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大树好乘凉》 第1章 第 1 章 野蛮生长,是我们族人刻在骨子里的警钟。尤其是我们的祖祖祖。。。。。。先,在经历了百万年前那场毁天灭地,现在谈之都色变的地狱炼火,简称狱火过后,我们就口口相传,并践行着这一老祖宗的名言警句,野蛮生长的活下去。所以,在我有了灵识,记事起,我的族人便给我起了小蛮这个响当当的名号,希望我也能一如既往地继承这一光荣传统。 我出生虽不在灵泽充盈的仙山仙水,但也好过干涸枯朽的黄土沙漠。身在深涧溪旁,我每日都会屏息修炼,用自己最大的努力,每分每秒都在汲取天地日月之精华,助力自己的野蛮生长与修炼。不知过了几年、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或是上万年,不负众望的我,总算修成精怪,能化成地界的人形,横行于这片溪涧之畔。 “好你个小蛮,自以为能化形了,就开始欺负我们这些弱小。这点灵光也要跟我们抢。” 清清冷冷的月光洒在溪水,静谧的如同一幅《冷夜月光图》。水里的鱼儿们才斗起胆子,浮出水面汲取八月十五,满月的灵光。 这么好的灵光,我自然也不能错过,张开双臂就开始吸取微弱的点点灵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鱼儿们被我这个不速之客突然大手一拦截,能从我指缝遗漏的灵光屈指可数,自然惹得它们对我出言不逊。 但我选择充耳不闻,关闭五感,用心体会灵光带来的百骸舒展。虽然我已经荣升为精怪,但我志不在此。我还有更远大的目标,就是让修炼更上一层楼,成为拥有妖法的妖怪。这样我就能不光横行于此,还能仗着妖法走出这座大山,看看族人们所说的,外面的世界。 满月的灵光就是不一样,而且还是甲子年的,更是灵气加持。我感觉四肢百骸舒畅清爽,自己都要化成了一潭溪水,披上月光的柔和,和大地一起沉睡。 可一个声音,引起了我的好奇:“咦,那里有散落的灵光。” 小蛮在此,谁敢偷我的灵光?我睁眼一看,怒气冲冲寻去,溪水往上,刚才还埋怨我的鱼儿们这会儿正聚集在次,争相讨论。我紧跟而上,发现它们正把羡慕的目光锁定在一块大石头。 我嗅嗅鼻头,这里的灵光的确不少。探过头去,发现石头周围除了小草,还是小草。正纳闷之际,又听到鱼儿们在水里交头接耳:“你看,好快。”“真的,我也想要。”“我不贪心,一缕灵光即可。” 见它们挤在一堆儿,胆小的鱼头居然露出了好些,仿佛在翘首看一场精彩的大戏。自然引得我又仔细回过头去细细查看。 不看还好,一看发现的确大事不妙。原来在草丛间,真的藏着一个偷灵怪。它上一秒还寂寂无名淹没在草丛里,这一刻已经不怕天不怕地地窜出了头。我再一眨眼,它已经长出了两片翠嫩嫩的小叶子。说来这叶子的形状也奇怪。在这大山生活了这么久,我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的叶片,扇形,边缘锯齿状,中间凹了条缝隙。上一片,下一片,左一片,右一片,冒得可真快。夜间的风一吹,微微颤动,上下飘浮。对了,它让我想到了蝴蝶,展翅飞舞的绿蝴蝶。 几个眨眼后,我终于懂了鱼儿们惊叹的是什么。是同样的满月灵光之下,它居然在转瞬之息,就已经破土而出,枝丫生长嫩叶繁茂。这要放在其他,还不得长个三五年。它的野蛮速度,比我们还快。怪不得把鱼儿们艳羡极了。 我这个旁观者,也是极羡慕。要知道,我修了都不知道多少年了,才能借助月光修灵。而它,也不知什么族类,竟然能一夜成树形。想来非小门小户。 难道这就是传说里的修仙圣体?它不争不抢,些许灵光便能如此进修,要是再过些时日,怕不是要抢了我的地盘,占了我的位置。那我又该去何处再寻得这般好的地方进修。心头一晃,眉头一紧,我暗道:不行,不能让它存活。 我伸长了手臂,攥紧了力量,准备将它连根拔起,就听到水里的鱼儿们又开始闹腾了:“完了完了,小蛮要杀了它。”“好可怜,才破土。”“生日变忌日。”“小蛮现在越来越恐怖了。” 一句句,挠得我的耳朵真痒,心里也气,直接向多事的他们甩了个狰狞的大脸,张开血盆大口骂过去:“你们这些碎嘴的鱼儿,不怕死吗?我一口一口,看你们还能说什么。” 