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滚》 第1章 订婚宴 “诶,听说了吗?凌家的大少爷回来了。” “真的啊?凌遇要回来了?是为了参加他弟凌遂的订婚宴才回来的吗?他这都走了快五年了吧。” “这我哪知道,今晚这订婚宴少说有一半的人都是冲着凌遇来的。” “……” 一墙之隔的房间里,议论声尽数传进云落秋的耳朵里。 他望向镜子里的自己,穿着定制的婚服西装,浑身上下每一处都特别打理过,精致到头发丝。 他握着戒指盒的手用力到发颤,视线逐渐被泪水模糊,凉意从脚底顺着蔓延全身。 哭什么? 听见名字而已,真没出息。 云落秋抽了张纸巾,沾掉泪珠,吸吸鼻子调整情绪。 今晚是和凌遂的订婚宴,云家和凌家两家的联合,政商两界来了不少人物,绝对不能出任何的差错。 ‘哒哒’两声敲门。 云落秋下意识以为是凌遂,坐着喊了声可以进,用纸巾折叠成一长条盖在眼睛上挡住。 沉重的檀木香气随着男人的靠近愈发浓郁,他的步调踏实,一步一步,天生带着不容忽视的上位者压迫感。 而凌遂是欢快、热切的。 云落秋藏在纸巾下的眼睛倏地睁开。 他几乎是立刻意识到,来人不是凌遂,是他的哥哥凌遇。 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攥着,喘不上气,他紧紧抓着裤沿。 谁也没有先开口。 片刻后,云落秋扯着嘴角笑了下,捂着纸巾不让它有掉下来的可能,柔声撒娇:“阿遂,我还没准备好,你出去再等等我吧,好不好?” “多吃点东西,一会的仪式和讲话比较耗时间,别胃疼了。”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被笼罩在一个巨大的透明玻璃罩里,外面的喧闹与这里面毫无干系。 云落秋等了一阵,再度试探,“阿遂?” 话音刚落,鼻尖的檀木香气陡然变浓。 纸巾的质量太好,只折了三层,遮得严严实实,除了一片白茫茫,什么也看不见。 他感受到温热宽大的手掌抚上侧脸,指腹轻轻摩挲两下,无尽的悲怆和眷恋化作这指尖一点柔,狠狠砸在他的胸膛。 下巴被捏着,被迫仰起头。 额间落下一吻,如冬日第一场雪的雪花,很轻、很凉。 点到为止。 凌遇离开了,留下云落秋保持着抬头的姿势许久。 突然,房间门被猛地推开。 凌遂迈着大步,走到云落秋身后,手搭在他的肩上,半蹲下身看向镜子里的他。 “哟,不是说来补一下妆吗?怎么还用纸巾敷上了?湿了两块也不换掉。” 凌遂不等云落秋回答,抬手掀开纸巾。 云落秋小时候长相可爱,眉眼像omega爸爸,是个十足的美人坯子,长大后青涩褪去,一双漂亮极了的杏眼又大又亮,看向人时闪烁着光,含着一汪深情春水似的,平添几分温柔。 而此时,这双眼睛紧闭着,仔细看睫毛轻轻发抖,白皙的脸庞打了两团杏粉色腮红,唇珠上的亮色唇彩反射着白炽灯光。 凌遂喉结上下滑动,无意识吞咽口水。 眼前乖顺漂亮的omega是他的,这一认知让他心情很好,像是疯狂摇动后,朝着天空方向开瓶的可乐,咕噜噜冒泡。 “喏喏,”凌遂亲昵喊着云落秋的小名,换个方向蹲在他身边,抓起他垂在身侧的手蹭着脸颊,“今晚过后,你是我的了。” 云落秋缓缓睁开眼,隐去眸底的情绪,反手握住凌遂的手,“嗯,我一会就好了,你先出去吧。” “我才刚来,就让我走……”凌遂哀怨道,甩开云落秋的手,环抱着他的腰,拼命摇头,“我不走,除非你亲我一下。” 说完,他‘啧’了声,掐了把云落秋的侧腰,“太瘦了。” 淡淡的黄柠檬信息素味道从凌遂身上传出,强势地把云落秋整个包裹住,溺在一片柠檬海里,满是求爱的信号。 云落秋眉头紧锁,控制不住发出一声惊呼,有些恼了,“别乱来,还有正事。” 凌遂脸上不爽一闪而过,听话收起信息素,嘴上不停抱怨,“每一次都是这样,让你亲我,不是有正事,就是忙工作,不是忙工作,就是要陪你弟。” “我亲你也不让,除了抱抱,咬脖子要标记,什么都不行。” “哪有要订婚的人是这样的……” 云落秋勾起浅笑,杏眼弯弯,里面倒映着凌遂,哄弟弟似的,“好啦,我们都想今天的订婚宴顺利进行下去,眼下这事最重要。” “知道了。”凌遂起身,离开前捏了把omega的脸颊软肉报复。 凌遂走后,云落秋盯着订婚戒指发愣,随后拿出来戴上,理了理衣服的褶皱,前往主会场。 今天来的人很多,除了平时在生意场上见过的老熟人,还有不少的生面孔,大家三两成群,聚在一起互相寒暄。 仰头喝酒的间隙,眼神不约而同瞟往同一个方向。 “不是说凌遇来了吗?怎么这么久了没看见人?” “是啊,难道消息是假的?” “不能吧,我刚在楼梯间还看见他了,比五年前更成熟了。” 一片嘈杂声中,主持人站上舞台,讲了几句客套话把大家的注意力拉回来,“让我们欢迎晚宴的主角——凌遂、云落秋!” 会场的灯灭了大半,一束聚光灯打在二楼旋转楼梯的位置,两人手挽着手,彼此相视一笑,慢慢往下走。 议论的中心也随之转移到他们身上。 “云家大儿子随他omega爸,真有一副好皮囊,换做我是凌遂,也会抓着不放手,刚到22岁合法年纪就拉着订婚。” “长得好有什么用?又不是云家亲生的,他爸带着他改嫁到云家的时候,他都六岁了,云家亲小儿子刚好一岁,到时候全部家产还是由小儿子继承。” “这有什么关系,他嫁到凌家拿分成不比在云家被压一头好?凌遂可是凌家人的心头肉。” “不啊,我不这么觉得……” 悠扬的钢琴声盖过刺耳的争论,云落秋和凌遂站在舞台的正中央,两侧是两家的父辈alpha。 凌遂比云落秋高一截,长臂横跨揽住omega的肩膀,侧头靠在他耳畔低语,“喏喏,我好开心。” 左耳是alpha的情话,右耳是父亲客套空泛的场面话。 云落秋感觉自己快分裂了,目光灼灼盯着凌遂看,眸中是难言的深意。 “真的吗?”云落秋问,黑亮的瞳孔颤动着。 他又问了一遍,“和我订婚,你真的开心吗?” 凌遂好看的眉头蹙起,“当然,为什么这么问?” 云落秋无所谓笑笑,肩头轻轻撞了一下凌遂,哄道:“没有,我有点紧张。” 忽然,云落秋敏锐觉察人群中有一道炙热滚烫的视线,不知何处而来。 很熟悉。 凌遇的名字再一次出现在云落秋的脑海里。 “那让我们再一次为两位新人送上最真挚的祝福!”随着主持人的结束语,‘嘭’的一声,鲜花花瓣夹杂着金色彩带从天而降。 会场上惊呼声此起彼伏,大家都仰头欣赏着奢侈的鲜花雨,花瓣纷纷而落,香气四溢。 云落秋却不感兴趣,低头转动着手上的戒指,四周的喧闹与他无关似的。 等花瓣雨结束地差不多了,他才重新抬起头。 透过最后稀稀落落的花瓣雨帘,云落秋和站在二楼看台上的凌遇对上视线。 遥遥相望,两人之间不时有几片花瓣阻隔。 凌遇和凌遂两人本就是双胞胎兄弟,前者早出生半小时是哥哥,长相极其相似,往那一站亲爹妈都分不清,但性格截然不同。 也正因是双胞胎兄弟,二十三岁的凌遇和凌遂几乎一模一样,那双狭长上挑的桃花眼总是多情的,高鼻梁薄唇,身高腿长。 两人集齐凌家父母所有优点于一身,是A城受尽追捧的优质alpha。 可即便如此,云落秋还是能一眼认出那是凌遇,相比青少年时期轮廓要更加成熟。 凌遇身着简单的黑西装,内里的衬衫都是低调的黑色,双臂撑在栏杆上,微微俯身看向舞台上的人。 二十个小时前,他还在大洋彼岸的分公司开紧急公关会议,两边各执一词争执不下,吵得他头疼。 那时,手机空白了很久的对话框弹出一条新消息。 落:【电子订婚宴邀请函转发,订婚人凌遂-云落秋。】 然后,他出现在了订婚宴现场。 凌遇拦下路过的服务生,端走一杯酒,沉沉望向云落秋,举杯,一饮而尽。 “看什么呢?”凌遂搭在云落秋肩上的手紧了紧,顺着他看的方向,二楼看台空无一人。 云落秋回神,冲他莞尔一笑,“没什么,看花瓣雨好看。” 凌遂回以灿烂的笑容,眼里闪着稀碎的光,嘿嘿一笑,“这还是我偷看我哥的记事本学来的。” “他个闷葫芦没想到这么浪漫,记录了四十六件要带未来omega去做的事,其中一条就是他喜欢花,送他一场花瓣雨。” “也不知道这个他是谁,听说我哥今晚会到,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喏喏你要是见到他记得帮我问问啊。” 云落秋怔愣住,傻在原地,慢半拍反问:“那你呢?” “我……”凌遂错开对视,放下揽肩的手,有些心虚:“我还有事,今晚必须得去解决一下。” 闻言,云落秋心沉了沉,再抬头时神色已恢复柔和,大度说:“去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订婚宴 第2章 信息素渴求症 主会场外有个小花园,灯开的少,寥寥几盏昏黄的氛围灯起不到任何照明作用。 云落秋揉着发酸的脖子,随意找了个角落的长椅坐下,再也顾不上什么礼仪姿态,瘫着靠在椅背,仰头看弯月。 初秋夜晚的风裹挟着丝丝凉意,激起一阵寒颤。 他拢了拢衣领,然后憋不住打了个喷嚏,在兜里翻找手帕纸怎么也找不到。 云落秋动作顿住,想起中途换了身衣服,手帕纸在上一件外套的口袋里,没拿过来。 他看着洁白的衣袖叹了口气,忽然视线里闯进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指尖夹着一张纸。 檀木香气…… 凌遇单手插兜,黑暗中他的眼眸越发亮得夺人心魄,薄唇轻启,“不要么?” “谢谢,”云落秋接过纸巾,擦完鼻子后在手心攥成一团,客气疏离地补了句,“凌遇哥。” 凌遇倒是对这个称呼没什么反应,也不记得一个小时前在房间做了什么似的,泰然自若在云落秋旁边坐下。 一左一右,中间还能坐下两个人。 草丛里不知名的小虫子不知疲倦地叫着,不远处的会场传来人群的热闹交谈声,而长椅的两人像临时搭伙的陌生人,保持着沉默。 最终是凌遇先开的口,嗓音嘶哑,“为什么和凌遂订婚?” 算不上质问,只是平静地询问。 云落秋大拇指弯曲,转动着同手中指的订婚戒指,同样平静的语气,“为什么不?” “我和阿遂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家知根知底,结亲一加一大于二,再好不过。” 半晌,凌遂又问:“你喜欢他吗?” “喜不喜欢不重要,”云落秋轻声说,“我们很合适。” “而且……凌遇哥是以什么身份立场问的?一声不响消失五年,为了参加订婚宴匆匆回国的兄长吗?” 他极少这么夹枪带棒地反问,多数时候都是温和的,即便是在剑拔弩张的谈判会议上,也能保持最体面的笑容。 带着萧瑟寒意的风一吹,云落秋缩缩脖子。 肩膀兀地落下一件仍带着热意的外套,檀木香气中藏着细微的青柠alpha信息素,争先恐后往腺体里钻,有些疼。 凌遇咳嗽几声,隽秀侧脸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介意我抽根烟吗?” ‘介意’两个字卡在喉间,说出口时却换成了:“不介意。” 打火机的火苗在凌遇指间跳跃,被风吹灭,‘嚓’一声又重新亮起来。 橙黄色的光照亮他的侧脸,削弱了几分清冷疏离,那双多情桃花眼此时耷拉着,眸底情绪翻涌。 看不清,看不透。 他意有所指地说:“不喜欢要直接说出来。” 凌遇没有点燃烟,只是拿着打火机把玩,长袖衬衫挽到手肘,露出精壮有力的小臂。 “我也是凌家人,知根知底,”他淡淡说着,背脊弯曲,手臂撑在膝上,“青梅竹马,我们也是。” “论合适,我——” “凌遇!”云落秋出声打断。 他无意识摸了摸刺痛的腺体。 “你一直是我敬爱的兄长,能来参加我和阿遂的订婚宴我们都很高兴,阿遂还托我帮忙问个话。” 云落秋顿了顿,心底莫名生出些恐惧,不敢问记事本里喜欢花的omega是谁。 他提线木偶似的扯拽出一个僵硬但标准的笑容,换了个问题,“你这次回来多久?还走吗?” 凌遇没有回答他,执着地说:“凌遂不合适,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云落秋停下,腺体位置阵阵刺痛灼烧感。 他强撑着,严肃厉声道:“五年了,物是人非,阿遂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不需要你来告诉我,请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秋虫不再鸣叫,耳边只有风划过树梢的沙沙声。 云落秋把披着的外套简单对折两下,放在两人中间的空位上,恢复客气的语气:“我先进去了,谢谢凌遇哥。” 凌遇没吭声阻拦,低头盯着地面上的砖面花纹。 人走了之后,他才抓起旁边的衣服,看了两秒,重新穿上。 alpha的信息素霸道强势,通常能完全覆盖掉omega的味道,毫不留情吞噬,一点不留,更何况凌遇是优质alpha。 但此时衣服上沾染上一股淡淡的薄荷清香,alpha信息素没有将其驱逐,反而包围,交织交缠,alpha青柠信息素托举着omega好闻的薄荷清香。 凌遇偏头拽起衣领,在刚才最靠近云落秋腺体的方向凑近闻了闻,眼神顷刻间变得晦暗。 除了青柠和薄荷,还有一股黄柠檬味,是他弟弟凌遂信息素的味道。 ——云落秋允许凌遂做了标记。 汹涌而来的嫉妒快要将凌遇淹没,堪堪维持的平静表象‘咔嚓’一声裂开一条缝,冰面四分五裂。 他快要疯了,恨不得立刻冲进会场,不管不顾把人带走,锁起来。 片刻后,凌遇紧握的拳头松开,无力垂在身侧。 他动身前往主会场,中途路过垃圾桶,价值六位数的定制说扔就扔,只穿着一件单薄衬衫行走在无边夜色里。 对比小花园的宁静,会场里面显得吵闹得多。 凌母保养得当,三十来岁生的凌家两兄弟,现在还跟三十岁似的。 她葱白细腻的手拉着云落秋,亲昵地说,“喏喏不着急,我已经派人去找凌遂那混小子了,最后一支舞开始之前一定把他给找回来,相信阿姨,放心昂。” “一天天没个正形,都是要结婚的人了,还贪玩,真的是,还是喏喏懂事、乖,以后替阿姨好好管着他。” 表面说的都是体己话,帮云落秋数落凌遂,实际是在抬高云落秋。 说他懂事,把他架在高位上,日后要是凌遂做了什么糊涂事,还能用贪玩、玩心大来解释,逼着云落秋多体谅。 云落秋笑了笑,不动声色抽出手,搭着凌母的肩膀轻轻靠了一下,故作亲近,很快分开,“我没关系的,阿姨你快出去多聊聊天,陈姨他们好不容易来一趟。” 凌母越加满意了,拍拍云落秋的手背,笑说:“乖喏喏,懂事,有消息我找人来通知你啊。” 云落秋知道,凌遂不可能回来陪他跳完今晚最后一支舞的。 他卸了力气,歪着身子靠在沙发上休息,眼皮半耷拉,颈后的腺体一直针扎一样的疼。 手机里一条消息也没有。 云落秋漫无目的滑动着信息列表,最终选择点进和医生的对话框里。 落:【厉医生,我的情况真的没办法靠吃药维持了吗?】 对面消息回得很快,【遵医嘱,上次和你强调了不行。】 【你的腺体先天有缺陷,十八岁分化过程又受了伤,对alpha信息素的需求量是普通omega的两倍不止,建议是尽快找一个稳定的alpha伴侣。】 【你之前用来控制信息素渴求症的药物副作用很大,已经列入管控药行列,再继续用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云落秋仿佛看见未来被信息素操控的自己,陷入几秒低迷。 【有特殊情况呢?】 【总之因为某些意外,我感觉体内有两种alpha信息素在打架,腺体又疼又痒。】 厉医生:【大拇指emoji】 厉医生:【需求超过普通omega两倍是有点多,但同时两个alpha也是不行滴。】 厉医生:【短期内固定一位,不然就会发生现在你身体的情况,信息素排斥。】 厉医生:【找到一直以来给你做标记的alpha,让他再咬一口就好了。】 找凌遂? 还不如现在让司机过去接医生上门处理,后者要快得多。 落:【有别的办法吗?不涉及原alpha的。】 厉医生对话框顶部的‘正在输入中’反反复复跳跃。 【有,找你体内另一个信息素的alpha,做标记,把前任的强行洗掉,会比较疼。】 落:【……】 落:【也不涉及另一个alpha的办法有吗?】 厉医生:【没有。】 厉医生:【看注入量多不多,如果数量不多等身体消化吸收也可以,挨着。】 厉医生:【数量多的话现在来医院,我在住院部值班。】 云落秋不知道数量多不多,稍作思考几秒,决定强行忍下来,赌一把。 不管去找凌遂,还是凌遇,都显然不是好主意。 想到这,腺体又是一阵细密的刺痛,他不得不靠蜷缩成一团,窝在沙发上缓解疼痛。 好疼,想干脆把腺体挖掉。 为什么要得渴求症,为什么得渴求症的是我……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撕裂般的痛意渐渐退散,云落秋整个人也像是刚从水里上来似的,几乎被汗浸湿。 他刚收拾完自己,敲门声响起,凌母回来了。 她带着歉意的笑,“喏喏,阿遂今晚实在是有急事抽不开身,他说他明天会亲自找你请罪,今晚的舞……” 订婚宴最后的跳舞环节很重要,是圈子里不成文、心照不宣的规矩,从中能看出两家对于这场结合的重视程度,从没有出现过因为找不到人而取消的先例。 要是传出去,不光是凌、云两家会遭受议论,凌遂和云落秋会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每每有人举办订婚宴时,他们都会被拉出来作为谈资议论一次。 云落秋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恐怕连‘亲自请罪’的说法都是凌母编出来的,压根联系不上凌遂。 “阿姨,我理解的,没关系。”云落秋挂上得体,挑不出错处的笑容,多说了几句车轱辘客套话。 凌母看向他的眼神带上几分欣慰,“喏喏能理解是最好不过的,但今晚总得给宾客们一个交代。” 她顿了顿,继续说:“如果是因病无法出席,想必他们也能体谅。” 几乎是明示。 云落秋立刻明白,凌母是想用他的病来做凌遂的挡箭牌,所有的言语利箭都指向自己,而不是她的宝贝儿子。 第3章 现场 和善背后藏着的是沾毒的匕首。 正当云落秋想着要用什么样的说辞推拒,又传来一阵敲门声。 凌母看见来人,惊喜一瞬,脸上的笑容在听见机械冰冷的‘母亲’时,顷刻散开。 她板着脸,“凌遇,回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越来越没规矩了。” 凌遇比凌遂还要高一些,往那一站,即便是低垂着头,也极具压迫感。 他顺从认下教训,等凌母脸色好了一些后说出目的:“母亲,我可以代替阿遂跳完最后这支舞。” “他们分不清我和阿遂,对于两家来说,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案。” 他话音刚落,房间陷入诡异的安静。 云落秋眼神悄摸瞟向凌遇,不料和他四目相对,后者的眸底是不加掩饰的侵略。 趁凌母低头没注意,凌遇唇角勾出漫不经心的笑容,薄唇轻启,无声喊道:“喏喏。” 同样是喊小名,从凌遇的嘴里说出来,偏偏多了一种**的味道,还是当着未婚夫妈妈的面。 云落秋慌张挪开视线,颈后的腺体好像又开始泛起痒意。 之前两次碰面都看不太清楚,现在面对面,在房间明亮的白炽灯下,他看清了五年后的凌遇。 状态比他想得要更差一些,藏不住的疲态,那双眼睛蕴含的情绪复杂,是深沉难言的。 半晌,凌母幽幽叹了口气,抓着云落秋的手用力一握,“喏喏,你怎么想?” “凌遇说得不错,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阿姨也不想用生病做理由搪塞来宾们。” 虽说是询问,但好像也没有给云落秋第二个选择,话说得倒是冠冕堂皇。 云落秋点点头,反握住凌母的手,“我都听阿姨的,阿姨处处周到全面,我自然是跟着阿姨的脚步走,一定不会出错。” 凌母被他三言两语哄得开心,面向凌遇时陡然切换表情,像上级对下属发号施令似的,冷冰冰地:“那就按你说的办。” 凌母给了两人五分钟的时间排练,先行离开去安抚宾客。 凌遇换了身衣服出来,单手插兜倚在门边,从上到下把云落秋打量个遍。 云落秋翻找着背景音乐,连接蓝牙音箱,优雅轻快的钢琴声流淌出来。 “这支舞我们练过,十七岁那年,要是还记得的话,简单过一遍就好,只是应付一下。” “记得。”凌遇说,屈膝朝云落秋伸手,邀请共舞。 时间紧迫,云落秋没时间犹豫,手搭上去的那一刻便被拉起身,跌进对方怀里。 温热的大手在他的腰间施加禁锢,鼻息交缠,每每对视心脏都会泛起一阵酸意。 开始跳舞,云落秋琥珀色的瞳孔里只剩下凌遇一个人,再无其他。 迟到的想念被霸道撕开一个口子,泄洪般朝他涌来。 他以为自己会讨厌、埋怨,又或者是恨凌遇的不告而别,但在看见凌遇的疲惫,看见凌母对他的恶劣态度时,全部都被心疼取而代之。 云落秋清楚地知道,他不能有这样的情绪,甚至连想一下都是不被允许的,于是拼命压抑。 在会场众多宾客的注视洗礼下,云落秋和凌遇漂亮地完成订婚宴最后的舞。 完美谢幕,掌声不断在大厅回响。云落秋和凌遇面向来宾席,鞠躬谢礼。 “凌家对云落秋还真是重视,最后一支舞的衣服是年初在比利时拍卖会展出的典藏款。” “优质alpha本来就少,也不知道凌遇后面会选择谁。” “嘬嘬嘬,小两口感情真挺好,眼神都快拉丝了。” 看样子没有人发现,云落秋松了口气。 起身时,他听见凌遇说:“像不像是我和你的订婚?” 云落秋往旁边站了些,远离凌遇,低语警告:“我是你弟的未婚夫。” 凌遇的问题无论怎么回答,都是错,于是云落秋选择无视。 岂料对方不打算轻易放过,他垂在身侧的手被牵起,滚烫的指尖在手腕脉搏的位置停留几秒,滑向手心,最后十指紧扣,紧密贴合。 凌遇偏头看他,借用捧花挡住嘴型,附在他耳畔轻声说:“结束后来三楼右手边倒数第二间房,不来……” “我亲自去云家邀请你。” 云落秋眉头轻蹙,“你威胁我?” “不,是邀请,”凌遇捏了下他的小尾指,“那里是我给你准备的订婚礼物。” - 人群散得差不多,最后的收尾工作交由云爸处理。 他揉了揉云落秋毛茸茸的脑袋,心疼地说:“快去歇着吧,这里有爸爸在。” 岁月从不亏待美人,云爸优越的骨相美随着年龄增大,愈发成熟有魅力。云父平日待他极好,这么多年以来,两人一直相敬如宾。 云落秋笑着摇头,宽慰道:“爸,我不累。” 忽地,他想起来凌遇口中的‘礼物’,话转了个弯,“我还是先去收拾一下,脸上的粉糊着难受,谢谢爸。” 路上,云落秋尽量避开着人,绕了个大圈子前往三楼,生怕人发现他是去赴谁的约一样。 刚订完婚,就应未婚夫哥哥的邀约单独见面,怎么看都不对劲。 云落秋心里有些忐忑,猜不到凌遇的礼物是什么,深呼吸几轮,推开面前黑漆漆的门。 这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客房,一眼望到头,大床的正中间位置有一个手机大小的白色礼盒。 根据其他客房的布局,床正对着的应该是电视墙才对,这儿换成了一面巨大的磨砂玻璃LED,动态模拟着海边场景,别有一番风味。 云落秋拿起礼盒晃了晃,沉闷的撞击声,里面很空,只有一件东西——红色遥控按键。 按键静静躺在手机,像潘多拉的魔盒,不知道按下去会面临什么,会不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手机‘滴滴’响了两声,备注为鲮鱼罐头emoji表情的对话框弹出消息。 鲮鱼罐头:【按下。】 云落秋心下一沉,抬头四处张望,遭人监视的不适感如蚂蚁爬上般细细麻麻。 他盯着按键看了两秒,干脆利落丢回礼盒里,转身就走。 故弄玄虚,不稀罕。 可当他发下门从外面被反锁时,心头那点烦躁猛地蹿高,浓烈的不安感遍布四肢百骸。 他急哄哄质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有人送礼物是既开房又锁门的,凌遇一定有目的。 鲮鱼罐头:【别怕,按下去。】 落:【如果我说不呢?你要锁我多久?】 云落秋等了许久,对面没再回复。 门锁了出不去,窗户也被封死。 云落秋颓然躺在床沿边上,卸了妆的小脸白净可爱,澄净的瞳孔在射灯直照下呈现漂亮的琥珀色,手里把玩着红色按键。 订婚宴从早上五点开始忙碌,一整天只匆匆喝了两口水,吃了几口水果,人已经累得不行了。 如今躺在舒服柔软的床上,干脆就这么睡过去吧,云落秋破罐破摔想着。 眼皮越来越重,在即将完全闭上的那一刻,指尖捏着的按键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刚好触发。 几秒的安静后,立体环绕的海浪音逐渐退去,暧昧不清的声音充斥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慢、慢点亲……” “不诚实啊,宝贝,你明明很喜欢。” “你说,你是喜欢我还是你的未婚夫?必须要给一个答案!” “那还用问吗?” 这声音化成灰云落秋也认得,是凌遂。 “他金贵得很,这么多年了都不让碰,哪儿像宝贝你这么好。” 嘲讽的娇笑,接着几声物件掉落在地的声音,音调倏而拔高,“啊——” 突然,磨砂玻璃‘唰’地一下变得透明,隔壁房间的景色一览无余,两具身体在落地窗前的书桌交叠,亲得激烈。 单向玻璃,对面看不了云落秋。 那是云落秋从未见过的凌遂,不复以往的开朗纯情,眼尾泛着艳丽的红,鼻尖渗出一层薄汗,紧咬着牙关,发出畅快的闷哼声。 他严严实实挡住了身下的人,云落秋依稀只能看到一个侧脸,是个和他差不多同龄的omega。 即便是有心理准备,但真当亲眼目睹时,云落秋还是没挺住,往日的情意在此刻化作一阵阵的恶心。 他三两步冲到洗手池,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体内的黄柠檬alpha信息素不断沸腾,受信息素影响,他内心涌现一种无由的空虚,想让隔壁属于他的alpha来疼疼自己。 念头升起的一瞬间,云落秋扇了自己一巴掌,力道很大,头偏向了侧边,通红的手指印很快浮现。 真贱。 云落秋在心里骂了句,自虐似的任由腺体的痛意爬遍全身上下。 凌遇,这就是你送我的礼物吗? 他洗了把脸,靠在浴室的瓷面墙,顺着跌坐在地下,水珠挂在卷而翘的睫毛上,要掉不掉,跟泪珠一样。 “我说了,凌遂不是好东西。”低沉沙哑的男声自前方传来,影子将云落秋整个罩住。 云落秋疼得意识逐渐模糊,五感下降,甚至连凌遇的靠近都没察觉分毫。 他想说‘我知道’,却连张嘴骂人的力气都没有。 “和他分了,好不好?”凌遇单膝跪在云落秋跟前,姿态摆得很低,用毛巾仔仔细细擦掉着他脸上的水,指尖抚上那处红色巴掌印。 良久,云落秋借着最后一丁点力气,缓缓吐出答案,“不、好。” 第4章 要不要…出个轨? 云落秋从昏迷中醒来是一天一夜后, 守在他身边的凌遂第一时间发现,激动地扑上去,失而复得的后怕。 “喏喏,你终于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特别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云落秋眼睛没能完全睁开,半眯着,目送咋咋呼呼的凌遂放着呼叫铃不按,跑出去叫医生。 他头很疼,小幅度转头确认四周环境,在看见角落单人沙发上坐着的人影时,停顿一下,随后面无表情移开。 厉医生几乎是被凌遂连拖带拽拉过来的,一脸无奈,“我都说了,人醒了就没事,多喝水,吃点有营养的,按时补充信息素,身体倍棒。” 这时,云落秋咳了两声,凌遂立马跳脚,“我老婆咳了,这怎么叫没事?要不要拍个片看看是不是肺炎啊?小病不治拖成大病怎么办?” 