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玉京》 第1章 第 1 章 夜幕降临,树影婆娑,一阵铃铛声打破了山的酣眠,女子飞奔在丛林中,身后的众人紧追不舍,这场追逐已经持续了一刻钟,女子身形纤细,但脚步未慢。 仔细看才发现,她的脚并未完全落地,每一步都只是借助点地的一瞬间再次向前,这让身后的人们更加确定,眼前女子绝非普通人,铃声清脆,落在他们耳朵里是如此悦耳。 那是特意研制的追踪器,样式和发簪相似,末端挂着一串铃铛,只尖端一点扎入蛇族身体里便能勾住皮肉,使其不能恢复蛇身,未入皮肉处又涂抹了药物,妖族之人碰触不得。 天色又暗了几分,女子似是体力不支,脚步慢了下来,追逐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妖女跑不动了,拿下她,今晚兄弟们痛饮。”人群一阵应喝。 树影随风摇曳,女子加快速度,几次转弯过后,突然不见人影。 为首的男人一挥手,招呼众人散开仔细搜查。 顺子扒开草丛,看见了蜷缩在地上的女子,她靠在树前,死死地盯着他,手上右手紧紧攥着一把匕首,整个人出于极其紧张的进攻姿态,仿佛只要他发出声音,下一秒,匕首就会扎进他的脖子。 顺子伸出食指,示意她不要发出声音,女子看向他的眼神充满戒备,片刻后,她轻轻点了点头。 顺子蹲下身,手试探的伸向她的脚踝,桑依的腿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他的手握住铃铛,避免发出声音引来众人,再次看向桑依,她会意,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手上猛一用力,尖端离肉的一瞬,面前女孩的眼睛瞬间发亮,随即迅速闭上,在那一瞬间他清楚的看到了她的竖瞳。 顺子咬咬牙,握住铃铛站起来,装作若无其事的往旁边搜查。 顾不得脚上的痛感,桑依化成蛇身蜷缩成一团。 又有脚步声越来越近,桑依忍不住瑟缩,现在的她,如果被发现,便如同案板上的羔羊,只能任人宰割,毫无还手的余地。 眼前被阴影笼罩,桑依抬头看来人,男子毫无波澜的看了它一眼。 蹲下身从地上拾起来一个荷包,忍不住暗骂,又将它面前的杂草拢了拢,确保不会被人发现。 顺子从地上找了块石头,把铃铛卡上去,揣着石头跑了起来。 “在这儿,快来。” 众人跟着急忙追着铃铛声跑,顺子跑在最前面,在一个坡上晃了几声,确保人快跟上来之后,用力把石头扔下去。 桑依仍旧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天亮才化成人形摸索着下了山。 一路上,这样的追逐不止一次,翻过这座山就算已经到了中原地区,村落城镇居多,暴露的可能性更大。 虽然妖族自愈力很强,但这种追踪器是特意针对葵蛇族研制的,直到接近皇城脚下,她的脚才算是完全恢复好。 城门戒备森严,她在城外蹲守了两天,终于趁傍晚守卫交班时,化成蛇身溜了进去。 月明星稀,道路上空无一人,桑依站在街上,不知该何去何从。 周围到处是房屋,对她来说,如同山野中蛰伏的野兽,随时会将她拆吞入腹。 她压下心中的恐惧,手摸向腰间的匕首,暗下决心。 为了族人,为了父亲,她决不后退。 两月前,一队特殊的商队来到离云篁山最近的村镇,大量收购葵蛇,一条蛇可卖十两白银。 短短几个时辰,几个村子便传开来,这里的人们靠山吃山,日子过得并不富裕,十两银子够一家半年的开销。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群人就这么出现在了云篁山,葵蛇虽是妖族,但对方人多势众,手里竟还有专克他们的武器。 他们来势汹汹,又赶上族内特殊的日子,只有少数上了年纪和年纪小的匆匆躲避起来,其余都被一轮又一轮的搜查抓走,不知生死,其中就包括她的父亲。 族中群龙无首,桑依趁族人不注意,偷偷溜下山,靠着族人的气息和城中告示,一步一步摸索到了京城。 想到父亲,桑依心中生出了些勇气,寻着气息往城西走去。 寒光乍现,她反应极快的往后闪,一柄拂尘直直落下,拦住了她的去路。 桑依抬头,老者身披道袍,伸手召回了地上的拂尘,端的是一副仙风道骨。 桑依无意与他缠斗:“道士,我无意伤人。” 说话间,老者已经来到她的身前。 “丫头,皇城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地方,你修行不易,莫要酿成大错,悔之晚矣。” 桑依扔出手中的匕首,老者身形未动,手指在空中一点,匕首稳稳停在半空中。 “道士,我来次只是为了找我父亲和我的族人,我!无意伤人。” 她猛然发力,匕首直直朝老者刺去,老者闪身躲开,桑依动作极快,趁此机会闪到他身后。 她手中匕首劈下,老者竟不慌不忙的闪身至数步之外,拂尘出手,与桑依缠斗。 “如此浓郁的妖力,以你这个年纪想必是勤于修炼,但皇城,不是你能待的地方,把命断送在这里,划不来,还是快些离开吧。” 桑依并未答话,双手握住匕首,匕首瞬间变化成两倍大,朝着拂尘攻去。 老者发出一声轻笑,往前一步,手握拂尘,身形而动,拂尘稳稳停在桑依脖颈处两寸。 桑依手中的刀已掉落在旁,她藏在身后的手臂被震得微微发抖。 老者收了拂尘:“丫头,回吧。” 他转身欲走,身后的桑依却收回匕首倔强的往前又走了几步,老者边叹气边转身。 面对再次拦在自己身前的老者,桑依没有在召出武器。 “道士,我已说过无意伤人,我此番进城,只是为了找我的父亲和族人,你为何几次三番的阻拦我?” “修道者,当已守护苍生为己任,你既为妖,老夫自然不能放任你进城。” 听到他的话,桑依自嘲的笑了笑:“你们这些修道的口口声声要守护天下苍生难道只有人族才配生活在这片土地吗?我们就不是苍生吗?” 她怒吼出声,似是要把一路的委屈全部吼出来。 老者不语,只静静的看着她,像是陷入沉思。 桑依几次深呼吸试图平静下来,老者却从她强烈的情绪波动中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往前几步伸手探向她的腹部。 “你体内竟有两颗妖丹?” 桑依大惊,连忙拉开与他的距离,伸手护住自己的丹田处。 一路上父亲的妖丹几乎没有任何异象,连她自己都忘了自己身体里有颗妖力充盈的内丹。 此刻内丹被发现,桑依心里满是惊慌,她生怕面前的老道以为那颗妖丹是她抢夺而来的,于是连忙解释道:“这颗妖丹是我父亲的。” 老者明白她没说谎,两颗内丹气息极为相似,且不互相排斥,这种情况,只能是至亲之人。 老者眉头微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桑依还处在惊慌之中,局促的开口道:“桑依。” 老者听出来她声音里的恐惧,仔细打量着她,面前女子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弯弯的柳眉下,有一双干净清澈,灿若繁星的眼睛,皮肤白皙,抿嘴时酒窝在脸颊若隐若现。 还是个孩子,不知人族规矩,想必极少走村落,山野中不乏修为高深的妖精妖怪,又见她身着葱青色衣裙,衣裳袖口几处早已磨出窟窿,一路走来,怕是吃了不少苦头。 