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他的白月光》 第1章 镜中之影 言承泽站在江氏集团总部大楼的镜面电梯里,看着眼前不断跳跃上升的数字。 六十三层。他今天的目的地。 电梯内壁是抛光的金属材质,映出他此刻的身影——一身合体的深灰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清瘦挺拔,头发精心打理过,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紧张与期待,完全是一个初入职场的名校毕业生该有的模样。 只有那双眼睛,在无人注意的时刻,会泄露出一丝与外表不符的冷冽。 “叮”的一声,电梯门平稳滑开。言承泽深吸一口气,瞬间调整好表情,步入江氏集团总部最高层的办公区。 “是言承泽先生吗?”一位穿着干练的女助理迎上前,“请跟我来,江总正在开会,您可以在他的办公室稍等。” “好的,谢谢。”言承泽点头,声音温和有礼。 他跟随助理穿过宽敞的办公区,脚下的地毯吸去了所有脚步声,周围是低沉的电话铃声和键盘敲击声,空气中弥漫着昂贵咖啡与权力交织的气息。 这里是江氏集团的心脏,也是他复仇计划开始的地方。 江宸的办公室占据了整层楼最好的角落,两面全景落地窗将城市的繁华尽收眼底。言承泽站在窗前,看着脚下如模型般的建筑和车流,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三年前姐姐葬礼上的场景。 细雨绵绵,墓碑上姐姐言明姝的照片依然笑靥如花,年仅二十五岁。警方结论是意外失足坠楼,但言承泽清楚记得,姐姐死前一周曾给他打过一通电话,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恐慌: “小微,如果姐姐出了什么事,你一定要好好的...有些事情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江宸他...” 话未说完就被匆忙挂断,成为姐姐留给他的最后遗言。 “在看什么?” 低沉的男声突然从身后响起,言承泽猛地回神,转身时脸上已挂上恰到好处的慌乱。 “江总,对不起,我被窗外的景色吸引了。” 言承泽微微低头,声音里带着刚出校园的青涩,“我叫言承泽,是今天来报到的新人,人力资源部安排我来总裁办实习。” 江宸站在办公室中央,身形高大挺拔,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线条。他看起来约莫三十出头,五官深邃冷峻,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言承泽。”江宸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我看过你的简历,A大商学院第一名毕业,很优秀。” “谢谢江总。”言承泽适时地露出一丝受宠若惊的表情,心中却冷笑——他当然优秀,为了这一天,他准备了整整三年。 从报考A大到修习所有江宸可能感兴趣的专业课程,甚至细致研究过江宸的喜好和习惯。他知道江宸欣赏聪明但不张扬的年轻人,喜欢清瘦白皙的类型,对认真工作的人格外宽容。 所有这些,都是他为江宸量身打造的陷阱。 “杨助理会带你熟悉环境和日常工作。”江宸走向办公桌,似乎已经不打算再多说什么,但就在言承泽暗自松口气时,他突然又转过身,“你是....言明姝的弟弟吗?” 空气瞬间凝固。 言承泽的心脏几乎停跳,但他迅速抬起眼,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悲伤:“是的,江总认识我姐姐?” 江宸的眼神有瞬间的波动,很快又恢复平静:“她曾经是我的妻子,但很不幸,她意外身亡了” “是啊,”言承泽低下头,让额前的碎发遮住眼中真实的情绪,“已经过去三年了。” 他表演得天衣无缝——一个尚未从亲人离世伤痛中走出来的弟弟,礼貌而克制地提及不幸。而实际上,他垂在身侧的手已悄然握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就是这个男人,用一场形同虚设的婚姻毁了姐姐的一生,又放任不管,让她不明不白地死去。而现在,他居然如此轻描淡写带过她的死,甚至对他这个小舅子如此冷漠。 “去工作吧。”江宸似乎不再有兴趣继续这个话题,挥手让他离开。 言承泽恭敬地点头,转身时眼角余光扫过江宸的办公桌,上面摆着一个精致的相框,照片里是一抹模糊的光影,以拒绝的姿态来吸引人的注视。 多么讽刺,姐姐到死都不明白,她自以为的爱情,不过是豪门公子为对抗家族安排而随便找的挡箭牌,言承泽心想。 “林助理,这是你的工位。”杨助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总裁办主要负责江总的日程管理、文件处理和各部门协调。这些是今天需要处理的文件,请先熟悉一下。” “好的,谢谢杨助理。”言承泽微笑着接过文件,在工位前坐下。 他的位置正好能看到江宸办公室的门口,是个绝佳的观察点。言承泽打开电脑,开始专心处理手头的工作,同时不忘留意办公室内的动静。 半小时后,江宸接了一个电话,语气突然变得严厉:“什么时候发现的?...立刻封锁消息,我马上过去。” 紧接着,办公室门被猛地拉开,江宸大步走出,脸色阴沉:“杨助理,备车去科技园。立刻通知法务部和项目组负责人到那里集合。” “是,江总!”杨助理连忙拿起电话。 整个总裁办瞬间陷入紧张氛围,言承泽适时地露出困惑又担忧的表情。 江宸的目光扫过办公区,最终落在言承泽身上:“言承泽,你也一起来。带上记录本。” “我?”言承泽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惊讶。 “对,就是你。”江宸语气不容置疑,“正好让你了解一下公司的核心业务。” 言承泽迅速拿起笔记本和录音笔,跟上江宸的步伐。在电梯里,他安静地站在角落,观察着江宸紧绷的侧脸。 这是个意外之喜,第一天就接触到江氏的核心业务问题。但他清楚,这绝不是江宸对他的特别青睐,更可能是临时起意的考验。 车上气氛凝重,江宸一直在接打电话,语气越来越冷。言承泽从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事情轮廓:江氏旗下科技公司新研发的人工智能系统遭到数据泄露,可能涉及核心技术外流。 到达科技园时,项目组负责人早已在门口等候,脸色苍白。 “江总,是我们的疏忽,系统昨晚遭到黑客攻击,部分源代码可能已经泄露...” 江宸径直走向会议室,一路上所有员工都屏息凝神,不敢与他对视。 会议室内,气氛更加压抑。法务部负责人直言不讳地指出,这次泄露可能造成数亿损失,且竞争对手赵氏集团很可能已经拿到了核心技术资料。 “赵氏。”江宸重复这个名字,眼神冷得像冰,“他们最近动作频频,看来是铁了心要跟江氏作对。” 言承泽安静地坐在角落,飞速记录着会议内容。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商场上的江宸——果断、凌厉、不容置疑。与记忆中姐姐口中那个“温柔体贴”的男友判若两人。 “现有的解决方案是什么?”江宸质问技术总监。 “我们正在追踪数据流向,但对方很专业,留下的痕迹很少...”技术总监的声音越来越小。 言承泽突然想起什么,轻轻举手:“抱歉打断,我能说一句吗?”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这个陌生的年轻面孔上。 江宸挑眉:“说。” “我在大学时参与过网络安全项目,有些黑客会故意留下虚假痕迹误导追踪,而真正的数据往往会通过更隐蔽的方式传输。”言承泽语气谦逊但自信,“也许我们可以检查一下系统更新日志,看看最近是否有异常的设备接入记录。” 技术总监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对啊!我们一直在追踪外部入侵,却忽略了内部设备!” 在江宸的示意下,技术团队立刻按照这个思路展开排查。不到十分钟,结果出来了——问题确实出在一台被恶意软件感染的外部测试设备上,该设备在系统被攻击前两小时接入过公司网络。 “立刻追踪这台设备的来源和使用记录。”江宸下令,然后看向言承泽,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不错的思路。” “只是碰巧在学校的项目里遇到过类似情况。”言承泽谦逊地低头,掩去眼中的算计。 这当然不是巧合。他早就研究过江氏科技的安全漏洞,甚至预判了可能出问题的环节。今天的一切,不过是他精心设计的“偶然”。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言承泽一直跟在江宸身边,协助处理各种突发状况。他表现得既专业又克制,不过分张扬,但总能在关键时刻提出建设性意见。 傍晚时分,危机暂时解除,大部分员工已经下班。言承泽整理好最后一份报告,轻轻敲响江宸办公室的门。 “进来。” 江宸站在落地窗前,夕阳的余晖为他周身镀上一层金边,却掩不住他眉宇间的疲惫。 “江总,这是今天的危机处理报告,已经整理完毕。”言承泽将文件放在桌上,语气恭敬,“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先下班了。” “等一下。”江宸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他,“你今天表现得很出色,不像个刚毕业的新人。” 言承泽心中警铃大作,但面上依然平静:“只是运气好,正好研究过相关案例。” 江宸走近几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变得危险。言承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道,混合着一丝咖啡的苦涩。 “你姐姐...”江宸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她很少提起家人。我不知道她还有个弟弟。” 言承泽的心脏骤然紧缩,但他强迫自己迎上江宸的目光:“姐姐一直很保护我,不希望我卷入她的生活。特别是在她结婚后...” 他故意提及“结婚”二字,仔细观察江宸的反应。 江宸的眼神有瞬间的晦暗,但很快恢复平静:“那段时间...很复杂。” “我明白。”言承泽轻声说,垂下眼帘,“姐姐的葬礼上,我看到了您送的花,很漂亮。” 这是谎言。江宸根本没有出现在言明姝的葬礼上,连一束花都没有送。他在试探,也在挑衅。 江宸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虽然转瞬即逝,但言承泽清楚地看到了——那是混合着愧疚与逃避的微妙变化。 “那段时间我在国外。”江宸的声音依然平稳,但言承泽能感觉到其中的防备,“不知道这件事。” 多么拙劣的谎言。言承泽几乎要冷笑出声。姐姐死后第三天就下葬了,各大媒体都报道了这起“意外”,作为江氏集团的继承人,他会不知道? “原来如此。”言承泽点点头,语气温和,眼神却冰冷,“我还以为您是故意回避呢。” 空气瞬间凝固。 两人对视着,办公室内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江宸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言承泽平静的外表,看清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就在这时,江宸的手机响起,打破了这危险的寂静。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表情微变,对言承泽挥了挥手:“你可以下班了。” 言承泽恭敬地点头,转身离开。在关上门的那一刻,他听见江宸接起电话,语气是他从未听过的温和: “景明,怎么了?” 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后面的对话。言承泽站在原地,脑海中回荡着那个陌生的名字。 景明。是谁? 他缓步走向电梯,思绪飞转。今天的种种细节在脑海中回放——江宸对他时而审视时而欣赏的目光,对姐姐之事的回避,还有那通语气突然变得温和的电话...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江宸已经注意到了他,既欣赏他的能力,又对他的动机心存疑虑。这种复杂的关注,正是言承泽想要的。 电梯下行,镜面墙壁再次映出他的身影。言承泽看着镜中的自己,那个穿着西装、一副职场精英模样的年轻人,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姐姐的影子。 他们姐弟长得并不十分相似,但都有着一双林家特有的、眼尾微微上挑的眼睛。此刻,这双眼睛里不再有刻意伪装的青涩和谦卑,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姐姐,”他在心中默念,“你等着看吧,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电梯到达一层,门缓缓打开。言承泽深吸一口气,重新戴上那副温和谦逊的面具,步入灯火通明的大厅。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六十三层的总裁办公室里,江宸正站在窗前,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办公桌上,平板电脑显示着言承泽的全部资料——从小学成绩到大学论文,从社交网络账号到银行流水,事无巨细。 江宸拿起内线电话,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感情: “继续盯着他。我要知道他接触过的每一个人,去过的每一个地方。” 电话那头传来恭敬的应答。 挂断电话后,江宸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繁华的夜景,眼神复杂难辨。 “言明姝的弟弟...”他低声自语,指节无意识地敲打着窗玻璃,“你到底是来复仇的,还是另有所图?” 夜色渐深,城市的霓虹闪烁不定,如同一场盛大演出的序幕,而舞台上的两位主角,已经各自就位。 好戏,才刚刚开始。 第2章 无声的棋局 总裁办的实习生活,如同一杯逐渐冷却的白水,表面平静,内里却需要细细品味才能察觉其真实的温度。 第一天那场惊心动魄的数据泄露危机,仿佛只是一个匆忙的插曲,之后再未掀起类似的波澜。 接下来的两周,言承泽的工作回归到一个总裁办新人最常规的状态:处理往来文件、整理会议纪要、协调各部门提交报告,偶尔为江宸的会议或外出准备基础资料。 他像一个最精密的零件,精准地嵌入江氏集团这台庞大的机器中,沉默、高效、无可挑剔。 江宸似乎也恢复了那个遥不可及的集团总裁身份,大多数时间待在办公室里处理事务,或是外出洽谈,与言承泽的直接交集并不多。偶尔在走廊或办公区遇见,也只是公事化地点头示意,那双锐利的眼睛不再像第一天那样长时间地停留在他身上。 但言承泽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能感觉到那双眼睛在背后审视的目光,如同隐藏在暗处的狙击手,耐心等待着目标露出破绽。 他并不急于求成。复仇是一道文火慢炖的佳肴,火候太过,只会烧焦一切,前功尽弃。 他的工位,成了他最好的观察哨。他仔细记录着江宸的日程规律,拜访者的身份,甚至通过杨助理和其他同事零星的对话,拼凑着关于江宸的碎片信息。 “言承泽,把这份文件送到江总办公室,他签完字立刻拿回来。”杨助理将一份文件夹放在他桌上,语气匆忙,“我这边有个紧急电话要处理。” “好的,杨助理。”言承泽接过文件,心中微动。这是他第一次被单独指派进入江宸的办公室。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并不存在的衬衫褶皱,深吸一口气,走向那扇厚重的实木门。敲门,得到允许后,推门而入。 江宸正背对着他,站在那片巨大的落地窗前打电话。夕阳的余晖将他整个人勾勒出一圈金色的光边,也让他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知道,景明,再给我一点时间。”他的语气是言承泽从未听过的,带着一种近乎妥协的柔和,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那边的事情我会处理,你安心准备你的画展,别受影响。” 言承泽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如常地走到办公桌前,将文件轻轻放下。他垂着眼,看似恭敬地等待,实则全身的感官都像天线一样张开,捕捉着每一丝信息。 景明。又是这个名字。和第一天他听到的是同一个。 “嗯,好,我知道了。晚点再说。”江宸似乎察觉到有人进来,很快结束了通话。他转过身,看到站在桌前的言承泽,眼中掠过一丝意外,但很快恢复平静。 “文件?”他走到桌前,目光扫过文件夹。 “是的,江总,需要您签字。”言承泽的声音平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 江宸坐下,翻开文件,快速浏览起来。言承泽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却如同最精细的扫描仪,掠过宽大的办公桌。 桌面整洁有序,除了电脑、笔筒和几份待处理的文件,唯一带着个人色彩的,是一个倒扣着的精致相框。言承泽第一次进来时就注意到了它,此刻,他更加确信,那相框里隐藏着秘密——很可能就是电话那头那个叫“景明”的人。 他的目光继而落在江宸正在签字的右手上。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握着的万宝龙钢笔在纸面上划出流畅而坚定的线条。