成调情的一环,看他那眼神迷离的样子,尚希忍不住想骂醒他。 闻肆觉竟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随即毫不犹豫地摇摇头:“从我记事以来,确实没有这种体验。” “……”如此一本正经的回答差点让尚希忘了现在的氛围。 闻肆觉伸手拿过她刚刚打过来的软枕,推到她的腰侧,低声问道:“有套吗?” 尚希身体不自然地一僵,她撇开头,双腿往上缩了缩:“……没有。” 开玩笑,她已经单身将近两个月了,沈右从没来过这里,那种东西根本不会出现在她家。 闻肆觉在她抽屉里看到的小玩具都是治疗失眠的良药,那东西在她这里唯一的作用就是帮助入睡。 想到这里,尚希突然来了点兴致,她在正常睡眠以外的时间很难入睡。 通常是精神疲惫身体亢奋,她总得做些什么来消耗精力。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既然无法躲避那就选择直面,万一这件事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呢? 闻肆觉还在思考要不要继续,突然听到身下的人说:“你可以不戴。” “……什么?”闻肆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或者是会错了意,忍不住低下头又问了一遍。 比这句话隐藏的含义更令他心惊的是……尚希有没有对沈右说过? 他也曾得到过尚希的偏爱吗? 尚希却没想那么多,她只想早点结束这场由好胜心激起的闹剧。 “废话真多,你到底做不做?”尚希烦躁地踢了踢他,足尖踩在床面上,瘦白的脚踝看起来像是夏日池塘里的藕节。 闻肆觉忍不住握上去,拇指按在她凸起的骨骼上,轻轻摩挲。 尚希还没意识到这是他隐晦的开幕预告,一无所觉地摸过旁边的毛绒团子抱在怀里,懒懒地打了个盹儿。 他的手指力道很轻,尚希一时半会儿还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倒是给了他放纵的机会。 …… …… 尚希没过多久就开始后悔。 她不排斥这种事情,甚至是享受的,但这不代表她会喜欢这种永无节制的索取。 纤细瘦长的手指蒙了一层细密的汗水,尚希手掌发热头脑发昏,无比唾弃两个小时前的自己。 闻肆觉张开五指和她十指相扣,他脑子里的神智岌岌可危,仅凭借本能动作。 纤长的眼睫被水汽浸染,尚希眼皮微颤,喉咙里发出难以抑制的闷哼。 “你……骗子……”尚希声音里带了哭腔,她少有这么无助的时候。 闻肆觉低下头,鼻尖轻柔地蹭了蹭她的颈侧,喃喃道:“不舒服?” 尚希半阖着眼被他抱在身上,闻言竭力睁开眼,毫不留情地狠狠掐了他一把。 闻肆觉不声不响地受了,他背上七七八八的抓痕多得像是刚受了鞭刑,也不差这一下。 餍足的男人很好说话,闻肆觉凑过来亲亲她的唇角,略带几分调笑:“娇气。” 尚希费力地抬起头躲开他的亲昵,没好气地顶了顶膝盖想让他离远一点,却完全使不上力。 尚希怕热,室内的温度调得很低,她身上的女士衬衫就剩了两枚扣子还系着,裸露在外面的锁骨和胸口被冷空气激出了一层细小的战栗。 尚希扯了扯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的衬衫,动作间大片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伴随着细小的红痕。 闻肆觉按住她马上就要滑落的衣领,手指拎着边缘拉到肩膀上,哄慰道:“小心着凉。” 尚希:“……”单看他这副模样还以为他有多正人君子呢。 好像她后颈上的牙印不是他咬的一样。 尚希没好气地锤了他一下,嗓音沙哑:“你差不多行了……” 闻肆觉掀起眼皮,漆黑的瞳仁底晕出一层暧昧的潮意:“累了吗?” “……废话,”尚希抓着身下的床单往一边躲,“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从中午回到这里开始,这人就好像打了兴奋剂一样,明明早上六点钟就起来开跨国会议,却没有一点疲态。 相比之下,尚希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 尚希满心都是要睡觉的渴望,完全没注意到他的眼珠正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看个不停。 她并不羞涩,却还是不能在这种时候和他坦诚地对视,大部分时间都用手臂遮着眼睛,唇瓣也被她咬在唇齿之间,一声都不愿意让他听到。 闻肆觉有些难过,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尚希空窗期并不算久,他不希望某些杂碎影响她们之间的情感修复,这种事情就更要表现出他的优势。 大多数时候他都忙着取悦她,无论是手指还是唇舌,他都学得很快。 尚希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心思,只是觉得他到了床上比平常更加粘人,时时刻刻都要贴着她不说,还不允许她挡脸。 或许和他保持纯洁的□□关系并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尚希浑浑噩噩地推开他凑上来的脑袋,隐隐有些后悔。 虽然确实很爽,但她总有种掉进狼窝的感觉。 闻肆觉有心想跟她多温存一会儿,奈何尚希没这个意思,推开他的动作十分不近人情。 来日方长,只要她不再和沈右见面,闻肆觉就能安分地呆在自己的位置上,守着她。 “还满意吗?”闻肆觉勾了勾唇角,汗湿的黑发给他平添几分性感,“老板要不要跟我续个长期服务?” 他的嗓音透着情.欲浸染过后的低哑,偏偏尾调上扬,听得出他此刻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尚希困得很,可他像个正在加热的暖炉,烫得她浑身冒汗。 而且这是客房,尚希有点认床,她还是想睡在自己的房间。 这人完全没有被侮辱的难堪,比林清梦点的男模还有职业操守,还想着维护“客户”售后。 尚希没心情跟他打太极,她挪动双腿去够地上的拖鞋,谁知膝窝一软,差点摔倒。 闻肆觉揽住她的腰,将她再次抱到腿上坐着,嗔怪道:“小心一点。” 尚希闭了闭眼:“你再废话,这就是最后一次。” 这句话比任何威胁都要管用,闻肆觉立刻噤声。 严格算起来,他只有一次,其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兼顾尚希的感受,不能也不敢做得太过分。 他想要和尚希保持这种亲密的不正当关系。 至于名分……那是什么狗屁玩意儿。 闻肆觉莫名有些后悔,如果他早一点放下脸面追去国外,还有沈右那小子什么事? 尚希靠在他的肩头假寐,神智沉浮,呼吸慢慢平缓起来。 她身上就挂了一件宽松的女士衬衫,布料柔软,用来当睡衣也并无不可。 只是就这么睡……闻肆觉将她横抱起来,动作放得很轻,尚希睡得很沉,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 闻肆觉有心替她洗掉身上的黏腻,却担心叨扰她的美梦,只能作罢。 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对他来说都像是在做梦。 不……他从未做过如此悬浮的美梦。 尚希在国外定居的那几年,他总是会梦到各种各样相处的场景,无一不是剑拔弩张、争执不断。 在潜意识里,他将那些龃龉都归咎为不可饶恕的错误。 人与人之间的争执大多是因为三观不合、意见相悖,可他们之间又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的? 都是因为他过于自负,下意识忽略了尚希的诉求和处境。 闻肆觉低头看着她睡熟的侧颜,情不自禁地吻上她的额头。 不要别离,不要疏远,只要你在我身边。 所有的错误他都会改,所有的后果他来承担。 希望还不算太晚—— 作者有话说:我的女主大多都会正视自己的欲望,上床对她们来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爱上的前提是身体要契合,恰好小希不想探究闻总脑子里的弯弯绕绕,纯粹看上了他的身材和脸,闻总在这里想了一堆都没 想到小希把他当amb使了[猫头] 第40章 约法三章 作为一个常年不上班的“无业游民”,尚希好久没有这种身心俱疲的时候了。 她睡着了也不安稳,眉心浅浅聚拢在一起,似乎梦到了不太好的事情。 “吱呀——”年久失修的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吼。 尚希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杂物,慢慢走进这个矮□□窘的阁楼。 清晨的阳光透过小窗直射进来,映在地上形成一个又一个的浅洼,浮空的灰尘令这些光柱有了形状。 尚希的好奇心很重,尚娴淑带着她来这边谈生意,到了地方就不管她了,让她自己到处玩。 正好这里有座看起来就很奇怪的白色阁楼塔,尚希当时刚看完迪士尼新出的电影,幻想着白色塔楼里住着一位美丽神秘的长发公主。 公主没见到,臭脸怪有一只。 “喂,”少年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听不出情绪好坏,“你是谁?” 这道声音有些低哑,像是久未调声的大提琴,在这种环境下吊诡非常。 尚希被吓了一跳,连忙回头去看,绑成马尾的黑发跟着她的动作摆动起来,妍丽漂亮的小脸上带着某种探究。 闻肆觉面无表情地从角落里显现身形,他比尚希年长两岁,身量已然拔高,并不像一些青春期小男那样是个矮冬瓜。 很显然,他正在变声期,一张嘴比乌鸦还难听。 最初的惊吓过后,尚希已经稳住了心神,友善地冲他招手:“你好呀,我叫尚之妍,你呢?” 少年盯着她明媚的笑颜看了两秒,唇角不甚明显地抿了抿,低声交代了自己的名字。 “唔,”尚希点了点下巴,困惑地问,“是哪个jue?” 她摊开白皙细嫩的掌心放到他面前:“可以写给我看吗?” 少年身形微动,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凑上前来。 他抬起手,尚希这才发现他手上全是黑灰,脏兮兮的,怪不得刚刚一直背在身后。 她往他身后瞄了一眼,看到一个古怪的木质箱子。 那箱子里面具体装了什么尚希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闻肆觉的棺材脸威慑力很强,还有那副呕哑嘲哳难为听的嗓子实在是印象深刻。 那栋阁楼在梦境中格外破旧,似乎已经是潜藏在记忆底层的印象。 尚希皱起眉头,往外走的时候突然踩空一瞬,整个人惊醒过来。 后背拢住她的手臂轻柔地拍了拍,安抚她僵硬的身躯,闻肆觉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做噩梦了?” 不得不说,他现在的嗓子华丽得像是刚从橱窗里端出来的红丝绒蛋糕,是诓骗女孩的专属音色。 “……我睡了多久?”尚希想要去摸手机,却发现他抱得很紧,手脚都有些掣肘。 闻肆觉松开了一点力道,回答道:“现在是晚上七点一刻,还要睡吗?” 尚希没听出他的潜台词,注意力完全在另一件事上:“你怎么不去上班,今天的行程不是已经排满了?” 她记得很清楚,今天早上李珂发给她的行程表连一根针都插不下,恨不得一天有48小时。 闻肆觉情不自禁地吻了吻她的肩头:“都是小事,李柯能自己解决。” 尚希:“……”感觉突然快进到了君王不早朝的剧本。 不是,她错过了什么?怎么有种热恋期的既视感。 尚希一阵语塞,垂头看了看自己,面色古怪:“你给我换的?” 她身上的衬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真丝吊带睡裙,柔软光滑的质地很亲肤,穿着就跟没穿一样。 奇怪,她还以为闻肆觉的审美一直是古板又老旧的保守派,出门都要穿得板板正正,一丝不苟,睡衣竟然会选这种款式。 尚希神情微妙,闻肆觉怕她秋后算账,低声辩解道:“你出了汗,我怕你睡不舒服。” 这没什么,尚希对自己的身体占有欲不高,总不至于上了床还要让他闭着眼睛不许看不许摸,反正他早在互换身体的时候就看过了。 她刚醒来,脑袋还有些迟缓,没有意识到闻肆觉正躺在她的床上,只是说:“你怎么还没走?” 闻肆觉握着她单薄的肩,用手心的温度熨贴着她:“怕你醒来看不到我,投诉我服务不到位。” 光听这段对话,还以为是某个富婆包养的小情儿正求着金主给个五星好评。 尚希:“……”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种天赋呢。 回想起刚刚那个走马灯似的梦,尚希有些恍神。 十年前的闻肆觉脸上的表情总是很少,尚希一度以为他是个面瘫。 现在……尚希用眼角余光睨他一眼,心底哼哼两声。 他给尚希换了睡衣,自己什么都没穿,脸上一点羞怯的意思都没有,坦荡得像是马上要去参加国际交涉。 从尚希的角度还能看到他肩胛骨上鲜明艳红的抓痕,有些地方已经破皮了,露出底下嫩红色的真皮层。 尚希都说了“慢一点”“轻一点”,他还要诱哄着循序渐进,尚希吃不住他那样孟浪,发泄似地弄出了这些抓痕。 更令她难以接受的是,他在快要结束的时候问她:和沈右相比,谁更令她满意? 这种问题要她怎么回答?! 好在闻肆觉没太在意尚希的沉默,仿佛真的只是情到浓处口不择言。 尚希目光在他身上流连一圈,突然动了动鼻尖,轻嗅了两下。 “你用我的沐浴露了?”尚希闻了闻,确认是自己熟悉的味道。 他身上一直很香,学生时期是清透的皂角花香,上任公司后变成了各种男士木质香,现在又用了她的沐浴露,整个人都被腌制入味了。 “抱歉,”他不自觉地又靠近了一些,“你惯用什么牌子,我给你买新的。” 尚希摇摇头,起身去找散落在床边的拖鞋。 “你的衣服怎么办?让助理送还是我给你找两件别人的先穿上。” “别人?是沈右还是……” “再提那个名字你就滚回去。”尚希冷声道。 闻肆觉抿了抿唇,到底是没再触及她的雷区。 “不用麻烦,助理会送的。”闻肆觉又补充了一句。 尚希背对着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坐在床边,找到了一双整齐摆列在床边的粉色拖鞋,一看就知道是谁摆在这里的。 尚希突然有些恍神。 之前她每次去龙井山庄小住,门口都会摆上一束饱满鲜艳的花束,有时是玫瑰,有时是满天星,拖鞋的样子也会跟着花束变换,每次进门都是眼前一亮的新体验。 或许是□□的交合总能暴露出人心底最深处的欲望,尚希突然对他有了一些全新的认知。 日理万机的陈总在仪式感这一块从来没有敷衍了事过,尚希以前只当是保姆阿姨在准备,从未想过是他刻意设计。 想着想着,背后突然靠上来一副火热身躯,修长精壮的手臂揽上她的腰肢,力道不重,却也不能轻易挣脱。 “晚上想吃什么,我让助理一并送来。”闻肆觉这会儿又不记得他的身份了,一言一行都透着大包大揽的掌控欲。 尚希不自然地动了动肩膀,却没急着推开他。 “约法三章,你能做到,我们就还有以后。”尚希没有回头,声线清浅。 身后的人僵了僵,随即将她抱得更紧:“你说。” 尚希没有废话,直截了当道:“第一,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和我提前说明。” 这条件涵盖了方方面面,尚希一时间说不出个具体事件,只能让他自己想清楚再回答。 闻肆觉眸光微暗,答应得格外顺畅:“可以。” “第二,我们的关系不能让第三人知道。” 尚希很清 楚,如果闻静和尚娴淑知道她和闻肆觉又有了联系,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努力撮合。 到时候两家的长辈联合施压,她才懒得应付。 闻肆觉用鼻梁轻蹭着她的颈侧:“唔,李柯可能已经知道了。” 他蹭得有些痒,尚希缩了缩脖子,伸手去掰他的手臂:“你不承认我不说,谁能知道?” 这话多少有些自欺欺人了,但闻肆觉还是顺应了她的心意,附和道:“好,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做地下情人也比完全的陌生人要好,他不想再跟尚希保持友好疏离的“朋友”关系了。 尚希对他的顺从很不习惯,推开他的胸膛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第三……我还没想好,你先保证前两条落实无疑。” 闻肆觉温顺地仰视她,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生机勃勃的春意:“没问题,你可以随时抽查。” 尚希深吸一口气:“从现在开始生效。” “好。” “一会儿你跟着助理一起离开。” “……能不能再商量一下?” “不能。”—— 作者有话说:闻总表面^^,其实心里已经QAQ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0-50 第41章 调剂 最终闻肆觉还是没能留下,即使他把能想的借口都想了,尚希还是不肯松口。 最后两人各退一步,闻肆觉今晚先回家,第二天早上可以来接尚希一起去公司。 因为不确定今晚的互换时间,所以明天早上的见面很有必要。 之前白星月给尚希安排了全新的工作岗位和职责,项目推进得很顺利,尚希觉得自己有必要去露个脸。 白星月知道她没什么上进心,却担心她常年不合别人打交道憋出病来,这才给她安排了一个差事。 作为尚希的顶头上司,白星月本可以利用职位之便强制尚希来公司打卡,但她还是把自己放在了朋友的位置上,劝慰尚希融入到人群中去。 作为尚希为数不多的朋友,她的面子尚希怎么也是要给的。 尚希坐在餐桌前享用晚餐,这是姜姨做的,闻肆觉被她警告过,没有擅自安排她的晚餐。 不管怎么说,也是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想要改变一个人的本性很难,某些人天生就不适合进入一段亲密关系,他们总是患得患失心思敏感,连带着伴侣也会跟着受累。 这一点,以前的尚希深有体会。 在她们婚姻关系尚且存续的那几年,闻肆觉总是会时不时地询问她是否要回家,时间不早了要不要派司机去接她云云。 以前尚希总以为他是随口客气两句,怕她独身在外遇到危险,现在看来,分明是在担心她心里有了别人。 尚希晃了晃脑袋,不再去想。 ……嗯,总觉得今天晚上的菜口味有些淡,尚希敲了敲碗边,没什么食欲。 余光瞥见手肘处有一道青紫色的淤痕,尚希皱了皱眉,抬起手臂细细查看。 看着看着突然想起什么,尚希突然起身走到衣帽间,借用里面的全身镜看向全身。 她剥下肩带,任由睡裙掉落在地,细腻如白瓷的肌肤上印了几个不甚明显的红印,某个敏感脆弱的地方有些肿,随着时间推逝反而越来越明显。 真怀疑他是属狗的,这么大一人,口欲期应该早就过了才对,怎么到处啃?! 尚希低叹一声,俯身重新穿好睡裙,细细的肩带挂在削瘦的锁骨之上,有种脆弱的美感。 幸好他还有些分寸,没在脖颈和锁骨上留下痕迹,不然说是蚊子咬的,说服性实在堪忧。 怕是只能骗骗闻景玉那种小孩。 提起闻景玉,尚希自然而然联想到了顾宁。 总觉得她好像知道了什么。 她对闻肆觉的皮囊似乎完全不感兴趣,尚希虽然收了她的书签,但她能感觉到顾宁的态度很礼貌客气,没有丝毫要博好感的意思。 闻肆觉看见她收了顾宁的书签就摆了张死人脸,殊不知顾宁对他根本没那个意思。 啧啧,堂堂陈总也有被人嫌弃的时候。 尚希唏嘘了两声,还没来得及深想顾宁的古怪之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林清梦打来的视频电话。 尚希神色如常地接起来,一点都不意外她会突然打视频过来。 林清梦是个彻头彻尾的社交恐怖分子,比起打字,她更喜欢这种“直观”的交流方式。 “妍妍!猜猜我在哪?”林清梦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是一个极其死亡的角度。 尚希打量着她那边的背景,听着嘈杂的声音猜测道:“你在演唱会现场?” “bingo!”林清梦做了个射击的手势,“准确来说是在我们家公司的年会现场。” 尚希了然:“这么快就到年中总结了?” 林清梦翻转镜头,给她看周围落座的网红和明星,声音兴奋不已:“真是男帅女美的视觉盛宴!你喜欢谁我去给你要to签!” 尚希委婉地提醒:“其实你右手边坐的那个还跟我演过对手戏来着。” 林清梦一拍脑门:“对哦,你之前是演员来着。” “不好意思哈,我好久没见过这么多帅哥美女有点昏了头了……”林清梦双眼直冒粉红泡泡。 她从小就是个颜控,而且不分男女,当时第一眼看到尚希就惊为天人,从此就像狗皮膏药一样黏上了她。 尚希无奈地自嘲:“是我太糊了,你不记得也正常。” “什么话?!什么话!”林清梦对着屏幕戳戳点点,“没见过有人说自己糊的,你粉丝听到了多伤心啊!” 尙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退圈这么多年哪还有粉丝,互联网是没有记忆的,几个月不出来露面就会被遗忘,何况我这么多年没拍过戏了。” 林清梦越过了这个略微伤感的话题,把镜头对准台上:“快看!言洛今天好帅!呜呜呜我不行了!” 镜头对准了盛装出席的男演员们,言洛那张格外出众的脸即使放在娱乐圈都十分能打。 尙希面不改色地扫了两眼,有些东西一旦打破社交距离就会祛魅,她在娱乐圈务工三年,已经对这个圈子完全失望了。 但她不想扫兴,林清梦难得出席一次公司年会,她的心情最重要。 “去后台跟他要合照,言洛不会拒绝的。”尙希如此建议。 “唔,”林清梦下意识咬了咬手指,“算了,能离得这么近看两眼已经很好了。” 身为林氏集团的千金大小姐,林清梦一点都没有恃宠而骄的意思,平时低调得不像话,也不会滥用职权去侵占别人的个人空间。 尙希轻轻摇头:“放心吧,他会主动来找你要的。” 林清梦完全没意识到她自己多有吸引力,在娱乐圈这个名利场中,资本出身的人无疑是最大的香饽饽。 果然,还没等过场结束,林清梦身边就多了个花枝招展的漂亮男人,林清梦将手机屏上的通话界面缩小,佯装镇定地坐在原地,实则内心已经在尖叫了。 言洛见过林在水本人,自然认出了林清梦的身份,这兄妹俩上半张脸几乎完全相同,一眼就能看出是有血缘关系 的亲属。 这种年会流程很长,尚希正和林清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看到视频对面的人突然僵住不动了,心下了然。 言洛的皮囊确实没得说,颜值在一众男星中也是数得上号的,但他有个不可为外人道的“癖好”。 他喜欢私联女粉丝,当年在剧组的时候就和他的站姐不清不楚,后来尚希退圈,他这破毛病还是没变。 喜欢私联就算了,他还总是给自己立单身纯情人设,搞得外界总说他看着跟十八九岁的男大似的清澈,完全想不到这人是个海王出身。 “你好,刚才看你一直在看我,是我今天的造型没做好吗?”言洛主动搭话道。 尚希满头黑线,正想提醒林清梦不要太给他好脸色,屏幕突然一黑,林清梦竟是把手机倒扣在桌上了。 “不是不是,你今天很帅,”林清梦衷心地赞叹道,“我很喜欢。” 尚希听着林清梦和言洛地对话,忍不住捂住了双眼。 完了,言洛本就是个不安分的,林清梦如此直白的表露好感,这小子一定以为这是条大鱼,马上就要开钓了。 果然,言洛眼眸一亮,唇角扬起完美无瑕的把妹弧度,“谢谢你,我一直怕今天的造型太浮夸,上台前紧张了好久。” 这套说辞显然很能博取小姑娘的欢心,林清梦眨眨眼,故作惊讶道:“原来大帅哥也会有紧张的时候啊,不都说时尚的完成度靠脸吗?” 言洛夸张地“啊”了一声,一副帅而不自知的样子,自然而然地和林清梦攀谈起来。 尚希听了一会儿就关闭了麦克风,因为她怕自己忍不住骂出声。 二十七八的男人,还要在林清梦面前装嫩,什么“我不懂,你能跟我说说吗”“我不会,没怎么谈过恋爱”,都是诓骗无知少女的话术! 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尚希恶狠狠地敷了一片面膜,耳边一直回荡着那边的交谈声,直到晚会正式开始才消停下来。 这个环节会有摄像机同步跟拍,林清梦感觉有些不自在,随便找了个借口溜掉了。 等到了休息间尚希才得以“重见天日”,她刚想提醒林清梦不要对言洛抱有不必要的期待,就听到这姑娘长舒一口气,吐出三个字:“真下头。” “……呃?”尚希的话被堵回了喉咙里,“你说言洛下头?” 林清梦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笑脸皱皱巴巴的,不太高兴:“看他长得那副样子,还以为他是个聪明人,结果什么都不懂,说个成语都能念错,九漏鱼一个。” 尚希张了张口,心放回了肚子里。 是了,林清梦有非常严重的学历崇拜情节,言洛初中毕业就进圈拍戏了,文化水平确实不高,稍微生僻一点的字都不会写。 作为一个念了十几年书的双学位硕士,林清梦是个彻头彻尾的智性恋。 林清梦继续跟尚希吐槽:“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不是在床上,而是他解决事件扛起责任的时候,长那么漂亮的一张脸,结果脑子里装的都是草料,真是白瞎了那副皮囊。” 尚希很欣慰,林清梦在国外这几年择偶观转变了不少,以前她可不会关心男朋友脑子里装的是草料还是学识,三观跟着五官跑。 林清梦说着说着突然想起来什么,又补充了一句:“这个范围不包括你哈,我只针对言洛一个人。” 尚希坐在手机前,敷着面膜的脸看不出喜怒,林清梦小声讨好道:“不小心开地图炮了,别跟我一般见识。” 尚希摇摇头,并不觉得被冒犯。 她确实没有参加高考,最终学历也定格在高中,这是事实,没什么好遮掩的。 “没关系,我知道你的意思,”尚希摸了摸面膜边缘,很轻松的样子,语气轻快,“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 爱情只能是她们生活的调剂,没必要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男人影响自己的心情。 “有空出来吃饭吧,我发现了一家很不错的餐厅。”尚希低下头打量自己的美甲,新长出的指甲和乳白色的甲面形成了截断。 是时候换掉它们了—— 作者有话说:九漏鱼:九年义务教育漏网之鱼,先叠甲,没有映射低学历的意思哈,作者学历也不高而且很讨厌上学,但是小梦的择偶观就是这么苛刻,学历能力都不能低于她,脸还得漂亮,这门槛能卡死一堆人,隔壁《限时追求》的文案已经能说明一切了 第42章 窥视 有了白日的猜想,尚希在临睡前进行了一次“心理暗示”。 如果她的主观意愿可以影响互换的结果,那她将掌握所有主动权,这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实践出真理,尚希决定用自己做实验。 如果第二天醒来她没有被换到闻肆觉的身体里,那就证明她的猜想是正确的。 尚希躺回自己的床上,鼻端突然萦绕上了一股浅淡的花香。 ……这味道她很熟悉,是她惯用的沐浴露的味道。 这款沐浴露很好用,留香却有些太久了,好在她每次涂完身体乳这股味道都会被盖过去。 但是今天下午某人用了她的沐浴露,还恬不知耻地爬上了她的床! 以至于尚希现在一闻到这种味道眼前就会浮现出充血起伏的胸肌、青筋虬结的小臂,还有指节透粉的手背! 平心而论,尚希在他这里的体验着实不错,这人长了一副不好相与的外貌,却意外的很有服务意识。 尚希是很怕痛的,但今天只有轻微的肿胀感,他的实战经验和实践次数完全不匹配。 沈右年纪小,一身力气完全没有发泄的出口,技巧约等于无,尚希对第一次的记忆只有疼痛和疲惫。 以前尚希对这种事情不是很热衷,现在看来,完全是因为沈右带给她的体验太差了。 不中用的家伙,早就应该换掉。 尚希对待前任向来是很冷漠的,何况她和沈右并不算是和平分手。 下午消耗的精力实在太多,尚希躺了十几分钟,睡意上涌,眼皮越来越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次日—— 闻肆觉的生物钟向来准时,六点睁眼是他多年来的习惯。 他感受着胸腔中不断跳动的心脏,久久未能回神。 中断了。 他的灵魂在自己的身体里呆了一夜,活像是被扔在冷宫的妃子,数着砖缝墙瓦等着帝王传召,谁知等到天亮都没有回音。 怎么会这样? 闻肆觉突然生出几分惶恐,脑中缓缓浮现出一种可能。 他立刻打开手机往下翻找到联系人,连半刻犹豫都没有,立即发送了一条消息过去:【她在哪?正在干什么?】 等了一会儿那边才传回来一条消息:【还在睡,有什么问题吗?】 闻肆觉松了一口气,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没事,不要打扰她】 只要尚希本人没事,灵魂互换的事情可以以后再探究。 尚希在国外定居那几年,闻肆觉每每半夜惊醒,都会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人身安全是否有保障。 国外形式不稳,他实在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孤身在外,这才有了私家侦探跟拍的事情。 所以沈右和她交往的那几年,其中细节他并非全然不知。 当时他想,如果沈右能陪伴保护她,那放任这段感情发展也没什么不好。 可现在他却觉得自己错得离谱。 怎么能把尚希的人身安危交到别人手中? 沈右不能托付,其他人也不可以。 “……呼,”闻肆觉深呼吸一口气,将对话聊天框删除,对面又淹没在了海量联系人中。 姜姨面不改色地放下手机,继续给尚希准备早餐。 她并不知道聊天框对面的人是谁,对方自称是尚希的兄长,受长辈所托照料她,但尚希很是排斥,只能用这种迂回的方式渗透尚希的生活。 姜姨 原本并不想透露雇主的个人隐私生活,但对方很有分寸,几乎不会询问什么太过私密的事情。 只是在晚上会问她尚希有没有吃晚饭,有没有晚归,看起来似乎真是个尽职尽责的兄长。 这种事情确实是亲人才会过问关心的,并无不妥。 而且对方还收购了她们公司,开出的价格令她难以拒绝。 多方因素加持之下,姜姨答应了这份古怪的差事,偶尔会给他汇报一些尚希的近况。 “这么早啊,”柔软朦胧的女声从门口传来,尚希扶着门框站在厨房门口,“今天想喝银耳莲子羹。” 姜姨回过神,快速应道:“好,我这就去准备。” 尚希揉了揉眉心,睡眼朦胧地看了会儿,索性又回卧室躺下了。 她昨晚睡得格外沉,灵魂互换的失重感没有惊醒她……也有可能是真的让她找到了诀窍,互换被终止了。 尚希闭了闭眼,睡意上涌,脑子里不知怎么蹦出四个大字——不想上班。 做惯了无拘无束的无业游民,突然要她去公司打卡点卯,实在是有些接受无能。 她闭着眼摸到扔在一边的手机,思考着跟白星月请假的可能性。 白星月肯定不会将她一个纯新手丢到项目组做领导,那她去不去公司应该都不要紧……吧? 抱着不试白不试的心态,尚希发了一条请假信息给白星月,说自己今天生病了,去公司主持项目的事情能不能推迟。 白星月:? 白星月:什么病?严不严重?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 尚希看见她回复的消息,心虚只持续了两秒钟,气定神闲地打字回复:懒病,晚期,应该是没得治了。 白星月:…… 白星月:允许你迟到半小时,再晚就给你接真人秀的活动,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我可不能保证。 尚希:算你狠。 白星月::) 尚希丢开手机,生无可恋地仰躺在床上,活像一条被抽了骨头的鱼。 白星月是个彻头彻尾的工作狂,这一点尚希早就深有体会,以往她不觉得这有什么,现在辐射到自己身上,实在是有些吃不消。 姜姨听见卧室那边的动静渐渐熄了下去,知道尚希这是又睡着了。 厨房和卧室的距离不远不近,这套房子的厨房是开放式的,料理台和餐桌相隔不远,姜姨怕这里的动静吵到她,手脚都放轻了不少。 她的雇主是个很好的女孩,姜姨为自己的隐瞒感到了几分愧疚。 但是想到那人开出的条件和自己亟待医药费治病的父母,她只能昧着良心继续工作。 尚希对于自家保姆的挣扎完全不知,她正在思考昨天晚上到底有没有发生互换。 并不是每一次交换都会让她醒来,有时候换到闻肆觉的身体里反而会睡得更好。 说来奇怪,尚希在自己的身体里有时候会感觉胸闷气短,连带着脑子有时候也晕晕乎乎的,可是换到闻肆觉的身体里就完全不会有这种情况。 难道真是因为身体素质的原因? 不对,闻肆觉从来不是热衷于运动健身的那一类,他最讨厌参加篮球赛和运动会,那中充斥着荷尔蒙与热汗的场合他一向不喜欢。 但他那副身材……实在不像是常年坐办公室的人。 尚希上次进出健身房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她将这种异常归结为自己身体素质低下。 她本想睡个回笼觉的,没想到越想越精神,瞌睡虫全都跑掉了。 尚希又拿起手机刷了刷,发现了一条陌生短信。 【可以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吗?我真的知道错了,给我一个机会】 尚希看了两眼,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这是谁发过来的。 沈右还没放弃,不知道从哪得到了她现在的手机号,又开始来骚扰她。 尚希看都没看他后续发来的小作文,直接删除拉黑一条龙。 笑话,她从来不吃回头草,何况沈右还是根被洒了农药的毒草。 尚希一直以为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她和闻肆觉这种家族联姻是为了资源置换,那恋爱一定是不掺杂任何利益的纯正感情。 现在想想,她当年真是错得离谱。 爱情这种东西,实在是离她非常遥远。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要给您端进来吗?”姜姨礼貌地敲了敲房门,扬声提醒。 尚希立刻从床上坐起来,将这些闲杂人等从脑子里抛出去,汲着拖鞋去餐厅吃早饭。 只是这饭刚吃到一半,门口的门铃就响了。 尚希将手机忘在了卧室,没收到闻肆觉发来的消息,他就直接找上来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尚希掀了掀眼皮,并没有分给他太多目光。 尚希不说话,姜姨也不敢擅自做主,给他开了门就又去厨房忙碌了。 闻肆觉看到尚希正好好地坐在餐桌前喝汤,悬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地。 尚希用汤匙敲了敲碗边,盯着他风尘仆仆的倦容,揶揄道:“昨晚去哪做贼了?眼圈黑得跟暹罗猫似的。” 西装革履的男人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半响才反应过来尚希是在跟他开玩笑,唇角很勉强地向上扯了扯,露出一个微笑:“有点失眠。” 尚希轻哼一声,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她摸索出了几分规律——闻肆觉不仅心思深沉,还非常不易满足。 尚希以为他会被□□交合的甜头搞昏了头,时间一长也就腻了,现在看他这副热恋期的劲头,倒像个甩都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何况现在两人之间有了不可为外人道的小秘密,这种联系只会更加紧密。 尚希幽幽叹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她和闻肆觉认识了十年之久,她真要以为是他故意创造的这种灵怪事件,为的就是和她绑定在一起。 不过还好,她似乎已经找到了对抗交换的秘诀,只是需要时间验证—— 作者有话说:这篇不长,可能就二十万字左右,本质是个甜饼来着[笑哭] 第43章 第二次 逃避上班虽然可耻,但也没什么用,到时间了该走还是要走。 尚希苦大仇深地起身叹气,整个人好像霜打了的茄子。 闻肆觉的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即使坐在餐桌面前心也定不下来,随着她起身,整颗心脏更是仿佛被捏紧了一般悸动。 “要不我帮你……”闻肆觉话刚说一半就被尚希无情地伸手打断了。 “我今天心情不错,你不要煞风景。”尚希面部表情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闻肆觉张了张口,果然将后半句话咽进了嘴里。 识时务者为俊杰。 闻肆觉当然知道她是在为什么而苦恼,白星月给尚希发布“任务”的那天,他也在场。 在他眼里,这种不超过五千万的小项目根本不需要劳心劳力,丢给助理都有些屈才。 但这话绝对不能当着尚希的面说,他看不得尚希流露出这种苦恼的神情,也不想让她讨厌自己的特权手段。 二人一路沉默到了楼下,司机已经静候多时,对他们之间古怪的气氛视而不见。 尚希坐在后座,盯着前方默默升起的挡板,神色古怪:“做什么要升挡板?” 上车的时候尚希没注意这车的型号,只是觉得后座格外宽敞,看到那张熟悉的挡板才记起来,这是闻肆觉惯常开的那辆迈巴赫。 别看这挡板薄薄一层,实则后面发生了什么司机一点都听不到,隐私性好到令人头皮发麻。 “昨天晚上,我一直很清醒。”闻肆觉意有所指,尚希听懂了他潜在的话音。 这是在暗指两人灵魂互换的事情,接下来的对话自然不能让第三个人听到。 尚希不动声色,她还不确定二人昨天晚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于是她决定装傻:“噢?你是在炫耀自己体力好吗?” 昨天两个人从中午闹到下午,她一觉醒来天都黑了,闻肆觉却好像始终精神奕奕,一看就是长时间保持在兴奋状态的样子。 闻肆觉闻言一愣,他还以为尚希不想提起那段混乱淫靡的时刻,跟他肌肤相 亲也是一时兴起,否则不会像这样对他冷淡。 “你误会了,”闻肆觉斟酌着用词,“昨天晚上,我一直都在龙井庄园。” 他的重音咬在“一直”这两个字上,似乎是在跟尚希求证什么。 尚希佯装恼怒:“怎么,你想搬来跟我同居?是不是想得太美好了。”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层浅浅的愠怒,看起来很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演员的基本素养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闻肆觉完全没察觉到尚希是在故意转移话题。 他歇了试探的心思,好脾气地应着:“我知道你喜欢清净,不会贸然打乱你的生活。” 气氛再次沉默下来,仿佛沸腾的海浪突然安静,成为了一摊困在陆地之外的死水。 尚希用眼角余光偷偷瞄他,却只能看到一个冷肃淡漠的侧脸。 应该没有发现她的小心思吧? 很可惜,闻肆觉在不笑的时候整张脸都是冷的,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旁人很难窥探他的情绪。 尚希默默收回目光,无意识地用手指扣着裙摆上的绣纹。 “痛么?”闻肆觉突然出声,尚希一时间没有听清他这简短的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于是她下意识开口:“嗯?你说什么?” 两人中间隔了一段距离,因为尚希偏头的动作,闻肆觉向着她的方向靠了靠。 他的眸光往下划了划,又克制地停在她的腰侧。 “昨天下午,有没有弄痛你?”他的声音很轻,喉咙微微滚动,几乎是在用气音说话。 这个问题他昨天就想问了,只是他当时脑子不太清醒,一直想着和她温存,看她睡了也不敢随便查看,便拖到了现在。 本来晚上有机会到她的身体里查看情况,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互换。 虽然这话问出来很有可能会被尚希甩两个冷眼。 闻肆觉抬起眼,打量着尚希的脸色变化。 谁知她出乎意料的平静,一点羞愤的意思都没有。 “你想多了,”尚希身体往后靠,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能有什么事情。” 她又不是第一次。 即使是第一次,尚希也没体验到什么疼痛和坎坷,她向来不会为难自己。 “那……”闻肆觉暗示性地将掌心扶上她的膝盖,“老板觉得下一次约在什么时候比较合适?” 他的食指并不老实,在掌心的掩护下慢慢在她的膝盖上打了个圈,似乎是无意之举,又好像是蓄意为之。 尚希冷不防打了个寒颤,怪异地瞅了他两眼。 “你被人夺舍了?”尚希真诚地发问。 好骚啊,闻总。 闻肆觉唇角微勾:“作为曾经的合法夫妻,夫妻义务总得补上。” 尚希眉头微抽,有些没眼看。 奇怪,闻肆觉以前并不重欲,怎么这次过后跟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 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如沐春风的风骚感。 尚希睨他一眼:“还没想好,等我通知。” 闻肆觉在她的注视下缓慢点头:“好呢,我随时都有时间。” 尚希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但还是硬着头皮应了一声。 半个小时后,迈巴赫开进了白星娱乐的地下停车场。 司机为尚希拉开车门,闻肆觉却也跟着下了车。 尚希抵着他的肩膀不让他继续上前:“你干什么?我警告你不要打公司的主意。” 闻肆觉很是无辜:“我只是想送你进去。” “我是三岁小孩吗还要你送,”尚希没好气地加重手上的力气,“小心让人拍到了,到时候又闹上微博,吵得我不得安宁。” 这种娱乐公司大楼附近总是有人蹲守,那些长枪大炮只想拍到劲爆的绯闻素材,根本不会顾忌尚希现在已经是个素人。 她不喜欢自己的隐私被人窥探。 闻肆觉并不强求,他现在更倾向于循序渐进,徐徐图之。 “好,那我先走了,晚上来接你下班。”闻肆觉坐回车里,跟尚希保持着安全又礼貌的距离。 尚希满意了,拎着手包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往电梯走去。 男人的目光在她削瘦的脚踝上徘徊一瞬,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司机上了车,请示着他的意思:“回公司还是……” “先去林氏,今天有别的事情要处理。”闻肆觉淡声道。 “好的。” 尚希在拐角等了等,听见车辆发动的声音才松了一口气。 她还真有点怕这人不肯走,到时候白星月又要来找她八卦,被人拍到了还要压热搜撤词条,麻烦得很。 尚希从手包里拿出墨镜戴在脸上,遮住了大半面庞,若不是十分熟悉她的人,没法在第一时间认出她。 只是尚希刚一进公司就碰上了熟人。 薛琴那头酒红色的头发又染成了金黄色,尚希第一眼看到她只觉得眼熟,又看了两眼才发现是薛琴本人。 她显然是来谈合作的,身边还跟着两个助理,一男一女,都是生面孔。 电梯是个十分微妙的场合,在这种密闭的空间下,大多数人都会下意识跟陌生人保持距离。 但薛琴显然情绪不佳,没有顾忌着外人在场,低声跟身旁的人抱怨起来:“都三次了,他们还不肯松口,是不是看不起我们。” 她身后的女助理瞟了一眼尚希的位置,压低声音劝说道:“李莹本身只接高端品牌的代言,而且她的档期确实很满,白总会拒绝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不就是一个金马奖提名吗!”薛琴不服气地跺了跺脚,“她还不是影后呢,谱就摆得这么大!” 尚希听懂了,这是来和白星月谈合作,结果没谈拢。 奇怪,她们怎么不去找李莹的经纪人对接这些商务代言的事情? 尚希心中疑问连连,面上却不动声色,戴着墨镜站在角落里。 电梯一路上行,尚希有些奇怪,她们看样子是要离开,怎么还接着往上走? 噢,大概是来得太多,这次连白星月的面都没见上,想着再去跟她碰碰运气。 薛琴眼珠乱转,脚下不停,整个人都有些焦躁。 就在这时,她突然觉得站在角落里的女人有些眼熟。 “……你是……尚希?”—— 作者有话说:咳咳,出差了,更新不太稳定,致歉[托腮] 第44章 恶人 尚希听见她叫出自己的名字,不躲不避地摘下墨镜,对着她挑了眉:“见到我又不是见了鬼,没必要这么惊讶吧。” 薛琴的面色与白日见鬼当真无异,她脑中不断浮现出之前与尚希发生的种种龃龉。 真是冤家路窄,薛琴看着尚希那张十年如一日的脸,默默咬牙。 偏偏在这种时候…… 偏偏在她吃了白星月闭门羹的时候! 薛琴深吸一口气,脸上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真巧,你怎么会在这里?” 尚希听着她故作熟稔的发言,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我来上班。” “……上班?”薛琴怪异地上下瞅了瞅她,眼珠在眼眶中滑动着,带着某种质疑,“你不是退圈了?” 尚希摘下墨镜,也学着她的样子上下扫视她两眼,眸光带刺,差点就让薛琴炸毛。 “想找李莹?你的眼光真是跟你本人一样差。”尚希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又戴上了墨镜 ,不再理人。 眼看薛琴的情绪不对,她身后的两个助理连忙拉住她,随手点了个楼层,点头哈腰地把这小祖宗拉走了。 尚希耸了耸肩,并不生气,权当是遇到了一条不太友善的狗。 对于薛琴这个人,尚希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感,因为她当年给林清梦取外号的事情,她并不想跟这个人有什么交集。 “叮——”电梯终于抵达了顶层,尚希这才意识到刚才薛琴乘坐的竟然是向上的电梯。 按理来说,她们如果要离开的话,应该乘坐向下的电梯才对。 “呦,竟然准时到了。”白星月的话打断了尚希的思绪,她揶揄地看着尚希,“我还以为你绝对会旷工呢。” 很多人一旦接触到名与利就很难再放下,一辈子沉迷在追名逐利的世界中,难以自拔。 可尚希完全不同。 她进入娱乐圈的时间很短,黑红、爆红都有过,却在事业的上升期宣布退圈,从此不再拍戏退居幕后。 很多人都猜测,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威胁或者家里遭遇了什么变故,但只有白星月清楚,她是真的累了。 