忍不住想起自己家的小徒弟,看起来,倒是年岁相仿。 玄之嘴里不自觉呢喃着她的名字:“桑依,桑树!” 猛的抬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上前用力抓住桑依的手腕迫切的问道:“你可是云篁山葵蛇一族!” 虽是询问,可话语里更多的是确定,桑依被他突入起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手腕上传来痛感,连忙用力挣开他的手。 桑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并未回话,只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答案的玄之却又平静下来,嘴里不断呢喃原来如此。 最后一卦,原来竟是葵蛇一族的变数所致,他此次下山,便是为了面对自己最终的劫数。 卦象上只给了两个指引,京城和桑树,他四日前到达京城,寻觅一番,却并未在京城发现桑树,本来答应云清,如若三日内未遇见这两处指引,就返回天玄宗,再不下山,借助秘宝躲过这最后一劫。 原本今日他便是要出城的,只是一早便心慌意乱,鬼使神差的耽搁了一日。 没想到…没想到,这桑树原是指葵蛇一族。 葵蛇一族在云篁山一脉活动,相传葵蛇于桑树内诞生,因此便以桑为姓,第一任葵蛇族长与神女乃是至交好友,神女陨落后,便率族人久居云篁山,依桑而眠。 想通前后因果的玄之心中赴死的无措突然淡了几分,只是,自己的小徒尚年幼无知,想到云清,对面的桑依不由得多了些怜惜。 “我会替你寻找你族人的下落,你且先找个客栈住下。” 说罢,掏出两块碎银递给桑依。 桑依没从他突如其来的转变中反应过来,不由得怀疑起来,这人怕是突然中邪了罢。 场面一度僵持,桑依戒备的问道:“你为何帮我?” 玄之思考片刻,把关于卦象之事隐藏下来:“你与我的小徒弟一样年岁,瞧见你,心生不忍。” “他叫什么名字?” “云清。” 桑依思考着他话中的可信度,想到自己如今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有人愿意帮她,总好过一个人在这里摸索,便伸手接过银钱。 见她收下,玄之又交代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今晚定是无法行动,你先随我走回客栈,再细细商讨事宜。” 眼见今夜已无法行动,若等天亮,自己乱转定是十分显眼,要是被官兵排查一番就遭了。 桑依只好跟着他来到客栈,玄之替她叫了隔壁房间,回屋从怀里取出护身莲,转身敲响了隔壁房间。 第2章 第 2 章 桑依对他的态度有所缓和,见来人是他,规规矩矩的叫了一声道长。 玄之一脸凝重的递给她一个吊坠。 桑依双手接过,是朵莲花,样式十分精致,一层层的花瓣绽开,漏出中间的花芯,有些重量。 桑依好奇的询问道:“道长,这是何物?” “此乃我宗门护身法器,你父亲的内丹虽与藏于你体内,但你毕竟是葵蛇一族,若碰上大妖或修为高之人难免会被发现。” “我借助此物将你父的内丹藏于你丹田深处,有此物在,不会被人察觉,你在外游历便可万无一失。” “只有一点,此物要一直戴在身上,但佩戴此物,我宗门便可追踪到你的行踪,你需仔细考虑。” 桑依低头自嘲的笑了一声,再抬头看向他时眼眶有些湿润,哑着嗓子回道:“我已然下了山,有人找上门,不过是早晚的事。” 玄之怜惜的看着面前瘦弱的小姑娘,语气温和的安慰她:“我宗有门规,不会轻易下山,你无需害怕。” 何况,他身死的消息传回,那群人更不会追究他的护身莲在何处。 桑依将莲花吊坠挂在腰间,玄之伸手虚盖住她的小腹,金色的光在他手中亮起,莲花也发出微弱的光斑。 他手中的光逐渐熄灭,而莲花上的光却越发明亮。 桑依感受到丹田处的变化,那颗强大到她难以控制的内丹在她的身体里逐渐平息,直到她自己也察觉不出。 “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带你上街。” 桑依送别玄之,躺在床上发呆,四周安静的可怕,但这暗处波涛汹涌的京城,似乎比野外还要可怖。 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伸手唤出自己的匕首,轻轻抚摸刀鞘上的纹路,昔日父亲的教诲又在耳畔响起。 桑依紧紧将匕首抱住,时刻紧绷着的心突然放松下来,她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一早,桑依装作玄之身边的小道童一路追踪着葵蛇的的气息行至城西。 二人端坐在茶铺喝茶,玄之抿了一口茶,低声向桑依介绍着面前的药铺,桑依的眼神一直盯着店铺的牌匾。 九善堂,整个京城中最大的药草供应商,整个城中几乎所有小药铺都从这家药铺购买草药。 “你确定气息是从这家店铺里传出来的?” 桑依眼神依旧死死的盯着店面,声音笃定:“虽然气息微弱,但我确定。” 桑依按耐不住激动的心,她现在就想冲进去找到父亲和族人。 玄之瞧见她身侧的手握紧,欲要起身连忙制止她。 “今夜我来探查,倘若明天我没有回客栈,你即刻出城。” 桑依听着他的安排反驳道:“不行,这是我们葵蛇一族的事情,与你无关,这店里什么情况无人知晓,你帮了我,我不能再让你涉险。” 玄之端起茶盏:不是为你,我并非圣人,此举皆是为了我那小徒,丫头,你我做个交易如何?” 桑依低下头,紧握着的手体现了她现在内心面临着艰难的抉择,片刻之后,她终于下定决心。 “这是两码事,你帮了我,你的事情我自然愿意帮,但我不能看你去送死。” “你还没听交易是什么。”玄之抬手打断了她的话。 “我徒儿早年游历被赤鸾的业火灼伤了根基,只得虚炎草方可疗伤,但虚炎山非妖族不可入,我要你去虚炎山,摘得虚炎草来。” 桑依听着他把话说完,虚炎山乃妖族神山,她不能去赌,但父亲和族人……她在心中纠结良久,终于下定决心。 “好,这交易我应下了,不过事关神山,我要确认事实是否和您所言一致,但我还是不能让您自己去冒险。” “孩子,此次我下山,便是算出我命中的最后一劫与桑树有关,若不是昨晚碰上你,待到天亮我就要出城,从此不闻凡尘事,可是我遇见你了,你是葵蛇一族,你族尊桑树为神树,孩子,这都是命……” 说罢他抿了一口茶水,从兜里掏出几个铜板压在茶盏下,手中的佛尘经过桑依时,搭上她的手腕,带着她转身离开。 桑依被他拽着离开这里,走远之后,佛尘从她手腕上脱落,桑依揉着手腕追上他。 “道长,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今夜你我一起行动!” 玄之站定,无奈地看向桑依,女孩眼中满是坚定。 “若我今夜没有回来,那么无论去几个你,也是无济于事。” 桑依当然知道,倘若连玄之去了都无法回来,那么自己去只能是飞蛾扑火,但此事与玄之无关,她怎么可能看着帮过自己的无辜之人前去送死。 “可是。” “没有可是,丫头,若是等天亮我还没有回来,你即刻出城,别再回来。” 玄之打断她的话,苦口婆心的劝慰她。 “皇城之内未有妖邪,你以为仅凭你,能在这能人异士辈出的皇城之中活下来吗?” “丫头,你心系族人,这很好,但前提是你得活着。”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这番言论言辞恳切,字字珠玑,饶是桑依再过坚定,此刻也不由得被这番话所打动。 玄之见她神色松动,连忙补充道:“此番交易完成,你再回城修为上涨,胜算也会大上许多。” 说服了桑依,玄之带着她回了客栈,把自己的行李交给她,天边最后一抹夕阳落下,玄之便藏匿于黑暗。 桑依手中来来回回的翻看玄之留下的行李,包里之物寥寥无几,只剩下几块碎银和一个古铜罗盘,一把金色的粗绳,几个她叫不上名来的小玩意儿。 桑依拿在手中在屋里走了几圈,发现罗盘的指针自始至终都朝着一个方向。 她心里实在慌张,放下罗盘在屋里来回踱步,在云篁山,她从未感觉黑夜竟有如此漫长。 比人先回来的是东方一抹刺破黑夜的光亮,桑依失重般跌坐在椅子上,眼里只有刺眼的日光。 她仍旧不死心,待到天光大亮,却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她拿起昨夜打发时间已经收拾好的包裹,心中绝望的离开客栈。 玄之功力强过自己数倍,连他去都杳无音信,难道真的无法寻到族人的下落将他们救出来吗? 桑依陷入深深的自责,已经连累了玄之,她居然到现在还不知道背后之人到底是谁,也不知他们抓走族人究竟要做什么,无力感席卷了全身。 城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让桑依顿感不妙,她连忙挤进人群中。 “这人干什么了?” “听说是偷东西被抓了。” “还是个道士呢,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桑依顺着他们的视线抬头看向城墙上,周围指指点点的声音一瞬间在她耳畔消失殆尽。 桑依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城楼上摇摇欲坠的赫然是玄之。 昨夜走时还和蔼可亲的小老头,此刻如同裁缝铺挂在外面吸引顾客的布匹,在空中摇晃。 他的尸体被拦腰吊下,桑依清楚的看见他被风吹起来的空荡的衣袖,她的心也跟着被风吹着在空中飘摇。 她登时怒火中烧,呼吸声愈来愈重,管不了什么蛰伏,什么胜算,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杀光守卫,把玄之的尸体带走。 桑依握拳的手正欲唤出匕首,却被身旁看热闹的人撞了一下。 桑依登时被拉回现实,握紧的手微微泄了力,一放松,手上传来痛感,她这才发现不知不觉手心已经被掐出了血。 撞到人的大娘拽住她的胳膊开口道:“对不住啊姑娘。”瞧见她的手心有血迹伸出,不由得惊呼出声。 眼见周围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桑依连忙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后退着撤出人群。 她并没有出城,而是转身回了客栈。 夜色渐沉,桑依化出蛇身,直奔城楼而去,她要趁着夜色,带玄之一起出城。 夜晚城楼处看守的守卫从四个变为八个,桑依就着夜色,藏匿在拐角处,静静地听着他们交谈。 “哎,你说这人偷了什么东西要被吊在这里?按道理说不是应该送官府吗?怎么直接打杀了?” 个子矮些的守卫指了指高处的玄之,好奇的打听。 桑依听见他们讨论玄之,也竖起了耳朵。 “听说这小偷是被摄政王府的人打死扔出来的,” “王府?这人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去王府偷东西?” 摄政王府?不应该是去九善堂吗?怎么会是王府?九善堂跟摄政王还有关系?摄政王又是什么人? 这么多问题,靠想自然是想不明白的,只是桑依站在这里,心里实在忍不住猜测。 说话声音突然停止,回归了独属夜晚的宁静,桑依没敢动,生怕是被人发现。 可没有脚步声靠近,桑依大着胆子探头去看,原本把守城门的守卫居然消失了。 桑依暗叫不好,连忙抬头去看,城门上已经没有了玄之的尸体。 此刻她也顾不得会被发现,急忙冲出来找,靠近之后才发现,玄之的尸体不知为何趴在地上。 桑依呼吸加重,小心翼翼的一点点靠近,大着大胆拨开他的头发,果然是玄之。 可他为什么突然掉下来了,而且没有一点声音。 她一边去扶玄之一边警惕的打量四周,原本紧闭着的城门居然也开了一条小缝。 桑依已经顾不得什么了,她将玄之拖起,努力背上他。 走出城门后立刻化出比自己本体还要大上几倍的蛇身驮着玄之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全然没发现背后再次紧闭的城门。 第3章 第 3 章 桑依跟着罗盘出了城便往西行,不远处便是一座矮山,夜黑风高,桑依并没有走远。 桑依来的途中不知从何处寻了一柄生锈的铁锹,她怕自己寻不到玄之,便在一颗的树下挖了个坑,将玄之放了进去。 今夜的月亮又亮又圆,皎洁的月光洒在玄之脸上,庄重又安详,桑依伸手替他抚平衣服上的褶皱。 不出所料,他的手臂被人斩断一条,不知被丢在何处。 风吹过,小树的叶子沙沙作响,似是替他而悲。 桑依掏出手帕替他擦拭掉脸上的血迹,玄之的脸上尽是岁月的痕迹,嘴角却挂着解脱般的笑意。 一滴泪水砸在玄之的脸上,桑依惊慌连忙拭去泪痕,忍着悲痛将玄之埋葬着这里。 又找了木板想替他立个碑,却不知要写些什么,她抱着木板,靠在小树上在黑夜里静静地注视着玄之。 殿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殿内烛火摇曳,映出女子曼妙的身姿。 “娘娘,陛下转道去了皇后宫里,娘娘不必再等了,早些休息吧。” 宸妃点了点头,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今夜终于能安心了。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伴随着闪电撕破夜幕,男人可怖的脸在面前放大,他的笑容异常嘴角几乎咧到耳后,漏出獠牙,眼睛里发出诡异的光芒。 眼见人离自己越来越近,脚下却像被黏住了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手伸向自己。 宸妃从噩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冷汗连连。 守夜的丫鬟见状,连忙端起烛台靠近她,轻声安慰道:“娘娘,又被魇住了吗?陛下今夜不来了,娘娘安心睡吧。” 宸妃用力握住她的手,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望向她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像只受惊的兔子。 彩芸于心不忍,坐在床边,示意她往旁边挪一挪,挨着她躺下,手轻轻搭上她的后背,安抚的哄她入睡,宸妃靠着她,又渐渐的陷入梦中。 