就是这只手,或许曾经虚伪地抚过姐姐的头发,也在无形的棋盘上,决定了姐姐的命运。 言承泽的心底泛起一丝冰冷的恨意,但他脸上依旧是一片沉静的温和。 江宸签完字,合上文件夹递还给他。 在他伸手去接的瞬间,江宸忽然开口,状似无意地问:“来了两周,还习惯吗?” “习惯的,同事们都很帮忙,也学到了很多。”言承泽接过文件,谨慎地回答。 “那就好。”江宸靠向椅背,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那审视的感觉又回来了,“你和你姐姐,长得不太像。” 来了。他终于再次主动提起了姐姐。 言承泽的心跳漏了一拍,但他迅速调整呼吸,抬起眼,让一丝恰到好处的悲伤和怀念浮现在眼底。 “是的,大家都这么说。姐姐更像妈妈,我更像爸爸一些。”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一些,“江总……还记得我姐姐的样子吗?” 他抛出这个问题,像在雷区试探着迈出一步。 他要看看江宸的反应。 江宸的眼神果然微微闪动了一下,他避开了言承泽的视线,转而看向窗外逐渐沉落的夕阳,侧脸线条显得有些冷硬。 “记得。”他的回答简短而克制,听不出什么情绪,“她是个……很善良的人。” 善良。多么苍白而无力的词汇。用在一个不明不白死去的女人身上,近乎一种残忍。 言承泽的手指在文件夹下悄然收紧,指节泛白。他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谢谢您还记得。姐姐她……以前提起您的时候,总是很幸福的样子。” 这是**裸的试探,甚至带了一丝挑衅。 他在逼江宸面对那段过往。 江宸猛地转回头,目光如电般射向他,办公室里刚刚还算平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翻涌着某种复杂难辨的情绪——是恼怒?是愧疚?还是被触及逆鳞的警惕? 言承泽毫不退缩地迎视着他,脸上依旧是那副带着感伤和无害的表情,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一个思念姐姐的弟弟最真挚的感慨。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无声的较量在两人之间展开。 几秒钟后,江宸眼中的锐利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他摆了摆手,语气重新变得疏离:“过去的事了。去工作吧。” “是,江总。”言承泽见好就收,微微躬身,拿着签好的文件,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那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言承泽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刚才那一刻,他几乎以为江宸会发怒,会质问,会揭穿他所谓的“复仇”意图。 但江宸没有。 他只是用一种近乎疲惫的姿态,再次关上了通往过去的大门。 这种回避,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言承泽走回自己的工位,脑海中飞速运转。景明,画展,被倒扣的相框,对姐姐话题的回避……这些碎片化的信息,逐渐指向一个清晰的可能性—— 江宸心中,确实有一个需要被保护、不能被外界知晓的“隐形爱人”。 而姐姐的死亡,极有可能与这个人的存在,与江宸为了保护这个人而采取的行动密切相关。 他的复仇,找到了更精确的坐标。 不仅仅是让江宸痛苦,而是要找到那个让江宸不惜牺牲姐姐也要保护的人,然后……取代他,成为照进江宸黑暗世界里的另一束光,再亲手将这束光掐灭。 这远比简单的报复,更残酷,也更……有趣。 他坐回电脑前,屏幕上反射出他此刻的表情——嘴角微微牵起一个冰冷的弧度,眼中却燃烧着某种近乎狂热的光芒。 他拿起内部通讯录,状似随意地开始翻阅,目光在“公共关系部”和“企业□□”等几个部门上停留。策划和支持艺术展览、文化活动,通常是这些部门的职能。 他要找到那个“景明”的画展信息。 这是目前唯一的,也是最清晰的线索。 棋局,已经布好。现在,需要的是耐心,等待对手,或者说是猎物,一步步走入他精心编织的网中。 而办公室内,江宸依旧保持着言承泽离开时的姿势,望着窗外逐渐亮起的城市灯火,眉头紧锁。他拿起那个倒扣的相框,翻过来,照片上是两个男人在校园里的合影,勾肩搭背,笑容灿烂。其中一个是他自己,年少青涩,另一个男孩眉眼温柔,有着艺术家特有的清澈气质。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照片上那个温柔男孩的脸庞,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言明姝的弟弟……”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你出现的时机,未免太巧了。” 第3章 暗流与倒影 自那日办公室内关于姐姐的短暂交锋后,江宸似乎又缩回了那道无形的屏障之后。 言承泽的生活回归到按部就班的实习节奏,但他能感觉到,某种微妙的审视并未消失,只是变得更加隐蔽。 这天下班前,言承泽在茶水间遇到了同为总裁办的同事,李莉。 李莉是公司的“老人”,资历比杨助理还深,似乎知道不少公司内外的八卦轶事。 “言承泽,还没走啊?”李莉一边接着咖啡,一边状似随意地闲聊。 “处理完手头这点事就走。”言承泽回以温和的微笑,熟练地扮演着勤奋新人的角色。 李莉靠在水台边,压低了些声音:“欸,说起来,你刚来可能不知道。咱们江总啊,这么多年,身边好像就没见过什么固定的女伴,除了几年前那个……唉,不提了。”她话说到一半,故意留了个尾巴,眼神里带着试探。 言承泽心中一动,知道她指的是姐姐,但他面上只是露出些许好奇,并不接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李莉见他不上钩,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所以外面有些风言风语嘛,说江总是不是……嗯,你懂的,取向比较特别。毕竟像他这样的家世,要是真喜欢男的,压力肯定大得很,家里那关就过不去。” 她耸耸肩,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不过也都是猜测,谁也不知道真假。那些想攀高枝的,男的女的,明里暗里往他身边凑的也不是没有,可没见江总对谁另眼相看过。” 言承泽不动声色地搅拌着杯中的水。 李莉的话,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 江宸确实因为性取向问题承受着压力,这为他寻找“形婚”对象提供了强烈的动机。 姐姐,很可能就是那个不幸被选中,又在失去利用价值后被无情抛弃的牺牲品。 “江总的私事,我们做下属的还是不要议论比较好。”言承泽温和地提醒,语气却不让人反感,反而显得懂事得体。 李莉撇撇嘴,似乎觉得他无趣,正好手机响起,便转身接电话去了。 言承泽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神微沉。这些流言蜚语,如同水面下的暗流,虽然看不见,却真实地影响着局势。 他需要更确凿的证据,来锁定那个被江宸小心翼翼保护起来的“隐形爱人”。 几天后,一个项目的出现,打破了表面的平静。 江氏集团计划竞标本市一项重大的城市更新项目——“滨河未来城”。这不仅是一个利润丰厚的商业项目,更关系到江氏在未来十年城市发展格局中的地位。 集团上下对此极为重视,成立了一个专项组,由江宸亲自挂帅。 总裁办自然也卷入其中,负责大量的文件处理和协调工作。言承泽因此接触到了项目的一些外围信息。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个项目的主要竞争对手,正是实力雄厚、作风激进的赵氏集团。 就在项目紧锣密鼓推进时,一个不和谐的音符出现了。 这天早上,言承泽刚到工位,就听见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在办公区内响起: “哟,这不是我们新来的言助理吗?真是勤快,来得真早。” 言承泽抬头,看到一个穿着花哨西装、头发梳得油亮的年轻男人正倚在旁边的隔断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这人叫王锐,是项目部的一个小组长,据说家里有些背景,平时在公司就有些张扬。 “王组长早。”言承泽礼貌地点头,不欲多生事端。 王锐却不肯罢休,走近几步,上下打量着言承泽,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我说林助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你看起来有点眼熟啊。” 他故意拔高了音量,吸引了周围几个早到同事的注意。 言承泽微微蹙眉:“王组长可能认错人了。” “不可能!”王锐一拍手,做恍然大悟状,“我想起来了!你眉眼间,跟几年前差点跟咱们江总订婚的那位沈家千金,有几分神似啊!特别是这侧脸的轮廓……啧啧,怪不得江总破格让你进总裁办实习呢!” 这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几道目光隐晦地在言承泽脸上扫过。 李莉等人站在不远处,抱着手臂,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言承泽的心猛地一沉。 王锐的话恶毒而精准,不仅暗示他是靠“关系”进来的,更将他与江宸那段无疾而终的联姻对象联系在一起,其心可诛。 他稳住呼吸,平静地回应:“王组长说笑了,我只是一个普通毕业生,靠简历和面试进来的。和什么沈小姐像不像,我并不清楚,也不认为这和工作能力有什么关系。” “普通毕业生?”王锐嗤笑一声,语气更加刻薄。 “谁知道呢?毕竟,之前不也有个‘普通’女人,自以为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结果呢?命都没了,叫言……言什么来着?哦,言明姝!听说也是没什么背景,就想傍着江总,结果福薄命浅,没那个运气……” “砰!”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打断了王锐恶意的言辞。 言承泽手中的玻璃水杯,不知何时滑落在地,摔得粉碎。温水溅湿了他的裤脚,但他浑然未觉。 他抬起头,看向王锐,脸上的温和谦逊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几乎凝为实质的怒意。 姐姐是他的底线,是他所有行动的意义和不能触碰的逆鳞。 “王组长,”言承泽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一字一句道,“请你,向我姐姐道歉。” 王锐被他突如其来的气势慑了一下,但随即恼羞成怒:“道什么歉?我说错了吗?谁不知道她……” “王锐。” 一个冷冽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如同冰锥瞬间刺破了紧张的空气。 众人回头,只见江宸不知何时站在办公室门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目光扫过地上的碎片,最后定格在王锐脸上,那眼神锐利如刀,让王锐瞬间噤声,脸色发白。 “总裁办是让你来嚼舌根的地方?”江宸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项目组的方案做完了?数据核实清楚了?有时间在这里搬弄是非?” “江总,我……”王锐额头冒汗,支支吾吾。 “向言承泽道歉,然后回你的岗位。”江宸命令道,语气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王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在江宸的逼视下,只得梗着脖子,不情不愿地对言承泽说:“……对不起。” 言承泽没有看他,他的目光落在江宸身上。此刻的江宸,周身散发着上位者的威严,与他记忆中那个对姐姐“温柔体贴”的形象截然不同。 是因为王锐诋毁了公司的“前员工”,还是因为……提及了那段他想要掩盖的过去? “收拾一下。”江宸对言承泽说了一句,语气稍缓,但依旧听不出太多情绪,随后便转身回了办公室。 一场风波看似平息。 同事帮忙清理了地上的碎片,各自回到工位,但窃窃私语并未停止。 言承泽能感觉到,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和复杂。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王锐的挑衅虽然可恶,但江宸的出面解围,却是一个意外的进展。 这至少说明,在江宸心里,姐姐的事,或者说与他言承泽相关的事,并非可以随意被议论的。 同时,一个念头在他心中升起:王锐为何突然针对他? 是单纯的看不顺眼,还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会不会与那个“滨河未来城”项目有关?赵氏集团…… 他想起之前数据泄露危机时,江宸提到过的“赵氏”。如果赵氏是江宸的敌人,那么他们是否有可能,也在关注着自己这个突然出现在江宸身边的“变数”? 下午,杨助理找到言承泽,交给他一份文件:“言承泽,江总吩咐,从今天起,你协助处理‘滨河未来城’项目部分基础资料的整理和初步分析。这是相关文件,注意保密。” 言承泽接过文件,心中波澜微起。 他刚刚被卷入一场与姐姐相关的纷争,紧接着就被赋予了接触核心项目的机会。这是江宸的信任,还是……更深层次的试探? 他抬头,望向那扇紧闭的办公室门。门后的那个人,心思深沉如海。 他必须更加小心,既要利用这个机会接近核心,找到那个“隐形爱人”的线索,又要时刻警惕,不能暴露自己真正的目的。 前方的道路,布满了迷雾与陷阱。而他,才刚刚踏上征途。 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项目文件,言承泽知道,他踏入的,不仅仅是一场情感的博弈,更是一场复杂的商业暗战。而这两者,似乎正不可避免地交织在一起。 第4章 棋子的价值 总裁办的工作依旧忙碌,但关于王锐那场风波的余韵,似乎悄然沉淀了下去。同事们看言承泽的眼神少了些探究,多了几分习以为常。 然而,言承泽清楚,这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滨河未来城”项目的资料整理工作,言承泽完成得一丝不苟。 他并没有急于表现,而是将每一份文件、每一组数据都梳理得清晰明了,做出的初步分析报告也逻辑严谨,重点突出,完全是基于现有信息的客观呈现,不带任何过度解读或个人色彩。 这份沉稳和专业,似乎正是江宸想要的。 这天下午,杨助理通知言承泽去江宸办公室。 走进办公室,江宸正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拿着的正是言承泽提交的那份项目初步分析报告。 “坐。”江宸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对面的椅子。 言承泽依言坐下,姿态端正,目光平静地落在江宸身上,等待他开口。 江宸将报告放在桌上,修长的手指在纸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深邃的目光落在言承泽脸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报告做得不错,条理清晰,抓得住重点。”江宸开口,语气是纯粹的公事公办,“比我想象的要好。” “谢谢江总,这是我应该做的。”言承泽谦逊回应。 江宸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了几分:“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参与这个项目的基础工作吗?” 言承泽心中微动,知道关键的时刻来了。 他面上适时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摇了摇头。 “原因有三。”江宸的声音平稳而冷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商业决策,“第一,王锐的事情提醒了我,你姐姐言明姝,曾经是江氏的员工,也是我的妻子。虽然时间不长,也并非因为工作能力问题离开。于公于私,我不希望公司内部再出现类似的恶意揣测和人身攻击。让你接触一些实质性的工作,是堵住悠悠之口最有效的方式。” 言承泽静静地听着,心脏却在胸腔里缓慢地沉下去。 江宸提到姐姐,语气如此公事化,甚至带着一点“处理麻烦”的意味,这让他心底的寒意更甚。 “第二,”江宸继续道,“总裁办需要新鲜血液。杨助理能力很强,但有些固有的思维模式。你刚出校园,思路活,没有太多条条框框,我看过你在学校的项目案例,有些想法很独特。‘滨河未来城’需要新的视角。” 这算是对他能力的认可?言承泽不敢确定。 “第三,”江宸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更加深沉,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警示,“江氏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有些人,资历老,心思也多。我需要培养一些……背景相对简单,能力尚可,并且暂时看来,与各方都没有太多牵扯的人。” 