厉医生露出看傻子的表情,不搭理凌遂,扶着云落秋半起身,给他喂了几口温水,问:“好点没?” 云落秋苍白着脸点头,自己端着水杯又灌了半杯,喉咙的灼烧感压下去不少。 厉医生扭头瞪了眼凌遂,“我那边病人医嘱都没说完呢,毛头小子。” 说完,他起身离开病房,走之前朝角落里的凌遇点头示意,“凌总。” 凌遂反应了一会,“不行,我还是觉得检查一下比较安心,你要是出什么事,我也活不下去了。” “阿遂……” “凌遂。”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视线在半空中交集,后者目光如冰,渗出丝丝缕缕的寒意,“别闹了。” 凌遂天不怕地不怕,只怕比他早出生半小时的凌遇,仿佛天生就带着血脉压制,他哥一说话,凌遂立马稍息立正,不敢犯浑。 又或许是因为凌遇从小便作为凌家继承人来培养,身上的气场和压迫感浑然天成,不怒自威,连眼高于顶的天才厉医生都对他分外尊敬。 凌遂‘哦’了声,拿起桌上的橙子开始剥皮。 云落秋无视凌遇的存在,面向凌遂问道:“我晕了多久?怎么会到医院来?” 凌遂边剥,边回说:“一天一夜了,是哥哥发现你晕倒在——” 他停顿一下,抿抿唇继续说:“三楼的客房,犯病疼晕过去,医生说情况不算严重,已经没事了。” “对了,”凌遂话锋一转,“你去三楼的客房干嘛?你平时住的房间在二楼。” 他不懂得隐藏情绪,试探意味太过明显,多情桃花眼直勾勾盯着云落秋看。 云落秋身体没完全恢复,眼皮耷拉着,分不出力气去应付凌遂,也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他。 角落里的凌遇忽然出声,“凌遂。” 凌遂条件反射似的应声:“到!” “去城南买一份林记的水煎包。”凌遇说。 “哥……”凌遂哀嚎一声,“我们在城北,你让我去城南买一份水煎包,那家排队两小时起步,为什么不让助理过去买一趟?” “我还得陪我老婆呢。” 凌遇脸色又沉了几分,阴恻恻说:“你们还没结婚,他有名字。” “这不早晚的事嘛。”凌遂牵起云落秋带着订婚戒指的手,摸了个空,讶然说道:“嗯?喏喏,你戒指呢?” 云落秋皱起眉头,竭力控制着不让怀疑的目光投向凌遇。 凌遇眼睫低垂,左手在衣兜里摩挲着云落秋手上那枚碍眼的订婚戒指。 他语气放缓,“喏喏喜欢吃那家的水煎包。” 凌遂深吸一口气,又泄掉,“唉……好吧好吧,这都是未婚夫该做的。” “喏喏,你先好好休息,等我哦。” 这时,云落秋身体涌上熟悉的渴望,像是同时有上百只蚂蚁在啃食手脚,抓心挠肝。 厉医生严明禁止他再使用药物压制信息素渴求症,于是他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抓住他的alpha,疯了一样想要信息素浇灌。 云落秋从后面抓住凌遂的手腕,湿漉漉地看向他,“别走。” 云落秋嘴唇毫无血色,漂亮的杏眼此时黯淡无光。 凌遂心疼坏了,赶忙搂着他坐下,释放安抚信息素,轻拍打肩头,“好好好,我不走,我让陈叔去买。” 熟悉的黄柠檬信息素将云落秋裹得密不透风,源源不断往腺体里钻。 身体不自觉往凌遂怀里靠了靠,心底却是像闻到死了七天臭老鼠的恶心反胃感。 云落秋紧闭双眼。 那晚凌遂暧昧粗喘气,连带着贬低他的话语在耳边回响——‘他金贵得很,这么多年了都不让碰’。 凌遂察觉不到云落秋的厌恶,只觉软香柔弱病美人在怀,心猿意马,况且云落秋极少示弱。 于是凌遂顾不上他哥还在病房里,低下头想要吻上云落秋的嘴唇。 霎时间,凌遂肩上仿佛有千斤重的石头,压得他动弹不得,骨子里发出恐惧的颤抖,那是来自于顶级alpha的绝对压制。 凌遂不可置信看向沙发上长腿交叠,姿态散漫的男人,“……哥?” 凌遇的信息素控制得巧妙,云落秋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全部都凝集在一块,往凌遂身上砸过去。 “噢?不好意思,”凌遇慢悠悠收回信息素,“熬了一天一夜,没怎么休息,信息素失控了。” 接着,他状似无意补充说道:“阿遂,你今天中午才过来,精神头足,帮我去买杯咖啡?” “……”凌遂再迟钝也察觉到凌遇是想要支开他。 心里泛起嘀咕,明明以前两人一天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现在怎么搞得跟很熟一样,还有一定要避开自己说的话。 纵然有一万个不理解,但凌遂依旧选择绝对服从他哥的指令,毕竟最后一支舞还是他哥救的场。 “行,冰美式是吧?”凌遂问。 凌遇‘嗯’了声,态度自然坦荡:“等第一块冰融化了再回来。” 凌遂挠挠头,扭身看向云落秋,摊手表示无奈,应了句好便出门跑腿去了。 凌遇代替凌遂,坐在云落秋旁边,双臂环胸,安静地看着他。 云落秋原以为会面临一场针锋相对的质问,什么都没有反而显得怪异,准备好的腹稿用不上了。 他侧过头,避免和凌遇对视上。 他并不怕凌遇再次提起‘我比他好’之类的话,或者是问为什么看到出轨现场还坚持不分。 真正害怕的是凌遇发现他是个有信息素渴求症的怪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气冷了,冰块融化得慢,过了半小时化了一层外壳,房间里的黄柠檬信息素却只剩下稀薄一点。 云落秋憋红了眼,竭力抵抗着对信息素的渴求,像是沙漠里舔掉最后一滴水的旅人,狼狈不堪。 他咬着牙关,一声不吭。凌遇好整以暇旁观着,似是在观望。 忽然,云落秋猛地抬头,捕捉到空气中一缕极淡的青柠味。 Alpha信息素如同攀附力强劲的爬山虎,缠着他的脚踝,旋转往上,抵达白皙的颈部,守在omega脆弱的腺体徘徊。 云落秋有些懵,好看的眉头蹙起。 以往找凌遂要信息素,他会先抱着自己安抚一阵,然后再用尖牙刺破腺体那处的软肉。 现在凌遇一味地释放信息素,是要…… 很快,云落秋知道答案了。 他清晰感知到体内的黄柠檬alpha信息素在抽离,顺着血液钻出身体,被堵在门口的青柠信息素吞噬干净。 这过程很快,不过十几秒的功夫,接着青柠信息素咻的一下流进身体,温柔地将他包裹起来,不断注入。 云落秋得到信息素,如同一汪清泉出现在濒死的沙漠旅人面前,他一头扎进里面,喝了个畅快。 力气恢复了大半,他双手撑着坐起身,嗓音嘶哑:“凌遇,我是你亲弟弟的未婚夫。” “不叫哥了?”凌遇挑眉,满不在乎:“未婚夫,所以呢?” 云落秋现在浸满了自己的味道,他眼底是化不开的墨和浓郁的餍足。 不要脸。 云落秋在心里暗骂,脖子涨红,嘴唇嗫嚅半天说不出狠话。 他根本无法抗拒任何alpha信息素,说得难听些,来者不拒。 凌遇长腿交叠,揭开几颗顶上的衬衫扣子,单手支着脑袋。 “和凌遂在一起的omega是陈家的私生子,他们三年前就搞在一起了。” “前天晚上我还遇到了那个omega,全身上下都是alpha味,就和现在的你一样,所以你没有必要觉得对不起凌遂,他逾矩的地方可你比多。” 凌遇身体前倾,直勾勾盯着云落秋看,手里把玩着伊甸园的红苹果,诱惑道:“不如你也出个轨?” “喏喏,我比凌遂好。” ‘轰隆’一声,云落秋脑海里炸了个响雷,震惊、不可置信、荒唐几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怎么会有人把出.轨这事说得和出门遛弯晒太阳一样稀疏自然?! 云落秋下意识反问:“你疯了?” 凌遇唇角上扬,笑着说道:“没有,我认真的。” “他能给的,我也可以,而且更多、更好。凌遂配不上你。” 云落秋内心有个声音一直在怂恿着‘答应他’,浑身血液沸腾滚烫,对alpha的**腾升而起。 他皱起眉,捂住心脏,竟分不清是被信息素操纵昏头想要点头答应,还是真的愿意一起堕落。 以前是喜欢凌遇没错,但现在已经选择和凌遂订婚了,不能也不可以再有别的感情。 说曹操,曹操到。 房间门从外面被推开,凌遂热烈阳光的声音将暧昧氛围驱散个干净。 在看清房里两人的状况时,凌遂举着咖啡的手放下,冷了几度,“你们在干什么?” 第5章 你需要! 满屋子其他alpha的气息,凌遂像领地被侵犯的小狗似的,带着点凶狠瞪着他哥。 “哥,”凌遂站在云落秋和凌遇中间,把两人物理隔开,将手里的咖啡重重砸在桌面上,“你的咖啡,再不喝冰全部都要融了。” 凌遇没有搭理他的意思,身子一歪越过他,对云落秋说:“我说的,你好好考虑一下,不着急给我答复。” 凌遂急了,“说的什么?喏喏,我哥和你说什么了?” 他害怕凌遇说些不该说的,心悬在高处。 云落秋诧异于凌遇的大胆,眼神躲闪不及,搪塞道:“公司的事情。” “对,公司的事,”凌遇眉梢轻挑,跟着附和,“我不出国了,留下来接手总公司,云叔让我带着点喏喏,与其教理论,不如跟着我学实战经验。” “阿遂平时在公司挂的闲职,接触的业务内容不多。” “喏喏,考虑一下跟着我?” ‘跟着我’三个字被刻意加重,狠狠砸在云落秋的头顶。 凌遂瞬间卸下防备,转而加入劝说的阵营,“嗨哟,你们说的这个啊,我哥在国外那几年,带着公司越做越大,爸妈每天在我面前念叨他有多好。” “喏喏,跟着我哥保准能学到很多外边没有的,都是一家人。” 云落秋神情复杂,他知道凌遇说的不是公司,“我父亲说让我跟着你学习?他没和我提过。” 凌遇从善如流,“订婚宴当天说的,你不在场。” 这边凌遂也品出了不对劲,“哥,你和喏喏说公司的事情,放满屋子信息素干嘛?” 沉默一秒,凌遇很快回答:“之前说了,没休息好,控制不住。” 云落秋算是见识了面前这个男人有多无耻,扯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圆谎更是信手拈来。 打消凌遂的疑虑,凌遇接了个电话后先行离开,落下了咖啡。 凌遂和云落秋说了声,追出去送咖啡。 恰好凌遇没走多远,他接过咖啡,掀开盖子咕咚三四口直接干了,无意看向凌遂领口的位置。 那处隐隐约约有一块青紫色的吻痕。 他没有出言提醒,笑着拍了拍凌遂的肩膀,语气戏谑:“挺好的,走了。” 回到病房,凌遂还沉浸于他哥几口干完一杯咖啡的豪爽中,感慨:“当总裁的果然多多少少都有点咖啡瘾。” - 凌遇用信息素为云落秋充能后,他身体已无大碍,办理了出院手续,在凌遂的陪同下回家。 凌遂本就是个活宝,嘴甜、阳光、会来事,凌云两家的长辈都宠着他。有他在,云落秋省去了很多解释的功夫。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云落秋真正放松下来,手里端着杯热茶,热气氤氲,模糊了他的视野。 “凌遂。”他开口喊道。 凌遂正抓着手机敲字回消息,听他一说话,身体猛地抖了一下,差点没抓住手机,“怎、怎么了?” 云落秋积累起来的勇气摇摇欲坠,不敢去质问,也没必要。 十八岁那年,不顾一切压榨腺体,不要命地释放出所有信息素安抚他的凌遂,早就变了。 也是那年,凌遂知道了他腺体先天缺陷,患有严重的信息素渴求症,心疼地红了眼眶,说以后要定期为他输入alpha信息素,以后不用再感到彷徨害怕。 那时的感动是真的。 可前天压着另一个omega,嘲讽他不给碰的,也是凌遂。 第一次发现凌遂在外面养人,云落秋为十八岁那年的感动给过他一次机会。 那时凌遂信誓旦旦承诺会断个干净,不过是行事更加小心谨慎而已,其实从来没有断过。 云落秋从来不是外表看上去那般柔弱易操控,他想要的是从一而终,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一个。 他干脆利落决定放下凌遂,但受alpha信息素操控,还是会心软、依恋。 决定放下凌遂,自然也无所谓他跟谁在一起,出.轨、乱玩、养情人……只要不影响到两家之间,凌家小少爷想怎么样都可以。 联姻的背后实质是利益交换和深度捆绑,真心在这里面是最难寻、最不值钱的玩意,更何况真心瞬息万变。 云落秋强撑着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刚想说‘没什么’,忽然瞟到凌遂领口的吻痕。 他定了两秒,哑声道:“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风大,出去的时候戴上围巾吧,在我更衣室衣橱左边第二个抽屉里。” “用不着,”凌遂随意撩了把额前的碎发,摆摆手,“我是alpha,身强力壮的,不会生病。” 云落秋望着他,脑海里竟浮现出另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所谓身强力壮的alpha浑身是血,背上鞭痕纵横交错,被打得奄奄一息,爬不起身,眼睛里丧失了求生欲。 他晃晃脑袋逼自己清醒,柔声重复,语气坚定:“阿遂,你需要。” 凌遂拗不过他,听话去找围巾,对着镜子研究围法时,终于发现了那一块痕迹,联想云落秋的反应,着急忙慌跑出来。 他甚至没来得及想好借口,‘我’了半天,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云落秋打断他,像往常一样,漂亮的杏眼笑弯,温柔说道:“没关系,系上围巾吧,别想着自己是alpha就不把身体当回事。” 凌遂摸不透云落秋知道了多少,但从他的态度来看,是不介意的,于是放下心来,“我听喏喏的。” “对了,你手机一直响,估计是有什么急事,快看看吧。”云落秋说。 “天大的事都没你重要……”说着,凌遂抓起手机解锁,看清信息的那一刻脸色骤然一变。 他结结巴巴的,“喏喏,还真有十万火急的事,我得赶去处理一下。” 云落秋挂着假笑,点点头,“去吧。” 凌遂,你的选择还真是让人不意外啊。 - 凌遂走后没多久,云爸端着一个托盘进房,上面是清淡的粥和几道小菜。 “喏喏,出什么事了吗?阿遂怎么走得火急火燎的?”云爸边问着,边把粥放在云落秋面前。 凌遂在外面养人的事情,云爸毫不知情,云落秋也不打算让他和父亲知道,除了徒增烦恼和矛盾,实际也解决不了什么,联姻不可能取消。 “没什么,”云落秋喝了两口粥,胃里舒服不少,“爸,听说父亲让我去凌家跟着凌遇哥学习一段时间,真的吗?” “你已经知道了啊?”云爸诧异反问。 云落秋心里凉了一截,凌遇没诓他。 “我不想去。”他直接了当说明。 云爸更加疑惑,“阿遇没出国之前,你不是最喜欢和他待在一块的吗?现在怎么不乐意了?” “我哪有?!”云落秋下意识反驳,几秒后意识到自己态度有些过激,软了声调,“我已经订婚了,再跟别的alpha待在一起不合适。” 云爸严肃地伸手探云落秋的额温,“没发烧啊,怎么净说胡话呢?” 云落秋无奈,“爸……” “你是订婚,不是出家了,可以有自己的正常交际,而且阿遇是你未婚夫的哥哥,也就是你大哥,你跟着他学习合情合理,有什么不合适的?” 云落秋叹了口气,埋头喝粥,嘟囔句知道了。 再掰扯下去没有意义,反而显得心里有鬼似的,看云爸的态度,去凌家学习这事是板上钉钉了。 也不知道凌遇给父亲和爸爸灌了什么**汤。 半晌,他冷不丁补充了句:“我以前没有最喜欢和凌遇待在一起。” 云爸眯起眼,夹了几根小菜丢进他碗里,深邃的眼眸意味深长,“喏喏,我年纪是大了,但眼睛不瞎。你每次和阿遇待在一起,整个人都松下来了。” “还记得你小时候摔了一跤,谁来看你都说没事,不疼,还笑嘻嘻的。” “阿遇一过来,你小嘴一瘪,眼泪哗哗就流下来,我和你爹吓一跳,差点以为是他欺负的你,结果你是在冲他撒娇。” 云爸看着云落秋,回忆起他小时候小粉团子似的可爱模样,感慨叹气,“一转眼喏喏都长这么大了,也要有自己的小家了,孩子长大了啊。” 云爸话轻飘飘的,却让云落秋心里泛起隐隐钝痛,他半撒娇似的喊道:“爸……” 云爸收起温情模样,话锋猛转,狡黠一笑,“感动吗?感动就听话,后天周一早上八点半,阿遇准时在楼下接你一起去公司。” “对了,你弟今天从学校回来,他一直念叨着要你辅导他作业,你量力而行,别累着自己,如果教不会、累了、嫌他烦,就让他滚去找他爹。” 云至夏,也就是云落秋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订婚宴当天正巧撞上他高三很重要的一次模拟考,没能赶回来,平时回家的次数和时间也少得可怜。 云落秋等了很久,直到他以为云至夏今晚不会来找他辅导功课时,少年抱着枕头出现在房门口。 云至夏长相像云父,虽然是omega,但五官偏硬朗,有着健康小麦色的皮肤,一双大眼睛盯着人看,像只粘人的暹罗猫。 “哥哥,今晚我能跟你一起睡吗?” 云落秋挪了两步,腾出空位给云至夏,“可以,来吧。” 云至夏噔噔噔跑过去,枕头一铺,侧躺着,单刀直入地问:“哥哥,你为什么要答应和凌遂订婚啊?” 云落秋替他掖被子的手顿住,柔声问:“为什么这么问?” 第6章 贴在一起学 “这你就别管了,”云至夏半张脸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哥,你喜欢凌遂吗?” 云落秋哑然失笑,捏了捏他的脸,“喜欢啊,小至不喜欢他吗?阿遂可是每次来都会给你带礼物的哦。” 云落秋含糊掉喜欢的概念,是朋友的喜欢,不是作为恋人,随后巧妙转移了话题。 “谁要他的臭礼物……”云至夏小声嘀咕着,蛄蛹几下靠近云落秋,语气兴奋期待,“那凌遇哥呢?我听爸爸说凌遇哥回来了!” 云落秋望着单纯、不谙世事的弟弟,心酸叹气。 好好好,被凌遇下**汤的又多了一个。 “哥哥~你喜欢凌遇哥吗?”云至夏追问。 云至夏的表现实在是太反常了,很难让人不多想。 “小至,你老实告诉哥,是不是有人叫你这么问的?”云落秋问。 云至夏一愣,干笑两声,“没有,我自己想问的,你和凌遂订婚太突然了,当天我都来不及请假赶回来,所以很好奇。” “是吗?”云落秋半信半疑,最终在云至夏的讨好攻势下选择相信,“我不喜欢凌遇。” 云至夏腾地一下坐起身,“怎么可能?!” 对上云落秋审视的目光,他脸颊泛起红晕,胡乱抓把头发,“我的意思是凌遇哥那么好,没有人会不喜欢他。” 闻言,云落秋陷入回忆里。 已经记不太清是哪年了,只知道那是个特别冷的冬天。 壁炉里火燃烧地正旺,木柴霹雳吧啦作响。 他坐在沙发前面的软垫上,专心致志拼着风景拼图,右手边上的摇椅被凌遇占着,戴着防蓝光的眼睛敲电脑处理工作。 窗外暴风雪肆虐,屋里温暖如春。 在他快拼完时,一颗毛绒绒的小脑袋从门边冒出来。 云至夏给他们俩送热汤,非得看着他们喝完才肯走,离开时不情不愿,扒在门口看了好久。 不经意地抬头,云落秋发现云至夏还没走,刚想开口叫他,福至心灵,顺着他的眼神往右看。 云至夏在看凌遇,崇拜中含着些许怯意的模样,刺痛了云落秋的眼睛。 这个场景云落秋记了很久很久,几乎要刻在骨髓里,每每他忍不住靠近凌遇时,都会蹦跶出来提醒自己——不可以。 云家所有的一切都是云至夏的,所有他想要的,必须都优先给他,包括人。 当哥哥的要学会谦让、保护弟弟,以家庭和谐为主。 这是云落秋很早就懂得的道理,他一直奉为人生第一信条执行。 自从亲老爹因任务牺牲后,云落秋看着爸爸一夜白头,萎靡不振,后来为了自己能有一个完整的家,强行打起精神,同意和丧偶的云父搭伙联姻。 云父待爸爸很好,几乎把所有都捧到了爸爸面前,只为他开心,好到圈里人眼红造谣的地步。 慢慢地,爸爸敞开心扉接纳了云父,两人携手走过了无数个春夏秋冬。 云落秋不愿意破坏爸爸得之不易的幸福,自然不会做任何不利于家庭稳定和谐的事情。 恰好凌家需要一个人联姻稳固凌遂在公司的地位,纵然主持公司大局的凌遇也是他们的亲儿子,他们依旧忌惮着,生怕成长速度奇快的凌遇会对他们不利。 而云落秋是最合适的联姻对象,一切水到渠成,像是本该如此。 云落秋从回忆里抽身,忍下反问‘那你喜欢凌遇吗’的想法,点头附和两句,“嗯,凌遇很好。” 他背过身,强行以晚安结束话题,制止住云至夏想要继续盘问的念头。 天气变冷了,omega身体比较弱,房间早早开了暖气,可云落秋还是觉得由内而外的冷。 他裹紧被子,把自己蜷缩成一团,体内青柠alpha信息素感知到他的情绪,也跟着躁动不安起来,腺体灼烧一般的疼。 接下来的两天,云落秋的状态比刚从医院回家还要差一些,被云爸扣在房间里修养。 云至夏也被禁止探望打扰。 但他打小就不怕云爸,不让他去看,就悄摸溜过去。 可当他站在门口,透过门缝看见床上一碰就碎的病美人云落秋,还是转身离开了,不舍得打扰他休息。 - 周一早上,凌遇准时到达云家,管家迎他进去,刚好是吃早饭的点。 餐桌上,云父和云爸并肩而坐,后者见他来了,笑着招呼:“阿遇,吃早餐了吗?过来再吃点儿。” 凌遇向二位打完招呼,婉拒了,“喏喏起了吗?” “你上去看一眼吧,他身体不太舒服,我原想着让他今天请一天假,结果他说答应的事就得做到,再给他半小时缓缓。” 云爸指了指楼上,“还是那个房间。” 凌遇点头示意,长腿一迈,几步跨上二楼,小心翼翼敲门。 等了一会,里面没人应声。 他皱了皱眉,直接拧开门把手进房。 窗帘严严实实遮挡所有日光,房间唯一的光源是床头的小夜灯,暖黄色的灯光映照在云落秋脸上,柔和了线条。 他睡得很熟,完全没察觉到有人靠近。 凌遇单膝跪地,手搭在床沿边,凑近贪婪地观察云落秋每一处,从眉毛到嘴唇…… 在国外无数个日夜,看了千万次照片,现在鲜活、真实、可以触碰得到的云落秋近在咫尺。 “喏喏,”凌遇低声喊道,气息喷洒在云落秋耳边,惹得他伸手挠了挠。 不知看了多久,凌遇小声低语:“我好想你。” 床上的人双眸紧闭,没有反应。 凌遇克制地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脸颊,提着被子往上拉了拉,掖好被角,起身离开。 他回到饭厅,私人定制的西装格外贴身,身高腿长,气质非凡。 “云叔,让喏喏好好休息吧,他要是醒了愿意过来就来,我先走了。” 直到人走远,云爸还望着,“凌遇这孩子是真好。” 云父极快瞟了眼,专心给云爸的咖啡加糖,顺嘴搭腔:“能力是挺强的,可惜发挥空间不够,被打压了。” “什么意思?”云爸追问。 “字面意思,”云父把咖啡推到他面前,岔开话题,“来,喝咖啡,你喜欢的甜度。” 云爸是设计师,不直接接触生意场上的事,对里面的弯弯绕绕不清楚,相反云父几乎每天都和老狐狸们打交道,自然是对凌遇的境况最清楚不过。 云爸不满皱眉,“诶,你现在什么意思?有事情都不愿意跟我说了?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藏着掖着是吧。” 云父额头急出冷汗,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安抚起人:“不是,那人家的家事我们也不好在背后议论嘛。” “人家?”云爸冷哼一声,“那是准亲家,这还没领证结婚呢,如果他们家有一箩筐破事,喏喏肯定是不能过去的,不能让我的宝贝喏喏受委屈。” 云父搂住他,哀叹一声后说道:“行,都听老婆的。” “凌家超过五分之三的业务都在凌遇的管控下,其中还不包括地下产业链的部分,如果算上差不多五分之四了。” “凌遇明面上是凌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将来整个凌家都是他的,实际除了公司的活要干,沾血脏手的地下产业也是他,握在手里的越多,盯着他、想要他命的人就越多。” “凌遇成长得太快了,凌家夫妇就把海外烂摊子交给凌遇,初衷是限制他的发展,压一压锋芒,好让凌遂能逐步代替凌遇的位置,凌遂才是他们真正想培养的继承人,干干净净,手上没沾过血的。” 云爸背靠在椅子上,有些不敢相信,“所以……打压凌遇的人是他的亲生父母?” 得到点头确认后,他愈加疑惑、愤怒,气呼呼地,“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父母?屁股都歪到哪儿去了?” 云父早猜到了云爸会有情绪,忙抱着人安慰。 恰好这时,楼梯口传来云落秋的声音,“爸,你怎么了?谁惹你了?” “喏喏起来了啊,”云爸迅速收起情绪,佯装嗔怪道:“没什么,都怪你父亲,咖啡加糖加少了,苦死了。” 他不敢让云落秋知道,只能找借口瞒过去。 俩小孩本来关系就好,喏喏又是把所有事揣心上的性格,要是被他知道了,指定得挂着个苦瓜脸。 听到云爸说没事,云落秋松了口气,扬扬手,“爸爸,父亲,那我先去公司了。” 说完,火箭似的咻一下跑出门,连云爸在背后叫他拿点东西路上吃都没听见。 - 云落秋不是第一次来凌家公司,以前跟着凌遂来过几次,前台已经认得他了。 “云先生,小凌总今天不——” 云落秋打断她,“我找凌遇。” 前台懵了一瞬,努力在脑海里搜索这个名字。 云落秋弯了眉眼,冲前台安慰笑笑,温柔引导:“是前几天才回国的总理事,凌遂的哥哥。” 前台恍然大悟,疯狂道歉。 上级早有交代凌总的身份信息,吩咐一定要记清楚,但她还是忘了,而且还当着小凌总未婚夫面。 “没关系,”云落秋随手拿起边上放着的气泡水,拧开递给前台,“他在几楼?哪个办公室?” “六十一楼,那层只有一个办公室。”前台接过手,眼下泛起两团红晕。 云落秋走后,她抱着气泡水瓶原地蹦跶几下,抓着身边同事的手臂小声尖叫,“他好漂亮啊,人也温柔!为什么我不是alpha,好想当他的舔狗呜呜。” 同事白了她一眼,“你现在不就是吗?人家再温柔也有主了,收收心。” 电梯数字跳转到61时,云落秋心脏跳动速度猛地加快。 他拍打胸脯给自己顺气,随着电梯门缓缓打开,一间全落地窗景的开放式办公区映入眼帘。 云落秋站在电梯口张望,一阵风吹起他鬓边的碎发,凌遇不知从哪儿闪现到他面前。 “身体好点了?”凌遇问,视线由上至下扫视。 “好多了,”云落秋原地转个圈,表示自己已经没事了,“上班第一天迟到,不扣工资吧?” 凌遇勾起唇角,侧身让了点位置,“不扣,用别的抵。” 云落秋看清整片办公区的构造,中间偏左是商务休闲区,水巴、迷你高尔夫应有尽有。 右边是两张连在一起的办公桌,呈半弧形,配置几乎一比一复制粘贴。凌遇的电脑旁边有两面镜子,随时能看见身后工位的人在做些什么。 凌遇双手插兜,散漫说道:“办公位,你挑一个。” “……”云落秋眯起眼。 还不如扣工资。 哪有人学习是贴在总理事旁边学的?基本的竞业意识和商业信息保密意识呢?? 第7章 小three挑衅 在云落秋的强烈反对下,他的工位移到了六十层,和凌遂办公室、秘书办在一块。 秘书办拢共十八个人,其中有十四个是专门协助凌遂处理工作,另外四个为总理事凌遇服务,但都归属总秘徐端管。 每次云落秋来找凌遂,坐的是专属电梯,没什么机会和秘书办的人接触,他们认不出云落秋,对他的空降很是好奇。 不过专业素养不允许他们当着人面直接讨论,于是临时组建的群聊里信息刷新速度快到飞起。 【@总秘徐端徐哥,新来的是什么背景?直接空降,还是凌总亲自送下来的。】 【不清楚,总觉得眼熟,在哪里见过。】 【啊!我给小凌总送文件的时候见过他,他坐小凌总腿上!】 【家人们,我闻到了豪门大瓜的味道~~】 【一O侍两A?还是双胞胎alpha,好刺激!!】 【你们快看,鸟去找新人了!】 鸟是指陈家私生子陈鹏,靠凌遂关系进公司,上班全凭心情。凌遂在公司的时候,他抱着几份没用的文件就往凌遂办公室里钻,一待就是一整天,活全部丢给其他人干,迟到早退更是常有的事。 秘书办的人同仇敌忾,给陈鹏起了个代称‘鸟’。 陈鹏扭着细腰,斜靠在桌子边上,趾高气昂俯视正忙着收拾的云落秋,“你和遂哥刚订婚,就追到公司来了,要时时刻刻盯着他?” “男人啊,可不喜欢黏得这么紧的omega哦。” 