草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桑依瞬间从梦中惊醒,突然出现的男子却已行至她的身前,速度快到桑依来不及反应就被遏制住。 男子的手掐住她的脖子,嗓音低沉:“我师父的护心莲怎么会在你身上?” 桑依还没从变故中缓过神来,根本来不及思考他问了什么。 见桑依不语,男子的耐心似是被消磨殆尽手上愈发用力,桑依挣脱不得,窒息感越来越强烈,她的脸因呼吸困难被憋的通红。 男子看向她的眼神冷漠,桑依嘴唇微动:“云…清…” 下一秒桑依跌落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云清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你认识我?” 桑依慢慢的站起身,晃了晃手腕,下一秒,匕首朝着云清直直的刺去。 她出手又狠厉干脆,云清躲闪不及,只得拔剑去挡,刀刃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桑依用力踢上他的腹部,云清躲闪不及挨下了这一脚,向后退了几步。 未等他站稳,桑依手中的匕首已然化为长刀,朝他劈去,云清握剑迎上,巨大的冲击使得他握剑的手被震的虎口发麻,连连后退。 桑依并不想伤他,见他后退便停了动作,给他留了些喘息的机会。 云清眸色复杂,清冷的脸上透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 他足尖轻点,提剑刺向桑依,剑光疾起,一道道白色的剑气从剑身迸发,冲着桑依而去,正是玄天宗独门剑术。 桑依一步未退,强行接下这几道蕴含杀意的剑招,两股灵力相撞光芒暴涨,发出一声巨响,周围的草木被拦腰斩断,桑依护在玄之的墓前,并未被波及到,云清不得不承认,面前的女子实力远在自己之上。 他此刻内心有些兴奋,全然忘了自己内力有损,正欲提剑再战,刺痛感突遍布全身,虽然只有一瞬,但还是被桑依发现。 桑依找准时机将他的佩剑挑下,手中的刀稳稳的架在他的脖子上。 果不其然,玄之没有骗自己,桑依敏锐的察觉到云清内力的不对劲。 桑依收了武器,捡起地上的木牌擦拭干净走到他面前递给他。 “抱歉…不知你在,没有让你见他最后一面。” 云清怔怔地看着递过来的木牌,伸手接过:“他迟迟未归,我便已经猜到了。” 他这话说的坦然,像是平淡的接受了玄之的故去,但桑依分明看见他的肩膀在颤抖。 没找到笔,云清干脆拿小刀极为郑重的在木牌上刻下恩师玄之之墓。 云清静静地跪在墓前,翻看着玄之留下来的包裹,和下山时并未有区别,只是多了一个小鸟瓷哨。 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个瓷哨是给他带的,玄之每次下山都会给自己带个小玩意儿回去,他小时候喜爱的紧,后来长大便不喜这些小玩意儿,但玄之带回来,他也仔细地收起来,想起来便摆弄一番。 往事浮上心头,云清强压下心中的悲痛,朝着玄之嗑了个头,泪水砸向地面,玄之看到了他的悲痛,扬起风想要替他擦干眼泪,却无能为力。 桑依站在他身后,朝着玄之深深鞠了一躬,原本耀眼的太阳突然被一片云彩遮挡,像是玄之最后为孩子们撑起的清凉。 云清起身时,面色如常并无异样,只是问道:“是什么人杀的他?” 桑依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不知道,只听守卫说尸体是从摄政王府出来的。” 云清将包裹背上便要下山,桑依自然知道他要去干什么,连忙阻拦。 “你师父把你托付给我了,你得跟我走。” 云清听着她说话,脚步未停,桑依只能跟着他边走边说。 “这是我和他的交易,连你师父都死了,你去了也报不了仇。” 提到玄之,云清稍稍冷静了些,倒也停了下来,示意桑依继续说。 “和你动手并非我本意,只是事关神山我不得不谨慎,你的确内力有损,云清,你得和我去虚炎山。” 云清薄唇轻言:“为何?” 桑依见他愿意听自己讲话,喘了口气才又说道:“以你现在的实力,去了就是送死,你我同去虚炎山一来路上历练,二来虚炎草可以解决你内力问题,到那时回来,报仇便多了几分把握。” 云清思考了她话里的真实性,态度有所缓和,这下走路的主导权交还给了桑依。 “报仇之事我自己便可,为何还得带上你?” 桑依带着他下山:“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的仇人之间关系必定复杂,甚至还可能是同一人,一起胜算大些,而且虚炎山非妖族不可入,到时你上山是个麻烦事。” 云清讥讽道:“若是连山都上不去,我也不必报仇了,还是回去找棵树上吊死罢。” 来到山下,桑依看向云清语气极为正式:“有件事必须要告诉你,我是云篁山葵蛇一族,古籍记载,妖族食之内丹,可涨百年功力,所以与我同行,必定危险重重,你若考虑好了,便跟上我。” “若你不愿,我可将地图送你,你我在山脚下会面。” “你的族人怎么办?” 桑依神色晦暗,似是不愿提起:“昨夜,我突然探查不到他们的气息了,想要一夜之间隐藏掉他们的气息,除非……” 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桑依昨夜又去了九敬堂,站在门口甚至都探查不到,想到不能让玄之白白牺牲,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听到这里云清没有半分犹豫,抬脚就走,背上的剑映射着阳光,随着他的脚步一闪一闪的。 “走吧。” 少年身形俊拔,步子里满是坚毅,桑依小跑着追上他,与他并肩而行。 桑依掏出一张地图指给玄之看,虚炎山位于北地,同时接壤燕国和楚国,他们现在正位于中原锦城,大楚国都。 她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我们要去虚炎山这条路是最快的。” 云清掏出罗盘,隔空虚点一下,罗盘便为他们指明方向。 中原城镇居多,避不开,二人索性进入夜晚入城休息。 紧赶慢赶的在门禁之前入了城,桑依在城中一路打听,带着他来到客栈。 云清几次下山都是在野外,根本不知山下如何沟通住店,桑依就更别提了,二人站在店外,面面相觑。 客栈掌柜看着店外一直盯着店里却毫无动作的两人,男子一身白衣劲装,身姿英挺拔,眉目间尽是疏离,背上还背着把剑,看着就不好相处。 身旁的女子倒是有些和善,一身碧色衣裙,发髻梳的干净利落,瞧着也像个练家子,他不由得紧张起来,生怕他们二人一会儿提着剑进来打劫这二人若是进来,自己给十两应该能打发走吧。 正想着,门外两人终于动了,云清绷着脸走近,握拳在嘴边咳了一声:“住店。” 他声音冷冽,一下子把掌柜从思绪里拉出来:“好好好,二位…要几间房?” “两间。” “一间。” 二人声音同时响起,掌柜为难的看向二人道:“要不二位在商量商量呢?” 云清清冷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凑过去和她交谈:“男女有别,两间稳妥。” 桑依不解的看向他压低声音道:“我习惯盘着休息,两间浪费,多要一床被子就好。” 