他话没有说尽,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他需要“自己人”,而言承泽,因为“姐姐”这层特殊又已然终结的关系,以及新人身份,恰好符合“背景简单”、“暂时无派系”的条件。这是一场公司内部权力博弈中的一步棋。 言承泽瞬间明白了。 江宸此举,既有对姐姐那微不足道的、近乎施舍的“愧疚”,更有冷酷的利用和试探。 把他放在这个位置上,既是给他机会,也是把他放在火上烤。如果他能力不足,自然会被淘汰;如果他心怀不轨,也会在核心项目的压力下露出马脚;如果他真是那块料,那么江宸就收获了一个可能值得培养的“心腹”。 好一招一石三鸟。 “我明白了,江总。”言承泽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声音依旧平稳,“我会珍惜这个机会,尽力做好分内的工作,不辜负您的期望。”他答得滴水不漏,完全是一个得到重用、心怀感激又恪守本分的下属该有的反应。 “很好。”江宸似乎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身体靠回椅背,“项目组下周有个初步的方案讨论会,你跟我一起去,负责记录。准备一下。” “是。” 从办公室出来,言承泽回到自己的工位,心情复杂。他成功地向核心迈进了一步,但这一步,是建立在江宸对姐姐那点冰冷的“愧疚”和**裸的利用之上的。 这让他感到一种屈辱,却也更加坚定——他必须利用好这个“棋子”的身份,爬到足够高的位置,才能给予江宸致命一击。 他打开电脑,开始为下周的会议做准备。同时,他也开始有意识地、更加谨慎地搜集信息。他不再仅仅依赖于办公室的观察和流言。 他重新翻出了姐姐尘封的社交媒体账号。姐姐生前有发朋友圈和微博的习惯,虽然设置了一段时间可见,但早些年的内容还在。他一条条地翻阅,不放过任何一张图片,任何一条定位,任何一个点赞或评论的陌生头像。 他又通过公司内部通讯系统和一些公开的行业论坛、校友录,尝试拼凑与江宸关系密切的社交圈。他重点关注那些可能与艺术、绘画相关的人。 “景明”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悬在他的心头。 这个过程缓慢而枯燥,如同大海捞针。他不能动作太大,以免引起怀疑。 他像一个耐心的考古学家,一点点地刷去时间的尘埃,试图从碎片中还原真相的轮廓。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言承泽加班整理会议资料时,无意间点开了一个本地艺术资讯的公众号。最新推送的一篇文章,是关于一场即将开幕的青年艺术家联展预告。他本来打算随手关掉,目光却猛地被参展艺术家名单中的一个名字钉住了—— 苏景明。 景明。 是巧合吗?还是……他终于找到了? 言承泽的心跳骤然加速,他点开那篇文章,仔细阅读关于“苏景明”的介绍:青年画家,毕业于国内知名美术学院,擅长油画,作品多以城市光影和人物内心探索为主题……附有一张小小的个人照,照片上的男人眉眼温和清俊,带着艺术家的敏感气质。 言承泽死死盯着那张照片,试图从中找出与江宸办公桌上那张倒扣合影的关联。虽然照片很小,像素也不高,但那模糊的轮廓和感觉,让他有种强烈的直觉—— 就是他。 他迅速记下了画展的开幕时间和地点。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一个可以近距离观察、确认这个“苏景明”是否就是江宸心中白月光的机会。 合上电脑,窗外已是华灯初上。言承泽靠在椅背上,感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进展似乎快了一些,但又合情合理。 通过公开的网络信息找到线索,远比突兀的私家侦探或违法手段来得自然流畅。 他知道,下一步,他需要去那个画展。但在那之前,他必须先打好眼前这一仗——跟随江宸,参加那个至关重要的项目讨论会。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每一次发现都混合着推进计划的兴奋与触及真相的冰冷。复仇之路,远比他想象的更为复杂,也更为考验人心。 第5章 光影之间的线索 项目讨论会的前一天,言承泽在工位上整理资料时,无意间点开了一个本地的艺术论坛,想看看关于“苏景明”画展的更多信息。 他看得过于专注,甚至没注意到杨助理何时走到了他身后。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杨助理好奇地探过头。 言承泽心中一惊,但反应极快,几乎是瞬间切换了屏幕页面,回到了“滨河未来城”的区位分析图。 他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被打扰的无奈和恰到好处的分享欲:“杨助理,你来得正好。我在看项目地块周边的文化设施分布,偶然看到这个艺术论坛在讨论附近一个旧厂区改造的艺术空间,觉得他们的运营模式或许对我们项目中关于文化街区的定位有点启发,就多看了几眼。” 他语气自然,仿佛刚才的“走神”完全是为了工作。 杨助理看了看屏幕上复杂的地图和分析数据,不疑有他,反而赞赏地点点头:“嗯,有这个心思是好的。不过别本末倒置,先把会议资料准备周全。” “明白,谢谢杨助理提醒。”言承泽微笑应下,背后却惊出一层细汗。 他意识到,在办公室进行任何与直接工作无关的探查都太过危险。从此,他将所有这类“课外作业”都严格限定在自己的私人时间和设备上进行。 项目讨论会进行得颇为顺利。言承泽作为记录者,安静地坐在江宸侧后方,飞速地记录着各方发言要点。 他注意到江宸在听取汇报时,偶尔会下意识地转动左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腕表,或是在意见分歧时,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轻敲出某种稳定的节奏。 这些小动作,泄露了他冷静外表下潜藏的审慎与压力。 会议结束后,已是华灯初上。 江宸似乎有些疲惫,揉了揉眉心,对正在整理会议记录的言承泽说:“一起吃个晚饭,边吃边把今天的会议要点再梳理一下。” 这不是询问,是安排。言承泽自然没有异议。 江宸带他去了一家隐在市中心的会员制西餐厅,环境私密安静。侍者显然认识江宸,恭敬地将他们引到靠窗的座位。 点餐时,江宸将菜单递给言承泽:“看看想吃什么。” 言承泽没有推辞,接过菜单,目光快速扫过,心中已有计较。他抬头对侍者从容地说道:“前菜要香煎鹅肝,火候请控制在中度偏上,搭配的无花果酱如果可以,请少放一点波特酒。主菜的话,澳洲安格斯牛柳,三分熟,配黑松露汁。谢谢。” 他语气平和,点餐过程流畅自然,对食材和烹饪细节的要求精准且内行,完全不像一个初出茅庐、需要看菜单价格犹豫半天的毕业生。 江宸眼中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讶异,他给自己点了份差不多的套餐,又点了瓶红酒。 侍者离开后,江宸看着言承泽,语气带着些许探究:“你对西餐很了解?” 言承泽垂下眼睑,用餐巾轻轻擦拭着指尖,语气平淡:“家里以前条件尚可,姐姐……带我去过一些类似的餐厅。耳濡目染,记住了一些。” 他巧妙地将原因引向了已逝的姐姐,既解释了来源,又再次无声地提醒着江宸那段过往,同时掩盖了他为了接近江宸而私下恶补的种种“功课”。 红酒上来后,侍者倒了一杯请江宸品尝。 江宸晃了晃酒杯,看了看挂壁,正要品尝。 言承泽却在此时轻声开口:“1990年的木桐,香气应该更内敛些,有雪松和黑醋栗的底蕴,单宁此刻或许还未完全舒展,醒酒时间可以再长十分钟左右,口感会更圆润。” 江宸品尝的动作顿住了。 他抬眼看向言承泽,目光深邃。他依言放下酒杯,示意侍者稍后再倒。“你还懂酒?” “谈不上懂,只是恰好知道这一款。”言承泽谦逊地笑了笑,“姐姐以前喜欢收集这些酒标,觉得像艺术品。” 他再次将一切归结于姐姐,编织着一个半真半假的过去。 事实上,为了这一刻,他查阅了大量关于红酒、奢侈品、马术、高尔夫等江宸可能涉猎领域的资料,力求在必要时能不着痕迹地展现“共通点”。 晚餐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进行。 他们主要讨论工作,言承泽条理清晰地将会议要点归纳总结,并提出了几个自己基于资料分析的、颇具建设性的疑问。 江宸听着,偶尔点头,看向言承泽的目光中,审视依旧,但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能感觉到这个年轻人的才华和潜力,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因为言明姝的关系,他对他有一份甩脱不掉的愧疚,也正因为这份愧疚和言承泽展现出的“干净”背景,让他产生了将其培养成心腹的想法。 但言承泽偶尔流露出的、超越年龄的沉稳和那双清澈眼眸深处难以捕捉的情绪,又让他心生警惕。 言承泽则安静地切割着盘中的牛排,三分熟,肌红蛋白微微渗出,鲜嫩恰到好处。 他品尝着美食,应对着江宸的问话,心思却如暗潮涌动。 他欣赏江宸在商业上的敏锐和决断力,承认他的优秀和此刻流露出的、身为上位者却依旧努力的疲惫。 但每当这点欣赏刚冒头,姐姐葬礼上那张灰白的照片就会清晰地浮现在脑海,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所有不该有的温度。 晚餐结束时,江宸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并没有立刻接起,而是对言承泽说:“今天就这样,你先回去吧。记录整理好明天发我。” “好的,江总。”言承泽起身,礼貌地离开。 走出餐厅,晚风带着凉意。 言承泽没有立刻打车,他沿着街道慢慢走着。 今天与江宸的单独晚餐,是一个进展。他成功地展现了自己作为棋子,应有的利用价值。 但他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他拿出手机,再次翻到那个青年艺术家联展的页面,目光落在“苏景明”的名字和那幅名为《窗影》的展品小图上。 画作看不清细节,只能看到模糊的光影和一道朦胧的侧影轮廓。 江宸珍藏的,或许并非一张清晰的脸孔,而是一份感觉,一个影子,一段无法宣之于众的情愫。 而这,或许比他想象的要更难撼动,但也……更有挑战性。 他收起手机,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冰冷。 无论那影子有多模糊,他都要走到阳光之下,成为那道唯一能照亮江宸黑暗的光,然后,亲手将其熄灭。 只是在这个过程中,他需要更加小心,更加耐心,如同一个最顶尖的猎手,等待着最佳时机的到来。 第6章 画布后的影子 青年艺术家联展在一个颇有格调的商业艺术空间举行。 开幕当晚,灯光柔和,人流如织,空气中弥漫着香槟、颜料与若有若无的谈话声。 言承泽穿着一身简约的深色休闲西装,独自一人出现在展厅。 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对艺术感兴趣的普通年轻白领,混在人群中,并不起眼。 他的目标明确——找到苏景明,以及他的作品《窗影》。 展厅很大,作品风格各异。言承泽不急不躁,沿着指示牌慢慢观看,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每一幅作品的标签,寻找那个名字。 终于,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他看到了“苏景明”的展区。 那里并排挂着三幅画。两幅是色彩明快的城市街景,笔触大胆,光影对比强烈,充满了动感与生命力。 而第三幅,也就是言承泽在宣传页上看到的那幅《窗影》,则风格迥异。 画布主体是沉静的灰蓝色调,描绘的是一个模糊的室内空间,唯一清晰的光源来自一扇未被完全描绘出的窗户,在对面斑驳的墙壁上投下一片朦胧的光晕。 光晕中,有一个极其模糊、几乎融于背景的侧影轮廓,没有五官,没有细节,只有一道孤独的、仿佛随时会消散的剪影。 整幅画弥漫着一种静谧的、内向的,甚至带点忧郁的孤独感。 言承泽站在画前,静静地凝视着。 这就是江宸珍藏的那个“影子”吗?如此隐晦,如此克制,却又如此强烈地传递着某种无法言说的情感。 这比一张清晰的照片更具冲击力,因为它留下了无限的想象空间,也印证了这份感情在现实中的“不可言说”。 他注意到,在画的右下角,有一行几乎看不清的小字题注:“致永恒的光,与无法触及的影。” 永恒的光,无法触及的影…… 言承泽在心中默念,大脑飞速运转。光,象征着什么?希望?指引?还是某个特定的人?影,是作画者自己,还是那份无法公之于众的感情?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骚动从入口处传来。言承泽下意识地转头,心脏猛地一跳——江宸来了。 他依旧是那身一丝不苟的商务装扮,只是脱去了外套搭在臂弯,身形挺拔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他没有带助理,独自一人,径直朝着这个角落走来。 言承泽迅速收回目光,重新聚焦在《窗影》上,仿佛完全沉浸在对画作的欣赏中,对周围的动静浑然未觉。 江宸的脚步在苏景明的展区前停下。他先是在那两幅明媚的城市画作前短暂驻足,目光扫过,并未多做停留,最后,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定格在了那幅《窗影》之上。 言承泽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江宸。他看不到江宸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挺拔的背影,和他凝视画作时,那异常专注、仿佛隔绝了周遭一切的姿态。 江宸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沉默的雕像。言承泽甚至能感觉到,周围空气都因他那份专注而变得凝滞。 这一刻,言承泽几乎可以肯定,江宸与苏景明之间,绝对存在着非同一般的关系。而这幅《窗影》,很可能就是他们之间情感的隐秘纽带。 他没有上前打招呼,也没有刻意避开。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偶遇”需要最自然的时机。 几分钟后,江宸似乎从画作的沉浸中回过神,微微动了一下。也就在这时,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旁边,恰好落在了同样站在画前的言承泽身上。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江宸的眼中清晰地闪过一丝错愕,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言承泽。 言承泽适时地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化为礼貌的微笑,主动开口,声音不大,以免打扰他人:“江总?好巧。” 江宸很快恢复了平静,迈步走到他身边,目光重新落回《窗影》上,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嗯。你也对画展感兴趣?” “业余爱好,随便看看。”言承泽谦逊地说,目光也转向画作,“这幅《窗影》,很特别。” “哦?”江宸侧头看他,带着一丝探究,“你觉得特别在哪里?” 这是一个试探。言承泽心知肚明。 他斟酌着措辞,既不能显得过于刻意,又要展现自己的洞察力。 “它的叙事是留白的,甚至是拒绝的。”言承泽缓缓说道,目光停留在那片模糊的光影上,“它没有告诉我们这是谁,在哪里,发生了什么。它只提供了一种情绪,一种状态——一种在孤独中守望,在沉默中寄托的状态。看画的人,会不自觉地将自己的情感投射进去。尤其是……”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这道光,既像是希望,又像是……永远无法跨越的距离。” 他刻意引用了题注中的“光”与“影”,并赋予了自己的解读。 江宸沉默着,没有立刻回应。他深邃的目光重新投向画布,侧脸线条在暖色调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柔和,又带着一丝难以化开的沉重。 言承泽的话,显然触动了他内心的某根弦。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沉地开口,像是在对言承泽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光越亮,影子就越深。有时候,靠近光,本身就需要莫大的勇气,也会……带来无法预料的代价。”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言承泽从未听过的、真实的疲惫与沧桑。 这一刻,言承泽看着江宸的侧影,看着他眼中映出的画布上的光影,心中那股复杂的情绪再次翻涌。 他看到了一个不同于商场上杀伐决断的江宸,一个似乎背负着沉重秘密、在情感世界里同样步履维艰的男人。 这份认知,让江宸在他心中的形象更加立体,也让他那份因仇恨而起的报复之心,蒙上了一层更为复杂的阴影。 他欣赏这种深度,甚至在一瞬间,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情?但旋即,姐姐的身影再次浮现,冰冷地提醒着他此行的目的。 “或许吧。”言承泽最终只是轻声回应了三个字,没有再深入。 他知道,适可而止才能留下余韵。 江宸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看了一眼言承泽,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好的,江总慢走。” 江宸点了点头,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窗影》,转身融入人群。 