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度槐香未及夏》 第1章 晨光里的粉笔灰与心跳 早读课的铃声像浸了水的棉花,闷沉沉地绕着教学楼转了三圈,宋橙才在抽屉最深处摸到物理笔记本的硬壳封面。指尖刚触到熟悉的纹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一步抽走本子,带着刚读完英语的清润气息递到她面前:“又忘带了?我帮你抄了份重点,夹在最后一页——昨天看你画速写到后半夜,就知道你今早要慌。” 梁知的校服袖口沾着点粉笔灰,是刚才替她擦黑板时蹭的。宋橙抬头,看见他领口别着的钢笔还是去年她送的生日礼,笔帽上刻的小鲸鱼被磨得发亮——那是她攒了半个月零花钱,在文具店盯着老板刻了四十分钟才成的,当时老板笑她“小姑娘对朋友这么上心”,她还红着脸反驳“我们是发小,十三年的那种”。 “谢啦!”宋橙赶紧接过来,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像被晨光烫了一下,飞快缩回去,指腹还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她翻开笔记本,最后一页果然贴着张便签,梁知的字清隽有力,重点公式用红笔标了圈,末尾还画了只迷你鲸鱼,跟笔帽上的图案一模一样。“这礼拜的琴房之约还去吗?”她咬着笔杆问,声音压得很低,怕被前排的班主任听见,“我新画了张琴键的速写,背景是夕阳,你肯定喜欢。” 梁知握着笔的手顿了顿,目光飘向窗外——老巷方向的槐树刚冒新芽,嫩绿色的叶子裹着晨雾,像极了十三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模样。那天宋橙穿着粉色连衣裙,蹲在槐树下哭,因为风筝挂在了树杈上,是他搬来小板凳,踮着脚把风筝取下来,还把自己的鲸鱼形状风筝塞给她:“这个给你,鲸鱼会带你飞。” 昨晚陈慧的电话还在耳边转,声音带着哭腔:“你爸把你钢琴课停了,说高三了还搞这些没用的,不如多刷两套理综卷。他还说……说再跟宋橙混在一起,就断了你的生活费。”梁知喉结动了动,最终还是点头,声音轻得像怕被风吹走:“去。放学在琴房等你,我……我编了段新旋律,想弹给你听。” 他没说,那段旋律是上周在琴房偷偷编的,每一个音符都藏着宋橙的名字。也没说,梁伟昨天把他的琴谱扔在地上,踩得皱巴巴的,琴谱夹里宋橙画的小鲸鱼被揉出了折痕,他蹲在地上捡了半天才拼好,指尖被纸划破了也没察觉。 课间操的音乐震得操场地面发颤,宋橙拉着梁知坐在看台台阶上,晃着腿从书包里掏出速写本。封面画着只歪歪扭扭的鲸鱼,是十三岁那年梁知教她画的,当时他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笔描出鲸鱼的轮廓:“这样画,它才不会歪。” “我爸昨天说,A市美院今年有个莫奈特展,高考完咱们一起去呗?”宋橙指着速写本里夹的画展宣传单,眼睛亮晶晶的,像落了星星,“我查了路线,离咱们想租的房子超近,走路只要十分钟。到时候你在阳台弹琴,我在旁边画画,周末还能去吃巷口张记的糖醋排骨——张叔说等咱们高考完,给咱们多加两块排骨。” 梁知没接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颗橘子糖。糖纸是橘色的,和宋橙今天穿的帆布鞋一个颜色。他剥糖时指尖微微用力,糖纸发出清脆的响声,甜味先一步飘进宋橙的鼻子里:“先好好复习,别总想着玩。” 他看着宋橙把糖含在嘴里,嘴角弯起的弧度像月牙,心里却像被粉笔灰呛了下,又闷又涩。他想告诉她,他也想去A市,想在带阳台的房子里弹她喜欢的旋律,想每天给她买橘子汽水;可他更怕,怕自己给不了她承诺,怕梁伟的话成真,怕最后让她失望。 “对了,我妈让你今晚来家里吃饭。”宋橙突然想起钟慧的叮嘱,从书包里掏出个保温袋,拉链拉开,排骨汤的香味飘了出来,“我妈炖了一下午,说你最近总吃泡面,营养跟不上。你看,我还带了两个橘子,是昨天在超市挑的,超甜——你以前不总说,橘子要剥了皮直接吃才够味吗?” 梁知的眼睛亮了亮,像被点亮的星星,却又很快暗下去。他起身拍了拍校服上的灰,晨光落在他肩膀上,把影子拉得很长:“不了,我爸今晚要跟我谈自主招生的事,走不开。” 他没说,梁伟已经找好了B市的理科强校,昨天吃饭时把资料摔在桌上,说“你要是敢报艺术类,就别认我这个爸”;也没说,陈慧在旁边哭着劝,说“儿子,你爸也是为你好,你身体不好,小时候总生病,以后找个稳定的工作,妈才放心”。 上课铃响了,宋橙蹦蹦跳跳地跑回教室,马尾辫扫过梁知的胳膊,带着淡淡的橘子糖味。她跑了两步又回头,挥着手喊:“那我把排骨汤放你课桌里了,记得喝!” 梁知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教学楼门口,手指攥着口袋里的鲸鱼挂件——是他昨天用美工刀在木头上刻的,边缘还留着没磨平的毛刺,硌得掌心发疼。他知道,有些话再不说,可能就没机会了;可有些承诺,他现在还没资格许。 第2章 琴键上的鲸鱼涂鸦 放学的铃声刚落,宋橙就拽着梁知往琴房跑。老教学楼的琴房在顶楼,楼梯间的墙皮掉了几块,露出里面的红砖,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把灰尘照得像飞舞的金粉。 “慢点跑,别摔了。”梁知无奈地跟着她,手里还拎着她的画板——宋橙总爱把画板随手扔在课桌里,每次都是他帮她收着。他记得小时候,宋橙也是这样,每次发现好玩的东西,就拉着他往巷口跑,有时候是卖棉花糖的小摊,有时候是新开的文具店。 琴房的门是木质的,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梁知的名字旁边,有个小小的鲸鱼图案,是宋橙去年刻的。她当时踮着脚,手里拿着美工刀,小心翼翼地刻:“这样别人就知道,这个琴房是咱们的专属地盘了。” 梁知掏出钥匙打开门,琴房里的木质香混着淡淡的灰尘味扑面而来。阳光透过窗户落在钢琴上,把琴键染成暖金色,琴凳上还放着他昨天落下的琴谱——是他偷偷从家里带来的,梁伟以为他已经把琴谱都扔了,其实他藏了几本在琴房的柜子里。 “快弹你上次编的那首!”宋橙坐在琴凳旁的椅子上,把画板放在膝盖上,眼睛亮晶晶的。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的连衣裙,裙摆上绣着小鲸鱼,是钟慧昨天刚给她买的:“我妈说,这件裙子跟你弹的旋律很配。” 梁知坐在琴前,手指悬在琴键上,犹豫了两秒,还是按下了第一个音符。旋律很轻,像槐树叶在风里晃,又像溪水淌过石头,是他偷偷编了半个月的。每一个音符都藏着宋橙的名字,每一段旋律都想着他们的未来——他想在A市的房子里,每天弹这首曲子给她听,想看着她坐在画架前,画下他们的点点滴滴。 “好听!”宋橙忍不住拍手,从画板里抽出一张纸,递到他面前,“给你的,我画了好久。” 纸上画的是琴房的夕阳,钢琴上趴着只小鲸鱼,鲸鱼的眼睛是用黑色马克笔点的,像极了梁知小时候缝给她的鲸鱼挂件。画的右下角,还写着一行小字:“梁知的专属旋律,宋橙的专属画。” 