云落秋愣住,靠声音认出面前这位是订婚宴上和凌遂厮混在一起的omega。 他停下整理文件的动作,仰头盯着陈鹏看。 这就是凌遂看上的人吗? 着急忙慌来挑衅,有点蠢。 办公区寂静一片,只有细微的机箱嗡鸣和敲键盘的啪嗒声。 陈鹏被盯得心里有些发毛,默默从桌子上下来,站直,下意识摸脸确认是不是有脏东西。 云落秋眨巴两下水汪汪的大眼睛,“……请问你是?” 不知是谁‘噗呲’一声笑了,陈鹏顿时觉得被羞辱,一股血气冲上头顶,狠地跺脚,指着云落秋数落,“上周订婚宴我还和你打招呼敬酒了,这么快就不记得了吗?你装什么啊?” 云落秋看上去懵懵的,分外真诚:“不好意思,我是真不记得了,那天来敬酒的人太多,阿遂挡我前面,我对你没什么印象。” 说罢,他‘啊’了一声,终于想起来似的,随后恢复温柔的笑,“想起来了,你有介绍说你是陈家人,陈姨唯一的小孩陈宁轩?” 其实陈家有两个孩子,一个是名正言顺的合法继承人陈宁轩,另一个则是面前的私生子陈鹏。 私生子在圈子里并不少见,但无一例外是被所有人唾弃鄙夷的存在。 云落秋这么问,相当于是把陈鹏架起来,让他不得不当面说出自己的身份,承认他是私生子。 无声的硝烟弥漫,陈鹏的眼神像是抡圆了胳膊,随时要扇云落秋一巴掌。 可陈鹏不敢,云落秋清楚知道这点,于是大大方方地将他那张完美到令人惊叹的脸展示出来,又往陈鹏的火上添了一把油。 “我——”陈鹏话刚开个头,余光瞟到电梯里出来的人,瞬间变了副嘴脸,委屈说道:“落秋,我只是好心想带你快点融入大家,为什么要故意刁难我,让我难堪呢?” 云落秋抬眸,从干净的玻璃倒影中认出靠近的人影是凌遇,猜到陈鹏是认错人了,笑意有些控制不住。 如果是凌遂,云落秋不敢保证他会站在自己这边,但如果是凌遇…… 凌遇永远、一定、绝对和云落秋站在一起。 陈鹏怯生生看向云落秋,继续说:“没关系的,落秋你怎么对我都可以,只要你能在公司好好的,为公司创造价值,我承受再多都是值得的。” 说完,他蓄着泪瞥向凌遇,又极快移开视线。 云落秋差点没忍住给陈鹏鼓掌。 太能演了,这幅委曲求全的样子再给自己三年都学不来。 “是吗?”云落秋眯起眼,依旧是温声细语,缓缓说道:“我今天第一天来,你对我敌意这么大,我也不知道我是做错了什么。” “不过既然你这么大度,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我听你的,站在公司的角度出发考虑,你主动离职吧。” 陈鹏看着有些开心,似乎觉得云落秋顺着他掉进了陷阱里,泪珠滚落,低着脑袋啜泣。 他越过云落秋,对后边的凌遇鞠了一躬,“感谢小凌总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能跟着您学习这么久已经是我天大的福分,我在今后的日子也会时刻记得您对我的教诲。” “有些冒昧,也请小凌总不要忘记我,我会一步一步靠自己,重新走到你的面前。” 陈鹏一番话说得言真意切,饱含情感。 秘书办安静得连敲键盘的声音都没有了,所有人都竖着耳朵在听事情的后续发展,胆子大些的甚至悄摸借用镜子看表情细节。 当镜子照出‘小凌总’时,对方似心有所感,几乎瞬间眼刀扫射过去,吓得人立刻把镜子盖在桌面上。 缓过来后不免察觉到怪异之处,小凌总向来是随和、好相处的,今天怎么像换了个人…… 陈鹏迟迟没有等到‘小凌总’的出声维护,而身边的云落秋已经坐在办公椅上,翘起二郎腿,双手抱臂,好整以暇等着看戏。 凌遇看都没看陈鹏一眼,无情冷酷的声音宣判了结局,“一切以云总助的处理意见为准。” 陈鹏天塌了,脸色灰败,差点跌落在地。 明明、明明……凌遂订婚那天还丢下云落秋,来找自己,今天怎么要这样说? 一定是因为碍于云落秋在场,不好和他撕破脸才这样说的…… 凌遇长腿一迈,站定在云落秋跟前,对方被迫抬头仰视他。 “我的办公室随时对你开放,有事直接上去汇报,徐秘书有需要找我确认的内容,也由你整合,直接找我处理。” 云落秋哪能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忿忿瞪了他一眼,却没什么威慑力。 凌遇身后的大狐狸尾巴摇得更欢了,“方便教你,云叔交代的事情,我是要尽心尽力完成的。” 云落秋无可奈何,蔫蔫回了句:“好的,凌总。” 岂料这句话给了陈鹏希望的火苗,他噌的一下抬头,“你不是凌遂,是凌遇?!” 办公室响起此起彼伏的倒抽气声,紧接着不少人开始敲键盘假装非常忙碌。 “喂?合同已经改好了呀,我现在过来拿,好勒好勒。” “下个月的展会方案还没出来吗?这都已经延期两天了。” “……” 凌遇眼底黑云聚集,骤雨即降,上下打量陈鹏一眼,嫌弃极了,“你谁?” “……”陈鹏如鲠在喉。 这下云落秋彻底没憋住,笑出了声,杏眼里盛满了星点笑意。 爽了。 陈鹏脸色难看,“要有听闻凌总和弟弟长得一模一样,今天一看还真是……完全认不出来。” “认不出来是你的问题,”凌遇靠近云落秋,站在他的身后侧,颇有为他撑腰的意思,“云总助来第一天能分清,看人也准,你的确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能力。” 先前云落秋被青柠信息素洗了全身,几乎快浸入味了,此时还没完全代谢掉,闻着身后人淡淡的青柠香气,烦躁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云落秋下意识往后靠了靠,不由自主想要离alpha更近一些,靠到一半,忽然紧急撤回,甚至还离得更远了些。 凌遇嘴角微不可察上扬两格像素点,表面依旧是公事公办态度,“云总助,来下我办公室,带上后天发布会的资料。” 他说完,转向边上假装忙碌的徐总秘,“徐秘书,资料文件打包发给云总助。” 突然被叫到的徐端浑身一抖,弹射起身回了句好的,接着立马着手整理打包。 云落秋没了和陈鹏继续纠缠下去的想法,坐下一目十行看起项目资料,应付一个凌遇已经够累了。 还好凌遂今天不在,四个人面面相觑的场面,光是想想都头大。 而当云落秋和凌遇汇报对接完工作之后,云落秋发现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 凌遇在工作时像换了个人,收起不正经,分外认真。 他目光毒辣,简单过一遍方案便能精准抓住问题和痛点所在,没有一句废话。 不会只停留在指出问题,解决方案和建议也一并给出,侧重于建议方向,而不是直截了当告诉你该怎么做,不**武断,可发挥空间很大。 凌遇把批注好的文档发回给云落秋,没有说多余的话,重新投入工作中。 云落秋回到工位,密密麻麻的高亮标注和红色重点注意事项占满了屏幕。 徐端端着咖啡从他身后路过,发出一声惊呼,“这是凌总改的文件吗?” 呵,以前凌遇在国外的时候,每每自己发过去文件,得到的只有一个字,行或者改,哪可能有这么多细致的批注。 云落秋转身,“嗯,凌总改的,这项目书都到第六版了,怎么还有这么多问题?” 徐端眼睛咕噜一转,面露尴尬,心想还不是因为你未婚夫小凌总不管事。 第8章 你身上抹死老鼠了? 徐端情绪外露只有一瞬,出于职业素养,极快收回,客套说:“这不是凌总来了嘛,项目方案越改越好是好事,总好过改无可改。” 云落秋迷起眼,看穿徐端的欲言又止。 他眉眼弯弯,笑容亲和,大大方方地说:“你说得对,刚才时间仓促,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 “我是云落秋,过来跟着凌总学习一段时间,暂时担任助理的工作。” “以后恐怕有很多不懂的地方,需要向你请教,我一定把好吃的双手奉上,希望你别嫌我问题多。” 徐端有些讶异,似乎是没想到云落秋态度如此真诚谦逊,挠挠头回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当然,有任何问题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对,现在还真有一个问题,”云落秋抿唇,水汪汪的杏眼一眨一眨,“咱这双休吗?” 徐端傻定在原地,歪头认真发出疑问:“……嗯?” - 久违的周末,气温回升了些,云高风清。 到了定好的出发时间,司机扭头询问:“云先生,要现在出发吗?” 云落秋盯着迟迟没有收到回复的对话框,按下语音通话键。 和凌遂的通话铃声是他们一起选的,一段轻快的吉他指弹,现在听得却觉得有些刺耳。 云落秋在城外郊区有一所纯公益性质的流浪动物救助基地,每个周末都会抽出时间去待一会。 提前问好是否有双休也是因为这一行程。 凌遂基本上都会陪着他一起,风雨无阻,可这次临出发前怎么也联系不上。 无人接听,云落秋挂断,有些担心是不是凌遂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 这时,手机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他昨晚喝多了,还在睡呢,今天去不了咯~】 云落秋眼睫低垂,不想深究太多,轻声说道:“走吧。” 路边的树叶褪去青葱的绿,染上亮眼的黄色,秋风穿过,哗沙沙往下掉。 相较于热烈的夏,云落秋其实更喜欢秋天,悲凉、萧瑟。 他可以用厚厚的衣服把自己包裹起来,不想笑时就低头,用围巾挡住下半张脸,没有人会发现。 车窗降下三分之一,凉爽的秋风拂过脸颊,吹散萦绕在云落秋心头的烦躁。 他突然有些感谢凌遇,如果不是他用信息素强行洗掉了自己身上黄柠檬alpha信息素,恐怕现在会受信息素控制,直接掉头去找凌遂。 随后,云落秋嘲讽一笑,在心里反驳了自己的想法。 从一个坑跳进另一个坑而已,坑哪有好坏之分。 逃脱了凌遂,面临的是凌遇更加强势的alpha信息素。 像个任由人摆布的娃娃,没有人在意他想不想。 “云先生,后面有人在跟着我们。”司机说道,眼神不停往后视镜瞟。 云落秋眉头轻蹙,“车牌多少?” 司机报出来,云落秋发给在云家公司时的助理,很快得到回复。 【落哥,我只能查到这辆车是在凌家名下的,更具体的信息查不到了。】 凌家的车? 云落秋稍微起身,回头看了眼,是完全陌生的车,从未在凌家见到过。 他切回和凌遂的对话框,对方还是没有回复。 排除下来,只剩下一个人了。 “不用管,让他跟着。”云落秋说。 到了目的地,云落秋靠在车门边,一条腿半曲着,抱臂眺望跟了他一路的车。 救助基地外边有一片很大的草坪,下午刚好是小狗们放风活动的时间。 有一只发现了云落秋的身影,朝他热情汪汪叫,引起了狗群的注意,于是一大群狗开始冲着云落秋打招呼。 云落秋表情绷不住,脸上冰冷融化,笑着挥手安抚狗群,不料得到回应的狗群叫得更欢快了。 一只温暖的大手忽地落到他的头顶,低沉的男声说:“他们很喜欢你。” 云落秋往旁边撤开半步,果然是凌遇。 今天凌遇穿了件深灰色的针织毛衣,平时捋上去的头发乖顺耷拉在额前,少了几分锐利,显得他人畜无害。 “为什么跟着我?”云落秋没好气说。 凌遇无辜反问,“我哪里是跟着你了?顺路而已。” 云落秋憋着气,刚想再说些什么,话头在看见凌遇从口袋拿出一板过敏药时卡住。 他语气缓和了些,“这里动物毛发很多,你既然过敏为什么还要过来?” 凌遇自顾自掰开一颗药,直接干咽了下去,接着掏出一个白色口罩戴上。 他迎上云落秋的目光,“这样就行了。” “凌遇,过敏不是开玩笑的,”云落秋眼神冷下来,“严重会死。” 板着脸的样子像生气的小猫。 凌遇眸底溢出柔情,冲他安抚笑笑,没个正形回道:“你还没答应和我在一起,我不会死。” 云落秋看着凌遇大步走向基地入口,无力感油然而生。 和无耻的人是讲不通道理的。 基地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做日常维护和打理,小动物们被照顾得很好,每一只都对人类非常信任,即便是有陌生人来,也迎上去热情打招呼。 眼瞧着凌遇被热情的狗群里三层外三层包围起来,云落秋给工作人员使了个眼神,对方心领神会,抓了把零食把狗群注意力引开。 凌遇站在原地,略显局促,连打了四个喷嚏,眼睑泛红。 “你真的没事吗?”云落秋抓住凌遇的手腕,想要强行把他拉离基地,“不进去了,现在去医院。” 凌遇手背在身后,悄摸把抓在手里的一小撮狗毛丢掉,凑近云落秋,“你答应今晚和我一起去吃饭,我就没事了。” 漫长的对峙。 云落秋松开他的手,有些无奈:“你过敏为什么非得进去基地看呢?看门口远远看一眼不行吗?” 凌遇欲言又止,几秒后低声说道:“我来看看大白。” 云落秋喉咙像是被塞进一块浸水的棉花,堵在那,说不出一个字,甚至喘气也有些困难。 大白是他十岁那年在路边捡的一条黑色流浪狗,被车撞了,躺在柏油路上奄奄一息。 爸爸和父亲没有反对他救治,出资全力把大白从死神手上抢了回来,度过了愉快相伴的五年时光。 大白很蠢,人类害他命悬一线,他依旧愿意敞开心扉接纳任何想要接近他的人,没有人不喜欢这只没心没肺的快乐小狗。 所有人中,大白最喜欢凌遇,见到他时尾巴摇得最欢。 或许大白是觉得这个人类很有趣,每次都会带着一兜子的零食来看他,却又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后来一场意外,大白为救云落秋被杀,扒皮抽筋,死不瞑目。 恶心的肉炖煮味飘满整个废旧仓库。 云落秋颓了好长一段时间,患上心理障碍,后来在爸爸的帮助下,建立救助基地的雏形,拯救无数只流浪小可怜,情绪才得以慢慢恢复。 也是从那场意外起,云落秋一看见肉就吐,成了素食主义者。 今年,是大白去世的第八年。 以前和凌遂来基地无数次,他要么在外边和狗狗玩飞盘,要么进一楼平层逗性格活泼的小猫,从不上楼。 他不会询问自己来基地总是消失一段时间是去做什么,可能压根不记得大白的存在。 云落秋张了张嘴,“在三楼,我带你去。” 大白是大型犬,站起来能轻松扑倒一个成年alpha,现在却蜷缩在一个小小的瓷瓶子里,瓶子外边的彩绘是笑着吐舌头的大白。 一方小小的天地专门留给大白,它怕黑,顶上的射灯二十四小时开着。 云落秋从架子上抓了一袋子零食,端端正正放在大白骨灰瓶面前,动作轻柔抚摸着瓶身,“来看你咯。” 他顿了顿,“还有你最喜欢的凌遇哥哥,也来看你了。” 凌遇从左边口袋里翻出一块精致小巧的狗牌,骨头形状,上边雕刻着大白的名字,还有云落秋的联系方式。 狗牌放在零食袋隔壁,凌遇神情庄重朝大白道歉,错过了它最后一面。 “狗牌收到了记得戴上,上面是喏喏的电话,要是找不到回家的路,就找个面善的人打电话给喏喏,我们在这等你回家。”凌遇说。 云落秋眉头一皱,眼眶漫上水汽,害怕情绪失控,偏过头不再看大白。 以前每每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他总喜欢自己躲着,找个安静的角落坐着发发呆,大白会闻着味找到他,舔掉他苦涩的眼泪。 小狗的口水很臭,云落秋那时佯装嫌弃,卷起袖子擦掉口水,和大白打闹起来,然后心情便好了大半。 不知道大白是不是真的生气了,不然为什么一次都没有来梦里看过他,其实他不嫌弃小狗的口水,一点也不。 现在有狗牌和联系方式,应该能找到家了吧。 “谢谢。”云落秋说。 还记得大白的人,不是只有他一个了。 凌遇拉了拉口罩调整位置,细碎的长发遮在他眼前,影影绰绰看不清情绪。 他岔开话题,“今晚吃意大利菜怎么样?我定好位置了。” 云落秋撇嘴,“你都定好位置了还问我行不行。” 他不再理会凌遇,转身下楼看猫活动的区域,凌遇紧紧跟在他身后。 云落秋一蹲下身,大部分的猫都围了上来,蹭着他撒娇,顺带也宠幸了下他身边另一个好闻的人类。 “基地养得很好。”凌遇忍住摸一把的冲动,双手插兜。 一低头,看见云落秋是一副诧异震惊的模样。 不同于见人摇尾巴的小狗,猫大多数是高冷,不愿意亲人的,饶是见过凌遂数十次,会搭理他的猫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凌遇刚来第一天,猫群直接接纳了他。 一个荒唐的念头蹦了出来。 话没过脑直接问了出口,“你身上抹死老鼠了?” 第9章 撞破 凌遇愣了两秒,反应过来笑出声,“没有,我身上只有薄荷味。” 薄荷味是云落秋信息素的味道,凌遇这么说还有另一层隐含的意思,他身上有云落秋omega信息素的味道。 云落秋不解地说:“我没有给你我的信息素。” 凌遇眉梢微挑,递出手腕,“闻。” 真的有,而且很浓。 云落秋变了脸色,在脑海里快速回忆这段时间工作上的交集,确认两人之间没有任何越界的行为。 “想要你的信息素有很多种办法,”凌遂收回手,深邃的眼眸装着云落秋,身体凑近了些,嗓音蛊惑:“好奇我是怎么拿到的?” 凌遇的关子卖得严实,直到两人面对面坐在了餐厅,他还是没有告诉云落秋他是怎么拿到信息素的。 云落秋双手撑在餐桌上,手心托着脑袋,直直看着流利点餐的男人。 凌遇只在点餐前询问了几句他的喜恶是否有变化,接着十分迅速浏览完菜单,决定了今晚的菜品。 抓得很准,点的都是他爱吃的菜。 凌遇收起菜单,递给服务生,“今晚的菜品都去杏仁,他过敏,不要用动物油,我们是素食主义,谢谢。” 他们所在的位置靠近全景落地窗的一侧,在正中间,餐桌旁边特别放了张屏风,隔出一个相对僻静私密的环境,只有外边悠扬的小提琴声能传进来。 云落秋抿了口特调果汁,“现在能说了吗?” “不急,等吃完。”凌遇举起杯,将杯中的香槟酒一饮而尽,目光全程勾在云落秋身上,没有错过他瞪人的那一眼。 云落秋耐心快耗尽了,旁边的手机亮了一下,无数条消息提醒弹出来,是凌遂发的。 【宝贝对不起!我今天临时接到个紧急的出差任务去B城,凌晨出发的,太晚了我没舍得发消息打扰你睡觉。】 【忙了一天,现在才有空,立马就发消息给你汇报情况了!】 【我的宝贝大方善解人意,原谅我一次吧,事出有因嘛。】 【想要什么补偿尽管说,让宝贝为我担心是我的不对,把星星摘下来送你都行。】 快速滑完,云落秋面上没什么表情,敲字回复:【没事啦,工作最重要,辛苦你了。】 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他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反讽:两边轮着哄,又是出力又是出钱的,是挺辛苦。 凌遇安静喝着酒,眸底隐隐有一丝看猎物上钩的兴奋。 “喝点?”他说。 云落秋正心烦,白嫩指尖压着杯底,把空了的杯子推向凌遇。 酒精划过喉咙的那一刻,是刺激畅快的。 云落秋没忍住,连着喝了三杯,喝得有些急,脸颊很快泛起微红。 他趁着有醉意,略带怨气说:“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身上有我的信息素,不告诉我是怎么弄到的。” “突然出现,跟在我车后面,过敏还非得去基地。” “莫名其妙要来这家餐厅吃饭,餐前面包好难吃,酒、酒还行……” 凌遇似乎很享受云落秋对他毫无保留的情绪外露,无限包容,耐心听着。 等云落秋小脾气发完,人清醒了些后,凌遇薄唇轻启:“喏喏,你不也是?很多事都瞒着,一点也不坦诚。” 凌遇手机放在桌上,他解锁,修长的手指在上面点了几下,手机被一百八十度调转方向,推给云落秋。 轻快的结婚进行曲悠悠飘出,手机屏幕上正播放着云落秋和凌遇的电子结婚请柬。 云落秋本就不多的醉意一下散了个干净,喉结上下滑动。 “喏喏,”凌遇嗓音低沉,指节敲击桌面,“装作是群发,也要看看时间,订婚宴前20个小时发请柬会不会太晚了?” 云落秋眉头紧皱,板着脸拿出自己手机,翻出聊天界面展示给凌遇看。 他声音结着冰碴,严肃道:“我没有给你发过请柬。” 紧接着,他顿了顿,补充说:“确实这个账号是我的,但我可以保证这条消息不是我本人发的。” 就差竖起三根手指对天起誓了。 自打同意和凌遂联姻的那一天起,云落秋就已经将对凌遇的复杂感情打包丢进了垃圾桶,从此凌遇只是兄长,再无可能。 因此,云落秋绝对不可能转发请柬,订婚宴顺利进行才是他想要的。 凌遂眼神暗了几个度。 有人利用云落秋逼他回国,会是谁……? “我会找出来发消息的人是谁,”云落秋抽回手机,避开和凌遇眼神对视,“给你一个交代。” 凌遇沉默了很久,不作声切鱼排,每一块切得细致认真,分成适合入口的大小。 云落秋心里也压着事,两人相坐无言。 没过多久,云落秋面前吃了五分之一的鱼排被端走,另一份切好的放在他面前。 凌遇坐回位置,眼睫低垂,又切起了原属于云落秋这份。 他动作忽地停住,轻声说:“请柬是谁发的不重要,好戏马上开场了。” 好戏? 云落秋愈发搞不懂凌遇在打什么哑谜,小口小口吃起东西。 这家店餐前面包做得难吃,鱼肉品质倒是非常不错,云落秋吃开心了,脑袋小幅度晃动着。 这时,身后那桌有客人入座了,令人恶寒的撒娇声响起。 “遂哥,你今天不去赴约真的没关系吗?我不想因为我导致你和他之间有不愉快,你能陪我一晚上,我就很知足了。” 云落秋停止咀嚼,顿时有些食之无味,熟悉的恶心感从胃冲向喉管。 “不会,放心,他看见我脖子上的吻痕问都不敢问一句,提醒我用围巾遮住,乖得很。” “我们已经订婚了,他离不开我。这段时间我多陪陪你,要个够,今晚继续?” 云落秋捂住嘴,差点吐出来,体内的青柠alpha信息素忙不迭上下游走,努力安抚他的情绪。 手边多了一杯温水,云落秋扫了凌遇一眼,接过一饮而尽。 “第二次了,凌遇。”云落秋没好气说。 凌遇长腿交叠,狭长漂亮的桃花眼安静注视着他,“那你还要坚持么?” 云落秋双手抱臂做出防御姿态,压低音量:“你费尽心思让我亲自看见这些,就是为了让我和凌遂解除婚约?” “趁早放弃吧,我不会主动解除婚约的。” 饭桌上漫起淡淡的硝烟味,单方面来自云落秋。 凌遇深深看向他,语出惊人:“被动的可以?” 云落秋:“……” 他和凌遇讲不通,中断话题,埋头专心吃饭。 凌遇却当他默认了,低声回了句:“我知道了。” 云落秋握着叉子的手一用力,金属尖擦过瓷盘,发出尖锐刺耳的一声滋啦。 他甚至怀疑起眼前是不是真的凌遇,只有在工作时能窥见他以前小大人一样的影子,现在坐在面前的——太无耻了。 后座不断有娇笑打闹声,云落秋闭了闭眼,清理思绪。 “凌遇,不论是主动还是被动,婚约都不会解除的。”云落秋淡淡说道,语气透着股颓然。 “而且……看我的笑话,你很开心吗?” 小提琴曲还在继续,轻快的节奏慢慢加快,变得有些急切。 凌遇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见状,云落秋以为他接受了,松口气,对身后那对人实在是恶心透了,于是说:“我吃好了,家里还有事。” “我送你。”凌遇说着,也跟着起身,快步走到他旁边,用身体挡住陈鹏的视线。 临离开之前,凌遇回头看了眼那桌,恰好与偏头和服务员说话的凌遂撞上。 凌遂眉毛飞起,很意外似的,“哥?!” 只匆匆一眼,人便消失在转角。 凌遂若有所思,刚刚他哥护着的那个人……身形看着有点像云落秋。 很快,他摇摇头,自己否认了这个念头。 云落秋每天除了公司就是家里,再就是救助基地,没有熟悉要好的朋友,和凌遇关系也算不上好,两人不可能单独出来吃饭的。 裤腿突然被撩开一角,丝丝凉风灌进里边,粗粝的皮鞋尖沿着脚踝往上擦。 凌遂没有心思再想和他哥单独吃饭的人是谁,倒吸一口气,眼神顷刻间变了。 陈鹏抛了个媚眼,“低温蜡烛买好了哦,今晚去我那边过夜吗?” 凌遂眸光闪烁,兴奋极了,“好啊。” - 到家后,云落秋第一时间回房洗了个澡,把穿过的衣服都丢进脏衣篓里。 周末云至夏在家,他对猫狗过敏的程度比凌遇要轻一些,但衣服上沾的毛发也会引起他过敏反应,所以每次云落秋去过救治基地,回家的第一件事是清洁。 换上干净的家居服,云落秋呈大字瘫在床上。 刚才回来的路上凌遇一言不发,车里没开灯,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气氛太尴尬了…… 云落秋翻了个身,长吁一口气,随意拖了个枕头抱进怀里。 ‘哒哒’两声敲门声。 云至夏得到允许后进门,小跑冲向云落秋的床,飞扑上去,“哥!” 云落秋看着弟弟的笑脸,心情稍微回升了些,浅笑回道:“想来问生日宴会的事?” 两周之后的同一天,周六是云至夏十七岁的生日。 云父和云爸考虑到高三时间紧张有限,不打算大办,准备在家举行一个小型的生日宴会,具体信息对寿星保密。 云至夏快好奇死了,肩膀挨着云落秋的肩,双手合十,乞求道:“哥哥,最好的哥哥,你就告诉我一点点吧,一点点就可以了。” 云落秋坚定摇头,离远了些,“不行哦,爸爸交代过,提前说了就没惊喜了。” 云至夏噘嘴哼了声,翻身咸鱼似的趴在床上,“那我可以决定我的生日宴邀请谁吗?” “当然。”云落秋说。 云至夏立马说:“凌遂滚,让凌遇哥来!” “小至……”云落秋无奈喊了声,柔声提醒:“阿遂现在也算是你的哥哥了。” 云至夏不屑地小声嘟囔,“我才不要他当我哥,我认定的人只有凌遇哥。” 第10章 请柬是我发的! 云落秋压根没听清小孩说些什么,看着他欲言又止。 在回来路上,云落秋仔细回想了订婚宴前一天发生的事情,接触过他手机的人只有云至夏一个,没有旁人。 那时候云至夏说借他的手机拍视频,云落秋没多想,弟弟要就直接解锁给了。 很有可能是那一次云至夏用他的手机转发了请柬给凌遇,引起误会。 可是……为什么呢? 云落秋抓着云落秋肩头,强行让他看向自己,“小至,哥哥问你一个问题,如实回答。” 云至夏瞳孔轻颤,他哥头一回表情这么严肃。 他有些心虚地移开眼神,猜到了云落秋想要问什么,“得、得看是什么问题才能答应你。” “不准说谎。”云落秋又重复了一遍。 云至夏不点头答应,云落秋就一直抓着他不放手,目光如炬,盯着他心底发慌。 “好啦!”云至夏紧紧闭上眼,扛不住压力,主动坦白,“请柬是我发的!你去基地也是我跟凌遇哥说的!” “为什么?”云落秋愣住,不解问道。 云至夏默默从手机相册里翻出一张照片,递到云落秋面前。 照片上的人是十三岁左右的凌遇,云落秋一眼分辨出来。 凌遇穿着黑色冲锋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整个脑袋用黑色布围了起来,布外面还加了个口罩,看上去有些滑稽。 他手里抓着一个红色飞盘,举在半空中,作势要扔出去,正前方是两只前爪离地,站立起来的大白。 大白看上去很开心,尾巴摇出虚影。 这张照片是第一次见。 云落秋脑子像是被人用拳头砸了一下,晕乎乎地发昏。 印象中,凌遇每次见到大白都是避着远远的,不会冒着过敏的风险靠近一分。 见哥哥看照片看得出神,云至夏抽走手机,“一会传送给你。” “我这些多年换了无数台手机,这张照片都没丢过,总算是给你看了。” 云至夏眼睛发亮,脆生生说道:“哥哥,凌遇哥有很多很多等着你去发现的事情,我答应过他不能说,所以得靠你自己去找。” “和大白玩飞盘是其中之一,你那时候和凌遂去参加暑期夏令营了,没人陪大白,它每天想你饭都吃不下,凌遇哥知道了就拿着飞盘过来陪他玩,差点闷中暑。” 说不感动是假的。 大白是云落秋第一只,也是最后一只小狗,有人能真心爱他所爱,怎么可能不动容。 一股暖流从心脏传到四肢百骸,云落秋手心微微冒汗,撞见凌遂和陈鹏的反胃恶心感缓解许多。 “所以也是你告诉的他,大白在基地,让他跟着我就能到?” 云至夏支支吾吾的,“他也不全是为了大白才去的基地,大白只占百分之三十吧,最主要还是……” “还是什么?” 