哦对,差点忘了,这位可不是人。 “一间。” 掌柜利落的将房牌取下交给他,又道:“小店赠送两盘小菜,二位可还要吃些什么吃食?” 云清想了想道:“在要两碗素面即可。” 说罢正欲掏钱,身后的桑依快他一步把铜板递给掌柜道:“烦请多拿一床被子。” 掌柜笑呵呵的收钱应下,吩咐小二将他们带去房间。 第4章 第 4 章 桑依打开柜子,将被子整整齐齐的放在柜里,身后的云清不解道:“为何放柜里?” “我习惯这么睡,一会儿把柜门关上,有安全感。” 行吧,妖族的事情人不懂。 云清将包袱放在桌子上,桑依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从身上摸出个两个钱袋,丢给云清。 “呐,银钱,你保管吧。” 云清打开钱袋,沉甸甸的全是碎银,另一个则是满满当当的铜板。 云清不知当下外面的世界物价如何,他在宗门里也不用操心银两,但……这是不是有点太多了,一个刚下山的小妖,从何处弄来那么多银钱。 “哪里来的?” 桑依往嘴里塞了个花生,冷不丁被问到还有些懵:“啊?哦,路上大娘们给的。” 见他不懂,桑依聊起裤脚,给他看脚腕处的伤口。 “进京路上伤到的,他们瞧我一个女子可怜,又是个瘸子,一路上都有大娘大爷们给钱。” 好吧,原是被当成乞讨的。 二人吃饱喝足,桑依坐在柜子里道:“烦请帮我关上门。” 说罢,就化成蛇身,团在被子中间,云清走近点边瞧见一只紫色的小蛇。 比小臂细些,尾巴处是淡淡的粉色,卷了好几圈在一起,脑袋搁在自己的身子上。 云清从桌子上拿了双筷子抵在柜门处,轻轻关上门,因着筷子的缘故,柜门并未关严实,而是留了一条小缝透气。 二人次日早早的便出发,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在阳光的照耀下,渐渐变得透明,一层轻纱,轻轻笼罩在田野和山林之上。 二人一前一后,行于天地间。 桑依还特意挑的远离城镇的路,山林层层叠叠 ,区间只零零散散的坐落着几户人家,天色渐晚,但路上并未碰到庄户。 二人索性就在这山里休息一晚。 云清翻出烧饼递给桑依,回头找了颗大树靠着小憩。 桑依啃着饼在休息地的周围转了一圈,林子不小,泥土混合着植物的清香,夹杂着昆虫的低吟,是最好的安神药。 夜晚的林子树影婆娑,偶有风吹过,便张牙舞爪。 她并未发现异常,再回来时,云清已经生好了火。 二人相顾无言,云清从袋子里翻出水壶递给她,桑依抿了一口水,随后将水壶重新拧好。 桑依并不是安静的性格,相反她活泼开朗,但云清面前,她犹如被缝上了嘴,并不懂如何与人族相处的少女面对的,偏偏是亲人因为自己死去的云清。 于是再多的话也如苦涩果被强制咽下,哽在喉咙里。 云清倒是没有察觉出什么异常,他本身就极少与人交谈,只是少女看向他的目光总带着一种愧疚。 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桑依装作不经意的开口道:“你和玄之道长是哪个宗门的?” “天玄。” 桑依哦了一声,又是一阵沉默,云清将腰间系的小袋子取下,从里摸出一个斗篷递给桑依神色淡淡道:“夜凉,保暖。” 桑依好奇的指了指他的袋子:“这个包能装这么多东西啊?” “嗯,储物袋,可容万物。” 桑依眼睛亮了亮接着问道:“那你们怎么拿东西?” “心中所想即可。” 云清看着她对着袋子垂涎欲滴,蹲在旁边忍不住想上手摸摸。 “喜欢?” “嗯嗯。” 云清想了想将袋子取下,又翻出来一个小点的递给她。 桑依这才看见,他腰间的袋子后面还挂了块玉佩,被袋子挡着,难怪打斗的时候腰间有东西一闪一闪的。 “不比大的,但也能装好些东西。” 桑依欣喜地接过,袋子是淡青色,绣着一朵勾着金线莲花。 她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一副小娃娃得了新玩具的开心样。 桑依将水壶放进去在掏出来,重复几遍,还是喜欢的紧,在手里摆弄了一会儿,也学着云清的样子将袋口收好挂在腰间。 夜间的风还是有些刺骨,桑依不自觉地靠近火堆,火焰叫嚣着舞的高了些。 风声里夹杂着些微弱的脚步声,几步一停,二人并未发现异常。 等察觉到时,一抹白色的身影已然到了身前,出其不意的攻向桑依。 桑依反应极快的侧身躲开,云清向前几步拽住她的胳膊往后撤开。 二人这才看向来人,不,准确来说不是人。 女子身着月白色衣裙,头上竖着两根兔耳,裙摆处挂着几个小白球,是兔妖。 女子叉腰娇喝道:“留下蛇妖,本女侠饶尔不死。” 桑依挠了挠头不解的问道:“你不是妖?” 女子摊手:“我没说不是啊?” 说罢,从袖口中甩出几个白色小球,小球落地炸开,四周顿时烟雾缭绕。 云清左手反手拽住桑依语速极快地吩咐道:“拉好别走散。”右手拔剑与桑依背对而立,警惕的观察四周。 烟雾中响起女子娇俏的笑声:“早就听说食葵蛇内丹可长百年功力,今天这好事,终于让我碰上了。” 女子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桑依和云清同时攻向白色身影,下一秒二人兵器竟穿过人影相撞出声响。 不好!是虚影。 桑依下意识回身,云清并未轻举妄动,二人动作不同步被兔妖抓住机会,飞起一脚将二人同时踹飞出去。 兔妖这一脚狠厉,桑依伸手擦掉嘴角的血迹,身旁的云清已然不见了踪影。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耳畔响起兔妖的脚步声。 周围声音传入耳朵里自动变慢,一道白色身影闪过,找到了! 桑依没有犹豫,扔出手中的匕首直直朝着她刺去,她动作迅速,兔妖只顾着面前的匕首,桑依瞬间闪身至她身后。 一掌打在兔妖后背,兔妖被这一掌震飞出去数米,回过神来,桑依手持长刀已经立于她身前。 另一边的云清也陷入僵局,刚刚烟雾中他们都没有注意,周围杂乱的脚步,原来是来源两只兔妖。 云清不知道雾里的情况,并未轻举妄动,只是警惕的打量四周。 突然一个飞镖破空而出,云清凌空后空翻躲闪,不料回旋镖在空中转了个弯又飞了回来。 云清举剑去挡,镖头与剑身相撞,峥的一声爆鸣,镖身擦过云清手中的剑回到兔妖手里。 云清用力握紧剑柄,身形极快地朝他攻去,那兔妖反应也不落下风。 他将手里剩的回旋镖和刚收回来的回旋镖合在一起,赫然是一把趁手的武器。 云清朝他劈下的剑被接住,手上愈发用力,兔妖一时被压的一条腿坚持不住跪在地上。 一阵特殊的哨声传来,那兔妖不知为何突然暴起,奋力竟将云清压下的剑掀起。 云清往后退了两步,兔妖抓住机会,放出虚影同时向云清攻去。 云清脚下步伐轻盈,手中长剑如游走,挡下一道道杀招。 二人刀光剑影,周围草木被剑气波及,被割的七零八碎,云清与他缠斗在一起,一时间竟难分伯仲。 桑依被打斗声吸引,放心不下云清,被女妖抓住机会逃脱。 只得赶往云清身边,女妖出现在云清身后,云清猝不及防地挨了女妖一脚,被赶来的桑依从身后扶住。 桑依扭头和云清对视一眼,伸出手指转了一圈又点了点中间,意思是让他俩互相靠近一点。 云清点了点头,举起剑就向男兔妖冲过去,眼见他要被云清吸引走,桑依不知所措的看向云清,眼里满是疑惑,我是这个意思吗? 连忙拽住云清的一只胳膊,强硬的和他换了攻击对象。 