梁知接过画,指尖轻轻摸过鲸鱼的轮廓,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想起小时候,宋橙第一次给他画画,画的是巷口的槐树,上面站着两个小人,一个拿着风筝,一个拿着鲸鱼挂件。他当时把画贴在书桌前,每天都要看一眼。 “我夹在琴谱里。”梁知说着,打开最常弹的那本琴谱,把画小心地夹在第13页——那是他们认识的年份,也是他偷偷记住的,属于他们的数字。他抬头,看见宋橙耳尖红透了,像熟透的樱桃,忍不住想碰,又缩了回来。 他们是发小,十三年来一起爬树、摸鱼、分享零食,一起在槐树下许愿,一起在琴房里度过无数个下午。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她的眼神会发烫,跟她说话会心跳加速,连她画的鲸鱼,都想藏起来,不让别人看见? “对了,”宋橙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个橘子汽水,递给梁知,“我妈昨天买的,说你喜欢喝这个口味。我特意看了生产日期,是最新鲜的。” 梁知接过汽水,拉环“啵”的一声响,橘子的甜味飘出来,和琴房里的木质香混在一起。这是他最喜欢的口味,从高中开始,宋橙每天都会给他带一瓶。他记得有一次,学校门口的超市卖完了这个口味,宋橙跑了三条街,才在另一家超市买到,回来时满头大汗,却笑着说“还好没耽误你喝”。 “谢谢。”梁知喝了一口,看向宋橙,“你生日想要什么礼物?下个月就到了。” 宋橙的眼睛转了转,指着他手腕上的旧手表:“我想送你块新的!上次在文具店看见一款银色的,表盘上有小鲸鱼的图案,跟你很配。我已经攒了好久的零花钱,就等着给你买呢。” 梁知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赶紧别过头,假装看琴谱:“不用,我这表还能用。”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答应,怕以后不能带着她送的手表,怕让她失望——梁伟已经放话,高考后就送他去B市,琴房、旋律、还有宋橙,都要留在老巷里。 天色渐渐暗下来,夕阳把琴房的影子拉得很长。宋橙要回家了,走到琴房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明天还来吗?我再给你带橘子汽水,再给你画新的速写。” “来。”梁知点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才拿出手机。陈慧发了条消息:“你爸今晚没发火,但是让你明天别去琴房了,在家刷题。他说,再去琴房,就把你藏的琴谱都扔了。” 梁知盯着消息看了很久,把宋橙的画又摸了一遍,才关上琴盖。琴键上的夕阳已经淡了,可他心里的光,好像也跟着暗了点。他知道,这样的日子,可能不多了。 第3章 槐树下的志愿约定 高考前一个月,老巷的槐花开了。白色的花瓣落在青石板路上,像铺了层白霜,踩上去软软的,还带着淡淡的香味。宋橙和梁知放学回家,特意绕到槐树下,坐在以前常坐的石头上——那是他们小时候一起搬来的,上面刻着两个小人,一个拿着画笔,一个拿着钢琴键。 “你想好报哪个学校了吗?”宋橙晃着腿,手里攥着速写本,封面是她新画的A市美术馆。画里的美术馆门口,站着两个小人,手里拿着画展的门票,旁边写着“宋橙和梁知的约定”。 梁知看着她眼里的光,喉咙发紧。他昨晚跟父亲吵了一架,梁伟把A市所有学校的资料都烧了,说“要么报B市的理科强校,要么就别读了”。陈慧在旁边哭,说“儿子,你爸也是为你好,你身体不好,小时候总生病,以后找个稳定的工作,妈才放心”。 他知道父母不容易,陈慧的身体一直不好,每个月都要吃药,家里的开销全靠梁伟的工资。可他也想跟宋橙一起去A市,想在有阳台的房子里,弹她喜欢的旋律,看她画画,想每天给她买橘子汽水,想陪她去看莫奈的画展。 “我……”梁知犹豫了很久,还是没说实话,“我还在看,A市的学校挺好的。”他伸手,帮宋橙拂掉头发上的槐花瓣,指尖碰到她的耳尖,烫得像要烧起来。“到时候咱们租个带阳台的房子,你放画架,我放钢琴,”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周末一起去看画展,吃你喜欢的糖醋排骨,还能去江边散步——我查了,A市的江景超美。” 宋橙笑得眼睛都弯了,从速写本里抽出一张纸,递给梁知:“你看,这是我画的咱们的房子。阳台朝东,早上能晒到太阳,你弹琴的时候,阳光能落在琴键上,肯定特别好看。我还在阳台画了个小花园,种你喜欢的向日葵,还有我喜欢的小雏菊。” 纸上的房子歪歪扭扭,却画得很认真。阳台里有架钢琴,旁边有个画架,画架上是只鲸鱼;花园里的向日葵和小雏菊画得像小太阳,旁边还画了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好看。”梁知接过纸,小心地折起来,放进校服口袋里,贴在心脏的位置。他不敢告诉宋橙,梁伟已经托人拿到了B市学校的自主招生名额,再过几天,就要让他去面试;也不敢告诉她,他偷偷把琴房的钥匙藏在了槐树下的石头缝里,以后可能再也用不上了。 “对了,我爸说,等高考完,带咱们去游乐园玩。”宋橙突然说,眼睛亮晶晶的,“你不是一直想去坐过山车吗?到时候咱们一起去,还要去玩旋转木马——我听说,晚上的旋转木马会亮灯,特别好看。” 梁知点头,心里却像被槐花瓣堵住了,又闷又疼。他看着宋橙的笑脸,想起十三年来的点点滴滴——她第一次爬树摔下来,是他把她背回家,还替她瞒着父母;她第一次画画获奖,是他陪她去领的奖,比她还开心;她第一次来例假哭鼻子,是他跑去超市买的卫生巾,还被老板娘笑“小伙子真体贴”。 他们是所有人眼里的发小,是老巷里最般配的一对。王奶奶总说“橙橙和知知以后肯定要在一起”,张叔也说“等你们结婚,我给你们做最大的糖醋排骨”。可他现在,却要亲手打破这一切。 “该回家了。”宋橙起身,拉了拉梁知的袖子,“我妈肯定做好饭了,今晚有你喜欢的可乐鸡翅——我特意跟我妈说,多放你喜欢的孜然。” 梁知跟着她走,槐花瓣落在他们的肩膀上。他看着宋橙的背影,心里默默说:对不起,宋橙,可能不能陪你去A市了,可能不能陪你去游乐园了,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走到宋橙家楼下,钟慧正好在门口晾衣服。看见他们,笑着说:“知知,今晚在这儿吃饭吧?我做了你喜欢的可乐鸡翅,还有橙橙特意让我炖的排骨汤。” “不了,阿姨,我爸还在家等我。”梁知笑着摇头,心里却像被针扎了一下。他知道,钟慧一直很照顾他,总把他当亲儿子看待。以前他生病,都是钟慧陪着陈慧带他去医院;他没带伞,都是钟慧让宋橙给他送伞。 “那好吧,”钟慧也不勉强,从兜里掏出个橘子,递给梁知,“这个橘子超甜,你拿着路上吃。记得常来玩啊。” “谢谢阿姨。”梁知接过橘子,转身走了。他没回头,怕看见宋橙期待的眼神,怕自己会忍不住留下来。 第4章 深夜琴房的告别 凌晨一点,梁知偷偷溜出家门。他穿着件黑色的外套,手里攥着琴房的钥匙,脚步放得很轻,怕吵醒陈慧。客厅里的灯还亮着,梁伟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B市学校的资料,眉头皱得紧紧的。 