接连两年,她什么戏都拍,从微短剧到长篇影视再到电影龙套,尚希几乎来者不拒,这也是她被骂得最狠的一点,因为她的行程太满,很难让人相信她是真的认真在拍。 所以在债务肃清后,尚希毅然决然选择退圈,开始慢慢旅行,白星娱乐有她的股份,钱不会缺就是了。 尚希懒懒地打了个哈切:“那我现在回去。” “来了就别想走了,”白星月将合同拍到她怀里,“合作已经谈下来了,最近公司囤积了不少剧本,你去编剧组看看。” 白星月推着尚希往会议室走,尚希踩着小高跟,她也不敢太用力,好在这位难伺候的大小姐还算配合。 “知道了,我人都来了,总不能光发呆不做事。”尚希推开会议室的门,已经有人等在里面了。 作为一个阅剧无数拍戏无数的演员,尚希在选本子方面还是很厉害的,只是她当年没得选,给什么拍什么。 这项工作对她来说并不算难,很多其中的弯弯绕绕她也见过不少,最核心的思想还是要提高收视率和口碑。 尚希虽然不喜欢工作,但一旦进入工作状态还是很靠谱的,白星月暗暗点头。 在她眼里,人还是要多融入到人群中去才能算是正常人,尚希每天闷在那个小房子里迟早要出事的! 早些年她有个男朋友陪着天南地北地转悠还好一些,现在两人分了手,尚希回国后就没有再出去的打算,这怎么行! “我说,你不会想让我去吃员工食堂吧,”尚希伸手在白星月眼前晃了晃,“点了外卖吗?” 尚希的嘴很挑,而且酷爱吃素,白星月经常说她是兔子精转世。 员工食堂的伙食不错,但尚希可不想遇上老熟人,到时候再起争端,又是麻烦。 白星月知道她的顾虑,早就提前给她开了小灶。 “订了你喜欢的私房菜馆,休息室就在总裁办旁边,密码是我的生日,我下午要出去见个投资商,你再和编剧和制片人磨合一下。”白星月细细叮嘱着。 尚希脚下不停,随意挥挥手:“知道啦,你放心去吧。” 白星月的办公室很大,现在成了尚希一个人独享。 白总日理万机,能抽出一个上午陪她熟悉工作流程已经很不容易了。 尚希很是奇怪,为什么周围人总是把她当成小孩,这个陪那个陪,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今年刚上小学。 尚希打开食盒,意外看到了十分熟悉的菜色,有点像闻肆觉之间给她点的那家私房菜馆。 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合吧?尚希狐疑地多看了两眼。 她一边看着一边想到闻肆觉的脸,心里莫名有些复杂,她有些分不清二人现在是什么关系。 说是火包友,那人看她的眼神实在不像,说是男女朋友,她又不是很想谈恋爱。 谈恋爱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尚希本想让他知难而退,现在看来却有些适得其反。 尚希一边拆筷子一边想,若是能让她掌握两个人的互换权限,那主动权必然会大大增加。 这么想着,她低下头,却没看到那些令人食指大动的菜肴,一张张黑白分明的策划案正摆在他面前,红底的办公桌也变成了黑色。 嗯? 尚希眨眨眼,手中拿着的筷子不见了,桌面上的策划案昭示着她已经不在原地。 她看到手边的黑色手机,型号和闻肆觉一直用的那只一模一样。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宽大修长的手骨分明是男人的标配。 尚希后知后觉地抬起头,看到数十个西装革履的公司高管分坐在会议桌两边,每个人面前都摆着笔电,一双双眼睛正“求知若渴”地盯着她。!!! “陈总……有什么问题吗?”小心翼翼的声音从她右手边传来,一副等待批判的模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又是这种时候!? 尚希心如死灰,低头思考接个闹钟就走的可能性。 金融是她完全没涉猎过的领域,让她硬着头皮开下去还不如当众承认自己是智障,反正没什么本质区别。 “咳,那个……”尚希正想胡诌两句蒙混过去,手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偌大的两个字浮在上面,尚希看了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 她是真没想到闻肆觉会给自己备注是如此肉麻的两个字! 手机在桌面上振动着,眼看助理的视线即将落在上面,尚希眼疾手快地一把抄起来,边接边往外走。 做总裁的好处这不就体现出来了,电话想接就接,不用看领导脸色。 “喂,”尚希冷静道,“你呆在原地不要动,不要离开公司。” 闻肆觉原本很急切,听到她这样说,不免有些焦虑。 尚希接着说:“你现在用我的身体来找我,只会增加解释成本。” 闻肆觉垂下眼,很苦涩的声音透过听筒传递出来:“你就这么怕跟我扯上关系?” 尚希现在突然很有耐心:“你我同框出现,在闻家老宅还好,那是私人地域,不会有人跟拍。” 后面的话不用说闻肆觉也懂了。 他要是顶着尚希的身体出现在公司,绝对会引起轩然大波。 “……你那边怎么样?”闻肆觉退而求其次,询问尚希在会议上有什么困难。 尚希语气不太自然,但还是强撑着问:“你这个是公司内部会议,应该……不是特别重要吧?” 闻肆觉如实回答:“是关于下半年的发展战略会议,不算重要。” 他这么一说,尚希心理压力更大了。 经过几次互换的经验来看,闻肆觉说不重要,那就是很重要,说一般重要,那就是非常非常非常重要! 尚希低声嘀咕了两句:“信你就有鬼了……” 她用着男人的声线,不像自己的声音那样清冽,闻肆觉没有听清,下意识追问:“怎么了?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没有,”尚希再次否认,心绪飞转,“就这样,不要见面,不许用我的身体随便出现在你的公司。” 这个问题她不是第一次强调,却没有哪次比这次更让他难受。 闻肆觉不禁想,若是他不答应,尚希又能怎么办? 他完全可以用她的社交媒体账号官宣和他的恋爱,也完全可以顶着她的身体去陈氏集团公开露面 无论哪一种,世俗压力都会将尚希压向他的怀抱。 照片一发出去,就算是正常的朋友关系,网友也会将其演变成余情未了。 舆论总会偏向肮脏丑恶的那一面,何况他们真的不清白。 尚娴淑不会帮她,白星月帮不了她,林清梦有林在水管制,孤立无援,求救无门,一如当年的尚家。 很残忍,也很现实。 闻肆觉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轻轻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一如这些年来的每一次争锋。 他的妍妍已经吃了太多苦,如果他也要在她面前做一个恶人,实在有些残忍。 第45章 坍塌该死的东西,分手了还敢追到国内…… 尚希深吸一口气,又回到那间偌大的、坐满人群的会议室中。 她并不害怕别人的注视,在万人会场都不会紧张,现在却有种如芒在背的紧张感。 那些中文字符拆开来她每一个都听得懂,合到一起却像是高等数学那样令人头痛。 这是一个她完全不熟悉的领域。 但预想中的尴尬境地并未到来。 尚希听了一会儿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实在无聊。 她只要点头或者摇头,助理就会自动给她进行翻译。 闻肆觉这日子也太爽了吧! 尚希逐渐放松下来,连带着思绪也开始走偏。 她刚刚只是脑子一晃神,就穿进了这具身体,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自由操控互换了? 尚希想着,再次在心底描绘闻肆觉的样子,同时加强脑子里要换回去的意愿。 眨了眨眼,面前几十棵严肃若松的精英人士还是杵在原地,毫无变化。 尚希轻轻挑眉,难道说不是因为她的念头两人才会发生互换,而是另有缘由。 原因暂且不提,若是两人一直换不回来可怎么办!? 尚希只是紧张了一瞬就松弛下来,换不回去该着急的不是她,闻肆觉才应该急得跳脚。 他打拼了这么多年才有了今天的地位,怎么都不可能拱手让人。 尚希端坐在主位上,听着底下的人争辩不休,努力想融入进去,听了一会儿又开始犯困。 活像是回到了高中时期,老师一张嘴她就想睡觉。 好在助理十分有颜色,看出了她状态不佳,及时叫停了会议,因为大家意见分歧很严重,在这里讨论也没什么意义,都下去做成方案,到时候再统一筛选。 尚希听着,似乎跟她没什么关系,助理的能力很强,足以安排好一切。 只是她总觉得有些奇怪。 闻肆觉工作时的样子她不是没见过,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资本家气息。 为什么她穿到这具身体里之后,助理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难道他们完全没发现这具身体里的人换了芯子? 唔,倒是也有这种可能,毕竟林清梦都没看出尚希和闻肆觉交换着身体在她面前出现过,何况是这些助理。 谁知她这边刚出会议室,手机就响起来了。 尚希看见那两个浮现在手机屏幕上的大字,眼不见心不烦地快速划掉,将手机放到耳边:“又怎么了。” 这个“又”字就很微妙。 好像很不耐烦似的。 其实尚希只是生气他擅自给自己擅自取了这种备注,语气不由自主差了些。 闻肆觉不知道是哪里惹到了她,顿了顿才说道:“我不能去找你,那只能辛苦你来找我了。” 尚希下意识反问:“你能不能当个独立行走的人?又不是连体婴,天天呆在一起干什么。” 那边似乎轻轻叹了一口气,轻柔缓慢的女声从那边流淌过来:“你的工作,我应付不来。” 呦,太阳撞击银河系了,有朝一日竟然能听到闻总示弱。 尚希面部表情不由自主地生动起来,会议室里已经没什么人了,空旷得有些回声。 尚希泰然自若地坐在首位的椅子上,尾音挑高:“还有您应付不来的事情?” “嗯,”闻肆觉毫无羞耻心地应声,“我需要你。” 尚希还想调侃两句,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痛快,唇瓣张了张,调侃的话停在喉咙里,有些卡壳。 “让司机送你,就说是找白星月商议合同的事情,没人会起疑。”闻肆觉提前预判尚希的顾虑,并提出了解决方案。 尚希想了想,反正她在这里呆着也做不了什么,不如去和他碰个头,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换回来。 闻肆觉挂断电话,面无表情地走进会议室,旁若无人地坐在首位,视线扫过四周,声音冷得像是浸了冰:“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字?” 同事:“!!!”纷纷低下头看文件。 好奇怪,明明尚希的声音并不大,语气也并不强势,但就是让人感觉很不好接近。 而且……同事的目光默默往尚希微微翘起来的手指上移动,心照不宣地没有多说什么。 刚做美甲的人会因为不习惯手上突然多出来的异物而显得姿势怪异。 可是尚希……众人沉默下来,眼观鼻鼻观心,专心工作。 闻肆觉很烦躁,他能察觉到周围所有聚焦在她身上的视线,不只是同事的,还有角落里的摄像头,走廊里若有似无的余光,都令他烦躁不已。 他不喜欢周围人用这种探究打量的目光审视尚希,即使现在这具躯壳是他在使用。 但很不巧的是,尚希的身份和工作注定了她会万众瞩目、被人注视。 闻肆觉眨了眨眼,听着耳边同事激烈的探讨,只觉得无趣。 他不是一个喜欢享乐放松、纸醉金迷的浪荡子弟,身心多数时候都扑在岗工作上,是圈子里有名的工作狂,林在水都不会在他工作的时候组局,占用他的工作时间。 有关于娱乐八卦的事情,也是尚希进入娱乐圈后他才开始关注。 他并没有欺骗尚希,这些递到他面前的剧本和选角策划,他根本看不出好坏。 就像这些年圈子里一直在骂尚希拍烂戏接烂本,他也完全分辨不出那剧情有哪里不妥。 明明都是尚希演的,只要看到她出场,再烂的剧情都无所谓了。 他早就失去了分辨好坏的能力,看到类似的剧情就会想起尚希的脸,很难说出什么批判性的建议。 这种念头只能在脑子里过一过,若是让旁人听了,恐怕会觉得他脑子有病。 “不行,这剧本一看就过时了,现在谁还看这种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剧情?播出去都没人买账。” 左侧的小姑娘明显刚入职场,正在和同事激烈地探讨着剧本的可行性。 “不播这个播什么?难道要让观众下班回家看主角在职场上被穿小鞋、性骚扰?”有人讥讽着开口说道。 闻肆觉默默听着,充当一个尽职尽责的背景板。 年轻的女孩皱起眉:“那也不用拍这种娇妻人设吧?现在不都喜欢大女主复仇爽剧吗?” “不是吧,你还信了那些观众发在网上的话了,”同事们讥诮地看着她,“数据才是王道,没有数据你谈什么大风向市场环境,那些人都是口嗨一下,实际根本没有付费意愿。” 这次的微短剧项目是付费项目,上架网络平台后需要各方支持推广吸引付费用户,最后能赚多少全看付费会员的数量。 “而且大女主复仇说的容易,节奏、人设、剧情都缺一不可,又不是无脑短剧,质量要提升,那肯定是谈恋爱更简单啊。”同事理所应当地将剧本摊开放在桌面上。 “再说这个霸道总裁爱上我吧,它的受众很固定,至少不会赔得底朝天,万一男女主又很有cp感,这不一下子就赚翻了!” 闻肆觉静静地听着,很不幸,他就是尚希同事口中的“霸道总裁”,但他并不认为尚希是所谓的灰姑娘。 两人年少相识,认识的时间几乎占据了人生一半的长度,爱情产生得天经地义、合规合理。 他们很般配。 至少闻肆觉是这么想的。 “尚希,你怎么想?”年轻的同事急于寻找认同,拉着尚希的胳膊强迫她回神。 闻肆觉回过神,不着痕迹地躲开她抓过来的手,淡声道:“我觉得爱情本也很好,爱情又不是洪水猛兽,也很拍得很好看。” 此话一出,会议室众人纷纷将目光集中到他身上。 “呦,小希今天是被人夺舍了?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跟尚希关系比较好的同事忍不住打趣,“你以前不是最讨厌爱情本了么?” 闻肆觉挑了挑眉,有心想了解尚希的过去,附和道:“以前是以前。” “怎么?又谈了新男朋友? 让我猜猜,是林想还是李鹤一?”一聊到八卦,对立和纷争全都没了,全都围了上来。 林想和李鹤一全是炙手可热的一线演员,全都跟尚希演过对手戏,而且根据内部小道消息,这两人都对尚希表达过明确的好感。 这一问不要紧,陈总又多了两个假想敌。 “尚希”皮笑肉不笑道:“你们不要多想,本人单身,且短时间内不会脱单。” 林想,李鹤一,他记住了。 他在尚希身边缺席太久,很多事情都了解的不够透彻。 现在好了,尚希是他金主,他为了防止金主去“光顾”别的小妖精,调查一二也是应该的。 “好好,你不愿意说我们就不问了。”同事们很有分寸,轻轻揭过了这一页。 闻肆觉却始终心神不宁。 他又咀嚼了一遍刚刚的对话,捕捉到一个隐晦的信息点—— 尚希现在并不喜欢爱情本,难道是因为沈右? 该死的东西,分手了还敢追到国内来。 闻肆觉眸光不自觉地放暗,神色愈发狠厉。 好啊,他既然敢回国纠缠,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只是……闻肆觉想到尚希跟他的约法三章,第一次有些踌躇。 如果尚希还喜欢沈右……闻肆觉垂下眼,心脏莫名塌了一块儿。 第46章 谄媚 尚希来得很快,闻肆觉去和林在水碰头后就回了陈氏的分公司,距离白星娱乐并不算远。 只是“闻肆觉”没有预约,前台不能轻易放她进去。 尚希想了想,还是决定让闻肆觉下来接她。 她在公司基本没什么特别信得过的朋友,闻肆觉顶着她的身体开个电梯下来接她,只要不被太多人看到就没什么问题。 尚希拿起手机刚要给闻肆觉打电话,就听到一声惊喜的女声从身后传来:“陈总?!” 尚希下意识蹙眉,这声音并不陌生,毕竟她今天还在电梯里听到过一次。 ——薛琴。 她竟然一直没有离开吗?还恰好在这个时间点跟她撞上。 尚希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装作默然的样子回头,看着薛琴流露出些微的不耐:“你是?” 薛琴顾不得闻肆觉的冷淡,异常热情地迎上去:“您不记得了,不久前我们还在小闻总的晚宴上见过一面呢。” 尚希心底有些微妙,她看着薛琴热络张扬的面孔,一时间觉得有些割裂。 真没想到,薛琴竟然还能有这么一副面孔。 要知道这家伙从初中到高中都是受人追捧的存在,眼睛一直长在天上,拿鼻孔看人都嫌累。 “对了,我跟尚希还是初中同学,经常听她跟我提起您呢。”薛琴笑容甜美,眼眸微弯,心跳却在持续飙升。 尚希竭力抑制自己的唇角,生怕笑出声。 上次闻肆觉从宴会上将她带走的时候有不少人都看到了,虽然闻景玉及时封锁了消息,但当天出席的人员一定是瞒不住的。 闻肆觉当时一点都没掩饰自己的情绪,他和尚希的关系绝对是暧昧的、值得推敲的。 薛琴在赌,赌闻肆觉会因为这一层浅薄的同学关系分给她两分目光。 尚希心底轻叹,可惜闻肆觉的魂不在这里,不然还真会顺着薛琴挑起的话头问两句。 毕竟尚希现在对这家伙有了新的认知,凡是有关于她的事情,闻肆觉似乎都很有耐心去探究了解。 尚希转了转眼珠,计上心头:“噢?你和尚希认识,没听她提起过。” 用第一视角说出自己的名字真的很奇怪,尚希唇角不自然地向下撇了撇,却被薛琴当成了不耐烦的信号。 “真的!陈总您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去查查当年尚家的公司流水,我保证有……” “闭嘴!”尚希突然冷声打断她。 薛琴一惊,缩起后颈,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知道是自己的哪句话触了“他”的逆鳞。 尚希盯着眼前的人,眸光是前所未有的晦涩。 本以为薛琴只是性格恶劣了一些,没想到她竟妄想用这件陈年往事引起闻肆觉的注意。 同样是背后捅人刀子,尚希最讨厌别人用她的家庭说事。 尚娴淑再怎么不好,也终究是她的生身母亲,还轮不到薛琴这个外人来指指点点。 正好她用着闻肆觉的身体,不如趁这个时候给她一个教训…… “陈总,”尚希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你们在说什么?” “尚希”从员工电梯里出来,余光立刻锁定自己的身体和薛琴站在一起,顿时警铃大作! 顾宁那枚书签历历在目,闻肆觉不敢冒险,立刻上前挡在两人中间,似笑非笑道:“你们俩什么时候认识的?” 薛琴转过身,梗着脖子看她,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得谄媚低廉,却又因为闻肆觉在旁边看着,忍着不适强装出一副友好的样子。 尚希冷笑一声,还真是难为她了。 闻肆觉用着尚希的身体,毫不掩饰对薛琴的厌恶,语气冰冷:“你不应该来这里。” 薛家确实和一些娱乐公司有些代言合作,但白星娱乐里两极分化很是严重,要么是寂寂无名的十八线艺人,要么是李莹这样的影后预备役。 薛琴来这里找合作,注定无法得偿所愿。 闻肆觉只是在陈述事实,他刻在骨子里的教养不允许他对女士恶语相向,何况他现在还用着尚希的身体。 而在薛琴听来,尚希妥妥是在挑衅。 薛琴忍了又忍,咬着牙磨着唇说道:“尚小姐只是持股,公司能不能让我进出,好像还轮不到你来指教吧?” 哟呵,这就忍不住了。 尚希有时候真的很佩服薛琴刻薄的嘴,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委屈了自己。 要不是场合不太合适,尚希真想感叹薛琴的脾气和她倒是有几分相似。 初中的时候薛琴就是有名的霸凌姐,就连林清梦都被她起的外号影响过,何况是那些家世不如她的人呢? 人就是一种很贱的生物,如果今天闻肆觉不是陈老爷子钦定的继承人,而是陈家名不见经传的私生子,薛琴绝对不会如此谄媚。 当人与人之间的诧异过于巨大,嫉妒就会转变成绝对的敬仰和尊敬。 但是像尚希这种她一伸手就能够到的阶层,薛琴的话就多了。 “谁不知道尚大小姐当年家里出了变故,全靠白总才走到今天,我不过是陈述事实,陈总刚从国外回来,不知道也是正常的。”薛琴一脸自然地说着。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正为戳中了尚希伤疤而沾沾自喜,完全没发现面前两人的脸色古怪到了极点。 “尚希”一脸探究,似乎有心想从薛琴这里了解点什么。 “闻肆觉”眼神可怕得能吃人。 明明以前尚希都会因为这件事被激怒,现在却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薛琴讥讽的神色渐收,她并非是不懂察言观色的蠢蛋,何况面前这两人实在是太过反常。 尚希深吸一口气,上前拉住自己身体的手腕,低声道:“先上去吧,在这里跟她纠缠没有异议。” 天地良心,她是为了给双方留面子才想着息事宁人的,可不是怕了她薛琴。 可闻肆觉的眼神明显不对劲。 他眼里明晃晃地写着“有我在这里你怕什么”“对方这么挑事了你还能忍?”,一整个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要论脾气,其实闻肆觉比她更不好相处,尚希可能是心直口快有啥说啥,当下骂回去就算了事,但闻肆觉这人用的都是软刀子,快要把人捅穿了才能感觉到痛。 薛琴看着两人拉扯争执,面上的古怪之色越来越重,却不敢贸然开口。 圈内一直有传言,陈尚两家有联姻,最后却闹得不是很愉快,以至于她们一直以为 闻肆觉不喜欢这个联姻对象。 现在看来,这俩人的肢体动作和神态表情分明熟悉得很。 薛琴想到以前和尚希发生的那些龃龉,一时间面色都有些扭曲。 尚希到底是什么天子命,能让这么一个多金高富帅对她死心塌地?! 闻肆觉斟酌半响,还是没有借题发挥,毕竟他用着尚希的身体,就算真想给薛琴一个教训,也不好实施。 这场交锋在尚希的有意避免之下不了了之,也算是给对方保留了一点颜面。 二人拉拉扯扯地进了电梯,闻肆觉抬起脸,盯着她,语气没什么起伏:“为什么?” 尚希不甚在意:“没什么好说的,家里那点破事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老掉牙的东西还要拿出来说,薛琴是没话找话。” 闻肆觉慢慢皱起眉,张了张口,却还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尚娴淑的育儿理念确实和普世观念不太相同。 她从来不提倡什么富养女穷养儿,尚希十八岁之后尚娴淑就没再给过任何生活费和零花钱。 再准确一点来说,从牧原死后,尚希身上再也没出现过任何奢侈品和名贵珠宝。 银行卡里的数字或许不能代表父母的爱,但这玩意就像是摆放在各个走廊里的灭火器,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 闻肆觉不了解尚娴淑的脑回路,作为晚辈他也不能插手人家的教育方式。 只能在闻静给尚希塞红包的时候偷偷加几个零进去。 那时候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尚娴淑作为亲人不能给尚希良好的物质生活,换成他来也是一样的。 然而他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因素——立场。 尚希将一切亲密关系都分得很清楚,哪些关系可以用金钱价值衡量,哪些关系不能用金钱衡量,她自有一本账算得清清楚楚。 闻肆觉垂下眼,他在尚希的身体里看自己总觉得很奇怪,这种仰视的角度会让他自己的脸变得格外可憎,冷薄的眼皮好似能把人割伤。 好吧,至少现在两个人还能呆在同一个密闭空间里,尚希对他的接受度正在逐渐提高。 他不该苛求更多。 “叮——”一声轻响,电梯向两侧展开,尚希如释重负地回到这间熟悉的办公室。 老实说,她很不喜欢闻肆觉办公室那种精英商务风,黑白灰的配色会让她有种很压抑的窒息感。 相比之下,白星月这里就很明亮温馨,桌面上的毛绒摆件也非常柔软可爱。 尚希分外自然地拉过白星月的老板椅坐上去,交叠起一双长腿,悠哉地用脚尖点着地面转动座椅:“我好像找到了一点交换的规律。” 闻肆觉盯着她的动作,尽量不让自己的眼神太过直白:“……是什么?” 尚希挑起眼尾,眸中浮现出一抹兴味:“只要我心里描绘出你的样子,就会发生互换。” 尚希的本意是威胁和制约,没想到对面的人猛地抬起头:“你今天有在想我吗?” “……”尚希的脸扭曲了一下。 你是会抓重点的。 尚希以一个演员的自制力压下了扭曲的五官,装作什么都没听到意义昂继续往下说:“我觉得,这种交换并非不可控,你也可以试着抗拒这种互换,说不定我们就可以回归到正常生活。” 抗拒互换? 闻肆觉将这个方法在心底慢慢碾磨了一遍,面上还是那副很好说话很配合的样子:“具体要想些什么呢?你知道的,大脑很容易有联想思维。” 尚希摸了摸下巴,斟酌着说道:“多想想我的缺点,你越抗拒接受我的身体,越不容易发生互换。” 缺点?闻肆觉神色一怔。 尚希确实有很多让人难以招架的小脾气,比如那犹如火山喷发一般的起床气,还有一言不合就冷战的作风,像是一只很难敲开的蚌,就算打开了表面坚硬的壳,也会因为她自带的防御机制被夹个半死。 吵起架来也完全不管他的死活,专捡他不爱听的说,偏偏她还完全没意识到,一脸理所应当。 但那又如何呢? 学生时期就算两人闹了矛盾,尚希还是会准点来闻家喂那只肥成球的萨摩耶,顺便拉它出去透风。 午休的时候不小心吵醒她,尚希最多拿起枕头砸他两下,只要他认错态度良好,两句对不起就能化干戈为玉锦。 时间追溯到昨天下午,瓷白细嫩的肌肤受不住他反复蹂躏磋磨,红了一整片。 尚希冷着脸给他背上添了两道划痕,唇齿间哼哼着骂他,却还是没把他踢下床。 这些缺点根本不能称之为缺点,至少在闻肆觉这里,尚希近乎于完美。 如果非要在她身上找一个缺点,那一定是心肠太软。 闻肆觉低叹一声,正想告诉她这个方法可能行不通,眼前的景色却霎时颠倒,平白矮了一截。 眼睫微眨,整洁简约的办公桌不过咫尺之遥,正是尚希刚刚坐着的位置。 说来奇怪,两人一开始发生互换的时候还会有些微的眩晕感,需要几分钟才能缓过神来。 可随着互换的次数增加,这种不适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怎么回事?”尚希错愕地踉跄两步站稳身形,“你刚刚脑袋里在想什么?” 闻肆觉咽下喉咙里的回答,装作懵然地样子含糊道:“在想公司下午的会议。” 一说到工作,尚希的注意力很轻易就被转移了过去,她佯装淡漠地问:“你们公司的内部会议很重要吗?” 闻肆觉当然不会告诉她实话:“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差这一次。” 他说的话有真有假,尚希无心分辨,只是道:“如果能够控制互换的次数和时机,可以避免不少麻烦。” 她脸上的神情很严肃,像是在跟他探讨什么深奥的课题。 她的出发点是为了双方着想,经济来源是立命之本,就算是闻肆觉这种家大业大的资本家,也不能如孩童过家家般随意搁置。 可这话听在闻肆觉耳朵里,又是不一样的意思。 半响过去,闻肆觉轻轻点头,对尚希的提议表达赞同。 他施施然站起身环视四周,换了一个话题:“你有自己的办公室么?” “办公室?”尚希下意识摇摇头,“我又不坐班,没必要给我安排专门的办公地点。” 闻肆觉余光瞟向角落里的监控摄像头,意有所指:“我今天并没有跟白总预约,要想个合适的借口。” 他没怎么在公众视野中露脸,还不至于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只是过于挺拔的身段和那张富有侵略性的脸庞让他格外引人注目。 尚希没听懂他的潜台词,不甚在意地摆了下手:“那监控就是摆设,八百年不带看一回的,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你今天来过。” 她顶着闻肆觉身体的时候会格外注意言行举止,没有直接告诉前台他的身份,也没有留下到访记录。 可惜尚希算漏了一件事——八卦这种东西,有时候甚至可以依靠空气传播。 尤其在白星娱乐这种公司,在外恨不得将狗仔杀完再刮,一有同事的八卦,那人人都是做狗仔的种子选手! 尚希远离职场多年,不知道打工人一天到晚就靠着八卦同事续命,就算是在公司内部,八卦也是只增不减。 保密协议只能让她们不往外传播,孰轻孰重大家心里自有一杆秤,晚餐时间跟同事闲聊几句难道还犯法? 闻肆觉没有告诉尚希这个残酷的事实,反而有些期待。 他渴望和尚希一同出现在别人口中,成为被探讨猜测的对象。 大多人都是性缘脑,看见成年男女走在一起就会议论纷纷,猜测他们的关系和进展,有好事者还会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怂恿着两人更进一步。 正如那些在表白现场起哄“亲一个”“答应他”的氛围组,安的什么心暂且不提,至少能让人晕头转脑地被 顺水推舟,成就一桩“良缘”。 用道德世俗以及目光围困来逼迫被表白者,很低级,也很令人不适。 闻肆觉不是个乐善好施的软心肠,多数时候他都和那些黑心资本家一样可耻。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是闻静教给他的生存方式。 说他粉饰太平也好,自我欺骗也罢,只要结果能按照他的心意发展,再卑劣一些又有什么关系? “我有一种预感,”尚希没有发现他千回百转的小心思,仍旧在一门心思钻研互换规律,“这种交换或许快要结束了。” 闻肆觉心中一紧,眉峰没有克制住,古怪地往上抬了抬:“为什么?” 尚希的目光从他脸上划过,很轻易地捕捉到他的神色,故作揶揄道:“你怎么一副很可惜的样子?” “现在这种情况,我们的生活和工作都会受到影响,”尚希顿了顿,半开玩笑似地补充,“虽然尚娴淑不一定会发现,但闻姨肯定能看出来,到时候要怎么解释?” 这种事情解释起来太过匪夷所思,何况是他的亲生母亲。 闻肆觉又不是什么平平无奇的路人一枚,他的指纹虹膜绑定了无数密码信息,随口一句话都会被无数人反复揣摩,只为讨他的青睐。 所以尚希得知互换对象是他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以普世观念来看,两人拥有的财富地位相差甚多,闻肆觉完全没必要利用她的身份去达成一些目的。 虽然当年离婚的时候闹了点不愉快,但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闻肆觉没必要揪着那么一点错处不放,更不会蓄意报复她。 再往深处想一想,如果跟她互换灵魂的是沈右,那才叫人头痛。 ……嘶,尚希下意识皱起眉。 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踩一捧一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何况这俩人半斤八两,她脑子抽风了在垃圾桶里比较两件垃圾? “时间不早了,今天你还有安排吗?”闻肆觉看向会议室的方向,询问尚希的意见。 尚希睨他一眼,漫不经心道:“又怎么了?” 闻肆觉转动着手上的签字笔,灵活的手指并没有因为他的分心而停滞,不是多郑重的姿态,尚希也答得懒散。 “这边有家很出名的素食主义西餐馆,我定了位置。”闻肆觉抬起脸,又是那副故作诚恳的姿态,眼睫微垂,好似被拒绝也不会生气。 奇怪,她怎么会联想到逆来顺受这四个字。 想到这儿,尚希突然起了几分捉弄的心思:“你这是在……追求我?” 出乎意料的,闻肆觉很坦荡:“倘若我有这个资格的话。” 昨天尚希的那个提议本质是为了羞辱他,又或者是出于试探的心理,想看看他的底线在哪。 谁能想到闻肆觉答应得那么快。 尚希低估了年龄阅历对人的影响,十年前的闻肆觉或许还会因为她的动机迟疑一下,十年后的陈总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尚希难得噎了一下,很想问他,脸呢朋友,你的骄傲矜持呢? 行吧,省得她还得费心思考晚上吃什么。 尚希拎起手包,朝他歪了歪脑袋:“走吧,一会儿遇上晚高峰会堵车的。” 闻肆觉当然不会反驳,将手上的签字笔放回原位,再将那张过于低矮的人体工学椅推回它之前的位置,手背青筋隆起,尚希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今天戴的腕表有些眼熟。 尚希之前并不觉得奇怪,现在却平白多了几分审视的角度。 他手机里存的那些照片全是偷拍角度,尚希之前没有细看,再换到他的身体里就怎么都找不到那部手机了,不知道那些照片是被删了还是被他找了个更隐蔽的角落藏起来。 尚希觉得后者的可能性超过百分之九十。 这家伙可能是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习惯了,做什么事情都有种收拾案发现场的既视感。 闻肆觉走到门口,望进尚希古怪的目光中,轻声问:“怎么了吗?” 尚希无聊地甩了甩手包,转过头不再看他:“没事,走吧。” 对于外界的窥视尚希一直是不太敏感的,如果不是意外发现了那堆相片,尚希都不知道自己如此迟钝。 尚希一边带着他下楼一边反思,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这家伙隐藏在暗处的目光。 Sugar一直说她有种抽离在世外的懵懂,很多人对她表达好感的时候恐怕不知道她想的不是要不要答应他,而是怎么拒绝会更体面。 这种类型的人纯粹而狠绝,不给任何人痴心妄想的机会。 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但是尚希不明白,她已经把话说得那样清楚了,这人为什么还不知道放弃两个字怎么写。 明明他们有过婚姻,当时不曾理会,现在却跑来她面前狂刷存在感。 尚希真想敲开他脑袋看看里面是个什么构造—— 作者有话说:呼——终于出院了,多的话不说了,后面开始日更 第47章 亲密 虽然闻肆觉的脑回路很令人费解,但他的品味还是值得认可的。 尚希走进这家纯白色奶油风装修的餐馆,有些好奇地看向穹顶,目光随着那些转动的光幕一起滑动,漆黑的眸底映照出大大小小的水母灯。 很有新意的装修风格,华丽中带着点梦幻的色彩,应该是很受年轻人喜爱的约会圣地。 本以为闻肆觉会带她去包厢,没想到他订的位置竟然在大厅窗边,虽然位置隐蔽,但也是在人来人往的公共场合。 奇怪,这人之前每次跟她吃饭都会进包厢,就算是学生时期也不例外,两个人坐在偌大的包厢里,着实渗人。 尚希心下狐疑,脸上却没表露出过多的神色,默不作声地落座。 一份菜单被推到她面前,尚希挑了挑眉:“我来点?” 闻肆觉颔首:“当然,不过这里的葡萄酒很一般,不推荐。” 很多西餐都要搭配红酒来食用,不过尚希打开菜单看了一眼,基本都是些低热量蔬菜拼盘,确实不用配酒。 “我也不是喜欢吃素,”尚希想了想,还是决定为自己辩解一下,“只是很多荤菜都做得重油重盐,一吃就反胃。” 她之前为了进组,一个月暴瘦15斤,半年都没怎么见过荤腥,不用拍戏之后好似留下了后遗症,重油重盐的食物已经无福消受了。 闻肆觉轻轻点头:“我知道。” 你又知道了?尚希忍住了没翻白眼,还没等她揶揄两句,就听到他再次开口:“B市的日料店和私房菜馆足够多,你不喜欢的,永远不会摆上餐桌。” 尚希握着菜单的手指一顿,心尖好像被蚂蚁啃了一口,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痒意顺着心房蔓延开来,弄得她有些坐立难安。 她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尚娴淑。 或许每个小孩都被家长责怪过挑事的毛病,尚希更是不能例外。 明明她们母女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但这种毫无意义的责骂却从没少过。 尚希定了定神,也没了点菜的兴致,随手将菜单递给立在一旁的侍应生,让他们上几道招牌菜色,顺便询问有没有鲜榨草莓汁可以提供。 闻肆觉听着,心底轻叹,她在某些方面真的很长情,喜欢什么东西可以一直喜欢,讨厌的人……也会一直讨厌。 尚希百无聊懒地拿起桌上小杯子把玩,余光在大厅里漫无目的地乱飘,突然凝在一点。 ——她看到了沈右。 尚希眨眨眼,怀疑自己看错了,紧接着又看到沈右身边的女人,才能确定真的是他。 沈右是带着母亲一起来的,两人说说笑笑着往预定的位置走,在尚希侧对面的位置落座。 闻肆觉好像没发现她的 目光不对劲,抬手捏了捏她的手腕:“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不舒服吗?” 尚希匆忙收回目光,掩饰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尴尬,低咳两声转移他的注意力:“可能是有点累,上班上的。” 闻肆觉并未收回试探的手,修长苍白的手指松松地圈住她的手腕,安抚地摇了两下:“不要勉强自己。” 尚希目光下移,看到他作乱的手指,第一反应不是这举动似乎有点暧昧,而是突然意识到他的体型真的跟她相差很大。 他的食指和拇指圈成圈不仅可以框柱她的手腕,还能余下不小的空间,之前握住她的小腿也毫无压力。 男女之间有天然的体型差距,尚希跟沈右同居的那一段时间常常会感到不安,现在想来,恐怕就是因为他无意间流露出的力量碾压。 但她竟然从来没有害怕过闻肆觉,只有之前下意识打他脸的时候心虚过一次。 后面打顺手了反而更心安理得,完全没考虑过他会反抗还手。 这该死的信任是从何而来啊?! 尚希细细反思了一下,突然想到之前林清梦说的她和林在水的相处模式,虽然平时也有口角,但出了什么事情林在水绝对不会让她独自面对,很有兄长的担当。 其实尚希和闻肆觉在成年以前一直是兄妹的相处模式,甚至还比林家兄妹更亲密一些,毕竟林在水根本没有参与过林清梦的校园时光。 闻肆觉看着她的脸色越来越古怪,忍不住出声问道:“在想什么?” “总感觉和你上床有种□□的背德感。”尚希的嘴没什么顾忌,等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已经来不及了。 闻肆觉怔愣一瞬,唇瓣蠕动几下,好似被她如此直白的话语惊到了。 “妍妍,”闻肆觉突兀地笑了笑,“好像从来没听你叫过哥哥。” 尚希用了三秒钟勘破他的小心思,唇角溢出一声轻哼:“你想得美。” 这家伙想骗她叫两声哥哥,不然这□□背德的说辞根本站不住脚,尚希才不会被他逞了口舌之快。 闻肆觉垂下眼,语气不辨喜怒:“血缘关系并不能说明什么,亲兄妹只要不留下后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语气平淡,似乎只是随口一说,但在尚希看不到的地方,那眸底竟隐隐透出几分疯狂的神色。 他竟然被尚希的假设搞得意动不止,甚至开始幻想另一种可能。 他早已结扎,尚希不喜欢小孩,他们之间不会有任何近亲结婚的后遗症。 而且多了一层兄长的身份,他便拥有了名正言顺的供养责任。 尚希不接受丈夫的财产援助,总不至于连亲生哥哥都要拒绝,血缘将会是她们最紧密的枷锁。 “唉,”闻肆觉半真半假地摇头,“可惜。” 尚希甩开他的手,尽力不去想他话中的深意。 眼睫随着她的动作轻颤几下,像是被惊吓到的黑羽蝶,振动翅膀飞离枝头。 恰好侍者来上菜,缓解了这股没由来的尴尬,尚希缓和了神色,看着那一道道漂亮饭,下意识咬了咬叉子。 闻肆觉的品味一向很好,他选的餐馆几乎不会踩雷,尚希忙了一整天,食欲前所未有的好,迫不及待地尝了尝面前的漂亮饭。 只是还没等她品出个一二三,耳边突然响起一阵清脆刺耳的敲击声,好像有人踩着高跟鞋击猛地板。 尚希动作一顿,抬眸望去,正看到门口踩着一双恨天高的金发女孩,诧异地挑了挑眉。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女孩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极为年轻的脸上画着淡妆,金发和白皙的肤色相得益彰,令她看起来格外抢眼。 尚希也有爱美之心,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却见到她径直走到沈右对面坐下,微笑着跟沈母打了个招呼。 尚希礼貌地收回视线,窥视别人的隐私不是她的作风,何况沈右现在已经跟她没有半分关系了,跟谁吃饭是他的自由。 不过……怎么会这样巧,她和闻肆觉来这里吃饭,正好能撞上沈右,B市有上千家餐厅,怎么恰好就是今时今日? 尚希压下心底的怀疑,默默喝了一口放在手边的果汁,却被酸得皱了皱眉头。 这草莓汁的浓度很高,酸味盖过了水果本身的甜度,对她的味蕾很不友好。 尚希放下杯子,一杯清透温热的蜂蜜茶被推到她前面。 抬起眼看他,闻肆觉开口辩解道:“给你点的,我没碰过。” 尚希挑了挑眉,用叉柄敲了敲玻璃杯边缘,发出两声轻响:“我不喜欢喝茶。” “我知道你不喜欢茶的味道,”闻肆觉又把茶杯往前推了推,“这一杯不一样,试试看?” 尚希抿了抿淡色的唇瓣,对他循循善诱的语气有些本能的排斥。 高中时期的尚希并不算是一个厌学的人,她非常愿意花点时间拯救她那岌岌可危的物理成绩,闻静无意中知道了她的上进心,直接让闻肆觉给她开小灶。 闻老师的教学模式跟东亚填鸭式教育完全不同,快乐教育的同时从不吝啬夸奖。 尚希一开始以为他是在反讽,后来时间长了才知道他是真心实意地赞美那张四十分的试卷。 不怪尚希多想,这就好像比赛上拿了金牌的人对着排名倒数的失败者说:“没关系,虽然你排名倒数技术拉胯,但你上升空间大啊!” 是以每次闻肆觉用这种语气跟她讲话,尚希都会有种被挑衅的错觉。 她用美甲的尖端点了点茶杯边缘,没好气道:“喝了茶我晚上睡不着。” 闻肆觉勾了勾唇角:“这里面没有茶。” “真的?”尚希尾音上扬,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透出明晃晃的怀疑。 闻肆觉再次点头确认,尚希这才端起杯子尝了一口。 清新甘甜的味道从味蕾路过,尚希下意识眨眨眼,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意外的不错。 尚希面上不动声色,喉咙微动,喝完了一整杯热茶。 闻肆觉没有一直盯着她,余光不着痕迹地扫过隔壁桌的三个人,看到沈右并没有发现尚希的存在,手指不自觉地颤动两下。 他一直在注意尚希的神色,只要她流露出一丝一毫的难过,他都会马上带她离开。 他早就将沈右的身世家庭查的一干二净,自然也知道他那个控制欲爆表的母亲正在给他物色结婚对象。 花了一点手段得到女方的信息,再定下这个绝佳的“观影位”,这些事情对他来说跟呼吸一样简单。 只是他不知道尚希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受到伤害。 闻肆觉不得不承认,沈右是她曾经真心喜欢过的前男友,两人分手不到一个月,沈右就和陌生女孩吃上了相亲饭局。 这件事情会让她觉得难过吗? 闻肆觉悄悄打量着她的动作神态,还给她推荐了她以前碰都不碰的茶饮。 尚希有个她自己都不清楚的小习惯,她心里在想别的事情的时候,对外的防御壁垒会薄弱很多。 就像人在接电话的时候会无意识磋磨手上的东西,尚希神游天外的时候做很多事情都是无意识的。 以前两人一起坐车回家,尚希跟林清梦煲电话粥,他投喂到她嘴边的食物从来没被拒绝过。 现在他面前的尚希不仅思维清晰,脸上也没有半分难过的意思,仿佛坐在隔壁桌的不是她的前男友,而是什么路人甲乙。 闻肆觉心中不可遏制地泛起一丝喜悦,抬手夹菜的动作都轻快了不少。 尚希的食量还是很小,慢条斯理地咀嚼速度还会额外增加饱腹感,她面前的餐盘几乎没有变化。 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一想到明天还要上班,就觉得上面那个偌大的19:34极其不顺眼。 虽然她今天下午几乎都是在摸鱼,但上班和在家摆烂的心情总归是不一样。 “今天晚上有安排吗?”对面的人仿佛没看到她的忧愁,妄图开口争取她仅剩的个人时间。 尚希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闻肆觉的心也跟 着往下沉了沉。 “晚上约了人,”尚希低头戳了戳餐盘里的食物,“你有事?” 约了人?尚希回国后见过的人他都有数,除了沈右和林清梦,好像还真没什么潜在对手。 于是闻肆觉十分善解人意地开口:“没什么事情,我开车送你回去。” 尚希并不言语,好像接受了他这样的安排。 至于他们隔壁桌上正在进行的相亲宴,尚希真的一点都不感兴趣。 分手了就是路人,何况她对沈右真的半分留恋都没有。 他和谁谈恋爱,和谁共进晚餐都是他的自由。 她连应付闻肆觉都累心劳力,哪还有心思去管沈右是不是有了新欢。 尚希进食结束,随手抽了张湿巾擦手,神色突然一顿。 闻肆觉鼻尖微动,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伸手迅速抽出她手里的湿巾,连抽两张纸巾擦干她手上的水渍。 他瞳孔骤缩,声线发紧:“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尚希有些愣神,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那张湿巾上飘着栀子花的味道,她挠了挠脖颈,丝丝缕缕的痒意顺着心尖漫了上来。 闻肆觉见她面色不对,立刻起身,拿起外套搭在臂弯上,矮身去搀扶她的身体。 尚希没什么情绪,反倒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不用管它,一会儿就好了。” 只是一点人工合成的香精,她不会有太过激烈的过敏反应,回家睡一觉就没事了。 闻肆觉转头让闻声赶来的侍应生划账,顺手将西装外套披到她身上,隔着外套揽住她的肩头。 尚希知道他紧张她的过敏体质,倒也没拒绝,顺着他的力道起身离席。 两人这边虽然没有高声说话,但也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沈右闻声抬头,却只看到女人大半个身子都被男人拢在怀里,露出的那头漆黑顺直的缎发格外眼熟。 人家名花有主,他连忙收回视线不敢再看,却又不敢和对面的年轻女孩对视,整个人都如坐针毡。 明明出门前只是说有个朋友会来跟他叙叙旧,谁能想到是场精心安排的相亲宴! 碍于母亲的面子,他不能甩袖走人,只能老老实实坐在这演面子功夫。 