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却似乎带上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孤寂。 言承泽站在原地,看着江宸消失的方向,又回头看了看那幅《窗影》,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他找到了。 不仅仅是苏景明这个人,更是通往江宸内心脆弱地带的那把钥匙。 光与影的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而他,将要成为那道,既能照亮一切,也能焚毁一切的……光。 第7章 悖论的囚徒 画展的“偶遇”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言承泽心中漾开一圈圈矛盾的涟漪。 回到狭小的公寓,他脱去外套,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看着镜中那个眉眼间已渐渐染上职场干练的年轻人。 江宸凝视《窗影》时那专注而沉重的侧影,以及那句“靠近光,本身就需要莫大的勇气,也会……带来无法预料的代价”,如同循环播放的片段,在他脑海中反复闪现。 他不得不承认,那一刻的江宸,剥离了集团总裁的光环,显露出一种真实的、甚至堪称脆弱的內里,这对他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言承泽清楚自己的性向,他欣赏优秀俊美的同性。 而江宸,无疑站在这个标准的顶端。 这种欣赏,混杂着对强者本能的注目,以及一种更为隐秘的、因“姐夫”这层禁忌关系而滋生的微妙刺激。 然而,这种刚刚萌芽的、复杂难言的情愫,总是迅速被更强大的力量碾碎。 每当他对江宸产生一丝一毫超出仇恨的情绪,姐姐言明姝生前最后那张苍白而绝望的脸,就会如同冰冷的浮雕,清晰地印刻在他的意识里,带着无声的控诉。 那是他无法背叛、也不能忘记的原点。 “我在想什么?”言承泽对着镜中的自己,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自嘲,“欣赏一个间接害死姐姐的凶手?就因为他不经意流露出的那点所谓的‘脆弱’?” 他打开水龙头,用冷水用力拍打脸颊,试图让理智回笼。 仇恨是支撑他走到现在的唯一燃料,他不能允许自己动摇。 那份因江宸的“影子”而产生的短暂共情,是危险,也是背叛。 他需要更确凿的证据,更需要找到那个“影子”的具体形态,才能将飘忽的情感重新固化到复仇的轨道上。 接下来的几天,言承泽更加专注于工作,将“滨河未来城”项目相关的辅助工作处理得无可挑剔。 他利用下班后的私人时间,重新梳理关于苏景明的一切。 他不再仅仅依赖于网络上的公开信息。他注册了一个小号,以艺术爱好者的身份,关注了苏景明及其画廊、朋友的社交媒体账号。 他仔细研究苏景明发布的每一条动态,分析他的用语习惯、关注领域、社交圈层,甚至是他点赞和评论过的内容。 这是一个需要极大耐心和细致分析能力的过程。苏景明显然也是一个注重**的人,网上能直接关联到江宸的信息几乎没有。 但言承泽凭借其强大的联想和归纳能力,从碎片信息中寻找着蛛丝马迹。 他注意到,苏景明偶尔会转发一些关于财经或科技领域的新闻,评论角度却带着艺术家的感性,这在一个纯粹的艺术从业者中略显特别。 他还发现,苏景明曾在一年多前,点赞过一条关于某高端慈善晚宴的新闻报道,而那场晚宴,江氏集团是主要赞助商之一,江宸出席了。 这些线索单独看都微不足道,但将它们与《窗影》所表达的情感,以及江宸对此画的反应联系起来,一条隐约的连线便逐渐清晰。 更重要的是,言承泽在一个本地小众的艺术论坛里,翻到了一年前某个匿名用户的帖子 帖子内容是关于一场不对外公开的私人艺术沙龙,楼主用充满羡慕的语气提到了几位参与的艺术家,其中就有苏景明,并隐晦地提到“沙龙由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江姓商界人士提供场地支持”。 江姓商界人士。 言承泽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几乎就是拼图上的最后一块。 他将这条信息与苏景明点赞慈善晚宴、江宸珍藏模糊影子的行为、《窗影》中压抑的情感……所有线索串联起来,形成了一个逻辑闭环。 苏景明,就是江宸那个需要被保护起来的“隐形爱人”。江宸与姐姐的形婚,极大概率是为了掩盖他与苏景明的真实关系,向社会和家族展示一个“正常”的取向,从而让苏景明远离风暴中心。 而姐姐,则成了这场精心策划的伪装中最无辜、也是代价最为惨烈的牺牲品。 推理出这个结论的瞬间,言承泽感到一种混合着冰冷怒意和奇异兴奋的战栗。 怒意在于,江宸为了保护一个人,竟可以如此冷酷地牺牲另一个人;兴奋在于,他终于找到了那个隐藏最深的靶心,他的复仇有了更精确的方向。 取代那个“影子”?不,他要做的,是成为一道更耀眼、更贴合江宸此刻内心需求的光,一道足以让旧日影子黯然失色,甚至能挑拨离间,让他们从内部崩塌的光。 他知道这很难。江宸对苏景明的保护如此周密,感情似乎也颇为深厚。 但言承泽相信,只要是人,就有弱点,就有需求。江宸此刻在商业上的压力,在家族内部的博弈,或许正需要一個不同于艺术家敏感纤细的、更能与他并肩作战的“理解者”和“支撑者”。 而这,正是他可以伪装和提供的。 他关掉电脑,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城市的璀璨灯火,眼神坚定而冰冷。 内心那些关于欣赏、关于禁忌吸引力的纷杂思绪,被他强行压制下去,重新塑造成复仇的利刃。 他是悖论的囚徒,被仇恨与一丝不该有的吸引同时撕扯。 但最终,仇恨的重量,注定会压倒一切。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日历,距离“滨河未来城”项目正式投标的日子越来越近了,那将是他下一个重要的舞台。 第8章 庆功宴与迷雾之信 “滨河未来城”项目的初步方案汇报大获成功。 江宸在会议上的陈述冷静犀利,逻辑缜密,精准地抓住了评审专家的关注点。 当最终结果宣布时,整个项目组都松了口气,洋溢着压抑不住的喜悦。 作为参与其中的一员,言承泽自然也感到一丝成就感的暖意。 他看着站在人群中央,从容接受祝贺的江宸,不得不再次承认,工作中的江宸极具魅力。 这种欣赏是纯粹而客观的,如同欣赏一件设计精良的武器,但言承泽清楚,这武器曾如何伤及自己的至亲。 庆祝晚宴设在了一家高级酒店。 比起上次两人单独用餐的西餐厅,这里的气氛更为热烈开放。 江宸显然心情不错,难得地没有一直待在主桌,而是端着酒杯,与各位核心成员和重要骨干逐一交谈、致谢。 当他走到言承泽这一桌时,周围的同事纷纷起身。江宸与众人碰杯,目光最终落在言承泽身上。 “这段时间,辛苦了。”江宸的语气比平时温和,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赞赏。 “江总更辛苦,我只是做了分内事。”言承泽举杯回应,姿态一如既往的谦逊得体。 酒杯轻碰,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也敲在了言承泽的心弦上,荡开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江宸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便转向了下一位同事。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言承泽敏锐地捕捉到,江宸的目光在他脸上多停留了半秒,那里面除了上司对下属的认可,似乎还掺杂了些别的东西,一丝探究,一丝…难以言明的兴趣。 这个发现让言承泽的心微微一沉。 他深知这种眼神意味着什么。在复仇计划中,让目标产生兴趣是成功的第一步,但当这种兴趣可能夹杂着生理层面的吸引时,局面就变得更为复杂和危险。 言承泽很清楚自己的性向,他无法否认江宸这类强势且优秀的男性对他有着天然的吸引力,尤其是在酒精和成功氛围的催化下,这种吸引力如同暗流,悄无声息地涌动。 然而,每一次心神微荡,紧随其后的便是汹涌的负罪感。姐姐苍白的遗像会瞬间浮现,像一盆冰水,将他所有不合时宜的情绪浇灭。 他需要保持绝对的清醒。 宴会过半,气氛愈加热烈。 言承泽借口透气,走到了宴会厅外的露台上。晚风带着凉意,吹散了他脸颊的微热和脑中的混沌。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显示收到一封新邮件。 发件人是一个陌生的、看似随机生成的字符串邮箱。 言承泽微微蹙眉,点开了邮件。 里面没有任何称呼和正文,只有一个PDF格式的附件。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下载并打开了附件。 文件内容让他呼吸一窒。 这是一份背景调查报告的片段,内容赫然是关于“苏景明”的! 报告并不完整,只零星几页,里面记录了苏景明近半年的行程概览,包括他几次画展的举办时间、地点,以及……几次与不明人士在高端咖啡馆或私人会所外的模糊监控截图。 让言承泽心惊的是,这份报告的角度颇为诡异。 它并非单纯记录苏景明的行动,字里行间似乎都在暗示,苏景明在与江宸交往的同时,还与其他背景复杂的人物有着不清不楚的联系,其艺术事业的顺遂也似乎得益于这些“贵人”的扶持。 这封邮件是谁发的?目的何在? 是江宸的商业对手赵氏集团,想利用他这颗“棋子”来搅浑水?还是江宸身边其他人,想借他之手对付苏景明?又或者……这根本就是江宸自己设下的另一个试探,想看看他言承泽拿到这些“黑料”后会作何反应? 言承泽迅速将邮件存档并加密,删除了手机上的下载记录。 他靠在冰冷的栏杆上,心绪如潮。这封突如其来的邮件,像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汹涌的湖面。 如果报告内容为真,那么苏景明这个“白月光”的形象便蒙上了厚厚的尘埃。 江宸如此珍视、不惜用形婚来保护的人,背地里可能并非他想象中那般纯粹。这会让江宸的痛苦和牺牲显得无比可笑,也会让姐姐的死变得更加不值。 同时,一个更冷酷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或许,他不需要立刻取代那个影子,他可以先让江宸自己发现“影子”的污点。在江宸因此感到失望或痛苦时,自己再以更完美、更忠诚的姿态出现…… 然而,这个念头也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烦躁。 露台的玻璃门被推开,江宸走了出来,手里也拿着一杯酒。他似乎没料到言承泽在这里,脚步顿了一下。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江宸问,声音因酒精带了些许沙哑。 “里面有点闷,出来透口气。”言承泽迅速调整好表情,转身面对他。 江宸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 夜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让他冷硬的侧脸线条在夜色中显得柔和了些许。 “今天表现很好。”江宸忽然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夸赞,但这次,他的语气更加随意,更像是一种私人间的肯定。 “谢谢江总。”言承泽轻声回应。 两人陷入一阵沉默,但这种沉默并不完全尴尬,反而流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张力。 江宸身上淡淡的酒气和古龙水味道混合在一起,萦绕在言承泽鼻尖。 “言承泽,”江宸忽然开口,声音低沉,“你很像一个人。” 言承泽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他像谁?像姐姐?还是像那个邮件里提及的、可能表里不一的苏景明? 他强迫自己稳住心神,侧头看向江宸,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像谁?” 江宸也转过头,深邃的目光在言承泽脸上逡巡,像是在仔细描摹他的五官,又像是在透过他,看着遥远的过去,或是某个模糊的印记。 他没有回答。 只是那么深深地看着他,眼神复杂得让言承泽无法完全解读。 里面有审视,有怀念,或许还有一丝……挣扎。 几秒钟后,江宸仰头将杯中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抬手拍了拍言承泽的肩膀。 “外面凉,早点回去。”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露台,留下言承泽一个人,站在原地,心绪前所未有的混乱。 那句未尽的“你很像一个人”,如同一道悬而未决的谜题。而那封关于苏景明的匿名邮件,更是将真相拖入了更深的迷雾。 言承泽知道,他正站在一个关键的十字路口。下一步,他不仅要查清姐姐死亡的全部真相,还要弄明白,自己在江宸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里,究竟被赋予了怎样的角色。 是随时可弃的棋子,是寄托情感的影子,还是……别的什么? 他深吸一口冰凉的夜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无论前方是什么,他都已经没有退路。他必须走下去,直到复仇的火焰,将所有的谎言与伪装,焚烧殆尽。 第9章 往事的裂痕 自庆功宴那晚收到匿名邮件后,言承泽行事愈发谨慎。 没有急于去验证邮件的真伪,也没有立刻采取任何行动。 他知道,在真相未明之前,轻举妄动只会暴露自己。 言承泽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滨河未来城”项目的后续跟进中,扮演着一个愈发得力的助手角色。 江宸似乎也因项目的推进而更加忙碌,与言承泽的接触频繁而公事化。 但言承泽能感觉到,那晚在露台上未尽的对话,像一缕无形的丝线,缠绕在两人之间,让原本纯粹的上司与下属关系,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张力。 这天下午,言承泽奉命陪同江宸出席一个与合作伙伴的小型非正式会谈。地点约在一家格调雅致的茶室。 会谈结束后,对方负责人热情地邀请他们移步附近一家颇有名气的私人俱乐部共进晚餐,据说那里是不少圈内人放松交流的场所。 江宸似乎心情尚可,略一沉吟便答应了。言承泽作为随行人员,自然一同前往。 俱乐部环境私密,灯光昏黄柔和。他们被引至一个半开放的卡座,氛围比起正式的商务宴请要轻松许多。席间,几人谈论着行业动态,偶尔也穿插一些无关紧要的私人话题。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轻浮的男声突兀地插了进来: “哟,这不是言承泽吗?真是好久不见啊。” 言承泽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花哨衬衫、端着酒杯的年轻男人正站在他们的卡座旁,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惊讶与玩味的笑容。 这个人,言承泽认识——是他的大学学长,陈宇。也是他那段不堪回首的、短暂的校园恋情的另一位主角。 江宸和其他人的目光也落在了陈宇身上。 陈宇仿佛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微妙,或者说他毫不在意。 他的目光黏在言承泽身上,语气带着令人不适的亲昵:“怎么,毕业就玩消失?连老朋友都不联系了?当初可是你说断就断,够绝情的啊。” 言承泽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握着水杯的指节微微泛白。他没想到会在这里,在江宸面前,遇到最不想见到的人,被揭开最想掩埋的过去。 “陈学长,好久不见。”言承泽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但细听之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我还有工作,不方便叙旧。” “工作?”陈宇嗤笑一声,目光扫过在座的几人,最后落在主位上气场最强的江宸身上,眼神闪烁了一下,语气却更加意味深长,“也是,你向来知道怎么抓住机会。以前在学校就是这样,现在进了大公司,手段应该更厉害了吧?” 他的话充满暗示,几乎是将“靠关系上位”几个字刻在了言承泽脸上,更是将他那段同性恋情作为攻击的武器。 卡座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合作伙伴的目光在言承泽和陈宇之间来回扫视,带着探究与一丝看好戏的意味。 言承泽感到一阵屈辱和愤怒涌上心头,不仅仅是因为陈宇的污蔑,更是因为这段被迫在江宸面前暴露的、与他复仇计划毫不相干的私人历史。 这让他感觉自己精心维持的伪装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内里不愿示人的部分。 就在他准备强行起身结束这场闹剧时,一直沉默的江宸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威压,瞬间盖过了俱乐部的背景音乐和陈宇的聒噪: “这位先生,”江宸的目光甚至没有完全落在陈宇身上,只是淡漠地扫了他一眼,如同瞥见什么无关紧要的障碍物,“你打扰到我们了。” 他没有质问,没有反驳陈宇对言承泽的指控,甚至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只是用一种居高临下的、不容置疑的姿态,宣告对方的不合时宜。 