云至夏脑海浮现凌遇的嘱托,抖了一下,避而不答,岔开话题:“发请柬是因为我觉得订婚宴少了凌遇哥是不完整的,他也是凌家人,怎么可能越过他,不好不好。” 云落秋坐起身,半倚靠在床头,“既然这样,用你自己的手机发不就好了?” 云至夏故作老成摇摇头,“非也,用哥哥的杀伤力比较大。” “要记得我说的哦,凌遇哥有很多等着你靠近解锁的谜题,哥哥千万别忘了!” 云落秋在他光洁的额头弹了个脑瓜崩,“你也要记住,你哥哥是凌遂,不是凌遇。” “略略略……”云至夏捂着额头,冲云落秋扮了个鬼脸,接着把照片传给云落秋。 “对了,哥,”云至夏下巴压在手背上,小狗似的亮晶晶眼神看向云落秋,乞求说道:“我下周五有考前誓师大会,我想要你来参加。” “他们都知道我哥哥是云落秋,当年校园论坛的传奇人物,想看看你本人……” “求求你了,哥哥是最好的哥哥!” 云落秋哑然失笑,提到论坛传奇人物,唏嘘之余有些羞耻。 当年他军训被教官选中当举旗手,白皙清俊的帅脸在晒得黑红狼狈的人群中格外突出。 尤其是换上举旗手服后,深海蓝制服勾勒出一节细腰,长腿笔直,牢牢吸住操场所有人的视线。 那天起,他的名字和照片在校园论坛被传疯了。 原以为热度会随着时间慢慢消退,不料每天都有人拍他新鲜的当日照上传到论坛。 讨论热度居高不下,成为连门卫阿叔养的猫都知道‘云落秋’是谁的传奇人物。 “怎么?要我去撑场子?”云落秋笑着调侃了句。 其实他并不喜欢受到太多关注,但如果是弟弟的小心愿,他很乐意实现。 云至夏拼命点头,生怕云落秋反悔改主意,“要要要!” 他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兴致高昂,“那就说好了啊,下周五下午两点开始,学校不见不散!” “哥哥记得穿好看点,不对不对,哥哥穿什么都好看!” 他说完,‘嗖’的一下跑没影了。 云落秋无奈笑笑,翻出笔记本做下周的行程安排。 等下周的待办事项捋完,他发现发布会方案最迟下周五要出终版,然而还有成吨的问题没解决。 下下周五能输出都要求神拜佛,更别说下周五。 要赶上周五下午的誓师大会,发布会方案必须在周四之前通过审核提交。 头顶着巨大红色的ddl倒计时。 云落秋回到公司后,第一时间奔向徐端,抱着一沓厚厚的发布会资料,眼巴巴盯着他看。 那眼神……和狗见了骨头、猫见了鱼、赶期末作业的学生见了AI一键生成时相差无几。 徐端起了鸡皮疙瘩,默默搓了搓手臂,“早啊,有什么事是要我帮忙的吗?” 资料‘啪’地一下砸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方案我已经按照凌总提出的修改意见校正好了,但矢量图和三维建模的细节部分需要找工程师调整。” “我刚来,对公司人员的组织架构不熟,能麻烦你帮忙找对应的人处理一下吗?” 云落秋说着,小跑到自己工位拎起早就准备好的咖啡,放在徐端桌面上。 徐端看上去有些木楞,抓了抓头发,内心不断弹出问号。 第一次接触就发现了,云落秋和传闻中跋扈、娇气的草包美人omega完全不一样啊…… 总秘处于公司层级的高位,信息旋涡的正中心。 小到清洁阿姨儿子考上了大学,大到某某经理老婆花二十万买个包,几乎全公司的八卦他都知道。 在云落秋来之前,徐端听了不少关于他的风言风语。上周见到他的第一面,最起码确认了美人这一点不是虚假消息。 现在看来,除了美人,其他的传闻都得打上个问号。 上周问是不是双休,还以为是贪图玩乐,不愿工作的少爷,结果周六周日两天时间把上百页的数据校正好了……? 这下完了,比凌总还卷的工作狂出现了。 “哈喽?”云落秋看他久久不回话,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或者直接拉个大群组也可以,我总结好问题点,再发到群里。” “不用!”徐端立马说。 他哒哒敲了几下键盘,动作迅速拉好加密群聊,把最后一版方案的图纸发上去,艾特对应负责人,言简意赅:【下午下班之前改好。】 做完这些,他舒了一口气,有种没拖后腿的释然。 云落秋竖起大拇指,刚想输出连环夸赞,徐端工位的内线座机响起。 “凌总早。” “好,明白。” “在的,是,请给五分钟。” 挂断电话,徐端递来的眼神让云落秋下意识后退一步。 “你的眼神好像在说祝你好运。”云落秋开玩笑说道。 徐端拍了拍他的肩膀,“祝你好运。” “发布会所有的群聊要求必须带上凌总,所以刚才发的消息他也看见了,他让你带着修改好的资料去找他。” “语气听上去……不是很好。” 云落秋恍惚间想起来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他回了句‘没事’,打开手机和凌遇的对话框。 凌遇周日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而他一条都没回复。 【今天要去基地吗?有东西落在那边了。】 【凌遂这两天都没回家。】 【集团打算研发一款阻隔剂,初版方案发你邮箱了,看看有什么建议想法。】 【小至让我过去一起吃饭。】 云落秋心里凉了大半。 之前的确是有打算和凌遇保持距离,但两人的牵绊千丝万缕,斩不断,避来避去反倒可疑,这想法也早放下了。 不是故意晾着凌遇不回消息,实在是忙着校对,连看手机一眼都是奢侈。 这是真冤枉…… 徐端眼瞅着云落秋脸色越来越差,心里多了几分同情,贴心整理好文档塞进他手里,“没事,我和凌总说了五分钟之后上去,再缓缓。” 云落秋干笑两声,向他道谢后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向61层专用电梯。 电梯门开。 凌遇坐在左侧休闲区的沙发上,面前的桌子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早餐。 他抬眸看了眼,手上开盖的动作不停,“云叔说你今天早上走得急,没吃早餐,这些都是你爱吃的。” 云落秋熬了两天大夜,脑回路一下没打通,直愣愣问道:“不是来找我茬的?” 凌遇瞳色很深,黑漆漆的,望过来时令人胆颤。 他勾起一个浅笑,坦荡回道:“是。” 云落秋:“……” 早知道不多嘴了。 第11章 太飒了 星星眼 凌遇办公室。 云落秋把整个虾饺塞进嘴里,几口嚼完咽下,说:“这些是我爸买的吗?” “不是,”凌遇拿着勺子,舀起来一勺粥之后悬空两三厘米的距离倒回粥碗里,一下又一下重复,以此给粥降温。 云落秋咀嚼慢了下来。 ‘找茬’这把刀横在脖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来,还不如主动说清楚。 他说服自己,清清嗓子,“我周末都在忙着修改方案,没有看手机,是今天早上才看见你给我发的消息。” 凌遇保持沉默,抬眸瞥了云落秋一眼。 云落秋看看手里正合胃口的虾饺,所谓吃人嘴短。 他一咬牙,认错态度更加诚恳,“真的不好意思,我以后一定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殊料他话音刚落,凌遇的脸色比之前还黑了几度。 凌遇语气不善:“你是以员工的身份道歉?没回上级信息,觉得不应该,所以说以后不再犯?” “是啊……”云落秋回。 他不理解。 难道不对吗? 两人在公司就应该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以员工的身份承认错误又有什么关系?做错了就是错了。 凌遇把温度恰好适宜入口的粥推到他面前,“我发给你的消息不是作为上级。” “只是凌遇。” 听着这话,云落秋不再像以前一般严肃冷脸,而是自动过滤,左耳进右耳出,回个敷衍的笑,没当回事。 他现在唯一的目标只有提前完成方案,赶上云至夏的誓师大会。 云落秋端着温热的粥咕嘟喝了一大口,“让我上来只是吃个早餐?” “还有发布会方案的事。”凌遇说。 提到方案,云落秋粥也不喝了,擦擦嘴,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随时准备好记录。 一到工作,凌遇丝滑切换状态,戴上了无边框银色眼镜,神情严肃认真,在会议平板上列出思路时。 他说话语速不急不慢,云落秋跟上完全无压力,渐渐跟着凌遇进到了心流工作状态,浑身血液沸腾起来,干劲十足。 在云氏集团,云落秋是分公司的总理事,也是最终决策者,身上担着所有的业绩压力,一步小失误也会导致上千万的损失。 即便云父安慰小损失都是学费,他依旧会陷入自责,不断质问自己是不是再慎重一些,损失就能避免。 现在有凌遇在前面当领路人,像航行在黑夜大海里的小船看见前方的灯塔,云落秋迅速抓住了思路。 笑容重新回到云落秋脸上。 他拍了张会议平板上的草稿照片,眼睛亮晶晶的,匆匆说了句‘方案明天上午给你’后,赶回工位。 屁股刚挨到凳子,陈鹏捏着杯咖啡走到他旁边,阴阳怪气:“一大早上就跑去凌总办公室,下来春风满面,也不知道在里面做了什么。” 云落秋忙着把草稿转化成纪要,没心思搭理嗡嗡叫的陈鹏。 被无视的陈鹏愈发起劲,靠近云落秋,随手抓起桌上的文件夹给自己扇风:“哎呀,空调好像没什么用,好热呀。” 几乎要刻进骨髓里alpha信息素味道钻进鼻腔,云落秋敲键盘的手顿住。 陈鹏见状,眼底闪过得逞的精光,佯装抱歉,“不好意思啊落秋,我这今天忘记喷阻隔剂了,我家那位昨晚上不知节制,味道有点浓了哈。” 云落秋盯着电脑上跳动的输入符号两三秒。 好烦。 他闭了闭眼,起身抽走陈鹏手里的文件夹。 每个工位都有配备小垃圾桶,但他还是特地走到过道上的大垃圾桶旁边,面向陈鹏,举起文件夹对准垃圾桶。 ‘啪嗒’清脆的一声,文件夹砸进垃圾桶里。 云落秋歪头看着陈鹏,笑弯了眼睛,柔声吐出一个字:“脏。” 没人知道他说的是文件夹,还是代指的陈鹏,亦或者两个都嫌脏。 云落秋做完这些,不顾周围其他人眼神,坐回位置继续工作。 秘书办都是职场老人,面面相觑,默契闭上嘴,对两人之间的冲突假装看不见。 徐端不同,他的视线一直落在云落秋身上,满是感激和崇拜。 死鸟不止一次理所当然把工作甩给他处理,还在小凌总面前穿他小鞋,他早就想收拾鸟了! 云落秋太飒了! 他刚想小窗口私聊云落秋,不料对方先一步发来消息。 云落秋:【丢的文件夹从我工资里扣,不好意思损坏公用物品,太冲动了~】 徐端抬头往云落秋工位看了眼,恰好和云落秋对上眼神。 云落秋双手合十,对他抱歉似的拜了拜,眼睛湿漉漉的显得格外可怜。 看得徐端一个beta心脏猛地一颤。 徐端快速移开视线,喝了一口云落秋带给他的冰咖啡。 清醒一点徐端,他可是云落秋。 【没事,走损耗品报销,别放心上。】 徐端又悄悄往云落秋那边看了眼,这次只看到他的侧身,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云落秋:【谢谢啦,凌总刚才对新改的方案提了不少意见,今天要整理出来,设计图相应也要调整一下。】 接下来的时间,云落秋都在忙着和设计师、工程师多部门沟通新方案修改点,统筹整合资源,连到了午饭的点都没发现。 桌上的内线座机铃了两声,云落秋正低头看文件,头也没抬接起来,“你好,总助云落秋。” 电话那头男声低沉有磁性,“上来吃饭。” 云落秋瞟了眼电脑右下角时间,十一点半,办公室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还剩零星几人。 “不用了,我一会去楼下买点三明治垫一下。” 凌遇沉默几秒,“我搬下去陪你吃?” 云落秋叹了口气,清楚知道一旦自己拒绝,一会凌遇就拎着东西出现在办公室,只能妥协:“我上去。” 忿忿挂断电话,云落秋合文件夹的手一顿,眼珠子咕噜转几圈,把没做完的文档传到笔记本上,抱着笔记本上去21层。 一大堆精致的餐盒正中间摆着一台便携笔记本,云落秋扒拉两口饭,快速咽下,指着文档标黄的地方问凌遇。 两人就这么边吃,边讨论起来。 只要凌遇不犯浑,说些似是而非的暧昧话,云落秋觉得在他身边比在凌遂那自在许多,不用戴着面具假装温柔体贴。 吃完,凌遇收拾残局,云落秋抱起笔记本放在大腿上,整理最后讨论出来的灵感点。 “中午在这休息?有床。”凌遇抽了张纸巾擦桌子,状似无意说道。 云落秋火速拒绝,“不是给每个人配备了午休床吗?我用那个。” 凌遇摘下眼镜,用丝绒布慢条斯理擦拭镜片,“你没有。” 云落秋‘啪’地一下合上笔记本。 “你故意的?” 凌遇语气平静,和刚才讲解方案问题时如出一辙,“喏喏,是你一直在防着我。” “休息室配备床很正常,你休息好了才能有精力,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我答应了云叔要照顾好你。” 一番话说下来言辞意切,反倒显得云落秋小人之心,想法太多。 他想了想,凌遇说得确实有道理。 “休息室在哪?” 凌遇嘴角上扬,把眼镜妥帖收进外套口袋里,指了个方向,“那边,推门进去就是,可以反锁。” 最后一句刻意强调反锁,云落秋默了默,带着笔记本去休息室。 面对反锁的小按键,他陷入短暂犹豫,最终按下反锁键,丢下笔记本,扑上床,调好闹钟后强制自己尽快进入睡眠。 一门之隔。 凌遇坐回办公椅,指关节一下一下敲击桌面,五分钟后点了点鼠标,熟练输入一串密码。 休息室的监控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凌遇操作把监控移到分屏,调整屏幕的面向方位,背对着休息室。 画面里,云落秋睡姿乖巧,双手端正放在肚子上,柔顺的头发滑落在额边,露出精致的五官。 突然,电梯传来‘叮’的一声。 凌遂大嗓门随之而来,“哥!” 他提着一袋子咖啡,拿出一杯放在凌遇面前,“给你带了咖啡,你爱喝的冰美式。” “也不知道这玩意有什么好喝的,苦不拉几的。” 凌遇掀起眼皮,懒懒瞥了他一眼,“这个时候来公司干什么?” 凌遂笑嘻嘻的,“来找我老婆啊,我在楼下没看见他,有人说看见他上来你办公室了。” 说完,他四处张望,“怎么没看见他?人呢?又走了?” 凌遇看了眼屏幕里睡得正香的云落秋,切换返回桌面,“在休息室午休。” 凌遇‘哦’了声,快步走向休息室,手搭在门把手往下按,没开。 他连按了好几次都不行,才反应过来门反锁了。 见状,凌遇忽然觉得云落秋反锁门是个很好的决定。 凌遂耸耸肩,大咧咧在外面休闲区的沙发上躺倒,“让他好好休息吧,我在外面等他。” “周末不见你人影,现在跑过来堵门?”凌遇轻飘飘问道。 凌遂专心玩着手机里的小游戏,敷衍道:“周末刚好有事,没陪他,怕他不开心,所以事情一忙完,就赶过来了嘛。” 凌遇不屑拆穿他话里的漏洞,调出审批系统开始处理工作。 看见凌遂提交的用人调度申请时,他侧过身,凉声问道:“你要把喏喏调去你手下?” 凌遂操作人物的手一抖,手机黑屏,游戏结束。 他理所当然,“是啊,刚订婚黏得近一点很正常,喏喏调来我手下不好吗?” 凌遇眯了眯眼,“那陈鹏呢?” 他话音刚落,凌遂猛地起身,扭头看向他哥,面露震惊,“哥,你都……” “那喏喏知道吗?” 凌遇眉梢轻挑,避而不答,“喏喏来是学习的,不是来陪你玩扮家家酒,申请驳回了。” 凌遂没说话,他压根不敢说一个不字,头脑风暴着他哥到底知道多少。 片刻后,凌遂屁颠屁颠跑到凌遇办公桌前,推开上面碍事的文件,半坐在桌上。 他讨好笑着,“哥,你是怎么知道的?知道多少?” “重要吗?”凌遇斜晲了他一眼,冷声警告:“下去,站好。” 凌遂立刻从桌上下去,把文件位置复原,讪讪站好,“重要啊,你从订婚宴那天就知道对不对?” “所以才会主动替我和喏喏跳完最后一支舞?” 他自顾自说着:“那应该是没和喏喏说,要说的话你早就说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不过喏喏他好像有所察觉,但也没关系,他没我不行,察觉到什么只会乖乖忍着。” “唉……好期待他下一次发情期,求着我要信息素,和平时的他完全——” 第12章 吹的枕边风吗 “凌遂!” 凌遂吓一大跳,“嚯,忽然叫那么大声干嘛?!” 凌遇竭力克制着冲动,握着鼠标的手青筋暴起,“出去,回你自己的办公室,你太吵了。” 凌遂收起笑,探身往凌遇电脑屏幕看了眼,满屏密密麻麻的德语看得人头晕。 他应了声,离开之前往休息室一步三回头。 办公室重新恢复安静。 凌遇闭上眼平复躁动的情绪,睁开眼入目的是凌遂带过来的咖啡。 下一秒,咖啡出现在垃圾桶里。 他无法忍受有人在他面前诋毁云落秋,双胞胎亲弟弟也不行,刚才是真的差点想直接给凌遂一拳。 可是不行,他没有身份,也不配。 一拳过去,真正会陷入麻烦的反而是云落秋,于是只能强压下来。 午休时间结束。 云落秋睡了个满足的好觉,精气神恢复不少。 从休息室出来看见面色阴沉的凌遇时,他愣了一下,小心问道:“怎么了?是项目出了什么问题吗?棘手吗?” 凌遇捏了捏眉心,“没有,你下去吧。” 云落秋能看出来,凌遇眉眼间满是疲惫,径直走向他,“有问题可以说出来,总能找到办法的,我们一起解决。” 凌遇定定盯着他,神情难言。 “刚看了份报表,眼睛累了,没什么。”他说完,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安抚他。 云落秋没说话,头顶睡翘起来的一撮头发像天线似的,生动可爱。 他轻声说:“你每次不开心的时候,就会这样笑。” 凌遇还未收起的笑容僵在脸上。 世界陷入一片安静,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云落秋说完才发觉不对劲,拍拍自己的脸,“既然没什么事,我就下去改方案了。” 他一溜烟跑走了,留下凌遇独自感受心动的回响。 桌面的手机亮了一下,云至夏发来的消息。 【凌遇哥,怕你忘记再来提醒一下,周五下午两点哦,不见不散!】 凌遇回了个ok,想起云落秋吃饭都在看方案,在系统里把发布会的事件紧急程度调到了次高级。 调整一生效,有关部门的领导人们火急火燎召开会议,商讨优化方案,谁也担不起延期的责任。 云落秋回到工位,发现徐端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直率问道:“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徐端哈哈干笑两声,“没什么,怕你又带着一堆的修改意见下来,前面的活还没干完。” 说着,他视线极快往陈鹏的位置瞟了一眼,那处堆满了与工作无关杂物的工位此时空无一人。 云落秋不是多事的人,见徐端有意瞒着,便也没了问下去的想法,顺着他:“那估计你得加快一下工作进度了。” 他晃了晃手里的笔记本,“这儿,凌总的修改意见。” “啊——!”徐端哀嚎一声,“这才周一啊,我还想下个早班呢。” 他一嗓子嚎到一半,凌遂的办公室门从里面打开,硬生生把他后半句嚎叫给卡了回去。 凌遂半倚靠在门框,挂着灿烂阳光的笑,朝云落秋招手,“喏——” 他顿了顿,改口喊道:“云总助,麻烦你过来一下。” 这间隙,陈鹏一脸菜色从凌遂办公室出来,回到自己位置,手里文件砸在桌面上,发出一声巨响。 周围的人眼观鼻,鼻观心,敲键盘的手速快到飞起,没人敢抬头吃瓜,除了处于瓜田正中心的云落秋。 云落秋斜晲了一眼陈鹏,不急不慢向凌遂走去,把手轻轻搭在凌遂伸出的大手上,任由他十指紧扣。 凌遂满意地翘起嘴角,忍下立马把人抱进怀里的冲动,先关上了门。 凌遂办公室的隔音很好,完全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云落秋垂下眼眸。 现在陈鹏砸东西的声音应该比之前要更大一些,他想。 背后攀上一只温热的手,顺着往下捏了捏腰肢,云落秋下意识抓紧了那只作乱的手。 “你叫我进来就是撒个娇?”云落秋推开凌遂的手。 凌遂皱了皱眉,倔强地又把手放回原处,“不行吗?” “我们都好几天没见了,你不想我吗?” 下一秒,他极具压迫感的身躯弯下来,作势要吻上云落秋的唇,“喏喏乖。” 不是想象中的柔软触感。 云落秋偏头躲过了这个吻。 凌遂叹了口气,用下巴蹭了蹭云落秋的发顶,“不开心了?是谁欺负了我们家喏喏?” 他一边说着,一边源源不断释放安抚信息素。 云落秋垂在身侧的手握紧。 如今凌遂的信息素对于他来说是砒霜毒药。 “我没有不开心,”云落秋默默扛着,佯装无事,“有个发布会方案周四必须交,事情太多了,有点忙。” “嗐,我当什么事呢,”凌遂不在意摆摆手,“公司那么多人,用不着你亲自做,把任务都分发下去就好了。” “你多陪陪我,嗯?” 云落秋咬咬牙,鼻尖充斥着黄柠檬的味道,快要支撑不住。 “我不是你,上面有哥哥顶着,什么都不需要操心,”他推开凌遂,吐出一口浊气,“还有工作没处理完,我先出去了。” 临了,似乎是觉得自己态度有些僵硬,云落秋补充了句:“晚上一起吃饭。” 凌遂不恼,捏了捏他的手心,纵着他的语气说道:“好。” 门一打开,四五个脑袋迅速低头。 徐端朝他投来询问的目光,云落秋笑了笑表示没事。 云落秋打开电脑准备工作,身后有一道不容忽视的阴毒视线。 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谁。 他打算无视,却发现颈后腺体的灼热感不减反增,脑袋也有些昏沉。 内心不断涌现一股冲动,怂恿他现在放下所有的工作去61楼找他的alpha。 该死。 云落秋暗骂了声,敲了几下键盘回复工程师收到,随即从背包里翻出抑制剂,往嘴里一丢,干咽下去。 他已经顾不上厉医生的警告,就算有副作用,那也得等这周五过了再说。 药效起作用很快,半小时不到云落秋已无大碍。 他投身于工作,完全忽略凌遂和陈鹏,连陈鹏什么时候再次进入凌遂办公室,进了多久都不知道。 临近下班时间,当徐端第无数次以欲言又止的怜惜眼神看向自己时,云落秋忍不住了。 他放下手里的笔和记事本,无比真挚地说:“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麻烦你直接指出,我一定会改正的。” 徐端真情实意地‘啊’了声,“没有没有,你做得都很好,下午对接的工程师都私下跟我夸你专业认真。” “那你……”云落秋顺着徐端的眼神,看到了从凌遂办公室出来的陈鹏,了然于心。 徐端估计是想提醒自己。 云落秋不再问下去,从善如流转移话题:“现在设计图改得差不多了,就差最后一份,欧阳工不是答应五点前交过来吗?” 徐端有些诧异。 难道云落秋看不出他未婚夫凌遂和陈鹏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吗? 不愧是大家族出来的,心态果然和普通人不一样…… 这么想着,他对云落秋愈发敬佩起来,“我现在去催一下他,图一定能在下班前搞定!” 话说得满,实际现实是欧阳工一听是来催图的,听也不听完,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徐端脾气上来了,头一次见这么不配合的部门员工,一个电话打给欧阳的经理。 但在遇上袒护员工,推诿责任的经理时,徐端束手无策,只能来回说些车轱辘话,始终得不到一个承诺。 云落秋在旁边安静听着。 在徐端气到脖子涨红,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字后,他伸手接过了电话。 “你好,我是总助云落秋,这问题其实很简单,图能否按照约定期限交付?”他始终保持着理性,柔声问道。 低估了对面的嚣张程度,到这份上了依旧在推诿扯皮。 云落秋无声笑了笑,“好的,我会将这事如实向凌总汇报。” 电话那头顿时慌了神。 对面经理的态度瞬间变得谦虚,“是凌总交代的啊?一开始没理解事情的严重性,怠慢了,我们立刻加派人手辅佐,图一定在下班前交出来,请放心!” 徐端看云落秋的眼神带上小星星,和看他扔文件夹时的如出一辙,“我怎么就没想到搬凌总……” 这头电话刚挂断,隔壁工位陈鹏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看上去并不像巧合。 云落秋目送陈鹏略显匆忙的背影,状似无意问道:“陈鹏和刚才电话里的经理平时走得近吗?” “他们啊,是……”徐端话开了个头,忽地止住,嘴巴紧闭成一条缝。 云落秋拍拍他的肩膀,安抚道:“有事我担着。” “尽早熟悉公司组织架构对于我来说是必不可少的,按道理陈鹏是秘书,和工程师的工作内容没有交集才是。” 徐端陷入纠结。 经理是陈鹏的亲戚,而陈鹏是凌遂的情人。 说,他算是直接介入了凌家的家事,于情于理都不合适,他只是个小小的总秘而已; 不说,良心过意不去,和包庇小三有什么区别…… 云落秋看出他的动摇,又加了把猛柴,“我怀疑这次欧阳工拖图是陈鹏在背后使的绊子。” 闻言,徐端愤怒地锤了下桌上的泄愤小玩偶,“陈鹏和何经理是亲戚,以前有传闻说何经理能那么快升上经理的职位,是陈鹏吹的风。” 云落秋轻哼一声,“枕边风吗?” 徐端脸色变了变,“这可不兴说,我没说过哦。” “嗯,我知道的,”云落秋收拾好桌上散落的A4纸,“今晚还得加班,没工夫管他们了。” “你还加啊?”徐端指了指时间,“都这个点了,明后天再做也来得及,你周末已经加班整理了,太拼了吧。” 云落秋眨眨眼,“以结果为导向,提高效率,尽早完成任务。” 徐端一愣,晃晃脑袋,默默把云落秋的笑颜从脑海里剔掉。 唉……感觉是对的,两个卷王底下哪有好日子过。 接着,徐端仰天长叹。 知足吧徐端,同事长得好看又工作努力认真,起码不是在大腹便便的地中海手底下干活。 下班时间一到,凌遂准时从办公室出来。 他斜坐在云落秋工位桌子上,手臂撑在桌面,“好了吗?” 云落秋抬头,刚好撞上凌遇从电梯出来,对方平静的眼眸看不出情绪。 周围背着包准备下班的人默默又坐了回去。 凌遇径直走向云落秋,看见凌遂将云落秋半包围圈起来时,眼神顷刻间暗了几分。 他冷冷说道:“云总助,项目周四前必须完成,初版方案今晚提交给我,辛苦了。” 第13章 是侮辱鸟了 云落秋还没说什么,凌遂抗议上了,“不是,为什么方案的校对要让刚来一周都不到的总助做啊?” “公司不是有人可以顶上吗……” 到后面,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们约好了要一起去吃饭的……” 凌遇光是站在那,压迫感就足够强力,浑然天成的上位者alpha气质,盖过凌遂一头。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长相,凌遇眉眼间多了一分矜贵疏离。 凌遇不带情绪问道:“我中午和你说的忘了?” “……没忘。”凌遂不甘心回道。 云落秋来公司是学习的。 他伸手揉乱云落秋的头发,压低声音说:“你先忙,晚上下班打电话给我,我来接你去吃宵夜。” 凌遂一走,凌遇身上的攻击性卸下不少,语气缓和:“跟我上来一趟,带上笔记本和方案。” 云落秋利落应了声‘好的’ 凌遇前脚离开,秘书办的除鸟以外群聊消息蹭蹭蹭往外蹦。 【有人能get到吗?!大凌总和小凌总真的长得一模一样!反正我是分不出来,往那一站像夹心饼干似的,心当然是长相甜甜的云总助啦!】 【凌总一点也不懂风情,人家小夫妻刚订婚,约个会吃晚饭很正常嘛,怎么还拿工作压,注孤生……】 【不懂,但凌总气场好强,俺都不敢动一下了。】 【是谁传的云总助爱骂人脾气大不好惹,我感觉他挺好相处,温声和气的啊,谣传拖出去打八十大板!】 