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是克制不住地想起尚希,刚才那惊鸿一瞥,心脏竟一直跳个不停,好像又回到了当年机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尚希对这个前男友精彩的心理活动一概不知,她缩在闻肆觉怀里,克制不住地想去抓挠手臂,却被他握住手腕往胸膛上贴。 “我带你去医院,乖乖,忍一忍。”他半抱着尚希上了车,司机已经在驾驶座待命,正等着老板指示。 尚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过敏,明明那湿巾上只有一点人工合成的香精,哪里能和真正的栀子相提并论。 尚希感觉喉咙里泛起了痒意,连带着眼睛都有些发酸,难受得不断眨眼,却还是强撑着开口:“不去医院。” 闻肆觉轻轻揉着她的颈侧帮她缓解不适,口吻很强硬:“必须去医院,哪怕挂个水也会好得快一点。” 尚希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冷色的眸在昏暗的车厢里格外明亮,姿态比他更不好软化:“我不去。” 静谧封闭的车厢内部是天然的八角笼,尚希每次和他发生龃龉都是在这里,吵了架也不能跳车走,倒是给了他充足的缓冲机会。 “……妍妍,这不是讳疾忌医的时候。”他抬手理了理尚希耳边凌乱的发丝,尽量温和地说着。 “咳咳,”尚希掩唇低咳两声,胸腔里发出破风箱似的轻响,“我不想跟你吵架,大不了我现在下车走人,我们各回各家。” 闻肆觉低头和她对视,前面的司机一直没听到他的指示,车还停在原地,以尚希的性格,是真的会赌气出走。 闻肆觉移开视线,胸腔起伏两下,修长白皙的骨节紧绷起来,没过一会儿又舒展开来,血液回升,显得他指尖的粉意更为明显。 “好,我们不去医院,但你要答应今天晚上都听我的。”闻肆觉拾起她的手,用了点力道捏在掌心。 尚希才不管他安的什么心,听到不用去医院自然满口答应,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那股恐惧终于淡了不少。 她从来没告诉过别人,对于医院那个地方,她向来是没什么好感的。 闻肆觉握住她的手肘,剥掉她挂在肩头的西装歪头,白皙稚嫩的肩臂裸露出来,借着旁边的阅读灯细细查看。 还好,过敏不是很严重,过敏源被隔断得很及时,些微的红肿散落在她的手腕手肘部分,好像散落在明潭中的黑石,格外碍眼。 尚希没什么动作,好像任人摆布的球形关节娃娃,身体骨架都软得不可思议。 闻肆觉知道她身上没劲,索性抱过来放在腿上安置着,手掌抚着她的后背轻拍。 “呼吸不要这么急,想喝点什么吗?车里放了你之前常喝的牌子,给你拿瓶常温的。”闻肆觉说着,伸手拿了瓶玻璃装的矿泉水,拧开盖子递给她。 尚希抱着沉重的玻璃瓶,细软的手指有些撑不住,托着瓶子的姿势滑稽又可怜,看得人心尖不断泛起涟漪。 闻肆觉不想好心办了坏事,看着水液顺着她的下颚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有些甚至滑进了锁骨沟里,晶莹剔透得像是能养鱼的小水潭。 男人的喉结轻轻滚了滚,意乱情迷地凑上前去,唇瓣擦过她的颈侧,一连串的吻落在她的肌肤之上,带着怜悯和珍重。 尚希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情不自禁贴上来,下意识缩了缩脸。 闻肆觉一下子清醒过来,克制地抬起脸,立即接过她手里的水,尚希不喜欢潮湿黏腻的感觉,这水撒车里没什么,洒在她身上就不好了。 闻肆觉一边将水放回车载冰箱,一边吩咐司机去丽水居。 脖颈上蓦然绕上了一圈温热绵软的手臂,闻肆觉一愣,下颚线瞬间绷得死紧,好像缠上来的不是绕指柔,而是那百炼钢。 还没等他问问这是哪一出,身前那具柔软的身体靠了上来,紧贴着他的胸膛,馨香温热的气息不断往他鼻腔里侵袭,着实令人难以招教。 尚希圈着他的脖颈,臀下压着他的大腿,对他的变化一清二楚。 随着车速疾驰,城市的流光被速度拉长,化作一道道模糊而斑斓的光带,无声地划过夜色深处,无端为城市添了几分躁动分子。 狭小的空间仿佛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胶囊,包裹着逐渐升高的体温和呼吸,外界的一切喧嚣都无法打扰到她们,只有隐隐的嗡鸣昭示着车辆的速度还在攀升。 这是尚希第一次主动亲近他,当年山庄上那一晚,让他念念不忘几千个日日夜夜,远比任何伤痛坎坷都要磨人。 闻肆觉下意识放轻了自己的呼吸,害怕惊扰她这来之不易的柔情。 相比之下,尚希就没想这么多,她伏在男人的胸口,宽厚的骨架是天然的温床,肌肉放松的时候比上好的鹅绒垫更舒服。 他绷着身子腰背挺直,尚希像是挂在什么山崖壁上,躺得也不舒服。 尚希闭着眼,伸手掐了掐他的后腰,含糊着说:“你往后靠,这样不舒服。” 神经高度紧绷的男人几乎是在下意识执行命令,身上的肌肉骨骼都成了温言伴侣的爱巢,竭力让她在这里得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身上的痒意不知什么时候消退了下去,尚希松懈下来,还真漫上了几分睡意。 闻肆觉的车后座向来是宽敞又安静的,尚希本想小眯一会儿,嗅着他身上的味道,是醇厚的木质香,被体温晕染开了,带了点他独特的味道,竟让她直接见了周公。 混沌之中,尚希朦朦胧胧地感觉到有人给她盖上了毛毯,车速慢慢降了下来,膝弯传来熟悉的力道,她被安安稳稳抱回了家。 回到家精神更是放松,尚希一开始还能感觉到周围环境的变化,直到进了卧室的门,睡意势不可挡地漫了上来。 怀里的人睡熟了,手臂却还抱着他不放,闻肆觉也乐得享受此刻的温存。 他从口袋里抽出手机,在联系人列表里找到Sugar的小号,手指轻点,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幸好尚希睡着了,给了他和Sugar联系的机会,不然要在她眼皮子底下跟心理医生联系,暴露的风险实在太大。 Sugar几乎是秒回—— 【如果你真的为了她好,这样的事情不要做第二次】—— 作者有话说:推推专栏预收《宗门天骄死遁后躺平了》 文案放在下面: 死遁|女师男徒|双强|强取豪夺|追妻火葬场 阴湿笑面虎×扮猪吃虎的咸鱼大佬 江湖快报——剑修心中天下第一宗门,离道剑庭的当代掌门允慕身坠绝崖,生死成谜! 然而就在她坠下山崖的第三日,无名小卒竟接掌离道剑庭,举世哗然! 两桩惊天变故尚未理清,第三道惊雷再度炸响—— 那位名不见经传的继任者,竟是允慕临终前亲授的嫡传弟子! 《弑师夺位,一步登天》 《正道宗师陨落之谜》 《狭路相逢,奸佞称雄》 各种流言如野火燎原,话本似飞雪传遍天下大小宗门。众人皆道离道剑庭气数已尽,竟由悖逆之徒执掌宗门! 然魔域大军压境之际,那千夫所指的新任宗主竟一剑光寒刺穿魔道魁首,一战成名! 昨日声声讨伐,一夜之间消失殆尽。 无数拜帖流水般送到离道剑庭,仿佛允慕从未离去。 七年时光飞逝—— 隐姓埋名的允慕终耐不住寂寞,一脸几日溜进茶楼,听着老掉牙的戏文说书解闷。 她自觉容貌已改,应是没人能勘破她往日的身份。 只不过去了三日,正要离开之时,迎面撞上某个笑得春风和煦的青年人: “姑娘容貌酷似在下一故人,可否赏光楼上一叙?” 允慕眼波流转,瞥见四周去路皆被高手封锁,自知脱身无望。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怎么也当了他三年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母,量他也不敢造次。 允慕眨眨眼,转头对着店小二扬声吩咐:“沏最贵的茶,备最精细的点心,记他账上。” 第48章 过敏 Sugar是从今年才开始和他联系的。 作为尚希的心理医生,她不能把病人的个人信息透露给第三个人。 但俗话说得好,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保住职业操守的前提是不丢饭碗。 Sugar:【她这次的过敏反应持续了多长时间?】 闻肆觉如实回答:【大概一小时,从餐厅回来那些红疹就消失了】 Sugar皱起眉,手指“哒哒哒”地在屏幕上敲字,却突然想起什么,又全都删了。 半响,房间里响起一声很低的叹息。 Sugar:【有空给我打个电话吧,一两句说不清楚】 闻肆觉垂下眼,拇指左滑,删掉对话框。 怀里的人呼吸均匀,绵长又清浅,气息浅浅拂过他的前胸锁骨,抛开两人现在的关系不谈,这是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画面。 安静柔软的床褥更容易滋生温情,至少在此刻,尚希和他之间的距离近乎于无。 Sugar催着他给她回电话,尚希的情况不算好,她要为自己的患者负责。 他将怀里的人放进床褥中,动作放得很轻,好在尚希没有让他做两难的选择,圈着他的双手很轻易地打开了钳制,活像个不负责的主人随手放开了项圈绳。 他有几分不舍,这种机会不常有,说不定还要承受她醒来后跟他算账的后果。 闻肆觉轻车熟路地找到会客室,给Sugar拨了一个语音电话。 “喂?她现在在你旁边吗?”Sugar有些紧张,声音压得很低。 闻肆觉半掩着门,会客室内一片漆黑,窄窄的一束光从外厅打进来,无端清冷。 “不在,她睡着了,”闻肆觉顿了顿,语气有些沉重,“我问过尚伯母,她从未有过栀子花粉的过敏史,至少在十二岁之前是没有的。” Sugar有些怀疑:“以我对尚希的了解,她的母亲对她算不上了解,她们一年见面的次数用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Sugar和尚希已经维持了六年的病患关系,从某种角度上来讲,她已经不单单是尚希的心理医生了。 从朋友的角度出发,她不希望尚希继续这样自我折磨下去,闻肆觉的出现,或许能带来新的转机。 “……妍妍的朋友大多不在B市,林清梦对她的过往也并不了解。”闻肆觉难得有些焦躁,还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内疚。 Sugar沉默下来,半响才小心翼翼地建议道:“这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去问问本人?” 别人不知道,但尚希一定很清楚她小时候是否对栀子花过敏,小孩六七岁就能记事儿,这么严重的过敏反应一定会在记忆里留下痕迹。 到了这种时候,闻肆觉也没有粉饰太平的意思,他直白地将自己的处境告诉对方:“她不喜欢跟我谈论过去。” 其实这样说也不对,两人一直在回避当年的那场分离,不光是因为时代境迁,很多事情都错过了最好的解释时机。 还有就是……信任始终很宝贵的东西,每个人给出去的分量都是极其有限的,一旦付出了信任没有得到回报,这种情感就会反噬。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是有个猜测,”Sugar换了一只手拿手机,声音凝重,“尚希跟我说过,她的亲生父亲是个艺术家,虽然不出名,但也有些作品,如果我没猜错,她的过敏症状不是生理性过敏,而是某种PTSD造成的。” “创伤性应激障碍?”闻肆觉很快反应过来,“我不觉得她有什么……” “你我都不能对她做出客观判断,现在最好的办法还是让她来医院一趟,科学的机器会给出答案。”Sugar打断了他的推测。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她们都知道,这是件比登天还难的事情。 “当啷——啪——”接连两声脆响,好似静夜中敲响的警钟。 闻肆觉立刻挂断电话,伸手拉开门,大片白光倾斜进来,还没来得及扑他满身,就被他迎面快步撞了个粉碎。 “别碰,”闻肆觉快步走到她跟前,握住她想要去捡碎玻璃的手,“我来弄。” 稀奇,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家伙这么跟她抢活干。 尚希困倦地眨了眨眼:“别弄了,明天早上有阿姨来收拾。” 她就是想喝口水,没想到杯子上不知道沾了什么,滑得握不住。 一个杯子而已,碎就碎了,他要是因为这东西把手划了,怕是又要讹她点什么。 闻肆觉不置可否,握着她的手将她带离“案发现场”。 尚希刚睡醒,脑袋还有些懵,目光往他身后瞟:“你刚刚在干嘛,那屋子里有什么?” 她这房装修的时候全都外包给了装修公司,很多屋子都闲置着,这会客室只有保姆会进来定期打扫。 这么晚了,他在里面做什么? 闻肆觉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还难受吗?” 尚希不以为意,抽出自己的手臂看了看手肘和肩头,只有几小片红痕,疹子则消失了大半。 “大惊小怪的,我都习惯了,这种程度睡一觉就好得七七八八了。”尚希捋了捋翘起来的发尾,转身又去倒了杯水。 男人看了看空落落的掌心,目光凝在她的背影上,手指虚虚地抓握两下。 尚希绕开那片碎掉的玻璃杯,吹了吹手中的氤氲热气,抿了口滚水。 尚希扯了扯身上的衣服,突然觉得有些热。 正好她回来就睡着了,还没洗澡换衣服,尚希放下水杯,转身叮嘱道:“地上的东西别碰,割坏了手我可赔不起。” 她嘱咐了一句就去衣帽间选睡衣了,扔他一个人在外面,左右是个成年人,总不至于连自理的能力都没有。 尚希小睡了一会儿,心情不错,衣帽间里琳琅满目的睡衣都是按她的喜好来的,少部分是林清梦送的,款式漂亮又性感。 她们以前还会有闺蜜夜话的时刻,林清梦会买很多睡衣零食,拉着她一起看恐怖片。 现在想想那段日子,有种上辈子的既视感。 “叩叩——”轻缓的敲门声从门口响起。 尚希连头 都没回:“门又没关你敲什么?” 闻肆觉总是做这种客气的表面功夫,真到了需要他绅士回避的时候,反而上赶着凑到跟前讨人嫌。 衣帽间的门一直都是开着的,他跟过来听到里面衣物摩擦的声音,自觉地侧身站在门边,得到允许才会往进走。 一进门就瞥见尚希弯着腰不知道在找什么,细细的脖颈和腰肢随着她的动作弯曲着,像一株睡在西湖中央的莲。 她的脚踝和脖颈一样消瘦,骨架小的人从视觉上会比同等体重的人更显丰腴,可尚希从侧面看还是只有薄薄一片。 无论是腰腿还是肩背,他只能摸到和骨髓黏连的皮肉,一点多余的脂肪都没有,在国外那几年不知道过的是什么日子。 他将自己的视线从她身上扯下来,静静地移到旁边的首饰盒上。 再多看一秒就会忍不住,到时候免不了一顿争吵。 Sugar的劝告不无道理,他和尚希的关系也不能这样一直僵持下去。 尚希余光瞥见他神色古怪地杵在原地,眉宇间有化不开的郁结,活像是刚亏了三百亿的模样。 “干什么站在这里当摆件,有事说事,没事就滚。”尚希蹲在地上跟他对视。 她的语气很平淡,飘到他耳朵里不像是在逐客,更像是某种禁忌的兴奋剂。 于是他忍不住想要教她,这样骂人收效甚微,对他可能还会有反效果。 尚希自下而上地望着他,总觉得他今天晚上有些说不出的违和,却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 闻肆觉垂下眼,手指微动:“上次买的套不好用,我换了新的。” “???”等尚希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已经来不及了。 他定定地看进她的眸中:“要试试吗?” 尚希难得有些宕机:“啊……你缺钱吗?” 她上次给他转了两百小费为了让他知难而退,谁知道这人一点都没觉得丢脸收的那叫一个快,还配文“谢谢老板”“老板大气”“老板下次再来”。 真把自己当Moneyboy了,进入角色比她这个演员还要快。 她现在这样说,也是有点不死心的意味,还想试探试探他的底线。 闻肆觉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缺,全靠老板的小费接济。” 尚希才不吃他这一套:“刚才那顿饭能买你自己十个晚上。” 她没看到账单,不过按照他的消费习惯来看,十个晚上都说少了。 “那家餐厅是朋友开的,不要钱。”闻肆觉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小费您看着给,不满意不要钱。”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已经走到尚希面前了,俯下身双臂穿过她的后颈膝弯,没费什么力气就让她双脚腾空、远离地面。 话题跳跃度太广,尚希还有点懵,愣愣地踢了两下小腿:“我还没洗澡。” “呵,”头顶上传来一声轻笑,身体也被拢得更紧“售后服务也包您满意。” 尚希一脸莫名,却也没继续挣扎动作。 虽然不知道他今天晚上抽了什么风,但他上赶着出卖□□,尚希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有血肉有温度的躯壳确实要比冰冷的玩具更令她满意。 那种几近失控濒临崩溃的感觉能让她忘记很多烦恼,偶尔的迷失也未尝不可。 不过…… 尚希眸中划过一抹狡黠,故作不满:“我早就想说了,你活好烂。” 她的本意是戳他痛脚,看他露出那种窘迫又无奈的表情是她的日常游戏。 谁知这人的脸皮早就和他的钱包一样厚了,听见这种话也能毫无波澜。 “熟能生巧,条件不允许,”他面不改色,脚下一刻不停,“上你的床之前,我是个处。” “……” 尚希麻木地眨了眨眼,默默刷新对他的认知。 某些人对别人一点口德都不积,对自己竟然也没有嘴下留情的意思。 视角突然一矮,柔软的床铺承托住她的腰臀,塑料膜撕裂的声音从耳侧响起,尚希眼皮微跳。 “事先说好,我明天要上班,你……” 他贴上来,吞掉她不合时宜的警告—— 作者有话说:都说了我写的是甜文了^^ 第49章 闺蜜夜话 “所以你们这是……和好了?”林清梦插了块儿西瓜送到嘴里嚼嚼嚼。 尚希把面前的果盘往她面前推了推:“你指的是什么?” “圈子里这几天全是你俩的绯闻,”林清梦嘴上吃着也不影响她说话,“各种版本的都有,比小说还精彩。” 尚希托着下巴吸了一口面前的鸡尾酒:“那他们挺闲的。” 这酒味道过于抽象,味蕾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尚希连忙把酒杯推远了一点。 “哎,你跟我交个底,你俩现在到底什么情况?”林清梦眨巴着一双杏眼,双眸之中的八卦之火正在熊熊燃烧。 尚希看不得她这幅样子,索性说出来满足她的好奇心:“其实很简单,他想追我,但我不想谈恋爱。” 周围的灯光明明灭灭,灵巧地跳跃着,落在尚希的侧脸上,无端令她显出几分孤寂。 林清梦摸了摸下巴:“唔,谈恋爱确实挺麻烦的,确实不适合你。” 但是转念一想,陈总那么大的家业肯定忙到飞起,平时应该也没什么时间缠着尚希,时不时来爆个金币刷点存在感,倒也是个不错的消遣。 林清梦将这番话开玩笑似的跟尚希说了,惹得尚希忍俊不禁,一脸揶揄:“要是让外人知道你说闻肆觉是个消遣玩物,说不定会连夜写通稿挑拨林陈两家的关系。” 林在水和闻肆觉的关系不错,但也只建立在利益至上,并非牢不可破。 仔细想想,闻肆觉好像还真没什么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他从小就有点孤僻,或者说不合群。 尚希跟他认识这么多年,从来没听他说起过什么要好的兄弟和朋友,只有一些固定的生意伙伴还保持着联系,逢年过节会走一些面子工程。 不过……她对自己的前夫算不上十分了解,或许人家有自己的交友圈子,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尚希晒笑一声,端起桌面上的酒杯啜饮,很奇妙,这样喝的味道竟然比用吸管好了不少。 “歌都放得差不多了,你要不要再点两首?”林清梦将最后一块菠萝塞进嘴里,拿起平板划拉两下。 她们包了商K的包间,偌大的包厢内就坐了两个人,这家店倒是会提供陪酒服务,但林清梦去看了一圈,直言这里的男模质量太差,还不如多点两个果盘。 林清梦之前在国外见惯了帅哥美女,回国眼光高了不少,不仅要求男模的颜值,还要求人家的学历! 这种苛刻的要求不亚于皇帝选妃。 尚希不理解但尊重,反正她也没有这方面的癖好,有没有人陪都一样。 碍于她这张脸的限制,两人不能去人口密集的公众场所,那会很影响林清梦的游玩体验。 好在B市从来不缺私密会所。 林清梦刷着手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鬼鬼祟祟地凑到尚希身边,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小臂。 尚希睨她一眼,有所预感,这家伙怕是又要说什么虎狼之词, “那个,我有点好奇……”林清梦顶着一张甜妹脸,语不惊人死不休,“你们是不是性生活不太和谐啊?” 尚希正端起酒杯往嘴里送,差点被她这赤裸裸的黄色废料噎死。 “咳咳咳,你怎么会这么想?”尚希挑起眉峰,倒也不觉得冒犯,闺蜜之间聊这种话题再正常不过了。 林清梦自有一番理论:“因为性生活不和谐导致离婚的人不在少数,人类说到底也只是高级动物,如果连基本的欲望都没法满足,再谈感情纯属扯淡。” “生理性喜欢的优先级永远是最高的,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对着一张丑脸度过下半生的。”林清梦煞有介事地说着,清纯软萌的小脸一脸严肃。 ……好像突然从商 k来到了大学辩论赛现场。 尚希强忍着不要笑出声,不怪她觉得怪异,实在是林清梦顶着这么清纯的一张脸说这些成年□□的话题着实违和。 “这我倒是没想过,不过他以前确实不热衷。”尚希说着说着突然有些底气不足,脑子里不断闪过一些潮热湿黏的画面,小腹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 要命……记忆力太好了也是一件麻烦事。 尚希调整了一下坐姿,尽量平心静气地跟她闲聊:“至少在婚姻存续期间,他从来没跟我要求过这个。” “要求?”林清梦抓住她的字眼,好像发现了仙境里的兔子尾巴,“为什么要说这是要求?” 尚希张了张口,有些话都飘到嘴边了又硬生生咽下去。 最终,她闭了闭眼,妥协道:“好吧,我下意识觉得这件事对我来说是一种负担。” 林清梦却摇摇头:“不是你,是你周围的人,保守的家庭不会浇灌开放的思想。” 她说得很委婉,但尚希还是听出来了潜台词。 林清梦和尚娴淑见过几面,每次都是在她跟男朋友嘻嘻打闹的时候,两个人穿着校服手拉手在街上散步,迎面撞上开车来接尚希的尚娴淑,尴尬不必多说。 尚娴淑跟尚希提过好几次,让她不要跟这样“不三不四”“水性杨花”的朋友混在一起,她有婚约,不能乱搞。 不只是这样耳提面命地鞭策,尚娴淑在尚希和闻肆觉结婚前夕,特意给她发了消息,叮嘱她去人家手底下讨生活一定要懂得分寸,不要撅着那副性子给人家冷脸,不管怎么说两家还是要合作的。 碍于某些历史遗留问题,尚娴淑没有当面跟尚希说,反而选择了发消息,殊不知文字的威力有时候比语言更戳心。 尚希仅有的两性知识都是学校教的,现在加上尚娴淑的叮嘱,她潜意识里认为这是一件很有负担的事情。 当年和沈右谈恋爱同居,他每次洗完澡出来都很期待,黑黝黝的眸子里是快要漫溢出来的欲望,看向她的目光毫不掩饰。 他年纪小精力旺盛,尚希招架不住就会给他甩脸色,冷声冷气地让他去睡客房。 她讨厌这种直白又丑陋的渴望,还不如那些人造的死物来得自由。 林清梦摇摇手指,煞有介事地分析:“她们上一代的人都这样,亲个小嘴拉个小手都觉得如临大敌,上床更是别提了,这两个字就跟那潘多拉的魔盒似的,不能提也不能看。” 尚希不想把话题搞得那么沉重,于是她故作轻松地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好在我现在成年了,她也管不到我。” 林清梦扑上来给了她一个熊抱,口吻异常怜悯:“没事,姐姐带你吃香喝辣!” 尚希哭笑不得,林清梦确实比她大几个月,但她顶着这张脸自称姐姐还是有种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既视感。 两人在这里上演姐妹情深,某人却已经坐不住了,尚希的手机屏幕接连亮起,被她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孜孜不倦地发出震动提示。 林清梦不满:“谁这么晚给你发消息啊?” 尚希不以为意,随手将震动调整成静音,“不用管他。” 桌面上的鸡尾酒已经空了一大半,大部分都进了林清梦的肚子,她说自己千杯不醉,喝高浓度伏特加都不在话下,何况是这些小甜水一样的漂亮酒。 尚希酒量没她好,且喝酒上脸,双颊不由得染上了淡淡的粉意:“你今天开车了吗?” 林清梦满不在乎地一摆手:“让林叔加个班就好了,放心,我肯定把你安全送到家。” 尚希哪里是担心这个,她又不是没有司机,一个电话的事情。 “你小心断片,”尚希明显是回想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林清梦的酒品特别差,喝醉了会干出什么都不奇怪。 “不会的,我有分寸。”林清梦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转头又给自己上了两份甜品。 “哎妍妍,你晚上没吃多少,要不要给你点个日料拼盘……”林清梦转过头看向尚希,却下意识后退两步,连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要后退, “尚希”甩了甩发蒙的脑袋,眯着眼打量眼前的房间。 林清梦处于微醺状态,大脑却还是清醒的,她敏锐地察觉到面前的人似乎发生了一点变化,但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同了。 “尚希”拿起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看了一眼,微信上飘着数字小红点,信息全部未读。 午夜十二点,竟然又换过来了。 侧侧头,林清梦眨巴着杏眼正盯着他瞧,好像已经发现了什么。 “怎么了?”他故作自然地问,“这样盯着我看。” 林清梦缓缓摇头,还是收回了那份可有可无的疑心:“你饿吗?要不要吃夜宵。” 闻肆觉想了想,尚希现在应该在他的身体里,也就在这栋商K楼下,找过来是分分钟的事情。 趁这个时间,他想求证一件事。 “沈右前两天来找过我,”他打量着林清梦的神色,试图从这个闺蜜的嘴里套出点尚希的态度,“你说,我要跟他复合吗?” 夜半时分,微醺惑人,林清梦也没多想,随口接话道:“男人过了25就60了,沈右别的没有,但是他年轻啊!” “……”闻肆觉深吸一口,眼前花花绿绿的酒杯突然开始重叠起来,“所以你觉得,我应该吃这口回头草?” 林清梦觉得她更古怪了,尚希从来不会在感情上如此纠结的,于是乎插科打诨道:“不是你自己说的喜欢弟弟吗?年龄小有年龄小的好处,你喜欢就再玩玩呗。” 这句话说完,半响没听见回音。 林清梦点完餐,回头看去,“尚希”安详地靠坐在沙发上,一股淡淡的死意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作者有话说:4:半夜不回消息不理我,转头和闺蜜蛐蛐我是个老男人^^QAQ 第50章 对峙 尚希不过是一个恍神,面前高低有序的酒杯就变成了漆黑的方向盘,中间的双R标在幽暗的环境中和她安静地对视。 ……这么快就十二点了? 她们现在的互换基本维持在每天一次,如果她刻意去抗拒这种交换,就不会发生,但如果她不小心想起了某个人的样子,就还是不能避免。 今天这种情况,只能说是无巧不成书。 尚希揉了揉太阳穴,伸手拿过他的手机,解锁查看这家伙到底给她发了些什么。 【给你带了夜宵,你在家吗?】 【路上看到有卖小蛋糕,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 【所以我每种都买了】 【可以给我回个消息吗?】 每条间隔两分钟,看起来非常有分寸,不会太急切,也不会显得太亲昵。 尚希冷着脸看完,心底暗讽,这家伙怕不是有什么表演型人格。 车停在商K楼下,发消息问她在不在家,除了脑子有病尚希想不出第二种解释。 ……不对,他怎么知道她今天晚上和林清梦在这里? 尚希没有发朋友圈的习惯,林清梦也不是什么张扬的人,两个人今天出来逛街吃饭,根本没有告诉第三个人。 难不成这家伙在她身上放了什么定位追踪的东西?! 不怪尚希这样揣测他,毕竟这人实在没什么信誉度,偷拍窥私的事情一件没少干,但凡尚希动了报警的念头,他手机里那些东西都够他进去吃几顿牢饭。 尚希眉眼愈发冷峻,打开车门快步进了大厦,直奔包间而去。 某人诚心想惹她生气,那就别怪她嘴下不留德。 只是她没想到,竟然会在大厅里撞见某个熟面孔。 这家夜店的楼上包房装修得雅致豪华,楼下的大厅却是群魔乱舞纸碎金迷,强鼓点的DJ曲萦绕在耳侧,尚希蹙了蹙眉,难得有些烦躁。 她来得不巧,有人点了豪华神龙套,整个场子热得不得了。 尚希不想看这是哪个富二代的局,只想尽快找到自己的身体,顺便把林清梦送回家。 这里有电梯可以直达包厢,但是她来的次数不多,一时间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连电梯门都没看到。 还没等她找到路,肩上突然搭上来一只手,尚希近乎神经质地往前一躲,顺手打掉了对方搭上来的 手臂。 林在水看他这幅防备的样子也是一愣,双手做投降状,吊儿郎当地说:“是我,不至于这么大反应吧?” 尚希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地跟他周旋:“你怎么在这?”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林在水一脸戏谑,“陈总不是最讨厌这种声色犬马的地方吗,今天怎么有兴致来玩?” 尚希尽量自然地说:“来找朋友,时间紧急,失陪了。” 说着她脚下挪动,就要走,谁知林在水是个混不吝的,随口调笑道:“该不会又是来找你那位前妻的吧?小梦刷了我的卡,就在楼上玩呢。” 虽然有所猜测,但这个答案还是让尚希有点接受无能。 林清梦有自己基金分红,却喜欢刷林在水的卡消费,搞得两个人的行踪在他这里几乎是透明的。 尚希冷笑一声:“你想多了。” 她知道林在水是个恶劣的性子,要是知道了闻肆觉现在和她正在暗度陈仓,必然少不了一番剖析调侃。 传闻是一回事,坐实又是另一回事。 谁知他们林家人骨子里都带点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特质,林在水散漫地叼出一支烟,慢悠悠地点上。 “放心吧,你之前喝多了被送到医院洗胃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隔着大洋彼岸这么远的距离都能知道人家谈了男朋友,消息真是灵通哈~” 他吸了口指尖的香烟,那一点火光在幽暗的角落里明明灭灭,缭绕的烟气顺着他的动作四散开来,尚希不着痕迹地往后躲了躲。 在阴暗嘈杂的环境下,尚希隐晦地皱眉。 她在国外那几年完全没有和国内联系,就连白星月和尚娴淑都不清楚她干了什么。 他果然是在她这里装了什么追踪监视器吧? 林在水习惯了闻肆觉的冷淡和寡言,随手将烟盒抛给他:“来一根?” 肌肉记忆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尚希还未看清那东西飞来的方向,“啪”的一声,烟盒已经落到手里了。 闻肆觉是会抽烟的,这人在外面装得人模狗样绅士有度,私底下那真是烟酒都来,尚希第一次见他抽烟还有些惊讶,尽管他很快就掐了,但那熟练的点烟姿势和呼吸方式骗不了人。 在林在水面前,她还是得维持闻肆觉的人设。 尚希已经记不清上次抽烟是什么时候了。 她无意与林在水寒暄,只是对他刚才说的话有些兴趣。 闻肆觉还背着她干了些什么好事,林在水这里说不定有个合集。 于是她非常给面子地接过林在水递来的香烟,也不急着走了,夹着那根细长的烟,慢悠悠地点燃,凑到唇边吸了一口。 林在水挑起眉峰,桃花眼微微眯起:“你今天给我的感觉好奇怪,怎么,跟弟妹吵架了?” 都说一个人的圈子在某种角度上代表了他的本性,林在水默认她们是捆绑关系,意味着离婚后,只有她自己觉得完全摆脱了这段关系。 还没等尚希想出套出点什么话比较好,林在水突然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目光划过她的手指,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哟,戒指不戴了,人也不要了?”林在水还是那副样子,只是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一丝探究。 戒指?尚希愣了愣神,他说的难道是婚戒? 那东西她从来没戴过,也不认为这些玩意儿能代表什么。 这种时候闻肆觉的人设优势就体现出来了,尚希什么都不说,一脸阴沉地站在原地,林在水就能自说自话地演完一整场恨海情天的大戏。 “既然这样,之前你拜托我联系的那家医院还需要留位吗?”林在水呼出一口烟圈,神色不明,“说实话,人家未必会领你这个情,还不如什么都不做。” 医院?他在说什么? 尚希张了张口,有心想在这个问题上深挖一下,却被突然出现的人打断了。 “哥!你果然在这里,”少女惊喜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林在水迅速将手里还剩半截的烟掐灭,那动作快到尚希都没看清。 林清梦顺着楼梯往上走,他们在一个小露台上,这边相对来说安静不少。 “帮我叫个车,我手机刚才掉水里关机了,”林清梦扑上来,极其自然地挽住林在水的手臂,转眸看到闻肆觉立在一旁,还小小惊讶了一下,“陈总也在啊。” “嗯。”尚希应了一声,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说话了?”林清梦缩了缩脖子,抓着林在水的手一点都没松,“哥,你手机给我。” 林在水懒懒地摊开双手让她自己翻,林清梦却扯着他的手臂将他往外拉,扭扭捏捏的样子跟以往大相径庭。 尚希搓了搓手里的烟嘴,随手按灭在一旁的烟灰缸里。 林在水不知道妹妹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外面的DJ鼓点穿透力很强,夜店的氛围和酒精的渗透,令他的脑袋没有那么清醒。 林清梦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尚希的方向,又转头拉着林在水的手臂撒娇:“哥……你跟我过来一下嘛……” 林在水酒都被她吓醒了,他严肃起来:“你杀人了?” “……”林清梦翻了个白眼,狠狠给了他一巴掌,“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尚希掀了掀眼皮,把玩着手里剩下的烟身,染了一手腥辣的烟草味儿:“你发现了?” 林清梦身形一僵,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转过头来,语气不慎确定:“妍妍?” 林在水听到她嘴里的称呼也是一愣,半醉半醒的脑子瞬间精神了,他终于明白了今天晚上闻肆觉为什么会如此奇怪。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锁定在她身上,尚希慢慢颔首,应下了林清梦的问话:“嗯,是我。”—— 作者有话说:突然发现二十万字有点打不住[笑哭][小丑]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0-60 第51章 强求 十几分钟之前—— 作为尚希为数不多的朋友,林清梦对她的了解远比尚娴淑这个亲生母亲还要多。 从一个月之前她就隐隐察觉到尚希有些古怪,一次可能是巧合,两次也有可能是错觉,第三次发现她身上那些违和之处后,林清梦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想要验证这件事也很简单,只要随便问个只有她们两个人知道的小秘密,看她能不能答上来。 结果还没等她开口问,“尚希”自己先坦白了。 虽然有所猜测,但亲耳听到这件事还是有种做梦的既视感。 ……上一秒还在说人家坏话,这一秒就被正主抓了个正着。 换谁谁不崩溃啊! “尚希”揉了揉太阳穴,那种心如死灰的情绪已经被他消化掉了,当务之急是先把林清梦拉到他这边来。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换过来,”闻肆觉假装苦恼,余光暗暗锁定在林清梦的脸上,“但我觉得,你应该享有知情权。” 林清梦还在愣神,下意识问道:“我们之前在会所那天晚上也是你?” 闻肆觉有些惊讶,林清梦竟然那么早就注意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事已至此,他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正想跟林清梦说一下尚希的情况,就听到这姑娘颤声道:“你从哪里开始听的?我们之前的对话你全都……” 她眼含惊恐,活像是被人当面检查了浏览器记录,马上就要社会性死亡。 他顿了顿,如实回答道:“从你拿起平板点单的时候。” 还好还好,林清呼出一口气,她不能接受在闺蜜前夫面前颜面扫地,她脸皮虽然厚,那也不能当防弹衣穿! “时间紧迫,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他语带恳求,用着尚希的脸做出这种楚楚可怜的表情堪称作弊,“我的话她不会听,但你说话她一定会听。” 林清梦表面上看着无波无澜,实际上心里尾巴已经翘到天上去了。 众所周知,闺蜜和男朋友这两种生物堪称天敌,一旦遇见了必然会分个高下。 现在林清梦属于不战而胜,当然会给他两分好脸。 “噢?什么要求,说来听听。”林清梦第一次和闻肆觉正面交流,只觉得他和想象中完全不同。 或许是因为尚希的脸在她这里有滤镜,林清梦并未过多为难他。 闻肆觉跟她讲了Sugar的建议,还有尚希那疑似PTSD的症状,最后希望她能劝导尚希主动去医院接受治疗。 谁知林清梦很惊讶:“你怀疑妍妍有抑郁倾向?这怎么可能,我完全没看出来。” 紧接着她的语气瞬间变得严肃:“如果你说的症状属实,那她现在已经出现了躯体化的情况,不是仅靠精神疏导就能解决的病。” 闻肆觉知道躯体化意味着什么,但他完全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让尚希听他的话去接受治疗。 林清梦想了想,尚希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两个人的相处状态还是跟以前一样。 或许……只是因为面对的人不同,展现出来的状态也不尽相同。 “另外,你说的关于栀子花的过敏症状,我可以肯定以前是没有的。”林清梦敲了敲脑袋,似乎很自责,“初中的时候,我们一起去花房做义工,那里什么花都有,她完全没有任何不适。” 闻肆觉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林清梦突然发现了一个“捷径”,眸光骤亮:“你能在她的身体里待多久?” 还没等闻肆觉发问,林清梦接着说:“你能不能控制她的身体去医院接受检查?” 至少要先确定她的身体有没有问题,再确定精神上的缺陷。 “……很难,”闻肆觉点了点桌面,“如果她很排斥我,我只能在这里呆十分钟。” “何况……”他掀起眼皮,淡声道,“你刚才还在劝她和沈右复合。” “咳咳!”林清梦差点被酒呛死,“一码归一码!你俩都离婚了还不许人家寻找第二春,好马不吃回头草,二手的男人要不得。” “尚希”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美眸中带着一点林清梦看不懂的情绪。 林清梦咽了咽口水,这才意识到刚才说了什么。 如果闻肆觉用着自己的身体站在林清梦面前,她是绝对不敢这样冒犯的,但尚希这张脸实在太有欺骗性,话不过脑就吐出来了。 事已至此,林清梦决定将过错都推到这些酒上面:“哈哈哈哈哈玩笑话,喝多了,玩笑话哈哈哈哈哈哈哈。” 救命,她怎么不自觉地笑起来了!不会真喝醉了吧? 闻肆觉不置可否,也不想跟她在这个问题上计较。 他将二人互换的事情说出来,就是为了绑死他和尚希的关系,免得林清梦总是怂恿尚希去外面沾花惹草。 就看林清梦能不能领会到这一层意思了。 “另外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她,装作不知情。”闻肆觉喝了一口摆在旁边的温水,“互换这件事本就匪夷所思,她没有主动告诉你,你就装作不知道。” 林清梦总觉得有些不对,硬着头皮说:“不好吧,而且我演技不是很好……” “如果她知道了,你会变成我的共犯。”闻肆觉面无表情地陈述着,亦是一种威胁。 林清梦喝了酒,脑袋不是特别清醒,总觉得有哪里还没说通,只能呐呐点头:“好吧……你们什么时候换回来?” 闻肆觉缓缓皱起眉,不对劲,尚希怎么还没找上来。 明明他的身体就在楼下,这个时间点也不存在电梯拥堵的情况,尚希走上来用不了十分钟。 林清梦突然想到什么,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时间不早了,我下楼找下我哥。” “林在水也来了?”闻肆觉心中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在哪?楼下?” 林清梦摇了摇脑袋,眼神逐渐迷蒙起来:“他喜欢订卡座,肯定在下面啊。” 闻肆觉豁然起身,转身拉开门,一阵冷气袭来,这才意识到没穿外套。 林清梦眯着眼看他,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我叫我哥送我俩回去,你在这儿等着换回来就得了呗。” “尚希在我的身体里,”闻肆觉一字一顿地解释,“一小时前我就找到这儿了,车就停在楼下。” 林清梦花了三秒钟消化这段话的信息量,伸手指了指他,嘟囔道:“怪不得妍妍嫌你烦。” “……”闻肆觉深吸一口气,“他们多半是遇上了。” 林清梦眨眨眼,这会儿反应突然快了起来:“不好!” 说罢立刻风风火火地拿着外套冲了下去,连闻肆觉都没反应过来。 林清梦走到红火热闹的卡座周围,没看见林在水的影子。 林在水的朋友都知道他有个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妹妹,见她来了连忙招呼,林清梦很轻易地问出林在水去抽烟透气了,连忙顺着方向去找。 谁知远远就看见两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立在外面,两人手里还都夹着一根明明灭灭的香烟,聊得不亦乐乎。 林在水的性子林清梦再清楚不过了,他那张嘴就像是揣了高铁一样四处乱创,这种灯红酒绿的场所更是无所顾忌。 于是她连忙上前,想要分开两人,谁知还没说两句话,就听到对面的“闻肆觉”幽幽地开口:“你发现了?” 林清梦动作一僵,同手同脚地转过身,讪讪道:“妍妍?” 尚希慢慢颔首,应下了林清梦的问话:“嗯,是我。” 闺蜜啊闺蜜,虽然咱俩的感情天地可鉴,但没必要在这种时候展示吧? 怎么刚见面就能发现不对劲啊喂! 尚希轻嗤一声:“他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发现的?” 林清梦的大脑飞速运转,与此同时猛掐林在水腰上的肌肉,疯狂暗示他说点什么。 林在水脸上的玩世不恭消失得一干二净,他没管腰上作乱的手,神色复杂道:“你们在说什么?是我喝多了还是你们都喝多了?” 尚希随手将手中剩下的烟蒂扔到烟灰缸里,举手投足间竟然和闻肆觉没什么两样:“你猜。” 林清梦:“……”不对吧姐妹,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啊!我可是慌成狗了! 尚希转了转视线,余光飘到姗姗来迟的“尚希”,将烟盒还给林在水:“找个包间吧,把事情说清楚。” 闻肆觉慢慢停下脚步,虽然没听到他们前面的对话,但这最后一句话里,她的冷漠几乎快要将他钉死在原地。 闻肆觉清浅地呼吸了两下,只觉得手脚的温度逐渐褪去,心跳的速度明显不正常,指尖和肩膀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一股难以抑制的战栗从胸腔爆发开来,他这一瞬间几乎快要站不住脚,眼前也跟着发黑。 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这样? 闻肆觉想要握拳利用刺痛来保持清醒,却发现自己连手掌都快感知不到了,整个人只剩下了一具行尸走肉,魂魄游离在外,无法控制身体的一举一动。 尚希皱了皱眉,她知道自己的毛病,在他身体晃荡的时候就握住了他的肩膀替他稳住身形。 “哎,”尚希低叹一声,双眼微阖,只觉得身体被高高抛起,再度清醒的时候,便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她对这种事已经很有经验了,不是她自己的情绪引起的,自 然不需要平复心情,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就能缓过来。 闻肆觉却急得像是得了绝症的患者,说什么都要带她去医院检查。 林在水看情况不对,已经给他们叫了司机,转头拉着妹妹先走了。 林清梦被吓坏了,她第一次看见尚希这幅模样,脸色如纸唇瓣惨白,整个人仿佛一碰就倒的小白杨,脆弱的颈骨青筋隆起。 “妍妍……”林清梦说话都带了哭腔,尚希抬了抬眼,安抚地摸摸她的脑袋,示意她不用担心。 尚希耳朵里全是嘈杂的人声和音乐鼓点,烦躁得很,唇缝里挤出几个断断续续的字眼:“找个安静的地方……让我缓一下。” 闻肆觉不敢犹豫,他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但那种无底的痛苦和酸麻像是嵌进指甲里的肉,不碰也会疼。 尚希深呼吸了几下,手脚恢复了一部分知觉,她用左手搓右手,摩擦生热加快血液循环,缓了十几分钟,终于活过来了。 这次不是她自己的情绪上头,自然不需要太多时间恢复。 她还有些奇怪,闻肆觉怎么会怕成这样,用着她的身体竟然差点昏倒。 她也不是很虚吧?怎么搞得风一吹就倒似的。 尚希睁开眼盯着上方的天花板,感觉有点陌生。 嗯,没有消毒水的味道,应该不是医院。 她坐起身,周围不是很暗,反而亮着一圈温暖的黄色灯光,能清楚地映照出周围的摆设和物件。 这是哪?怎么装修风格这么眼熟。 