云清不解,但女兔妖的弓刀已经砸了下来,云清来不及思考,只能抬手去挡。 天玄宗的剑法飘逸,身形灵动,女兔妖不是对手,得空吹了声口哨。 男兔妖立刻放弃与桑依的缠斗,往她在地方撤去。 二妖一会面,场上局势立刻扭转,原本占据上风的桑依跟云清感觉有些吃力,原因无他,混战下二妖配合实在默契,二人慢慢落入下风。 再一次腿上被踹了一脚后,桑依忍不住暗骂一声,心道不好。 她找准时机,用力将云清从混战中拽了出来,一人对上他们。 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在云清耳边低语道:“缚妖。” 云清会意,从袋里掏出那把金色的绳子,找准时机向二妖扔去。 绳子落下的瞬间将他们紧紧束缚住,桑依向后退去的同时抓住云清的胳膊将他拉离。 站定的同时双手交叉合十又快速张开,右手食指中指指向天空又落下指向二妖,口中念道:“雷霆凌空,九霄玄雷,劈!” 原本还闪着星星的天空瞬间乌云压顶,炸出几道轰鸣声,一道紫色闪电朝着二妖直直劈下。 烟雾散去,地上已无人影,只剩下两只白色的兔子和锁妖绳。 桑依上前查看,将绳子递给云清,又拨弄起兔子。 云清将锁妖绳收入袋里,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有锁妖绳。” 桑依一心都在兔子上,回道:“你师父的东西一直在我手里,我查看过,当然知道,只是你们宗门的法器我不会用。” 说罢,确认了兔子真的死了,桑依一手一个掂起兔腿,看向云清的眼神里闪着兴奋的光。 “你们宗门没有不能吃肉的规矩吧?” 云清不知她要做什么,虽然疑惑但还是回道:“并没有。” 桑依语气雀跃:“太好了,有肉吃了。” 第5章 第 5 章 云清不解的看着她,像是没听懂她说了什么开口问道:“什么?” 桑依被他这一问也有些纳闷,看着挺机灵一个人,怎么这话都听不明白。 “吃肉啊?” 云清指了指她手里的兔子,面上显的有些震惊:“这刚刚是人。” 桑依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似乎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再次开口强调:“这是兔子,不是人。” 算了,跟这人族说不明白,桑依暗自摇了摇头,这等美味,看来只能委屈自己来品尝了。 云清看着她一副马上就要将兔子吞吃入腹的模样,看向兔子的眼神都放光。 他紧抿着唇,固执地挡在桑依身前,桑依指了指旁边的树影无奈道:“我去哪里偷偷吃,保证你看不到。” 云清脑海里闪过桑依满嘴鲜血,生吃兔肉的场面。 终于还是认命的上前,试图接过兔子的尸体,桑依下意识往身后藏,警惕道:“干嘛,不能扔。” “不扔。” 桑依眼睛转了转,将稍重些的公兔递给他:“那最多分你一只。” 云清另一只手也伸过去企图接过另一只兔子,桑依不吭声,背过身去。 桑依保持着转过去的姿势,云清围着她转了一圈,来到她面前,桑依不做声,接着转就是不看他。 “好歹烤一下吧。” “我不会。” 云清见她态度松动上前从她手里接过另一只兔子。 “我来。” 不管什么烹饪方式,有肉吃就行,桑依一扫刚才的不悦,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二人顺着罗盘所指的方向往森林里走,里头有条清澈的小溪,大概是从山上留下来的。 云清熟练地处理兔子的尸体,桑依坐在旁边将头搁在膝盖上歪着脑袋发呆。 “你经常做饭吗?” 桑依突然发问,云清手上动作未停:“嗯,我师父不会。” 说话间,云清又生起火,将串好的兔子放上去,桑依眼睛盯着被掏出来扔在一旁的内脏,像是要流口水。 云清从她旁边经过,手指弯曲轻敲了一下她的头。 “不能吃。” 好吧,不吃就不吃,桑依收回思绪,从树上揪了片叶子,放在嘴边。 悠扬的旋律从她口中流淌而出,加入了昆虫了啼鸣,偶尔有几声鸟叫,宁静美好。 这人看起来像个闷葫芦,做饭的手艺还真不错,桑依咬下了一块兔腿肉,边吃边想。 又想起云清忙活半天一口没吃,把另一条兔腿拽下来递给他。 “吃吧,真的不是人。” 云清摇了摇头,谢绝了她的好意,瞧她吃的香,从袋里掏出来两个包子放火上烤了烤。 云清看着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即问道:“我师父的护心莲呢?” 桑依下意识捂住自己左腰处,那朵莲花就挂在她身上。 “他送给我了。” 云清见她护的厉害,想来是小姑娘喜欢这些精致的小玩意,玄之应该也不会将里面的玄机告知她,想到这里,他道:“我只是问问。” 桑依哦了一声,低头继续吃肉。 桑依吃饱喝足,擦了擦嘴,伸手递向云清,云清不解地看着她。 桑依勾了勾手指:“剑。” 云清还是不懂她要做什么,但想到以后要一起行事,出于信任,还是把剑放到她的手里,桑依接过来,仔细地观察。 此剑约重三斤,通体泛着银白的寒光,剑柄处雕刻着几朵云。 桑依起身,抬剑向远处挥去,冷冽的剑气所到之处将藤蔓杂草皆拦腰斩断。 桑依一顿,望向手里的剑,竟然这么轻易就能为自己所用,想来是没认主,仔细想想,云清毕竟年幼,与武器认主也不是全然没有风险。 稍有不慎,便容易被武器反压制,何况他还有伤,估计玄之也是念及此处吧,不过,断渊毕竟有所不同。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挑个好时候帮帮他,毕竟是同行的伙伴了。 “好剑,适合你,看来玄之道长挺疼你这徒儿的,这可是名剑,不好找。” 云清猛的听到玄之的名字,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有些放松。 “你知道它?” “当然。” 桑依见他神情有些放松,接着道:“不过你自己练的招式有些不对,是跟着奇闻录剑法篇练的吧。” 云清一愣,这剑法是他偷偷练的,连玄之都不知道,她居然一眼就能看出来。 桑依见他的怔愣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解释道:“我们不能下山,大多时候都是看书打发时间,你这把剑叫断渊,十大名剑之一,武器篇都有记载,剑法也是从这里看来去学的吧。” 云清见她说的这样详细,也没有隐瞒到必要,索性大大方方的承认,又问道:“哪里不对?” 桑依就着剑,演示给他看,云清观察着她的动作,挥剑时行云流水,断渊在他手里孤傲清冷,但此刻被桑依握在手里,感觉却截然不同,添了几分柔和。 “这里,第三式,你出剑低了半寸,所以回身时便慢了,动作也弱了几分。” “这里,第五式,挥剑横斩,手收回来时肩膀泄力了。” 桑依一处一处指出他的错误,又演示了一遍给他看。 演示过后还不忘表扬他一番:“你自己从书上琢磨便练成这样实属不易,很好了。” 云清专注的看着她的动作,在心里默默回想,改正,演练,他接过桑依演示结束递过来的剑。 将刚刚的几处错误的招式又做了一遍,桑依在一旁观察着他的动作。 云清放慢了动作,一招一式动作虽缓慢,却强劲有力。 见他只一遍就能记住,并且成功的做出正确的动作桑依不由得一惊。 