【附议!】 【不过鸟今天被云总助气得脸都发绿了哈哈哈哈】 唯二不在群聊里的人,云落秋和陈鹏。 陈鹏的工位正对着下楼电梯,但他特意绕路从云落秋旁边经过,昂起头发出矫揉做作的哼声。 见云落秋毫不在意,陈鹏变本加厉。 “才来几天,加这么多班,有这么忙吗?装给谁看的呀。” “本来就是为了追男人进来的,本末倒置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哦。” “我现在啊,要和遂哥吃饭约会了哦~” 云落秋还没来得及抬头看他,就听见徐端公事公办的机械语调怼人:“已经28分了,正事没干一点,还想蹭半小时双倍加班工资?” “公司大方也不是给你这么造的,我让人资现在查一下你的考勤怎么样?” 陈鹏愤愤瞪了一眼徐端,扭着胯离开。 云落秋大大方方朝徐端表示感谢,眼里闪过畅意,“本来改方案就忙,还得听他一直叽叽喳喳。” 闻言,徐端哈哈笑了两声,“所以我们都管他叫鸟,是不是还挺符合的?” 云落秋一愣,随即摇摇头,“叫鸟是抬举他了,应该是蚊子,招人烦又没用。” “锐评。”徐端竖了个大拇指,他没想到云落秋看上去温柔乖顺,骂起人一点也不含糊。 “凌总还在等你,赶紧上去吧。” 云落秋点点头,抱着笔记本上了楼。 电梯门开,一股饭菜香气扑鼻而来,香到云落秋的肚子咕噜叫了好几声。 “是让我上来吃晚饭的?”云落秋说着,已经坐下开始琢磨从哪一道菜开始吃。 “也是学习的一部分,按时吃饭是为了保障身体,听叔叔说你忙起来忘了吃饭是常有的事。”凌遇说,把晾得温热的汤放在云落秋手边。 云落秋嘴里塞得鼓鼓的,边吃边打开电脑,打算和中午一样,吃饭同时兼顾着工作。 岂料‘啪’的一声,一只大手把电脑屏幕又合上了。 凌遇平静阐述:“吃饭看工作对消化不好,先吃饭。” “……”云落秋头顶飞过六个点。 你中午怎么不说对消化不好呢??? 可很快,云落秋发现凌遇说得都是真的。 吃饭就是吃饭,不聊天、不谈工作、专心吃饭,偌大的办公室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吃完饭闭目眼神二十分钟后,以极高的效率完成工作对接。 倒是显得自己小人之心了,云落秋腹诽。 等他带着满满当当的修改意见下楼,办公室还亮着灯。 徐端一脸苦大仇深,严肃脸敲键盘,周身怨气十足。 云落秋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九点半了,怎么这么晚还在加班?吃饭了吗?” “没呢,”徐端摸了摸瘪掉的肚子,“被研发拉着开会对需求,刚结束没多久,需求白纸黑字写那么清楚,非得叫上我一个字一个字给他们解释。” “他们是脑子跟着一起出差落在酒店没带回来,还是人被雨泡发了脑子也一起进水了……” 云落秋以前在云氏作为上层管理者,没有可以一起吐槽工作的同级,下属也不敢对他抱怨些什么。 这还是头一回听到如此鲜活的吐槽。 他忍不住笑出声,越想越好笑,清脆的笑声充斥办公室。 好不容易止住笑,刮掉眼角憋出的泪珠,认真夸赞道:“你是懂比喻的。” 徐端被笑声感染,疲惫不知不觉没了大半,脸颊泛红,不好意思挠挠头,“那可不,上班上久了是这样的。” 谈笑间,云落秋手机来了条消息,是凌遂发的。 【到公司楼下了,在车里等你,下了班发消息给我。】 云落秋冷下脸,现在看见凌遂的消息,只会联想到小人嘴脸的陈鹏。 偏偏又没法直接说清楚,堪堪靠装傻做戏维持着表面平和。 云落秋回消息。 【我还得两个多小时,你先回家休息吧,别累坏了,车里睡着不舒服,也不安全。】 凌遂:【不要,我要等你,我们已经超过72小时没有黏在一起了。】 【我好想你。】 莫名地,云落秋想起上班第一天,凌遇到家里来接自己。 那时他睡得半梦半醒,能感觉到有人靠近,但睁不开眼。 同样的一句‘我好想你’,凌遇说得要更轻一些。 云落秋知道他说服不了犯犟的凌遂,干脆随他去了,回到位置专心修改方案。 几小时后,云落秋按下保存键,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办公室只剩下他一个人,徐端两小时前说他熬不住吃宵夜去了,现在刚过零点。 云落秋收拾好东西给凌遂发消息,对方没有回复。 他猜可能是在车里睡过去了,在车里睡觉是很不安全的行为。 出电梯的脚步逐渐加快,最后小跑起来。 正门口的侧边位置,凌遂喷漆改装过的暗紫色SUV安静停在那。 一靠近,车载智能系统识别到认证手机的靠近,自动解锁,云落秋拉开驾驶座车门。 刚想拍醒睡得正香的凌遂,一辆车开到他们的正对面,忽然亮起的近光灯照得视线白茫一瞬。 车上。 云落秋坐在倒数第二排靠左的位置,右手边是凌遂。 后方是凌遇,视线犹如鬼魅缠身。 正前面的挡板升了起来,静谧的空间透着一丝难言的尴尬。 这还得从十分钟前说起。 凌遇拦下他时,凌遂刚好醒过来,迷迷瞪瞪起身抱着他哥不撒手,嘟囔着不愿意开车,要凌遇送他回家。 云落秋完成扯不动跟八爪鱼一样的凌遂,于是只能跟着上了凌遇的车。 结果成了现在的局面。 云落秋低着头,解锁手机,点开微信刷新,上滑退出,熄屏。 同样的动作重复着无数遍。 几分钟后,凌遂终于从瞌睡中清醒过来,探个身体靠近云落秋,问:“夜宵想吃什么?我让厨房提前准备好,去家里一起吃,还是拿过去你家吃,都行。” 酸涩的黄柠檬味直冲天灵盖,夹杂着一丝刺鼻的浓香,云落秋被逼得后退一步,背部紧贴着车门。 完全是下意识的避让。 对上凌遂错愕的神情,云落秋顿了一秒,反应极快捂住头,“盯数据看太久了,头晕。” 凌遂腾地一下半起身,握住他细白的手腕,指腹摩挲着,扭头朝凌遇抱怨,“都说了让公司其他人做,给喏喏这么大压力干什么……” “那你来?”凌遇懒懒掀起眼皮,嘲讽反问。 凌遂立马噤声不语,眼神飘忽。 云落秋抓着这空挡,赶忙说:“今天晚上不吃夜宵了,我回去洗漱完就休息,想睡个好觉。” 他不想被夹在中间,自然是能跑多快有多快。 凌家两兄弟各怀心思,没有拦着他,云落秋到地方之后匆匆道别,头也不回。 接下来的几天,工作强度比周一只增不减。 除了正常上班时间,云落秋回到家还得继续处理工作,加班到凌晨两点式常态,眼下也泛起淡淡的青色。 另一位难兄难弟是总秘书徐端,他们俩像一块砖,哪儿需要就往哪搬,大大小小的会议都要拉上他们。 徐端的加班时长和云落秋相比略少一点,但对工作蓄积的怨气是呈指数增长。 两人苦中作乐,怒骂已读不回的研发工程师,在相伴加班的日子竟然生出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上天不负有心人,方案成功在周四下班前通过审核,这其中也得多亏陈鹏没有在耳边嗡嗡叫捣乱。 看到手机里凌遂发来恭喜信息的时候,云落秋恍然大悟他这几天和凌遂寥寥几句问候之外,再无聊天。 以前大部分时间是凌遂突突突地一下给他发好几十条,他看完之后逐条回复,他很少主动发消息。 现在凌遂不发了,两人聊天频次直线下降。 几乎是第一时间,云落秋联想到了陈鹏的异常表现。 或许陈鹏没来捣乱是因为天天在陪着凌遂。 谁知道呢。 云落秋毫不在意耸耸肩,随手丢了个表情包,收拾东西打算下个早班。 明天是弟弟的誓师大会,总要给小孩准备点礼物。 他和云爸约好了去手作工作室,两人手工制作一个具有纪念意义的礼物送给云至夏。 千挑万选,淘汰了无数个方案,最终敲定了刻章,由云爸设计章的款式,云落秋负责执行落地。 云落秋左手拿着一块青田玉,右手拿着一把小钻头,仔仔细细对照着云爸画的线打磨。 他做得专注,目光坚毅,长长的睫毛卷而翘,半边侧脸在灯光的映照下透亮。 云爸盯着他头里的石头看了一会,视线向上移,瞳孔轻颤,然后从兜里拿出手机迅速拍了一张。 无他,只因云落秋现在的眼神太像他亲生父亲了,那个救人,牺牲自己的人民英雄。 云爸心里清楚,救人的行为是伟大的,但他总是忍不住埋怨男人太自私,一点也不考虑他和刚才满六岁的云落秋。 “喏喏。”云爸忽然开口叫道。 云落秋应了声,没有抬头,迟迟没听到下文,又回问了句:“怎么了?” 云爸垂下眼眸,惆怅长叹气,温柔摸了摸云落秋的头,“没什么,好好干!” 说罢,他让工作人员拿多一块青田玉,撸起袖子开始雕刻。 云落秋诧异扭头,举起手里磨到一半的石头,“爸,你也要刻吗?那我手里这块……” “我设计了两个,你手里那个给你弟,我雕的这个是给你的。”云爸戴上护目镜,低头用马克笔认真描线。 “到时候要保管好的啊,印章认证之后是具有法律效益的,别到处乱放。” 云爸不会说太多漂亮好听话,他从来都是以实际行动告诉云落秋:别人有的,我们家喏喏也会有,没什么不一样的。 云落秋心里泛起酸意,随口答应,“知道了爸。” 岂料云爸无心的一句叮嘱在日后成了拯救自己的稻草。 第14章 信息素强迫听话 誓师大会当天,云落秋在更衣室纠结半天,还是选择一套看上去比较年轻的学院风衬衫西裤,搭配深蓝色马甲。 他特意抓了个头发,比平时看上去要更清爽活泼些,翻出学校发的毕业礼物,一个校徽徽章,卡在针织马甲上。 刚出大门,就撞上款款而来的凌遇。 在非工作时间,云落秋对凌遇还是有一层防备心。 他像受惊的兔子被狐狸找到了窝似的,警惕地说:“我请假了,今天不上班。” 凌遇被他逗笑,眼底漾出笑意,“知道,我来送你过去。” 云落秋依旧警惕,“我家有司机,不需要你特地来送,你不去公司吗?” “上车。”凌遇说完,转身朝门口停着的车走。 命令的语气让云落秋心里陡然漫上一股怪异的情绪,脚很诚实地迈开,跟在凌遇身后。 很快,他意识到凌遇是用了信息素,诱.使服从命令。 卑鄙! 无耻! 不要脸! 云落秋心里骂人的话音还没落,前面的人忽然转过身,眸色深沉。 云落秋停下脚步,端正站在原地,像个罚站的小朋友,心虚地直冒汗。 不小心骂出声了……? “要买花吗?”凌遇问,阳光在他眼底投下一片阴影,“我没经历过这些,不懂。” 凌云两家小孩就读的学校是A城贵族学院,里面的学生非富即贵,高一入学时便会给两条路选择,申请国外的大学,或者参加高考。 云落秋、凌遇和凌遂三人选的都是高考,但凌遇在高考前夕临时改主意,因为成绩过分优异,从申请国外学校到拿到offer不过半个月时间。 后来云至夏入学,也选的高考。 当年凌遇临时修改,错过誓师大会,一声不响出了国,自然是不清楚有什么流程。 每每提到当年,那根梗在心里的刺便会隐隐作痛。 云落秋沉默几秒,快步走到凌遇旁边,“要买,亲自去买。” 他们在半路找了家花店停下,选择向日葵和绣球花的组合搭配,外围用深绿浅绿叠加的包装。 学校门口有安排专门的老师接待,从停车场到找到对应班级的过程很丝滑,没费什么力气。 A班后门,云落秋抱臂靠在门框上,昂着脑袋四处找寻弟弟的身影,而凌遇怀里抱着一束花站他身后。 此时的走廊上不仅有找班级的家长,还有不少奔走玩闹的学生,在经过云落秋两人时,默契地放缓了脚步。 窃窃私语声四起。 “那是A班的学生家长吗?这么年轻??” “老天奶,要是我们班的男生长这么帅,我至于天天往外跑不学习吗!” “风衣男盯着马甲男的眼神好甜啊啊啊,这就是传说的拉丝眼神吗……” “我倒要看看他们找的是谁。” “……” 云落秋没注意到周围的躁动,捕捉到正手舞足蹈和同桌聊天的云至夏后,他朝那边喊了句,“小至!” 云至夏面露欣喜,“哥——!” 中气十足,整整绕着班级转了两圈才停下。 云至夏顾不上撞到别人桌子,边道歉边往云落秋的方向狂奔,扑了个满怀,“哥哥!” 越过肩膀,他看见抱着花的凌遇,开心打招呼:“凌遇哥!” 云落秋把人稳稳放下,掐了把云至夏的脸颊肉,低声说:“晚点再问你凌遇的事。” “接待的老师说两点半在礼堂举行誓师大会,现在走过去吗?” 云至夏嘿嘿一笑,往周围扫视一圈,两只手抓着云落秋的手摇晃,“不,现在不过去,等人再多一点。” 云落秋虽然不理解,明明现在人少路要更好走一些,但还是尊重弟弟的想法。 “那我们总不能这样堵在你班后门吧,有别的地方可以坐一会吗?” 云至夏眼睛噌的一下亮了,“有!跟我来!” 他牵着云落秋的手穿过一整条长廊,从过道尽头的A班,到另一边尽头,上一层楼,抵达另一间教室,班级门牌上写着F班。 F班门口是一片小型的空中花园,设置了不少供休息的长椅。 “那儿,”云至夏指着花园,提高音量,“可以休息,哥哥我们过去吧。” 云落秋直觉云至夏此行的目标就在E班,回头快速巡视一遍班上的人。 果不其然,最后一排一个染着耀眼金发的男生引起他的注意。 金发男生眼神漠然,所有事都事不关己似的,却有意无意看向云至夏的方向。 云落秋坐在长椅上,拉住要跑开的弟弟,“小至,你为什么要我来学校参加誓师大会?是有人欺负你,你不敢告诉爸爸吗?” 他有些急了,用力握着云至夏的手,生怕听到任何不好的答案。 一双大手忽然摁住云落秋的脑袋,随意揉了揉,凌遇沉稳令人安心的嗓音响起,“别担心。” 很神奇,云落秋一颗高高悬起的心脏落回了原处。 云至夏很少见哥哥这幅紧张模样,赶紧回握住他的手,安慰说:“哥,我没事,就一个不长眼睛的东西说不相信云落秋是我哥哥。” “他、他说……他说,”云至夏原本想藏着,对上云落秋写满担忧的眼神时,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他说我们不是亲兄弟,一定有一个是野种,或者领养来分家产的……” 云落秋眉头紧蹙,“谁说的?最后一排金色头发的男生吗?” “啊?他?”云至夏疯狂摇头摆手,脸颊染上两团驼红,“不是他,是戴眼镜的眯眯眼。” 云落秋根据描述,顺着云至夏指的方向找人。 云至夏有些犹豫:“哥,我们这样指人会不会不太好啊?” 云落秋咬牙切齿,像露出利爪要攻击的猫:“不仅要指,还要揪出来。” 两人看了半天没找到人,凌遇在旁边来了句:“左边刚从洗手间出来的男生。” 云至夏一拍脑袋,“对!就是他!” 云落秋锁定目标,刚想转头和凌遇说等一会,结果看见他已经站起来,脱掉了束手碍事的风衣外套,臂环勒出精壮的肌肉线条,一副随时准备干架的模样。 云落秋:“……” 也行。 三人齐唰唰站成一排,在班级门口拦住了要回班的眼镜男。 云至夏一脸骄傲,挺起胸膛,指着云落秋说:“何天旺,这是我哥云落秋,学校论坛里都能找得到照片,本人如假包换。” 何天旺抬手扶正眼镜,镜片闪过一瞬白光,“所以呢?云至夏,你要证明什么?” “云落秋是我哥啊,”云至夏脖子涨红,“是你对外传谣说我和我哥不是一家的,你要负责澄清!” “我没说错,你们不是亲兄弟,我没有传谣言。”何天旺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冷血机器人一样。 云至夏指着他卡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回怼的话,紧握拳头。 因为何天旺说得是真的,他和云落秋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云落秋安抚地轻拍弟弟的后背,给他顺气,把人拉到了自己身后护着。 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云至夏跟他哥真的不像诶,他哥那么白,长得好帅啊……” “圈子里这些事还少吗?大家都心知肚明,非得证明些什么呢,小丑。” “不会真的是私生子吧,两个人谁是外边人生的啊?” “……” 今天这事必须要说清楚,不然恶劣影响会越来越大。 云落秋嘴角上扬,摆出一个温柔善意的笑,“同学,为什么你要对外说我和小至不是亲兄弟呢?” 何天旺抿抿唇,眼神往侧边瞟了下,“不是就不是,我只是陈述事实。” “如果你认为把别人家的家事拿出来在论坛上大做文章,在同学圈里广泛传播,是陈述事实的话……” 云落秋嘴角的笑意加深,眼底却冒着冷意,“那想必同学们会对你的家事更感兴趣。” “毕竟我们家只是简单的重组家庭而已,但你们……” 他欲言又止,何天旺面色已然大变,唇色煞白。 人声嘈杂,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不绝于耳。 何天旺额角留下一滴汗,犟嘴说道:“那是我的个人**,你无权打听,对外传播也是不行的!” 这话听得云落秋差点绷不住笑了,“你还真是对人对己两套标准啊。” 不要脸的程度和某人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云落秋回头撇了一眼凌遇。 凌遇误会这眼神是求助的意思。 他长眸微眯,声音沁了冰似的,接上话:“你母亲被逼跳楼自杀,后妈是你父亲的亲——” “够了!!”何天旺抱着脑袋怒吼,目眦欲裂。 云至夏从云落秋身后探出半个身子,气鼓鼓说:“你说我就行,我哥说你就不行,双标狗!” “小至,”云落秋低声喊了句,暗含警告意味。 云至夏讪讪拍了一下嘴巴,“知道了,不该骂人的。” 议论声逐渐变大。 “老娘这辈子最讨厌双标狗东西了,凭什么挨说了不能说回去!有牙还牙啊!” “那叫以牙还牙……小四眼何天旺好像很害怕别人说他家里事,妈的更好奇了。” “有没有人能来个急速总结版啊,刚去上厕所了,所以那帅哥和云至夏真的不是亲兄弟?” “老兄,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卧槽!” 伴随着惊呼,现场乱作一团。 何天旺面带狠厉,趁没人反应过来,他一把推开云落秋,挥拳砸向躲在后面的云至夏。 云至夏呆滞在原地,瞪大眼睛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拳头,脚下像生根一样,动弹不得。 千钧一发之际,凌遇抓住云至夏的肩膀,带他往后退一步。 拳风从云至夏耳畔呼啸而过。 确认弟弟没事,云落秋深吸一口气,泛起后怕。 还好有凌遇在。 何天旺不甘心,快步上前想故技重施。 第15章 我不介意你把我当凌遂 他的算盘落了空。 他甚至还没靠近云至夏,手腕被人抓住,猛地一拽。 天旋地转之间,自己已经躺在地上了。 眼镜飞出去好远一段距离,镜腿摔断了一只。 云落秋漫不经心用纸巾擦手,俯视还懵着的何天旺,沉声说:“下次动手之前,先掂量一下自己够不够格。” “我柔术可不是白练的,”他反手指了指后方的凌遇,“还有他,从小学散打。” 闹剧的结尾以围观群众的一句‘老师来了’结束。 恰好赶上誓师大会开始的时间,老师特许他们参加完大会再去办公室集合检讨。 和云落秋那届有些不同。 以前家长被安排坐在场馆的最后方观看,这次的大会学生和家长是坐在一起的,深度参与。 台上老师带读高考誓词,台下的学生握拳放在心口,一句一句跟读,掷地有声。 誓词这么多年也没换过,云落秋有些触景生情,在心里默默跟读。 记忆回溯到他高三那年。 云父云爸来参加誓师大会,一人举着一个相机。 每每他回过头,迎接他的便是一阵快门咔嚓声。 旁边还没摆脱稚嫩的云至夏有样学样,拿着手机对着拍。 几人不仅是拍他,连带着左右两边的凌家两兄弟也一起拍了。 凌家没有人参加誓师大会,按他们的行事逻辑,誓师大会是无意义且严重浪费生命的行为,连安排助理或者派其他人来都不屑。 云爸给云父使了个眼色,轻撞凌遇的肩膀,指了指自己对老师说:“凌遇有家长啊,这儿呢。” 结果云家四人,除了是本校生的云落秋,其余三人分配式当家长。 云爸和老师聊起凌遇的学习,云父则被凌遂拉着到处参观。 小云至夏牵着云落秋的手,嘿嘿笑着:“哥哥,我是你的家长代表!” “宣誓人XXX。” “宣誓人云至夏。” 誓词结束语唤回云落秋。 他扭头,恰好对上弟弟云至夏的目光。 云落秋模仿着记忆里的云至夏,牵起手,“云至夏同学,我是你的家长代表,打个分吧,满分10分。” “100000……”云至夏连着一口气说了不知道多少个零,憋得脸通红,“哥哥是最好的!” 云落秋漂亮的杏眼里盛满细碎的光,笑道:“这么高啊。” 他把云至夏翻了个面,手越过肩膀指向侧后方,那有两个举着相机的人,身形熟悉。 “笑一下哦。”云落秋说。 “爸他们怎么来了?!”云至夏刚想招手,接着想到了什么,脸一下垮了,苦着脸:“哥……爸他们会一起去教务处吗?” “他们不知道,”云落秋揉揉他的脑袋,挡住嘴型小声说:“他们是来拍照的,非要来,拦不住,放轻松,拍完照他们就先回去了。” 云至夏一下放心不少,原地蹦跶起来朝那边热情打招呼。 誓师大会差不多到结尾。 台上特邀心理学教授分享解压小妙招,听的人不多,大部分人都在相互聊天。 云落秋后退半步,想把空间让给云至夏,背突然撞上一堵墙。 他回头,正对上凌遇西装外套下露出一角的校徽,和自己马甲上别的款式有细微差别,泛着镭射五彩色。 凌遇比他高一个头,此时低头安静看着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云落秋僵住一瞬,拍开凌遇扶在自己肩上的手,躲远了些。 “马上结束了,你什么时候回去?”云落秋问。 凌遇转了转被拍红的手腕,“不走,等你。” 云落秋皱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等我干什么?” “给你撑腰,”凌遇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往云至夏的方向看,“不是一会要去教务处吗?” “何天旺是何家唯一的小孩,何家不好糊弄。” 云落秋面露疑惑,“唯一?他们不是后来有了好几个吗?” “都死了。”凌遇平静地说。 云落秋心里的问号越来越大,深深看了眼凌遇,“你这些年人在国外,对国内的事情倒是清楚。” “还不够。” “比如你和凌遂订婚的消息,开始前二十小时我才知道。” “对付何家,你需要我帮忙,如果你是怕被人看见误会……” 凌遇凑近了些,弯腰在他耳边,气声说道:“我不介意你把我当成凌遂。” 云落秋捂着耳朵,瞳孔地震。 疯了。 凌遇像是知道云落秋在想什么,笑着低声说道:“就当我是疯了吧。” 誓师大会结束后,云至夏想悄摸带着云落秋溜走,被提前蹲守的教导主任在后门逮个正着。 云落秋无视弟弟投来的求救眼神,“小至,这当年也是我的教导主任,我也怕。” 说完,他把云至夏往老师那一推,和当年上交手机一模一样,态度诚恳真挚。 教导主任点点头,对云落秋弃暗投明的行为表示认可,转头训斥云至夏。 “离高考还有不到两个月时间,既然当初选择了高考这条路,就要认真、好好对待!” “你的事我都听老师说了,去办公室和何天旺一起坐下来好好聊聊。” 云至夏鹌鹑一样缩了缩脖子,回了句好的。 云落秋正感慨着岁月如梭,现在挨训的人成了他弟弟。 教导主任一个眼神扫过来,他立马端正站直,无比乖巧。 教导主任顺着往他身后的凌遇瞟了眼,认出都是以前自己的学生,语气缓和几分,但依旧带着几分说教意味。 “你们已经长大了,是成年人,有些事该做,有些事该三思而后行,都有自己的判断,冲动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 云落秋这时听话得很,低垂着脑袋乖乖挨训。 教导主任背着手,幽幽叹了口气,褪去严肃,和蔼说道:“是凌遂吧,老师祝福你们新婚快乐啊。” 他刚说完,眼睛被凌遇衣服上的镭射校徽反光闪了一下,心下一惊。 这枚校徽是当年由他亲自给凌遇的,现在怎么会在‘凌遂’的手里…… 不过他们是亲兄弟,东西互相共享倒也算正常。 云至夏抬起头,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遭凌遇眼神制止,话头卡在喉咙里。 凌遇上前半步,大手横过云落秋的肩膀,搂住他,长眸眯起,语调上扬笑着说:“谢谢主任,借您吉言。” 乍一听,还真有几分凌遂平时的风格。 云落秋嘴唇紧抿成一条线,趁老师转身的功夫,手肘捅了凌遇腰一下,接着假装没事人一样,快步跟上前面人的步伐。 凌遇吃痛捂住腰,无奈笑笑。 教导主任独立办公室。 何天旺已经到了,站在办公桌前面,低着头,待客沙发的正中间坐着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 教导主任主导谈话,简单介绍两边的身份,跳过寒暄环节,直接切入正题。 “这件事两边其实都有责任,起因是何天旺在论坛、同学群、私下小群体等多个地方散播云至夏的私人信息,不尊重同学。” “云至夏家长的处理方式过于偏激,但在查看了走廊监控之后,核实事出有因,的确是何天旺先动的手。” “那我们双方——” “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女人摘下墨镜,指尖划过脖颈间的珍珠项链,“唯一受到实质人身攻击伤害的是天旺,对吧?” 教导主任一愣,“是这样。” 女人趾高气昂,“那我要求天旺去医院做全身检查,不仅是身体方面,还有精神,谁知道这一下会不会给他脑子砸坏。” “费用都是小问题,能在这所学校的都不是付不起的人,重要的是我们天旺的脑子,他将来是要继承何家的。” 尖锐的声音在房间回荡,刺得心脏一缩。 云落秋和云至夏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无语,默契相视一笑。 教导主任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蛮不讲理的学生家长。 学校大部分的学生家长都是通情达理的,对学校和老师给予充分的信任,有这功夫在学校和老师掰扯,他们能创造更大的价值。 他正色说道:“何天旺家长,我认为你的说法也是有偏颇的,身体伤害不是唯一的伤害,何天旺的行为对云至夏也造成了很大的精神压力,尤其是在高……” 女人伸出手指着教导主任的鼻子,猫眼美甲闪着亮光,“你觉得我们这种人在乎高考吗?那不就是用来玩的吗?” 教导主任顿时气得呼吸急促,血一股脑往上涌。 上一次被气得这么狠,还是在云落秋那一届。 云落秋抄家伙在后巷把人脑袋打开瓢了,结果自己晕血倒在了后巷,凌遇替他揽下了开瓢打架的锅。 一开始没有人怀疑过,毕竟凌遇见谁都没有好脸色,看上去脾气很差。 后来是云落秋自己表现得太过心虚,引起疑心,进行二次核实,查监控查出来的。 那时候,教导主任格外盯着云落秋和凌遇两人。 关系好到能背锅的程度,平时在学校看上去竟然完全不熟。 事出反常必有妖,照多年以来查早恋的经验,云落秋和凌遇之间必有不寻常关系。 只是没想到,最后走到一起的是云落秋和凌遂。 想到这,教导主任看向坐姿端正,和从前相差无几的云落秋,“云至夏家长。” 云落秋‘诶’了声,态度极好,和何天旺家长形成强烈的对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云落秋总感觉何天旺的头越来越低了。 “你怎么看呢?”教导主任问。 云落秋小鹿似的眼睛略过狡黠的光,粲然一笑,“老师,小至从小身体不好,入学的时候和学校讲得很清楚了。” “他就是我们捧在手心里的宝,花了十几年时间调理好的身体,在学校遭受同学的恶意对待,肆意散播**,现在又有复发的征兆。” “小至做错了什么?他甚至都不认识何天旺是谁,一句话都没说过。” “这笔账,不知道何天旺家长要怎么算?” 他言之凿凿,步步紧逼,誓要对方给个说法,否则绝不罢休的气势。 可女人不吃这套,左耳进右耳出,坚持何天旺是唯一的受害者。 事情一度陷入僵局。 云落秋长腿交叠,背靠在沙发上和女人耗着。 他不着急,何家对于他来说构不成任何威胁,这件事何家本也占不到多少理。 