尚希掀开盖在身上的薄被,赤着脚踩在地上,拖鞋就摆在旁边,整整齐齐白白胖胖的,但她就是不想穿。 嗯?尚希看向脚下,暖的? 现在明明是盛夏,地板怎么会是暖的。 除非……这里是她和闻肆觉的婚房。 尚希终于知道这里为什么眼熟了,这装修风格确实是她熟悉的那一套。 还没等她捋清楚思绪,门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尚希抬起头,正好对上闻肆觉探究的视线。 两人对视了足足半分钟,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闻肆觉深知多说多错的道理,尚希不知道他什么打算,索性也不开口。 终于,他还是克制不住,握着杯子的手指尖泛白:“对不起。” 尚希一脸莫名:“你犯什么错了要跟我道歉。” 又是长久的沉默,尚希用脚趾点了点那双崭新的拖鞋,并不看他:“我又不是狼心狗肺的玩意儿,谁是为了我好,我都知道。” “只是我们真的不合适,你的控制欲甚至不允许我和沈右单独见面,即使我们已经分手了,你还是要让我看到他相亲的场面,为了让我彻底死心而这样大费周章……”尚希低着头自言自语。 她沉沉地叹一声:“如果你非要强求,我确实没有太好的办法,就像那些偷拍的照片,明明是无可辩驳的罪证,却永远无法呈上审判桌。” “钱权你都有了,我不眼红,也不嫉妒,”尚希掀起眼皮,目光在这间空旷简约的房间里晃悠一圈,又落到他身上,“能不能放过我呢?” 安静的房间里针落可闻,她的嗓音轻缓,没有质问也没有争吵,好像某个平静的午后,饶有兴致地跟他分享一个离奇古怪的梦。 光线不甚明亮,尚希的眼睛却依旧灼人,闻肆觉侧过脸,冷硬的五官线条被温柔的光打上了一层滤镜,隐约可见莹莹水光飞落而下,快得像是她的错觉—— 作者有话说:其实闻总本来拿的是强取豪夺的剧本来着……咳咳,强取豪夺这种戏码就留给下本吧,妍肆的故事还是小甜文! 第52章 名分 在互联网还不算发达的时候,网络暴力这个词还没有出现,很多事情明明不合理,但还是会变得理所应当。 比如说……小孩子是没有人权的。 闻肆觉很早就明白一个道理,如果手中没有握着足够的利益,什么血缘亲情都是狗屁。 陈家今天能为了一点股权分红打得头破血流,明天就能为了继承人的位置手足相残。 闻静的教育方式向来很野蛮,孩子放在家里只要死不了,那就没什么需要管教的地方。 所以闻肆觉的性子一直很孤僻,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知道怎样跟人相处。 家里的保姆和老师不会跟他过多交流,别墅区的同龄人少得可怜,出去转悠半天都遇不上半个活物。 好在他天生就会独处,自己一个人也能找到不少乐趣。 父亲时不时会带一些年轻漂亮的小情人回家,母亲也从来不缺少入幕之宾,这些人来来去去,总是一些陌生面孔。 家教老师第一次跟他聊起家庭的概念,闻肆觉理所当然地说:“家庭是两个利益共同体组成的新型经济体,从法律的角度上来讲……” “等一下,等一下,”老师哭笑不得地打断了他的回答,“你怎么会这样想?” 闻肆觉沉默下来,他那时候太小了,脑袋里所有的概念和认知都是基于身边人的行为。 老师把他的沉默当做是迷茫,耐心地给他灌输家庭的定义,试图掰正他的世界观和价值观。 结果第二天老师就收到了N+3的补偿金——他被辞退了。 闻肆觉不知道真正的家庭是什么,但绝对不是一个上课摸他大腿的男人能讲明白的。 很奇怪,他小时候长得远比成年后更加秀气,皮肤雪白,乌发红唇,明眸皓齿,像个漂亮的手办娃娃。 这样的外表总是会吸引到一些不正常的欲望,加上生长环境所致,他对这种事情几乎是司空见惯、见怪不怪。 大人总觉得小孩子的脑袋还没发育完全,看不懂也记不住,很多事情都不避讳。 在这方面,尚希和他都是超绝记忆力的“受害者”。 他努力地想要忘掉掉那些人那些事,却始终不得其法。 尚希和他第一次见面是在那栋废弃的阁楼里,她那天穿的纯白连衣裙依依袅袅地盖着她的脚面,背后的两根飘带带着点小女孩的俏皮。 太久没有和同龄人面对面地交流,他有些慌张,想要问她是谁,话音出口才发现有些冷硬过头了。 尚希并不在意,只是对他背在身后的手很感兴趣。 闻肆觉刚埋掉了一只死掉的麻雀——给他养的兰花当花肥。 尚希显然对他十分好奇,不仅问了他的名字,还想知道怎么写,毫不顾忌地抓着他的手腕晃来晃去。 那时候的尚希还是很爱笑的,洁白如贝的两颗小虎牙会随着勾唇的弧度冒出头来,感染力极强。 尚希知道了他用麻雀的尸体做花肥,没有像保姆那样大呼小叫说他残忍,反而真诚地建议他可以用养过鱼的绿水浇花,比麻雀更好用。 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是会受到磁场影响的,闻肆觉以前不相信,后来不得不信。 那段时间他的状态其实很差,在尚希询问他名字之前,他已经将近一周没有开口说话了。 闻静忙得脚不沾地,只要成绩照旧,他卡里的钱只会多不会少。 正值暑假,同学们组的那些局他听了就觉得烦躁不已,更没心情参与其中。 于是他理所应当地和尚希度过了一整个暑假,他有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直到后来开学,他同桌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打量了他一上午,并小心翼翼地问他是不是最近有喜事。 他这才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与此同时,他开始不可遏制地恐慌。 闻静和父亲貌合神离的婚姻他嗤之以鼻,如果一个人连共度余生的法定伴侣都无法选择,那未免活得太过失败。 所有的悲剧都是当事人能力不足而造成的,他想要拥有选择的权利。 但他一个人生活了太久,缺失了感知边界感和正常值的能力。 “呼……”闻肆觉轻轻呼出一口气,脑子里竟然跟走马灯一样播放了不少过去的事情。 现在想想,那些事情好像上辈子发生的,边角都有些褪色。 他用指腹轻轻摸过下颌,那微不足道的潮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一晃而过的脆弱和无助 有道德绑架的嫌疑,他不想用这种下作的手段逼她妥协。 他往前走了两步,将手中的杯子放到床边的小几上,发出一声轻响。 尚希的态度很平静,他却不敢冒险。 “抱歉,我不是故意隐瞒你这些事,”闻肆觉小心地斟酌用词,“你跟朋友出去,我也不会阻止,那是你的自由……” “你真的这样想吗?”尚希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辩白,“我们那天晚上遇到沈右真的只是巧合吗?” 闻肆觉沉默两秒,肩膀沉了下去:“不是。” 尚希摊了摊手:“一个沈右就让你如此紧张,那若是多了张三李四王五,你还能保持冷静吗?” “为什么会有别人?”闻肆觉不解,“为什么一定要别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尚希听到他这样问,就知道之前那番掏心窝子的话又是白说了。 她抬了抬头,闻肆觉站在三步之外,没有靠近的意思,压迫感却一点不少,瘦长的影子映在地上,比某个国外著名鬼影还要骇人。 如她自己所说,谁是真的为了她好,她心里很清楚。 只是尚希任性惯了,不想做的事情就算是死也不会妥协,她不喜欢医院,也不相信那些所谓的治疗,任凭他说破嘴皮也休想让她屈从。 “你过来。”尚希突然抬起手,指尖微勾。 他摸不清尚希的意思,却还是挪动脚步,乖顺地靠了过来。 尚希扯住他脖子上挂的无事牌,绳链拉着他的脖颈,迫使他低下头。 “你不可能放过我,对吗?”尚希手上很不客气,拉得他脚下踉跄,干脆单膝跪在床边,仰视的角度看她。 闻肆觉抿了抿唇,不太想承认这种生疏强硬的形容,好像尚希是他要追捕的罪犯,他急切地想要抓她回监狱里拷问似的。 尚希垂眸看着他挂在脖子上的这块翡翠,种水颜色看起来无比眼熟,好像跟他锁在保险柜里的那套是同一块料子。 “你之前问我能不能给你机会,我现在给你答案,”尚希摸索着无事牌光滑的表面,做出了一个极不理智的决定,“我们交往,以男女朋友的身份。” 闻肆觉瞳孔不自觉地收缩,几乎要以为她是在恶作剧,细细观摩她的神情,惊慌地发现她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你……妍妍,你现在是清醒的吗?”闻肆觉干涩的嗓音透着从地狱到天堂的狂喜,声线都跟着微微颤抖。 尚希放开手,任凭那块无事牌打落在他的胸膛上:“别高兴的太早,你先听听我的条件。” “你说,我在听。” 尚希好以整暇地双手抱臂,低下头看他:“你想做我男朋友,至少要做到尊重我的意愿吧?从此刻开始,我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于医院和治疗的话题,你能做到吗?” 她想通了,大禹治水在疏而不在堵,她没法完全摆脱闻肆觉的监控,他也不可能就这样善罢甘休。 与其让狼学会吃素,不如给它戴上口枷。 医院是不可能去的,她不想吃药也不想跟人剖白内心,她能好好地站在这里,活得像个人,就说明那些情绪不过是一时的,总会随着时间流逝消失殆尽。 面对尚希的要求,闻肆觉很踌躇,尚希从不给人第二次机会,今天已经为他破例了,如果这个时候再做一些无谓的争辩,那未免太不过不识好歹。 但她的身体……同样也很重要。 两种思想在不断拉扯交战,他从未有过如此游移不定的时刻。 尚希浅浅蹙眉:“这有什么好犹豫的,我的身体又不是你的,就算我死了……” 一只大手拢住了她下半张脸,不容反抗地把她后半句话堵了回去。 尚希睁大眼睛,深褐色的眸中惊怒参半,显然很是不满? “乖,不吉利的话不要说,”他低声哄着,“玩笑话也不行。” 尚希没好气地打开他的手,发出清脆地一声“啪”,显然下手不轻。 她没心情长久地和他对峙下去,只想速战速决:“你到底要……” “对不起,如果跟你交往的代价是让我忽略你的身体和健康,我实在做不到。”他仍旧半跪在床边,垂着头,像只命不久矣的困兽。 哈?尚希瞪着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机会是他自己要的,现在她真的松了口,不过是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他都没办法满足,真跟他在一起岂不是会被管到死?! 尚希一阵头痛,拿他毫无办法,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好好说也没用,活像是对着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祈求它开花,这可不就是白日做梦? 好累,尚希腰背一软,整个人就这么仰面躺了下去。 这一举动把跪在面前的人下了一跳,起身查看发现她还睁着眼才松了口气,温声说着:“累了就睡,不要勉强。” 尚希双手交叠放在腹部,摆出一副安详入土的模样:“呵呵,虚伪。” “……”他这时候又开始装作好脾气先生了,“妍妍,你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不是无理取闹的人?笑死我了,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我最大的爱好就是无理取闹、得理不饶人,没理也要装作有理。”尚希躺在床上说话也硬气得很,他说一句能怼三句,显然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尚希火力全开一顿输出,没听到闻肆觉的回音,索性闭上眼假寐赶客,不想继续对牛弹琴。 时间过去了好久,实际上只有两分钟,房间里响起一声轻叹。 闻肆觉听着耳边坍塌的声音,那是他的底线正在崩碎。 “宝贝,我答应你,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惹你不快,同样的,你不能随便跟我提分手。” 尚希猛地睁眼,讶异道:“真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你是小人,不要侮辱君子。” 闻肆觉闭了闭眼:“好,我是小人,你需要我立个字据给你吗?” 那玩意能管什么用,尚希上上下下扫视他两遍,轻哼一声:“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作者有话说:大概就是: 妍妍:你叫什么名字? 阿肆:(她说她想跟我结婚?) 是后知后觉的一见钟情 第53章 晚安 人这一辈子总会为几件事后悔,比如上大学的时候选错了专业,又或者在工作的时候选了自己完全不喜欢的领域。 这些都是需要时间印证的类型,而尚希,现在就很后悔。 闻肆觉说“一言为定”的那一刻,她耳边突然响起了某种金属镣铐咔哒上锁的声音。 尚希张了张口,想说后悔了,要毁约,又怕他恼羞成怒干出点什么事儿来。 以前她一直觉得闻肆觉是个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的人,现在刷新了对他的认知,只觉得“死缠烂打”这四个字简直就是应该刻在他身份证上的标签。 “睡衣都是新的,浴室水已经放好了,洗护用品都是你经常用的牌子放在左手边的架子上,平板可以放在墙上的隔水盒里……”男人絮絮叨叨地跟在她后面,啰嗦得像是被话痨鬼夺舍了。 尚希不耐烦地停下脚步:“我只是洗个澡不是出远门,我有眼睛和脑子,会自己看。” 他停在浴室门外,还有些不太放心,游移半响,小心翼翼地问:“我帮你洗……” “不行,”尚希毫不留情地掐灭他的幻想,“你搞清楚自己的定位,你是我男朋友不是保姆更不是全职护工,我去哪你都要跟着不累吗?” 那三个字起到了一定的安抚性作用,他终于不 再坚持跟着尚希到处乱窜,安安分分地帮她带上门退了出去。 尚希摸了摸浴缸里的水温,随手丢了两颗泡澡球进去。 刚从商K出来沾了一身烟酒杂味,头发丝都被染上了二手烟的气息,尽管已经很累了但还是要洗个澡再睡觉。 今天发生的事情不多,但很是闹心,她冲动之下还跟闻肆觉签订了“不平等条约”,一整个脑子进水。 尚希沉进奶白色的泡澡水里,将口鼻都埋进热气腾腾的水面之下,感受肺中空气逐渐被榨干的疼痛,有种隐秘的快感。 她默数着时间,在身体能够承受的极限离开水面,重新摄取空气中的氧分子供给身体,这个时候的呼吸总是令人格外贪恋。 尚希对这里不算熟悉,却也说不上陌生,浴缸对面有她惯用的防水置物架,她习惯在泡澡的时候追剧听歌,以前还考虑过要不要弄个幕布投影仪在浴室。 她抬眼打量四周,这里好像翻修过一遍,许多设施和摆件都是崭新的,不仅如此,很多消耗品上的塑封膜还没拆,明显是最近才置办的。 尚希一直飘远的智商突然上线,敏锐地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准备这些东西?明明她从来不会到这里过夜,何况两人在两个月之前可以说是毫无交集。 内饰装修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工的,更何况这种别墅如果要大改装修风格就要花时间重新设计,里里外外没有三个月是不可能完工的。 换言之,他闲着没事突然装修房子,无外乎两个原因,一种是要出售,为了迎合市场审美重新装修,但也站不住脚,能买得起龙井山庄的人,大多都有自己的“独特审美”,买来推平重建也是有可能的。 而另一个原因……尚希眼前不由得闪过那座高大坚固的保险柜,还有存放在里面的东西,莫名有种脊背飘寒的冷意。 水温控制在四十二摄氏度,是个极为舒适温暖的档位,怎么会觉得冷呢? 尚希垂下头,下巴微微挨住水面,氤氲的水汽熏得她睁不开眼,她靠在旁边的软枕上,有些犯困。 “哗啦——”耳边响起什么东西和水浪相击的声音,尚希睡眼朦胧地睁开眼,正对上一双焦急的眼。 尚希眨眨眼,似乎有些疑惑:“我记得门是锁上的。” “抱歉,”道歉仿佛已经成了他的被动技能,只要靠近尚希就会触发,“你进来太久了,会感冒的。” 丝丝凉意顺着裸露在外的肌肤攀附上来,她迟钝地眨眨眼,意识到他正圈着她的腰肢,是一个把她从水中捞上来的动作。 他似乎来不及挽起袖子就伸进了水里,衣袖全都吸饱了水液,黏腻地贴在小臂上。 后来尚希回想起那个晚上,才意识到闻肆觉有多破绽百出,只是她总是下意识忽略那些细节,这才给了他蒙混过关的机会。 她应该没睡多久,从手脚发皱的程度推测,最多不过半个小时。 尚希推了推他近在咫尺的胸膛:“你出去。”她还没泡完呢。 她在家泡澡没两个小时都不算尽兴,没道理来了他这里要缩减自己的享受时间。 锢在腰上的手慢慢放开,尚希又沉到水底,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 她半闭上眼假寐,却听见他犹犹豫豫地开口:“可以开着门吗?” “哈?”尚希睁开眼,潮湿的眉眼透着不耐,“你是变态还是我是变态,你洗澡的时候怎么不去露天阳台上展示。” 虽然浴缸里的水是乳白色的,身体浸泡在里面完全看不到任何肉色,但她又不是一直泡在里面不出来,冲澡的地方只有一道玻璃门,什么都阻隔不了。 虽然他们因为互换的原因对双方的身体都看得不能再看了,但主动坦诚和被动曝光完全是两个概念,她还不能做到毫无芥蒂地裸奔。 他低下头,双手扶在浴缸的边缘上,冷白的肌肤被热水熏出一层淡淡的粉意,看着倒是没什么攻击性。 “水温太高了,我怕你晕倒,”他选了个听起来很有说服力的理由,“这一层不会有人上来,没人能看到。” 尚希以前确实有点低血糖的毛病,但他这话听起来就很让人无语:“你自己不是人?这门锁着都拦不住你,开着岂不是成了自助餐。” 闻肆觉被她的比喻噎了一下,一时无言,尚希搓了搓手臂,裸露在外面的肩膀有些冷,她又沉回水底,开始赶人:“你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洗澡都要跟着的话,你干脆明天替我去给白星月打工,月底再把工资上交。” 真搞不明白这人过度的保护欲到底是从哪来的,尚希越来越后悔刚刚答应他交往的决定,直觉自己惹上了一块很难甩掉的牛皮糖,黏人的要命。 “工资上交?”他神色一怔,随即转身出去,没过一会儿就回来了,手上拿了一叠漆黑的卡片。 尚希心中浮现出一股不妙的预感,等他走近了看清那叠卡片的样子,下意识想往后缩。 “期权股票那些东西转让需要时间,这些卡在国内也能刷,理论上是没有上限的……”他手上那一摞卡片大小相同,只是归属的银行不同,拥有的权限也有细微差别。 尚希有些烦躁,只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她夺门而出,她合理怀疑这人是故意的,专挑这个时候说这个话题。 “黑卡用户都是有登记数量的,我拿着别人也不会认为这是我自己挣出来的东西,”尚希耐着性子说着,“而且我做什么要花你的钱,几百万的东西我自己就能买,几千万的东西我现在不需要,这东西在我手里也是累赘。” 而且她不喜欢随便接收别人的物质支援,伴侣朋友之间互送礼物是正常社交人情往来,但要是超过了某种标准,就会变成施舍。 沈右转给她的520和1314她从来没拒绝过,闻肆觉给的9999999也永远都会被退回。 这就是他之前说的,宁愿接收沈右的帮助,也不愿意和他联系一下。 尚希只觉得和他有代沟,一两句话解释不清楚,索性也不说了,统统拒绝掉就好。 闻肆觉却误会了她的意思,他温声解释道:“其实黑卡需要的资产认证没有对外公布的那么夸张,你也可以申请使用的。” “只是流程比较麻烦,为了方便,就先用这些吧?”他赶忙补上后半句话,似乎很怕尚希真的一时兴起去申请一张黑卡,从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尚希快被他气笑了。 难道她在他眼里是什么傻白甜的形象吗,能不能不要用这种哄智障的理由骗她啊?! 尚希张了张口,还没等她骂人,手机先响了起来,是她设置过的特殊铃声。 林清梦的电话,尚希缓和了神色,甩了甩手上的水接通。 “……喂?”那边似乎没想到会这么快接通,声音发紧,有些不易察觉的紧张。 “是我。”尚希用眼神示意闻肆觉先出去,有什么事等她打完电话再说。 林清梦听到她的声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吓死我了!” 尚希抬手鞠了一捧水,又任凭那捧水从掌心滑落,听着那边絮絮叨叨的关心,难得有些愧疚。 林清梦的世界简单又复杂,尚希不想让自己的负面情绪牵连到她,人的能量是有限的,没道理非要消耗在她身上。 林清梦完全没意识到尚希的顾虑,她听到了淅淅沥沥的水声,疑惑道:“你在哪?为什么那边会有水声。” “我在泡澡啊,”尚希好像发现了新的乐趣,温热的水顺着手心滑到小臂再落到肩头,好像一条带有人类体温的宠物蛇,“洗完就睡了。” 林清梦直觉哪里不太对劲,却又怕多说多错,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她还没捋清,一向敏锐冷静的大脑都有些宕机。 尚希轻笑一声,竟然还 反过来安慰她:“别想太多,我没事,真要说起来的话,我应该向你道歉。” 眼见话题要往沉重的方向飘,林清梦立刻终止了这个话题:“总之你没事就好,今天玩得不尽兴,下次出来我补给你!” 她的想法很简单,没有什么烦恼是一场party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办两场。 时间太晚了,尚希眼看着时间走到了凌晨三点,也没了继续泡澡的心思,洗干净头发就算结束。 谁知她正擦着头发往卧室走,就听见一声:“把头发吹干再睡。” “……”又是从哪突然冒出来的? 仿佛看穿了她的疑惑,他侧了侧身,露出藏在身后的暗门:“这里新添了一个衣帽间,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 衣帽间?尚希挑了挑眉,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栋别墅有一层专门放置衣服和首饰的地方,怎么卧室里又加了一间。 抱着某种探究的态度,尚希从他的身侧探出头,望进这个宽阔而隐蔽的房间。 里面没有窗户,只亮着几盏灯,却也足以让尚希看清里面的全貌。 不看不知道,原来陈总这些年改做了奢侈品专柜,家里的衣帽间装修得比商场还全面。 她一眼就看到摆在一边的包包展柜,里面放了四只颜色不同的“房子”,正好和她的那两只凑成一个系列。 “……”她忍不住想要讥讽两句,却又硬生生忍住了。 闻肆觉站在她身后,看不到她的表情神态,不动声色地上前两步,用余光窥视她的反应:“还满意吗?” 尚希深吸一口气,她知道争吵毫无意义,何况现在两人的关系是她亲口承认的,再用以前的方法对付他未免会显得很不近人情。 “你先跟我解释一下,”尚希指了指角落里那四套“房子”,“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缺这四只凑成一整套。” 尚希转过头看他,两人在明亮的灯光下对视,尚希的眼睫还透着丝丝潮意,不像是兴师问罪,闻肆觉偷偷松了一口气。 “你监视我?”尚希的语气仍旧平淡,让他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刚要开口解释,尚希却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算了,我说你听。” 于是他安静下来,像个善解人意的绅士,做的事儿绝对称不上光彩。 “现在是凌晨,我不想浪费时间跟你争辩,让你改也不现实,但你要想好,背地里做的事情如果触碰到我的底线,我会立刻出国,你别想再见到我。”尚希定定地看着他,不是威胁胜似威胁。 闻肆觉垂下眼,似落寞似犹豫,声音放得很低:“这种特殊条例只是针对我,还是换了任何人都是这样?” 尚希解开干发帽,一边擦拭发尾一边说:“因材施教的道理你这种学霸不会不懂吧?笼子和铁链向来是给会咬人的狗准备的。” 虽然说告诫了自己不要刻意挑起争端,但尚希还是忍不住想要说两句难听的,反正已经不是第一次把他跟狗作比较了,他应该很习惯了才对。 半响,尚希滴水的黑发都被擦得半干了,他才像是风雪山庄中突然活过来的画中鬼影,没有反驳也没有同意,只是说:“时间不早了,先休息吧。” 折腾了大半天,再废话两句外面天都要亮了,她明天还要上班……不知道白星月能不能给批个假。 请假需要理由,总不能跟白星月说她和前夫复合了,需要一天时间调整心情,这理由站不站得住脚另说,白星月一定不会给假。 尚希给脸上拍了点保湿的面霜,思考着开病假条的可能性。 她坐在梳妆台前神游天外,发间突然插进来一双手,温暖干燥的手指梳理者她带着潮意的发根,与此同时吹风机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尚希回过神,面前的镜子清晰地映照出两人的身影,忽略他不慎熟练的动作,这一幕竟然有几分诡异的温馨。 她身上穿的睡衣也是他准备的,延续了她喜欢的真丝吊带风格,但胸口设计了层层叠叠的布料遮住身体曲线,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会走光。 很漂亮,也很清纯,颜色还是她最喜欢的晴底色,看得出来是花了心思的。 其实尚希一直很难理解他的行为动机,对他表达出来的喜欢一直抱有怀疑的态度。 就像林清梦说的那样,谈恋爱本质上是很功利的活动,高富帅总得占一样,不然就是在搞慈善。 反过来也是一样,他的喜欢总得有个站得住脚的理由,一见钟情说白了不就是见色起意,非要给这种事情套个文雅含蓄的壳子,也改变不了它的本质。 温热的手指拂过她的后颈,有些痒,尚希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他的动作立刻停了:“烫到你了吗?” 尚希摇摇头,通过面前的镜子跟他对视:“只是没想到你会做这个。” 很小的时候,牧原会帮她吹头发绑辫子,后来牧原去世就再也没这种待遇了。 尚娴淑只会让她把头发剪短,免得每天早上浪费时间。 “还在学习,”他拿过梳子,轻轻梳过发根,“不舒服就告诉我。” 尚希闭上眼,声音懒懒的:“挺好,多掌握一门技能,陈氏破产了你还能去下海。”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我要是破产了,你会养我吗?” “看你表现,”尚希睁开眼拿起一罐护手霜,漫不经心地挖出一块,“不过陈总家大业大,就算破产了也不会落魄到需要靠我接济吧?” 闻肆觉勾了勾唇角,低下头专心致志地侍弄她的头发。 开玩笑说说也就算了,他不可能会让自己最大的依仗坍塌殆尽,这是他能留住尚希的唯一筹码。 护手霜挖多了,她刚刚没注意,抹开了才发现手上黏腻得很。 以前跟沈右在一起的时候,这种情况也不少,润唇膏、护手霜、美白面膜,每次她坐在梳妆台前沈右都要贴上来挨挨蹭蹭,从她这里分走一点,美其名曰他也要保养皮肤,免得色衰而爱驰。 此时此刻尚希没有多想,自然而然地拉过他的手腕,将满手黏腻的膏体蹭到他手上,馨香馥郁的香气在两双手之间蔓延。 闻肆觉有些愣神,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没动静,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尚希不满地拍拍他的掌心:“愣着干嘛。” 听到她的声音,那双手才如梦初醒地穿插交叠着,将那些滑腻的膏体涂抹开来。 人的身体比例和骨骼形状呈正相关,他的骨架不小,手掌也格外宽大。 尚希忍不住用自己的手作比较,差了整整一个指节的大小,用拇指和食指圈成的环可以捏住她的整个手腕。 她对于这样的体型差总有一种隐秘的恐惧,如果他想要施暴或者强制发生点什么,这样的力量差距足以让她命丧当下。 闻肆觉看着她的动作,诧异的同时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这样亲密的举动是独属于他的,还是从别人那里延续过来的? 沈右也曾享受过这样的偏爱吗? 他克制不住地想象那个画面,心底的嫉妒疯涨,呼吸都跟着停了一瞬。 善妒者总是在自讨苦吃,可若是这种事情能控制,世上就不会有那样多的痴男怨女。 闻肆觉回过神,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上去。 他握住尚希的指尖,摸着她尖锐的美甲边缘,有些好奇:“这是怎么做出来的?” 尚希瞟了眼手上的美甲,她一直忘记去卸甲,导致现在双手的指甲长到了一个很尴尬的长度,做点什么都不方便。 “贴了甲片,本甲只有一点点,”尚希随口解释了两句,“早就该去卸了,周末约个时间。” 她的本甲很薄,卸了还要重新做,至少要留出一下午的时间。 尚希又开始思考跟白星月请假的方案,上了班总觉得人都变得不自由了,做个指甲都要规划时间。 闻肆觉欲言又止,很识相地没有说出什么“我养你你完全可以不上班”的蠢话,尚希兀 自伤神了一会儿,头发已经吹干了,终于可以关灯睡觉。 只是在这件事情上,又发生了一点小插曲。 之前两个人是纯粹的“肉.体交易”关系,尚希不许他留宿,想要多温存一会儿都没机会,现在有了名正言顺的身份,他当然要挤上她的床。 尚希抱着枕头,掩唇打了个盹儿:“先说好,我睡觉很轻,你要是吵醒我,自觉滚去楼下。” 她说完就抱着枕头往下一倒,毫无形象包袱,蓬松的发铺开在枕头上,离得近了还能闻到一点橙花的香味。 尚希明显对自己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睡着了会更怕冷,就算盖着薄被也无济于事,身体本能地寻找热源,不用他主动引导就能抱个满怀。 肌肉放松的时候是软的,比任何棉花填充的抱枕都更有手感,尚希一点不吃亏,手掌顺着他的后腰攀上去,脸还埋在胸前,呼吸拂过他的肌肤纹理,是一种甜蜜的折磨。 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睡着,这来之不易的亲密是他等了许多年的因果,于他来讲,这一晚的经历远比第一次和她上床还要宝贵。 尚希是个小没良心的,说把他当炮友就真的一点感情都不给,接吻都会被拒绝,拥抱都很吝啬。 人的欲望是高山滚石,得到了身体,就开始肖想名分,得到了名分就开始肖想精神,知足常乐是留给懦夫的安慰词。 “嗯……”怀里的人不知道梦见了什么,不安分地扭动几下,他轻拍着她的后背,哄着她又睡过去。 好吧,虽然是个小没良心的,但至少还能跟他虚与委蛇着培养感情,怎么不算一种负责呢? 他低下头,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发顶,带着安抚的意味。 晚安,妍妍—— 作者有话说:大声说:我写的是甜文!!! 第54章 弥漫 尚希醒来的时候还有点恍惚,唇边干涩得像是七天七夜没沾水,下意识从喉咙里挤出两声轻哼,几不可闻。 屋里光线昏暗,难分昼夜,时间在这一刻模糊了界限。 她的手机闹钟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响,大发慈悲地让她睡到自然醒,眼皮上没挂秤砣,心情也跟着晴朗。 尚希捏了捏眉心,彻底清醒过来,身下的“床垫”一起一伏,温热柔软的触感显然比造价上万的席梦思更有性价比。 怪不得她半夜觉得越来越热,原来是旁边埋了个火炉。 “你今天不上班?”尚希伸手戳了戳他,睡饱了心情好,语气还算温柔,“几点了,还在这里赖床。” 宽阔的手掌抓住她作乱的手指,她心情好,闻肆觉也跟着沾光:“今天休假,陪你去逛街怎么样?” 尚希嘟囔道:“你休假又不是我休假……” 后半句话没来及说出口,就看到了手机上白星月发来的消息,今天公司有重要合作商到访,全部门都被叫去开会了,白星月知道她不喜欢这个,直接给她放了一天假。 尚希眨眨眼,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了,白星月的消息是早上九点发过来的,也没管她是否回复。 “饿了吗,下楼吃还是给你端上来?”他坐起身,没急着下床,上半身靠坐在床头,把她抱在腰上坐着,“昨天晚上喝了酒,今天有没有头疼?” 这个姿势有点危险,尚希不自觉往后靠了靠,双手没有支撑点,往前往后都是他的身体,放在哪都像是在刻意亲昵。 尚希往后瞟了一眼,没看到想看的,意外看见他放在腰后的手,几乎可以囊括整个腰线,视觉上来讲压迫力真的很强。 有个问题她很早就想问了。 “你是不是去做增高了,”尚希语气幽怨,“为什么我上了高中就没再长过。” 人的骨架和身高是成正比的,她初三体检的时候就有168cm,想着到了高中怎么也能长到一米七,结果自那之后身高再也没动过,仿佛被一股神秘力量定格在了初三。 更令人生气的是,上了高中闻肆觉的身高就跟打了激素似的,一开始两人还能平视,后来仰视都很费劲。 说好的成年之后就不会再长呢?他这身高绝对是做手术来的吧?! 闻肆觉不知道她如此丰富的内心活动,他单纯以为尚希是在问他的身体数据,一边回忆着体检报告上的数字一边回答:“去年年底量过一次,一米八七,三围有些记不清了,你想要的话可以现在量。” 尚希眼神哀怨,脸上带着闻肆觉看不懂的忧愁。 “你现在就很好啊,”闻肆觉理所当然地顺着她的话题往下延伸,“是谁给你压力了吗?” 压力?尚希一愣,与其说是谁给了她心理压力,不如说是潜移默化的认知。 小时候她每次和尚娴淑见面,因为没什么话题,总会问问她的身高和学习成绩,然后点评几句算是负责过了。 尚希轻哂一声,没再过多回忆。 以前的事情想多了只会是庸人自扰,若是再跟别人诉苦,就会变成当代祥林嫂。 尚希垂下眼,正好看见他小腹上随着呼吸起伏的两颗红痣,好奇地用手碰了碰。 那肌肉原本是软的,被她一摸立刻硬了起来,腹肌和胸肌的轮廓都比刚刚明显。 这种胸围不用量,绝对过百,他甚至还是罕见的折角腰,腰围也绝对很极品。 其实尚希的审美一向比较大众,她不太喜欢那种夸张的健美先生,薄薄的肌肉包裹着骨骼,摸起来光滑细腻才是王道。 还没等她继续品鉴,双手就被呼吸缭乱的某人抓在了手里,他一只手就能握住尚希两只手腕,另一只手还能扶住她的腰。 “不想做的话,就不要给我暗示。”他还是那副样子,只是呼吸重了一些。 尚希歪了歪脑袋,学着他的语气说话:“我想看你打手游。” 这个比喻还是从林清梦那里学来的,用在此刻刚好。 闻肆觉虽然第一时间没听懂,但看到她的眼神暗示也明白了,罕见地有些为难:“现在?” 尚希蓦然笑了笑,晃花了他的眼:“现在。” 她赌闻肆觉不敢,亦或者不愿,到时候她就有理由找他的茬,狠狠呛他两句。 尚希还是高估了男人在这方面的羞耻心。 闻肆觉迟疑了一句,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几乎半分犹豫都没有,给人一种他早就准备好的错觉。 尚希反而有些想逃,臀瓣蹭着他的腿根往后移,却被他按在身前的最佳观影位强行观看。 “不是要看吗,跑什么。”漆黑的瞳里漫上一丝浅笑,他伸手握了握,顺手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抽出一条无比眼熟的蓝黑色丝巾。 尚希盯了两秒钟才发现是她曾经用过的某一条,头皮发麻眼前一黑,手比大脑的反应更快,“啪”地一声,闻肆觉胸前多了五指掌印,冷白的肌肉颤了颤,无端有些委屈。 “别怕,”他的嗓音又低又哑,将手上的丝巾递到她眼前,“你来,想做什么都行。” 明明现在的情况是他的处境在下,却还要反过来哄她别怕,尚希有种被看扁的不爽。 “做什么都可以?”尚希邪念骤起,跃跃欲试。 他像个纵容孩子作乱的母亲,看着她将自己绑起来锁紧,小腹上的青筋血管愈发分明,像一条条蜿蜒崎岖的小蛇:“嗯,可以。” 这两声已经有些变调,尾音翘得像是被主人摸头的猫咪,夹杂着男性特有低沉。 尚希捂了捂耳朵,有点招架不住。 闻肆觉自己玩了一会儿给她看,那条 丝带被她系得很紧,有些影响手上的操作,声音也控制不住,源源不断地往外冒。 尚希忍不住上手去捂他的嘴,掌心却被柔软湿滑的东西扫了一下。 “!!!” 尚希仿佛碰到了什么烫手山芋,立刻收回手,下意识挥掌,余光瞟见他胸前充血泛红的掌印,到底是没下去手。 她没动手,某人却尤嫌不够,抓着她的手往身上放:“想打就打,不用手软。” 他眯着眼,上半身还穿着睡衣,只是扣子开着,穿着比没穿还浪。 尚希报复性地又打了一个结,抽血的时候护士总会用皮筋箍紧大臂,以此让血管充血显现,而这个地方的青筋总会带上某种涩情的暗示。 “嗯……太紧了,”他像个即将刎颈的罪人,脑袋不自觉地往后仰,喉结随着动作滑动两下,好似真的无力招架,“松一点妍妍,松一点。” 他恳求着尚希的心软,双手却克制地放在两边,明明可以自救,却因为遵守着和她的“游戏规则”,连自己的欲.望都可以弃之不顾。 尚希的目光不断在他的脸庞和身体之间移动,似乎在考量他的忍耐极限。 很荒谬,他明明不是个恪守本分的正人君子,却在她手底下如此听话。 明明绑着他的丝巾都是他自己不知道从哪偷来的。 尚希计上心头,开始拷问:“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丝巾又是什么时候偷的,交代清楚才能结束游戏。” 他撑着身体,小腹上的肌肉飞快抽搐两下,那两颗红痣看着可爱,承载它们的肌肤还泛着粉。 “……抱歉,你高中总是睡觉,”他轻喘一声,双手忍不住抓握,想要捏碎什么东西来缓解,“每次我去找你,你都在睡。” 呃,尚希努力回忆,闻肆觉来找她?什么时候,她怎么不记得?! 她那个时候确实有点嗜睡,课间补觉是常规操作,一整天最精神的时候是放学。 “忍不住想要留下点什么,就拍了照,”他闭了闭眼,声线暗哑,“对不起。” 道歉比谁都快,却死都不改。 尚希幽幽地叹息一声,没再骂他变态,左右是些无伤大雅的照片,拍就拍了。 是她大意了,根本没想到别人会在她睡着的时候偷拍。 不过……那些照片她没看全,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其他时期的留影。 尚希沉思着,手腕上不知不觉攀上来一只高热的大手,圈着她的腕骨轻轻摇晃:“救救我……” 他难受得要命,却还顾忌着尚希的感受,放低身段向她求救,无疑会让精神达到空前高盛。 打着蝴蝶结的丝巾很轻易就能松开,尚希捏着丝巾抽出来,冷眼旁观他的失态。 空气有些污浊,混杂着奇怪的味道,连带着室内清浅的熏香都有些浓重,尚希晃了晃脑袋,差点从他身上栽下去。 幸好他回过了神,连忙揽住尚希的腰抱紧,两具身体贴在一起,半天没舍得放开。 背上的手轻拍着,力道更像是在抚摸,这样的温存太过难得,尚希有些出神,不知道这种陌生的感觉是什么。 “饿了吧,”他听见尚希细细的呼吸,被情.欲冲昏的脑袋清醒了几分,“我去给你端上来。” 他抬了抬身子,尚希却没有起身的意思。 她不配合,闻肆觉只能又躺了回去,温声道:“怎么了,饿得走不动了?” 他故意逗她:“饿扁了也没事,我可以喂你……” 尚希爬起来,瞟了眼被弄脏的睡裙,一言不发地去了浴室。 怀里空了,他也没心思继续躺着,随手抽了两张纸巾擦干净,还不忘给她拿了新睡裙放到浴室门口。 尚希听着门外的动静渐渐消失,这才打开门,没看到人影,悄悄松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尚希:权宜之计[托腮] 闻肆觉:婚后日常[亲亲] 第55章 同居 尚希随便冲了冲澡,换掉身上那件被弄脏的睡裙。 温热的水液顺着身体曲线往下蜿蜒,尚希这才意识到刚才的行为貌似有些过界。 ……男色误人啊,尚希晃了晃脑袋,将那些画面片段从脑袋里甩出去。 放在一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尚希回神,拿起来看见那串数字,罕见地生出一抹逃避的想法。 她思考了两分钟要不要接这个电话,那边却因为长时间没人接通,自动挂断了。 尚希悄悄松了一口气,暗自祈祷对方不要再打过来了。 今天是周五,和周末连在一起的日子总意味着某些活动也会跟着接踵而来。 尚希拍了拍脸,推开浴室门往外走,昨天太晚了她没来及将这一层好好观察一下,趁着闻肆觉下楼去了,她正好可以熟悉一下。 别墅的装修风格一项是跟着主人走的,尚希还以为整栋楼都会遵循黑白灰的冷硬商务风,结果这里的色彩意外的明亮温暖。 尚希在这一层转了转,差点迷路。 数不清的房间和暗门,书房、影音室、小酒房、衣帽间、淋浴间,这一层几乎囊括了所有功能房间,致使她不用下楼就能获得完整的需求满足。 不过厨房还是在楼下,这里只有一小只冰箱,用来放面膜和气泡水。 尚希不疑有他,随手拿了一瓶柠檬味的气泡水来喝,只是刚拧开瓶盖,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空腹不要喝冰的。” 尚希动作停都没停,一口气喝掉了三分之一的气泡水,沁凉的液体顺着喉管一路滑到胃里, 就是胃里空空的,气泡水落进去像是雨水打进空荡荡的容器,震得她打了个寒颤。 闻肆觉端着托盘,上面放了几个小盅,将托盘挤得满满当当的,看起来品类很是丰富。 “……不是不让你喝,”他无奈地将托盘放在一边,“来吃饭吧,你现在有什么忌口都可以告诉阿姨,她们每天都会换菜单。” 尚希用手上的冰镇气泡水滚了滚脸颊,冰凉的触感激得她牙齿有些打颤,却能让她清醒不少。 她坐到桌前,看他将一个个小盅打开,热气腾腾的汤食散发出浓郁的香气,尚希这才发现这次不是全素餐食,清澈如水的鸡汤看起来格外诱人,罕见地没有令她生出反胃的冲动。 察觉到她的目光,闻肆觉有些忐忑,试探性地说:“试一试?不喜欢就放着。” 尚希揉了揉空荡荡的腹部,将近二十四小时没有进食,她都快忘记饥饿是什么感觉了。 他递来一双筷子,尚希有些奇怪:“你的呢?” 她很确定早上身边的人没有起来去觅食,而是跟她一起睡到了中午,刚才这么短的时间,也不足以让他吃饱喝足再上来。 只是这话落到男人耳朵里就变成了一句再亲昵不过的关心,带着点久违的熟稔自然,恍惚间回到了两人还未分开的那几年。 停顿了一会,他说:“我饿不到的,你先吃吧。” 尚希也是随口一问,她被面前久未接触的菜色勾起了一点馋虫,筷子来来回回,唇瓣张张合合,舌头终于过上了一顿好日子。 只是还没等她吃尽兴,手机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观察到尚希烦躁地皱了皱眉,闻肆觉替她将手机拿起来,上面没有备注,只有一串数字。 “需要我替你接吗?说你没空,让他不要再打。”他十分善解人意,似乎很乐意帮她处理这样的“麻烦”。 尚希喝掉最后一口鸡汤,抬了抬眼,带着点厌烦:“你接只会更麻烦,有些人的脑子天生就跟正常人不一样,拒绝的话都拍他脸上了,还是听不懂。” 她鲜少对某个人表达如此直观的厌恶,大多时候都是带着点轻蔑的忽视,而非这样明显的排斥。 尚希拿过手机,手指滑动一下,电话接通。 方修文有些不满:“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接电话。” 尚希神色不变:“正常人也不会在午休的时候给别人打电话。”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又说:“这周六,你回家吃饭。” 又是这种类似于命令的口气,尚希忍住了没有翻白眼,冷淡道:“我不在国内,不回去。” “妈很想你,你一个月都不回家一趟,又不是忙工作,抽个时间都不行吗?”他苦口婆心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尚希的亲哥。 对此,尚希只觉得他可笑。 “没事,你可以当她的亲生儿子,你多陪陪她,我回不回去都无所谓。”尚希一点都不客气,反正尚娴淑确实更喜欢方修文,她在不在都一样。 尚希说完就把电话挂了,一点情面都不留,离撕破脸只差一步之遥。 手机静音倒扣在桌上,刚冒出头的一点好心情全都打了水漂。 家里这点破事她不想理也不想管,尚娴淑不是个喜欢子女承欢膝下的性子,说什么想她回家都是托词,多半是方修文一厢情愿。 眼看她脸色晴转多云,闻肆觉想了想,还是开口问了一句:“是谁的电话?” 其实他从尚希的前两句话就推测出了对方的身份,方家父子的资料他早就查得一清二楚,自然知道他们这个重组家庭内部并不和谐。 但他还是想在尚希面前维持一个有边界感的形象,事情要从她的嘴里得知,而不是越过她去窥探。 尚希正在思考怎么把这次的家宴糊弄过去,听见他问,随口回答:“是方修文,周末喊我回家吃饭……” 她掀起眼皮,脑子里灵光一闪,有了个绝妙的主意:“你替我去。” 这话题跳跃得太快,他还没来得及想出合适的安慰话术,一时间有些怔愣。 尚希越想越觉得可行:“周六你有工作吗?中午抽两个小时,你用我的身体去方家老宅走个形式。” 闻肆觉张了张口,工作什么的都好说,尚希难得对他提出请求,这种机会错过了下一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好,我替你去。”他不再犹豫,答应得飞快。 尚希眨眨眼,突然觉得他顺眼了不少,刚才被电话打扰的坏心情也烟消云散。 余光瞟见他锁骨上细细的一条银链,突然起了点好奇心,伸手拽过来问道:“你怎么戴起这种东西了?” 这种玉牌在B市并不常见,反而是海市那边比较流行。 他脖子上这条种色都很漂亮,大小却很袖珍,周围镶嵌了一整圈银钻,看起来像是女士才会佩戴的款。 他并不解释,伸手绕到脖颈后将链子解下来,放到尚希手心:“你喜欢就拿去玩。” 尚希摸了摸这块牌子,翡翠和黄金不同,后者是公认的贵金属,价格透明,前者却能因为一分之差将价格差出十万八千里。 她不太懂行,只能看出这东西价格不菲,跟他锁在保险柜里的那一套差不多。 抱着某种不知名的心态,她问:“几位数?” 他想了想,似乎有些记不清了:“不到七位数,小玩意不值钱。” 不到七位数,那就是九十多个,尚希挑了挑眉,这么小一块都要这个价格,那他柜子里那套岂不是要上亿。 那套翡翠首饰最好是买来收藏的,如果他哪天突然拿出来要送给她,那才令人头痛。 这种东西她虽然不懂,但是只要带出去,明眼人一眼就会看出来价值几何,把几套房子放在身上,实在有些招摇。 她将这块翡翠推回去,兴趣缺缺:“收好你的小玩意。” 闻肆觉有些失望,如果尚希多问两句,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将准备多时的礼物送出去了。 美玉如果没有与之相衬的主人,也不过是几块一文不值的石头。 尚希伸手去拿放在旁边的汤匙,手臂抬起来的时候磕在桌边,指甲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尚希没什么反应,坐在旁边的人却不淡定了,立刻起身过来查看:“有没有伤到,痛不痛?” 