陈宇被江宸的气势所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在江宸那冰冷的目光注视下,最终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嘟囔了一句“抱歉,认错人了”,便灰溜溜地转身离开。 风波看似平息,但卡座内的气氛已然不同。 合作伙伴很快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开,只剩下江宸和言承泽两人。 空气安静得令人窒息。言承泽垂着眼,盯着面前那杯未曾动过的水,感觉每一秒都无比漫长难熬。他不知道江宸会怎么想。会因此看轻他?还是会觉得他私生活混乱,不堪大用? “走吧。”江宸站起身,语气听不出喜怒。 回程的车上,两人一路无话。 言承泽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内心一片冰冷的混乱。 陈宇的出现,像一把生锈的钥匙,强行打开了他刻意封锁的记忆闸门。那些关于年少时懵懂的情感、关于背叛、关于因性向而承受的非议与压力…… 种种不堪的过往汹涌而来,与此刻对江宸的复杂感受、对姐姐的负罪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车子停在言承泽公寓楼下。 “谢谢江总。”言承泽低声道谢,准备开门下车。 “言承泽。”江宸忽然叫住他。 言承泽动作一顿,没有回头。 车内昏暗的光线下,江宸的声音似乎褪去了一些平时的冷硬,多了一丝难以辨明的情绪:“无关紧要的人和话,不需要放在心上。” 他没有追问,没有评价,只是给出了这样一句近乎……宽慰的话。 言承泽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涩而胀痛。他紧紧抿着唇,点了点头,迅速推门下车,几乎是逃离般地走进了公寓楼。 看着言承泽略显仓促消失在门后的背影,江宸的目光深沉难测。他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 今晚的插曲,让他看到了言承泽的另一面——一个会因为过往恋情被当众揭开而感到难堪和脆弱的年轻人。 这与他平时表现出来的沉稳、克制甚至略带疏离的形象形成了反差。 陈宇话语中的恶意和暗示,江宸自然听得明白。但他更在意的,是言承泽那一刻瞬间苍白的脸色和紧绷的身体语言。那里面不仅有愤怒,似乎还有……受伤。 “同性恋……”江宸低声自语。这个信息并没有让他感到厌恶或轻视,反而像是在纷乱的线索中,找到了一个可以连接的点。 言承泽对他那种若即若离的吸引,偶尔眼神中流露出的复杂欣赏,似乎都有了解释。 而言承泽那段看似并不愉快的过去,以及他此刻可能面临的尴尬处境,莫名地勾起了江宸心底一丝极淡的……怜惜。这种情绪对他而言是陌生的,尤其是在一个他原本带着愧疚和利用心思的“小舅子”身上。 他启动车子,驶入夜色,脑海中却不断回放着言承泽站在露台上的侧影,他看着《窗影》时专注的眼神,以及他刚才下车时那带着一丝狼狈却强装镇定的背影。 这个年轻人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而他对他的兴趣,似乎也在不知不觉中,超出了最初的界限。 对于言承泽而言,这一夜注定无眠。被迫暴露的性向,江宸未曾预料的反应,都让他精心构筑的复仇之路,出现了新的变量。 他躺在黑暗中,清晰地意识到,他与江宸之间的博弈,正在滑向一个更加危险,也更加暧昧的深渊。 第10章 余震与裂痕 俱乐部的事件像一根刺,扎在言承泽心里。 他以为自己早已对过去的非议免疫。 但当着江宸的面,被陈宇那样轻佻地揭开性向,并用充满恶意的词汇羞辱…… 这感觉完全不同。 那不是简单的朋友断交。 那是将他最私密、也最易受攻击的一面,血淋淋地暴露在他处心积虑要报复的对象面前。 一种深切的难堪和失控感,几乎将他淹没。 --- 回到冰冷的公寓。 言承泽靠在门上,缓缓滑坐在地。 黑暗中,陈宇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和江宸深邃难辨的目光,交替浮现。 “同性恋……” “手段厉害……” 那些话语在耳边回响。 他用力闭上眼,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疼痛让他稍微清醒。 最让他不安的,是江宸的反应。 没有惊讶,没有鄙夷,甚至没有多余的好奇。 只有一句听不出情绪的“无关紧要的人和话,不需要放在心上”。 这不符合常理。 江宸这样地位的人,得知身边助理的性向,尤其是与他死去的姐姐有着关联的助理,怎么可能如此平静? 是城府太深,不屑表露? 还是……他早就知道了? 这个念头让言承泽脊椎发凉。 如果江宸早就知道,那他把自己放在身边,是出于何种考量? 怜悯?利用?还是某种更难以捉摸的兴趣? --- 第二天上班,言承泽刻意提前到了公司。 他需要时间整理情绪,戴上惯常的面具。 江宸准时出现。 经过他工位时,脚步甚至没有停顿。 “言承泽,咖啡。” 声音平淡如常,仿佛昨夜什么也未曾发生。 言承泽起身:“是,江总。” 他冲泡好咖啡,温度,比例,分毫不差。 端着走进办公室,放在江宸手边。 江宸正在看文件,头也没抬。 “今天行程核对一遍,下午项目会的材料准备两份。” “好的。” 言承泽应下,转身欲走。 “等等。” 江宸忽然叫住他。 言承泽的心跳漏了一拍,缓缓转身。 江宸终于抬起头,目光落在他脸上,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脸色不太好。” 他语气依旧平淡。 “没休息好,谢谢江总关心。”言承泽垂下眼睫。 江宸沉默了几秒。 “工作是工作,私人情绪不要带进来。” 他敲了敲桌面,语气微沉。 “我不需要被个人问题影响的助手。” 这话像一记警钟,敲在言承泽心头。 他立刻挺直背脊,眼神恢复清明。 “明白。不会影响工作,江总放心。” 江宸似乎满意了他的反应,挥了挥手。 “去忙吧。” --- 走出办公室,言承泽后背沁出细汗。 江宸的态度再明显不过。 他不在意言承泽的性向,甚至不在意他过去的狼狈。 他在意的,是言承泽作为“工具”是否好用,情绪是否稳定。 这种绝对的理性,比直接的歧视更让人心寒。 也更能凸显他们之间鸿沟般的差距。 言承泽握紧了拳。 他不能自乱阵脚。 暴露性向或许是个意外,但也可能成为一个契机。 一个让江宸放下部分戒备,甚至产生某种“同类”错觉的契机。 毕竟,一个有着类似秘密的人,似乎更容易掌控,也更容易……接近内心。 他回到工位,打开电脑。 屏幕冷光映着他略显苍白的脸,眼神却重新变得坚定。 复仇之路,从不会平坦。 这点风波,不过是必经的考验。 他必须走下去。 利用一切能利用的,包括他自己,包括这刚刚被撕开的裂痕。 他要让这裂痕,最终成为摧毁江宸内心堡垒的突破口。 游戏,还在继续。 第11章 试探与涟漪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轨道。 江宸依旧是那个雷厉风行的上司,布置任务,听取汇报,决策果断。 他没有再提起俱乐部的事,看言承泽的眼神也与往常无异,专业、冷静,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这确实是上司对下属最正常、最专业的态度。 言承泽最初的那点“他是否早已知道”的惊疑,在日复一日的平静工作中,渐渐被自我否定。或许,江宸只是修养极佳,对下属的私事不感兴趣,亦或是见多识广,对此类事情司空见惯。 他收敛心神,更加专注于工作和复仇计划。那份关于苏景明的匿名邮件,他暂时按兵不动,但暗中开始利用一切合法合规的渠道,谨慎地搜集更多信息。 转机,发生在一个细节上。 这天,言承泽需要从江宸的电脑里调取一份过往项目的归档文件,这是江宸提前授权过的。在搜索文件时,他无意间瞥见了浏览器历史记录的一个角落——一个非常隐蔽的、需要特定权限才能访问的私人背景调查网站的缩略记录。 那条记录的标题关键词,隐约包含了“A大”和“社会关系”字样。 A大,正是言承泽的母校。 言承泽的心脏猛地一缩。 江宸查他?这并不意外。让他心惊的是时间。那条记录的日期,远在他入职之前,甚至可能在他投递简历之后不久。 也就是说,早在他“刻意”接近之前,江宸就已经因为他与姐姐的关系,或者仅仅因为他投了简历,就对他进行过背景调查。 那么,他那段校园恋情,陈宇的存在……江宸很可能早就知晓。 所以,俱乐部事件,对江宸而言,根本不是“发现”,而是“印证”。 所以他才能那么平静。 因为他早就清楚底牌。 这个认知让言承泽后背发凉。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暗处布局的猎手,却没想到,从一开始,他就可能已经暴露在猎物的视野里,只是对方按兵不动,冷眼旁观。 江宸把他放在身边,究竟想做什么?观察一个复仇者如何表演?还是……别有深意? 新的冲突很快到来,打破了表面的平静。 “滨河未来城”项目进入关键阶段,江氏与赵氏明里暗里的竞争趋于白热化。 在一次重要的内部方案评审会上,项目部一个以资深自居的副总,王副总,对言承泽整理提供的一组市场分析数据提出了尖锐质疑。 “林助理,你这组数据来源是否可靠?结论未免太过乐观!年轻人想表现是好事,但项目决策不能建立在空中楼阁上!” 王副总语气严厉,目光炯炯地盯着言承泽,带着明显的不信任和打压意味。 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不少人的目光投向言承泽,有同情,有看戏,也有审视。 言承泽认得这个王副总,他与之前挑衅的王锐似乎有些远亲关系。这次发难,恐怕不仅仅是针对数据,更是借题发挥。 言承泽没有慌乱。他深吸一口气,准备起身解释。这些数据是他反复核对、交叉验证过的,来源清晰,逻辑严谨。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主位上的江宸却先说话了。 他没有看言承泽,而是直接看向王副总,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数据是我让他核实的,来源是三家权威市调机构的交叉比对,结论也是项目组共同讨论过的。王副总是对数据有疑问,还是对项目组的判断有疑问?”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将言承泽个人从漩涡中心摘了出来,把问题提升到了项目和团队层面。 王副总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江宸会如此直接地维护一个新人助理。他张了张嘴,试图辩解:“江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江宸打断他,目光依旧平静,却让王副总感到了压力,“觉得年轻人不可靠?还是觉得我用人不察?” “不敢,不敢。”王副总额头见汗,连忙否认。 江宸没再看他,转而看向众人:“讨论问题可以,但要有依据。继续下一个议题。” 会议继续,但气氛已然不同。 言承泽坐在那里,心情复杂难言。 江宸的维护,是在保护他这个“有用”的工具,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他不由得想起江宸电脑里那条早前的调查记录。如果江宸早知道他的目的和背景,那这次的维护,是真心,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掌控和试探?让他心存感激,从而更好地被利用? 会议结束后,言承泽跟着江宸回到办公室。 “谢谢江总。”言承泽开口道谢,语气诚恳,目光却仔细捕捉着江宸的每一丝反应。 江宸脱下西装外套挂好,背对着他,声音听不出情绪:“谢我什么?我说的是事实。” 他转过身,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才抬眼看向言承泽:“在公司,能力是唯一的通行证。有人给你使绊子,要么你能力不够硬,要么你站得不够高。明白吗?” 这话冷酷而现实。 像是在教导,又像是在提醒他彼此之间的差距。 言承泽垂下眼帘:“明白。” “出去吧。” 言承泽转身离开。在关上门的瞬间,他听到江宸似乎极轻地叹了口气。很轻,轻得让他几乎以为是错觉。 那天晚上,言承泽加班到很晚。 整理完最后一份文件,办公室只剩下他一个人。他走到窗边,望着楼下如织的车流,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江宸维护他的那一幕,以及那句关于“能力”和“站得高”的话。 恨意依旧根植于心,但江宸复杂难辨的行为,像投入湖面的石子,不断激起困惑的涟漪。 他拿出手机,再次点开苏景明的社交媒体。最新的一条动态,是几张画室的照片,配文:“光影交错,真假难辨。期待新生。” 光影交错,真假难辨…… 这话,像是在说画,又像是在暗示别的。 言承泽盯着那行字,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无论江宸是真心维护还是假意掌控,无论苏景明是纯洁白月光还是别有用心,他都不能自乱阵脚。 他需要更小心,也需要更大胆。 他要继续扮演好那个能力出众、值得培养的下属,同时,要加快调查苏景明的脚步。 他要知道,那个让江宸珍视到不惜牺牲姐姐来保护的“影子”,究竟值不值得。 他也要让江宸看看,当“棋子”拥有了自己的意志和力量,会带来怎样的变数。 夜更深了。 城市的灯火在言承泽眼中明明灭灭,映照着他同样明灭不定的内心。 仇恨与困惑交织,吸引与排斥并存。 这条复仇之路,比他想象的更加荆棘密布,也更加……引人沉沦。 第12章 匿名文件的警示 几天后,一份匿名快递被送到了言承泽的公寓。 没有寄件人信息。 他谨慎地拆开,里面只有一个普通的U盘。 插入电脑,里面仅有一个加密文件夹。 密码,竟是他姐姐的生日。 言承泽的心猛地一沉。 他深吸一口气,输入密码。 文件夹应声打开。 里面是几份扫描文档,和一段模糊的音频文件。 他点开第一份文档。 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一份关于“滨河未来城”项目的核心数据,标注着“赵氏内部评估版”。 数据清晰显示,赵氏不仅对他们的方案了如指掌,更针对几个关键节点,设置了精密的应对和反击策略。 如同下棋,对方已经看到了他们后面十步的走法。 这绝不是简单的商业竞争。 有内鬼。 而且位置不低。 言承泽快速浏览其他文件。 另一份文档,是几份资金往来记录的片段,收款方指向海外几个空壳公司,而汇款路径,经过层层伪装,最终却隐约指向了……江氏内部的某个高管。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 这U盘,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是谁寄来的? 目的是什么? 栽赃他?还是借他的手,揭发内鬼? 他点开那段音频。 噪音很大,像是从远处偷录。 断断续续传来两个男人的对话声。 一个声音有些耳熟,似乎是那个王副总。 另一个声音,压得很低,听不真切。 “……必须让他离开……江宸身边不能留……” “……不好办……江很看重他……” “……那就让他自己犯错……项目不能出纰漏……” “……数据……可以操作……” 录音到此戛然而止。 言承泽靠在椅背上,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这不再是简单的职场倾轧。 这是一张针对他,也可能针对江宸的网。 王副总的声音,证实了内部的敌意。 而那个低沉的声音,才是真正的幕后推手。 是谁? 他的目的是什么? 仅仅是为了把他赶出江氏? 还是想通过打击他,来削弱江宸? 亦或是,与他复仇的真相有关? 无数念头在脑中翻滚。 他看着那个U盘,眼神变幻不定。 交给江宸? 不。 这太冒险。 无法解释来源,更可能打草惊蛇。 自己处理? 他还没有这个能力。 他深吸一口气,将U盘内容多重加密,备份到云端,然后将物理U盘彻底销毁。 他需要时间。 需要理清头绪。 更需要判断,这突如其来的“帮助”,背后究竟是善意,还是更深的陷阱。 --- 第二天,公司气氛如常。 言承泽仔细观察着王副总,对方神态自若,看不出任何异常。 江宸召开项目组紧急会议,讨论赵氏最近一系列精准的市场动作。 “对方似乎总能预判我们的步骤。”一个项目经理苦恼地说。 江宸坐在主位,手指轻敲桌面,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 “不是预判。” 他声音冷冽。 “是我们内部,有人提前通风报信。” 会议室一片哗然。 言承泽心头一紧,垂眸掩饰眼中的波澜。 江宸知道了? 还是只是在敲山震虎? “我不在乎是谁。” 江宸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冰冷的压力,笼罩全场。 “也不在乎为什么。” “我只说一次。” 他缓缓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张面孔。 “‘滨河未来城’,我必须拿下。” “谁敢在这件事上动手脚,”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空气中。 “我会让他,在行业内彻底消失。” 强大的气场让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言承泽看着此刻的江宸。 杀伐决断,冷酷无情。 这才是真正的他。 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就像当年,为了保护那个“影子”,可以牺牲姐姐一样。 恨意再次清晰地涌上心头。 冲散了之前的些许困惑和那不该有的涟漪。 会议在低压中结束。 众人鱼贯而出。 言承泽整理着文件,江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言承泽。” 