梁知从门缝里看了一眼,心里像被石头压着。他知道,梁伟还在生气,气他不肯放弃钢琴,气他还想着去A市。昨天晚上,梁伟把他的房间翻了个遍,把他藏的琴谱都找了出来,扔在地上踩:“我让你弹!我让你弹!你要是再敢碰钢琴,我就把琴房的钥匙扔了!” 陈慧在旁边哭,拉着梁伟的手:“你别这样对儿子,他还小,他有自己的想法。” “小?他都十八岁了!”梁伟甩开陈慧的手,声音提高了些,“我这是为他好!钢琴能当饭吃吗?B市的理科强校才是他的出路!” 梁知没说话,只是蹲在地上,把琴谱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擦干净上面的脚印。他知道,跟梁伟争辩没用,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跟钢琴告别,跟琴房告别,跟宋橙告别。 琴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月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钢琴上,像撒了层碎银。梁知坐在琴前,打开琴谱,第13页的画还在——宋橙画的琴房夕阳,鲸鱼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宋橙的眼睛。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按下第一个音符。旋律像流水一样淌出来,比平时慢了些,带着点颤抖。他想起第一次在琴房见宋橙,她趴在窗户上,偷偷看他弹琴,被发现后脸红得像苹果;想起她送他橘子汽水,说“这个跟琴房很配”;想起她画的房子,阳台里有钢琴和画架;想起他们在槐树下的约定,说高考完一起去A市。 这些画面在脑子里转,像放电影一样,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琴键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赶紧用袖子擦掉,怕把琴键弄脏,怕以后宋橙来琴房,会发现他的眼泪。 “对不起,宋橙。”梁知对着空无一人的琴房轻声说,手指越来越重,“我不能陪你去A市了,不能弹旋律给你听了,不能……不能跟你一起租房子了。” 话没说完,喉咙就哽咽了。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弹这首曲子,以后琴房会落满灰尘,画会被遗忘,他们的约定,会像槐花瓣一样,风一吹就散了。 突然,手机响了,是陈慧打来的。梁知赶紧接起,声音压得很低:“妈。” “儿子,你在哪?”陈慧的声音带着哭腔,“你爸发现你不在家,正到处找你呢,你快回来吧,别跟他置气了。妈知道你委屈,可咱们家……咱们家实在没办法。” 梁知挂了电话,最后弹了个收尾的音符,声音很轻,像在告别。他把画从琴谱里抽出来,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又把琴谱合起来,放回原位。他想,等宋橙下次来琴房,还能看到这些琴谱,还能想起他们一起度过的日子。 “再见了,琴房。”梁知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窗户——外面的槐树在月光下晃着,像在跟他告别,“再见了,宋橙的旋律。” 走出琴房,梁知看见梁伟的车停在楼下,车灯亮着。梁伟坐在驾驶座上,脸色铁青:“你还知道回来?我告诉你,明天必须跟我去B市面试,别再想这些没用的!” 梁知没说话,只是攥紧了口袋里的画,指尖把纸捏得皱巴巴的。陈慧从副驾驶座下来,拉着他的胳膊:“儿子,别跟你爸吵,上车吧,妈给你煮了粥,回家喝。” 梁知跟着他们上车,车开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琴房的窗户,月光已经淡了。他知道,从今晚开始,他的青春,他的旋律,他的宋橙,都要留在老巷的琴房里,再也回不来了。 第5章 被埋在树根下的秘密 高考前三天,梁知偷偷回了趟老巷。他手里拿着个铁盒,是小时候装饼干的,上面印着小鲸鱼的图案——那是宋橙小时候送给他的,他一直没舍得扔。铁盒里放着宋橙的画,还有他编的旋律谱,他不敢把这些东西带去B市,怕梁伟看见,也怕自己看见会忍不住回来;更不敢把这些东西留在家里,怕陈慧收拾东西时弄丢。 最后他想,埋在槐树下吧。那是他们常去的地方,是他们约定去A市的地方,是他们留下最多回忆的地方。让槐树替他守着这个秘密,等以后有机会,再回来取。 槐树长得很粗,树干上刻着他们的名字,还有无数个小鲸鱼。树根盘在地上,像老人的手,紧紧抓着泥土。梁知找了把小铲子,是小时候他和宋橙一起挖沙子用的,现在还放在老房子的储物间里。他在树根旁挖了个坑,坑不深,刚好能放下铁盒。 他把铁盒放进去,又在上面铺了层土,还放了块石头做记号——是他和宋橙小时候一起捡的,上面有个鲸鱼形状的纹路,当时他们还说,这是“鲸鱼石”,是他们的幸运石。 “槐树,你要好好守着。”梁知蹲在地上,摸了摸树干,声音很轻,“别让别人发现,也别让宋橙知道。等我回来,我就来取,到时候我再跟她一起去A市,一起去看画展。” 他想起宋橙说“高考完一起去A市”,想起她画的房子,想起她眼里的光,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他从书包里拿出空琴谱夹——里面的琴谱都被梁伟烧了,只剩个空夹子,上面还留着宋橙画的小鲸鱼。他把夹子放进书包,这是他对钢琴最后的念想,也是他对宋橙的妥协。 “梁知?你怎么在这?” 身后传来宋橙的声音,梁知吓得赶紧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拍掉裤子上的土。他回头,看见宋橙手里拿着填好的志愿表,脸上带着笑:“我还以为你在家复习呢,没想到你在这。” “我……我来看看槐树,”梁知假装镇定,不敢看宋橙的眼睛,“听说高考前来看槐树,能考得好。” 宋橙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把志愿表递到他面前:“你看!我填了A市美院,第一志愿!专业是绘画,以后我就能天天画画了。你呢?填好了吗?我爸说,咱们可以一起去交志愿表,顺便去吃张记的糖醋排骨——张叔说给咱们留了最好的排骨。” 梁知的目光落在志愿表上,A市美院的名字很刺眼。他攥紧了口袋里的铁盒钥匙,指甲掐进掌心:“我还没填,我爸说……等高考完再填。”他不敢说,他的志愿表早就被梁伟填好了B市的学校,就等着高考结束后交上去;也不敢说,他明天就要去B市面试,可能赶不上高考前跟她一起交志愿表了。 “好吧,”宋橙没多想,把志愿表折起来放进书包,“那高考完咱们一起填,记得填A市的学校啊,咱们还要一起租房子呢。对了,我妈让我给你带了粽子,是你喜欢的肉粽,我放在家里了,等下你跟我去拿。” 梁知点头,看着宋橙的笑脸,心里像被灌了铅。他知道,宋橙还在期待着他们的未来,还在期待着一起去A市,可他却要亲手打碎她的期待。 “我该回家了,”梁知说,转身要走,又回头看了一眼槐树,“高考加油,宋橙。” “你也是!”