云至夏没见过这场面,紧张得手冰凉。 忽然,他的手被一双温热的大手握住,热量源源不断传输进来,暖到心底。 抬头,对上云落秋的眼睛。 一下心就安定了。 第16章 副作用 云落秋瞥了眼空调的温度,是正常的,“怎么开了暖气还是这么冷的手?” “是啊,”云至夏撒娇,把另一只手也塞给云落秋,“哥,我们快点结束回家吧,我饿了。” 闻言,云落秋正打算速战速决,身边刮过一阵风,是凌遇站起来了。 凌遇从进来之后一直保持着沉默,现在起身压迫感极强。 他直接问女人:“你的处理权限在哪里?” 女人霎时间慌了神,结巴道:“你、你在说什么?什么处理权限?” 凌遇声音冷了几分,直接揭开她的假面,“你不是何天旺的家长,公司的助理?还是秘书?” 怕对方硬要耍赖不认,他又补充道:“老师,学校都会留存家长的联系方式,可以打电话验证一下。” 女人明显急了,顾不上维持体面,抓住何天旺的手臂摇晃,“你说句话啊,证明我是你的家长!” 何天旺没搭理她,极快抬头扫了云至夏一眼,又重新埋头。 事情到这已经明朗了。 何家派公司的员工来代为处理这件事,从一开始便不具备和云家在同一水平线谈判的资格。 既然何家不在乎,用车轱辘话应对,云家甚至都没有必要上桌。 云落秋礼貌朝还有些懵的教导主任道谢,牵起云至夏的手,“走了,回家吃饭。” 云至夏一扫之前的沮丧,脸上重新扬起笑容,“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今天觉得‘罗刹王’教导主任人还是蛮好的,那以后就不叫他的外号了吧。 回家的车上,云至夏死活不愿意坐后面,坚持要坐在副驾驶,说是想看看正前方的风景。 于是同来时一样,后面只有云落秋和凌遇两个人。 云落秋安静偏头看窗外的风景,在脑海里快速复盘今天发生的事情。 何天旺不可能无由头针对小至,背后一定有自己忽略的信息,要想办法查出来,是个隐患。 F班的黄毛,小至到底看上他哪儿了?也没有很特别的地方啊,怎么就…… 还有今天办公室假装家长的女人…… 遇到想不通的地方,跳过。 可当一次又一次的跳过,他终于忍不住了,主动开口问:“你怎么看出来她不是家长的?” 云落秋设想过很多种答案。 女人太过浮夸、言之无物、气质不像…… 但凌遇的答案给了他当头一棒。 “我见过何天旺的后妈,和她长得不一样。” 云落秋:“……” “你不早说呢?” 凌遇认真想了想,“我对不重要的人过目即忘,有点不确定。” 云落秋被噎了一下,这说法倒也能接受。 他又问:“今天是小至叫你来的?” “可以是。” “什么叫可以是?” 凌遇单手撑着脑袋,“也可以是为你而来。” 云落秋顿时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想法,话题的风向越走越偏。 缓冲一阵子,他还是继续问,“为什么要在老师面前认下自己是凌遂?” 凌遇沉默两秒,戏谑反问:“想知道?” “也没有,你不说也无所谓。”云落秋撇过头。 半晌,他听见凌遇轻而缓的一声叹息,“因为想和你光明正大在一起,即便是顶着别人的身份。” 云落秋耳边响起一阵嗡鸣声,跟耳鸣了似的,连带着脑子也一片空白。 凌遇的话重重砸在他心上,压抑许久的情感随着那一声叹息决堤,喷薄而出。 他听见自己有些哑的声音问出积压心底的问题:“那你当年为什么要出国?” 凌遇罕见地收起了不正经,侧过头看向窗外的夕阳,半边脸隐匿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 云落秋手指蜷缩,莫名的冷意从脚底直钻,“不能说?” 话音刚落,他忽然感觉心脏跳动的速度变缓。 嘭——嘭—— 每一下犹如鼓槌猛砸,喉间涌上血腥味。 是前些天吃抑制剂的副作用。 身体像是被撕成了两半,一半如坠冰窖,另一半在火焰山受炙烤,不断有细细麻麻的啃咬感。 他控制不住信息素,狭小的空间里很快被清冽的薄荷味填满。 凌遇鼻尖翕动,扭头看见蜷缩在座椅上的云落秋时,瞳孔紧缩。 云落秋手指死死扣住椅背,额头上已布满汗珠,声音细如蚊吟:“给……给我。” 几乎是霎那间,同山一般的青柠安抚信息素压下来。 云落秋短暂获得喘息的空间,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半睁开眼,对上凌遇写满担忧的眼神。 云落秋心沉了半分。 他的信息素渴求症瞒不住了。 自己是个对alpha信息素有着变态**的怪胎瞒不住了。 可他被alpha信息素环绕着,不由自主想要贴近,想要索取更多更多,像是自愿堕入海妖陷阱的水手。 云落秋讨厌这样的自己。 安抚信息素还源源不断往外释放着,不知疲倦,透过细小缝隙传到驾驶座,前边两人呛得直咳嗽。 优质alpha的安抚信息素只对他标记的omega有作用,对其他人来说堪比酷刑。 幸好快到了。 当车稳稳停在云家门口,云至夏和司机立马拉开车门下车,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小至?你站这干嘛呢?”凌遂手里拎着两大袋吃的,看样子正准备去云家,“正好,你哥呢?” 云至夏眼神下意识往车里瞟了眼,“我哥?你找我哥啊?我不知道啊。” 凌遂一下确认了云至夏在说谎,作势要扒拉开他,眉头紧蹙:“这不是凌遇的车吗?你们今天怎么在一块?喏喏是不是也在车上?” 云至夏迅雷不及掩耳闪身挡在车门前,防着凌遂。 他已经快成年了,凌遇释放安抚信息素意味着什么,心里门清。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凌遂发现。 “你不能打开!”云至夏大声喊道,“凌遂,我、我哥在家,你要找他的话刚好跟我一起进去。” 凌遂没了以往嬉皮笑脸的模样,语气不善:“云至夏,你有什么资格拦着我?这我哥的车,我为什么不能进去看?” 他注意到一旁的司机,招招手示意开车门,“打开,我要用车。” 司机面露难色,“这……小凌总,这是凌总的私人车,我无权决定。” 凌遂接连吃瘪,火气冒上来,“我说,打开。” “别让我重复第三遍。” 同为优质alpha,其实凌遂一早就闻到了面前两人身上沾着的青柠信息素味道,里面掺杂着一丝几不可闻的薄荷味。 云至夏一点就燃,也来了火气,“凌遂,你发什么神经啊?在我家门口乱吼乱叫,都说了不能开,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这有你什么事,给我滚——” 话还没说完,车窗缓缓下降,落了一半,凌遇冷峻锋利的侧颜露出来。 他眸底黑漆一片,沉声道:“闹什么?” 凌遂推开挡路的云至夏,快步靠近车窗,视线有意无意往里边想要窥探到更多。 车里的薄荷味只增不减。 凌遂手搭在车窗上,防止凌遇突然关车窗,“哥,我找喏喏。” 凌遇波澜不惊,反问:“找喏喏为什么要开我的车门?” 凌遂说不出所以然,或者说他不敢直接说。 凌遇扯起嘴角,嘲讽笑道:“你怀疑喏喏在我车上里?” “且不说不在,就算是在,又怎么样?值得你发大火也要强行开车门?” “凌遂,你怀疑的到底是什么?” 凌遂摆手否认,“不是,我怎么可能怀疑,我是闻到有薄荷信息素,担心喏喏是不是出什么事,有点着急了。” 车里忽然有黑影动了一下,引起凌遂的注意。 他才看见有个人蜷缩侧躺在凌遇腿上,身上盖着件风衣,几乎把整个人都罩了进去。 凌遇安抚似的拍了拍那人的脑袋,柔声道:“乖,安分点,很快解决。” 他抬头,恢复了不可接近的清冷,“薄荷?你再闻闻看?” 说着,他伸出手递给凌遂。 手腕处的香气和薄荷很相近,仔细闻能辨认出不是薄荷,带着点细微的辛辣,好像是……罗勒。 凌遂晃晃脑袋。 看来是自己想太多了,凌遇和喏喏怎么可能呢…… 吃的哪门子飞醋,醒醒吧凌遂。 他面上的严肃消退,丝滑切换调侃人时贱嗖嗖的表情,“那就祝哥哥玩得开心,我不打扰了。” 凌遇斜晲了他一眼,嘴角的笑容意味不明,嗯了声。 车窗缓慢上升,直至完全阻隔外面的视线,重新回复平静。 云落秋躲在风衣下面,对外边的情况不清楚,全靠微薄的感知。 “好了吗?”他低声问。 凌遇大手搭在云落秋的肩上,看着外边凌遂离开的背影,淡淡说道:“没有,他还没走。” 车窗外,凌遂已然消失不见,车座上云落秋的手机不断有电话打进来,拨号人显示阿遂,后面还跟着一个爱心emoji。 手机在参加誓师大会的时候调成了静音,所以云落秋对电话毫不知情,耐心等着凌遇。 浸泡在alpha不含任何求.爱意味的安抚信息素里,云落秋很安心。 渐渐眼皮子越来越重,脑袋无意识蹭了蹭,找到更舒服的位置,昏睡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周围的环境很陌生。 从床上四件套到墙壁的刷漆,都是统一的暗灰色,没有一丝人的居住气息,跟长期对外出租的酒店套房似的。 无处不在的青柠信息素提醒着他,这是凌遇的地方。 云落秋抓了抓睡得有些乱的头发,迷茫一瞬,低头看了眼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去学校时的那一套。 睡了个饱觉之后,他渴求症的状态减轻不少,想了想,拿出手机打算联系厉医生。 不料看见来自凌遂99 的未接来电,还没从震惊里缓过神来,凌遂又打来了电话。 他接了,电话那头安静片刻,像是没反应过来居然接通了。 “喏喏?”凌遂小心翼翼喊了声。 云落秋心脏像是被人揪了一下,说话时声音沙哑:“嗯,我在,没接电话是——” 凌遂打断他,染上了哭腔,“你没事就好,你知不知道我都快要急死了,我找遍了所有地方,问了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在哪。” 他又重复了一遍,“你没事就好。” 凌遂吸吸鼻子,“你现在在哪?我来接你好不好?” “我……”云落秋每说一句话,喉咙就像吞刀片一样生疼,“别担心我,我晚些时候会自己回去。” 凌遂没有深究到底追着问,“好,那你到家给我发消息,我再去找你。” 电话那头忽地一阵窸窣杂音,云落秋耳骨动了动,敏锐捕捉到陈鹏特有的尖锐嗓音。 “遂哥,我说落秋一定没事的嘛,这下放心了吧~” 第17章 ‘浇灌\’ 电话挂断后,云落秋一抬头,发现凌遇斜靠在门框看着自己,不知看了多久。 凌遇漂亮的桃花眼平淡无波,“床头柜上有温水,晚饭准备好了,收拾好出来吃饭。” 门重新被关上。 云落秋一口气咕咚完一大杯水才好受些,翻出通讯录里厉全希的电话。 “厉医生,你之前说我的渴求症会随着年龄增长越严重,除非找到alpha做终生标记,否则每次发作都会比上一次需要更多的信息素填入,对吧?” 厉全希不明所以,“是啊,又发作了吗?不应该啊,你上次来医院的时候我给你开了控制的药。” 他顿了顿,想到了什么似的,音调陡然拔高,“你又吃阻隔药了?!” 云落秋赶紧把电话拉远,耳朵侥幸逃过一劫,“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 “嗯……”他纠结着措辞,发现三言两句说不清,干脆不解释了,“因为某些特殊情况,我现在身体里的alpha信息素变成了另一个alpha的。” “以前渴求症发作,最起码是要临时标记才能压制,现在这次发作,光靠他释放安抚信息素就好了,其他什么也没有,这合理吗?”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如果不是看手机屏幕上通话时长在增加,云落秋都觉得厉全希是挂了电话。 良久,云落秋听见厉全希爆了句粗口,眉头紧皱,“厉医生?” “我我我没有同时两个alpha,是分开的……” 他说完发现好像越解释越黑。 厉全希头疼扶额:“没有,我没骂你。” “对你来说是好事,对方是用alpha信息素给你做养料了,极大程度缓解了你的病症,过段时间有空来医院给你做个复查。” 云落秋没太听懂,想多问几句,厉全希急匆匆说自己有病人传呼,中断了通话。 下一秒,厉全希的电话打给了凌遇,上来劈头盖脸一通骂。 而凌遇安静听着,一声不吭。 厉全希火气宣泄一些之后,理智恢复,“我当初就不该告诉你有那种死鬼办法。” “诶,我真想把你脑子里挖开看看里面装了什么,是不是满脑子除了云落秋三个大字就没别的东西了,不然怎么会真的干出这种蠢事来。” 夜晚的风裹挟着白天没有的冷意,刮在身上激起寒毛直立。 凌遇手中打火机的光明明灭灭,记忆闪回云落秋订婚宴晕倒进医院的那天。 他遇到了云落秋的主治医生厉全希,也是自己多年不见的好友。 第一次知道好友口中得了信息素渴求症,让人惋惜的omega原来是云落秋。 凌遇问有没有不标记,不伤害对方身体的缓解办法,那时候厉全希的表情很错愕。 厉全希:“我以为全世界的alpha都共用一个脑子,见到渴求症的omega,第一反应是侵占,没想到还有你这种圣人,好想挂起来做个标本裱墙上。” 凌遇:“……” 嘴上这么说,厉全希还是挠头想了很久,翻看一晚上文献,找到一个算不上办法的办法。 “alpha的信息素一般带有强压制性和目的性,尤其是优质alpha,这种信息素注入患有渴求症的omega体内,反而会激起他们更深层次的渴望,一直索求直到吃饱。” “但提纯过的安抚信息素就不一样了,alpha可以克制本能,输出不带任何欲.望的信息素,包裹住omega,但这种安抚信息素需要耗费alpha超三倍的精力,腺体也会不可逆受损,很费人,没人会愿意这么干。” “简单来说,信息素渴求症是缺水的花,普通信息素是浇水,浇了一次后面还会干,安抚信息素是把花泡水里,补水同时送肥料养花,花越长越好。” 厉全希只当是学术信息交流,哪会想到这世上真有蠢货alpha听进去,并做了,这人还是他朋友。 厉全希无力瘫在医院值班室的休息床上,“凌遇,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是不可逆损伤吧?” “您老耳朵还健在吧?” 凌遇收起打火机,低声‘嗯’了句,“养漂亮薄荷总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听着他轻松的语气,厉全希恨不得冲破手机屏幕给他一拳头。 忽然,他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云落秋的alpha不是凌遂吗?就算是安抚信息素,两种alpha信息素也会打架,除非……” 除非后来者用纯安抚信息素把omega体内原来的的alpha信息素完全剥离。 无异于刮骨疗毒,用头发丝想也知道凌遇肯定是自己扛下了这遭。 厉全希默默住嘴,打开微信里猎头的联系方式,问年薪翻倍还算不算数。 凌家的破医院是一点也待不下去了。 “栗子,”凌遇手臂撑在阳台栏杆,仰视天上悬挂的半轮明月,“我的不可逆损伤,对比喏喏因为信息素渴求症遭受的痛苦,什么都不是。” 渴求症是好听的说法,往难听了的说,就是离开alpha信息素活不下去,随时在发.情的omega。 他们无法用理智控制行为,眼睁睁看着自己求人要信息素,做出违背本心的事。 云落秋害怕别人知道渴求症的事,那凌遇便假装不知道。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随时都要消散在风里。 “如果可以,我愿意把我的腺体挖下来换给他。” 厉全希敲字的手停下,迅速回绝,“倒也不必,我是个有医德的好医生,这种手术我是不会做的。” 长按把对话框里的文字全部删除,厉全希喟叹一声。 他破罐破摔,“说不过你,大学时候你就这样,决定的事情航空母舰都拉不回来,由你了。” “云落秋那边,你提醒一下他药的副作用会持续三天左右,这段时间小心点,别掉以轻……哎算了算了,医嘱我自己和他说。” “你本人有空过来查下腺体啊,说是不可逆,还是可以开点药控制一下受损程度的。” 凌遇笑着道了句谢,又说:“我的事别和诺诺说。” “知道知道,你把他含嘴里都怕化了,我怎么可能上赶着去挑拨。”丢下这一句,厉全希啪的一声挂断电话。 背后传来一阵拖鞋的趿拉声,凌遇闻声回头,看见云落秋正夹着饺子往嘴里塞。 客厅的装潢和卧室一样,也是极简风,采用精简冷光灯。 凌遇头一次有些后悔,云落秋是温暖、明亮的,不适合冰冷的白灯。 这时,云落秋朝他招招手,腮帮子鼓鼓的,“你吃了吗?这个饺子味道好好,不沾醋也好吃,惊为天人!” 凌遇眉间的冰霜消散,回了声:“来了。” 两人同桌吃饭。 云落秋环视一圈问起:“这是哪?看样子你不常来。” “回国前买的,住了没几次。”凌遇低头专心给鱼挑刺。 云落秋又往嘴里丢了个饺子,嚼嚼嚼几下,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为什么会带我来这?我晕倒前不是都在家门口了吗?” 凌遇放下手里的叉子,如墨般深邃的眼眸直勾勾盯着云落秋,“我不介意凌遂发现你浑身上下都是我的信息素。” “但你怕。” 云落秋眉梢轻挑,总算是引到话题上了。 “那你是不是用信息素……”他眼珠提溜半天,终于翻到一个比较贴切的词,“浇灌我了?” 凌遇愣了一下,猜到云落秋兴许是直接去问了厉全希,但对安抚信息素仍一知半解,不然也不会用‘浇灌’这词。 他身后的狐狸尾巴悠悠然左右摇摆,装起无辜:“浇灌?那是什么?” 云落秋看他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心头那点疑惑不断放大。 在车上,凌遇目睹他对alpha信息素有过度渴求,却面色平常,甚至不断用信息素来‘喂’他。 凌遇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很快,另一种想法从心底冒出来。 要是想得没错,凌遇真知道自己有信息素渴求症怎么办?以后又该怎么去面对他? 打心底,他是不希望凌遇知道的。 云落秋摇摇头,“没什么,吃饭吧。” “你这有阻隔剂吗?我打一支,一会回家阿遂要来找我,被闻出来了不好。” 凌遇原本想起身翻出来给他,听到后半段话,又坐了回去,凉声道:“让他闻。” 云落秋:“……” 还能再不要脸一点吗? 他收起无语,耐着性子认真解释:“阿遂是我未婚夫,你是我未婚夫的哥哥。” “我身上有未婚夫哥哥的信息素,像什么话。” 凌遇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他从客厅医药箱里翻出一支透明药剂放在桌面上。 当云落秋继续埋头吃剔好刺的雪白鱼肉时,凌遇冷不丁来了句:“你身上有我的信息素不行,我身上有你的可以。” 紧接着,他自顾自补充了句‘没人敢说不可以’,把云落秋的话堵死在喉咙里。 经凌遇这么一提,云落秋想起来omega信息素这茬,凑近追问:“你是从哪拿到我信息素的?” “对了,在车上你手腕上的信息素明明是薄荷,不是罗勒,我不会弄错。” 凌遇给自己倒了杯红酒,猩红的液体在杯中摇晃,“还有想问的吗?” 云落秋认真思考了一会,“为什么会对何家的事那么清楚?小至哪里惹了何天旺?” 凌遇:“之前和你提过,公司准备开发一款阻隔剂,各种味道、形式的都有,已经在开发筹备阶段。” “我们拿到了管理局的许可,获取调用信息素库的权限。” 事实上,不仅是云落秋的,凌遇能够拿到所有登记在库的信息素信息,包括但不限于味道、偏好喜恶、匹配程度等等。 云落秋轻蹙眉头,迅速抓住重点,“你滥用职权拿到我的信息素?” 凌遇抿了口酒,对此不置可否,开始回答下一个问题,“你说得对,我手上的信息素是薄荷没错。” “凌遂连你的信息素都能认错,喏喏,他——” 云落秋眼疾手快夹起一个饺子往凌遇嘴里塞,堵住他的口。 “好了,同样的话说太多遍就没意思了,回答下一个问题。” “何家的家事不算秘密,找人问一下都能弄清楚,何天旺针对小至的原因我不清楚,需要的话我可以去调查一下。”凌遇慢条斯理说道。 “不用,”云落秋眼底燃起两团蓝色火焰,“我自己来调查,小至的委屈不能白受。” 一顿饭吃下来还算和谐。 云落秋半躺在阳台的藤椅上消食,思绪万千,捋不清,理还乱。 忽然,一道高大的身影自上而下笼罩住他,柔软的羊毛搭在了半腰的位置。 凌遇顺手把温水放在他手边小茶几桌上,“晚上凉。” 云落秋仰头,一双眼睛在黑夜里亮晶晶的,“车什么时候来送我回去?” “阿遂要等急了。” 说完,凌遂松了一口气的哭腔回荡在耳边,云落秋惦记着要回去给他报平安。 第18章 出事了! 凌遇在他面前单膝跪地,两人的位置霎那间完全颠倒,变成凌遇仰视着云落秋。 “不能在这呆一晚上吗?”凌遇低声问,眼尾泛着红,看上去有些可怜。 和平时在公司不苟言笑的凌总两模两样。 夜风卷起鬓边的碎发挡住视线,人影绰绰,膝上的羊毛毯很温暖,云落秋并不觉得冷。 换做刚开始,他会毫不犹豫说不行,可现在无数次张嘴,那两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开始贪心,想要那份独一无二、眼里只有他的温柔。 似乎是看出了云落秋内心的挣扎,凌遇递了个台阶。 “阻隔剂的开发很重要,发布会方案既然已经告一段落,后面交给徐秘书跟进,你跟我从头开始处理阻隔剂开发。” “今天晚上我们可以先过一遍大概内容。” 一听是工作,云落秋刚想答应,下一秒凌遂的电话就来了。 “喏喏,你大概还有多久到?我去门口等你。” 云落秋瞥了一眼凌遇,对方脸色在来电人显示凌遂时便沉了几分,毫不遮掩的不悦。 “我现在……”云落秋还在犹豫。 凌遂拖长尾调撒娇,“喏喏,我找了你一晚上,不见到你,亲眼确认你的安全,我是不会安心的。” “不管多晚我都可以等。” 话说到这份上,云落秋也没了别的选择,挂断电话后让凌遇送他回云家。 为了避免误会,车在距离云家还有一小截的地方停下,云落秋走过去。 草丛里的小虫子在哀唱最后生命的时光,前方的路灯忽明忽灭,渲染出莫名诡异的氛围。 云落秋搓搓手臂,放缓前进的步调。 忽然,一束明亮的白光从后方打来,为他照亮了约莫七八米长的路,地上他的影子拉出好长一段。 云落秋刚想回头,拐角闪出一个黑影,狂奔向他。 这人身上的气味太过熟悉,云落秋没有防备,来不及反应,已经被死死抱住了。 凌遂像只黏人的大狗,蹭着云落秋的脖颈撒娇,“等你好久了,晚上降温,衣服没穿够,好冷。” “不过现在抱到我的宝贝,好多了。” 云落秋一摸,凌遂身上外露的皮肤冰手,长久以来的习惯让他不由地说出唠叨关心话。 “你可以回家里等呀,不然回家先加几件衣服也好,干什么要在外面硬抗,嫌自己身体太好了是不是?” 凌遂下巴抵在云落秋的头顶,喉结颤动,“我怕你刚好在我离开的那段时间回来,我们会错过,干脆就不走了。” 这一句话把云落秋堵死,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凌遂总是这样,好听的话成堆成堆往外丢,似乎不需要思考就能说出哄人开心的情话,但情意的背后含了几分真心,永远抓不清。 这时,身后的车卷起一阵风,从拥抱的两人身边飞快擦过,消失在夜色里。 凌遂盯着车离开的方向看了会,若有所思,“这车怎么这么眼熟,在哪里见过……” 云落秋担心他继续问下去,把人连拖带拽拉回了家。 云家其他人基本上都休息了,云落秋只能让凌遂在他房间里等着,自己拐弯去房间里浴室洗漱,趁着这空挡喘一口气,想想借口。 浴室热气蒸腾,雾气氤氲,云落秋半躺在浴池里,浑身肌肉放松下来,脑子被蒸得有些晕乎乎的,几乎丧失思考能力,全凭情绪主导。 找借口太累了,一个谎要用无数个谎去圆。 明明已经决定了和凌遂联姻,为什么现在又在和凌遇纠缠不清? 应该要干脆利落斩断所有可能性,把工作和感情彻底分开,这样才对。 对,斩断一切可能性才是对的做法……没错。 今天居然想答应凌遇留一晚上。 云落秋啊云落秋,我看你是和凌遇一起成疯子了。 至于凌遂…… 脑海里突然冒出陈鹏夹到冒烟,故作温柔体贴的声音:“落秋一定没事的……” 云落秋手抓住池子边缘,猛然坐起身,生理性干呕,什么也吐不出,咳得脸涨红。 吐得浑身难受之际,云落秋还能分神感慨陈鹏的威慑力。 光是在脑子里想到他都觉得恶心,陈鹏也算是别样的成功。 云落秋吹干头发,换好居家服出来,凌遂已经在床头靠着睡着了,漂亮的桃花眼紧闭着,呼吸绵长。 见状,云落秋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费心找的借口用不上了。 凌遂睡眠深,不容易叫醒,起床气大,云落秋干脆拽着他的脚把人放平在床上,替他盖上毯子。 安顿好凌遂,云落秋也累得睁不开眼睛,渴求症带来的疲惫感涌了上来,随便找了间客房睡觉。 翌日,星期六。 连续熬几个大夜做完发布会方案后,好不容易迎来的第一个轻松周末。 云落秋被生物钟叫醒,睁着惺忪睡眼看了眼时间,正好七点半。 手机一盖,脑袋埋进热被窝里,强制重新睡回笼觉。 正当他快要重新睡着,手机嗡嗡震动,刺耳的电话铃声响个不停。 云落秋看也没看,接起电话,电话那头炮竹一样先输出了一大串:“落秋!快快快出大事了!” “发布会现场的人反馈供应商送过来的展品有问题,供应商说是严格按照我们提供的图纸信息来做的,不可能有问题,就是说我们给的图纸有问题呗。” “我暂时安抚好了现场团队,让他们处理别的事情,临时调整了方案执行顺序,现在要紧急找工程师开会对数据,这锅砸下来可太大了。” 云落秋缓冲了一会,叽里咕噜一堆信息往脑子里冲,握着手机开了免提,坐起身醒神。 他揉揉眼睛,面色波澜不惊,“临时危机应对做得好,但现在找工程师,包括设计何经理,应该都找不到,他们会直接失联。” “我们该做的还是要做,发信息、打电话不能停,我会和凌总汇报这件事,看能不能找别的团队介入。” 语气平静,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云落秋胡乱抓了把头发,拖着疲惫的身体绕回卧室的更衣室。 他动作很轻,凌遂完全没意识到有人来了又走了,砸吧嘴把怀里的软枕抱得更紧了些,小声嘟囔着:“喏喏……” 云落秋感到公司,秘书办除了陈鹏的工位是空着的,其他人都来了,各干各的活。 恍惚间云落秋感觉今天是工作日的周一,而不是周六早上八点半。 说好的周末双休,从不加班呢…… “落秋!”徐端站起身招手,把温热的咖啡塞他手里,“给,今天是场苦战。” 云落秋没来得及吃早餐,怕空腹喝咖啡胃痛,于是握着咖啡暖手。 渴求症的症状过了一晚并没有完全消失,身体不停叫嚣着要alpha信息素,但还在云落秋的可控范围内,强行压了下来。 “你脸色好差,昨天没休息好吗?”徐端皱眉问道。 云落秋苍白着脸,摇摇头,“没事,现在情况怎么样?” 徐端猛拍脑袋,“对了,这事你和凌总说了吗?” “我没和他说,时间还早,我们先把信息汇总统计好,出几版可行的方案,再交给凌总拍板决定。”云落秋回。 “啊……?”徐端表情僵硬,颤颤巍巍指了指楼上,“可是凌总已经在楼上了,来的时候脸黑得跟墨汁一样,我以为你已经和他说了。” 云落秋脱外套的动作一顿,“那我先上去找他汇报。” “还有一件事,”走到一半,云落秋突然回头,“把陈鹏叫回来。” 说完,他坐电梯上61楼。 - 会议室,二十四人的长桌坐满了人,彼此交头接耳,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听着像是蚊吟。 云落秋刚从凌遇办公室下来,拎着电脑姗姗来迟,迎着众人的目光坐在最前方的主位上。 路过‘诈尸还魂’的何经理时,他神情漠然,极淡地瞥了一眼。 