他停下动作。 “你跟我去一趟科技园,现场看看数据终端。” “是,江总。” --- 车上,气氛沉默。 言承泽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 匿名文件的内容和江宸在会议上的警告,在他脑中交织。 “最近,有人找你麻烦吗?” 江宸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言承泽心中微动,面上不动声色。 “没有,江总为什么这么问?” 江宸目视前方,侧脸线条冷硬。 “王副总那边,我会处理。”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做好你的事。别被无关因素影响。” 言承泽沉默片刻。 “谢谢江总。” 他不知道江宸这话,是出于对下属的维护,还是对“棋子”的保护。 或者,两者皆有。 但无论如何,这确实减少了他的麻烦。 他看着江宸的侧影。 这个男人,一边可能面临着内部的背叛和外部的强敌。 一边却还要应对自己这个怀着恨意、刻意接近的“复仇者”。 真是……讽刺。 他握紧了拳。 无论内部争斗如何,无论匿名文件来自何方。 他的目标,始终未变。 摧毁江宸。 让他付出代价。 只是这条路,似乎比他预想的,更加险象环生。 他也必须更加小心。 才能在各方势力的夹缝中,找到那一线生机。 第13章 无声的博弈 江宸那句“王副总那边,我会处理”,像一颗石子投入深潭,涟漪过后,表面恢复平静。 王副总确实安分了不少,至少在明面上,不再对言承泽的工作指手画脚。 但言承泽能感觉到,那隐藏在平静下的暗流,更加汹涌了。 那份匿名文件的内容,像幽灵般盘踞在他脑海。内鬼,针对他的阴谋,还有那个低沉模糊的男声…… 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更加谨慎地观察,将疑虑深埋心底。 这天,他需要将一份最终版的项目书送去江宸办公室。 推门进去时,江宸正背对着他,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 “……嗯,我知道。” 他的声音比平时柔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景明,别想太多……画展很成功……” 言承泽的脚步瞬间定在原地。 景明。 是那个“影子”的名字。 他屏住呼吸,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假装整理手中的文件,耳朵却捕捉着每一丝声响。 “压力?”江宸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习惯了。你照顾好自己就行,别担心我。” “……她弟弟?”江宸的声音似乎顿了一下,语气未变,但言承泽敏锐地感觉到一丝微妙的变化,“……他能力不错,放在眼皮底下,更安心。” 眼皮底下,更安心。 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像冰锥刺入言承泽的耳膜。 原来如此。 这才是江宸让他接触核心项目的、最真实也最符合他性格的原因。 不是什么对姐姐的愧疚,也不是单纯欣赏他的能力,更不是要培养什么心腹。 而是控制。 把他这个“危险因素”放在最近的地方,亲自监视,掌控动向。如同将一颗不知何时会爆炸的炸弹,放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自信能随时拆除。 这比任何解释都更符合江宸多疑、谨慎、掌控欲强的性格。 之前那个略显直白的“三点原因”,此刻在言承泽心中被彻底推翻和修正。那或许只是江宸随口给出的、用于安抚或迷惑他的表面说辞。 电话那头又说了些什么,江宸低低应了一声:“嗯,晚上我去看你。” 他挂断电话,转过身,脸上已恢复了一贯的冷峻,仿佛刚才那片刻的柔和只是言承泽的错觉。 他看向言承泽,目光锐利如常:“文件?” 言承泽立刻收敛所有情绪,上前一步,将项目书放在桌上:“江总,这是最终版,请您过目。” 江宸拿起文件,快速翻阅起来。 办公室内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言承泽垂手而立,心中却波澜起伏。 “眼皮底下,更安心。” 江宸知道他的目的。 一直都知道。 这场博弈,从始至终,他都在江宸的注视下进行。 这认知让他感到屈辱,也让他更加警惕。 但同时,一种更强烈的挑战欲被激发出来。 既然你知道我是来复仇的,那我们就看看,最终是谁,能掌控这场游戏。 江宸合上文件,抬眼看她:“可以。发给项目组。” “是。” 言承泽拿起文件,准备离开。 “言承泽。”江宸再次叫住他。 言承泽停下脚步,回头。 江宸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一种深沉的、难以解读的审视。 “记住我说过的话。”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无形的压力,“能力是通行证,站得高,才能看得远,也才……更安全。” 这话,此刻听来,别有深意。 像是在提醒他职场规则,又像是在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在他的掌控之下,才是“安全”的。 言承泽迎着他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平静:“我明白,江总。我会努力提升自己,站稳脚跟。” 他语气恭谨,却毫不退缩。 江宸凝视他几秒,最终只是挥了挥手:“去吧。” 走出办公室,言承泽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与虎谋皮。 他现在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个词的含义。 江宸是那只洞察一切的老虎,而他,是那只必须小心翼翼、在虎视眈眈下完成自己计划的小兽。 他回到工位,打开电脑。 屏幕上,苏景明的最新动态是一张风景油画,色彩明媚,与他之前《窗影》的灰暗孤独截然不同。 配文:“走出阴影,拥抱阳光。” 言承泽看着那行字,眼神渐冷。 走出阴影? 拥抱阳光? 是因为觉得威胁解除,所以放松了吗? 还是……另有原因? 他必须加快脚步了。 在江宸彻底失去耐心,或者在他被内部那些不明势力吞噬之前,他必须找到突破口。 那个匿名文件的来源,那个低沉声音的主人,以及苏景明在这盘棋中,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他需要答案。 而答案,往往隐藏在更深的危险之中。 他拿起内部通讯录,目光落在了技术部某个名字上。 或许,他该冒一点险,用他自己的方式,去探寻真相了。 这场无声的博弈,即将进入新的阶段。 第14章 危险的试探 技术部的同事叫张昊,是个有些腼腆但技术过硬的年轻人。言承泽之前因项目数据问题与他有过几次接触,印象不错。 他找了个由头,约张昊在休息区喝咖啡。 “张工,最近忙吗?”言承泽状似随意地寒暄。 “还好,老样子。林助理你呢?‘滨河’项目够呛吧?”张昊推了推眼镜。 “压力是不小。”言承泽苦笑一下,压低声音,“说起来,有件事想私下请教你。我有个朋友,遇到点麻烦,好像被人用技术手段盯上了,比如……通话录音之类的。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反向追踪或者至少检测一下?” 他问得模糊,刻意避开公司和自己。 张昊愣了一下,神色严肃起来:“这个……要看具体情况。如果是专业手段,很难。但如果是民用级别,或者对方不够谨慎,可能会在传输链路或者存储设备上留下蛛丝马迹。比如异常的网络请求,特定的文件碎片……” 他简单解释了几个技术要点。 言承泽认真听着,心中默默记下。匿名文件里的音频,听起来像是民用设备远距离录制,或许……有机会。 “谢了,张工,我就是帮朋友问问。”言承泽端起咖啡,掩饰住眼中的思量。 “没事。不过……林助理,如果真遇到这种事,最好还是……谨慎点。”张昊欲言又止,显然猜到了什么。 言承泽心中一动,点了点头。 回到工位,他利用张昊提到的几个思路,开始尝试性地在自己常用的设备和网络环境下进行排查。他极其小心,所有操作都隐藏在正常的工作流量之下。 几天过去,一无所获。 对方很谨慎,没有留下明显的技术痕迹。 就在他有些气馁时,一个偶然的发现,带来了转机。 他在清理一个几乎不用的、用于接收公司内部公共通知的旧邮箱时,在垃圾邮件夹的深处,发现了一封已被系统自动过滤的、带有附件的邮件。 发件人匿名。 邮件主题只有一个符号:“?”。 发送时间,就在他收到匿名快递的前一天。 心脏猛地一跳。 他立刻将邮件导出,进行脱机解密和分析。 附件是一个经过伪装的定位程序碎片,极其微小,几乎难以察觉。从代码残留看,它被设计成在点开特定链接或文件时被触发,功能是……持续追踪设备位置并录制周边音频。 这碎片,与他收到的匿名音频文件,在编码格式上存在微弱的关联性。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 那份匿名快递,或许不是帮助。 而是栽赃的一部分。 有人想先给他寄来“证据”,然后再在他的设备里植入“罪证”,坐实他窃取商业机密、与他人(很可能是赵氏)勾结的罪名! 一旦成功,他不仅会被立刻清除出江氏,更可能面临法律责任。 到那时,别说复仇,自身都难保。 好狠毒的计策! 是谁? 王副总?还是那个录音里声音低沉的男人? 他立刻彻底清除了那个定位程序碎片,并加强了所有设备的防护。 冷汗浸湿了后背。 他低估了对手的狠辣和手段。 这不仅是一场复仇,更是一场你死我活的生存之战。 --- 第二天,江宸将他叫进办公室。 “晚上有个酒会,市政牵头,几个重要合作伙伴都会到场。你准备一下,跟我一起去。” 这是言承泽第一次以助理身份,陪同江宸出席如此正式的社交场合。 “是,江总。” 酒会设在五星酒店的宴会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言承泽换上了一身得体的深色西装,站在江宸身侧,应对得体,举止从容。他敏锐地观察着在场众人,尤其是与江氏和赵氏相关的人物。 江宸游刃有余地周旋其间,谈笑风生,与平日里冷峻的模样判若两人。 言承泽看着他在人群中闪耀,那份掌控全局的气度,再次让他心生复杂的感触。 中途,言承泽替江宸去取酒,在取餐区附近,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赵氏集团的公子,赵天宇。一个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哟,这位是?”赵天宇目光轻佻地打量着言承泽,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江总身边的新人?看着挺嫩啊。” 言承泽不欲与他纠缠,侧身想走。 赵天宇却拦住他,压低声音,语气暧昧:“跟着江宸有什么意思?他那个人,无趣得很。不如来跟我,保证比你现在……快活得多。” 说着,竟想伸手去碰言承泽的脸。 言承泽眼神一冷,正要动作。 一只手臂却更快地伸了过来,格开了赵天宇的手。 江宸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脸色冰寒,周身散发着低压。 “赵公子,请自重。”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十足的威慑力。 赵天宇悻悻地收回手,撇撇嘴:“开个玩笑嘛,江总这么紧张干嘛?” “我的助理,不劳赵公子费心。”江宸语气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 他甚至没多看赵天宇一眼,直接揽过言承泽的肩膀,将他带离了那片区域。 那只手沉稳有力,隔着薄薄的西装布料,传来不容忽视的温度。 言承泽身体有瞬间的僵硬。 这接触超出了安全距离。 他能闻到江宸身上清冽的古龙水味,混合着淡淡的酒气。 “离他远点。”江宸松开手,语气恢复平静,仿佛刚才那个充满保护欲和占有欲的动作只是错觉。 “谢谢江总。”言承泽低声道谢,心绪纷乱。 江宸的维护,一次次打破他冰冷的预设。 是为了保护所有物,还是…… 他不敢深想。 酒会结束,司机送他们回去。 车内一片寂静。 江宸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似乎有些疲惫。 言承泽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脑海中回响着赵天宇的话,回响着江宸冰冷的警告,回想着那份匿名的栽赃文件。 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而身边这个男人,既是他的复仇目标,此刻却也是他唯一的屏障。 多么讽刺。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 “江总,到了。” 江宸睁开眼,眼底带着一丝血丝。他看向言承泽,目光深邃。 “今天表现得不错。” 他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道: “上去吧。” 言承泽下了车,看着车子汇入车流,消失在夜色中。 他站在夜风里,感觉那只被江宸揽过的肩膀,依旧残留着灼人的温度。 他知道,有些东西,正在失控。 无论是这场博弈,还是……他自己的心。 他需要更快地找到真相。 在彻底迷失之前。 第15章 画廊暗涌 机会来得比预想中更快。 江宸需要取一份之前寄放在苏景明画廊的、用于装饰私人会客室的艺术品收藏证书。他临时有个跨国视频会议走不开,便吩咐言承泽跑一趟。 “景明的画廊,地址发你。取了就回。”江宸语气平常,仿佛只是让他去取一份普通文件。 言承泽的心却瞬间提了起来。 景明。画廊。 他终于要正面接触那个被江宸小心翼翼保护起来的“影子”了。 “是,江总。” 他平静应下,接过地址,转身时眼神已变得沉静而锐利。 苏景明的画廊位于城市新兴的艺术区,白色的外墙,巨大的落地窗,设计感十足,与江宸办公室的冷硬风格截然不同。 言承泽推门而入,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内部空间开阔,灯光柔和,恰到好处地烘托着墙上的画作。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节油和木质香气,宁静而文艺。 一个穿着亚麻质地上衣、气质干净温润的男人从里间走出。他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眉眼柔和,鼻梁挺直,正是资料上的苏景明。他整个人给人一种被艺术浸润的、不疾不徐的从容感。 “欢迎光临,有什么可以帮您?”苏景明微笑着上前,声音温和悦耳。 言承泽迅速调整表情,露出得体的职业化微笑:“苏先生您好,我是江总的助理言承泽。江总让我来取一份收藏证书。” 听到“江总”二字,苏景明脸上的笑容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目光在言承泽脸上停留了片刻。那审视快速而隐蔽,但言承泽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微妙情绪——不是惊讶,更像是……一种了然之后的评估。 “哦,是林助理。”苏景明笑容不变,语气亲切自然,“宸哥跟我提过你,说你能力很强,帮他分担了不少。” 那句“宸哥”叫得十分顺口,带着不动声色的亲昵,无声地划分着关系的远近。 “苏先生过奖了,分内之事。”言承泽谦逊回应,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整个空间,最后落回到苏景明身上。 这就是让江宸不惜形婚、让姐姐沦为牺牲品也要保护的人。 他看起来温和无害,甚至带着一种纯粹的艺术家气质。但言承泽内心深处无法抑制地涌起一股冰冷的敌意。 正是这个人的存在,间接导致了姐姐的悲剧。 “证书在楼上,请稍等。”苏景明转身引路,姿态优雅。 言承泽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一步的距离。他注意到苏景明的举止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优雅,是长期优渥环境和艺术熏陶下的产物,与他自己在职场中刻意训练出的、带着目的性的得体截然不同。 上楼时,言承泽的目光被楼梯转角处悬挂的一幅小画吸引。那是一幅速写,画的是一个少年的侧影,坐在窗边,笔触潦草,只勾勒出大致的轮廓和专注的神态。 言承泽的脚步微微一顿。 这画风……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但他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幅画。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他收敛心神,跟上苏景明。 画室兼办公室在二楼,视野开阔。言承泽一眼就看到了那幅《窗影》的原作,它被单独放在一个显眼的位置,灰蓝色的调子在一片色彩中显得格外沉静,甚至有些孤独。 “就是这份。”苏景明从一个文件柜里取出证书,装入文件袋递给言承泽。他的手指修长白皙,指甲修剪得很干净,带着艺术家的精致。 “谢谢苏先生。”言承泽接过文件袋。 “不客气。”苏景明看着他,笑容温和,仿佛随口问道:“林助理在宸哥身边工作,还习惯吗?他有时候对工作要求比较严苛,不太容易接近。” 这话听起来是关心,实则是在试探他与江宸的亲近程度和工作状态。 言承泽滴水不漏地回答:“江总对工作确实要求严格,但这能让人快速成长。作为助理,做好分内事就好。” 他刻意强调了“助理”和“分内事”,划清界限。 苏景明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掠过言承泽的脸,这次停留的时间稍长了一些,带着一种艺术家观察模特般的审视:“林助理看起来……似乎有点面善。” 