宋橙挥挥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没看见他眼里的眼泪。她蹲在槐树下,摸了摸梁知刚才挖过的土,觉得有点奇怪——土是新的,好像刚被翻动过。可她没多想,只当是梁知在给槐树松土,心里还想着,梁知真细心,连槐树都这么照顾。 梁知回到家,梁伟正在客厅里看B市学校的资料。看见他回来,把一张志愿表推到他面前:“填好了吗?我已经帮你填好了B市理工大,专业是计算机,你签个字就行。” 梁知看着志愿表上的名字,手指发抖。“爸,我想报A市的学校,”他还想争取一下,“我喜欢画画,喜欢钢琴,我想跟宋橙一起去A市。” “喜欢能当饭吃?”梁伟打断他,声音提高了些,“我告诉你,梁知,你要是敢改志愿,我就断了你的生活费,你妈还等着钱治病呢!你以为我容易吗?每天起早贪黑地工作,就是为了让你有个好未来!你怎么就不懂事呢?” 陈慧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碗粥,眼圈红红的:“儿子,签了吧,别跟你爸吵了。妈知道你委屈,可咱们家……咱们家实在没办法。等以后你有能力了,再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好不好?” 梁知看着母亲的样子,心里的最后一点坚持也垮了。他知道,陈慧的身体不好,不能再生气了;他也知道,梁伟说得对,家里需要钱,他不能再任性了。 他拿起笔,在志愿表上签了字,字迹歪歪扭扭,像在哭。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和宋橙的约定,彻底碎了;埋在槐树下的秘密,再也不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第6章 未送出的志愿表 高考结束的那天下午,阳光格外好。宋橙拿着填好的志愿表,蹦蹦跳跳地去梁知家。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的连衣裙,裙摆上绣着小鲸鱼,是钟慧昨天刚给她买的。她心里美滋滋的,想着等下跟梁知一起去交志愿表,然后去吃张记的糖醋排骨,再去老巷的槐树下坐一会儿,说说高考的题目。 走到梁知家楼下,她看见梁伟的车停在门口,陈慧站在车旁,眼圈红红的。“阿姨,梁知呢?”宋橙跑过去,举起手里的志愿表,“我填好A市美院了,咱们一起去交吧。张叔说给咱们留了糖醋排骨,等交完志愿表,咱们就去吃。” 陈慧看见她,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拉着她的手:“橙橙,对不起,梁知他……他要去B市了。” “去B市?”宋橙愣住了,手里的志愿表差点掉在地上,“阿姨,你说什么呢?梁知不是说要跟我一起去A市吗?我们约定好的,要一起去看画展,一起租房子。” 话还没说完,车门突然开了,梁知被梁伟从车里拽出来,手里攥着个书包,脸色苍白。“爸,我不去!”梁知挣扎着,“我要跟宋橙一起去交志愿表,我要去A市!我跟宋橙约定好了!” “你敢!”梁伟用力把他往车里塞,“今天必须跟我去B市,面试的时间快到了,别耽误事!你以为你是谁?还想跟宋橙一起去A市?你配吗?” 宋橙站在原地,手里的志愿表突然变得很重,风一吹,纸角卷了起来。她跑过去想拉梁知的手,却被梁伟推开:“你别拦着,这是我们家的事,跟你没关系!” “怎么跟我没关系?”宋橙的眼泪掉了下来,声音发颤,“梁知是我的发小,我们约定好要一起去A市!你为什么要逼他去B市?你为什么要打碎我们的约定?” 梁知看见宋橙,挣扎得更厉害了,眼睛红红的:“宋橙,我不去B市,我要跟你去A市!爸,你放开我!” “闭嘴!”梁伟狠狠推了梁知一把,把他塞进车里,“宋橙,你别再缠着梁知了,他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以后要去B市读大学,要找稳定的工作,你呢?你就知道画画,能有什么出息?” 陈慧拉着宋橙,哭着说:“橙橙,别怪梁知,也别怪他爸。咱们家不容易,你妈身体不好,需要钱治病。B市的学校好,以后好找工作,梁知也是没办法。” 宋橙没听进去,只是盯着车里的梁知。梁知趴在车窗上,嘴型在说“对不起”,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砸在车窗上。宋橙的眼泪也掉了下来,手里的志愿表掉在地上,被风吹得翻了页,A市美院的名字在阳光下,刺眼得很。 “开车!”梁伟吼了一声,车一下子开了出去,卷起一阵风,把地上的志愿表吹得更远了。 宋橙跑过去,捡起志愿表,纸已经被风吹得皱巴巴的,上面还沾了点土。她站在原地,看着梁知的车消失在巷口,眼泪砸在志愿表上,晕开了A市美院的名字。 她想起十三年来的点点滴滴——第一次在槐树下见面,他帮她捡风筝;第一次在琴房听他弹琴,他说这是编给她的旋律;第一次在槐树下约定,他说高考完一起去A市;第一次送他钢笔,他说会一直用;第一次画他的速写,他说会好好珍藏。 可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手里攥着张未送出的志愿表,站在空荡荡的老巷里。槐花瓣落在她的头上,像在安慰她,可她却觉得更难过了。 钟慧赶过来的时候,看见宋橙蹲在地上哭,手里攥着志愿表。“橙橙,怎么了?”钟慧蹲下来,把她抱在怀里,“梁知呢?你们不是要去交志愿表吗?” 宋橙趴在钟慧怀里,哭得更凶了:“妈,梁知走了,他去B市了,他不跟我去A市了,我们的约定……碎了。” 钟慧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傻孩子,没事,咱们不去A市也行,爸帮你找别的学校,咱们回家,啊?” 宋橙摇了摇头,手里攥着志愿表:“我要去A市,我要去A市美院,我要完成我们的约定。就算梁知不在,我也要去,我要去看看我们约定好的画展,看看我们约定好的房子。” 她知道,梁知可能不会回来了,可她还是想去A市。那里有他们的约定,有他们的未来,有她对梁知的思念。 第7章 留A市的画展梦 九月的A市,天气还很热。宋橙拖着行李箱,站在A市美院的门口。手里的录取通知书被她攥得发皱,上面的“A市美术学院”几个字,是她用一整个夏天的努力换来的。 高考结束后,宋威陇让她复读,说“A市太远了,你一个女孩子,我们不放心”。可宋橙不同意,她说“我要去A市,这是我跟梁知的约定,就算他不在,我也要完成”。钟慧心疼她,却也没拦着,只是偷偷在她行李箱里塞了很多橘子汽水,说“梁知以前总给你带这个,你在那边想喝了,就自己买”。 宿舍在顶楼,窗户朝东,早上能晒到太阳。宋橙把画架放在窗边,上面放着张空白的画纸。她想画老巷的槐树,想画琴房的夕阳,想画梁知弹琴的样子,可笔握在手里,却迟迟落不下去——没有梁知的A市,连风都是冷的。 第一个周末,宋橙去了A市美术馆,就是她跟梁知约定好要一起去的那个。展厅里挂着莫奈的《睡莲》,跟她以前在宣传单上看的一样,可她站在画前,却没了以前的期待。她想起梁知说“高考完一起看画展,看完去租房子”,想起他说“你画画,我弹琴”,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手里攥着张门票,站在空荡荡的展厅里。 “同学,你也喜欢莫奈吗?”旁边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宋橙回头,看见一个穿着蓝色连衣裙的女生,手里拿着本画册,“我叫林晓,是美术系的,你呢?” “我叫宋橙,也是美术系的。”宋橙笑了笑,心里舒服了些。林晓很开朗,跟她聊了很多关于画画的事,还约她以后一起去写生。 回学校的路上,宋橙看见一家文具店,里面挂着款银色的手表,跟她以前想送梁知的那款一模一样。表盘上有小鲸鱼的图案,表带是棕色的,跟梁知以前戴的旧手表很像。 她走进去,摸了摸手表,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想起梁知手腕上的旧手表。“麻烦帮我包起来。”她咬了咬牙,付了钱,把手表放进包里——她想,等梁知回来,就把手表送给她,哪怕他已经不记得他们的约定了。 专业课上,老师让大家画“最难忘的场景”。宋橙的画纸上,很快出现了老巷的槐树,槐树下坐着两个少年,一个在弹吉他(她不敢画钢琴,怕想起琴房的旋律),一个在画画,画架上是只鲸鱼。 “你这幅画很有感情。”老师站在她旁边,点了点头,“能看出你很在意这个场景,画里的少年,是你很重要的人吧?” 宋橙笑了笑,没说话——只有她知道,画里的少年,一个是她,一个是梁知,那只鲸鱼,是他们十三年来的秘密。 晚上,宋橙给陈慧打了个电话。“阿姨,梁知还好吗?”她小心翼翼地问,“他……有没有跟你提起过A市?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我?” 陈慧的声音顿了顿,说:“梁知挺好的,就是学习太忙,很少跟我说话。他没提过A市,不过他昨天收拾东西,我看见他口袋里有张画,上面画着鲸鱼,好像是你以前画的。他把画看得很宝贝,谁也不让碰。” 宋橙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起来:“真的吗?他还留着我的画?他还记得我?” “嗯,”陈慧说,“橙橙,其实梁知心里有你,他去B市也是没办法,你别怪他。他昨天还跟我说,想给你打电话,可又怕你不接。” 挂了电话,宋橙坐在画架前,看着画纸上的槐树,眼泪掉了下来。她知道,梁知心里有她,可他们之间,隔着一座城市的距离,隔着梁伟的反对,隔着现实的无奈。 她拿起画笔,在画纸上添了笔——槐树上多了个铁盒,里面装着他们的约定,装着她的画展梦,装着她对梁知的牵挂。 日子一天天过去,宋橙的画里,全是老巷的槐香、琴房的月光、少年的背影。她参加了学校的画展,作品叫《槐香里的约定》,画里是老巷的槐树,树下有张未送出的志愿表,旁边放着个鲸鱼挂件。 画展结束后,老师跟她说“你的画很有故事,以后肯定能办自己的画展”。宋橙笑了笑,心里想:等我办自己的画展,一定要邀请梁知来,哪怕他已经忘了我;等我办自己的画展,一定要把我们的故事,画进画里,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和梁知,曾经有过一个关于A市的约定。 第8章 五年后的美术馆重逢 五年后的A市,深秋的风带着点凉意。宋橙的个人画展《槐香》在A市美术馆开展,展厅里挤满了人,有媒体记者,有美术界的前辈,还有很多喜欢她的观众。 宋橙穿着米白色的连衣裙,站在《旧巷槐声》前,跟观众介绍画里的故事——老巷的槐树,琴房的月光,少年的背影,还有未送出的志愿表。她手里的鲸鱼挂件,是她找人重新缝的,黑色纽扣的眼睛,跟梁知小时候缝的一模一样。 “宋小姐,您的画很有感染力。”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走过来,递上名片,“我是XX公司的,想跟您谈合作,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 宋橙接过名片,刚要说话,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点陌生的礼貌:“抱歉,打扰了,请问《旧巷槐声》这幅画,是您的作品吗?” 宋橙的脊背一下子僵住,手里的名片差点掉在地上。她慢慢转过身,看见梁知站在她面前。他穿着深灰色的西装,比以前高了些,也瘦了些,头发剪得很短,看起来成熟了很多。他的手腕上戴着块新的手表,不是她以前想送的那款,也不是他高中时戴的旧款。 他身边站着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女人,妆容精致,手里拿着个名牌包,挽着梁知的胳膊,笑盈盈地看着宋橙:“阿知,这位就是你说的那位画家吗?画得真不错。” “是我的作品。”宋橙的声音发颤,手指攥紧了鲸鱼挂件,纽扣硌得掌心发疼。她看着梁知,想起五年前他被塞进车里的样子,想起他趴在车窗上说“对不起”,想起她独留A市的日子,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很优秀。”梁知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两秒,又移到画上,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我以前也住过这样的老巷,跟……小时候的邻居一起。” “小时候的邻居”——六个字像把刀,扎进宋橙的心里。她想起十三年来的发小情谊,想起琴房里的默契,想起槐树下的约定,想起她独留A市的坚持,可现在,她在他眼里,只是个“小时候的邻居”。 “阿知,原来你以前住这样的老巷啊?”旁边的女人挽紧了梁知的胳膊,笑着说,“真有味道,早知道带相机来了,还能拍几张照片留念。” “嗯。”梁知点头,没看宋橙,“我们只是路过,顺便进来看看,不打扰您了。”说完,他拉着女人的手,转身就要走。 “梁知!”宋橙忍不住喊住他,声音里带着点哽咽,“你……还记得鲸鱼吗?还记得琴房吗?还记得A市的画展吗?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梁知的脚步顿了顿,却没回头,只是声音很轻地说:“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他拉着女人,快步走出了展厅,背影在人群里,很快就消失了。 宋橙站在原地,眼泪差点掉下来。周围的观众看她的眼神有点奇怪,刚才递名片的男人赶紧说:“宋小姐,您没事吧?要是不舒服,先休息会儿?” “我没事。”宋橙勉强笑了笑,擦了擦眼角,“谢谢您。”她走到《旧巷槐声》前,看着画里的槐树,想起五年前她独留A市的日子,想起她画这幅画时的心情,想起梁知刚才的眼神——陌生、疏离,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画展结束后,宋威陇和钟慧来接她。“橙橙,今天累坏了吧?”钟慧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着她,“怎么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妈,我没事。”宋橙摇了摇头,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的A市夜景。