底下人面面相觑。 靠近主位的几位经理层级的人丝毫不顾及云落秋是否能听清,当着人面讨论起来了。 “他不是小凌总的人吗?怎么坐在凌总的位置上?” “我听人说他是来给凌总当临时助理的,一个助理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凌总今天来了啊,为什么是这个草包上去主位?他凭什么啊?” “凭什么?凭张大嘴叫呗。” 言语之间充满侮辱性,云落秋左耳进右耳出,权当没听见,泰然自若连接投屏。 会议室98寸的电子白板上,凌氏logo一闪而过,接着一张发布会现场的布置照片赫然出现在大屏幕上。 照片里,两个工作人员一左一右扶着明显小了一大圈的展品,尴尬地不知所措,边缘甚至能看见围了小半圈看热闹的对家。 云落秋抬眼,巡视在场脸色各异的人,“各位,有什么想法吗?” 离他左侧最近的人头发半白,上了些年纪,说话语气很冲:“我只看到了负责发布会方案的云总助工作失误!” 他在公司德高望重,地位仅次于凌遂,一开腔,其他人立马跟上。 “就是啊,方案怎么审核的?这么明显的失误都看不出来。” “我手底下刚干两天的实习生都能发现的错误,别人说云落秋草包还真是贴切啊哈哈。” 云落秋本人微微笑着,眼睛弯出好看的弧度,始终保持礼貌注视着说话的人。 慢慢地,议论声降下去,会议室重新恢复安静,针落可闻。 议论过云落秋的人背后莫名出了一声薄汗,不敢同他对视上。 “还有人要发言吗?” 寂静一片。 云落秋视线滑向何经理,他从照片展示出来的那一刻起,就一直低头装鹌鹑。 “何经理,你呢?”云落秋点他出来,声音不大,却激起阵阵回响。 何经理浑身一颤,手指甲几乎扣进掌心里。 现在他无比后悔答应陈鹏私自篡改设计图数据,搞出今天这幅局面。 陈鹏有凌遂顶着,他什么都没有啊! 凭什么出了事要自己背,陈鹏可以隐身装死! “我、我没有想法。”何经理咬着牙说。 第19章 造谣 偌大的会议室,随处可听的倒抽气声。 云落秋挑眉,对何经理的答案有些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光是知道陈鹏是背后的始作俑者没用,拿不出实质性证据,何经理只会自己顶上,还能顺带卖陈鹏一个人情。 要是被陈鹏反咬了一口,那才是落入束手无策的局面。 云落秋把照片放大,用红框圈出展品,“不眼熟吗?” 他指尖有节奏地缓缓敲击桌面,一下又一下,速度渐渐加快,像极了何经理内心挣扎的鼓点。 其他人开始有怨言。 “这是在干什么呀?一张照片翻来覆去看,能不能快点进入正式议题,我活还没干完呢。” “凌总为什么不下来?他开会简洁明了,从来不搞这些故弄玄虚的事。” “是啊,交给一个草包,啧。” “我倒是觉得云总助挺聪明的,你看,你们现在的关注点不就从他身上转移到照片了吗?” 何经理清清嗓子,似乎下定什么决心,恢复了以前的无赖样,“展品有问题你去找供应商,找厂家,拉着我们在这开大会有什么用?” 云落秋最后一点耐心消耗殆尽,脸上笑容消失,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这就是凌氏的工作风格和态度吗?一团散沙,推诿责任,解决问题能力低下。” 边上坐着旁听的徐端一颗热忱的心瞬间哇凉哇凉的,委屈巴巴。 早上还说处理及时,做得好,现在在无差别扫射中无辜躺枪。 他一边难过得揪手指,一边忍不住想看云落秋。 这次的确是老狐狸们先入为主,无证据情况下宣判异常的责任人是云落秋,还出言羞辱。 徐端喟叹一声。 冷脸的云落秋看上去和平时温声温气的他反差好大,气场十足。 总觉得在哪见过似的,很熟悉…… 年纪稍大的经理依旧选择和云落秋打对台,“你这是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了?一个刚来一个月都不满的总助,想必还没有资格指手画脚,捅了篓子趁早收拾好东西自觉离开。” 他停顿一下,笑容暧昧不明,“但如果你是以小凌总未婚夫的身份来说,我们是能看在小凌总的面子上听两句。” 姜还是老的辣,这人是把云落秋放在了前有豺狼,后有虎豹的独木桥上。 无论是总助还是小凌总订婚对象,两种身份都无法服众,只会加重大家对他的刻板印象。 总助指责公司风气,是多管闲事,僭越职权; 小凌总订婚对象插手公司管理,是滥用私权。 云落秋嘴角勾起一抹笑,这局面还真是被凌遇一言不差说中了。 时间闪回一小时前,他和凌遇在61楼办公室面对面说方案。 问题其实并不复杂,尺寸有问题的展品联系厂家加急重做,加急费当做是这次异常的学费,能赶在发布会之前完成。 真正棘手的是团队离心。 一次能处理,后面如果变本加厉,来第二次、第三次呢? 没有人愿意一直行走在钢丝绳上,下面是滚烫通红的岩浆,随时准备要人命。 云落秋袒露自己的担心,愁容满面,“我没有赢得人心和认可的想法,好歹让我在公司这段时间能自在点。” 凌遇三两笔在方案特批上签下名字,薄薄的纸张调转方向,落在云落秋面前。 凌遇指尖轻点费用申请人的名字——云落秋,沉声说道:“这是你的发布会,你的处理方案,由你怎么做都可以。” “他们会从各个方面发起攻击,最先关注的是身份,其次是能力,逐个击破之后,最后是容貌。” 云落秋伸出手掌叫停,借着落地玻璃窗反光照了下,一板一眼地问:“容貌?我的容貌有什么能攻击的点吗?” 就差把‘我很完美’四个大字写在明面上了。 凌遇眼底流出笑意,倒映着云落秋理直气壮的身影他‘嗯’了声,“没错,我们喏喏哪儿哪儿都好。” “U盘里是你用得着的资料,放手大胆去做,一切有我。” 好闻清爽的青柠味在空气里爆发,云落秋深呼吸,猛吸了一大口,心里莫名有了底气。 从凌遇办公室出来,云落秋随便找了个卫生间,和镜子里脸颊通红的自己对视。 看了好半晌,凌遇说话的声音依旧盘旋在脑海里。 他弯腰捧了一把冷水浇脸上,堪堪把热度降下去,体内alpha信息素努力奔走安抚躁动不安的omega信息素。 被上年纪经理一打岔,云落秋耳边又回响起凌遇说的话:‘我们喏喏哪儿哪儿都好。’ 热度肉眼可见漫上耳垂。 云落秋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挡住发红的耳垂,语气冷了下来:“林经理对吧?” 上年纪经理哼一声,拿鼻孔看人,“是我。” “双木林,不是凌空的凌。”云落秋点到为止。 言下之意——说我身份尴尬,你更没资格。 挨得近的几人能做到经理的位置,成为常青树,都是在圈里见人说人话的老狐狸,哪儿能不知道云落秋的话中话,纷纷变了脸色。 尤其是林经理,双目瞪圆,面如菜色。 云落秋乘胜追击,干脆把自己放在了对立面,挂上客气疏离的笑:“身为云氏分公司总理事,我管理公司原则只有一个,是上下一条心,绝不允许有背刺、推脱责任的行为。” “没想到刚来凌氏,处理第一个案子,就给我这么大的迎新礼。” 底下人个个沉默着,出头鸟林经理也不敢再接话茬。 林经理资历再深也仅限于在凌氏,云落秋摆出云氏分公司总理事的身份,身份阶层上的碾压。 在凌氏手再长,也伸不到云氏。 云落秋继续说,“设计图纸出问题,却怪到了方案审核人身上,我记得这份方案的审核人不止一个,除了我,还有凌总、小凌总。” “还有……”他故意顿了顿,矛头倏地往外指,“林经理。” “你们刚才怎么说的来着,这是实习生都能发现的错误,可是林经理你工龄二十二年,方案审核意见也是OK。” “这么算来,凌总、小凌总都有连带责任了。” 何经理喉结上下滑动,艰难吞咽,一股大难临头的寒意从头顶贯穿。 他不知道发布会的方案经过了这么多层审核,明明以前都是由秘书直接提交的。 事情彻底闹大了,他站在分岔路口不知该如何选择,继续背下这口锅,还是把陈鹏供出来…… 沉默间隙,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众人齐刷刷看向门口的人,眼神里不约而同迸发出八卦的熊熊火光。 陈鹏一看这架势,很快明白了徐端让他来公司的原因,收起诧异,想要先发制人。 他嗓音尖锐,“哎呀,我一听发布会出了问题,马上就赶来公司帮忙了,这可是云总助负责的第一个案子,可认真了,谁也不让插手。” “但既然现在出问题了,身为同部门的同僚,当然是要竭力相助的呀。” 陈鹏在会议室所有人的注视下,站到云落秋身边,伸手想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被闪身躲开。 陈鹏尴尬收回手,“尺寸错了而已,现在找人重做还来得及,何经理他们部门为了配合这个项目已经熬了好几个大夜了。” “要我说,图纸出了问题,方案的审核人也有很大责任呢。” 此话一出,瞬间炸锅。 原本和陈鹏关系还算好的几个人默默低头,眼观鼻,鼻观心,琢磨着怎么和陈鹏撇清关系。 好蠢。 云落秋忍不住在心底骂了声,头一次见在谈判场上先把筹码全部all in的对手。 “陈秘书,”云落秋微笑着,笑意浮于表面,“你说我不让任何人插手方案,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份图纸是何经理部门负责的?” “我是——”陈鹏顿住,意识到不对劲。 云落秋耐心等他继续往下说。 陈鹏硬着头皮,“我是和小凌总汇报工作的时候恰好看见的,我记忆力好,扫到一眼就记住了。” “云总助,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紧急处理好问题,而不是拉着大家一起坐在这里听你叨叨,说些没用的废话。” 说完,陈鹏看了看几位经理,希望能够得到支持,却发现他们个个都躲着,对视都不敢。 一切收入云落秋的眼里,他好整以暇靠在椅背上,拿起桌上徐端买的咖啡抿了一口,耐心等待。 迟迟没有人站出来支持陈鹏,他脖子涨得通红,着急寻找援助,点名何经理,“要是真耽误了这次发布会,责任谁也担不起,对吧,何经理?” 话里有话,半威胁似的。 云落秋瞥了过去,视线淡漠,如平静深沉的湖面。 何经理一咬牙,“对!我认为现在应该集思广益,想办法解决问题先,后面再来开会商讨判责。” 有了支援,陈鹏说话都更硬气,轻哼一声,语气轻蔑:“云总助的理念和凌氏不符,我们是优先解决好问题,不纠结于细枝末节,太小家子气。” “看来这段时间你寸步不离跟在凌总身边也没学到什么啊,你们可是吃饭、中休时间都待在一起呢。” 云落秋眼睫低垂,唇角上翘。 批判最后一环,污蔑造谣,还是最低级的造黄谣。 第20章 丢下凌遂? 陈鹏的暗讽和敌意几乎化为实质,尖锐逼近云落秋,仿佛如果云落秋不回应,就是变相承认了他和凌遇真的有私情。 陈鹏嘴角恶意的笑加深,“两位凌总长得一模一样,落秋真是好福气呢。” “落秋不仅人好看,工作上有凌总帮着,生活有小凌总照顾,看这脸色,被养得白里透红的。” 明晃晃的挑衅,率先坐不住的是旁边一直保持沉默的徐端。 我靠了。 死鸟这么说,全盘否定我和落秋的工作成果,那我们之前熬的大夜算什么? 我们受过工程师拖延的气算什么?! 徐端横眉冷对:“陈鹏,话既然说出口了,那就是要担责的,你能为你今天说的话承担后果吗?” “云总助的工作事项、能力,我全部都看在眼里,倒是你三番两次侧面打听发布会方案细节,偷看策划书,是什么居心?” 徐端年纪轻轻能在总秘位置上坐稳,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能力强是最基本的,他的发声让在场小一半的人起了倒戈的念头。 向来不站任何队的徐端主动替云落秋说话,一定程度代表了最上面那位的想法,局势悄然发生变化。 陈鹏双手叉腰,刚想说话,被云落秋一个眼神吓得咽了回去。 云落秋递给徐端一个安心的眼神,敲了两下键盘,站起身,面对何经理,“你已经做出了你的选择,对吧?” 何经理没由来的心慌。 这时,电子白板大屏上出现一段监控视频。 在走廊过道尽头,一个身影鬼鬼祟祟,躲在景观树后面打电话。 声音有些模糊,但大致能听清。 “什么?你要我修改设计图的数据?不可能!” “陈鹏,你知不知道这个案子现在是凌总亲自盯着的,我绝不可能自砸饭碗。” “别老拿那事来威胁我,我是靠你进来的没错,但我是凭我自己走到今天的位置的。” “……你说的都是真的?总监内定我?” “行,我帮你这最后一次!” 视频的最后,何经理的正脸在监控中一闪而过,播放完毕,会议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云落秋面露惋惜,“你的确有能力,可惜了。” 接着,他环视一圈,轻声开口:“对这次异常的原因还有疑问吗?” “我说了,最大的原则是上下一条心,既然何经理做出了选择,我只能尊重,周一自己提离职吧。” 何经理猛地起身,眼底满是不甘心,“这是陈鹏指使我做的!刚才监控也拍到了,我喊的名字是陈鹏!” 陈鹏不甘示弱,“你别血口喷人,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叫我名字来污蔑我!” 精彩的狗咬狗。 云落秋握着咖啡,身体往后倒,轻靠在大屏旁边,欣赏着这一幕大戏。 反利用这一次的脏水,云落秋洗刷了他身上几个不实谣言。 他不是草包,更不是只能依附于alpha的废物,想要陷他于万劫不复之地,最好先做好万全的准备。 不然就算只有一口气,他都会爬回来复仇,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何经理的离开是板上钉钉,然而陈鹏有凌遂护着,是大家心知肚明的秘密,人事部不敢轻举妄动,非得等凌遂同意审批才行。 周一早上,陈鹏的处罚单通知到了凌遂桌面。 没过多久陈鹏从办公室梨花带雨出来,收拾着工位私人物品。 徐端眼观八方,第一时间把陈鹏要走的消息发云落秋,“终于!死鸟终于走了!” 云落秋皱了皱眉,直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透过茶水间半透明的玻璃观察陈鹏。 陈鹏板正的西装外套下藏着半透明款式的衬衫,大腿根颤抖着随时都要跌倒似的,脸颊的潮红不是哭导致的,更像是在忍受什么。 云落秋喝咖啡的动作顿住,一道灵光闪过,心里有了猜测。 咖啡苦味在舌尖蔓延,充斥整个口腔,久久挥散不去。 云落秋几乎自虐般一直盯着陈鹏看,看着他把东西归置到一个纸箱子里,捧着转身进了凌遂的办公室。 一分钟,五分钟,十五分钟……再也没有出来。 滴滴两声,手机来了新消息。 凌遂:【喏喏,我把陈鹏安排进我办公室了,以后我来看住他,绝不让他给我们家喏喏添一点麻烦。】 心脏传来阵阵泛痛,顺着往四肢百骸涌,有种硬生生将一块肉从身上剜走的感觉。 即使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告诉自己联姻而已,无所谓。 可当面对凌遂明晃晃的偏袒,还非得扣上‘为你好’的帽子时,云落秋察觉他没有想象中的平静。 莫名地,一股念头驱使着他敲下这段话。 云落秋:【我没办法和恶意伤害过我的人共事,让他离开凌氏。】 云落秋:【我和他,只能留一个。】 办公室里,凌遂一字一句读出来云落秋发的消息,笑意从嘴角溢出。 在他看来,这都是云落秋在吃醋撒娇,而没有几个alpha在感受到omega对自己的占有欲时会不开心。 凌遂:【陈鹏不会和你有任何工作上的交集,他后面转成我的私人助理。】 凌遂:【我们家喏喏最乖了,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我气的对吧。】 凌遂:【发布会今天就结束了,晚上订了餐厅给你好好庆祝,乖。】 云落秋一口将杯里剩下的咖啡喝干净。 他面不改色,迎着办公室里或同情,或幸灾乐祸,或心疼的目光,带资料上61楼。 他说不清找凌遇的原因是什么,体内磅礴的青柠alpha信息素不容忽视。 是受信息素驱使吗?也许吧。 云落秋不想深究了,制止住走上前的凌遇,“我累了,想借个地方休息一下。” “好。”凌遇只说了这一个字,给云落秋倒了杯温水,转身回到电脑前工作。 电脑屏幕赫然是陈鹏的调岗申请,下边凌遂签注意见是同意。 在凌遇余光里,云落秋侧躺在沙发上,双目无神看着桌上的温水发呆。 前天在会议室大杀四方的人,今天因为一个秘书成了这幅失神模样。 凌遇动了动手指,批准申请,然后调整电脑旁边镜子的角度,直到能清晰看见云落秋的身影。 云落秋原本只是想上来喘口气。 比起凌遂,如今他在凌遇身边要更舒服自在,眼睛一睁一闭竟睡过去了。 前段时间为了发布会方案熬通宵大夜,参加完云至夏的誓师大会遇上信息素渴求症反扑发作,没好好调理又被通知发布异常需要紧急处理。 辛辛苦苦解决完发布会异常,大早上,一来受一箩筐的气。 他从来都不是凌遂的第一选择。 所有情绪叠加后,透出的底色是深深的疲惫。 云落秋久违地梦到了埋藏在记忆深处的那件事。 刚来云家第一年,所有人都在他耳边说你要乖,你不是云父亲生的,只有你听话,你爸爸在云家才能过得好。 于是他敬小慎微,生怕哪儿做错,或者说错话让云父不高兴。 慢慢地,云落秋发现云父不像其他人口中的高高在上,不苟言笑,也会同普通父亲一样指导他作业,因为他不吃饭而严厉教育。 对待云至夏和他没有任何偏颇,一视同仁。 直到云至夏不小心打翻桌上滚烫的豆浆。 白色的豆浆溅洒到云至夏白嫩的小臂上,很快红肿一片,疼痛啼哭声引来了在客厅的云父。 彼时在场的人只有云落秋和云至夏。 成片的烫伤触目惊心,薄薄的皮层下蓄满白色脓液。 云至夏疼得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只重复嘟囔着‘疼’,‘翻了’,脸上鼻涕眼泪一起流。 云落秋想说清楚事情经过,可当他对上云父质疑、惊愕的目光时,所有的话语塞在喉咙,说不出来。 云父抱起云至夏,极力克制下丢下一句:“回来再说。”大步流星离开。 云落秋怔愣在原地,低头看着小腿上的烫伤出神。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云至夏身上,云落秋一直在饭厅站着,形单影只。 桌上的豆浆凉透了,小腿烫伤一阵一阵的灼烧感。 云落秋满腔委屈在看见云爸风尘仆仆朝他赶来时爆发。 那天,云爸和云父吵了好大一架,书房特意加了隔音棉,也阻挡不了两人的争吵声。 云落秋蹲在书房门口,抱着膝盖,周围人的规训声在脑海里回响。 “你为什么就不能乖一点呢?你看都是因为你不识大体,你爸才会和你父亲吵架。” “亲手毁掉你爸的幸福,你很开心吗?这是你想要的吗?” “你爸他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只要你再乖一点,承认是你做的,今天这一架都不会发生。” 是……我的错吗? 我应该在爸爸面前认下豆浆是我打翻的,不关弟弟的事,一切错都在我。 这样大家都会开心了吗? 门开了,云落秋抬头,对上云父不含感情,黑漆漆的深邃眼眸。 “不,不是我打翻的,相信我!”云落秋喊着,从梦中惊醒,面上的恐惧还未消散。 凌遇坐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沉声问道:“做噩梦了?” 云落秋闻声望去,深呼吸几下平复心情,“嗯,梦到以前的事了。” “喏喏,”凌遇合上笔记本,摘掉鼻梁上的无边框眼睛,眸光坚定,“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并且永远不会在发生第二次。”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半晌云落秋噗呲一声笑了,“你都不知道我梦到了什么,就给我下承诺。” 凌遇视线若有似无从他小腿那处略过,“是不知道,我保证的是所有让你不开心的事,不可能再发生。” “所以……喏喏,搬上来和我一起么?丢下凌遂。” 第21章 他还没发现 云落秋拒绝凌遇提出搬回61楼的请求。 明面上他和凌遂还是订婚关系,不去未婚夫所在的楼层,跑到未婚夫他哥办公室一起工作,怎么着都能编排出108个豪门狗血故事。 凌遇没有强逼着他答应,岔开话题,“身体怎么样了?感觉还好么?” “还好,就是这段时间比较容易累,”云落秋揉了揉后颈的腺体,状似无意说:“要是工作量能减点,让我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凌遇轻笑,‘嗯’了声,话锋一转,“不可能,阻隔剂准备正式做开发了,后天出差去趟B城实验室。” “你和我一起。” “后天?周三?”云落秋算了算时间,“那什么时候回来?” 凌遇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周五回,能赶上小至的生日会。” “你怎么——”话没说完,云落秋抿抿唇。 云至夏之前来房间找他的时候就说过,生日会想要邀请凌遇来,肯定是已经口头邀请过了。 云落秋叹了口气,“好的,凌总,那凌总没什么事我就先下去工作了。” “有。” 云落秋叠毛毯的动作顿住,疑惑挑眉,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给你冲了咖啡,喝完再下去,加了奶和糖的,你喜欢的口味。”凌遇指了指桌上散发着热气的咖啡,“还有加热好的牛角包。” 云落秋空落落的心脏像是瞬间被什么塞满了一样,即将要溢出来。 “我喜欢的口味?”他说,试探着喝了一小口,醇香的牛奶和咖啡液完美融合,中和了咖啡的苦涩,增添丝滑的口感。 还真是他喜欢的口味,凌遇怎么什么都知道…… 在61楼连喝带吃,沮丧的心情回升不少,云落秋下楼回到工位,脸上甚至挂着淡淡的笑容。 徐端拿着一沓文件找他,调侃道:“笑这么开心,凌总大发慈悲要给我们调休放假了吗?” “没有,”云落秋接过文件,往徐端手里塞了个大福,“上次加班吃宵夜看你喜欢草莓口味,这个草莓大福很甜,不腻,试试看。” 徐端愣住,随后立马变成星星眼。 云落秋居然记得! 他双手捧着咬了一口,草莓的香甜味在口腔里爆发,“里面是真的果肉!” “好吃吗?”云落秋笑眯眯问。 徐端疯狂点头,三两口吃完。 “好吃就行,吃完来准备新案子的开发导入准备工作吧。”说完,云落秋眼疾手快挡住徐端作势要扣嗓子眼的手。 云落秋摇摇头,温声说道:“吃人嘴短哦。” 徐端苦着脸,“我们才刚结束一个案子……我家猫都快不认识我了,天天早出晚归的。” 不行,卷王长得好看也不好使了,干不来,徐端默默下定决心。 “好啦,这次的开发是我来主导,后天我要出差,周五回来,出差期间的工作需要你帮我代处理一下,仅此而已,量很少,不会让你早出晚归的。”云落秋说。 徐端轻咳两声,话又说话来,好像还是干得来的。 “行,没问题。” “云总助。”凌遂办公室方向传来的声音。 云落秋本不想过去,可对上凌遂那双上扬漂亮的桃花眼时,还是动摇了。 “我过去一下。”他对徐端说。 徐端退半步让了个位置,心里直叹气。 哎……凌总和小凌总明明长得一模一样,性格和做事方式却天差地别的。 要是和落秋订婚的是凌总就好了,不至于要受陈鹏那厮的鸟气。 - 凌遂办公室空间不大,是凌遇那间的三分之一,白色办公桌正对面约莫十米的距离多了一张同色系、小一号的桌子。 从摆放在上面的物件不难猜出是陈鹏的位置。 云落秋心不在焉,仍由凌遂牵着,顺从力道侧坐在他大腿上,皱眉问道:“陈鹏呢?” 凌遂手掌覆在云落秋的细腰,轻轻摩挲着,哄道:“你不喜欢他,所以你来的时候,我让他出去了。” 云落秋眼睫低垂,若有所思,手无意识抓紧凌遂的衣领,半挂在他身上。 凌遂对他的靠近很受用,笑意从眼尾溢出,掂了掂怀里的人,搂紧了些。 鼻尖在云落秋白皙的颈间磨蹭,“晚上陪我去参加个慈善晚会?” “哪里的?”云落秋问。 凌遂贪恋云落秋身上温暖的气息,干脆把脸直接埋在他肩头,嗡声道:“不知道,我妈给了两张请柬,让我带着你一起去露个面。” “你要是不想去,我们就不去,溜出去看星星怎么样?” 凌遂自由惯了,不想做的事情没有人能逼着他去做,唯一能对他起到压制作用的人是凌遇,兴许是因为血脉相连。 但云落秋不行,他身上缠着无数道看不见的枷锁,约束着他一言一行,不能有任何不符合身份的行为。 云落秋甚至能想象出他跟着凌遂爽约,不参加晚会,跑去山顶看星星喂蚊子,凌母冷着脸说教的模样。 “还是去吧。”云落秋说。 他并不想听说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慈善晚会的宴会厅选在某个山顶的庄园里,建筑外围是仿中欧时期的古城堡设计,矗立在沉寂的黑夜里,像是只匍匐的巨大白熊。 宴会厅里延续了中欧设计风格,顶部繁杂精细的花纹迷人眼,五彩玻璃窗折射出斑斓光影,投在昂贵的地毯上。 凌遂紧紧牵着云落秋,从侍者手里拿了杯无酒精饮料递给他,“这里面的人认识几个?” 云落秋大致扫了一眼,视线瞬间锁定侧方被围在人群里的男人,喃喃道:“凌遇?” “我哥?哪儿?”凌遂说着,也找到了凌遇的方向,带着云落秋往那边走。 凌遇和凌遂相对而立。 他们单个人拎出来都是耀眼的存在,更何况两个人同时出现,身穿黑色西装,挑不出任何短处的脸成了最大的杀器。 大半个宴会厅人的目光若有似无往他们的方向瞟,云落秋感觉浑身冒刺似的不舒服,脸上却始终挂着得体的笑容。 凌遂随意应了几句周围人客套的夸赞,朝凌遇举杯,“哥,你要来怎么不说一声?一家来一个就好了吧,早知道你来,我和喏喏就不折腾了。” “对了,这晚宴不是要求带男伴或者女伴吗?你带的人呢?” 云落秋心里咯噔一声,笑容消失,恰好撞进凌遇审视玩味的眸光里,很快移开视线。 下班前凌遇问他有没有时间,原来是为了晚上的慈善宴会…… 凌遇抿了口红酒,朝侧前方扬了下下巴,“吃东西去了。” 那个方向站了好几个人。 云落秋莫名觉得是圆桌前背对着他们的墨绿色西装男人,而且透着一股熟悉感…… 凌遂撞了撞凌遇的肩膀,言语暧昧调侃道:“是上次那个罗勒omega吗?还是换了一个?” “这么好奇?”凌遇反问,极快瞥了一眼云落秋,见对方身体僵硬一瞬,挑了挑眉。 他含笑一口将杯中的酒饮尽,“自己去看,墨色西装。” 凌遂哼了一声,还真走过去和穿着墨绿色西装的男人搭话。 与此同时,凌遇上前一步,和云落秋并肩站立,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他还是没认出来你的薄荷信息素。” “你猜,他什么时候能发现?”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激起一阵痒意。 云落秋躲远了些,揉了揉耳朵,面无表情地说:“最好永远也不要发现。” 接着,他极快补充了句:“无赖流氓。” 凌遇喉间滚出两声低笑,眉间的寒意消退了大半。 他喜欢云落秋在他面前毫无保留地展露真实情绪,而不是把真实的自己藏着掖着,戴上标准笑容面具,变成其他人印象中乖顺温柔的云落秋。 会亮爪呲牙,骂人大喊我不开心的,才是真正的云落秋。 这时,墨绿色西装男人转过身来,云落秋怔愣住,“厉全希?” 他侧头看着凌遇,“厉医生是你的男伴?” 凌遇点头,拿了杯新酒刚想喝,被厉全希隔空指了一下,仔细看嘴唇嗫嚅好像是在骂人。 他无奈耸肩放下了酒杯,对方才罢休,继续和凌遂聊着。 云落秋眉头轻蹙,感觉有很重要的信息从脑海里一闪而过,却抓不住。 “你和厉医生很熟吗?” 