言承泽心中警觉,面上却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和一丝礼貌的疑惑:“应该没有吧,苏先生。我是第一次来您的画廊。” 他回答得坦然,眼神清澈,看不出任何破绽。 苏景明笑了笑,不再追问,但那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更为复杂的情绪,并未逃过言承泽的眼睛。那里面有疑虑,有探究,甚至有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紧张? 言承泽不动声色。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近距离观察苏景明,感受他与江宸的关系,并确认那份匿名邮件带来的疑虑。 现在看来,苏景明并非全然无知,他对自己的出现抱有警惕。而那份莫名的“面善”之感,以及楼梯转角那幅透着熟悉感的速写,都像隐藏的线索,指向某个尚未浮出水面的真相。 他没有多做停留,礼貌告辞。 走出画廊,阳光有些刺眼。言承泽坐进车里,没有立刻发动。 这次会面,没有剑拔弩张,没有狗血的冲突,只有平静水面下的暗流涌动。苏景明表现得体、温和,几乎无可挑剔。但正是这种“完美”,反而让言承泽觉得有些刻意。 他启动车子,驶离了这片艺术气息浓厚的区域。 后视镜里,画廊白色的建筑渐渐缩小。 他知道,苏景明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而自己与江宸、与苏景明之间的三角漩涡,才刚刚开始形成。他需要更多的耐心,更多的证据,来揭开这层层包裹的真相。 仇恨,是支撑他的基石,但理智和洞察,才是他在这场博弈中活下去并走向终局的武器。 第16章 裂痕 自画廊回来后,言承泽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情绪泥沼。 苏景明温和的笑容,那句意有所指的“面善”,还有那幅透着熟悉感的速写……像一根根细小的刺,扎在他的意识里,不致命,却无法忽视。 他开始不由自主地观察江宸。 观察他批阅文件时微蹙的眉头,观察他接听重要电话时沉稳的语调,甚至观察他偶尔疲惫时,揉按太阳穴的细微动作。 他发现,江宸并非永远坚不可摧。 他也会在连续加班后的清晨,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也会在遇到棘手问题时,指尖无意识地敲击桌面,泄露内心的思量。 这些发现,让那个高高在上、冷酷无情的复仇目标,变得……具体起来。 更让他心烦意乱的是,江宸对他的态度,似乎也在发生某种微妙的变化。 依旧严厉,要求苛刻。但偶尔,在他出色地完成一项任务后,江宸投来的目光里,会短暂地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赞赏的东西。 有时,江宸会留下他一起讨论项目细节,不再是单纯的指令与执行,而是会询问他的看法。虽然他的意见大多时候只是参考,但江宸会听。 这种被“看见”,而非仅仅被“监视”的感觉,像一颗投入冰湖的小石子,激起了一圈连言承泽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涟漪。 这天晚上,两人再次加班到深夜,只为完善一份竞标前的最终评估报告。 办公室灯火通明,只剩下他们两人。 当最后一份数据核对完毕,言承泽长长舒了口气,感到一阵精疲力尽。 江宸合上电脑,揉了揉眉心,脸上也带着浓重的倦色。他起身,走到咖啡机旁,破天荒地倒了两杯。 他将其中一杯放在言承泽面前。 “辛苦了。” 简单的三个字,在这种静谧的深夜里,少了平日的公事公办,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人情味。 言承泽看着那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微微一怔。 “谢谢江总。” 他端起杯子,温热的触感透过陶瓷传到掌心,似乎也熨帖了某些紧绷的神经。 两人一时无话,只是安静地喝着咖啡,享受着这短暂脱离工作轨道的片刻。 窗外是城市的霓虹,窗内是灯光下的静谧。 江宸忽然开口,声音因疲惫而显得有些低沉沙哑:“有时候会觉得,把你卷进‘滨河’这个项目,是不是太急了。” 言承泽心头一跳,抬眼看向他。 江宸没有看他,目光落在窗外,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柔和。 “压力很大吧。”他像是陈述,又像是询问。 言承泽沉默了一下,谨慎地回答:“还好,能跟上。” 江宸转过头,深邃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探究。 “言承泽,你恨我吗?”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言承泽的心脏几乎停跳,握着杯子的手指猛地收紧。他强迫自己迎上江宸的目光,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这是又一次试探,还是…… 他垂下眼帘,避开那过于锐利的注视,声音刻意放得平稳:“江总为什么这么问?您给我机会,我感激还来不及。” 完美的官方回答。 江宸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却让言承泽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 “是吗?”江宸收回目光,将杯中剩余的咖啡一饮而尽,“也许吧。” 他放下杯子,拿起外套。 “不早了,回去吧。” 回程的车上,两人依旧沉默。 但这次的沉默,与以往不同。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刚才那短暂的对话中被打破了。 言承泽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心乱如麻。 “你恨我吗?” 江宸为什么要问这个? 他知道了什么?还是……仅仅是一种基于姐姐关系的、居高临下的怜悯? 那句“也许吧”,又是什么意思?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江宸了。 这个男人像一座深海,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流汹涌,复杂难辨。 他原本清晰的复仇目标,似乎正被这些突如其来的、难以归类的情感和互动搅得模糊不清。 他欣赏江宸的能力,甚至在某些瞬间,会被他流露出的疲惫和那一点点罕见的“温和”所触动。 但姐姐苍白的面容,依旧是悬在他头顶的利剑,时刻提醒着他此行的目的。 两种截然相反的情感在他内心激烈交战,撕扯着他。 他该怎么办? 继续按照原计划,冷酷地推进复仇? 还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 “江总,再见。” 言承泽推门下车,脚步有些匆忙,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不敢回头,不敢去看车里那个男人的眼神。 他怕再多看一眼,自己那颗被仇恨冰封的心,会出现更多不该有的裂痕。 江宸坐在车里,看着言承泽仓促消失在楼道里的背影,目光深沉如夜。 他抬手,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 刚才那个问题,几乎是脱口而出。 他看着言承泽在灯光下认真工作的侧脸,看着他那双时而清澈、时而隐藏着复杂情绪的眼睛,一种莫名的冲动促使他问出了口。 他想知道答案。 又似乎,有点害怕知道真正的答案。 这个年轻人,像一束突然照进他沉闷世界的光,带着秘密,带着刺,也带着一种让他无法忽视的吸引力。 他清楚言承泽接近他可能别有目的。 但他发现自己,似乎并不像最初设想的那般,只想冷眼旁观,只想掌控利用。 有些东西,正在失控。 包括他的界限。 也包括……他的心。 他深吸一口气,启动车子,融入夜色。 看来,他需要重新评估一下,他和言承泽之间,这场越来越复杂的“游戏”了。 第17章 失控的边界 最终竞标前最后一周,压力呈指数级增长。整个项目组像一根绷紧的弦,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硝烟。 言承泽几乎住在公司,咖啡成为续命的燃料。他强迫自己将所有精力投入到工作中,试图用疲惫麻痹那些纷乱复杂的思绪。 江宸比他更甚,会议室成了他的第二个办公室,电话会议一个接一个,眼底的红血丝昭示着连续的超负荷运转。 这天深夜,言承泽将修改好的最终版陈述文件送去江宸办公室。推开门,发现江宸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眉心紧蹙,竟是累得睡着了。 电脑屏幕还亮着,旁边是凉透的半杯咖啡。 言承泽放轻脚步,将文件放在桌上。目光不经意扫过江宸沉睡的侧脸,褪去了平日的冷硬和距离感,此刻的他看起来异常疲惫,甚至有些……脆弱。 鬼使神差地,言承泽没有立刻离开。 他站在那里,静静地看了他几秒。灯光勾勒出他清晰的颌线,也照见他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倦意。 一种陌生的情绪,混杂着细微的刺痛感,悄然爬上言承泽的心头。他迅速压下这不该有的悸动,转身想去给他拿条毯子。 “言承泽。” 低沉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疲惫。 言承泽身体一僵,停住脚步,转回身。 江宸已经睁开了眼睛,正看着他,目光不似平日锐利,带着一丝初醒的朦胧,深邃得像要把人吸进去。 “还没走?”他揉了揉眉心,声音沙哑。 “文件刚改好,送过来。”言承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江宸“嗯”了一声,视线却依旧落在他脸上,没有移开。办公室内异常安静,只有空调运转的微弱声响。空气仿佛变得粘稠,某种无形的张力在两人之间悄然蔓延。 “过来。”江宸忽然开口,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却又掺杂着难以言喻的……别的什么。 言承泽的心跳漏了一拍,脚下像生了根。 江宸看着他,眼神渐渐恢复清明,但那份专注却更加灼人。他朝言承泽伸出手,不是索取文件,而是一个意味不明的、等待的姿态。 言承泽的呼吸滞住了。理智在疯狂叫嚣着危险,身体却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不受控制地向前挪动了一步。 就在他靠近桌沿的瞬间,江宸猛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力道很大,带着不容挣脱的强势。 言承泽浑身一颤,下意识想挣脱,却被握得更紧。江宸的手指温热有力,紧紧箍着他的腕骨,皮肤相贴处传来清晰的脉搏跳动,不知是谁的。 “江总!”言承泽的声音带上了不易察觉的慌乱。 江宸站起身,隔着宽大的办公桌,身体前倾,目光如同实质,紧紧锁住他。靠得近了,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古龙水味和淡淡的烟草气息,混合着浓烈的男性荷尔蒙,形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包围。 “你很怕我?”江宸低声问,气息几乎拂过言承泽的耳廓。 言承泽偏过头,避开那过于灼热的视线,挣扎了一下,手腕却被攥得更紧,甚至有些发疼。 “我没有。请您放手。”他试图维持冷静,但微微颤抖的声线出卖了他。 江宸盯着他泛红的耳根,和他强作镇定却泄露了紧张的眼神,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翻涌,暗沉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他非但没有放手,反而用另一只手抬起了言承泽的下巴,强迫他直视自己。 “告诉我,”江宸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危险的蛊惑,“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四目相对。 言承泽能清晰地看到江宸眼中自己的倒影,那么慌乱,那么无措。也能看到江宸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翻滚的**和探究。 恨意与一种被冒犯的屈辱感瞬间涌上头顶。 “我想什么,与江总无关!”他猛地用力,终于甩开了江宸的手,踉跄着后退两步,胸口剧烈起伏,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和冰冷的愤怒。 手腕上还残留着被紧握的触感和温度,灼烧着他的皮肤,也灼烧着他的理智。 江宸看着他激烈的反应,眼神暗了暗,缓缓直起身,刚才那一瞬间外露的危险气息渐渐收敛,重新覆上一层冷硬的外壳。 “文件放下,你可以走了。” 他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冰冷,仿佛刚才那个强势逼近、几乎要打破一切界限的人不是他。 言承泽紧紧抿着唇,拿起桌上的文件,重重放下,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几乎是跑着离开了办公室。 门被砰地一声关上。 江宸站在原地,看着那扇还在轻微震动的门,缓缓抬起刚才握住言承泽手腕的那只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细腻皮肤和清晰骨节的触感。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失控了。 刚才那一刻,他差点就…… 他拿起桌上凉透的咖啡,一饮而尽。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股陌生的、躁动的火苗。 而门外,言承泽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着气。 手腕处依旧一片滚烫,江宸刚才的眼神,那强势的气息,如同烙印,刻进了他的脑海里。 愤怒,屈辱,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隐秘的战栗。 界限被打破了。 接下来的路,他该怎么走? 第18章 倒影 言承泽病了。 高烧,来势汹汹。或许是连日透支的身体终于发出抗议,又或许是那晚办公室惊心动魄的对峙后,紧绷的神经骤然断裂。 他请了病假,把自己关在公寓里,拉上窗帘,隔绝外界。身体滚烫,意识在混沌与清醒间浮沉。 闭上眼,就是江宸逼近的脸,灼热的呼吸,强势的手掌;睁开眼,是天花板上晃动的光影,如同他摇摆不定的内心。 手机在静音模式下屏幕偶尔亮起,大部分是工作群的无关消息,还有一两通来自未知号码的未接来电。他没有理会。 昏睡中,他似乎又回到了姐姐的葬礼。 细雨,黑伞,照片上姐姐永恒的笑容。 然后画面扭曲,姐姐的脸变成了江宸的,带着他看不懂的复杂神情,问他:“你恨我吗?” 恨吗? 当然恨。 可为什么,当恨意涌上时,心底某个角落却会泛起细微的、不该有的刺痛?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汗湿了额发。混乱的梦境里,姐姐、江宸、苏景明、那幅《窗影》……交替出现,碎片般旋转。 不知过了多久,剧烈的敲门声将他从昏沉中惊醒。 他挣扎着爬起来,头脑昏沉,四肢无力。透过猫眼看去,门外站着的人让他瞬间清醒了大半—— 江宸。 他怎么会来? 言承泽下意识想装作不在,但门外的人显然耐心有限。 “言承泽,开门。” 江宸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言承泽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睡衣,打开了门。 门外,江宸穿着简单的深色衬衣和长裤,不像在公司时那样一丝不苟,领口微敞,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他手里还提着一个印着某知名粥店logo的纸袋。 看到言承泽的瞬间,江宸的眉头立刻蹙紧。 言承泽脸色潮红,嘴唇干裂,眼窝深陷,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脆弱得不堪一击。 “病了?”江宸的声音沉了下去,目光锐利地扫过他。 “有点发烧。江总您怎么……”言承泽侧身让他进来,声音沙哑。 江宸没回答,径直走进这间不大的公寓。客厅简洁得近乎空旷,除了必备家具,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透着一种临时栖息的冷清。 他的目光扫过四周,最后落在言承泽身上。 “电话不接,信息不回。杨助理说你请了病假。”江宸将粥放在茶几上,语气听不出情绪,“作为你的上司,确认下属的状况,避免影响后续工作,是分内事。” 很合理的解释。 言承泽垂下眼睫:“谢谢江总关心,只是小感冒,休息一下就好。” “小感冒?”江宸上前一步,突然伸手,温热的手背贴上了他的额头。 言承泽浑身一僵,想后退,却被那触碰定住了动作。 江宸的手背干燥而温暖,与他滚烫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那触感一触即分,快得仿佛只是错觉。 “烧得不轻。”江宸收回手,脸色不太好看,“吃药了吗?” “……吃了。”言承泽低声回答,心脏却因那短暂的接触而失序狂跳。