霓虹灯闪烁,照亮了整个城市,可她的心里,却一片黑暗。 “刚才我好像看见梁知了,跟一个女人在一起,是不是我看错了?”钟慧突然说。 宋橙的身体僵了一下,声音很轻:“妈,他回来了,他不记得我了,他说我是他小时候的邻居。” 钟慧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傻孩子,别难过。他不记得就算了,你现在有自己的画展,有这么多人喜欢你的画,这就够了。以后会有更好的人,陪你去看画展,陪你去实现你的梦想。” 宋橙没说话,只是攥紧了手里的鲸鱼挂件。她知道,五年的时间,改变了很多事,改变了梁知,也改变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她没想到,他们的十三发小情谊,他们的双向暗恋,他们的槐树下约定,最后只剩下一句“小时候的邻居”,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拔不掉,也忘不掉。 第9章 同款里的未说牵挂 画展的第二天,宋橙特意提前去了展厅。她想再看看《旧巷槐声》,也想……或许能再见到梁知。她把画架旁的橘子汽水摆好——是她特意买的,高中时梁知总给她带这个口味,她想,或许梁知看到这个,会想起点什么。 刚整理好画架,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宋橙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起来,她回头,看见梁知站在那里。他今天没穿西装,穿了件白色的T恤,外面套了件牛仔外套,看起来比昨天随和些。 他的手腕上换了块手表——是她高中时想送他的那款银色手表,表盘上有小鲸鱼的图案,表壳边缘磨出了细痕,显然戴了很久。 “宋小姐,又见面了。”梁知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宋橙的心跳更快了,手指攥紧了橘子汽水的拉环:“你……怎么来了?” “昨天走得急,没好好看画展。”梁知走到《旧巷槐声》前,目光落在画里的槐树上,“这幅画,很像我以前住的老巷。槐花开的时候,整个巷子都是香的,我和……小时候的邻居,总在槐树下坐着聊天。” 他还是没提她的名字,还是用“小时候的邻居”称呼她。宋橙心里有点难过,却还是点了点头:“是啊,槐花开的时候,真的很香。我小时候,也总在槐树下坐着,跟我的发小一起。” 梁知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橘子汽水,喉咙发紧。他想起高中时,他每天都会在书包里放一瓶橘子汽水,等放学跟宋橙去琴房时给她;想起她喝汽水时,嘴角会沾点橘子汁,他会偷偷递纸巾;想起琴房里的橘子香味,混着木质香和她的画纸香,是他整个青春里最温暖的味道。 “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喝这个口味的橘子汽水。”梁知的声音很轻,带着点试探。 宋橙的眼睛亮了亮,她知道,梁知还记得:“是啊,我以前总让我的发小给我带这个口味的。他每次都会记得,就算学校门口的超市卖完了,他也会跑很远的路,去别的超市买。” “他……对你很好。”梁知的声音有点沙哑,他看着宋橙,想说“我就是那个发小”,想说“我一直记得你喜欢喝这个口味”,想说“我很想你”,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怕,怕宋橙已经忘了他,怕宋橙已经有了新的生活,怕他的出现,会打扰到宋橙。 “你的手表……”宋橙忍不住指了指他的手腕,“很好看。” 梁知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笑了笑,手指摸过表壳的细痕:“高中时买的,戴了很多年,没舍得换。当时觉得这个图案很特别,像……像鲸鱼。” “我也觉得。”宋橙的声音发颤,“我以前,也想给我的发小买一块这样的手表。我攒了很久的零花钱,可还没等送给他,他就走了。” 梁知的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他知道,宋橙说的发小,就是他。他想告诉宋橙,他知道她想送他手表,他想告诉宋橙,他现在戴的这块,就是他后来特意去找的,跟她想送的那款一模一样。 可他还是没说,他怕宋橙会问他为什么走,怕宋橙会问他这些年去哪了,怕他回答不上来。 “我该走了,公司还有事。”梁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宋橙,“这是我的联系方式,要是……要是有需要帮忙的,随时找我。” 宋橙接过名片,上面的名字是“梁知”,职位是“XX公司技术总监”。她攥着名片,手指有点抖:“好,谢谢你。” 梁知点了点头,转身要走,又回头看了一眼画架旁的橘子汽水,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鲸鱼挂件,最后看了一眼她的脸:“照顾好自己。”说完,他快步走出了展厅,没再回头。 宋橙站在原地,手里攥着名片,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像空落落的。她知道,梁知没忘,他记得橘子汽水,记得鲸鱼手表,记得他们的青春,可他们之间,隔着五年的时间,隔着现实的距离,隔着那句没说出口的“我想你”,只能用“同款”的默契,藏着未说的牵挂。 第10章 褪色挂件与旧便利贴 画展结束的那天晚上,宋橙一个人坐在画室里。窗外的A市夜景很亮,可画室里却很暗,只有画架旁的台灯亮着,照在《旧巷槐声》上,也照在她手里的鲸鱼挂件上。 挂件的毛线已经褪色了,黑色纽扣的眼睛磨得发毛,是她找人重新缝的——当年梁知缝的那个,在她去A市的路上弄丢了,她哭了很久,后来找了很多家手工店,才找到人照着记忆里的样子,重新做了一个。 她摩挲着挂件的边缘,想起高中时梁知把挂件递给她,说“缝了好久,你别嫌弃”,想起他手指上的伤口(是缝挂件时被针扎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挂件上,晕开了一点深色的痕迹。 “梁知,你到底在想什么?”宋橙对着空无一人的画室轻声说,“你记得橘子汽水,记得手表,记得鲸鱼挂件,可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说我是你小时候的邻居?为什么身边有别的女人?”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放着当年未送出的志愿表,还有那块她在A市文具店买的银色手表——她一直没敢送,怕梁知已经不需要了,怕自己只是一厢情愿。现在看着手表,又想起他手腕上的同款,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与此同时,梁知坐在公寓的阳台上,手里拿着一张旧便利贴。便利贴已经泛黄了,上面画着只小鲸鱼,是宋橙高中时夹在他物理课本里的——他一直带在身上,从B市到A市,从校服口袋到西装内袋,像宝贝一样藏着。 