尚希看他这样紧张,有种诡异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不太自然地撇开眼抽回手:“没事,指甲太长了,下午去卸掉。” 闻肆觉并不相信,他知道尚希是很能忍痛的那种人,以前被玻璃划伤小腿,血流得到处都是,她还能面不改色地走几百米,直到裤腿被血液洇湿才停下来。 他握着尚希的手腕里里外外查看了一遍,确认她没有隐瞒事实,这才建议道:“要不约人来家里做?” 尚希有些意外他会这样提议,目光刚划过去,就听到他解释道:“外面太热了,况且临近周末市中心人会很多,约到家里更方便一点。” 人多和天气炎热确实踩在尚希的雷点上,她本身也不是什么喜欢社交的人,宅在家里的时间远多于出门的时间。 于是她点点头,接受了这个提议。 今天的尚希给他的好脸色太多了,着实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惊喜过后却又觉得忐忑不安,总觉得尚希这样的“顺从”,是不是已经有了摆脱他的方法。 多疑最伤人心,可他抑制不住,脑子里晃过无数种情况和意外,总有一种是他不能承受的。 尚希正握着手机刷视频,没有注意到他变幻莫测的脸色。 不知道是不是大数据太过恐怖,还是世上的巧合太多,她随手一刷,一道没什么情绪的AI声清晰地念出标题—— “哪几种情侣最容易分手” 尚希眉头一跳,她开的外放,就是因为手机里没什么秘密,短视频能让她刷到的都是一些绿色可食用品类。 还没等尚希滑动手指,视频里的声音继续念道: “刚开始恋爱就同居,分手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嗯,攻击性不明,针对性很强—— 作者有话说:换季了大家一定要注意身体啊! 第56章 阵痛 同居确实会造成不少矛盾,尚希对此深有体会。 她向来习惯独处,享受一个人的宁静时光,突然要与另一个人共享生活空间,确实需要不少调整。 人类本身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群居动物,每个人的生活习惯、作息时间都不尽相同,同居难免会产生一些摩擦。 就算一开始能依靠感情说服自己包容另一个人,可这种迁就又能维持多久呢? 好吧,她又不可避免地想起跟沈右同居的那几个月,虽然大部分时候沈右都在迁就她的习惯,尽量不打扰她的生活节奏,但还是让她感觉到些微的别扭不适。 那种无处不在的他者存在感,总让她无法完全放松。 现在的短视频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她煞有介事地给了几个小心心。 “……妍妍,妍妍?”他见到尚希愣神,心中不由得一紧,也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某个人。 或许当年放任她出国,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尚希回过神,手指滑动,短视频分析的声音戛然而止,转而变成一段轻柔舒缓的音乐前奏。她习惯性地将音量调小,继续专注于自己的手机屏幕。 她见怪不怪,还能顺手点点赞。这个账号已经被她调教得相当符合她的喜好,推荐的内容大多质量上乘。 之前林清梦拿她的手机刷了不少擦边视频,导致她后面每刷三个视频就能看到一个男菩萨,晦暗不明的打光和强暗示性的音乐充满了性张力。 虽然与她平时的浏览习惯不太相符,但偶尔看看也无伤大雅。 男人的目光流连在她的手机上,尚希没有贴防窥膜,手机屏上的内容一览无余。他看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实则将内容尽收眼底。 在尚希看不到的角度,他的面部线条不自觉地收紧,垂在身侧的手臂也往她的方向靠拢,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这个动作做得有些犹豫,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 尚希还没发现他的小动作,林清梦转发了不少视频给她看,她一个个“批阅标注”过去,发的表情包还不能重复,不然就要迎接闺蜜的魔鬼抽查。 等她回过神来,腰间已经被他的手臂轻轻环住,温热的手掌贴着她的腰侧,带着几分试探。这个姿势让她微微一顿,但并没有立即推开。 尚希挑了挑眉,正想问他什么意思,身后突然靠上来一具温热的身体,一个恍神之间身下的座椅就变成了不太舒适的人肉坐垫。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弄得有些烦躁,但还是按捺住情绪,继续捧着手机:“你干嘛。”语气 里带着几分疏离,没有太多亲昵的意味。 他垂下头,看着她手机上的画面,眼底带着几分不赞同,心底暗骂,不检点的东西,搔首弄姿,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那种身材也好意思发到网上勾引别人。 尚希轻轻动了动身体,跟他贴着太热了,好像在闷热的夏日里挨着一个暖炉,亦或者在桑拿房抱着暖水袋。 他低下头,唇瓣在她的额上轻轻掠过,若有似无地触过她的眉眼:“我确认一件事,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吧?”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不确定。 他的嗓音放得很低,在尚希耳边说话弄得她耳膜微震,一丝丝痒意顺着耳廓扩散开来,手机也玩不下去了,静静抬起眸。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神情平静。 “是。”她回答得很快,但语气平淡。这个答案在她心中早已明确,不需要任何思考,但也没有太多情绪波动。 已经答应的事情她不会反悔,但这并不代表她对此充满热情。既然选择了开始这段关系,她就会履行承诺,但也就仅此而已。 “那,”他又轻轻碰了碰尚希的额角,“能不能多依赖我一些。”这句话他说得有些小心翼翼,像是怕被拒绝,但也带着几分期待。 “依赖?”尚希怔愣一瞬,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你想让我怎么做?每天跟你形影不离还是事事报备像个没成年的小孩子。”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解,甚至有些抗拒。 他耐心地为自己解释:“可以告诉我方修文和你有什么矛盾,在这种事情上,我还是能帮你分忧解难的。”他的目光真诚,但尚希并没有被打动。 尚希下意识蹙眉,顺着他肩膀往上看,在他眸中瞥见了显而易见的探究。这种过于关切的眼神让她有些不适。 这样专注的神色反而加重了她心中的疏离感,让她更加想要保持距离。她不喜欢这种过于亲密的感觉。 尚希微微抬头,语气平淡:“我们现在确实是男女朋友关系。”这句话说得很客观,没有任何情感色彩。 这是一个很直接的回应,却让他心中微沉。 他没想到尚希会如此冷静,这个认知让他有些失落。 尚希很少主动,即便是恋爱关系中也会保持一定的距离。 但这种疏离感属实让他有些无奈。 温热的手掌轻轻抚上她的后颈,静谧的空气中弥漫着些许尴尬,两人距离虽然靠近,尚希的身体明显有些僵硬。 如果是以前,尚希早就推开他起身离开了,但这次她只是勉强忍受着。也许是因为已经确定了关系,她觉得应该给对方一些机会。 室内气氛有些微妙,她虽然伸出手臂搭在他的肩上,但距离感依然存在。这个姿势让她感到些许不适,但还是忍耐着。 尚希揪着他的衣角,手指微微用力,这种接触反而令她更加不自在,忍不住稍稍退后一些,尽管她能活动的空间十分有限。她还不习惯如此亲密的距离,需要更多时间来适应。 不过是靠近一些,他怎么这么在意?尚希看着他眼中掩饰不住的期待,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现在可不是晚上,外面阳光充足,正直正午,本该是保持清醒的时刻才对。 察觉到她的抗拒,闻肆觉放缓了姿态,轻声询问:“要继续吗?”他的眼神中带着询问,给她选择的机会。 尚希眨眨眼,有些走神,她突然想起什么:“下午要出去。”这个提醒来得有些突然,打破了此刻的氛围。 “我叫人来家里,”他又靠近些,“还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叫人来家里选。” 他低声诱哄着,期望着猎物没有发现他精心布置的陷进,等着她一脚踩进去,他才能适时收网。 “轻一点,不要咬……呃,不要咬!” 尖锐的虎牙刻印在她的脖颈上,好像大型猛禽叼住了喉管的猎物,连挣扎都显得毫无威慑。 好在他还算听话,力道松懈下来,像狗子和主人在玩闹。 他没听到尚希的拒绝,手掌向上滑动,摸到裙底,狠狠一顿,惊诧之色弥漫在黑瞳之中。 尚希余光注意到他的神情,淡淡解释:“你准备的款式我不太习惯,又不着急出门……” “妍妍,”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暗哑得像是古旧的大提琴,“如果一会儿受不住,一定要叫我。” 尚希细皮嫩肉的一掐就红,恐怕也受不住他无止无尽的索取。 他怕自己失控,更怕因此惹得尚希厌烦。 人类和低等动物的最大区别,就是能控制自己的欲望。 虽然脑子里塞满了肮脏的想法,但他仍旧穿着这幅衣冠楚楚的皮囊,肆虐淫靡的欲望理应被约束,这不是委屈,而是筹码。 虽然内心充满想要亲近的渴望,但他始终保持着风度,热烈的情感需要双方共同投入,这不是单方面可以强求的。 尚希往下看了一眼,深色的衣料上有淡淡的褶皱,显然是亲密时留下的。这个发现让她有些烦躁。 “呀,你做什么?”尚希轻声说道,往旁边挪了挪。这个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带着明显的疏离。 他从座位上起身,顺势将她轻轻带起,手臂护着她的后背。这个动作做得还算稳妥,但尚希并没有太多感觉。 他一直注重锻炼,照顾她还算得心应手。这种体力上的优势在此刻显得很实用。 他平日总给人一种疏离感,身形看似清瘦,但实际上还算可靠。这种反差让人有些意外,但并没有让尚希产生太多好感。 两人又回到卧室,窗帘依旧合着,香薰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但尚希并没有完全放松。这个环境让她感到有些压抑。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紧张,明明这不是他们第一次靠近。但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让她有些不适。 早该知道的,当年在学校时,他就偶尔缺席一些课程,表面说是减压,实则是为了避免出现在年级荣誉表彰墙上。 ——他的照片贴在展示栏里,没过多久就会被人偷走。 他讨厌这种被人觊觎窥视的感觉,索性直接不受表彰不出现在人前。 明明自己不喜被过多关注,却又如此在意她的每一个反应……真是个复杂的人 尚希微微眯眼,脸颊有些发烫,但这种亲密让她感到有些不适。这种复杂的心情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太亲密了……她有些恍惚,脑海里有些混乱。这种感受既陌生又令人困扰。 尚希不自觉地蜷起身子,双手轻轻交叠,像是想要保护自己。这个动作完全是本能反应,没有任何刻意。 “妍妍,放轻松,”他低声说着,身体微微前倾,“你的一切我都珍惜,而我的一切,希望你不会抵触。”这句话他说得很慢,但尚希并没有太多回应。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珍视,无论是神情还是语气,尚希并没有被打动,这种过于热情的表现反而让她有些压力。 尚希闭着眼不想回应,脑海里缠缠绵绵地下了一场春雪,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原来之前的相处都只是表面,今天才真正感受到这段关系的重量。这个认知让她心中涌起一股压力。 他再次俯身,想要轻轻拥抱她,却被轻轻推开。这个拒绝很明确,没有任何犹豫。 脸上传来熟悉的触感,但尚希的力度明显减弱了许多。这种无力感让她有些烦躁。 原因无他,尚希已经没什么力气,动作自然轻缓。这种疲惫感让她更加疏离。 他微微一怔,但还是温柔地将她拥入怀中,细细的肩带滑落一旁,睡裙微微凌乱。 这个画面让她有些不适,但还是忍耐着。 尚希轻轻吸气,闻肆觉体贴地将她扶起,轻轻抚过她的发丝:“还好吗?不舒服要告诉我。”他的声音很温柔,但尚希并没有太多回应。 他喜欢尚希的一切,但这种感情并没有得到同等的回应。尚希的保留让他有些失落。 但她总是有些疏离,轻轻抿着唇,目光游移,既不出声也不与他对视。这种矜持反而加重了距离感。 尚希深吸一口气,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肌肉结实却让她感到有些恐惧。 “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吃药了,”尚希几乎是用气音说话,手指都懒得抬,“几点了?” 他轻轻揉着她的手腕帮她放松,但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四点多了,饿了吗?” 竟然只过去了三个小时,尚希恍惚地望着天花板,思考着明天还有没有力气去方家老宅。 思及此,尚希推了推面前的洗面奶,声音随着身体的疲惫冷淡下来:“你快点。” 在这个特殊地点,“快”这个字过于敏感,他挑了挑眉,头一次反驳了尚希的命令:“好难啊宝宝,快不了。” 尚希翻了白眼,没好气地锤他:“谁跟你商量了,不能快就滚下去。” “嗯……宝贝可以叫我一声吗?”他抱着尚希缓声诱哄,手掌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她的后脑。 尚希半阖着眼,声音从唇缝里挤出来:“叫什么?” 她知道闻肆觉的心思,无非是觉得心里不踏实,想要在她这里搏个正儿八经的名分。 她很少给别人起昵称,最多是去掉姓氏叫名字,哪里会像他这样满嘴爱称乱跑。 “我不挑,有一个就很满足了。”他暗含期待,好像一个等待在手术室外的新手爸爸。 尚希被他闹得没脾气,思考了半分钟,有气无力地开口:“阿肆,我累了。” “宝贝,你作弊。”他有些委屈,埋首在她的颈侧,“我想要独一无二的,是你专属的。” 尚希有些手痒,余光瞟见他汗湿的脖颈全是充血的痕迹,到底是没打下去。 罢了,不过是一时的口舌之快,就让他占了这个便宜又能怎样。 “肆哥……满意了?”尚希半抬起眼,从鼻腔里发出两声轻哼,似乎对这个称呼很不情愿。 一天报废两条睡裙,再这么厮混下去,她的身体也吃不消。 尚希从来没有叫过哥哥,向来直呼其名,更多的时候都用“陈总”“陈老板”这种调侃意味十足的称呼。 总有种被排斥在她的世界之外的感觉。 尚希说得敷衍,他却很知足,好声好气地把她抱进浴室清洗,这次尚希没了拒绝的理由,明明刚睡醒不久,但总感觉一闭眼就要和周公再次见面去了。 她严重怀疑这个双人浴缸是早有预谋,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不过这样也有好处,她只要躺尸在原地抬抬手和腿,自然会有人给他按摩沐浴,简直不要太方便。 洗完了还能享受一条龙的吹洗服务,待遇跟古代的皇帝有得一拼。 尚希看着单膝跪在眼前的人,不合时宜地冒出几个稀奇古怪的比喻。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么一通服务下来,尚希还有些意犹未尽。 洗澡本身是件非常累的事情,尤其是洗头,尚希每次洗到一半都想罢工,现在好了,有人上赶着帮她做。 沈右之前也帮她洗过头,只是他掌握不好自己的力道,尚希用了一次就让他直接下岗了。 尚希眯起眼,轻轻动了动脚趾,立刻被他握住制止,有些嗔怪地睨她一眼:“别动,一会儿剪到肉了。” 他握着修甲刀给她剪指甲,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低眉顺眼的像个刚到主人家没几天的男仆,正在尽力讨主人欢心。 这种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尚希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习惯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某些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不知不觉中她竟然接受了这样荒谬的事情,由着他登堂入室,一举一动都透着老夫老妻的熟稔。 可这才是她们确定关系的第一天。 尚希有些迷茫,她不知道这样的状态是否正确,隐隐觉得心脏有些阵痛,却不知缘由—— 作者有话说:不知道审核能不能看到作者有话说,接个吻不至于锁这么多次吧 第57章 暴露 时间来到晚上六点,尚希原本逛街的计划被搁置,她也没想到能闹到这样晚,外面天都快黑了,她也没心思出门了。 而且今天她确实累到了,只想随便找个电影躺着看完,到点直接睡觉。 这么想着,身旁的人却说:“给你约了人在茶室,你直接过去就好,晚上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尚希冷不丁地听见这么一个问句,脑子里第一时间浮现的不是菜色茶点要选什么比较好,而是——这个问题似乎出现了好多遍。 几乎每次见面,他都要问一句:你想吃什么? 又或者说:某某家餐厅很不错,带你去好不好? 尚希思考了一会儿,确认陈家没有开连锁餐馆的业务,愈发有些摸不清他的行为动机。 不过她确实应该跟他分开一会儿,不然今天晚上别想按时睡觉。 茶室在一楼,尚希凭借着朦胧的记忆找到了对应的房间,推门进去,已经有两个女孩子正等在里面了。 茶室虽然叫茶室,但完全没有刻板商务的意思,里面用的茶具也不是什么“老古董”,而是比较偏向于精致可爱的风格,桌上摆着茶点,靠墙的位置还有投影仪。 尚希有点新奇,这装修风格确实跟以前大相径庭,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搭错了。 “亲爱的你看下这个款式行不行。”美甲师适时开口,选了几个简约轻薄的款式给她看,另一位正在给她卸甲。 尚希回过神,浏览着平板上的款式,又瞟了眼她们带过来的工具箱,选了个看起来很简单的款式,并叮嘱不要做建构,修缮一下甲形就好。 美甲师握着她的手,忍不住发出惊叹:“你的手好嫩啊,是刚做了护理吗?” 这种夸夸尚希一律当成商业吹捧,她有些懒散,没骨头似的靠在椅背上:“哪有那么夸张。” “哎呦亲爱的我这是实话实说,你的手真的很漂亮。”美甲师给她涂上清洁慕斯,将卸甲产生的甲屑都清洁干净,时不时还要询问她力道如何,有没有哪里需要改进。 不知道闻肆觉从哪找来的这两个小姑娘,技术上竟然比上次林清梦带她去的那家还要精湛。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这次的款式精简了不少,做起来没有那么麻烦。 尚希有些走神,回过神来看到面前的两个小姑娘神情古怪,眼珠乱瞟,手脚都有些拘束。 她福至心灵,转头看去,闻肆觉站在门边,要进不进的样子,竟是难得的踌躇不定。 “在那站着干嘛?有事就说。”尚希挑了挑眉,冲他矜傲地抬了抬下巴。 他刚刚似乎处理了一点公务,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隐藏在镜片后面的目光被这层阻隔柔和了不少。 “来看看你。”他的口吻很日常,愈发让尚希觉得诡异。 看什么?她们才分开几十分钟,这么短的时间连一场电影都放不完。 尚希这么想着,嘴上也是这么说的:“您这种大忙人老跟着我做什么,你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 虽然话里的内容很是伤人,但她用的语气很轻巧,比起讥讽更像是揶揄。 坐在尚希对面的两个姑娘对视一眼,有些拿不准他们的关系,只觉得这两人外貌十分权威,同框出现更是登对得不得了。 就是这位的气质实在有些迫人,站在旁边就像个持续制冷的机器,看一眼就让人打颤。 闻肆觉的脸皮向来很厚,他自顾自地在尚希身边落座,不由自主地端详着她的双手,沉吟半响:“怎么做的这么素。” 两个小姑娘见状不对,立刻嘻嘻哈哈地打圆场:“帅哥你这就不懂了吧,所谓时尚的完成度靠脸,这位的手这样好看,当然不需要花里胡哨的装饰点缀了。” 尚希嗤笑一声,对这种说辞不置可否,闻肆觉却暗暗赞同,尚希全身上下都很完美,美甲不过是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 而且这种东西他总觉 得和高跟鞋一样,是不必要去服从的美役,做了美甲生活中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格外艰难,他可是亲身体会过的。 当然如果尚希愿意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女为悦己者容,她自己看了高兴也是一种“悦己”的另类体现。 尚希抬起一只手在半空,五指像花瓣一样散开,在灯光下细细端详。 “这个薄厚程度怎么样?应该不难受吧?”美甲师贴心地问着。 尚希点点头:“挺好的,另一只手也这样做。” 之前那一手华丽的珍珠钻石实在太重了,好像负重二十公斤跑了场马拉松,现在终于可以停下来歇一歇。 余光看见某人还在这里杵着,尚希真心实意地建议:“去忙你的吧,你在这里当个制冷机也不会省电费,还容易吓到别人。” 闻肆觉就算穿着居家服也自带一股生人勿进的矜贵冷淡,眉眼处总有化不开的倨傲,尽管这并不是他的本意。 他一向进退有度绅士有礼,用这些后天的行为去掩饰先天的冷漠,这才能在权利场上如鱼得水、备受青睐。 他把尚希的话听了进去,没再执意跟她捆绑行动,只是叮嘱尚希不要忘记吃晚饭。 那副样子让尚希想起了姜姨絮絮叨叨地跟在她身后让她记得喝药,一点都没有同龄人的样子。 等尚希一转头,看到两双亮晶晶的眼眸正盯着她,眼里就写着“这也太好磕了呜呜呜呜正主撒糖”的字眼。 尚希拍过不少恋爱剧,跟对手戏演员一起去剧宣的时候底下的粉丝就是这样的表情。 “亲爱的你老公真帅啊,比我担还要好看,”小姑娘满眼羡慕,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 不仅长得帅,财力还深不见底,这里的别墅可不是一般富豪能买得起的。 尚希正想随口附和两句,就听到面前的小姑娘又说道:“我们的自媒体账号会记录一些□□顾客的过程,顾客的脸我们都会打码,只是会把声音和手部细节录进去,您可以接受吗?” 这事倒是不新鲜,尚希想了想,不露脸的话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她的声音还挺大众化的,应该不会被认出来。 不过以防万一,尚希还是叮嘱了一句:“不要把这里的定位暴露出去,进来和出去也不要拍摄,其他的无所谓。” 小姑娘点头如小鸡啄米:“好的好的!” 这种素材可不常有,虽然她们□□的大多数都是有钱人,但有钱到这个地步的可不常见,这流量绝对要比以前高不少。 而且……小姑娘偷偷打量尚希的脸庞,她总觉得这位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她不追内娱的明星,但她的直觉告诉她,如果尚希进入娱乐圈,这颜值绝对不会输给现在的当红女星。 三个女孩说说笑笑的,时间过得飞快,结束的时候惯例推销了一下她们的其他服务,如果尚希觉得她们的服务还可以的话,可以充个会员卡享受折扣。 尚希随手签了两万的单子,结账的时候才发现走的是闻肆觉的账单。 好吧,这点钱就不跟他计较了,找个机会买点礼物还回去。 时间已经很晚了,她安排了车送她们回去,毕竟是两个小姑娘,叮嘱司机一定要把人安全送到。 这时候的尚希还没意识到,就算模糊掉地址和出入口,当代网友的侦查能力还是能把细节扒个底朝天。 第二天一早,尚希刚打开手机就收到了林清梦的99+信息,她随手翻看了两条,大致弄清了原委,脑子里的睡意立刻散了个干净。 昨天晚上那两个美甲师□□的视频挂在热门上,评论区堪称柯南道尔和江户川乱步的大型对抗现场。 【角落里那套杯子,设计师一年只接六套,我排两年了没排上】 【男主身上穿的那件衬衫,六位数起步,还是定制款】 【啥都别说了,就这套桌子就能买套小房子了,比我命都贵】 【看桌上的茶点应该是樱园家的,那周围的住宅区可不多】 【我大概知道这是哪了,可恶,这期的主角好有实力!】 【……我恨有钱人!】 还有一部分的画风就很诡异了,对着两个不露脸的人竟然还能磕起cp。 【这就是老钱的声音吗,苏得我腿软】 【男主太宠了吧,说话的音调都不一样】 【互怼拌嘴×打情骂俏√】 【有没有可能这是富婆和她包养的男大,他们的声音都好年轻啊】 【不可能,lj庄园的户主大多是男的,富婆不爱在这边买房】 【万一呢……不对,这地方怎么没听说过】 【这两位的事情你们最好别打听,看看就完了】 尚希没再看下去,她实在没想到三分钟的视频能被分析出这么多东西。 她还是疏忽了,很多东西她不知道价值几何,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分析得头头是道,就差没把她俩大名写上去了。 身边的人早就醒了,他周末惯常会处理一点工作再做别的,这个时间应该在书房。 今天中午还要去方家老宅吃饭,尚希有点担心,万一有人刷到了这个视频,知道她和闻肆觉搞到了一起并把事情捅了出去,到时候再传到熟人那里,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她在同一个人身上栽倒两次,岂不是要成了圈内笑柄! 尚希越想越可怕,这时候还不能把视频删除,不然总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 说到底尚希只是不想让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其他细节并不重要。 走到一半,她猛地顿住脚步,望向前方的走廊,有些愣神。 怎么回事?为什么她的第一反应是去找闻肆觉? 这种事情跟他说了也没用,总不能捂住网友的嘴不让他们出声。 尚希在原地转了两圈,突然有些看不清自己。 她为什么要害怕这段关系被公之于众?明明两人曾经是合法夫妻,领过证的那种,没人比他们更名正言顺。 可他们离婚的时候闹得很难看,闻肆觉还用净身出户这件事威胁她……虽然他已经为此道过很多次歉了。 至于他私藏的那些东西,无论是照片还是私人物品,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如果曝光出来遭罪的也是他。 那她有什么好怕的?该怕的人是他才对。 尚希捂住胸口,呼吸有些发闷。 上述理论全都是理想状态,事实上只有她一个人在遮掩这段迟来多年的情感,只为了维系那早就破碎的尊严。 恐惧是她的遮羞布,也是她的逃避所。 与之一起袭来的,还有埋藏在心底深处滔天的恨意。 她恨尚娴淑,恨她的冷言冷语,恨她的不管不顾。 尚娴淑从没有把她当成亲生女儿,而是把她放在竞争者的位置上,以一个成年人的目光批判她、打压她。 当年因为一点风言风语,就斥责她不要把心思放在勾引男人身上,如果真有那个心思,不如给家族物色一位合适的联姻对象,这样她的婚姻才能有足够的价值。 真可笑,怎么会有母亲说自己的女儿喜欢勾引男人。 尚希光是想想就觉得荒谬,却又不得不接受,这就是她这么多年一直迈不过的一道坎。 高三那年尚家资金链出了问题,为了向母亲证明自己,她休学进了娱乐圈,没日没夜地跑通告,赶在银行的最后期限补上了那个巨大的窟窿。 却被尚娴淑轻飘飘的一句“你只是为了逃避高考,因为你根本考不出像样的成绩”盖过了所有。 直到今天,尚娴淑还在明里暗里地说尚希学历太低,应该去花点钱镀个金,起码能让她在上流社会里抬得起头。 倘若让尚娴淑知道她又和闻肆觉搞在了一起,恐怕又会得到轻蔑的眼光,好像在说:看吧,我也没有冤枉你。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的母亲不爱她—— 作者有话说:注意,这一章是女主视角 第58章 门楣 尚希停在书房外,最终还是没有推开那扇门。 那一瞬间的犹豫让她想了很多,说她优柔寡断也好,犹豫不决也罢,她就是对那扇紧闭的门萌生了一丝退意。 算了,反正她不会再回家,到时候让闻肆觉顶着她的身体去赴宴,再有什么牢骚都跟她没关系。 尚希转身离开,却听到“咔哒”一声轻响,背后的门不用敲自己开了。 “妍妍?”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透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有事找我吗?” 尚希深吸一口气,转身将手机滑到视频界面举到他眼前。 闻肆觉默默垂下眼,没有接她的手机,反而托着她的手腕,就着这个姿势看上面的内容。 视频其实拍得不错,是第一视角的Volg记录,脸部和门口的道路都做了特殊处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将他们两个人藏得很严实。 但网友总是神通广大,评论区已经磕疯了,两个人的定位也被扒了出来,顺带科普了一下龙景山庄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闻肆觉随意浏览了两条,有些拿捏不准尚希的态度:“你想让她们把视频删掉吗?” 尚希摇摇头:“算了,就这样吧,中午别忘了替我去方家吃饭。” 她说得轻巧,语气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自暴自弃。 闻肆觉用目光细细描摹她的侧脸线条和神态,有心想问她有什么顾虑和想法,却又不能逼得太紧。 “好。”他抬起手看了看腕表,尚希这才注意到他今天戴着一块格外抢眼的钻石腕表,貌似是J家去年的限量款。 她脑子里划过一道微弱的电流,好像突然抓住了什么蛛丝马迹。 昨天那个视频里,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明明两人才分开不久。 闻肆觉的很多配饰都是品牌定制款,手表和袖口这类更是全球限量,有心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其价格款式都绝非凡品。 尚希有了这种猜测,看他的一举一动都觉得有猫腻,心中的怀疑愈发强盛。 她张了张口,想要问他是不是故意的,却又觉得自己在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闻肆觉虽然背地里做了不少腌臜事儿,但是都没有影响到她的正常生活,虽然不光彩,却也足够克制。 她能看得到这些隐忍和退让,这才有了今天共处一个屋檐下的机会。 可若是他远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这样无害呢? 尚希不会原谅任何原则性问题,当年提出离婚,也是因为闻肆觉已经有意在干涉她的生活轨迹。 太过清醒的人往往会承受更多苦痛,尚希很想装作糊涂愚笨的样子浑浑噩噩地过完下半辈子,却始终跨不过心底那道坎。 父亲,你当年也曾如此纠结过吗? 尚希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回了房间:“没事了,你忙吧。” 那是一个拒绝沟通的背影,闻肆觉前行两步,最终停在原地。 她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明眼人都知道这个时候不要去自讨没趣。 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在正午之前,他还是迈进了卧室,温声询问她今天早上为什么心情不好。 尚希眉眼沉沉,很想劈头盖脸地直接问他是不是故意的,他到底想干什么?! 隐忍不是她的风格,可是尚希在他这里吃的窝囊气快要比别人加起来还多了。 “你真的不知道?”尚希站在窗边不知道在看什么,发尾翘起一缕,有些凌乱。 闻肆觉回忆了一下昨天和今天上午的细节,确认自己没有做什么惹她不快的事情,那就只能是别人做了什么牵连到他。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昨天那条视频会让她心有牵挂了。 作为一个游走于名利场的人精,他怎么会不明白尚希在顾虑什么,何况她到现在都不想对外承认这段关系。 “不用担心,只要视频里没有出现人脸和地点定位,她们再挖也没用。”他如此解释着,语气笃定,带着一点安抚的意味。 尚希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转移了话题:“楼下的草地看来很软,我看到有人正在移栽花丛,还是不要弄了,这样就很好。” 在这样的小事上向来是她说什么是什么的,闻肆觉不假思索地答应道:“没问题,你还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他们说。” 尚希仰起头动了动脖子,她似乎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很长时间了,骨骼发出几声很轻的脆响。 她看向挂在卧室里的钟表,时间差不多了,但她却突然想要反悔。 为什么非要去呢?她为什么要听方修文的话去老宅吃饭?为什么要维持这种虚伪又塑料的亲情? 就算是他可以代替她去老宅完成这种应酬,那又有什么用呢? 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繁文缛节尚希都不能理解,包括亲人之间这种假惺惺的做戏,她每次在这种场合里都会不由自主地反胃想吐,甚至眼前模糊大脑停摆。 她明显想说什么,闻肆觉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她开口,轻轻挑眉:“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不尖锐不高亢,是尚希比较能接受的低频声音,她回过神和他对视。 大多数人都不愿意这样互相直视,目光会让一些心事无所遁形,气场不够强盛的人总是会逃避对视,或者干脆不去看别人的眼睛。 但尚希从来不害怕对视,多数人都会因为她坦诚而又直白的目光移开视线,耳廓还会晕染上赤色。 闻肆觉却是个例外,他总是回以同样的坦诚和直白——尽管他并不是个光明磊落的家伙。 尚希闭上眼,尽力去捕捉那一丝丝灵魂的缝隙,再睁开眼的时候视角高了不少。 真是个bug一样的能力,尚希这样想着,与此同时还冒出了点其他的想法。 如果他们在灵魂互换期间,任意一方的肉身死了、变成灰了,那灵魂还会换回来吗? 如果换不回来的话,灵魂也会跟着湮灭吗? 尚希抬起眼,这才看见“自己”的脸色白得吓人。 她歪了歪脑袋:“你怎么了?” 闻肆觉摆摆手,第一次感谢这种互换,同时也体会了一把以前不会有的感觉。 他看到尚希站在窗边,看到她瘦骨嶙峋的手腕,看到她凌乱不堪的黑发,却看不到正在抽搐阵痛的心脏和强弩之末的身体。 这种事情她却好像已经习以为常,至少他刚刚没在她脸上看到任何破绽。 Sugar说过,如果她还没有出现大面积躯体化,情况就不算严重。 但现在看来,她的情况从未好转过。 她站在窗边,会不会生出往下跳的冲动呢……他不敢再想,深吸两口气将状态调整过来。 “我走了,今天公司的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你无聊的话楼下有游戏室和健身房。”他絮絮叨叨地交代着。 尚希敷衍地点点头,并不当回事。 她打算用闻肆觉的身体睡觉,虽然不知道能不能睡着,但她确实对别的事情没什么兴趣。 闻肆觉顶着尚希的身体出了门,司机会送他到方家老宅,但他总觉得眼皮在跳,心里也不安生。 他有些害怕,却又不知道这种恐惧从何而来。 他向来无所畏惧,束手束脚的人做什么都不会成功,生意场上更是不欢迎懦夫。 可他现在在尚希的身体里,感觉有无边的痛苦正在朝他奔涌而来,只是站着不动眼眶就跟着发酸,心脏疯了一样在胸腔里乱撞,势必要把这具身体搞垮。 更令人绝望的是,这种情绪和痛苦几乎是没有任何缘由的。 他想起那个视频,这次他真的什么都没做,可尚希却好像已经不再相信了。 他拿起手机想要联系那两个人把视频删了,免得发酵出更多东西让尚希看了闹心,却突然想起自己现在拿的是尚希的手机,只能作罢。 尚希的手机似乎只是个单纯的社交媒介,她和林清梦的聊天记录他从来不会染指,其他有关个人隐私的事情他也不会看。 他坐在车上,觉得自己有些卑贱的矛盾。 明明在意的要死,却还是选择去抢夺家业,出了国,一走了之,他如果是尚希,也不会原谅自己。 正确的时间遇到正确的人,才能算是佳话美事。 至于现在,他一点自信都没有了。 车慢慢驶进方家老宅的别墅区,这里比较偏僻,没有龙井庄园那样好的地理位置,路上花了不少时间。 出门前那场对话让他有些在意,进门的时候还有些愣神。 这样的神态落在外人眼里,像极了甩脸子,摆架子,尤其是在长辈面前,就更不妥了。 方修文原本是去门口迎人的,结果就看到“尚希”一脸凝重,好像不是要回家吃饭,而是要去上刑场。 “苦着一张脸做什么?”方修文忍不住说教,带着一点训斥的口吻,“让你回家吃个饭而已,又不是让你去坐牢。” “尚希”转了转眼珠,目光转到方修文脸上,带着点审视的态度,没有说话。 方修文本意也不是来训话的,说了两句就缓和了态度,但仍旧板着一张脸:“算了,进来吧,爸妈都等你好久了。” 方修文脸上带着方丞同款的倨傲,看人的时候永远学不会平视,眉眼间的优越感藏都藏不住。 是以这话不像是妥协,更像是施舍。 他听着很不舒服,更不用说尚希本人了。 没人能对他这样说话,所以尚希也不应该受此薄待。 难以想象,他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的人,竟然要在方修文这里受气。 更不必说里面那两个名义上的长辈,他浅浅蹙眉,抬头望着方家高大的门楣,突然就不想迈进去了。 第59章 gameover 闻肆觉和方丞打过一些交道,虽然从名义上来说方丞算是他的长辈,但他在生意场上向来不会拿下位者的剧本。 他投资了几个疗养院的项目,方丞好像也想在这个领域拓宽一些渠道,两人的助理对接过一些项目细节。 除此之外他对方丞的了解就停留在纸面材料上,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尚希的继父,闻肆觉也不会了解这么多。 他站在门外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都来了,索性探探方家的底。 他许久未曾和尚娴淑见面,这也是个加深了解的好机会。 方修文走在前面,背影挺拔严肃,而立之年的人看起来像是半只脚踏进棺材里一样古板。 闻肆觉有些懒散,身上没力,腹部空空,尚希肯定又没有吃早饭,整个人都快饿扁了。 他的身体不会有这样怠惰的时刻,大脑也不会面临随时停摆的威胁。 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此刻他却能共享尚希所有的痛苦和喜怒,他开始庆幸这样的神鬼之力。 “小希,你到的正好,来看看你哥哥给你准备的资料。”方丞最先看到二人的身影,尚娴淑背对着他们不知道在看什么。 闻肆觉依言上前,摆在茶几上的资料很多,他大致扫了一眼,心下了然。 尚希没有去念大学,这件事他知道,但并不打算干涉。 当年如果他没有和尚希产生隔阂,也不会选择出国,他总是将事情想得简单,希望尚希不要因为他和母亲产生龃龉,希望她们母女可以像从前一样。 事实证明他在这件事上天真得有些愚蠢。 方丞为了她的事情很上心,方修文也在一旁附和,现在的社会只要有钱,出国镀个金留学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何况尚希的学籍一直处于保留状态。 闻肆觉抬起眼,两张极为相似的面孔略显期待地看着他。 从二十岁开始接触家族生意,直到今天稳坐控股人的位置,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压力上身的感觉了。 “没有这个必要吧,”闻肆觉缓缓开口,拒绝了这份居高临下的好意,“我现在就很好。” 他用第三者的视角去评价尚希,哦不,评价这种词语太过于亵渎,应该说是观察。 尚希现在的生活就很好,没必要为了迎合所谓的世俗眼光去国外学院镀金。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尚娴淑也转过了身,闻肆觉这才看见她脸色不太好,透着一股病态的苍白,岁月给她留下了不少痕迹,虽然脸部保养仍旧得当,但眼睛里的疲惫和浑浊是藏不住的。 “没良心的东西,”尚娴淑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这都是为了你好,但凡你有点脑子都知道要怎么选。” 方丞连忙拉过她的胳膊,嘴上轻声劝阻道:“别这么说孩子……” “我生的我还说不得了?”尚娴淑掀起眼皮,眉宇间的威严不容小觑。 “她就是让她爸给惯坏了,小小年纪心高气傲的不知道在给谁摆脸子,我赚钱供他们吃供他们住,到头来还要埋怨我付出的关心少了,养了这么多年结果是个白眼狼!” 她的唇瓣一张一合,嘴里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不顾方家父子两个人在场,将尚希贬得一无是处。 “你又跟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鬼混,当初让你跟灏睿结婚又委屈你了?那么好的婚事别人求都求不来,又不是让你嫁给老头子!” “人家学历高能力强,还是知根知底的,闻阿姨对你不好吗?非要离婚闹得大家都难看你满意了吧?” 闻肆觉静静地听着她的训斥,耳边传来心跳的声音,二者杂糅在一起,吵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方修文屡次欲言又止,却被方丞按了下去,他们试图让尚娴淑消气,先吃饭再说,却拗不过尚娴淑的脾气。 闻肆觉很庆幸是他代替尚希出了门,不然他费尽心力好不容易保护起来的玫瑰今天就要折了。 他开始理解尚希为什么不收他的转账,还有时不时的冷脸源自何处。 任谁被这样比较都是会有脾气的,他作为被比较的对象尚且不能心如止水,何况尚希本人。 “妈,”他突兀地开口打断,“今天叫我来,只是为了说这些吗?” 尚娴淑皱起眉,瘦削的颧骨令她愈发恐怖:“不然呢?为了你的事情,修文忙前忙后,结果你就是这个态度?” 方修文立刻出来充当和事佬:“小希,妈也是为了你的事情着急,你快道个歉我们先吃饭吧。” 明明是尚娴淑先挑起的争端,却要尚希来道歉吗。 闻肆觉低头看了看,尚希的身体纤细消瘦,投喂了一个月还是没什么效果。 脱了衣服连骨骼脉络都能窥见一二,他平时说话分贝都在有意控制,生怕一阵风吹过来她就散了。 林在水总说他这种脾气没几个人能受得了,闻景玉这样的小辈也避他如蛇蝎,可他并不觉得这样的刻薄要倾注给最亲密的爱人,是以他总是在尚希面前克制自己的脾气。 闻肆觉想起Sugar曾经跟他说的那些话,对尚娴淑这样的态度并不意外。 方修文有些尴尬,他不知道尚娴淑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尚希低着头站在那里,像极了被暴雨洗礼的小白杨。 方丞显然也很少见到尚娴淑动这么大的气,可尚希到底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他想劝两句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好在这是在家里,就算有什么争吵也不会穿出去变成家丑,小辈挨点骂也正常。 闻肆觉缓缓抬起头,打量了几眼这个没什么人气的客厅,好似看到一只无形的大手从上方压了下来,整个人都被笼罩在其中, 捏住他的心脏死死研磨。 今天的尚娴淑令他无比陌生。 在他的记忆中,尚娴淑虽然不是那样平易近人,但每次见了他都是笑脸相迎,也不会端长辈的架子,温柔地询问他的学业和身体状况,比闻静有过而无不及。 人都是有两面的,这没什么大不了。 他当然可以替尚希忍过今天,明天,下一个明天。 电光火石之间,闻肆觉做了一个决定。 “道歉就算了,我本身也没做错什么,”他淡声开口,情绪无波无澜,衬得对面的尚娴淑像个跳梁小丑,“学校的事情,多谢二位操心,不过以后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越俎代庖,免得落一身腥。” 闻肆觉下意识想去转无名指的戒指,却扑了个空,冲在场的三人点点头,平静地转身离开。 尚娴淑厉声喝道:“你有本事别花我一分钱!除了这个门就冻结你的卡!” 闻肆觉背对着他们耸耸肩,出门坐上车,吩咐司机回龙景山庄。 他走得潇洒又干脆,好像一阵风来又去,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的灵魂有多难受。 尚希的主要收入来源他查过,大多数是白星娱乐的分红和她自己投资的一些股票基金,每年净利润也很可观。 可尚娴淑好像并不知道这些细节,仍旧以为尚希在拿尚家的基金分红过活。 秉承着对长辈基本的尊敬,他没有多说什么,心底却复杂得很,好像打翻了一堆调味品的马克盒,弄得到处都是。 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她。 他这边兵荒马乱成一锅粥,尚希却玩得很开心。 闻肆觉的身体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是传说中的高能量人群。 她本来想睡午觉,结果躺下去一点睡意都没有,索性下楼去看看他说的游戏室。 