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上司对下属例行的、缺乏真情实感的关心。 江宸没再说什么,去厨房倒了杯温水,连同粥一起推到他面前。“吃了。” 命令式的口吻。 言承泽没有反抗的力气,默默坐下,小口喝着温热的粥。 米粒软糯,暖流顺着食道滑下,稍微驱散了一些身体的不适。 客厅里只剩下勺子偶尔碰到碗壁的轻微声响。 江宸就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没有离开的意思。他的存在感太强,即使不说话,也让这片狭小的空间充满了无形的压力。 言承泽低着头,能感受到那道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某种他无法解读的深沉。 “竞标推迟了三天。”江宸忽然开口。 言承泽动作一顿,抬起头。 “赵氏那边出了点状况,市政需要时间重新评估。”江宸看着他,目光平静,“所以,你还有时间把自己收拾好。”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吗?言承泽不知道。他只是点了点头。 又是一阵沉默。 江宸的视线缓缓扫过客厅,最后停留在墙角一个半开的纸箱上。 那里面是言承泽还没来得及完全收拾好的、从旧住处搬来的物品,最上面放着一个小相框,是言承泽和姐姐言明姝高中时的合影。 照片上的言承泽,笑容青涩,眼神明亮,与现在这个隐忍、苍白的他判若两人。 江宸的目光在那张照片上停留了几秒。 言承泽的心提了起来。 “你姐姐,”江宸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和你长得很像。” 言承泽握紧了勺子,指节泛白。他强迫自己迎上江宸的目光,声音带着病中的虚弱,却异常清晰:“江总还记得我姐姐的样子?” 他在试探,也是在挑衅。他想看看,在姐姐这个问题上,江宸是否会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愧疚或破绽。 江宸与他对视着,深邃的眼眸像两口古井,波澜不惊。 “记得。”他回答,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她是个很好的女人。” 很好的女人。 然后呢? 就因为是个“很好的女人”,所以活该成为你们爱情故事里被牺牲的炮灰吗? 一股混杂着恨意和悲凉的怒火猛地窜上心头,烧得言承泽眼眶发酸。 他猛地低下头,掩饰住瞬间湿润的眼眶和几乎控制不住的表情。 他怕自己会失控。 江宸看着他骤然低下的头和微微颤抖的肩膀,眸色深了深。他站起身。 “好好休息。病好了再来上班。”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安慰,仿佛他此行的目的真的就只是确认下属状况和通知工作变动。 脚步声远去,门被轻轻带上。 公寓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言承泽一个人,和他面前那碗逐渐冷却的粥。 他抬起头,脸上已没有任何脆弱的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空洞。 江宸记得姐姐。 记得,却如此轻描淡写。 那句“很好的女人”,像最锋利的刀,割裂了他内心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看向墙角那张合影,姐姐的笑容依旧灿烂。 仇恨的火焰,在病弱的身体里,再次熊熊燃烧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炽烈,更加坚定。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之前让你查的事情,有进展了吗?” “对,关于苏景明,还有……我姐姐出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要知道全部真相。” “无论代价是什么。” 第19章 旧影与暗线 高烧在三天后终于退去,留下的是身体的虚弱和精神的疲惫。 言承泽请了三天病假,第四天早上,他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那个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重新凝结起冰层的自己。 他需要回去。回到那个漩涡的中心。 回到公司,一切如常。同事们礼貌地打招呼,杨助理关切地问候了几句,江宸的办公室门紧闭着。仿佛那晚突兀的探病和近乎失控的对峙,都只是一场高烧下的幻觉。 但言承泽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界限一旦被触碰,就再也无法回到原点。 午休时间,他避开人群,走到了写字楼僻静的消防通道。拨通了一个存了很久,却极少拨打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那边传来一个略带沙哑却透着干练的男声:“小泽?” “柯凡哥。”言承泽的声音很低,“是我。” 柯凡,他大学时高两届的学长,也是他唯一一段短暂而糟糕的校园恋情的知情者和……收拾残局者。 当年,就是柯凡帮他挡住了陈宇后续的纠缠,并在他最颓废的时候,递给他一张名片,告诉他:“如果需要帮忙,找我。别自己硬扛。” 柯凡毕业后没有按部就班地进入大公司,而是凭借其敏锐的观察力和人脉,成立了一家小型商务咨询公司,明面上做市场调研和商业咨询,暗地里也接一些背景调查和信息搜集的委托,游走在灰色地带,但坚守着不违法的底线。 “难得你主动打电话。”柯凡语气带着一丝调侃,但随即变得严肃,“遇到麻烦了?” “嗯。”言承泽没有隐瞒,“关于我姐姐的事,还有……我现在在江氏工作。”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江宸的公司?小泽,你……”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柯凡哥。”言承泽打断他,声音平静却坚定,“我需要你帮我查一个人,苏景明,一个画家。还有,我要知道姐姐出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所有细节。”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怀疑,姐姐的死不是意外,和江宸,还有这个苏景明有关。” 柯凡叹了口气,似乎并不意外:“我就知道,你终究放不下。资料发我,老规矩,费用从你之前打过来的预付金里扣。有消息我联系你。” “谢谢。” “跟我还客气什么。”柯凡语气缓和了些,“自己小心。江宸那个人,不简单。” 挂断电话,言承泽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舒了一口气。找柯凡,是他深思熟虑后的选择。 他需要外力,需要一个在暗处、可信赖的帮手。 而柯凡,是唯一符合条件的人。 他回到工位,将早已准备好的关于苏景明的基础信息,通过加密渠道发给了柯凡。 做完这一切,他感到一丝微弱的安心,但更多的是一种踏入未知的沉重。 下午,江宸召他进办公室,讨论竞标推迟后的应对策略。 江宸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平时的状态,冷静,高效,仿佛那晚的失态从未发生。只是在言承泽汇报时,他的目光偶尔会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审度。 言承泽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专业地应对。 只是在某个瞬间,当江宸因为一个数据细节而微微蹙眉时,言承泽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个画面——不是江宸,而是很多年前,另一个同样会因为小事皱眉的男人,他的父亲。 那个在他童年记忆中,留下巨大阴影的男人。 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苦涩的潮水便汹涌而至。 他的父母并非死于意外,而是离异。原因是他那事业不顺、酗酒暴力的父亲,无法接受自己唯一的儿子是个“不正常”的怪物。那些充斥着咒骂、摔打和母亲隐忍哭泣的夜晚,是他童年最深的梦魇。 是姐姐言明姝,用她单薄的肩膀护住了他。在他被父亲关进小黑屋时,是姐姐偷偷给他送吃的;在他因为性向被同龄人嘲笑时,是姐姐握着他的手告诉他“小泽没错”;在父母最终离异、父亲不知所踪后,是姐姐半工半读,扛起了供养他生活和学业的重担。 姐姐于他,亦姐亦母,是他晦暗青春里唯一的光,是他与世界之间最后的、也是最坚固的连接。 所以,当那束光骤然熄灭,还是以那样不明不白的方式,他的人生在那一刻就已经崩塌了。 复仇,不是为了寻求正义,而是他活下去的唯一支点,是他在废墟之上,能为自己和姐姐做的最后一件事。 “……言承泽?” 江宸的声音将他从回忆的泥沼中拉回。 言承泽猛地抬头,对上江宸探究的目光。他迅速收敛心神,掩去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痛楚:“抱歉,江总,我刚才走神了。您是说,需要我们重新评估赵氏可能采取的新策略?” 江宸看着他,没有立刻说话,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人心。 “你不舒服可以再休息半天。”他最终说道,语气听不出情绪。 “不用了,江总,我没事。”言承泽垂下眼帘,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稳。 他不能退缩,更不能在江宸面前流露出任何软弱。仇恨是冰冷的铠甲,他必须牢牢穿在身上。 只是,在铠甲之下,那颗被往事和现实双重撕扯的心,早已布满了裂痕。 他需要柯凡带来的真相,更需要一个明确的方向。 否则,他怕自己会在抵达终点之前,就先被这无尽的迷雾和内心的煎熬所吞噬。 而江宸,看着言承泽重新低下的头和他微微紧绷的侧脸轮廓,眸色深沉。 他看到了言承泽刚才那一瞬间的失神和眼底深处来不及完全隐藏的……某种类似于痛苦的情绪。 那不仅仅是因为生病。 这个年轻人身上,似乎背负着比他想象中更沉重的东西。 他敲了敲桌面,将话题拉回工作,心底却悄然划过一个念头。 或许,他也该用自己的方式,去查一查言承泽的过去了。 不仅仅是那份早年的背景调查,而是更深层的东西。 他要知道,是什么,塑造了眼前这个矛盾而迷人的存在。 第20章 交错的轨迹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滨河未来城”项目因赵氏的内部问题推迟竞标,给了江氏团队难得的喘息之机。但言承泽知道,这平静只是表象。 江宸并没有放松,连续召开了几次内部策略调整会议,显然在重新布局。 言承泽作为核心助理,全程参与。他强迫自己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工作中,用繁重的任务填满每一分钟,以避免去思考那些混乱的、关于过去和现在的纷杂念头。 他表现得比以往更加专注、高效,提出的建议也越发切中要害。 江宸将他的努力看在眼里,偶尔在无人注意时,目光会在他略显消瘦的侧脸上停留片刻,但很快便会移开,不露半分痕迹。 这天下午,言承泽正在整理会议纪要,内线电话响了。是前台,说有一位姓柯的先生找他,没有预约。 柯凡? 言承泽心头一紧。柯凡从不轻易来他工作的地方。 “请他到三号会客室,我马上过去。” 他放下电话,定了定神,向江宸报备了一声,便起身离开办公区。 三号会客室是专门用于接待非商务重要访客的小型房间,相对私密。 言承泽推门进去,柯凡正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的车流。他穿着一身休闲西装,身形挺拔,气质干练,与大学时那个有些痞气的学长形象已相去甚远。 “柯凡哥。”言承泽关上门。 柯凡转过身,脸上带着惯有的、略带锐利的笑容,但眼神里透着一丝凝重。他上下打量了言承泽一番:“脸色还是不太好。病还没好利索?” “差不多了。你怎么过来了?”言承泽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给你送点‘开胃小菜’。”柯凡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薄薄的文件夹,推到言承泽面前,“苏景明的基本情况,比网上能找到的深一点。更劲爆的还在后面,需要点时间。” 言承泽拿起文件夹,没有立刻打开:“有发现?” “有趣的点不少。”柯凡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首先,你让我查他和你姐姐是否有过交集。目前看,明面上没有。但是,我查到在你姐姐出事前大概半年,苏景明的个人账户收到过一笔来自海外的、不大不小的汇款,汇款方很隐蔽,我还在追。而差不多同一时间,你姐姐的账户有一笔等额的资金转出,名义是‘偿还借款’,收款方是个空壳公司,层层追溯,最终指向了一个与苏景明关系密切的艺术品经纪人。” 言承泽的呼吸骤然收紧:“你的意思是……” “现在还只是猜测,缺乏直接证据。”柯凡摆摆手,“但这至少说明,你姐姐和苏景明之间,很可能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金钱往来。这很不寻常。” 言承泽握紧了拳头。姐姐和苏景明?他们怎么会扯上关系? “另外,”柯凡继续道,“你让我留意江宸和苏景明的关系。表面看,苏景明是江宸保护得很好的情人,江宸为他提供了很多资源,包括这个画廊的启动资金和不少人脉。但深入查下去发现,苏景明并不‘安分’。他利用江宸的关系网,私下和不少富商、收藏家,甚至江宸的商业对手,都有接触。他那个画廊,可不只是卖画那么简单,更像是个……高级情报交换和利益输送的沙龙。” 柯凡顿了顿,看着言承泽变得苍白的脸,语气带了点警告:“小微,如果苏景明真是这样的人,那江宸知不知道?如果他不知道,说明他被蒙在鼓里,苏景明在利用他。如果他知道……”柯凡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如果江宸知道,却依然纵容,甚至可能也在利用苏景明,那这个男人的心机和危险程度,就远超想象了。姐姐的死,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可能更加不堪。 “我明白了。”言承泽的声音有些干涩。 “还有,你让我查你姐姐出事前后的细节。”柯凡的神色更加严肃,“当年的警方记录我看过了,定性为意外,现场没有打斗痕迹,尸检报告也没有可疑外伤。但是,有一个细节很微妙——你姐姐坠楼的天台,监控在那个时间段恰好‘故障’了。而负责那栋大楼安保的公司,其中一个不大不小的股东,是赵氏集团旗下的一家子公司。” 赵氏…… 又是赵氏。 言承泽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姐姐的死,苏景明,江宸,赵氏……这些原本看似独立的点,正在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来。 “这些只是初步线索,很多地方还需要验证。”柯凡将文件夹又往言承泽面前推了推,“你看看吧。记住,沉住气,别打草惊蛇。” 言承泽拿起文件夹,紧紧攥在手里:“我知道。谢谢你,柯凡哥。” “客气。”柯凡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事随时联系。自己……万事小心。” 送走柯凡,言承泽没有立刻回办公区。他走进消防通道,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翻开了那份薄薄的文件。 里面是柯凡整理出的苏景明的履历、部分社交圈层分析、以及那几笔可疑资金往来的初步截图。信息不多,却像一块块拼图,正在逐渐拼凑出一个与他认知中截然不同的苏景明,以及一个更加迷雾重重的真相。 他合上文件,深吸一口气。 所以,江宸珍视的“白月光”,很可能是一条暗中反噬的毒蛇。 而江宸,他知道吗? 如果不知道,自己该告诉他吗?以什么身份?什么目的? 如果知道……言承泽闭了闭眼,那他与江宸之间,就不再仅仅是个人恩怨,而是卷入了一个更加黑暗复杂的漩涡。 他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映出的自己略显苍白的脸。 复仇的道路,似乎拐上了一条更加险峻、也更加不可预测的岔路。 他该何去何从? 与此同时,总裁办公室内。 江宸站在落地窗前,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正是言承泽与柯凡在三号会客室见面的监控画面截图。虽然听不到声音,但两人交谈时严肃的神情,以及言承泽接过文件夹时凝重的姿态,都清晰可见。 江宸的指尖在平板边缘轻轻敲击着,眼神深邃难辨。 言承泽…… 你背后的人,终于露面了吗? 你接近我,究竟是为了给你姐姐报仇,还是……也带着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关掉平板,拨通了一个内部号码。 “查一下,今天下午来访的,姓柯的男人的背景。要快,要详细。” 放下电话,江宸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游戏,似乎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只是,在这场越来越复杂的棋局里,谁才是真正的执棋者,谁又才是……棋子? 恐怕,还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