凌遇听出了他话语里的试探意味,默了默,平静说道:“喏喏,他是凌家医院的医生,也是负责我体检数据的人,我和他熟悉很正常。” 宴会厅里的人越来越多,有人横隔在云落秋和厉全希之间,挡住他的视线。 云落秋垂下眼眸,心头的疑问高悬,并没有因为凌遇一句‘正常’而放下。 和医生再熟悉,也不会到能当男伴的程度,除非超越了医患、雇佣关系,成了朋友。 那如果凌遇和厉医生是关系密切的朋友,厉医生又是自己渴求症的主治医师,那凌遇会不会已经知道了渴求症的事情…… 胡思乱想之际,凌遂和厉全希已经穿越人群,和他们站到了一起。 厉全希略带责问意味,“落秋,又不遵医嘱,和你交代了要来复查,等了你好几天了。” 云落秋垂在身侧的手倏地攥紧。 第22章 那不是我家 是凌遂家 宴会厅嘈杂的人声像是悬浮在头顶,耳边响起一阵嗡鸣。 云落秋听见凌遂严肃地问:“什么复查?喏喏怎么了吗?” 道道视线落在身上,云落秋感觉无数只蚂蚁在爬似的,喉间干涩说不出话。 厉全希双手叉腰,白了凌遂一眼,“一遇到落秋的事,你就跟失了智一样。” “你们每个季度不都要来医院检查一次身体吗?从头到尾全部检查一遍,忘了啊?” 凌遂才想起来有这回事,“但这个季度的检查早就做完了啊,我和喏喏一起去的。” 厉全希竭力忍住一巴掌呼上凌遂的冲动。 他是老板亲弟,老板亲弟,冷静…… 厉全希吐出一口浊气,声音控制不住大了些,“所以是复查啊,复,复习的复,理解了吗?” 凌遂被这一嗓子吼懵了,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换了个身位,尽可能离厉全希远一点。 他轻轻撞了下云落秋的肩膀,“喏喏,那和厉医生约个时间,到时候我陪你过去。” 云落秋还有些懵,胡乱应声,“好。” 几人旁边围了些等着敬酒搭话的人,等这话题一结束,一个穿着香槟色礼裙的女生抓准机会迎上前,直直奔着凌遂而来,对他举杯,“凌总,恭喜回国,希望能有机会达成合作。” 女生豪爽将酒一饮而尽,“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 凌遂对认错人这事习以为常,指了指右手边的冰块脸男人,“那位是凌遇。” 凌遇眸中没有情绪起伏,回了一杯酒,干脆利落拒绝,“抱歉,不方便,有机会可以合作。” 女生礼貌笑笑,转身离开。 边上的凌遂和厉全希不约而同摇头惋惜,对凌遇的不解风情深恶痛绝,“那位可是许家唯一的大小姐,从来没有主动向任何人要过联系方式,别人要她的联系方式都得看她心情。” 能进这场慈善晚会的人身份都不简单,许家、云家和凌家更是金字塔尖尖上的存在,别人可望而不可即。 许家大小姐主动向凌遇递来友好的橄榄枝,传递的讯号不言而喻。 凌遂手肘怼了怼凌遇,“哥,艳福不浅啊,说不定你比我和喏喏结婚还要早。” 凌遇没有回应他们的调侃,一个眼刀让凌遂乖乖闭上嘴。 云落秋从始至终保持沉默,望着不远处的玻璃窗出神,还记挂着复查的事情。 他察觉到凌遇在看他,但他刻意躲开,不回应。 有了许大小姐打头阵,越来越多人聚上来敬酒搭话,多数是找凌遇的,他只能一杯接一杯喝,厉全希在旁边分摊了三分之一的量,凌遂也帮着挡酒。 云落秋是唯一滴酒不沾的,每每有人靠近想要对他举杯,凌遂横插一脚,笑吟吟拦下,“我老婆喝不了,我来。” 这次慈善晚会形式大于实际,进行到一半,三人都快醉了,于是向主办方打了声招呼,先行离场。 绕路送厉全希安全回家后,到了凌家门口。 云落秋力气不够,找人帮忙把半醉的凌遂扶了进去,他也跟着下了车。 走出去几步,云落秋忽地停下脚步。 凌遇呢? 他回头,凌遇黑亮的眼眸在深夜里闪着光,不像是醉了的人,目光灼灼盯着他看。 “能自己走吗?要找人来扶一下你吗?”云落秋问。 凌遇摇头,轻微的鼻音减弱了他的清冷感,“不用,我不上去,我回自己家。” 云落秋抬脚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反问:“这是你家呀,凌家。” 凌遇看了眼云落秋身后灯火通明的建筑,坚持道:“不是,这是凌遂家,不是我家。” 他往远处眺望,“我家不在这,我带你去过我家的,你睡过我的床。” 他音量很大,在只有虫鸣的夜里格外响亮,云落秋大惊失色,连忙跑上去捂着凌遇的嘴。 “嘘——!” 热气喷洒在掌心,跟挠痒痒似的,凌遇的脸颊温度烫得吓人,云落秋迟钝地察觉到不对劲。 彻底醉了? 他举起手在凌遇面前晃了晃,缓缓竖起一根手指,“这是几?” “一。”凌遇回,模样认真,像是在解答高考数学的最后一道大题。 接着,他眼眸含着水汽,瞪了云落秋一眼,“你欺负我。” 云落秋顺着他眼神的方向看过去,讪讪收回中指。 可以,醉了但没完全醉。 他回头看了看凌家紧闭的大门,里面没有一个人想起来还有个凌遇。 “醉鬼,能自己回去吗?我让司机送你到地下停车场,你自己上去。” 凌遇定定望着他,也不说能或者不能,眼眶逐渐泛红,泫然欲泣。 云落秋脑子里一直绷着的弦嗡地一声断了,身体比意识先做出反应,大拇指摁在凌遇的眼睛上,指腹湿濡一片。 这是第一次看见凌遇哭,以前就算被鞭子抽到浑身是血,他也没掉过一滴眼泪。 几秒后回过神来,云落秋被泪水烫到似的,想要撤回手,却被凌遇一把摁住。 凌遇委屈巴巴嘟囔着,“你送凌遂回家,不送我。” 云落秋怔住,额间三条黑线滑下。 他动作粗鲁地将凌遇塞回车里,然后跟着上了车,报地址给司机。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喝醉的凌遇多数时间是安静的,靠在椅背上双眸紧闭,到了地方下车,也自觉跟在云落秋身后往前走。 出电梯,凌遇家门口。 “开锁。”云落秋唤醒密码锁表盘,转身对凌遇说。 凌遇站着没挪步子,“你生日。” “……”云落秋不想和醉鬼废话,抓起他的手,五个手指头都在指纹识别区试了个遍。 全部识别错误。 凌遇好心提醒,“我没有录指纹锁。” 云落秋认命输入自己的生日。 ‘咔哒’一声,门开了,室内所有的灯光自动打开,智能管家机械声音说着欢迎回家。 玄关处整齐摆着两双室内拖鞋,其中一双是云落秋上次穿过的,还没收起来,另一双要大两个码,紧紧挨在隔壁。 “自己换鞋。”云落秋说完,率先换好室内拖鞋,直奔厨房。 厨房里没有一丁点的活人气息,各式各样全新未开封的调料摆放在盥洗池旁边,汤锅上的价格标签都没摘。 云落秋已经不抱希望了。 打开冰箱门,正如猜想的一样,没有新鲜的蔬果,全部空间被瓶装矿泉水占满,冷冷清清的。 他只能在外卖软件上点一份暖胃汤和醒酒药,等付完款,抬头一看,凌遇屈膝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边缘睡着了。 冷光灯自上而下,浓密的长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却盖不住乌青的黑眼圈。 云落秋不敢上前,怕打扰到他。 忙发布会深夜加班那段时间,他和徐端聊了很多,其中不乏有关于凌遇的。 凌遇在国外分公司那些年,和国内时差十二个小时,经常白天处理完当地的事情,晚上还要和国内组员开会,一个人掰成两个用。 “落秋,你说凌总是怎么做到白天和晚上一个人两班倒的?国外分公司的情况我不了解,但国内这帮人的德行我是看在眼里的。” “饭盛好了放在他们面前,都要问一句是不是用手抓着吃,小凌总又整天找不到人,不管事,什么都压在凌总一个人身上。” “不过我听说凌总一天只需要睡四个小时,碎片式睡眠,但血条就是能回上来,他的精力远远是我等无法企及的,这才熬一个礼拜,我早上得要六个闹钟。” 徐端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凌遇工作上的事情,他算是凌遇力排众议,一手提拔上来的,对凌遇一直心怀感激,也真心实意崇拜着。 提起凌遇时,徐端眼里的光芒和云至夏的如出一辙,复制粘贴似的,云落秋看得晃神一瞬。 其实不仅是他们两个,云落秋跟着凌遇工作这段时间,真切感受到了他卓越的商业天赋和能力,心甘情愿跟随他的脚步往前走。 不得不承认,凌遇是天生的上位统治者,让人臣服。 不过此时此刻,上位者凌遇以一种憋屈的姿势蜷缩在沙发边上,睡得不舒服,眉头紧蹙着。 云落秋看了眼手机外卖订单,快送到了,于是他在凌遇旁边蹲下,“醒醒,凌遇。” 叫了好半天,凌遇愣是眼皮都没动一下。 云落秋加大摇晃的力度,拍打凌遇的肩头,“凌遇!起床了,啊——!” 惊叫声在空旷的客厅回荡几圈,慢慢消散。 云落秋跌坐进凌遇的怀抱,他精壮有力的臂膀横过背后,紧紧抓住自己。 凌遇浑身上下都很烫,眸底情绪翻涌,雾蒙蒙地,像是沉溺在梦里。 他声音暗哑,眷恋道:“喏喏,也就只有在梦里,你会愿意让我抱一下了。” 云落秋挣扎的动作倏地停下,垂下眼,在心里默默倒计时十秒后,推开凌遇起身, “禁止酒后耍流氓。”云落秋说。 这时,恰好门铃响了,楼栋管家把外卖双手交给云落秋,“您好,您的外卖,这里一共是两份,一份……” 凌遇坐在原处望向云落秋的背影,单膝屈着。 眼里哪还有几分钟前的迷蒙,分明一片清明。 第23章 易感期 云落秋好不容易送走唠叨的管家,门关上的那一刻,一只大手从耳边擦过,抵住大门。 他被圈进一个充满酒气的怀抱,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住他。 “喏喏。”凌遇哑声喊道,带着轻微的鼻音,听着像撒娇。 云落秋提着袋子的手收紧,脑袋低垂着,有些惧怕转身对上凌遇的眼睛。 他问道:“怎么了?” 凌遇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没有贴近云落秋,克制着。 可当云落秋后脖颈碎发下露出的腺体闯进他视线里时,呼吸声逐渐加重。 满脑子只剩下一个想法,咬上去,标记他,让他彻底成为你的人。 咬上去啊,你还在等什么? 理智一点一点被蚕食吞并,浓郁白茫的迷雾漫延覆盖,直至遮住整个瞳孔,彻底沦为一具由生理本能掌控的躯壳。 凌遇微微偏头,冲着腺体的位置,越凑越近。 房子楼层高,远离底下的喧嚣,整个空间只有凌遇和云落秋两个人,针落可闻。 Omega的本能告诉云落秋危险,快逃。 手臂上汗毛倒立,偏偏逃无可逃。 “凌遇?” 情急之下,云落秋忽然开口喊了声。 很轻的一声,但凌遇停下了。 他鼻尖翕动,面对近在咫尺的香甜气息,硬生生忍了下来,抵住门的手背青筋暴起。 “你走吧,东西放桌上。”凌遇转身离开,步伐飞快,生怕晚一步自己会再次忍不住。 云落秋被丢在原地,眨了眨眼,完全处在状况外。 他犹豫着,踌躇不定。 凌遇的状态看上去不对劲,自己要是这么走了,他一个人在家出什么事怎么办? 云落秋放下手里的东西,找到厉全希的电话打了过去。 厉全希声音懒洋洋的,“嘿,我刚睡醒一觉,你就给我打电话,这不巧了吗?咋了?” “凌遇的状态不对劲,我记得他对酒精不过敏,为什么身上会发烫,跟发烧一样,人看上去昏昏沉沉的,意识不太清醒。” “今天在晚宴上你拦着他喝酒,就是因为他身体状态不好,不能喝太多吗?” 厉全希那头安静几秒,腾地一下从沙发上弹起身,“你现在是在他旁边吗?你没事吧???” 云落秋好看的眉头蹙起,不解反问:“我是问凌遇,你问我干什么?” “哎呀,笨啊,”厉全希语气急切,“他易感期了,你一个有渴求症的omega碰上易感期的alpha,这不跟羊入狼圈一个道理吗?” “你没感觉哪儿不对劲吧?易感期的alpha信息素是能诱导你强制进入发情期的。” 听他这么说,云落秋下意识摸了摸后颈腺体。 刚才凌遇好像是想咬这儿……? “没有,我挺好的。”云落秋回。 厉全希松了口气之余,又觉得不符合常理,“不是,他这么能忍吗?忍者神龟啊,这都能忍住不释放信息素标记你。” “凌遇真的该被做成标本挂墙上,供所有的alpha观瞻。” 云落秋撇撇嘴,不理会厉全希的满嘴跑火车,“那我现在要怎么做?” “跑,有多远跑多远,”厉全希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穿衣服,“他现在能控制住,不代表半个小时后也能,你现在赶紧离开。” 云落秋:“可是……” 他没经历过alpha易感期,了解不多。 以前凌遂在易感期来的前几天就会找个地方把自己锁起来,断了联系,所以这方面云落秋是一张白纸。 厉全希罕见严肃起来,“落秋,易感期的alpha不是开玩笑的,为了你自己的人身安全着想,先走。” “或者你知道他家密码吗?在门口等我也行,保证自己安全前提下。” 云落秋选择了后者,在凌遇家大门口等着厉全希。 他做不到丢下凌遇一个人,能帮上多少是多少。 厉全希风尘仆仆赶来,和参加晚宴时的贵公子模样大相径庭。 现在的他头发乱成鸡窝,鞋带散了都没绑。 “开门。”厉全希一边说着,一边在斜挎包里翻找些什么。 云落秋不禁有些好奇,“如果我不在,你打算怎么开门?” 厉全希掏啊掏,从裤兜里翻出一个潦草的电子表盘,一本正经:“撬锁。” 云落秋:“……” 真的是正经医生吗? 厉全希拦住要跟着一起进去的云落秋,“你在外面等着,要是你闻到信息素,诱导进入发情期,我还得照顾两个。” 门砰的一声在云落秋面前合上。 这套房的装修是厉全希代监工的,所以他熟门熟路找到卧室的位置,握住门把手往下按。 没拧动,门从里面反锁了。 厉全希嘿嘿一笑,拿出刚才展示的电子表盘,从侧边抽出两根细长的针,“这不就用上了嘛。” 房里信息素浓到有些呛鼻,源源不断从地下门缝钻出来,厉全希脸色微变,加快了手上撬锁的动作。 快点快点快点…… 要是晚了,凌遇失了智就都凉了。 谁能压得住他一个顶级alpha啊!! 忽然,云落秋的笑靥浮现在他脑海里。 还真有…… 不过不行,就云落秋这细胳膊细腿,不被凌遇吃干抹净阿弥陀佛,更别说把他从易感期失控状况里拉回来。 ‘哒’一声。 不是撬锁成功的声音,是里面的人开门了。 凌遇眼底是晕不开的浓墨,漆黑一片,低睨着厉全希,嘴里冷冰冰吐出两个字,“滚开。” 排山倒海般的alpha信息素压下来,厉全希喉头涌起一股腥甜,单膝跪地支撑着身体,颤颤巍巍从斜挎包里找药剂。 凌遇皱起眉头,释放出的信息素隐隐带上驱逐的信号,仿佛在说你怎么还不滚? “我靠,腺体受损了信息素还这么强势。”厉全希骂骂咧咧。 ‘腺体受损’四个字刚好扎在凌遇的敏感神经上,无数个画面飞速闪过,苦苦维持的最后一丝清明被黑暗吞噬。 空气里alpha信息素呈指数倍暴涨,短短几秒内侵占整片空间。 凌遇眼底猩红一片,丧失理智。 易感期的alpha敏感、暴躁、易怒,对omega的占有欲到达病态的地步,而面对处于同一空间的其他alpha,只想全部毁掉。 厉全希大感不妙,跌坐在地,一边悄摸挪动往后退,一边拿出手机给云落秋发消息求救。 顾不上那么多了,没有支援,他今天都得交代在这。 厉全希:【速来】 门外。 自打厉全希进去后,云落秋陷入没由来的心慌。 碍于厉全希的警告,他好几次想推门进去看看,又放弃了,只能时刻守着和厉全希的聊天界面。 一收到消息,他立马戴上厉全希给的特殊阻隔口罩,贴好阻隔贴,冲进房里,举着喷剂对着空气一顿乱喷。 厉全希提前塞给他的防护措施很有效,满屋信息素,他闻不到一点。 等喷剂水雾散去,他被眼前的景象定在原地。 易感期的alpha如同蛰伏在暗处已久,瞄准猎物准备一击毙命的狼,眼眸闪着幽绿的光,周身是冷血肃杀的气息。 他完全没察觉到云落秋的存在,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向厉全希靠近。 厉全希努力克服灵魂深处的恐惧颤栗,朝云落秋大喊,“快!吸引他注意力!” 云落秋回过神,左右扫视一圈,随手抓起沙发上的抱枕,瞄准凌遇身后的白墙砸过去。 可是力道没控制住,方向偏了一些,抱枕擦着凌遇肩膀飞过。 云落秋和厉全希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 凌遇缓缓扭头看向云落秋,停止前行,眉头紧皱。 似乎是在辨认云落秋是谁,评估威胁程度。 趁凌遇还懵着,厉全希眼疾手快拔掉针剂的软塞,细长针管对准凌遇手臂正要猛扎进去,被反应极快的alpha格挡弹飞。 针头竖着杵到地板,直接弯了半截,咕噜咕噜滚几圈,彻底报废。 房间陷入诡异的安静,还是云落秋先找回声音,“你、你还有备用的对吧。” 厉全希仰头目不转睛盯着凌遇,防着他一个不爽也把自己踹飞,“走得急,这是唯一一支……” “那现在怎么办?”云落秋第一次直面易感期的alpha,浑身上下每一处细胞都在呐喊着快逃。 “可以用你的omega信息素安抚他,但这么做的后果相信高中健康小课堂有教过你。” “……”云落秋正色拒绝,“我订婚了。” 厉全希嘴比脑快,“那咋了,你身上的信息素不也是凌遇的?” 话一说出口,他意识到不对,捂住了嘴。 云落秋:“你怎么知——” 他的话被厉全希的痛呼声打断。 厉全希偷摸摸从包里拿第二支针剂的小动作被凌遇发现,命运重复,新针剂再一次飞了出去。 这一次针管折的弧度更大,飞得更远。 凌遇面色阴沉,居高临下,脚尖碾上厉全希的手背,左右转了转。 厉全希是医生,手精贵得很,平时重物碰都不碰一下,现在遭来回碾,比起身体疼痛,更多的是心疼。 眼见着alpha唇角笑容弧度随着惨叫声加大,云落秋背后激起一层冷汗,大喊道:“凌遇!” 第24章 稳稳接住 凌遇没反应。 ‘可以用你的omega信息素安抚他’ 云落秋手摸着颈后腺体上的阻隔贴。 他犹豫两秒,最终还是松开手,一咬牙,像个小炮弹似的,直直冲着凌遇跑过去。 他以为下场会和地上那两支针管一样,已经做好了被踢飞的心理准备,好歹是能为厉全希争取一些喘息时间。 不料凌遇稳稳接住了他。 熟悉的青柠味将他层层叠叠环绕包围。 绝佳的好时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厉全希从包里掏出第三支药剂,狠扎进凌遇手臂。 药剂含有镇静的成分,流入凌遇身体的那一刻,信息素退潮般撤回,意识逐渐回笼。 “喏……”凌遇张了张嘴,蓦地一阵眩晕袭来。 在他即将摔倒在地上时,厉全希扑了过去,用肉身给两人充当缓冲垫。 接近一米九的大高个打在厉全希身上,他闷哼一声,可怜兮兮扭头看向云落秋。 “帮、帮我记、工伤……” 好不容易稳住失控的局面,云落秋和厉全希合力把人搬回床上。 “你的手没事吧?”云落秋累到在沙发上半瘫着,问。 厉全希看了一眼手,连个红痕都没有,“嗐,没事,他就是个假把式,我对他构不成威胁,犯不着把我手踩废,所以他是收着力气的。” “不过你倒是让我挺惊讶的,”厉全希给凌遇打上吊瓶,坐到云落秋对面。 “正常omega遇上易感期alpha,是老鼠见了猫,跑得没影,结果你呜地一声就冲过来了。” 云落秋笑了笑,“着急了,怕你手废。” “怕凌遇醒了后悔。” 厉全希一愣,兀地跟着笑出声。 两个都是互相为对方考虑的主。 一个不顾腺体受损也要进行浇灌治疗的alpha; 一个违背生理本能,直击易感期,只怕对方做出后悔行为的omega。 “你们俩啊……”厉全希仰天长叹一声,“有情人终成兄长弟媳。” 云落秋双手交叉比在胸前,“不是有情人。” 厉全希摆明一副我不相信的模样,拖长音调说道:“行——不是有情人。” “记得有空来复查啊。” 他一提复查,云落秋想起来刚才他说过的话,续上问题:“你是怎么知道我身上有凌遇alpha信息素的?” 厉全希怔了怔,轻咳两声,理不直气也壮:“我是医生,一看你们俩的状态就知道了,没有什么能瞒得过专业医生的眼睛。” “你是意思是,只要是专业医生,就能直接看出来吗?”云落秋问。 “是、是啊。” 云落秋思忖片刻,又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洗掉?要动手术吗?” 从十八岁分化成omega那天起,他接受的信息素一直是凌遂的。 从未考虑过有第二个alpha的可能性,自然对于信息素注入的事情不清楚。 厉全希瞪大眼睛,诧异道:“你要洗掉?!” 说罢,他视线落到床上面色苍白的凌遇身上。 费尽心思用alpha信息素浇灌渴求症omega的腺体,结果人家要洗掉。 云落秋不理解他的反应,迟疑道:“做不到吗?” “我早应该要洗掉的,我联姻对象是凌遂,身上却带着他哥哥的信息素。” “这不对。” 厉全希早年在国外留学,和凌遇也是相识在国外,思想奔放无限制,他觉得完全没问题。 “你不说谁知道啊,偷偷的。” “凌遇给你的信息素是纯安抚信息素,对你的渴求症只有益处,比凌遂那小子的好多了。” “单纯站在医生的角度,我也建议你先留着。” 云落秋坐直身体,质问:“你刚刚不是说专业医生能直接看出来吗?” 被抓包了。 厉全希尴尬一瞬,跑去研究起点滴的滴速,“诶,这个要不调快点吧,今晚喝了那么多酒,我还想睡个好觉呢。” 云落秋明白他是诓自己的了,追着问:“那凌遇知道信息素渴求症的事吗?” 这是他最最关心的。 说完,他还抬眸望了一眼凌遇,确认对方熟睡着。 厉全希回得很快,坚定道:“不知道啊。” 云落秋狐疑,盯着他看了好一阵,没找到心虚的表现才放心相信。 临时深夜十二点,两人商量一番后决定由厉全希守夜,以防出现意外,云落秋先回家。 一天折腾下来,云落秋回到家洗漱完,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 隔天云落秋是憋醒的。 一睁眼,质感极好的白色衬衫近在眼前,刻入骨髓的黄柠檬信息素味道。 凌遇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侧躺在床的边缘,把他抱在怀里。 云落秋动了动,没能挣脱,深深叹了口气。 他低头,凌遂的衬衫扣子开了两颗,沟壑阴影清晰可见,下边是块块分明的腹肌。 云落秋僵硬移开视线,翻身背对凌遂。 “怎么?害羞了?”凌遂低沉沙哑的声音附在耳边,“又不是没看过。” 云落秋又离远了些,“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推开多少距离,凌遂双倍讨了回来,腰腹故意用力顶了一下。 云落秋脸连带脖子瞬间爆红,手脚并用想要逃离,却被死死桎梏着。 “凌遂,你干什么?!”他声音软绵无力,听上去威慑力近乎于零,倒像是在撒娇。 凌遂眸色沉了两分,“喏喏,你是不是应该要先给我一个解释?” “为什么你身上会有我哥的信息素?” 云落秋停止挣扎,脑袋轰的一声。 昨晚上满屋子都是凌遇的信息素,不可避免沾上了些。 但他毫无察觉,毕竟现在的他早已经被青柠信息素浸透了。 凌遂鼻尖翕动,凑近云落秋发顶四处嗅闻,alpha占有欲爆棚,释放信息素想要盖住外来alpha的气味。 “喏喏?”凌遂催促道。 云落秋闭了闭眼,松开咬得发白的下唇。 该来的迟早会来,逃不掉。 他坦诚相待:“昨晚送你哥回家,刚好碰上他易感期,他把自己锁房间里,我觉得不对劲,找了厉医生过来看他。” “厉医生没压住,凌遇信息素失控了,所以——” 云落秋被凌遇重新翻了过去,两人面对面。 凌遇捏着他的下巴,惊诧一瞬,指腹轻轻擦掉他睫毛挂着的泪滴,额头相抵,“喏喏不怕,万幸你没事,信息素是那时候不小心沾上的吧?” 凌遂边说着,边在心里暗骂自己。 之前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凌遇怎么可能和喏喏有别的关系。 这不,凌遇易感期宁愿把自己锁房间里,也不碰近在眼前的omega一下。 有几个alpha能做到这种地步? 甚至自己都做不到,不舍得喏喏受苦,也怕忍不住,每次只能去找陈鹏临时解决一下。 “喏喏,”凌遂搂紧他,“千万记住,以后要离易感期的alpha远一点,他们不能算得上是人,靠太近容易受伤。” 云落秋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凌遇稳稳接住他的那个拥抱,心底升起一丝怀疑。 真的完全没有理智吗? 那为什么凌遇…… “你呢?”云落秋抬眸,看着凌遂的双眼问道:“你易感期是怎么过来的?” 凌遂说个‘我’字便卡壳了,支支吾吾半天对不上。 此时响起的敲门声拯救了他。 家里的阿姨隔着门,在外面问:“大少爷,云先生问您今天是不是不去公司了?” “要去的!”云落秋大声回复,看了眼时间,立马推开凌遂奔去洗漱。 云落秋随手抓了件衬衫,对着镜子扣扣子,刚好镜子里能看见凌遂还躺在床上,“你今天不去公司吗?” “下午去。”凌遂说完,滚了两圈,把自己裹紧,深吸一口被子上淡淡的薄荷清香,懒洋洋的,不愿意起身。 云落秋劝说的话到了嘴边,又自己咽了回去。 兀地想起徐端说过的,愤愤吐槽凌遂一个人用十几个助理,从来不看方案文件,只盖章,凌遇只有四个助理,却从早忙到晚。 “怎么了?傻楞在那?”凌遂问。 云落秋摇头,“没什么,想起来要和你说明天我出差,周五回来。” “自己一个人吗?” 云落秋换好衣服,拿起手机切出工作群,一丢的未读消息和艾特他的提醒,“不是,和凌遇一起。” 凌遂愣了下,“不是,我哥刚进易感期,明天就直接去出差啊?” 云落秋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不可以吗?” 两天休息时间,够了吧。 虽然极大概率凌遇在家的时候也开着电脑远程处理工作。 凌遂解释:“alpha易感期一般会持续三天左右,因人而异,有的人还会连着来七天。” “再说了,凌遇又不是骡子,公司离了他也能安稳转半个月,至于这么拼吗?” ‘那还不是因为你不干活。’ 云落秋把这句话藏在了心底,“我走了。” “等等!”凌遂翻身下床,“我也去,出差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你也去?你知道去哪?去干什么?”云落秋震惊到连环反问。 凌遂耸耸肩,无所谓道:“不知道,我是去给你们开车的,帮着照顾我哥的,我是alpha会方便一些,你不行。” - 出差当天,到入住的酒店。 前台熟练查找信息,“凌先生、云先生,这是您的套房房卡,请收好。” 她分辨不出面前两位长相一模一样的,究竟哪位才是凌遇,干脆把房卡放在了台面上。 凌遇尚未完全恢复,脸色苍白,接着行李箱支撑身体,“麻烦再开一间房。” 凌遂走过去,把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架起他,“哥,还有人要来吗?” “给你的。”凌遇凉声道。 云落秋刚刚在飞机上经历过一场夹心饼干似的修罗场,舟车劳顿只想休息。 他接过房卡,忽略凌遇意味深长的眼神,“那我先上去了。” 刚转身,凌遂拉住他的手,“不用多开一间房,我和喏喏住一起就好了。” 云落秋敏锐察觉到硝烟的味道,扭头恰好对上前台工作人员来不及藏起来的兴奋吃瓜表情。 乌鸦带着六个点从头顶飞过,云落秋恨不得原地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 凌遇语气淡漠凉薄,“阿遂,我们家还没破产,开得起三间房。” 凌遂还想再争,云落秋抢在前面开口,“开三间房挺好的,我想要好好休息一下,这几天日程安排很满,大家都需要好的休息环境。” 说完,他甩开凌遂的手,大步往电梯方向走。 刷卡进房间,躺到沙发上的那一刻,云落秋一路上紧绷的神经才真正松懈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