一遍就能全部纠正,好厉害,想当初自己在云篁山修炼时有些动作也要两三遍才能记全。 桑依见他收剑,由衷的赞道:“好厉害,即使在妖族,同辈里能有这样觉悟的也寥寥无几。” 云清听着她的夸赞有些不好意思,默默地把剑收好,想起刚刚桑依所用咒术和自己所学不同,疑惑问道:“为何你的咒术,与我们不同。” 桑依面上迟疑,回问道:“你不知道?” 云清摇了摇头,他不与宗门弟子一起上课,平日玄之也从未和他说过这些。 桑依见他摇头,心下了然,想必是平日从未接触过这些。 “人族的力量并不是生来就有的,所以须以符纸为引才能用咒术,当然,若是修炼到一定地步,也可不用符纸,就像刚刚我一样。” 桑依侃侃而谈,火光映射在她的眼神里,少女坚定而自信。 “你如今都会什么咒术?” 云清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我资质愚钝,如今只会御风,控火。” 他的表情清楚落入桑依眼底,桑依放缓了声音,安慰道:“人族能学会咒术者就已经是凤毛麟角了,妖族学习咒术也需要有极高的天赋,不是谁都会的。” “但妖仙神魔却有不同,比如这个。” 桑依伸出手,她的掌心升腾起一股淡蓝色火焰,桑依一边展示给他看一边讲解。 “仙族的掌心焰是淡紫色,神族是赤红,而魔族墨色,可以靠掌心焰分辨他们。”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妖族之间是互相可以感知的气息的。” 云清只安静听着,并不搭话,桑依晃了晃手,火焰小巧,在她手中蹦蹦跳跳竟还显得有些可爱。 “伸手。” 云清不明所以,但还是配合地把手伸了过去,桑依拉着他的胳膊将他的手翻过来,掌心朝下。 云清下意识想躲,却被桑依遏制,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看着她掌心的火焰里自己的手越来越近。 直到感受到火焰舔舐他的掌心,想象中灼烧的痛感却并没有出现,云清诧异道:“不痛。” 桑依松开了他的胳膊,和他解释道:“不施咒这就是照明用的,当然还是法术高深着和神族除外。” “为什么?” “法术高深者就不必多说了,神族可以自行选择自己的掌心焰是否有灼烧感,神族各司其职,每位神祇都是自己职位的术法最为精通。” 见他没有别的问题,桑依搓了搓手,按灭了掌心的火焰。 桑依薄唇轻启:“再比如。”食指和中指并住指向空中。 云清顺着她的手往空中看,云层之上一道微弱的闪电划过,只一瞬,便又匿于云层之中。 “也一样,不施咒,没有攻击力。” 桑依收回手,往旁边树下一指,手指转了一圈,风平地而起,地上的树叶被吹离地面,在空中打着旋儿转圈。 桑依手掌往下一压,树叶又被摔在地上,云清看着她演示的一系列咒术,思绪有些飘。 自己不知要努力多久才能学会的一个咒术,在别的族群那里好像轻而易举就能学会,看来要更加努力才行。 桑依看向云清,一改刚才的样子正色道:“刚才的兔妖,单打独斗都不是你我的对手,偏偏凑到一起占了上风,云清,我们是伙伴,要学会配合,我的手势你看不懂,你的意图我也不明白,这样不行。” 云清怔怔地看着她,桑依看他的神情,以为要被拒绝。 没想到,云清只感到意外甚至有些茫然,他在山上和宗门的人接触也少,功夫都是玄之教的,两个人默契不用多说,他倒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此刻让桑依提出来,他心里隐隐有些愧疚,是不是自己拖了后腿。 桑依不知道云清心里想了这么多,见他不语,内心也有些后悔,不该如此莽撞的提出来,这下要得罪人了。 没想到,云清弯了弯腰,朝她拱了拱手道:“我平日与人交流不多,还请多多指教。” 桑依没想到他会突然行礼,她还不明白人族的礼仪代表什么,连忙拉开距离,也学着他的样子,笨拙的弯腰拱手,场面一时有些滑稽。 桑依很快直起身,有些好奇的询问道:“在宗门里为何会与人交流不多?” “门中小辈大多都嫌我无趣,冷淡,极少和我交流,玄之怕他们欺辱我,便在山腰处盖了房屋,我们便住在哪里。” 提到玄之,云清的话明显多了起来,表情放松,似乎在怀念山上的日子。 见他有点放松的样子,桑依才放下心,她对待云清始终都是愧疚的。 尤其是云清紧绷着脸,桑依总感觉他在难过,他和自己一样难过。 每到这个时候,愧疚感就会在她心里蔓延开来,压的她喘不过气。 所以,她主动找云清搭话,主动告诉云清剑法的错误,她默默地,尽力地,用自己的方式弥补他。 而这些,敏感如云清怎么会不知道,但,如果这样能减少她的愧疚感,他还是装作不知道吧。 月明星稀,风吹散空中的云层,将月亮暴露在大地之上。 有了刚刚的意外,二人不敢离得太远,云清在离火最近的一颗大树下布了个大点的禁制,以防有东西靠近。 二人背靠着同一颗大树休息,夜风吹透禁制,将二人的心吹的靠近了些。 第6章 第 6 章 直到第二天黄昏他们才从山上下来,云清远远瞧见有个小村庄坐落在山脚下不远处,被群山环绕在中间。 说是村庄,其实不过是有个七八座房子围在一起。 桑依有些怕人,从进村开始就亦步亦趋跟在云清身后。 二人在村里转了一圈,见一位看着较和善的老人在院里坐着择菜,便派云清上前去和他交谈。 老人家的院墙不高,可以清楚的看见院里的情况,家里养了些鸡鸭,用篱笆围在院角。 云清走近,蹲下身,和老人说了些什么,老人顺着他的视线往门外看。 桑依就站在院外,安静地等着,有云清在,倒是省去一些烦恼,她害怕人族,所以极少和人交流,一路上遇上村镇,人们都以为她不会说话。 大娘们心善,见她年纪小,孤身一人在外,又是个哑巴,热情的把人招呼进自己家休息,离开时,有些条件好的还会给她些银钱傍身,条件不好的也会给她装几张自己烙的饼子。 正想着,桑依突然感觉有人拽了拽自己的衣角,她低头去看,是刚刚在树下荡秋千的小娃娃。 大概是这家老人的小孙子,桑依蹲下身去,想和他套套近乎。 小孩约摸着五六岁的模样,脸颊圆圆的,许是刚刚玩耍有些累了,脸上有些红,虎头虎脑十分可爱。 小孩见她蹲下来,朝她笑起来,露出自己的小虎牙,讨人喜欢的紧。 小孩一张嘴,奶声奶气的问道:“你是谁呀?” 桑依笑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我是路过的,想来你家歇歇脚。” 村子挨着山,平时没接触过外面的人,小孩听见她说什么,高兴的跳起来,蹦了几下。 “那你是从山那边来的吗?” “对呀。” “山那边是什么?” 几句话的功夫,云清出来的时候,俩人聊的十分开心。 小孩亲昵的靠在桑依怀里,闹着要听她见山那边的故事。 桑依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语气雀跃地和小孩讲外面的见闻,余光见他出来,抬头看向他时,眼睛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云清蹲下身将小孩抱起来,低声哄道:“阿爷叫你,一会儿再讲。” 随后又看向桑依道:“去歇会儿。” 桑依蹭的一下从地上蹦起来,拍了拍蹲下时衣裙上沾染的灰尘。 云清抱着小孩进了院子,桑依依旧跟着他的身后。 老人比看上去还要和蔼,见云清抱着小孩,连忙招呼他下来自己走。 