他摩挲着便利贴的边缘,想起高中时宋橙把便利贴夹给他,说“这个给你,别丢了”,想起她当时脸红的样子,想起琴房里的旋律,想起槐树下的约定,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昨天跟他一起去画展的女人——是他的同事,也是梁伟安排的相亲对象。“阿知,明天有空吗?我妈想请你吃饭。”女人的声音很温柔,带着点期待。 梁知皱了皱眉,说“抱歉,我明天要去老巷,没时间”。挂了电话,他把便利贴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又摸了摸手腕上的手表——是当年宋橙给他的生日礼物,所以他一直戴在手上,哪怕梁伟说“这表太便宜,丢面子”,他也没换。 他想起今天在画展上,宋橙手里的鲸鱼挂件,想起画架旁的橘子汽水,想起她眼里的期待和失落,心里像被灌了铅。他知道,宋橙没忘,她还记着他们的青春,记着他们的约定,可他不敢说——梁伟还在逼他跟同事结婚,说“她家里条件好,能帮你在公司站稳脚跟”;他也怕,怕宋橙已经有了新的生活,怕自己的出现会打扰她,怕他们之间,只剩下尴尬和遗憾。 “宋橙,对不起。”梁知对着A市美院的方向轻声说,“我还没准备好,我还不能给你承诺,我还……没勇气告诉你,我一直在想你。” 夜风吹过,带着点凉意。宋橙坐在画室里,手里攥着褪色的鲸鱼挂件,眼泪还在掉;梁知坐在阳台上,手里攥着旧便利贴,心里满是牵挂。他们在同一个城市,隔着不算远的距离,都记着对方,都藏着未说的爱,可谁也没勇气跨出那一步,只能让褪色的挂件和旧便利贴,替他们守着那些没说出口的牵挂。 第11章 重访老巷的槐香 国庆节的时候,宋橙回了老巷。钟慧说,老巷要拆迁了,让她回去看看,捡点以前的东西。宋橙心里很舍不得,老巷里有她和梁知太多的回忆,有槐树下的约定,有琴房里的旋律,有他们一起度过的十三年。 她开车回到老巷时,刚好是下午。槐花开得正盛,白色的花瓣落在青石板路上,像铺了层白霜,跟五年前一模一样。她走到自己家楼下,看见梁知的车停在旁边——他也回来了,应该是梁伟让他回来收拾东西的。 宋橙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过去,只是走到槐树下,坐在以前常坐的石头上。石头还是老样子,上面刻着两个小人,一个拿着画笔,一个拿着钢琴键,旁边还有个小鲸鱼。 她摸了摸石头旁的土,突然想起五年前梁知蹲在这里,好像在埋什么东西。当时她没在意,现在想来,梁知当时肯定是在埋什么重要的东西。 “或许是跟我有关的?”宋橙心里想。她回家找了把小铲子,在石头旁挖了起来。土很松,挖了没几下,就碰到了个铁盒——是小时候装饼干的那种,上面印着小鲸鱼的图案,是她小时候送给他的。 宋橙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铁盒,里面放着张画纸——是她高中时画的琴房夕阳,上面的鲸鱼眼睛亮晶晶的,是她用黑色马克笔点的。画纸下面,还有张纸条,是梁知的字迹,歪歪扭扭的:“宋橙,我要去B市了,对不起,不能陪你去A市了。这张画我没舍得扔,埋在这里,让槐树替我守着,等我回来,再跟你一起看画展,一起租房子。” 宋橙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砸在画纸上,晕开了鲸鱼的眼睛。她想起五年前梁知被塞进车里的样子,想起他趴在车窗上说“对不起”,想起他手腕上的同款手表,想起他手里的旧便利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闷又疼——原来他没忘,原来他一直记着他们的约定,原来他埋在这里的,不是秘密,是他没说出口的爱和牵挂。 “橙橙?你怎么在这里?” 身后传来梁知的声音,宋橙赶紧擦干眼泪,把铁盒藏在身后。“我……我回来收拾东西,”她站起来,声音发颤,“你也回来了。” 梁知走到她面前,看见她手里的小铲子,又看了看地上的坑,眼睛一下子亮了:“你……挖到铁盒了?” 宋橙点了点头,把铁盒递给他:“这里面的画……是我画的,纸条……是你写的?” 梁知接过铁盒,打开看了看,眼睛红了:“是,五年前我埋在这里的,我怕我回来时,画会丢,怕你……会忘了我。”他没说,这五年,他每年都会偷偷回老巷,在槐树下坐一会儿,想看看铁盒还在不在,想看看宋橙有没有回来,可每次都没勇气进去,只能远远地看一眼她家的窗户。 “我没忘,”宋橙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我一直在A市,我考上了A市美院,我办了画展,我一直在等你回来,等你跟我一起看画展,一起租房子。” 梁知的眼泪也掉了下来,他伸手,想碰宋橙的脸,又缩了回来:“对不起,宋橙,我回来晚了,我……” “梁知!你在干什么?” 梁伟的声音传来,他手里拿着个纸箱,脸色铁青,“跟你说了多少次,别跟宋橙来往,你怎么就是不听?赶紧跟我走,拆迁队明天就来了,别在这耽误事!” 梁知回头,看着梁伟,又看了看宋橙,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爸,我不走,”他第一次跟梁伟顶嘴,“我要跟宋橙在一起,我要完成我们的约定,我不能再错过她了。” “你敢!”梁伟把纸箱扔在地上,“你要是敢跟她在一起,我就断了你的生活费,你妈还等着钱治病呢!” 陈慧从楼上下来,看见他们,哭着说:“儿子,别跟你爸吵了,咱们回家,啊?你妈知道你委屈,可咱们家……咱们家实在没办法。” 宋橙看着梁知,心里满是期待——她希望他能跟她走,希望他能勇敢一次,希望他们能完成五年前的约定。可梁知看着陈慧的样子,看着梁伟铁青的脸,心里的坚持又垮了。他知道,他不能不管父母,不能让陈慧再为他担心,不能让梁伟再生气。 “宋橙,对不起,”他把铁盒递给她,声音很轻,“我……我还是不能跟你走,我爸妈还需要我,我……” 宋橙接过铁盒,眼泪掉在上面,砸出了个小坑。她知道,梁知还是选择了父母,选择了现实,选择了放弃她。她没说话,只是转身,快步走出了老巷,没再回头——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怕自己会求他留下,怕自己的期待,最后还是变成失望。 第12章 未及盛夏的休止符 老巷拆迁的前一天,宋橙又回了趟老巷。槐花开得还是很盛,可青石板路已经被挖机挖得坑坑洼洼,她以前住的房子,窗户已经被拆了,只剩下空荡荡的框架。 她走到槐树下,手里攥着铁盒里的画,画纸上的鲸鱼眼睛,还亮晶晶的,像梁知当年的眼神。她想起十三年来的点点滴滴——第一次在老巷见面,他帮她捡回被风吹走的画纸;第一次在琴房听他弹琴,他说“这是编给你的旋律”;第一次在槐树下约定,他说“高考完一起去A市”;第一次在美术馆重逢,他说“你是我小时候的邻居”;第一次挖到铁盒,他说“我还不能跟你走”。 这些画面在脑子里转,像一场没演完的电影,最后停在槐树下的约定,再也没了后续。 “宋橙。” 身后传来梁知的声音,宋橙没回头,她知道,他是来送别的——梁伟已经帮他订好了去国外的机票,说“去国外深造,别再跟宋橙来往了”。 梁知走到她身边,手里拿着块银色的手表——是她高中时想送他的那款,表壳边缘磨出了细痕。