她之前网瘾不是一般的大,很多单机游戏都有所涉猎,反正也是打发时间,随便找个没玩过的捧着手柄开始探索。 他的手也很不一样,手指长意味着控制手柄更加灵活,身体和大脑的反应能力也很灵敏,像一台高配计算机运行连连看一样顺滑。 还真别说,有点上瘾。 不会累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尚希自己的身体这半年不知道怎么了,胸口总是发闷,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她玩得忘了时间,闻肆觉找到她的时候,她正翘着一双长腿在懒人沙发上过BOSS关。 用旁观者的视角看自己还是有些奇怪,他走上前去,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 身下的沙发往下陷,柔软的坐垫好像一个天然的沼泽,将两人往中间使劲凑。 尚希察觉到身边的热源,施舍了一点目光给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他看了看面前的游戏屏幕,意外发现这是个双人游戏,“我陪你玩?” 尚希一个人操纵两个手柄很熟练,看起来以前没少干,闻言有点不情愿:“我自己玩挺好的。” 她很怀疑闻肆觉的成分,觉得他根本没碰过游戏这种东西,会把她辛辛苦苦打下的积分输光。 闻肆觉深吸一口气,尽量轻快地说:“肯定不会坑你,相信我一次,嗯?” 尚希将信将疑地把另一个手柄递给他,嘴上还叮嘱着:“这个是移动,这个是交互,这个是复活……” 她没什么好为人师的习惯,还是第一次这样给别人指导什么,尽管只是游戏里再简单不过的几个操纵按钮。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她没有把身体换回来,两人就这么进入了关卡,随着过场动画结束,关卡怪物也随之登场。 尚希全神贯注,一边控制自己这边还要一边指挥他的行动,忙得不可开交。 怪物机制复杂,两人磨了好一会儿才看到胜利的输光,尚希操控的角色却死了,好巧不巧闻肆觉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也跟着跳了死亡区域,两个人双双gameover。 随着屏幕跳出再来一次的提示,尚希深吸一口气: “你故意的吧!”—— 作者有话说:闻:故意死掉,这样就能再和她玩一遍 尚:……你有病吧?! 第60章 双人成行 尚希想锤他几下出气,抬起手却发现是自己的身体,当即把身体换回来,愤恨地打了他两下。 掌下的肌肉硬得很,打多了疼的是她自己。 “别气,时间还很长,再打一遍就是了。”他将二人的手柄换回来,点了重新开始的选项。 尚希并不买账:“那是我一个人的胜利,我马上就要过关了,为什么要分你一半?” “唔,这版游戏我记得全流程有十个小时,你损失一个小BOSS,我陪你玩完整个版本,怎么样?”他好声好气地哄着。 尚希并不买账,反而十分怀疑:“你有时间?” 他抬头看了看钟表,现在是下午三点半,转头叮嘱道:“不能不吃晚饭,也要按时睡觉。” “哈?”尚希发出很不屑的声音,“我早就想说了,你又不是我爸也不是我妈,凭什么……” “可以是,”他罕见地打断了尚希的说话节奏,“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是。” 尚希怔愣一瞬,半张着口,美目已经瞪起来了,随手拿过一旁的抱枕狠狠砸他:“你想得美!” 闻肆觉不躲不闪任她打,抱枕打在身上本来就是软的,何况尚希的力气完全不会对他造成威胁。 打人是一个很需要体力的活,尚希刚动了两下就觉得累,随手将抱枕一丢,瘫在旁边不动了。 虽然身体不动了,但嘴上还是很严肃地在警告他:“收起你的小心思,你想都别想。” 哥哥这种称呼已经是她能接受的极限了,他本来就比她年长两岁,这样的称呼也并不算过分,但若是再涉及到什么情趣的其他称呼,尚希才是真的要杀人。 该死,为什么恋爱的既视感越来越严重了。 她明明不想吃这口回头草啊! 尚希陷在懒人沙发里,因为重力的作用和他的身体挨得很近,之前在他的身体里不觉得,现在才察觉出几分不妥。 闻肆觉倒是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等她打完了消气了,自然无比地伸展手臂将她抱过来放在腿上,低头去看她的手有没有受伤。 尚希挣动了几下,察觉到情况不太对劲后立刻停止了动作,有些僵硬地往外挪了挪。 他好像没有发现尚希的小动作,转头又拿起手柄询问道:“来玩吗?” 刚刚的话题好像被翻篇了,尚希撇了撇嘴,忍住了再给他一巴掌的冲动。 她拿起手柄重新过关卡,准备逮住闻肆觉犯蠢的瞬间嘲笑他,从此断绝他跟自己一起玩的可能。 她虽然嘴上没说过,但心底里一直觉得闻肆觉是上个时代的封建余孽,人一本正经就算了有些思想也老旧得不得了。 只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游戏里的高亢打击乐一刻不停,尚希脑袋上逐渐冒出一个硕大的“?”。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尚希一脸费解地看着他完成各种解密和关卡彩蛋,“你跟别人玩过这个游戏?” 他点了暂停键,转过头认真地回答尚希的问题:“并没有,只是和林在水一起投资过几个游戏公司,对这种关卡设置有一定了解。” 尚希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还是点点头表示了解了,手指微动,继续游戏进程。 只是这次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佯装无意地问道:“这次回去有什么事情吗?” 话音刚落,闻肆觉操控的小人一个不慎掉下了万丈深渊,尚希赶忙停下来等他,免得再重来一次。 “小心一点啊,这么简单的地方怎么会死。”她不满地嘟囔着。 闻肆觉停顿了一下,在尚希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他的声线有了些微的不稳:“没事,只是例行 问候。” 尚希只是随口一问,没有顺着他的话往下延展,注意力再次集中在面前的游戏界面上。 她越是这样风轻云淡,闻肆觉的心就越痛,甚至五脏六腑都痉挛在一起,抽搐着难受。 虽然他自己也算不上家庭美满幸福,但闻静实行的放养政策从某种程度上给了他最大限度的自由。 有些事情放在自己身上能够接受良好,放在尚希身上却成了消磨砍搓他的钝刀。 尚希对他的心理活动一概不知,她做某件事情的时候是很专注的,可以摒弃外界的一切干扰,只是这个游戏后面的关卡需要配合,这才分了一点注意力给身边的人。 两个人在这上面配合的很默契,几乎不会产生什么让人红温的蠢操作。 但是这家伙的应对能力和反应能力实在是太好了,原本需要十个小时的游戏流程可能六个小时就能打完。 尚希甚至觉得再玩下去这游戏会给他赋魅。 林清梦总说男人在两个时刻最帅,一个是床上,一个就是解决问题的时候。 尚希罕有跟他共事的时刻,两个人的工作领域基本不会有任何重叠,尚希也不会跟他讨论这些事情。 细数起来,尚希对他最心动的时候是学生时代让他代写物理作业的日子。 欲买桂花同载酒,算了,还不是伤悲秋的时刻。 尚希眯了眯眼,一边操纵人物过关一边问道:“你跟尚娴淑吵架了是吗?” 身边的人没有因为这句话显现出什么异样,屏幕里的角色却微微卡顿了一下,像是被场景建模卡了脚。 尚希挑了挑眉,她有些想象不出闻肆觉和别人吵到面红耳赤的样子,印象里他总是冷静自持,绅士的假面戴久了连自己都快骗过去了。 他静默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涩:“这件事上,我要向你道歉,我没法在那种情况下维持一个良好的教养,可能有些失态。” 尚希随口一问,没想到真能爆出点不一样的消息:“说来听听?” 她自己经历这种事情会觉得沮丧难过,但若是用第三人的嘴叙述出来,竟然有几分听八卦的轻松感。 难道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闻肆觉用尽量委婉的语言形容了一下方家老宅发生的事情,他原本不想让尚希知道这些糟心事,但严格来说这是她的家事,她理应享有知情权。 谁知尚希比他想象中更平静,她的眼角眉梢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弧度,好像他们只是在谈论明天的天气和温度。 “看我这脑子,差点忘了您老人家以前是学霸来着。”尚希没有正眼看他,语气平平,显得格外阴阳怪气。 闻肆觉:“……也不算。” 尚希最讨厌他这样的惺惺作态故作谦逊,这样会显得不如他的人格外垃圾。 以前刚从学校里出来的时候确实有过遗憾,想着以后有钱了还是要回学校里体验一把大学生活。 不过尚希现在已经没有这种想法了,她本身并不喜欢程序化的学习,也懒得维护同学情谊,离开了学校反而更自在。 “如果你想……” “不想。” 尚希知道他要问什么,直截了当地断绝了他的试探。 他有几分无奈,尚希总是这样,习惯性将委屈和苦难都藏在心里,表面上风轻云淡无事发生,时间一长就会将情绪作用在身体上。 尚希突然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我就是不喜欢学习、不喜欢工作,每天的梦想就是睡到自然醒有花不完的钱追不完的剧。” 她一口气说完自己的“人生理想”,转头去看闻肆觉,没有在他脸上找到任何鄙夷和不赞同,反而看到了一双骤然亮起来的眼眸:“真的?” 他的态度有点不对劲,尚希下意识往后挪了挪。 他现在看起来好像一个跃跃欲试的犯罪分子。 尚希硬着头皮往下说:“我没必要骗你,这确实是我前半生的最终夙愿。” 他得到了尚希的肯定答复,正在酝酿措辞,却听到尚希补上最后半句话:“但我想靠自己完成这个梦想,任何人的帮助对我来说都是负担。” “就像这个游戏一样,没有你我一样能打到最终结局,只是会慢一点、困难一点,但这不代表我不可以。” 尚希仰起脸,苍白无色的脸上带着罕见的憧憬和期望:“可如果我要一直等待另一个人跟我一起闯关的话,通关的时间就变成了未知数,这对我来说,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作者有话说:闻肆觉:默默吐血.jpg 在线问,老婆每天都想跟我分手怎么办! 只好装傻充楞了QAQ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0-70 第61章 家人 “我应该明白吗?”闻肆觉紧紧地盯着她,呼吸跟着急促起来,“不过才两天,我应该明白吗?” 他从欣喜到忐忑再到面无表情,心情大起大落之下藏在心底的戾气都有些外溢。 他又近乎神经质地重复了一遍:“我应该明白吗?” 尚希抿了抿唇,身体下意识往后缩,却不肯输了气势,执拗地和他对视。 闻肆觉这个人表面上装得再绅士有礼,骨子里还是带着高等动物的倨傲。 他一直隐忍一直退让,不过是觉得人类不应该成为被下半身左右的牲畜,比起身体,他更想得到尚希的心。 有情才有爱,有爱才能长久。 他用目光描摹她的眉眼轮廓,先前生出的怜惜和心疼让他的面容甚至有些扭曲,语气不自觉地阴森起来:“回答我,嗯?” 尚希没见过他这幅样子,第一反应并不是害怕,而是好奇。 她挺想看看这人的底线在哪、能容忍她到什么地步,如果真的逼急了又会做出什么“惊天骇俗”的事情。 这个时候的尚希还没有发现,她的思想已经在趋近于自毁,和另一个危险产生碰撞的时候不是想着自保,而是在思考玉石俱焚的可能性。 尚希近乎于执拗地往前倾了倾身体:“我觉得你应该明白,毕竟你不是什么死缠烂打的人。” 这话几乎就是在明示了。 闻肆觉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容:“别说气话,我不想跟你吵架妍妍,你还记得前天晚上你说了什么吗?” 尚希理不直气也壮:“那又怎样,我想反悔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她佯装无赖地打破了誓约,脾气再好的人都受不了她遛狗一样的说辞。 闻肆觉闭了闭眼,胸膛快速起伏了两下,薄唇几乎没有什么血色:“你不接受我的转账不接受我的礼物,是因为你潜意识里认为我会将这些东西在未来某一日收走。” 游戏画面定格在二人坠崖的画面上,悠长的背景音乐早已暂停,整个空旷的游戏室安静地可怕。 在这种足以令人发疯的沉静中,他的声音格外清晰:“你觉得两个人无法一起走到终点,怀疑我随时会丢下你离开,所以这种关系倒不如不要开始,即使开始了也应该及时止损。” 尚希的脸色渐渐冷下来,她哆嗦着唇瓣喃喃道:“闭嘴。” “任何感情都不会长久,父母对子女尚且如此,何况是一个半途相识的男人,不过是因为见色起意,又或者是得不到的总在叫嚣,跟我上床也是为了满足这种猜测……” “我叫你闭嘴!”尚希抬起手,近乎于蛮不讲理地扇了他耳光。 男人不躲不避,明明他的反应足以让他躲过这一巴掌。 尚希手指痛得微微发麻,他偏过头去,左脸迅速红肿起来。 他抬起手,尚希瞳孔一缩身体本能地往后躲,却看到他用拇指轻轻刮了一下唇角,带着点混不吝的痞气。 尚希心头一跳,眼睫飞快地颤动了两下。 “倘若我只是见色起意,”他缓缓将头颅摆正,目光有如实质地从她身上抚过,“在望进山上的酒店里,我一定会将你填得很满。” 他没用什么粗鄙不堪的荤话,尚希还是体会到了难堪。 她的脸色迅速白了下来,漂亮又灵动的眼睛盛满了不可置信,眉头惊惧不定地抽动一下,活像是被猎人打中脚下土地的白兔,呆愣在原地。 尚希大概是没听过这种男女之间刻意挑衅的话,跟父母的训斥责骂不 同,她好像被人扒光了赤裸裸地打量,最隐秘的地方被人拿出来凌辱欺负,好像一条躺在咱桌上的鱼,柔软可口的鱼腹被咬进了滚烫炙热的嘴里。 闻肆觉看着她脸色越来越差,隐隐有些后悔,左脸火辣辣的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闻肆觉并不是真的好好先生,但在尚希这里从来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今天已经是他话说得最重的一次。 他很难过,他也想被哄一句,哪怕一句似是而非的否定词也可以。 否定掉他说的那些猜测,承认他们的感情并不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 尚希屏住呼吸,有点不知道怎么应对他的“攻击”,她向来伶牙俐齿,但骨子里还是个体面人,不擅长用粗俗臊耳的词语去伤害别人。 她潜意识里认为这是在吵架,尽管两个人都没有声嘶力竭也没有面红耳赤的争辩不休。 他的语气很轻,还没有辩论赛上正反方说辩词的时候激烈。 尚希甚至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股浓浓的委屈。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有什么好委屈的? 这不都是他强求后的结果吗?两人的缘分明明已经在三年前就结束了,现在还能坐在这里说话,完全是不知哪路神鬼的恶作剧。 尚希不想继续说下去了,她扔下手上的东西,转身摔门走了。 尚希出了门,走到楼下才发现这栋偌大的别墅被高大冰冷的铁门围着,密码不是对外,而是对内。 银黑色的锁和铁门的设计巧妙地融合在一起,看起来并不违和。 但尚希却品出了几分嘲笑的意味。 她盯着那把精密的密码锁看了三秒钟,没有自不量力地去试验密码,抬脚上了楼回到卧室,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睡了过去。 好奇怪,她的情绪没有想象中失控,反而有些利剑终于斩下来的松懈,心里的巨石落了地,比想象中更加轻松。 尚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想要闻肆觉主动放弃这段关系,没想给自己和对方留退路。 两个人就这么开始了冷战。 尚希不想跟他说话,也解不开楼下大门的密码,几乎是被变相软禁在这栋冰冷宽阔的别墅里。 说是冷战也不准确,因为闻肆觉当天晚上就来找尚希求和了。 他坐在尚希的床边,情绪已经收拾好了,比下午冷静了不少,温声软语地让她起来把晚饭吃了。 尚希把自己藏在被子里,不吭声也不动弹,罕见地耍起了无赖脾气。 她成年之后就很少这样做了,成年人的世界没有人会纵容你的逃避,只会利用你的懦弱获取更多利益。 但尚希现在就是不想理他。 她单方面跟他分手了。没有理由,不需要理由。 彼时的闻肆觉还没意识到自己短暂的男朋友身份已经被剥夺了,还在想方设法让尚希消气。 他拍了拍隆起的人形被褥,是讨好的样子:“起来吃饭吧?吃饱了再睡。” 吃吃吃吃她是猪吗?一天到晚三顿问候一顿不落,尚希的亲爹妈都没有他这样烦。 尚希窝着火不动弹,闻肆觉也不好太强硬。 “是你很喜欢的那家私房菜馆,食材都是当季的,比上次多了两道秘制菜品。” “下午外面天气不好,你想出去的话这周末我带你去海城玩怎么样?” “昨天那个视频我已经让人删掉了,传播度不算很广,不会有意外的。” “……下午话说重了,是我不对,对不起……” 这句话还没说完,一直没动静的人突然坐了起来,带着红晕的脸有着显而易见的薄怒:“不许道歉。” 闻肆觉怔愣着,打好的腹稿都卡在了喉咙里。 “你为什么道歉?你又没说错,我就是那么想的,你不许道歉!”尚希冷冷地抬起眸,略显凌乱的墨发披散在身后,显得她有几分憔悴。 闻肆觉听着她霸道的命令词,下午的那股气几乎全消了,他的本意也不是和尚希吵架。 如果争辩不是为了解决问题,那就只会成为刺伤爱人的利剑。 “……还是要的,”他又往前坐了一点,后腰贴着她的腿侧,不远不近,“我说话不好听,情绪也不稳定,妍妍,谢谢你包容我。” 尚希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儿,眸光明明灭灭,不知道在想什么。 闻肆觉再次开口想要劝说,却见她两眼一闭又躺了回去。 这次尚希铁了心不理他,任凭闻肆觉说什么都没反应了,像个被抽了骨头和大脑的人皮玩偶,软绵绵地摊着,看起来了无生气。 没办法,他总不能强行按着尚希让她进食,他把餐盘放在卧室外面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用保温垫托着。 尚希说他像个保姆倒也真没说错,自从和Sugar聊过之后他掌握了不少生活常识和技巧。 他和尚希还有很长时间来磨合实践,这种事情不会让他觉得厌烦,反而格外满足。 在哄女朋友的领域,闻肆觉是个只有理论知识没有实践操作的小白,他惯有的手段都被尚希全面否定过,一时间还真有些茫然。 他下了楼,看到那扇紧闭的大门,突然意识到什么。 尚希和他争辩后的第一反应是离开,这个认知令他无比沮丧。 她想要尚希将这里当成新的家。 一个可以随时回来、随时落脚的地方。 家的定义不是他赋予的,如果这里没有她想见的人,或许就只是一栋空旷孤寂的房子。 手机突然震了震,闻肆觉撇了一眼手机上的号码,一边接起一边回了书房。 电话那边是年轻女人的声音,带着一点奇怪的腔调:“我休假了,预计明天回国,你那边什么情况。” Sugar一直在北美任职,这次回来的机会很难得,她想以朋友的身份见一见尚希,但是尚希不接她的电话,无奈只能打到了闻肆觉这里。 闻肆觉低叹一声,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问她这次可以在国内呆几天。 Sugar休假一周,不可能一直在B市逗留,她希望闻肆觉能尽快安排她和尚希见面。 他明白Sugar在担心什么,但有些事情不是他想就能做到的,尤其是在尚希的事情上。 Sugar察觉到他的犹豫,突然问了一个比较冒犯的问题。 “既然这样放不下她,当初为什么要选择离婚?”—— 作者有话说:三十万应该可以完结,后面都是番外了,这本可能还会和隔壁联动一下下 第62章 风雨欲来 为什么会离婚呢? 闻肆觉挂断电话,突然很想抽根烟。 三年前,尚希将一纸离婚书拍到他面前,让律师来跟他谈离婚条款,财产分割那叫一个干脆利落——她什么都不要。 闻肆觉说净身出户只是为了让尚希多考虑一下,不要这样草率地做决定。 婚后所有夫妻共同财产她都放弃,大多是投资回款和公司分红,不多,但足够让闻肆觉体会到她的决心。 尚希请了人帮忙拟定合同,甚至没有过问闻肆觉的意见,直接把合同拿到他面前,好像直接宣判了死刑。 闻肆觉拒绝签字,提出和她见面约谈。 尚希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执着,两个人又不是什么难舍难分离了就不能活的爱侣,她把财产都留下了,他还有什么好谈的? 不过出于尊重,尚希还是答应和他当面洽谈。 “咔哒——”沉重的金属锁被打开,尚希推门而入。 闻肆觉背对着她坐在窗边,今天天气很好,外面的阳关洒进来,尚希下意识眯了眯眼。 “我的律师告诉我,你不同意签字,”尚希开门见山,显然没打算跟他浪费太多时间,“这件事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还有什么附加条款?” 闻肆觉转过身,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脸上的神态是十年如一日的淡漠,任凭谁都看不出他掩藏在皮下的重重心事。 尚希站在他面前,显然是从哪里匆匆赶来,高跟鞋都没来得及换下,消瘦的脚踝被鞋跟撑出一个反人类的弧度,她下意识挪动脚尖,试图缓解这种不适。 男人的视线总她的脚踝往上攀升,触及到她裸露在外的小腿,克制地停在膝盖以下。 初秋的天气不算冷,却也不应该穿得这样单薄,闻肆觉敏锐地察觉到她在来见他之前还去见了别人。 闻肆觉闭了闭眼收拢思绪,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坐吧。” 尚希也不跟他客气,看他一副要长谈的样子,口吻有些不耐:“陈总的时间应该很宝贵,我们长话短说,对你我都好。” 闻肆觉敲了敲桌面上的协议,不置可否:“一定要走到这一步吗?” 这一步?尚希不知道他为什么说得如此令人误会,明明两个人也没什么感情基础,离婚不过是因为她厌倦了这种虚伪的关系。 尚希又将那份协议往前推了推:“我知道你看不上这些钱,但离婚是我提出来的,我愿意为了这个决定净身出户。” 话音未落,尚希抬起眼,却被他的眼神钉在原地,回过神再去看,闻肆觉已经偏转了头去摆弄手机,不知道在给什么人回复邮件。 尚希对钱这种身外之物并不算执着,她只想尽快摆脱这段关系,为此损失一点钱财也无伤大雅。 只不过尚希没想到,比起她自己,有人比她更在意她的生活质量。 “你有没有想过,你净身出户后出门在外怎么生活,”他忍了半天,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她的冷淡下分崩离析,“你为了和我离婚甚至要去坐经济舱飞去纽约,十五个小时,那么狭隘的座椅位置……” “你查了我的流水?!”尚希猛地把手包甩上桌面,珠链和坚硬的桌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昭示着一场冲突的开始。 尚希刚坐下没几分钟,再次因为他的僭越而愤怒,她站起身,以一种势均力敌的视角直视他:“你还要问我为什么离婚?” 她的尾音高高扬起,似乎真的被他气得不轻。 闻肆觉近乎贪婪地看着她因怒色而鲜明起来的面庞,眸光却仍旧是平淡的、诱哄的。 “以我们两家的关系,这只是适当的关心,”他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去降低尚希的情绪起伏,“你不要这样生气,妍妍,我现在还是你的合法丈夫。” 他强调了“合法丈夫”这几个字,好似急于宣誓什么,但声音又放得很低。 像一只想要威胁警告却又不敢大声咆哮的纸老虎。 尚希简直要气笑了:“你在提醒我什么,我说了我没有出轨你信吗,我说沈右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信吗,我说不想维持这种虚伪的关系你信吗?!” 她的胸口随着音量的提高剧烈起伏,整个人已经进入了暴怒的前兆,双颊漫上了显而易见的红晕。 闻肆觉不得不放弃自己原本的思路,绕过宽阔的办公桌来到她身边,伸手拖住她微微打颤的手臂,炙热的掌心毫无阻隔地贴上了她的肌肤。 男人长了一副宽肩窄腰的绝佳比例身材,单薄的衬衫掩盖不住他的肌肉线条。 尚希只能瞟见他的下颌,无形的压迫感缠绕上来,她下意识屏住呼吸。 如果有人从闻肆觉背后往这边望,尚希的身体完全被遮蔽在他的身影之下,只能看见一截雪白的小腿未被完全挡住,若隐若现。 尚希心头的怒火有一多半都转化成了恐惧,她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完全私密的空间,而这个空间的主人正是面前的男人。 他抿了抿唇,手臂虚虚地揽着她的肩膀,想再说些什么,终究还是选择了沉默,给她冷静的时间。 尚希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手包柔软的皮革被桌面上的摆件划出了一道浅浅的凹痕,桌面上的纸质协议也有些凌乱。 肩膀上的手轻轻下压,闻肆觉示意她先坐下来,尚希有些失神,顺着他的力道跌坐在座椅中。 期间她的高跟鞋不小心踢到一旁的椅腿,尚希往下瞟去,暗骂今天不应该穿这双鞋。 身后的脚步远去又接近,尚希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脚踝被握住了,目光下移,这才看见他手上提了一双淡粉色的毛绒拖鞋。 闻肆觉单膝跪在她的身侧,自然而然地给她换鞋,修长骨干的手指不经意间蹭过她的踝骨,气氛突转,尚希不明白这若有似无的暧昧从何而来。 她看着西装革履的男人跪在自己身前,做着保姆都不会干的活,顺滑平直的西装裤映出一圈衬衫夹的凸起。 尚希看着看着,突然眼眶一酸,有种今夕是何年的悲凉。 她得承认,闻肆觉是个极有魅力且品质稀有的男人,不然她高中也不会生出那样的心思。 可再喜欢也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当时的她年轻又懵懂,不知道爱情会像亲情一样反噬每一个渴望得到正反馈的人。 闻肆觉给她穿上了柔软舒适的拖鞋,意外于她的顺从,抬起脸看她,却见到尚希用手撑着额头靠坐在椅背上,静静地看着他,眼底有一抹清浅的水光。 “其实我们很久没有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谈。”尚希自顾自地说着,语气中带着点令人心慌的释然。 “我不想把事情弄得太难看,但总是因为各种原因控制不住脾气,”尚希低叹一声,“而且我似乎太想当然了一些,你还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闻肆觉没有立刻起身,就着这个姿势,自上而下地望向她,没有说话。 她什么都不要,只要离婚。 尚希的愿望不多,所求也甚少,几乎是个没什么欲望的空壳人。 时至今日,尚希仍然不懂那天闻肆觉突然的松口意味着什么。 他把协议重新拟定了一份,将里面的财产分割按照正常的比例复原,还偷偷加上了三套庄园的归属权,连带着一些期权股票也被加了上去。 闻肆觉知道她不愿意接受,所以用了一点威逼利诱的语气——如果尚希不签下这份协议,就不要再提离婚这件事。 最终尚希还是选择了妥协,他们无比顺利地离了婚,周围好友亲朋无不惊讶惋惜。 但只有当事人知道,尚希无比渴望这种名义上的自由。 她连夜飞往北美,开启了环球旅行的第一步,却因为性格懒惰,没玩几个城市就被迫停止。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Sugar问他为什么会离婚,也只是想搞懂两个人到底隔了什么爱恨情仇,别是像傍晚八点档一样充斥了狗血的味道,那她就真要骂人了。 感情是病因的诱发点,却不是患病的必要条件。 Sugar和他简短地聊了几句尚希的情况就挂断了电话,显然并不想跟他多说什么。 作为小镇做题家,Sugar能有今天的成就是很不容易的,是以她非常能够理解尚希排斥闻肆觉的原因。 没有人想和这种生来就是天龙人的家伙打交道,尤其他们还总是装作平易近人的样子,背地里却把资本家的恶劣诠释得十分到位。 Sugar并没有说自己已经提交了辞呈的事情,这样就算闻肆觉控股了她所在的疗养院,也没法再操控她泄露尚希的任何隐私了。 无论是身为朋友还是心理医生,她都太差劲了。 如果尚希知道了真相要跟她一掰两段,Sugar也完全能够理解。 她回到B市来是打算自己创业的,虽然国内的心理咨询比国外的普及率要低很多,但她还是找到了几个志同道合 的伙伴。 那么在创业之前,Sugar要先将自己的好友拯救出来,她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尚希被蒙蔽了。 希望一切都不算晚—— 作者有话说:这个节点终于要写到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致死之地而后生,我们Sugar即将送来最佳助攻 第63章 泪 顾宁近日有一个小小的困扰。 虽然她开门做生意,但也架不住甲方的要求太过奇葩。 “你是说,你想要让她完全忘掉过去,跟你重新开始?”顾宁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又不是许愿池里的王八,上次帮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真当这种事情是公司方案能随意定制啊。” 她半躺在老板椅上,大大咧咧地把脚翘到办公桌上,一点温文有礼贤良淑德的样子都没了。 “人家那么嫌弃你还要上赶着讨嫌,我看你多半没戏。”顾宁幸灾乐祸地说着。 那边的声音冷了下去,低声说了些什么,顾宁猛地坐起身:“你说真的?” 嗤笑的声音从听筒里溢出来,似乎很不满她吊儿郎当的态度。 顾宁伸出两根手指敲了敲桌面,面色严肃起来:“你要想好,消除记忆这种手段会对她的大脑造成一定程度上的损伤,消除得越多影响越大,变成傻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显然很清楚对方的底线在哪,这一番警告下去,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 顾宁看热闹不嫌事大,揶揄着继续拱火:“哎,你之前怎么说来着,不求能有结果,只希望再次产生交集。” 现在交集有了,又想要奢望更多。 男人啊,都是一群不知满足的坏东西。 察觉到她的心思,瞳孔中的东西蠢蠢欲动地想要出来透气,被顾宁毫不留情地镇压了回去。 等了半响,耳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最终归于平静:“先这样。” 听得出来,他还没完全放弃这种想法,但心有顾忌,没法立刻做出决断。 顾宁可不是什么喜欢多管闲事的好人,她巴不得闻肆觉再跟她做交易,这样出手阔绰的客户真的很难找。 另一边,闻肆觉挂断电话,手指不自觉地摩挲挂在脖子上的玉石,暗绿色的翡翠好似一只于幽夜中睁开的眼,随着主人的抚摸愈发光滑圆润。 闻肆觉闭了闭眼,站起身想去接杯水,门却突兀地响了两声。 书房一般不会有人进来,有客人上门也会提前预约,那能来敲门的…… 闻肆觉脚步快了一点,有些欣喜地拉开门扉,却没见到心心念念的脸庞。 钟姨一脸担忧地站在门口,尚希一整天都没下来吃饭,这样下去会把身体饿坏的。 作为一直跟着闻静的住家阿姨,她早就把闻肆觉和尚希都当成了自家孩子,担忧也是情真意切的,但她不好上楼,只能跟闻肆觉说了自己的担忧。 谁知闻肆觉沉默了一会儿,竟然什么都没说,只是让她先回去忙,特别叮嘱了不要去打扰尚希休息。 钟姨没有办法,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离开了。 闻肆觉抬起头,望着楼上卧室的方向看了两秒,低叹一声,挪动脚步上了楼。 尚希习惯将一切冲突冷处理,时间会是最好的良药,放在以前他可能不会去自讨没趣,默默等她气消了再去交流反而会更好一点。 不过他后来也想过,冷暴力不是一个人的问题,就算尚希不理他,他也应该有个解决的态度出来。 闻肆觉推开卧室的大门,出乎意料的,尚希没有躺在床上睡觉。 她坐在梳妆台前,透过面前的镜子瞟见门口的身影,没好气地撇开视线,低头去摆弄桌上的盒子。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生气什么,只是不想给他好脸。 此时的尚希还没发现,自从牧原死后,她很久没有这样毫无道理的娇纵了。 想生气就生气,想不说话就不说话,还不会有人因此骂她甩脸子,反而低三下四地来求和。 这种被人重视和选择的感觉令她格外迷恋,甚至生出了一点畸形的报复心理。 即使这报复的对象本不应该是身后的人。 温热的手掌搭上尚希的肩膀,身后的热源裹挟着一身好闻的木质香靠过来,有点像某种大型猫科动物,跃跃欲试地想要搞背后偷袭。 尚希还是不跟他搭话,却没有打开他的手,闻肆觉心中一喜,身体又往前靠了靠。 尚希弄了一个硅胶碗不知道在捣鼓什么,闻肆觉看不懂,也不能贸然开口问。 话多的男人招人烦,他深知语言的艺术,某些时候却还是不得其法。 “楼下大门的密码是你生日,”闻肆觉轻声开口,“密码门是双向的,不是为了限制你的自由。” 尚希在心底冷笑。 骗子。 这话明明可以在她住进来的第一天告诉她,却偏偏要等到现在。 他还是跟以前一样,死到临头才会知道悔改。 算了,反正她也没法改变。 尚希给自己弄了个手膜,细致地将手指缝隙涂满乳液,再套上一次性手套固定,专心致志地动作容不下第二个人的声音。 闻肆觉眸光紧紧跟着她的动作,目光有如实质,看到她单手戴手套很不方便,立刻伸手帮忙,尚希没拒绝,支着右手任他动作。 闻肆觉好久没有体会到这种优待了,手指动作放得很轻。 他有些忐忑,好像看到了一节台阶在自己面前铺展,又好像没有。 “Sugar回国了,你要不要见一见她?”闻肆觉斟酌地说着,又补充了一句,“以朋友的身份。” 他知道尚希一直有些抗拒和Sugar见面,不然也不会让他钻了空子。 尚希抬了抬眼,两只手半支在空中,对他这种自我欺骗式的求和非常不屑。 多高傲的一个人呐,怎么会变得这样卑微,好像一只湿透的流浪狗一样祈求她的怜惜。 尚希觉得自己有些矛盾,她一边厌恶对方的欺骗和索取,一边又对他这种卑微的姿态生出一点隐秘的欣赏。 或许这就是人类本质的劣性根,尚希有些走神,忍不住想看看他能做到哪一步。 “我可以和她见面。”尚希突然出声,声音冷硬,明明这是一件有利于她的事情,却好像是闻肆觉求来的。 然而两人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闻肆觉在短暂的愣神后终于反应过来,俯下身挨到尚希身边,镜子里的两张脸骤然拉进。 尚希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脖颈拂过一层温热的气息,那片肌肉抽动两下,好像受惊的含羞草。 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很难自抑,下唇轻轻蹭过尚希的耳廓,是个若有似无的吻。 尚希有些不适,她能感受到闻肆觉几乎满溢出来的欲望和喜爱,自从前两天摊牌之后,他似乎就被什么色鬼夺舍了。 闻肆觉没有发现她脸色不对,扶在她肩膀上的手自然而然地滑下去,牢牢圈住她的身体,下巴挨住她的后颈,像是吸猫一样嗅了一口。 谁知尚希猛地站起身,甚至将身下厚重的座椅猛地往后挤了一截,地板发出抗议的“嘎吱——” 闻肆觉呆愣两秒钟,没想到她反应这样大,呐呐道:“……怎么了?” 尚希脑袋里空白一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类似于应激的反应,完全是身体下意识在行动。 她甚至没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 尚希心烦意乱地摘掉手上的一次性手套扔进垃圾桶,快步走进洗手间,打开热水神经质地搓洗手指。 水温很烫,没两下就烫红了她的手指,可尚希好像感知到不到痛,一遍遍地将手浸泡在水里,闻肆觉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来,动作略带强硬地将她的手捞出来。 “别这样,别吓我。”他自己都没发现唇瓣在颤抖,声音都有些变调。 尚希并不是生气,也不难过,眸中浮现出丝丝错愕,慢慢低下头,看到两只被烫红的手,疼痛后知后觉地涌上来。 好在洗手间的热水最高只有六七十度,他动作及时,没有留下大面积烫伤。 闻肆觉不敢碰她被烫伤的部分,现在这个情况他也不敢把尚希一个人放在这里,只能让智能管家送烫伤药膏上来。 他想让尚希去医院治疗一下,家里的药只能做应急处理,不能这样敷衍。 可一想到尚希对医院的排斥,这种念头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不知不觉间,闻肆觉已经将尚希的个人意愿放在了她的健康之前。 他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正确,只知道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减缓二人之间的矛盾。 可……人总是要先活着,否则财富与美貌皆为空中楼阁。 没有什么东西比生命更加重要。 明明两个月之前他还是这样的想法。 甚至当年离婚也是为了尚希的心理健康做出让步。 他不想在这张姣美的脸上看见任何痛苦的神色。 他的挣扎和踌躇尚希一概不知,她还在想自己为什么会失控。 她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劲,从牧原去世开始,一个看不见的房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笼罩在她的周围,她的呼吸她的心跳皆被这个房子控制着。 可她不想承认。 世界上父母双亡的人尚且不在少数,何况只是死了爸爸。 只是因为亲人离世便一蹶不振,太矫情了。 尚娴淑在葬礼上没有掉半颗眼泪,在火化场也没有,回到家仍然没有。 尚希不知道她是真的无动于衷还是故作坚强,但她默默学会了这种对外展现坚强的能力。 闻肆觉握着她的手腕给她涂药,尚希罕见地没有拒绝,任其动作着。 她眨眨眼,蓦然听到了细沙簌簌而下的声音。 可她抬起眼环视四周,没有看到任何摆件装有沙子,这种声音也不像是小物件发出来的。 尚希歪了歪脑袋,突然轻声问:“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声音?”他显然还没回过神,一向灵敏的大脑在面对她的时候总是宕机。 尚希好像不记得和他的龃龉了,话突然变得多了起来,甚至有些絮叨:“你见过那种……白沙吗?不是普通的沙。是那种,从高处淌下来,落在地上,不散开,反而像有生命一样往里渗,窸窸窣窣的,要把地面蛀空……还有老家具,对,那些木头,看着好好的,可里面早就酥了,烂了,你稍微一碰,甚至只是喘口气重点儿,就有细得像骨灰一样的木屑,从看不见的缝里绵绵不断地流出来,止不住……哦,还有,还有一种,是冰,但不是冰块,是极小极小的冰碴子,从半空掉下来,砸在地上不是‘啪’的一声,是‘呲’……对,就是‘呲’的一下,像是突然摔进了岩浆里被高温蒸发掉了,然后就没痕迹了,但你耳朵里会一直响……” 尚希没再继续说了。 因为她面前的男人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闻肆觉眼眶通红,那双总是晦涩难懂的眸子里,盛满了无法掩饰的恐慌与痛楚,还有一种更深沉的、近乎绝望的无力感。 他握着尚希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不是因为愤怒,而是源于一种即将失去什么的恐惧。 尚希刚才的形容让他起了一些不太好的联想,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握不住她。 “妍妍……”他唤她,声音嘶哑得厉害。 他不是害怕那些描述本身,他是害怕这意味着她的病情正在急转直下,害怕她正被那种无形的、来自疾病内部的黑洞越拖越远,而他却无能为力。 尚希被他这过于剧烈的反应弄得一怔,倒是没了继续描述的意思。 她看着他脸上近乎崩溃的神情,心底那片麻木的湖面,似乎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 但她还没来得及品味那涟漪是何滋味,就看到更让她惊诧的一幕—— 一滴泪毫无预兆的、安静的从他眼睫下滑落,顺着脸颊的轮廓蜿蜒,砸在他与她交握的手腕上。 温热湿咸的泪珠只有米粒大小,却带着灼人的力度。 尚希彻底愣住了。 闻肆觉会哭? 这个认知比她刚才听到的那些诡异声音更让她感到荒谬和……震撼。 在她过去的认知里,闻肆觉是强大的,是冷静的,是运筹帷幄的,是为了目的可以隐忍、可以欺骗的。 是个谎话连篇的说谎精。 是个不苟言笑的臭脸怪。 他或许会表现出深情、歉意、甚至是卑微的讨好,但“脆弱”这个词,似乎永远与他绝缘。 眼泪这种属于弱者的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他身上? 可此刻,这滴真实的、滚烫的眼泪,就砸在她面前。 不是因为愤怒,不是因为算计,仅仅是因为她这个人本身。 因为她那些听起来不着边际的胡话,因为她这明显不正常的举动。 一种前所未有的、尖锐的满足感,猝不及防地刺穿了尚希周身的麻木和病态的空气。 那层隔绝在她与世界之间的、看不见的罩子,仿佛被这滴眼泪烫出了一个极小的洞。 她一直不太敢相信他的爱。 他的爱里掺杂了太多东西,掌控、欺骗、还有她无法理解的执着。 她被动地接受,心底却始终存着一份怀疑和冷眼旁观。 直到这个永远挺直脊背、仿佛能解决一切问题的男人,因为她可能陷入的泥沼,而流露出了近乎崩溃的脆弱。 原来……他是真的。 他是真的,爱她到了会因她可能受到的伤害而恐惧落泪的地步。 他很爱很爱,即使这爱情里可能掺杂了一些别的,但至少在此时此刻,这种情感是纯粹的。 尚希露出一个有些病态的微笑。 这个认知像一道世界定理,骤然刻进了她昏暗混乱的内心世界。 那些絮絮叨叨的“流沙声”、“蛀空感”奇迹般地退潮了,耳畔瞬间清净下来,只剩下两人有些紊乱的呼吸声,以及手背上那滴泪痕带来的、挥之不去的灼热感。 尚希的目光从手背上那点湿痕,缓缓移到闻肆觉通红的眼眶和狼狈的脸上。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意外的动作。 她凑上前去,舔掉了他下颚上的泪珠。 鲜红的舌尖不带有任何情.欲的味道,像是给幼崽舔舐伤口的母亲。 她的动作很生疏,带着点不知所措的笨拙。 咸的,不好吃。 “……你哭什么?”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不再是刚才那种飘忽的絮叨,虽然依旧有些干涩,“一把年纪还哭鼻子,丢人。” 闻肆觉浑身猛地一颤,却不敢乱动,因为尚希顺着泪痕一路往上,最终亲在他的眼皮上。 柔软的唇瓣有些冰凉,却令他无比情动。 巨大的惊喜和更深的酸楚一同涌上心头,他几乎无法言语。 “妍妍。”他哽咽着,又叫了一次她的名字。 尚希看着他像个迷路孩子般依赖着她的触碰,心底那种陌生的、想要保护什么的冲动再次浮现,比刚才更加清晰。 她不太适应地抿了抿唇,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别哭了,”她说,语气里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淡的安抚,“难看死了。” 这一刻,诡异的“噪音”消失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也缓和了。 一种新的、微妙的平衡,在眼泪和笨拙的安抚中,悄然建立。 至少在这一刻,他真实的脆弱,阴差阳错地成为了将她暂时拉回现实的锚点—— 作者有话说:闻肆觉:原来眼泪才是真理,回到三年前哭着求她别走行不行? 从这一刻开始闻总找到了追老婆的真理 也解锁了某些奇怪的Play? 第64章 演技 尚希是真没想过有朝一日能有这种经历。 闻肆觉一开始还是默默流 泪,后面泪珠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滚,砸在地板上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啪嗒”声。 然而他的表情管理做得很到位,冷白皮因为情绪激动晕染出薄红,长睫湿漉,眼眶泛红,那种平日里的强势冷静碎了一地,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极其少见的、易碎的美感。 尚希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看着他这副“变本加厉”的模样,心底那点因为被他眼泪勾出的异样情绪,渐渐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无奈取代。 她甚至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确认自己刚才确实没对他做什么。 “怎么越说越来劲了?”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但更多的是调侃,“我这次可没打你。” 此刻的她,看起来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那种描述诡异声音时的神经质和絮叨消失殆尽,眼神清明了些,甚至重新带上了闻肆觉所熟悉的、那种带着疏离感的淡淡揶揄。 闻肆觉何等敏锐。 他清晰地捕捉到了她神态的转变,尤其是当自己流露出脆弱时,她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无措,还有一点点极细微的、连她自己可能都未察觉的柔光。 