小孩见到爷爷,挣扎着要下来,云清蹲下身把他放下来,小孩立马躲在老人身后,探出头来,好奇的打量着他,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老人见到桑依,连忙招呼着她进屋休息,房子不大,但也隔出来两间屋,里头那间应该是老人的儿子儿媳所住的。 天色渐晚,残留在空中的日光渐渐被山脉所遮挡,堂屋光线有些昏暗,老人点了盏灯照明。 桑依拘谨的坐在凳子上,老人吩咐小孩给她倒茶,自己则去做饭,云清跟出去帮忙,小孩又成功的挤进桑依怀里。 小孩心思单纯,桑依忍不住和他亲近,将人搂在怀里,轻声细语地的和他讲话:“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半点不怕人,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我是小满。” 云清端着菜进屋的时候,小满正靠在桑依怀里,头扬的高高的,在她耳边自以为很小声的说话。 “阿爷说,等我长大,阿爹阿娘就回来了。” 老人紧随其后,将几个空碗放到桌子上,开口解释道:“这孩子可怜,刚满月父母就走了。” 小满撇了撇嘴,从桑依怀里蹦下来,踮起脚伸手要够野菜汤的勺子给桑依盛汤,他个子矮,桑依怕他受伤连忙阻止,小满被老人拉下脸吓唬一顿后才在凳子上安静的坐下来。 山里的吃食不比别处,老人年岁大了,腿脚不便,菜大概是自己种的,虽是粗茶淡饭,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桑依依旧拘谨的小口小口嚼着饼子,时不时夹口菜,还不忘照顾身边的小满。 老人看着小孙子开心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感慨,连带着看桑依的眼神都有些慈爱。 云清将乘好汤的碗放在桑依面前,时不时和老人搭几句话,这顿饭倒是给许久没热闹过的家增添了几分人气。 吃过饭,桑依主动招揽了洗碗的活,云清陪她一起在厨房忙,老人则打好水给小满洗脸,画面十分和谐温馨。 厨房里的两人一句话也没有,不过动作间也不见初见的陌生。 爷孙俩在挨着堂屋那间屋里住,老人自觉将两人看做一对小夫妻,将里面那间安排给了二人。 趁着他们坐在堂屋休息陪小满说话的功夫,老人找出来一床被褥将里面已经长时间没有住人的床铺好。 云清在里屋帮忙,堂屋的桑依和小满又腻在一起。 听着屋外传来女子清脆的笑声和小满稚嫩的话语,老人突然眼眶湿润,开口的声音里也带着些哽咽:“小满好久没这么高兴了,孩子长大了,老是问爹娘去哪了?越大越瞒不住。” 云清心生不忍,斟酌这问道:“他的爹娘是……。” 老人在床上坐下来,伸手抹了抹眼泪道:“没了,早就没了,不敢告诉他啊。” 说话间,老人佝偻着的背似乎又弯了些,再开口时语气怅然道:“我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到那时小满又能去哪啊?” 说罢,堂屋传来孩童的笑声,老人摆了摆手:“罢了,不说了,活多久陪他多久吧。” 天下的父母在这点上好像出奇的相似,总是早早地替自己孩子考虑以后。 云清这才发现,老人身上的衣服有几处已经打上了补丁,针脚有些粗糙,而屋外小满身上的衣服则是干干净净。 这一番话,让云清想起玄之,他和小满一样从小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玄之从未提过将他养大的不易,记忆里,玄之好像一直都是白头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替他思虑良多导致的。 老人见他不语,壮着胆子开口:“你们要是出去,能不能带上小满?他很听话的,吃的也不多,要是你们嫌弃他了,帮他找个好人家就行。” 云清不知该回些什么,他并非不为这祖孙情所动容,相反,云清想若不是老人还在他恐怕就要低头拭泪了。 但……他没有办法,此行危机四伏,白日所伪装起来的坚强此刻土崩瓦解,他从未在桑依面前展现出退缩,但实际上,他不过也是个还未弱冠的少年孩童,他…其实并不没有想象中坚强。 老人等着他的回答,内心紧张不已,他自己这么多年也没有走出过大山。 年迈的老人似乎一生都在等一个能将后人送出大山的机会。 而他也等不到大山外的人再次经过大山,他必须争取。 云清摇了摇头,心生不忍,却还是开口道:“我们此行或有性命之忧。” 老人只是安静的听着,许久才叹了口气:“那还是跟着我罢,好歹能活着。” 夜幕低垂,天边的仅剩的亮色也被黑色所取代,天空中只剩满天星光,明日似乎不是个好天气,月亮被藏在云后。 几声鸟叫夹杂着虫鸣传来,老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往外走。 他来到堂屋招呼着小满睡觉,回屋时一连确认几遍门窗是否关好,又嘱咐他们千万不要开窗,云清总觉得他拉着小满回屋时,步子有些慌张。 被隔开的房间并没有门,只是一块长布遮挡着充当着门的角色,桑依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在面对云清时终于松了松。 她长叹了一口气,脱力似的瘫在床上,云清不觉有些好笑。 “怎么了?” 桑依想了想,撑起身子,摇了摇头:“不习惯和人族接触。” 云清也在一旁坐下,一连几日的奔走,他也早就累了。 桑依往床脚一滚,化成真身蜷缩在角落,耷拉着脑袋蔫蔫地说道:“睡吧,累。” 云清躺到床上,本以为会难以入眠,没想到粘到枕头就睡沉了。 空气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有些湿润,屋外的风吹的破旧的木门吱吱作响。 院里的鸡鸭不安的躁动起来,远处不时传来几声狗叫。 夜晚寂静,连细微的声响都格外清晰,屋外风声不停,树叶被吹的沙沙响。 在这些声音中,夹杂着不易察觉的脚步声,门外似乎有人晃门,指甲划过木门,发出刺耳的声响,一下一下划过云清的心脏。 耳畔响起嘶嘶的声音,应该是某种动物的叫声,越来越大,不对!嘶嘶声!蛇!桑依! 云清突然从梦中惊醒,床脚的桑依不知何时醒的,此刻正在床边,身子弓的老高,做足了防御姿态。 喉咙里发出骇人的声响,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不知是什么东西,竟然让她都如临大敌。 屋外声音越来越大,窗子关着,伸手不见五指,云清起身将照明的蜡烛点亮,光线微弱,照的整间屋子泛着诡异。 虽然屋里有了些光亮,但桑依的架势依旧随着风声越来越大。 听着她声音越来越响,云清生怕被另一屋的人发现异常,连忙下床走到她身边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见她看向自己,手指放在嘴唇上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晚上好呀[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