“这个给你,”他把手表递给她,声音很轻,“当年没收到你的礼物,现在我买了,送给你,就当……就当是我迟到的生日礼物。” 宋橙接过手表,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想起高中时在文具店看这款表的样子。“谢谢,”她声音发颤,“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早上的飞机,”梁知说,目光落在A市的方向,“我爸让我去国外读博,说那边的计算机专业好,以后能找个好工作,能更好地照顾我妈。”他没说,他偷偷跟公司辞了职,想留在A市,可梁伟以陈慧的病情威胁他,说“你要是不走,你妈就没人照顾了”。 “一路顺风,”宋橙说,没看他,“到了那边,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阿姨。” 梁知点头,眼睛红了:“你也是,照顾好自己,你的画展……很优秀,以后肯定会有更多人喜欢你的画。”他想再说点什么,想告诉她“我一直在想你”,想告诉她“我会回来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知道,自己没资格说这些,没资格给她承诺,没资格让她再等。 风吹过,槐花瓣落在他们的肩膀上,像在跟他们告别。“我该走了,”梁知说,转身要走,又回头看了一眼宋橙,“再见,宋橙。” “再见,梁知。”宋橙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手里的手表上,晕开了一点湿痕。 第二天早上,宋橙站在A市美院的门口,手里攥着手表和画纸,看着国外的方向。她知道,梁知已经走了,他们的约定,彻底碎了;他们的青春,彻底结束了;他们的爱,彻底变成了遗憾。 老巷拆迁的消息传来时,宋橙正在画新的作品——画里是老巷的槐树,槐树下有个铁盒,铁盒里放着张画纸,画纸上是只鲸鱼,鲸鱼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十三度槐香里的月光。她给这幅画起名叫《未及盛夏的休止符》,因为她知道,她和梁知的故事,就像一首没弹完的曲子,在第十三度槐香里,停在了盛夏之前,成了永恒的遗憾。 后来,有人问宋橙,后悔去A市吗?后悔等梁知吗?她总是笑着摇头,说“不后悔”——因为十三度槐香里的青春,因为琴房里的旋律,因为槐树下的约定,因为那个没说出口的“我喜欢你”,都是她这辈子最珍贵的回忆,哪怕最后只剩下遗憾,也值得。 又一年槐花开了,宋橙站在A市的江边,手里拿着鲸鱼挂件,看着远方。她知道,梁知可能不会回来了,可她还是会记得,记得十三年的发小情谊,记得琴房里的旋律,记得槐树下的约定,记得第十三度槐香里,她和梁知的故事。 槐花落尽,再无阿知 [正文完] 第13章 宋橙第三十三只鲸鱼[番外] A市入夏的风里,总裹着槐花香。宋橙的画室开在老巷改造后的文创街,窗台上摆着盆小雏菊——是她去年在新市民公园移栽的,和当年画里“阳台小花园”的品种一模一样。 下午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学生小星的速写本上。小姑娘握着蜡笔,把鲸鱼的眼睛涂得黑乎乎的,抬头问:“宋老师,你画的鲸鱼眼睛都亮亮的,有什么秘诀呀?” 宋橙正给《新巷槐声》装裱画框,画里扎马尾的女孩攥着鲸鱼挂件,脚边那瓶橘子汽水的标签,她特意画得和高中时的包装一样。听见小星的话,她指尖顿了顿,想起十三岁那个黄昏,梁知蹲在槐树下,握着她的手描鲸鱼眼睛:“要先点一点淡墨,再叠一层深的,像把夕阳装进去。” “因为眼睛里藏着光呀。”宋橙笑着把画框放好,转身从书柜最下层抽出铁盒。盒里的银色手表还在走,去年钟慧帮她换了新电池,说“总让它停在过去,不像你的性子”。可宋橙还是习惯睡前把时间调回17:45——那是当年琴房夕阳最暖的时刻,梁知弹《槐语》的最后一个音符,总落在这个点。 上个月收到跨国快递时,宋橙正在画鲸鱼。拆开是张拍立得:加拿大音乐学院的钢琴上,摊着张泛黄的画纸,画的是琴房夕阳下的小鲸鱼,右下角“梁知的专属旋律”几个字,被透明胶带粘了又粘,边角却还是卷了毛。背面是行熟悉的字迹:“今天听见学生弹《槐语》,突然想起你说,莫奈的睡莲要配着槐香看。” 宋橙把拍立得夹进速写本,刚好压在当年的画展宣传单上。小星凑过来,指着照片里钢琴键上的贴纸:“这鲸鱼和我书包上的一样!”宋橙顺着看过去,白键上那枚贴纸的纹路,和她当年刻在琴房门上的,分毫不差。 傍晚关店时,巷口的老槐树又飘下花瓣。宋橙从包里摸出颗橘子糖,糖纸剥开来,甜味还是和高三那年一样。她抬头望着夕阳,突然想起梁知说“等你画够一百只鲸鱼,咱们就去看莫奈”——如今速写本里的鲸鱼,已经画到第三十三只,虽没等来同行的人,却让更多人知道,槐香里藏着未说完的故事。 第14章 梁知的《槐语》新尾音与未寄信[番外] 多伦多的冬天,总下着细雪。梁知的公寓里,钢琴上永远放着杯温好的橘子汽水——是他托华人超市订的,包装和当年宋橙每天塞给他的一模一样,连拉环上的纹路都没差。 刚结束技术峰会,他还没换下西装,就坐在琴前掀开琴盖。指尖悬在琴键上时,还是会习惯性顿两秒——像高三那年在老琴房,怕惊扰了琴房里的夕阳。 《槐语》的旋律刚起,隔壁张阿姨就端着热汤敲门:“小梁啊,这曲子听三年了,每次都觉得暖乎乎的,像我老家槐花开时的风。” 梁知的手指顿在“mi”键上,琴谱夹里掉出张便利贴。泛黄的纸上,小鲸鱼的尾巴有点歪,是宋橙高中时夹在他物理课本里的,边缘被他摸得发毛。弯腰捡起来时,指尖蹭过鲸鱼的眼睛,突然想起老巷的槐树下,宋橙把便利贴塞给他时红着脸说:“丢了就再也找不到第二张啦。” “是小时候一个朋友教我的。”梁知把便利贴夹回琴谱第13页,那里还压着张画的复印件——原件装在相框里,挂在钢琴上方,和母亲陈慧的照片并排。去年陈慧来多伦多,翻到这张画突然哭了:“早知道不拦着你了,你爸去年回老巷拆迁,捡回块刻着鲸鱼的石头,说那是你们的‘幸运石’。” 梁知后来在行李箱底找到那盒石头,里面有张纸条,是梁伟的字迹:“当年没懂,你的琴键上,也有想护着的东西。” 圣诞前收到国内快递时,梁知正在改《槐语》的新编曲。拆开是本宋橙的画集,扉页上写着:“致所有未说出口的牵挂——槐香会记得,鲸鱼会记得。”翻到《未及盛夏的休止符》时,他停住了——下面的小字标注着:“2018年夏,于老巷拆迁前拾得铁盒,内有画纸一张,字迹未干。” 梁知把画集放在钢琴上,指尖划过画里的铁盒,突然想起当年琴房里,宋橙递给他画时,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他从抽屉里拿出个牛皮信封,上面“致宋橙”三个字,是他每年都写却没寄出的第十三封。里面只有张便签:“多伦多的冬天没有槐花,但我弹的每段旋律里,都藏着A市的夕阳。” 窗外的雪又落下来,梁知重新坐在琴前。这次的《槐语》尾音,他加了段轻响——像槐树叶落在琴键上,也像那年夏天,宋橙跑过他身边时,马尾辫扫过胳膊的触感。他想,等明年槐花开时,把这段旋律录下来寄回A市,或许那阵带着槐香的风,能替他把未说的话,送到她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