那颗在商场上运筹帷幄的大脑,在关乎尚希的事情上,总是不得其法。 然而这一次,一个模糊的、有些荒谬的念头,在他心中悄然滋生——示弱或许比占有更能靠近此刻的尚希。 他趁机握住她试图收回的手,用那双还氤氲着水汽的眼睛望着她,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却放得极软:“妍妍……不要不理我。” 他不再提那些龃龉,只是重复着这句话,将担忧和后怕明明白白地写脸上,“看你那样,我这里……”他拉着她的手,轻轻按在自己饱满柔软的胸肌上,“疼得厉害。” 咦!肉麻死了。 尚希被他的动作恶心到了,略带嫌恶的抽回手,却看到他的衬衣上被烫伤药膏污染了一小块,正好洇出一块极为暧昧的地方。 尚希指尖微蜷,一种陌生的、带着些许负担感,却又奇异地安抚了她内心焦躁的情绪蔓延开来。 她不喜欢失控,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可现在的感受……却很奇妙。 这种因她而起的、放低姿态的依赖,莫名地让她从自身混乱的感知中,找到了一点脚踏实的安心。 她沉默了几秒,终究是没有立刻抽回手,只是偏过头,语气平淡地扔出一句:“行了,别演了。” 闻肆觉心中一动,知道这已是她目前能给出的最大缓和。 他见好就收,轻轻放开她的手,转而用指腹小心翼翼地去擦她手上未干的药膏,动作轻柔得像是对待一件珍宝。“没演,”他低声说,带着浓浓的鼻音,“都是真心话。” 尚希轻哼一声,算是结束了这次冷战。 这场突如其来的崩溃与安抚,像一场急雨,暂时冲刷掉了两人之间紧绷的气氛。 雨后天未晴,但空气却湿润了些许。 几天后,当闻肆觉再次斟酌着、仿佛不经意地提起Sugar回国了,问她要不要见一见时,尚希正坐在窗边晒太阳,阳光在她苍白的脸上镀上一层浅金,让她看起来有了些生气。 她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地说:“可以。” 闻肆觉心中一喜,正要说什么,又听她补充道:“是以朋友的身份见面,喝喝茶,聊聊天。不是去看病。”她强调最后几个字,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划清界限。 闻肆觉立刻点头,从善如流:“当然,只是朋友见面,我申请当您的专职司机。” 尚希倨傲地抬了抬下巴,没说拒绝,那就是可以的意思。 是难得的和谐场面。 当天下午,闻肆觉选了辆低调的黑色宾利,亲自将尚希送到一家环境清幽、隐私性极好的茶室门口,看着她走进去,与早已等候在那里的Sugar打了照面,他这才悄无声息地离开。 尚希忍不住想,他最近的工作好像少得可怜,不然怎么会把她当成世界中心一样围着转这么久。 茶室里,熏香淡雅,古琴音若有似无。 Sugar穿着一身质地柔软的米白色针织长裙,长发松松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雅的脖颈。她大约三十上下,妆容精致得体,笑容温和,眼角眉梢没有任何令人不适的疏离,亲和力十足。 “尚希,好久不见,气色看起来比之前好一些。”Sugar微笑着为她斟茶,动作娴熟优雅。 “Sugar。”尚希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她看着眼前的人,心底情绪复杂。 平心而论,她不讨厌Sugar。 年仅三十一岁的Sugar是一位非常优秀、精神富足的女性,她可以让任何人在短时间内爱上她。 但尚希也确实,很难真正喜欢上Sugar。 这种不喜,并非源于嫉妒或敌意,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源于自身心理需求的排斥。 Sugar太好了,好得像一个完美的模板,永远温和,永远包容,永远试图用专业和耐心去“理解”、“共情”、“引导”。 她看着尚希的眼神里,总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想要“救赎”她的意味。 仿佛尚希是一个需要被修补、被引领出迷途的羔羊。 尚希每次和她对话,恍然间都会看到牧原的身影。 这样的引导和包容,令她觉得自己是个还未长大的孩童。 尚希更渴望被当作一个平等的、甚至有价值的个体来“看见”,而不是一个需要被安抚的麻烦。 闻肆觉那种带着偏执、甚至有些恶劣的占有欲,虽然让她感到窒息和愤怒,但某种程度上,那种“非你不可”的强烈需要感,反而歪打正着地触碰到了她心底最隐秘的渴望——她不是可怜的,是被选择的,哪怕是以一种不正常的方式。 所以,面对Sugar散发出的“拯救者”光环,尚希会下意识地筑起心墙。 这一点,在坐的两人都无比清楚。 “听说你最近回国发展,一切都还顺利吗?”尚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将话题引向对方。 Sugar笑了笑,笑容里有一丝真正的愉悦和期待:“谢谢关心,还不错。其实这次回来,除了处理一些事务,也是想开始自己的事业。” 她顿了顿,看着尚希,“我计划创办一个专注于女性心理健康和潜能发展的工作室,算是把这些年的积累和想法落地。” 尚希有些意外,随即真诚地说:“那很好啊,恭喜你,Sugar,你确实很适合做这件事。” 她是真心为Sugar感到高兴,同时也隐隐有些羡慕。Sugar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有足够的行动力去实现。 “谢谢。”Sugar接受了她的祝福,目带慈爱地看着她,“其实,这也算是一种……摆脱过去束缚的方式吧。” 她的话似乎意有所指。尚希抬眸看她,等待下文。 Sugar轻轻转动着手中的茶杯,语气依旧平和:“尚希,有件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陈总他……一直很关心你的情况。” 尚希不动声色地啜了一口杯中的茶水。 “他为了更全面地了解你的过去,尤其是……你在国外的那几年时光,”Sugar斟酌着用词,“他动用了一些关系,调查了你当年在康馨疗养院的病例记录。” 康馨疗养院存着一段尚希不愿回首的灰暗记忆。 Sugar顿了顿,悄悄掀起眼皮观察尚希的反应。 她继续道:“他甚至……收购了康馨的一部分股份。我知道这件事,是因为他之前通过疗养院的新管理层,向我施压,希望我能提供更多关于你过去的细节,以便他能更好地帮助你。” 茶室里安静了片刻,只有悠扬的古琴声在缓缓流淌。 Sugar看着尚希,目光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和提醒:“尚希,我知道陈总很在乎你,但这种做法侵犯了你的隐私,越过了普通朋友的界限,我觉得你有知情权。” 出乎Sugar意料的是,尚希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震惊或者愤怒。她只是静静地听着,然后垂下眼睫,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那弧度有些涩,有些嘲,复杂难辨。 “我知道。”尚希轻声说,语气平静得可怕。 这次轮到Sugar愣住了:“你知道?” “嗯。”尚希耸了耸肩,“很早之前,偶然发现的。”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闻肆觉在她的事情上,那种近乎病态的掌控欲和偏执,她早已领教过无数次。他保险柜里锁着的私人物品和未曾送出的首饰礼物,他电脑里加密的关于她过去经历的照片视频,偶尔脱口而出的、本不该他知道的、关于她过去的细节…… 她只是选择性地忽略,或者说不愿去深想,去捅破那层窗户纸。 为什么? 尚希向来心狠,对自己狠,对追求者更是从不手软,沈右不过是跟她发生了一点分歧,她立刻就能丢下一切回国,分手绝不隔夜。 当断则断一直是她的行为准则。 可闻肆觉却拥有了她所有的例外。 更深处的原因,连她自己都不愿直面,闻肆觉这种极端、甚至堪称恶劣的行为,虽然让她感到被冒犯、被监视,但另一方面,却也以一种扭曲的方式,满足了她内心那个黑洞。 她被如此强烈地、不计代价地“需要”着,被“选择”着。 试探和推拒不过是为了重复确认这种情感的真实性,尚希很清楚自己也有着无法磨灭的劣性根。 她享受这种拿捏别人命脉的操控感,何况最近她发现闻肆觉对她的爱竟然会让他自己痛苦无比。 即使痛苦,他还是不放手。 那是不是……死也不会放手了? Sugar看着尚希平静得过分的侧脸,心中了然,随即涌上一阵复杂的情绪。 怪不得尚希一直不肯接受系统性的治疗,怪不得她总是说真相并不代表一切。 Sugar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安慰?谴责闻肆觉?似乎都不合适。 “Sugar,”尚希转过头看向她,脸上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她顿了顿,轻声道:“创业顺利。” 这句话,既是祝福,也像是一种划清界限的告别。 她感谢Sugar的告知,但她不会按照Sugar所期望的那样去反应,去抗争,或者去“觉醒”。 生命本身就是独一无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 茶喝完了,话也说完了。尚希站起身,礼貌而疏离:“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Sugar看着她纤细却挺直的背影消失在茶室门口,轻轻叹了口气。 她能救赎很多人,但有些人,她们的牢笼,或许只有自己才能找到钥匙,或者,甘愿被永远锁在里面。 尚希走出茶室,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她看到闻肆觉的车还安静地停在原处。她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去。 闻肆觉立刻不动声色观察她的脸色,佯装无意地问:“聊得怎么样?” 尚希系好安全带,目光直视前方,语气听不出喜怒:“Sugar姐要创业了,我祝她顺利。” 闻肆觉心中一凛,Sugar从疗养院辞职了?那尚希必然已经知道了他背地里做的小动作。 可是看她的脸色,分明没有半分生气的模样,反而还轻松地哼起了歌儿。 尚希盯着眼前不断闪过的车辆和路口,突兀地开口:“我好像从来没跟你说过牧原。”—— 作者有话说:解锁了某种隐藏属性后终于发现尚希吃软不吃硬(虽然以前也知道,但从来没想过用眼泪攻势) 第65章 再告白 闻肆觉握着方向盘的手几不可查地紧了一下。 他“嗯”了一声,目光依旧专注在前方的路况上,语气放得平常,像是讨论晚餐吃什么:“想聊聊吗?” “也没什么特别的,”尚希语气轻松,指尖无意识地划着车窗边缘,“他脾气特别好,从来没有骂过我,我小时候没有父母的概念,总是喊他Aisen或者牧原,保姆都说我这样没大没小,是个没礼貌的孩子,只有他完全不介意,每天都笑眯眯地在画室门口等我。” 她歪头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嘴角带着点回忆的笑意:“他是个画家,应该还算有名,但因为时代限制,没开过几次画展。我小时候最爱待在他画室里,满地都是颜料罐子他也不说我,那时候我皮,还把他一幅快画完的风景画给涂花了,添了个歪歪扭扭的大太阳,他也只会笑着夸我有天分,第一次画画就知道太阳是圆的。” 尚希的描述已经很收敛了,事实上牧原无论看到她在干什么都会毫不吝啬地夸奖。 尚希还记得二人小时候玩得最多的游戏就是公主换装。 嗯现在想起来着实有些羞耻,但小孩子的概念里没有这两个字,只觉得拥有了全天下。 闻肆觉安静地听着,适时地接话:“我很羡慕。” 他的家庭关系不算紧张,但也绝对称不上健康。 闻静女士是个绝对的利己主义者,跟他父亲结婚也是为了拿到公司股份和话语权,如果不是看对方脸长得还算可以,闻肆觉或许都不会出生。 “可不是嘛,”尚希耸耸肩,语气里带着点理所当然,“小说里的霸总都要经历洗胃中枪家庭离散父母不和等种种考验的,你这已经算是顺风顺水了。” 不过他们这个圈子里家庭和睦的不在少数,只是她俩没这种好运气罢了。 贫贱家庭百事哀,尚希自觉已经足够幸运,实在没必要再奢求什么。 不过一聊起牧原,她还是有些控制不住的愧疚。 “后来他生病了,重度抑郁,我一点儿没看出来。”尚希说得轻描淡写,声线却在微微颤抖,“头天晚上还给我做糖醋排骨呢,叮嘱我上了高中要和新同学好好相处,结果第二天人就没了。” 身边传来深呼吸的气声,他听到尚希冷冷地吐出两个字:“骗子。”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细节,古怪地笑了一声:“挺奇怪的,是吧?看起来那么乐观温暖的一个人,突然就因为抑郁症没了。”这话她说得平静,像是在复述一个与己无关的结论。 闻肆觉侧眸快速瞥她一眼,她脸上没什么悲伤的表情,甚至带着点事不关己的平静,仿佛那个在青春期骤然失去父亲的少女不是她自己。 他斟酌着开口,声音放缓了些:“那时候……一定很不容易。” 尚希看着他单手开车游刃有余的样子,哼了一声:“不容易又怎样呢,人死又不能复生。” 牧原死于自杀,尚娴淑回来后立刻带她搬离了那栋死过人的房子,她说住在那里太过晦气。 很难想象死掉的人不只是尚希的父亲,更是她的合法丈夫。 尚希一直不明白牧原为什么会生病,为什么不想活。 直到她拍下牧原的遗作,画布后面封了一张薄如蝉翼的信纸,如果不是她有了足够的财力买下那幅画,这一辈子可能都没法看到他的挣扎与痛苦。 我的小公主: 见字如面,希望你不要嫌弃爸爸,没能给你最好的童年生活。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多半已经不在了,我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也明白这对你来说太过残忍。 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因为你,我才有了这偷来的时光,陪伴你长大。我没有父母,也不知道如何跟孩子相处,这些话对孩子来说实在太过沉重,我不想让你分担我的痛苦,所以一直都在用朋友的方式和你生活,希望你不要嫌弃。 …… …… 那封信明显是他病症后期写出来的,重复的语句很多 ,纸张上写满了愧疚和后悔,尚希仿佛看到了他掩面哭泣的旧景。 尚希一直没有再开口,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视线重新投向窗外,仿佛刚才只是随口评价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旧相识。车厢里陷入沉默,只有引擎平稳运行的声音和窗外模糊的城市噪音。 然而,闻肆觉却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悄然缠住了,不紧,却带着隐秘的钝痛。 他宁愿她哭出声,她歇斯底里地指责命运不公,也好过她这样云淡风轻地把生命中最痛的失去当作茶余饭后的闲谈。 这种过分的“轻松”,比任何激烈的控诉都更让人心疼,那是一种彻骨的失望,一种与世界和解后的麻木。 他忽然清晰地意识到,那种被无条件深爱、被毫无保留珍视的感觉,从牧原离开的那一刻起,或许就从尚希的世界里被连根拔起了。 她后来表现出的所有娇纵、别扭、冷漠,以及那种对“被需要感”近乎病态的执着,或许都只是一种笨拙的自我保护,和对那种失落已久的感受的无望追寻。 她不是不需要,而是太需要,以至于无法再承受一次失去,所以宁可先把自己包裹起来,或者用一种扭曲的方式去确认。 我应该再多爱她一些。闻肆觉如此想着。 车厢内的沉默持续蔓延,只有空调运作的微弱声响。窗外的街景流光溢彩,在尚希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她似乎终于从关于牧原的沉重回忆里抽身,指尖不再无意识地划车窗,而是轻轻交叠放在膝上。 “说起来,”她忽然又开口,声音比刚才更轻,带着点飘忽的回忆感,“高中那会儿,我真的喜欢你。” 闻肆觉握着方向盘的手几不可查地又是一紧,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整个人陷入无法抑制的狂喜。 他极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只是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从喉咙里发出一个代表倾听的短促气音:“……嗯?” 他不敢多问,生怕任何一个不当的字眼都会打断这来之不易的、她主动袒露的心迹。 尚希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应,她依旧看着窗外,眼神有些放空,像是在对过去的自己说话。“也不知道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林清梦走后,我身边就剩下你了。” 她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里带着点自嘲,也有一丝难以捕捉的、属于少女时代的遗憾:“现在想想,真是自讨苦吃。” “不是的,”闻肆觉连忙打断,把车开进了无人停留的小道,停在了路边,无比真挚地转过头,“是我的错,是我勾引你。” “……”尚希一阵语塞。似乎是没想到这人能如此直白。 闻肆觉用一本正经的脸坦诚道:“你年级小,容易被外界诱惑,是我没有把握好分寸和时机……” “等一下,”尚希面无表情地打断他,“你什么意思?噢,我年纪小不懂事,所以喜欢也做不得数?” 闻肆觉怔愣一瞬,唇瓣蠕动几下:“不……” “我很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也很清楚学生时代的感情不会有结果,所以,我没有选择表白。”尚希一字一顿地说,“事实证明,我的顾虑是正确的。” 两人无声地对视,尚希也不知道自己在强调什么,看着闻肆觉眼中的痛色越来越明显,她不再像以前一样觉得愉悦,反而有些想要躲闪。 “咔哒”他解开了安全带,侧身靠了过来。 尚希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不太自然道:“干什么?” 他跟个移动热源似的,往这边一靠近就能察觉到一股存在感极强的气息袭来,好像一头虎视眈眈的猛兽正立在旁边看守猎物。 尚希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的气息和神态,没有了最初的恐惧,反而带上了几分审视。 “我好想没有说过那三个字,”他顿了顿,漆黑的瞳孔快要将她整个人溺毙进去,“我爱你,之妍,我爱你。” 尚之妍是牧原给她的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称呼过她了。 尚希定定地看着他,殷红的唇瓣一张一合,低沉的嗓音比以往更加柔和:“很长一段时间,我不太明白爱的定义,就像你说的,高中时期你对我的暗恋,我并未察觉,同样,你也未曾觉察我的心意。” “我们都明白,那种情况下的感情太过缥缈,凭借荷尔蒙上头的爱情难以长久。” “但现在不一样了,你和我都有了掌控人生的权利,我们是两个独立的个体,拥有相爱的条件和能力。” 尚希明白他的意思,或者说,这是她曾经无比赞同的观点。 只有还未接触社会的高中生会相信有情饮水饱,成年人的世界里充满了妥协和权衡利弊。 闻肆觉期期艾艾地伸手过来,五指插入尚希的指缝,见她没有拒绝,心中不由得一喜。 “从前种种我们没有能力去改变,但从现在开始,我每天都会说爱你。”他执起尚希的,放在唇边轻吻。 尚希看着他的动作,心中有什么东西渐渐软化、退却。 每个人都拥有从头开始的权利,她没道理因为过去的痛苦惩罚未来的自己。 何况……她并非真的对他厌恶至极。 分手和离婚,不过是反复确认爱意的手段。 尚希眨眨眼,伸出另一只尚且自由的手,轻轻点了点唇瓣:“你应该亲这里。” 她要再爱一次,不论是否能够得到结局,至少过程不会再后悔—— 作者有话说:正文完结倒计时,完结后开抽奖,番外想看什么请留言 第66章 忍耐 闻肆觉因她这突如其来的直白邀请而呼吸一窒,眸色瞬间深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一手仍紧紧扣着她的手指,另一只手已精准地托住她的后颈,带着不容抗拒又极致温柔的力道,深深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不同于之前的任何一次。 不再是小心翼翼的试探,也不是充满绝望的掠夺,而是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珍视,和压抑了太久、终于得以宣泄的汹涌爱意。 唇齿交缠间,是熟悉又令人心悸的气息,混合着他身上清冽的木质香和她发间淡淡的柑橘香,在狭小的空间里氤氲开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温度。 尚希轻轻吸气,有些不满:“……别咬。” 他的犬牙很尖,衔着她的唇瓣研磨,轻微的刺痛感从神经末梢传递过来,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车厢内空间逼仄,空气迅速升温,暧昧的水声和压抑的喘息声被放大,敲击着彼此的耳膜。尚希被他吻得有些缺氧,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过于炽烈的热情,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他胸前的衬衫布料,揉皱了一片。 尚希在这种事情上算不上主动,却也很少拒绝。 他身上的味道总是她最喜欢的清透木质香,那些香水瓶不光是为了摸清她的喜好,更是为了这种润物细无声的亲昵。 生理性的吸引偶尔会让尚希迷失两秒钟,忍不住想要在他的身体里沉溺。 直到闻肆觉略显粗粝的指腹无意间摩挲过她颈侧敏感的肌肤,带来一阵战栗,尚希才微微偏开头,气息不稳地轻喘着提醒:“……这里不行。” 他们停靠的路边虽然僻静,但并非完全无人经过。 虽然从外面看不清车内情形,但光天化日之下的亲密,依然让尚希感到一丝恐惧。 她在这种时候是很脆弱的,极度缺乏安全感,双手总会不自觉地环住小腹,好像幼兽本能地保护要害。 闻肆觉动作顿住,抵着她的额头,低喘了两声,灼热的呼吸喷薄在她泛着粉意的锁骨上。 “别怕,不会在这里做的。”他吻了吻她的颈部,带着点潮意,“我只是太高兴了。”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努力恢复了几分清明,但搂着她的手臂却收得更紧,让她坐得更紧:“可以亲亲我吗。” 尚希罕见地由他抱着,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下如同擂鼓般急促的心跳,和自己同样紊乱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听见他如此要求,迟疑了几秒钟,最终缓慢地俯下身,唇瓣轻轻碰上他的。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却足够令他安心。 沉默在车内蔓延,不再带有之前的紧绷和试探,是难得的温情。 过了好一会儿,闻肆觉的呼吸才渐渐平复下来。他稍稍退开一些,但手臂依然环着她的腰,舍不得放开。 尚希被他看得脸颊微微发烫,刚想别开脸打破这过于黏着的氛围,却忽然想起一件埋藏心底许久的疑问。 她抬起眼,对上他深邃的眸子,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嗯?”闻肆觉用鼻音发出一个询问的音节,指尖依旧眷恋地、有一下没一下地缠绕着她散落在肩头的柔软发丝,目光却始终未曾从她脸上移开。 “你为什么要去结扎?”尚希问得直接,目光紧锁着他的表情,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而且是在我们结婚之前。” 闻肆觉缠绕她发丝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他眼底翻涌的情绪似乎凝滞了一瞬,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闻肆觉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语气听起来平静无波:“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觉得……暂时没有要孩子的计划,避孕套也不是百分百避孕。” 很官方的回答,听起来合情合理,但尚希却敏锐地感觉到他身体似乎有瞬间的僵硬。 她太了解他了,当他不想深入谈论某个话题时,就会用这种轻描淡写、公事公办的语气。 “不要骗我,”尚希微微挑眉,语气带着点不容糊弄的坚持,指尖无意识地在他胸口画着圈,“我们是商业联姻,孩子会让这种关系更加稳固,不论出于什么目的,你都没有动机去结扎。” 她看着他,眼神清澈而坚定:“我们现在还不能坦诚相待吗?” 闻肆觉与她对视着,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她指尖无心的动作像带着细小的电流,让他心猿意马,却又不得不集中精神应对她直指核心的问题。 他看得出她是认真的,也明白经过刚才的剖白和亲密,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迈进了一个更需要坦诚的阶段。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终于卸下了一层伪装,将目光从她脸上微微移开,落在了车窗前斑驳晃动的树影上,声音低沉了几分,带上了罕见的的坦诚。 “好吧,”他妥协似的开口,语气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沉重,“我查过很多资料,也咨询过医生。”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最准确的表达,侧脸线条显得有些冷硬:“怀孕和生产,对女性的身体……负担很重,有些变化是不可逆的,我不想……不想你因为任何原因,去承受那些不必要的风险和痛苦。”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尚希却从中听出了一种深切的、仿佛感同身受般的凝重。 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刀子没有戳到自己身上是绝对不会疼的。 尚希不由得深思……出于对她身体的一种过度保护,所以干脆选择放弃生育权? “可那个时候我们根本没有过性行为,”尚希接过了他的话,心情复杂难言。 他怎么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呢?万一两个人婚姻存续阶段一次都没有,后面也没了交集,他岂不是白挨一刀。 “嗯,也有我的私心。”闻肆觉低低地应了一声,目光暗示性地往下瞟了一眼,“我其实有点内s情节,很多时候都不想出来。” “……”尚希有点无语。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做好了全部准备,该说不愧是高智商精尖人才吗? 过了一会儿,闻肆觉像是怕她误会,又急忙补充道,语气刻意放得平缓,试图显得通情达理,但他微微绷紧的下颌线还是泄露了真实情绪:“当然,这只是我基于当时情况做出的个人选择。如果你……如果你喜欢孩子,将来改变想法的话,我们可以再商量,我尊重你的意愿。” 他说这话时,目光紧紧锁着她,那眼神复杂极了,有刻意表现的包容,有不易察觉的紧张,还有一种……仿佛生怕她真的点头说“是”的的抗拒。 就连他握着她的手,都无意识地收紧了些。 尚希看着他这副言不由衷、连他自己可能都未完全意识到的紧张模样,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完全聚焦于她一人身上的、近乎痴迷的专注,还是有些接受无能。 找了这么多借口,其实是他根本没法忍受孩子的存在吧。 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谈论到任何“第三者”的时候,他眼里的排斥都快要满溢出来了。 即使这个“第三者”可能是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紧绷的侧脸。指尖微凉的触感让闻肆觉微微一颤,他抬起眼,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她的影子,纯粹又澄澈。 这么偏执的性子,稍有不慎就会走上歧途吧。 尚希这样想着,突然笑了一声,带着点自嘲。 谁没点精神问题呢,相比之下闻肆觉已经算是情绪稳定自控力很强了。 尚希捏了捏他的脸,看着上面的红痕淡去:“怎么打骂都不还口呢。” 今天之前,尚希数不清他在她这里吃了多少耳光,每次她都很激动,手上力道越打越重,换个人来早就受不了了。 闻肆觉以为她性质上来了,用侧脸蹭了蹭她的手心,眸光带了点缱绻的意味:“你高兴就好。” 短短五个字让他念得有了英勇就义的味道,尚希又伸出一只手,捏着他的脸颊强行摆出一个笑脸:“又没犯错打你干什么。” 他被捏的没脾气,声音有些变调:“你喜欢的话,打别的地方也可以。” 尚希逐渐熟悉了他一言不合就发骚的性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赶紧回去,我饿了。” 说完就从他身上爬下来,回到旁边的副驾驶上,慢条斯理地整理好凌乱的衣衫,顺便补了补口红,转头却看到他还没动弹,有些奇怪:“怎么不走?” 闻肆觉盯着她的动作看了半响,手指蜷缩了两下,闻言毫不羞愧地指了指自己:“要冷静一会儿。” “……”尚希磨了磨后槽牙,没再多说什么,免得他借题发挥。 谁说男人只能装三个月?此时此刻,尚希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以往的相处中,他可能一直都在忍耐。 有这种自制力干什么都会成功的,尚希麻木地收起补妆镜—— 作者有话说:闻总其实是闷骚来的,嗯,有几个想写的play可能会放到番外,夏老师说的if线也会写 第67章 噩梦 习惯了和他针锋相对,尚希还没从那种心态里完全转变过来。 当天晚上,闻肆觉抱着枕头来主卧找她,尚希还有点懵,刚敷完面膜的脸犹如剥了壳的荔枝,在昏暗的夜灯下白的发光:“你干嘛?” 他有些委屈,伸手把枕头扔到床边:“男朋友也不能过夜吗?” 尚希之前跟他闹别扭,提上裤子就不认人,非但不让他过夜,多抱一会儿都要挨骂。 实在像个被点完就扔的鸭。 尚希懵懵地看了他几秒钟,目光从他半遮半掩的睡袍上划过:“我明天要上班,白星月已经催了好几次了。” “嗯,出门走走也好,”他装作没有听懂的样子,膝盖已经抬上了床,“我送你。” 尚希伸出一只手挡在前面,有些底气不足:“……今天不想做。” 她受激素影响比较厉害,每个月有那么几天跟和尚没什么区别,而且她体力不好,第二天醒来走路都会酸。 但是他……尚希目光下移,看到暗色的布料正兴奋地突显着,刚才用枕头挡 着,此时才显露出几分急不可耐。 他垂着眼,锋利的眉眼刻意伪装成柔和的模样,眸光里的欲色却跟夜草中的萤火虫一样难以掩盖。 尚希裸露在外的小腿往后缩了缩,在深色的床单上如同藕节一样难掩亮色。 “嗯……”他并不掩饰自己的目的,瘦长的手指灵巧地解开松松垮垮的衣带,坦诚相待,“抱歉,白天在车里玩得太过火了。” “可以帮帮我吗?”他彬彬有礼地询问着,很好说话的样子,退而求其次,“用手就好。” 尚希面色复杂,并不买账。 她的手并不大,食指和拇指圈在一起都握不全,而且手部肌肉很少,时间稍微长一点就会酸。 看出她的犹豫,闻肆觉有些落寞地眨眨眼,又让步道:“踩在脚下也可以。” 尚希用看变态的眼神瞪他一眼,闻肆觉勾了勾唇角,人畜无害地笑了笑:“或者我给你……” 后面三个字被他说得很暧昧,殷红的舌尖暗示性地在唇边转了一圈,尚希头皮发麻,进退两难。 “有没有第三种选项?”尚希硬着头皮戳了戳他线条分明的腹肌,赤色的两颗小痣随着她的动作抽动两下,雀跃得像是马上能吃到大餐的食人鱼。 闻肆觉眯了眯眼,慢声道:“有的,妍妍,我向来不会强迫你做什么。” 好吧,以退为进算是让他玩明白了,尚希有些心软,忍不住松了口:“十分钟,给你十分钟行不行?” 这条件着实有点苛刻,他很怀疑尚希是故意的。 尚希懒懒地打了个哈切,眼角都泛出了水光:“不行就算了,我真要睡了。” “好啊,”他俯下身来,“就十分钟。” 尚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倒了,身下诡异的一凉,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干嘛,身体已经先感知到了。!!! 他低下头去,抱着她的腰按在原地,手掌几乎可以盖住整个小腹,灼热的掌心熨帖地挨着她,安全感给得很足。 但尚希还是很害怕。 是全新的体验,比人造的东西更可怕。 后面的事情就由不得她了,因为某些人牢记十分钟的警告,将阈值控制得刚刚好,尚希难受极了,一无所觉地走进了猎人的陷阱。 …… 尚希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许久未曾做梦的脑子今天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竟闪过不少画面。 这是一个令人窒息的噩梦。 尚希的消费水平一直很高,每个月的账单都会因为各种原因冲上七位数,她总会买一些无用的东西讨自己欢心。 可家里的公司不知为何陷入了绝境,资金链断裂,合作方纷纷撤资,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幕后操控着一切。 尚娴淑焦头烂额的到处寻求帮助,却不知为何无人理会,最终,公司宣告破产清算。 紧接着白星娱乐也被闻肆觉以雷霆手段收购,白星月到底是个商人,不会因为尚希的一己之见放弃所谓的利益。 何况白星月一直都以为她和闻肆觉没什么过节,就算公司的控股人易主,也不会对她产生什么威胁。 闻肆觉出现在她面前,依旧是那副英俊矜贵的模样,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妍妍,我们回家吧。” 回家?回哪个家?尚希脑袋有些转不动,被梦里的事情推着走。 她的经济来源被彻底切断。银行卡被冻结,名下资产被清查,甚至连她偷偷投资的一些小项目,也莫名其妙地血本无归。 梦里的她,从云端跌落泥潭,尝尽了世态炎凉。最窘迫的时候,她翻遍所有账户,卡里只剩下可怜的三万块钱。连她在市中心租住的那间小公寓的下一季度租金都交不起,房东冷着脸催促,甚至威胁要换锁。 她的衣食住行,一举一动,仿佛都处在严密的监控之下。她想找份普通工作,简历石沉大海;想找朋友帮忙,却发现朋友们要么避之不及,要么自身难保。 林清梦不出意外接到导师消息出国深造,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梦里,他给她安排好了住处——仍旧是龙井庄园这栋婚房,只是装修得更为奢靡豪华,如同一尊精美的鸟笼。 她的出行有专人“护送”,消费有严格的额度限制,美其名曰“保护”,实则是全方位的控制。他甚至会过问她每天吃了什么,见了什么人,那种细致入微的“关心”,让她毛骨悚然。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梦里的她声嘶力竭地质问他。 闻肆觉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眼神深处是令人胆寒的偏执和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因为你只能是我的,妍妍,只要在我身边,你做什么都可以。” 那种无处可逃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呼……”尚希猛地从梦中惊醒,心脏狂跳不止,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一时间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黑暗中,感官逐渐回归。 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下柔软舒适的床垫,是她熟悉的主卧大床。然后是空气中弥漫的、属于闻肆觉身上那清冽好闻的木质香,此刻却让她感到一阵心悸。 接着,她察觉到腰间沉甸甸的重量——结实有力的手臂正占有性地环着她的腰,手掌熨帖地贴着她的小腹,源源不断的热量透过轻薄的布料传递过来,很令人安心。 尚希的呼吸还未完全平复,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就在她试图悄悄挪开腰间的手臂时,结实蓬勃的手臂却先一步收紧了。 “做噩梦了?”头顶传来闻肆觉带着睡意的暗哑嗓音,鼻音很重,显然也是刚刚醒来。 尚希身体一僵,没有立刻回答。 闻肆觉已经撑起身子,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仔细端详她的脸。他温热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额头,拭去那层冷汗,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吓到了?”他低声问,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不等尚希回应,他已经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让她的侧脸贴在他温热结实的胸膛上。 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透过胸腔传来,咚、咚、咚,奇异地安抚着她惊魂未定的神经。他的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一只手有节奏地、缓慢地拍着她的后背,像哄受惊的孩子一样。 “没事了,只是梦。”他低声重复着,声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魔力,“我在这里。” 被他这样紧密地拥抱着,感受着他真实的体温和心跳,梦境带来的冰冷恐惧感渐渐被驱散了一些。尚希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但心底那份不安的余悸仍在盘旋。 她沉默了一会儿,在他一下下轻柔的拍抚中,忽然开口: “我梦见你把尚家搞垮了,收购了白星娱乐,断了我的经济来源,把我关在这里,像是随手处置了某只不听话的宠物。” 她说完,能明显感觉到抱着她的男人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连拍抚她后背的动作都停顿了几秒钟,只有他依旧沉稳的心跳声在耳边作响。 半晌,闻肆觉才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他没有立刻否认,也没有急着辩解,只是将怀抱收得更紧了些,手掌顺着她的背往上攀,轻轻捏上了她的后颈。 “妍妍,”他开口,声音低沉而坦诚,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确实有人给过我这样的建议。” 尚希的心猛地一沉。 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愣住了。 “不止一次。”闻肆觉继续道,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在我……最不甘心、最不知道该怎么让你回头的那段时间,不止一个人对我说,既然放不下,不如就用最直接的手段,切断你所有的退路,让你只能回到我身边。” 他顿了顿,手指捏了捏她的颈侧,像是在安抚她,也像是在平复自己回忆起那段煎熬时光的情绪。 “他们说,那样最有效,也最彻底。”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但是,妍妍,三年了。” 他稍稍退开一点,在昏暗中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即使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也能感受到那份郑重。 “这三年,你和沈右在一起,周游过半个地球,见到了大 多数世界名景,买任何你想买的东西……你一直拥有最大限度的自由。”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我或许……用了些不太光彩的方式关注着你的安危,但我从未真正干涉过你的选择,更没有动用任何手段去逼迫你。” “为什么?”尚希下意识地问出声,声音带着点真挚的困惑。 闻肆觉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一种深刻的、仿佛经过深思熟虑的认真:“因为那样你会恨我,我也会讨厌自己。” “我想要的,从来不是一个被折断了翅膀、只能依附于我生存的人,那样的你,不会快乐,而你的不快乐,最终也会成为我的痛苦。”他的话语清晰而坚定,“我的财富和权利不会成为爱人的枷锁,我始终想要为你解决所有痛苦,当然不会主动去制造危机。” 这番坦诚的话,像一阵暖流,缓缓淌过尚希冰冷不安的心。梦境是假的,但他的这番话,却意外的真挚。 这三年,她确实过着自主的生活,尽管知道他或许在暗中注视,但那份自由并未被实质性地剥夺。 尚希在黑暗中定定地抬头看他,问出了深藏在心底的疑惑:“我们身上发生的灵魂交换,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这种互换,她根本不会发现自己的前夫暗恋她长达十年之久,更不会有这几个月的纠缠和交集。 时至今日,她已经不再相信巧合,即使背后的真相离奇又荒谬,但她也不想做个一叶障目的蠢人。 半响,头顶上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明天晚上,我带你见个人。” 他低下头轻轻用唇贴了贴尚希的脸侧,带着安抚的意味。 “睡吧,太晚了。”—— 作者有话说:嗯,闻总应该是拿不了强制爱的剧本的,老婆掉一滴泪他就得破防,啥都能答应了,根本做不出金屋藏娇这种事情 第68章 舆论 “就停在这里吧。”尚希拍了拍身旁人的手臂。 闻肆觉抿了抿唇,有些不情愿,却也知道他们现在的关系还“见不得人”。 停在地下车库已经是尚希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他也得学得懂事一些。 他松开手臂,尚希不疑有他,抬脚下车,手腕却被松松地拉住了:“宝宝。” 尚希耳后一麻,见了鬼似的往后睨了一眼:“你正常一点,叫谁呢?” 他巴巴地望着她,没什么攻击性:“想我了就发消息,我会秒回的。” ……到底是谁想谁啊。 眼看又要迟到,尚希无奈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某人这才心满意足地放开手,临了手指还刮了刮她的手腕内侧,像是小猫尾巴蹭了主人一下。 尚希第一次知道他竟然是这一款的,粘人又甜牙,活像是块儿大白兔奶糖。 尚希自己进了电梯,明明之前他也有过送她上班的经历,但这次心境却完全不一样。 走进这种恢宏高大的写字楼,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洒进大堂,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因和忙碌的气息。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将地下车库里那股粘稠又甜腻的氛围驱散,只是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闻肆觉刚才刮蹭她手腕内侧时那一下若有似无的触感,痒痒的,让她有些心烦意乱。 她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尚希这个班上得时有时无,不像是来给自己打工,更像是来替白星月打卡的。 刚在办公桌前坐下,内线电话就响了。是白星月的助理,语气有些急促:“希姐,白总请您现在去一下三号会议室,有个合作方过来谈代言,对方指定要见您一面。” 尚希有些意外。她虽然挂职,但很少直接参与具体的商务谈判。 “是哪家公司?”她一边起身一边问。 “是‘沁芳源’,一家主打天然植萃的美妆品牌,最近势头挺猛的。来的好像是他们的市场总监,姓薛。” 薛?尚希心里咯噔一下,一个不太愉快的名字浮上心头。 薛琴又来作什么妖? 当她推开三号会议室的门,看到那个穿着香奈儿套装、妆容精致、烫着一头酒红色大波浪卷发的女人,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 尚希皮笑肉不笑地进门,反手将会议室的门关紧:“又见面了。” 薛琴看到尚希,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惊讶,目光下意识往她后面瞟去,没有看到给她撑腰的人,居高临下的审视和讥诮瞬间浮现在她脸上。 “哟,这不是尚家大小姐吗?好久不见啊,我来找白总谈合作,顺便跟你叙叙旧。” 白星月坐在主位,看到尚希进来,笑着打圆场:“尚希是我们公司的股东和特别顾问。薛总监,您认识尚希?” 薛琴故作惊讶地掩了掩嘴:“何止认识啊,老同学了!不过尚希你现在可真低调,我都没听说你入股了白星娱乐,还以为你……”她话说到一半,意味深长地停住了,目光在尚希身上扫了一圈,那意思很明显——还以为你早就落魄了。 尚希压下心头的反感,面无表情地走到白星月旁边的位置坐下,直接切入正题:“薛总监,听说贵公司有意向与我们合作,不知道具体是哪方面的意向?” 薛琴见尚希不接招,也无趣,恢复了公事公办的态度:“我们沁芳源新一季的主打产品需要一位形象大使,看重了贵公司的艺人,乔薇薇小姐。” 乔薇薇?尚希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上次是李莹,这次是乔薇薇,薛琴为什么如此执着于白星娱乐的艺人? 乔薇薇是公司近几年力捧的小花之一,演技尚可,但私下里脾气不小,最重要的是,她和尚希之间有过一些不愉快。 当初乔薇薇刚签约时,仗着有金主捧,不太把公司前辈放在眼里,有次甚至在公开场合暗讽过尚希“过气”、“靠背景”。虽然事后被白星月压了下去,但梁子是结下了。薛琴点名要乔薇薇,很难说没有故意恶心她的成分。 “乔薇薇的形象和贵品牌定位是否契合,还需要详细评估。”尚希语气平淡,“我们会综合考量。” 薛琴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得意:“契合度我们自有判断。不过,我倒是听说尚希你现在不怎么管具体事务了,主要精力放在……调理身体上了?” 她目光意有所指地在尚希脸上转了转,声音压低了些,带着故作关心的恶意,“也是,当年你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心理上受点影响也正常,是该好好休息。不像我们,还得为生计奔波。” 这话已经近乎赤裸裸的挑衅了。 白星月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刚想开口制止,尚希却突然笑了。 不是气极反笑,而是一种带着几分怜悯和嘲讽的微笑,看起来竟然有几分真挚。 她抬起眼,目光清凌凌地看向薛琴,语气不疾不徐,却像刀子一样锋利:“薛总监真是消息灵通,连我休养身体这种小事都这么关心。不过,比起关心我,您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家产品的口碑?我最近可是看到不少消费者反馈,说沁芳源新推出的那款精华液,过敏率有点高啊?主打天然植萃,却连最基本的安全性都保障不了,这品牌形象……怕是比我的‘心理问题’更难调理吧?” 薛琴的脸 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沁芳源那款新品确实最近因为部分消费者过敏而陷入小小的舆论风波,她没想到尚希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还当着白星月的面直接戳破!她强撑着冷笑:“尚希,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今天是来谈合作的,不是来听你造谣生事的!” “是不是造谣,薛总监心里清楚。”尚希懒得跟她多费口舌,站起身,“如果贵公司连基本的市场反馈都无法正视,我想我们也没有合作的必要了,白总,我那边还有事,先失陪了。” 说完,她看也没看薛琴一眼,径直离开了会议室。白星月看着尚希离去的背影,又看看脸色铁青的薛琴,心里叹了口气。 她不清楚两人具体有什么过节,但薛琴刚才那番话确实过分了。 尚希回到办公室,心情并没有因为怼了薛琴而变得舒畅,反而有些烦躁。她讨厌这种纠缠不清的旧怨,更厌恶被人拿过去的伤痛来攻击。 她打开电脑,试图用工作转移注意力。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午休时分,尚希正准备去吃饭,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她拿起一看,是林清梦发来的消息,一连串的惊叹号和链接。 【妍妍!你看热搜了吗?!那个薛琴是不是有病啊?!】 尚希心下一沉,点开链接,赫然看到几个刺眼的热搜词条: 尚希白星娱乐内讧# 过气艺人尚希职场霸凌?# 沁芳源合作风波# 点进去,是几张角度刁钻的照片,拍下了今天上午她在会议室里和薛琴对峙的场景,照片里她表情冷淡,薛琴则一脸“委屈”,配文更是颠倒黑白,说她仗着股东身份打压合作方,排挤同公司艺人乔薇薇,言语间暗示她因为心理问题情绪不稳定,难以相处。评论区更是乌烟瘴气,有水军带节奏,也有不明真相的网友跟风嘲讽。 【尚希?是不是以前演过几部烂剧那个?好久没消息了,原来在公司里作威作福啊?】 【听说白星娱乐好几个艺人都反应她精神不太正常,看来是真的……】 【沁芳源实惨,遇到这种合作对象。】 【抱走我们薇薇小姐姐,不约!】 尚希看着屏幕,指尖按在手机屏幕上,有些发白。 她没想到薛琴会这么下作,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还买通稿抹黑她! 白星月的电话立刻打了过来,语气焦急又愧疚:“尚希,你看到热搜了吗?对不起,是我没处理好,没想到薛琴会来这一手!我已经让公关部紧急处理了,但对方好像买了大量水军……” “没事,不怪你。”尚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先想办法降温吧。” 挂了电话,尚希靠在椅背上,感到一阵无力。她并不在乎网上那些污言秽语,但这种被恶意中伤、尤其是被拿最痛的私事来攻击的感觉,让她非常不舒服。她甚至能想象到闻肆觉看到这些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 果然,没过几分钟,手机又响了,屏幕上跳动着“闻肆觉”的名字。尚希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几秒,才深吸一口气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闻肆觉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平静,甚至比平时还要低沉几分:“热搜我看到了。” 尚希“嗯”了一声,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然而,闻肆觉沉默了几秒后,开口说的却是:“对不起。” 尚希愣住了:“……你道什么歉?” “我忍不住插手了。”闻肆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还有几分压抑着的怒气,“我看到了,没忍住,热搜已经让人撤了。” 尚希皱起眉:“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闻肆觉立刻出声,语速快了几分:“还有,那个乔薇薇,底下人查了一下,她之前参加选秀时涉嫌票数造假,还有和几个品牌方有不清不楚的财务往来,证据已经匿名发给几个大V了,应该很快会有爆料。” “另外,沁芳源那边,他们所谓的‘天然植萃’核心成分,实际上是从一家有严重环境污染记录的供应商那里采购的,而且他们的产品质检报告也有猫腻。这些资料我也‘不小心’漏给了一些环保组织和消费者权益平台。” 他一口气说完,然后屏住呼吸,仿佛一个等着判官落锤的待定犯人。 尚希握着手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确实不喜欢他过多干涉她的工作,尤其是用这种雷霆手段。 但不可否认,能在这样短的的时间内将事情解决得如此干脆利落,他的心意尚希不可能感受不到。 随着闻肆觉大包大揽地解决了一切,她心里那股憋闷和恶心,瞬间消散了大半,被干涉工作的不快瞬间被这种无条件的偏爱和袒护盖了过去。 电话那头,闻肆觉久久没听到回应,语气更加忐忑,“我给自己女朋友砸点资源,应该……不过分吧?”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委屈,“没忍住先斩后奏,对不起。” 尚希听着他隐忍不发的语气,突然意识到对方在外人眼里是个做梦都攀不上的高枝儿,随便动动手指就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她忽然想起早上在地下车库,他拉着她的手说“想我了就发消息”。 ……算了,尚希嘀咕一声,没道理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淡声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陈总,你动作是不是太快了?” 闻肆觉立刻补充道:“下属公司跟总部的联系不大,除非刻意追查,不然大众只会认是乔薇薇自己行为不端爆雷,连带着薛家也被扒了出来,不会有人发现我们的关系。” 他做事向来很周全,手眼通天且不留痕迹。 尚希终究是没法再像以前一样心狠:“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好好上你的班,别老盯着这些有的没的。” 闻肆觉敏锐地捕捉到她语气里并没有真正的怒意,立刻得寸进尺:“那晚上……” “晚上回家再说。”尚希顿了顿,又补充道,“晚上不要来找我了,我让家里的司机来接。” 闻肆觉虽然不太情愿,但也知道尚希的忧虑,只能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尚希看着电脑屏幕上已经迅速下降、甚至开始出现反转评论的热搜榜,心情复杂。 一方面,她厌恶这种依赖别人解决问题的感觉;另一方面,她又不得不承认,闻肆觉这种毫不留情、精准打击的护短方式,确实……很有效,也很解气。 她点开已经开始发酵的关于乔薇薇和沁芳源的负面新闻,看着评论区里迅速转变的风向,关掉了手机。 薛琴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抹黑她?恐怕是踢到铁板了。而且这块铁板,还是她自己主动粘上来的。 只是,经过这么一闹,她和闻肆觉之间那种微妙的关系,似乎又朝着一个她尚未完全准备好的方向,迈进了一步—— 作者有话说:闻总有了名分就开始得寸进尺 第69章 情意相通 尚希并不是个玻璃心的人,她当年被网暴得最厉害的时候收到过不少死亡威胁,虽然没有太多意外发生,但这些负面情绪是实打实的。 都说美貌是一把双刃剑,尚希这些年因为外貌吃到的优待不少,但也有不少人会拿她的脸大做文章。 最多的就是雌竞通稿,说她勾引制片人挤掉同期女艺人的角色,或者是说她搞拉踩走黑红路线,尚希都看腻了。 薛琴这次的手段不光彩,不能给她制造大麻烦,却能在一定程度上恶心她。 林清梦打来了电话,距离上次分开,两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了。 “你还好吗?”林清梦小心翼翼地问。 尚希刚挂掉闻肆觉的电话,心情很复杂,正好林清梦是个经验丰富的,索性向她取经:“我有个朋友……算了,我直说吧,我和他复合了,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我一直不太能相信这种感情能长久,所以不想开始,但是现在既然已经答应了再试一次,我怎么能摆脱这种想法呢?” 这话题跟热搜完全没关系,林清梦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他?他谁啊他。” 尚希有些无奈,觉得闻肆觉有些拿不出手,毕竟这是回头草,“之前不是在商K刚见过吗?” “哦哦哦,陈总啊……不对,你们复合了?!!!”林清梦的声音徒然拔高,好像白日见鬼。 尚希有些心虚,她从来没跟林清梦说过她暗恋过闻肆觉的事情,这样坦白确实有些突然。 林清梦联想到那些突然消失的热搜,有些了悟:“怪不得今天反转来得这么快,我哥说薛家踢到铁板了,还真没说错。” “其实你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是反过来想想,如果他爱你这件事能伪装一辈子,是不是也就无所谓了?”林清梦提出一个很清奇的切入点。 “陈总确实手段过人,动动手指就是千万公关费,但这对于他来说其实并不算什么,”林清梦很明白好友的顾虑,谆谆善诱道,“你大胆玩弄他,就算到时候不爱了,要分手,以陈总体面人的性格来说,他送出去的东西肯定不会收回来,这些物质不都是实打实的嘛。” 尚希犹犹豫豫地说:“可是我并不缺钱……” “你当然不缺了!”林清梦恨铁不成钢,“钱这个东西别说陈总了,我都能给你,只是多与少的区别嘛,这只是他表达爱意的最直观的方式。” 林清梦端起旁边的水杯猛灌一口,心说陈灏睿这次得给她包个大红包,不然真对不起她这猛猛助攻的心。 “不然你说他能做什么呢?他穷得就剩钱了!”林清梦苦口婆心地给闺蜜剖析,“你们吵过架吗?谁先低头?有没有因为什么事起过争执,最后听了谁的?” 尚希被问住了,回忆了好一会儿,弱弱道:“我大概明白了。” 林清梦做完情感咨询师又关心起她的身体:“之前某人让我劝你去医院看病,他说你不会听他的但一定会听我的,其实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考量,不然不会瞒着我这么久。” 尚希怔愣一瞬,讷讷道:“抱歉,我不是故意……” “这没什么的,”林清梦认真地打断她,“我在国外见到了无数神经病,其实这个世界上所谓的正常人本来就不多,其中九成都是蠢货。” 提到这个领域,林清梦言辞间的温和瞬间消失,整个人变得犀利又狠辣。 林清梦深吸一口气:“聪明人大多会很容易陷入怪圈,认知越高痛苦越多,高智商人群的大脑会持续保持高活跃状态,天才在左疯子在右嘛,算是一点高智的代价吧。” 尚希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没有劝阻,没有居高临下的怜悯,反而带着点惺惺相惜的意味。 “医院就是一个让天才变成正常人的地方,你的躯体化确实比较严重,但我想,比起吃药变成一个无欲无求的木偶人,你更想要自由本身,”林清梦很严肃,口吻流畅又迅速,“作为你的朋友,我希望你活着,但我更希望你能死得其所。” 别看林清梦如此冷静,实际上尚希能听到她隐藏在后面的哭腔,因为她的声线已经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尚希低叹一声:“我明白你的意思。” 她停顿了一会儿,又说道:“又不是绝症,不用这样紧张。” 林清梦嘀咕道:“我没有紧张,我一直很客观。” “谢谢你,”尚希突然说道,“我明白了。” “啊……”林清梦很想追问一句你明白什么了,但又怕多说多错,她刚刚这番话要是让闻肆觉听到了恐怕会直接冲上来捂她的嘴。 尚希瞟了眼电脑右下方的时间,已经临近下班时间了。 挂断和林清梦的电话,尚希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好友那番看似离经叛道却又直指核心的话,像一阵强风,吹散了她心中不少迷雾。 她不是不害怕,不是不犹豫,但林清梦那句“死得其所”莫名地戳中了她内心深处某种隐秘的渴望——与其在恐惧和猜忌中苟延残喘,不如在清醒中拥抱可能的风险,哪怕最终是粉身碎骨。 上午的热搜风波仍有余韵,公司楼下可能会有闻风而动的媒体蹲守。 她不想面对那些长枪短炮和尖锐的问题,于是拿起手机,准备叫司机来接,从地下车库直接离开。 电话接通,她简单交代了地点和时间。 然而,当她收拾好东西,乘坐电梯直达地下车库时,预想中可能潜伏在角落的记者却一个都没看到,车库安静得只有她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回声,仿佛上午那场闹剧从未发生过。 尚希心中疑惑,却又有了点猜想。 司机准时到达,车子平稳地驶出公司,汇入傍晚的车流。一路畅通无阻,甚至连平时公司门口偶尔会有的代拍和粉丝都不见踪影。 这种过分的平静,反而让尚希更加确信,是闻肆觉的手笔。他不仅撤掉了热搜,还清理了现场,将一切可能打扰到她的因素都无声无息地抹去了。 这种人如果是她的员工,尚希得求着他一辈子别跳槽。 车子驶入熟悉的别墅区,最终停在了别墅大门外。 尚希推开车门,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别墅门口那道颀长的身影。 闻肆觉就站在那里,没有坐在车里等,也没有待在屋内。 傍晚的霞光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他穿着简单的家居服,身形挺拔,却莫名透着一股等待归巢的倦鸟般的安静。 他看到车灯,目光立刻投了过来,紧紧锁在她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专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看到他的一瞬间,尚希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今天经历的所有烦躁、不安,以及林清梦那番话带来的冲击,还有对他这种近乎“圈养”式保护复杂难言的情绪,在这一刻,统统化为一股强烈的冲动。 她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快步走过去,在闻肆觉略带惊愕的目光中,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劲瘦的腰,将脸深深埋进了他起伏柔软的胸前。 这是一个完全出乎闻肆觉意料的主动拥抱。 他眨眨眼,还没反应过来幸福主动来拥抱了他。 手臂下意识地抬起,却悬在半空,有些不知所措。 狂喜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但紧随其后的,是更深的不安和惶恐。 他太了解尚希了,她极少如此主动外露情绪,尤其是在他们关系如此微妙脆弱的时刻。 这反常的亲昵,让他第一时间联想到的,不是甜蜜,而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是不是她积压了太多怒火,准备用这种方式先安抚他,然后再给他致命一击。 比如,再提一次分手。 “妍妍……”他声音干涩,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悬空的手臂终于轻轻落在她的背上,却不敢用力。 “你是不是生我气了?”他顿了顿,像是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急忙抢先说道,语气带着近乎卑微的祈求,“我知道我今天做得不对,插手了你的事,你可以骂我,可以不理我,怎么都行……但是,能不能……别再说分手?” 他活像是被磋磨了无数遍的惊弓之鸟,带着点令人心酸的卑微。 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尚希愣了一下,她抬起头,看向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紧抿的唇瓣,有些哭笑不得。 这男人在商场上翻云覆雨、运筹帷幄,在她面前,却总是这样患得患失。 时至今日,尚希突然发现,真心或许是可以见到的。 她重新将脸埋回去,手臂收得更紧了些,闷闷的声音从他胸腔前传来:“没有生气。” 抱在身前的炙热身躯又是一僵。 “也不分手。”尚希补充道,声音虽然闷,却异常清晰。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还需要解释一下自己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低声说:“就是……想抱抱你。” 他听到这里,几乎快要落泪。好像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他不再犹豫,收紧手臂,将她牢牢地圈在怀里,是罕有的用力,尚希第一次在他的怀抱中感到疼痛。 他把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嗅着她发间熟悉的淡香,细细密密的吻落了下来,亲着亲着就有些变味儿了。 尚希没有急着推开他,只是静静地任由他动作。 过了好一会儿,闻肆觉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微微松开怀抱,低头看着她,眉头微蹙,语气里带上 了他惯有的愧疚懊恼:“外面蚊虫多,先进去吧。” 尚希松开了手:“好。” 闻肆觉不容拒绝地揽上她的腰肢,转身推开别墅的大门。 然而,就在他们相拥着踏进玄关的瞬间,一个带着几分戏谑和惊讶的女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哟,我这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啊?” 尚希和闻肆觉同时一怔,循声望去,只见电梯门口,顾宁正端着一杯红茶,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脸上带着促狭的笑容。 她的目光在闻肆觉还没来得及完全收起笑容的脸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他揽住尚希的手臂上,嘴角的弧度更深了。 “看来……某些人的小困扰,已经解决了?”顾宁意有所指地挑眉,语气玩味—— 作者有话说:大喊:我写的是小甜文!!! 注:天才在左,疯子在右,出自《天才在左疯子在右》 第70章 顾宁 “所以……你要我见的人就是她?”尚希惴惴不安地坐在顾宁对面。 闻肆觉的目光始终放在她身上,闻言轻轻点头:“没错,这件事你享有知情权。” 此刻的顾宁和之前那个闻家老宅里的温良淑女完全不同,烟熏妆浓到看不出原本的五官形状,说话间还能瞥见舌尖若隐若现的银光。 顾宁的目光在二人之间转了转,黑白分明的眼珠轻轻摆动,纤长的眼睫在眼睑下投影出一小片黑影。 “我一会儿还有约会,我们长话短说,”顾宁敲了敲桌面,“尚小姐,你可能没见过我,但我已经对你很熟悉了。” 尚希盯着顾宁的脸,这是一张很有辨识度的脸,如果她在哪里曾经见过,一定不会忘记。 可她在脑子里搜寻了一圈,一点痕迹都没发现。 “不用想了,我不是通过这双眼睛看见的,”顾宁摆摆手,不以为意地指了指她身边的闻肆觉,“有些人心口不一,在国外那几年,我耳朵都要起茧了。” 尚希歪了歪脑袋,似乎没太听懂。 顾宁看着尚希茫然的样子,轻笑一声,那笑声带着点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与她此刻浓重的烟熏妆和唇上的银环相得益彰,透出一种与之前在闻家老宅截然不同的、近乎邪气的魅力。 她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不知从哪掏出一支细长的电子烟,却没有点燃。 “简单说吧,”她吐字清晰,语速略快,“我几年前在国外瞎折腾,想自己搞点事业,摆脱家里那些烦人的条条框框。当时遇到点麻烦,差点被人坑得血本无归。正好,你家这位……” 她用夹着电子烟的手随意地指了指旁边正襟危坐、目光却始终胶着在尚希身上的闻肆觉,“他当时也在那边处理一些家族海外业务,顺手……或者说,基于某种商业上的考量,拉了我一把。” 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眼神有些飘忽:“那会儿我年轻气盛,不喜欢欠人情,尤其是不想欠闻家的人情。总觉得沾上关系就甩不掉了,麻烦。” 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后来……我自己的实验室出了点意外,一场不大不小的爆炸。” 说到这里,顾宁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不同,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眼神,仿佛瞳孔深处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她迅速垂下眼帘,掩饰了过去,再抬起时,又恢复了那种玩世不恭的神态。 “具体细节就不提了,反正没死,还因祸得福,获得了一点……嗯,比较特别的能力。”她含糊其辞,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闻肆觉,闻肆觉抿紧了唇,下颌线绷紧。 “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闻大少爷帮我,不全是为了生意。”顾宁笑了笑,那笑容有些复杂,带着点同情,又有点看好戏的意味。 尚希的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男人。 闻肆觉也正看着她,眼神里有紧张,有坦诚,还有一丝被揭穿秘密后的狼狈,但他没有移开视线,是一种千帆过尽后的冷静。 顾宁继续道:“我知道这事后,觉得挺有意思,也为了还他当初的人情,就跟他提了个想法。我说,既然你这么想跟她产生点‘密不可分’的联系,甚至不惜用些……不那么光彩的手段去关注你,那为什么不试试更直接一点的方式?比如,让你们之间产生一种物理层面上的、无法割裂的联结?” 尚希听到这里,呼吸骤然一紧,一个荒谬又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灵魂互换……是你……” “没错,是我提议的。”顾宁坦然承认,她看着尚希瞬间苍白的脸色,语气放缓了些,“别紧张,小姑娘。这个‘术’……或者说这种能量引导的方式,本身并不具备直接的攻击性或伤害性。它更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一扇门,至于门后是什么,取决于你们自己。” 她仔细观察着尚希的反应,补充道:“而且,当时我跟他提这个的时候,他第一个问题,不是问成功率,不是问对他有什么好处,甚至不是问怎么操作。” 顾宁顿了顿,目光转向闻肆觉,带着点揶揄的意思:“他只问了一句,‘这对她的身体会有伤害吗?哪怕一丝一毫的可能?’” 顾宁模仿着闻肆觉当时低沉而严肃的语气,然后看向尚希:“我告诉他,理论上不会造成物理伤害,但精神上的冲击和适应过程可能会很长。” “然后呢?”尚希的声音有些发干。 “然后?”顾宁挑了挑眉,“然后他就再也没提过这件事,直到……大概是几个月前?他突然又联系我,说你们之间好像出现了一些类似的现象,问我是不是成功了,以及……再次确认是否安全。” 顾宁摊了摊手:“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疯狂,也很不尊重你的意愿,说实话,这家伙心思重,疑心病也强,做事有时候确实不择手段。”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认真了些,“但是,尚希,有一点我得替他说句公道话。在他所有那些偏执、甚至有些变态的计划和行动里,你的安全和健康,始终是他不可逾越的底线。他或许会骗你,会瞒你,会用尽方法把你绑在身边,但他绝不会主动去做任何可能真正伤害到你身体的事情。这一点,我可以用我……嗯,用我这点来之不易的‘能力’担保。” 她说完,客厅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尚希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微微蜷缩起来。 信息量太大,冲击力太强,她需要时间消化。灵魂互换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竟然是人为引导的? 而主导者,竟然是眼前这个看起来神秘莫测的顾宁,而提议的初衷,源于闻肆觉那份她早已有所察觉、却没想到如此深沉的执念? 她想起互换初期的不安和慌乱,想起在对方身体里的种种不适和尴尬,但也想起了因为互换而不得不产生的大量交集。 如果没有这场互换,她和闻肆觉,或许真的会像两条平行线,永远保持着看似接近实则遥远的距离,最终彻底走向陌路。 是福是祸?她一时竟无法判断。 闻肆觉一直紧张地注视着尚希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见她久久不语,他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下颚线紧绷起来吗眉目间的阴郁之色越来越重。 他害怕看到她眼中出现厌恶、恐惧,或者彻底的失望。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得几乎发不出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绝望,讷讷地开口,像是在做最后的陈述: “这就是我最后一个秘密了,所有的事情,我知道的,我做过的,好的,坏的,不堪的……现在,全都告诉你了。” “现在,我的生死都由你决定。”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重量,砸在寂静的空气里,也砸在尚希的心上。 顾宁看着闻肆觉的眼神有些奇怪,似是第一次直面他这从未示人的一面。 男人嘛,都是要面子的,很少会对外展示自己有多 喜欢自己的伴侣。 爱恨都藏在心底,这才是他们立于不败之地的根本。 但现在……顾宁勾了勾唇角,某些人啊,上赶着给自己脖子上套项圈。 所有的真相都被摊开在灯光下,赤裸裸的,令人难以置信,却也带着一种扭曲的真诚。 闻肆觉就像站在悬崖边的人,等待着她的决定,是拉他一把,还是……推他下去。 客厅里静得能听到窗外晚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顾宁指尖的电子烟依旧没有点燃,她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冰凉的金属外壳,目光在沉默不语的尚希和紧张得几乎要石化的闻肆觉之间来回逡巡,目光是毫不掩饰的好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被无限拉长,沉重地压在闻肆觉的心头。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等待最终判决的死囚,所有的希望和恐惧都悬在对面心心念念的人儿身上。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心跳撞击着耳膜,带来一阵阵眩晕。 就在闻肆觉几乎要被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逼疯,准备再次开口,哪怕只是乞求一个痛快的时候,尚希终于抬起眼。 长长的睫毛如蝶翼震颤,漆黑的瞳清晰地映照出闻肆觉苍白的脸。 她的脸上没有预想中的愤怒、厌恶或者崩溃,反而是一种异常的平静,平静得有些诡异。 她没有看闻肆觉,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顾宁,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响彻在寂静的客厅里: “我想,你们对我可能有些误解。” 这句话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让在场的另外两人都愣住了。 误解? 顾宁飞速地思考着,她和闻肆觉,乃至周围很多人,对尚希的“误解”是什么? 是认为她脆弱、敏感、经不起风雨,需要被密不透风地保护起来,还是因为她父亲早逝、家族变故、以及传闻中的“心理问题”,就理所当然地把她归类为需要被特殊关照的弱者? 顾宁看着尚希那张过分漂亮,却写满冷静和疏离的脸,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浅薄。 尚希根本不是在温室里娇养出来的花朵。 或许曾经是,但现在一定不是了。 顾宁对这种气质很熟悉——谁还没个糟心的原生家庭了。 她对方尚两家的关系有所耳闻,也看过不少尚希的黑通告。 家道中落、至亲离世、网络暴力……这些常人难以承受的打击,或许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但绝没有摧毁她。 相反,这些经历可能锤炼出了她一颗异常坚韧、甚至有些疏离于尘世的内核。 她不是在害怕受伤,只是在评估风险。 她珍视感情,所以才会对闻肆觉那种充满掌控欲、甚至有些病态的方式如此犹豫和抗拒。 尚希清楚地知道,一段建立在不对等、不信任基础上的关系,即使包裹着再深情的糖衣,最终也只会走向扭曲和毁灭。 顾宁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闻肆觉。 在这件事上,不可一世的陈总是个彻彻底底的弱者。 他以为他的爱是救赎,是保护,但在尚希看来,那或许更接近一种以爱为名的束缚和不信任。 有趣……真他爹的有趣。 顾宁几乎要吹一声口哨。她原本以为自己是来看一场痴情男追妻火葬场的戏码,没想到却意外窥见了一个坚韧的灵魂。 眸中的怪物跃跃欲试,对着这样美味的灵魂,几乎抑制不住掠夺的冲动。 尚希不是等待被拯救的公主,她是一个手持天平,冷静衡量着是否要踏入一段关系的审判者。 别说它了,顾宁本人都有些着迷。 尚希伸手摸了摸闻肆觉的脸庞,她的眼神复杂,有无奈,有疲惫,还有一种……近乎怜悯的情绪? 尚希并没有像顾宁预想的那样,去指责灵魂互换的荒诞,或是控诉闻肆觉的欺骗。 “肆,你总是这样。”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你觉得把我护得密不透风,就是爱了吗?” 尚希每次忍不住折磨刁难他,不是因为他的手段极端、人格低劣,而是因为闻肆觉对她独立人格和应对能力极度不信任。 尚希轻叹一声,端起面前的水杯慢慢喝着,温热的生命之源顺着食道滑下,平静和缓。 顾宁轻轻呼出一口气,将未点燃的电子烟放回口袋。 她知道接下来的发展,已经超出了她这个“局外人”能干预的范围了。 她今天带来的真相不过是个导火索,到底如何,还是看他们自己怎么想。 顾宁看了看时间,俏皮地眨眨眼:“我要去约会了,二位还有什么疑问吗?” 尚希想了想,心平气和地问道:“最近几天我们都没有产生互换,是因为你做了手脚吗?” 顾宁耸耸肩:“这种交换如果太过频繁,对你们的身体会造成很大负荷,而且对我的消耗也不小,如果你还想体验的话……” 她俯下身,馥郁芬芳的花香扑面而来,声音轻缓:“欢迎来顾家找我。” 顾宁欠了欠身,施施然告辞了—— 作者有话说:顾宁大概会是我写人外单元的第一个女主,她眼睛里的是她的cp,这里不多剧透了,后续会开预收 不出意外的话,下一章正文完结,番外都是小情侣谈恋爱,就一个字:甜!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全文完】 第71章 婚礼 顾宁走了,处在混乱中的两人并没有挽留。 情况十分明朗,尚希觉得自己的理解力足够,不需要过多的解释。 面前的人有些不敢直视她的双眼,恐怕这辈子的心虚和胆怯都用在这一刻了。 真到了这种时候,尚希反而心无波澜,面无表情地伸手给自己又倒了一杯热水,袅袅雾气升腾上来,氤氲了她的眉眼。 “我很高兴。”她突然开口,话里的内容却让闻肆觉心中一抖,生怕下一句就是他不能承受的后果。 尚希伸手拽过他的领带——他还穿着正装,西装领带一个都没少,显然是刚从公司出来就赶回了家。 虽然害怕,但也没有选择隐瞒,尚希生出几分诡异的欣慰。 不管怎么说,闻肆觉也算是学会了几分坦诚。 他的目光依旧灼热,一如这些年来的每一时每一刻。 她没有生气。这个认知让闻肆觉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毫米,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谨慎。 尚希松开了领带,指尖无意擦过他喉结下的皮肤,感受到他瞬间的僵硬和喉结的滚动。 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才抬眼看他,眼神里没有锐利和审视,反而带着点淡然。 “明天,”她站起身往楼上走,转移了话题,“陪我去看看牧原。” 闻肆觉的心猛地一跳,一种预感萦绕在脑海中,几乎快要将理智冲散,但他硬生生压了下去,没有流露出丝毫失态。 他只是深深地看着她,目光沉静,带着一种郑重的承诺,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好。” 他没有多问,没有表露过多的激动,只是用最简洁的回应,表达了他的应允和一种无声的陪伴。 尚希请哼一声,他总是这样克制,刚才的失态已经是毕生罕见,没过多久就恢复了往常模样。 白天跟薛琴的争锋相对让她疲惫不已,舆论的发酵或多或少影响了尚希对闻肆觉的看法,她也需要时间冷静。 当晚,闻肆觉跟在尚希身后走进主卧,试探性地抬起眼打量 她的神色。 他没有急切地靠近,而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默默看着她洗漱,更衣,然后在她身边躺下。 黑暗中,他侧身躺着,目光在适应了黑暗后,久久地、贪婪地描摹着身边人安静的轮廓。他没有贸然伸手,只是在确认她呼吸平稳、似乎入睡后,才极其缓慢地、带着试探地,将手臂轻轻横过她的腰际。 尚希的呼吸变轻了一瞬,没有拒绝。 还好,还好,没有不让碰。 闻肆觉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终于缓缓落地,手臂微微收紧,将她轻轻圈进怀里,下颌抵上她的发顶,掌心轻轻摩挲着下凹的腰线。 黑暗中,尚希没有看见背后人微微翘起的唇角。 他的怀抱一如既往的温暖,尚希蜷缩在他胸前,本以为会失眠,没想到眼皮意外地沉重,没过一会儿就进入了深度睡眠。 怀里的人呼吸绵长平稳,细细密密的吻这才落下,亲在她白皙纤细的脖颈上。 怕把人弄醒,他没敢做些别的,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安然闭上眼。 第二天两人都换了一身低调的深色休闲装,闻肆觉亲自驾驶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轿车,载着尚希驶向郊外的墓园。 他车开得很稳,全程沉默,只是偶尔睨一眼身旁望着窗外的尚希,眸光柔和,好似一对儿再正常不过的爱侣。 车子在墓园入口不远处停下。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空气里带着湿润的青草气息。 尚希推开车门,目光被不远处一个简易花摊吸引。摊主是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正低头整理着几束鲜花。 闻肆觉锁好车,绕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当看清花摊上那抹淡紫色时,他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下意识地伸手想拦:“妍妍,桔梗……” 他记得很清楚,尚希对桔梗“过敏”。以前家里但凡出现这种花,她都会立刻出现呼吸不畅、皮肤发红的症状。他为此甚至吩咐过别墅内外不许种植任何桔梗科植物。 然而,尚希却像是没听到他的劝阻,径直走到花摊前,指尖轻轻拂过那束花瓣上还沾着露珠的淡紫色桔梗。 闻肆觉攥着她的手腕,惊疑不定地注视着她的反应,随时准备将她拉离或是叫救护车。 可预想中的过敏反应并没有出现。 尚希的呼吸平稳,裸露在外的脖颈和手背皮肤光洁如常,没有丝毫异样。她甚至低下头,轻轻嗅了嗅那束花,然后对老人温和地说:“您的花很漂亮,请帮我包起来。” 付完钱,她捧着那束曾经被视为禁忌的花,转身看向愣在原地的闻肆觉,语气平静无波:“走吧。” 闻肆觉怔怔地看着她,又看了看她怀中那束盛开的桔梗,还有些没回过神。 他沉默地跟上她的脚步,目光落在她捧着花的、纤细而稳定的手上,心中翻涌着难以平息。 两人沿着干净的石阶向上走,一路无话。 终于,一块打磨光滑的黑色墓碑映入眼帘。 墓碑上,那张温和带笑的黑白照片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晰。 尚希蹲下身,将怀中那束淡紫色的桔梗轻轻放在墓碑前。 花瓣上的露珠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她伸出手,指尖细细描摹着冰凉的刻痕,许久,眸光缱绻而温柔。 “我们好像没有过婚礼。”尚希的声音响起,声线平稳,不像是难过的样子。 闻肆觉站在她身后,怕她起身的时候摔倒,一直关注着她的动静,闻言点点头:“抱歉,当时你……” “就今天吧,”尚希突然起身,擦着闻肆觉的身体,两人间的距离突兀地拉近,“就今天。” 这样近的距离,尚希能清晰地看见眼前人眸中流露出的惊诧,殷红的薄唇蠕动几下,讷讷道:“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一直都是很低沉的那一挂,每次在尚希耳边说话都能引起一阵阵的耳膜共振,弄得她很痒。 现在这声音里带上了不可置信的气音,吹进了更深的地方。 尚希仰起脸,澄澈的眼睛一如当年:“就是字面意思。” 他听着她平静地念出誓词,每一个字都像敲在他的心上,当最后那个独属于他们的问题问出口时——“肆哥,你能不能用你余下的全部生命,一辈子爱我,对我坦诚,绝不放开我的手?” 两人能看清对方脸上细小的绒毛,自然也能洞悉一切肌肉抽动而产生的微表情。 尚希紧紧的盯着他,在此之前,这种目光只会出现在闻肆觉眼中。 如此炙热、纯粹。 他的眼眶迅速泛红,眼底带上了一片海潮。 在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没有说话,反而伸手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深蓝色丝绒盒子。 打开,里面是两枚设计简约却质感非凡的戒指。 女戒的主石,是一颗色泽深邃、在不同光线下会微妙变幻的亚历山大变石——象征忠诚、永恒与历经考验不褪色的爱。 这枚戒指,显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已备下,等待着某个时机。 这不是他们之前的婚戒,却比之前那一枚还要耀眼。 尚希了然,怪不得他早上临出门前还去衣帽间转了一圈,原来就是为了拿这个。 闻肆觉矮下身去,如愿以偿地单膝下跪,虔诚而又矜贵,仿佛已经演练了无数遍。 他将尚希刚刚的誓言又重复了一遍,一边说一边执拗地拉过她的手,拇指按在手背上,有些微的颤抖。 “我将所有的忠诚都献给你,”他似乎有些紧张,控制不住地揉捏她的无名指根,“不求爱我热烈,但求此情长久。” 尚希有些想笑,他太严肃了,弄得她以为这是什么发布会现场。 实际上这里只有他们两人,还有身后那个死气沉沉的漆黑墓碑。 其实她没想要在这里和他搞这些,让牧原看到了恐怕会打趣她仪式感爆棚,虽然她确实比较喜欢这些东西就是了。 但这是她第一次和别人一起来扫墓,难免有些控制不住心神。 尚希不合时宜地反思,她大概是个直人,搞不来那些人情世故弯弯绕绕,想到什么就去做,不喜欢什么就不做。 所以触及到他那种卑微虔诚的目光时,尚希几乎没有什么犹豫,点头默许了他拿出戒指的动作。 耀眼而又华丽的婚戒再次出现在她的手上,尚希握了握手掌,仿佛握住了一颗鲜活跳动的心脏。 闻肆觉站起身,难以抑制地亲了亲她的唇角,顾忌着场合,这个吻无比纯净。 尚希手里被塞了一枚温凉的素戒,她抬抬眼,看见闻肆觉亮晶晶的双眼正期待地看着她,好像望着主人讨赏的狼犬。 好吧,好吧。 尚希打量了一下那枚戒指,里面刻着大写字母SZY,是她的旧名,亦是牧原给予她的祝福。 宽大有力的手掌迫不及待地挤到她眼前,尚希轻笑一声,将戒指推进他的中指,尺寸有些不合适,显然并不是戴在这个手指上的。 他显然有些急了,期期艾艾地叫着:“妍妍。” 尚希故意逗他:“中指好看,我喜欢看你戴在这里。” 此话一出,他又开始纠结,捧着自己的手摘也不是戴也不是。 以前她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恨嫁呢,尚希饶有兴趣地看着,慢悠悠地转身往外走。 闻肆觉顾不上纠结了,跟上尚希的脚步,名正言顺地揽住她的腰肢,低声嗔怪道:“你又欺负我……” 微风拂过,清雅的桔梗香伴着风飘得很远,带着笑意的女声吹到墓碑之前:“不让我欺负吗?那戒指还你。” 他显然急了,忙不迭挽救:“我下午就去改尺寸,以后就戴中指。” 尚希被他如临大敌的模样取悦了,心情颇好,步伐也跟着轻快起来。 两道身影渐渐重叠,消失在早秋的白雾之中。 墓碑之上,牧原笑容依旧,生前最爱的桔梗轻轻颤动。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所以年少相识的优势就是纠纠缠缠十几年归来仍旧不过而立,所有伤痛爱恨都可以是年少懵懂的见证,此后所有都是甜美的,正文后面还有番外,感悟都留到番外了,感谢各位陪伴,尤其是夏老师,感谢夏老师每一章的评论和鼓励,是我之荣幸。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