鱼儿们果真被发怒的我吓得摆动尾巴,赶紧躲回了水底,水面只剩下一圈圈大大小小的波纹,仿佛此刻他们在打颤的心。 “识趣点,跑快点。”我冲他们冷哼一声,再看这株小树苗,它却已定格。我张开手心,原来满月灵光已经散完了。我大叹一口气,碎碎念着:“一甲子呀,一甲子。这么快就完了。我可没吸收多少呀。”眼睛回神,看着这株半路杀出来的小树苗,气得我又怒火中烧,再次向它坚定地伸去了无情的大手。 可我的指尖,我敢保证,我的指尖绝对没有碰到它,连它的叶尖尖都没有碰到,它就如霜打的茄子,突然蔫了,整个身子骨毫无预兆地软了下去,急得我赶紧用手心护住它娇嫩的叶片。而更恐怖的是,它翠嫩嫩的叶片居然开始泛黄,吓得我来不及思考,先为它输入自己的灵力,嘴里还念叨着:“你可别死了。”这么快就死了,这也忒不厉害了。 “哇,小蛮在救它。”一条不怕死的鱼游了上来。 另一条也煽动着尾翼往水面上游:“它怎么了?” 我瞟了他们两眼,大发善心告诉他们:“别以为我是自私才把满月灵光独享,我是怕你们像它一般,受不住这过强的灵光,反噬本体,受伤是小,自毁才大。” “哎呀,还有这一说。”鱼儿们接二连三游了上来,继续看大戏,“小蛮,你救得活它吗?你自己不也是才化人形。” 听出了他们不屑的疑问,我心里的自尊嗖的一下窜到了天灵盖,抖擞精神,必须再加灵力,信誓旦旦着:“我,小蛮,现在可是这片的老大,没有我护着,你们都得死。” “老大加油,老大加油。”也不知谁喊了句,其他鱼儿跟着加油助威。他们扑腾着鱼鳍,翻动着水波,像在给我敲锣打鼓。 这样的阵势,我是很受用的。但奈何实力有限,我感觉自己的内体开始不稳,看来已到极限,再灌,我自己都要回本了。但是这么多旁观者,我又不好意思立马单方面叫停,不然以后我还怎么在这里混,干脆再加一股灵力。 豆大的汗珠开始从鬓角落下,耳畔的加油声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突然懂了什么叫死要面子活受罪,正想收手保命时,发现瘫软的叶片总算有些精神,开始支棱起来了。看来我的灵力虽浅,但还是助它躲过了一劫。 见时机正好,我也坦然收手,还不忘告诉那些什么也不懂的傻鱼:“它算是逃过一劫。” 不过还是有眼尖的鱼儿提出了疑问:“但是它的颜色没有变回去。”他一说,其他鱼儿也开始踮起鱼尾往上瞧,仿佛在验收我是否真的成功救下了它,还是口头吹的牛。 本想擦汗的手被我收了回来,冲他们又是一顿教育:“救它哪有这么快,得徐徐图之。它身受重伤,能回神也是大幸。若不是我今日出手相救,它只怕根都毁于一旦。你等莫要学它贪得无厌,享过大过强之灵力。我观它叶相,虽颜色有异,但性命无忧。待再静修一段时间,自然能恢复如常。” “那你还要继续帮它吗?” 这个问题我本想再给他们一顿淳淳的教诲,生死有命,不能赖人。不料,已经有条笨蛋白痴鱼儿替我作答:“小蛮这么厉害,肯定会帮呀。”其余也开始大声附和:“小蛮又厉害又善良,有她护着我们,我们以后就再也不怕其他精怪了。”“对,她就是我们的老大。”“小蛮老大。”“小蛮老大。”“小蛮老大。” 在这一声声老大中,我有种脚踩祥云,轻飘飘的幸福感,耳朵越听越舒服,心里也挤满了自豪,嘴里自然就有求必应:“那是自然,你们以后都归我罩。”我还情不自禁,指着小树苗,高昂着自己的语调:“它,以后也归我管。” 我看着水里鱼儿们激动地拍打着自己的鱼鳍,直接嘚瑟的地挑眉,一脸的骄傲。见月色也不早了,手心看似很随意地一拂,便将这株莫名其妙,突然破土而出的小树苗收入囊中。在鱼儿们一声声欢送中,带着它,大摇大摆回家了。 虽然今夜灵光没有汲取太多,但感觉整个身心舒泰。看来,多听好话,真的能有助身心成长。 今夜几条鱼儿,明日再收几只兔子,后天还有松鼠排队。。。。。。感觉,我,小蛮老大,不需几日,就能成为这座山的真老大。呵呵,呵呵呵。。。。。。 第2章 第 2 章 美梦还没有笑完,我就一个翻身,从石榻上掉了下来,一声哎哟,睁开双眼,望向石头墙留出的空隙当的窗户,外面已是天光大亮。而窗边是昨晚临时捡回来的石头,上面被我压实了一堆土,而土里正种着我昨夜捡回来的那棵偷灵小树苗。 我揉揉肩头走过去,小树苗经过我的灵力浇灌,依旧站直着身子,但叶片还是泛黄,好似一个没吃饱的孩童,正在闹自己的小脾气。愁闷之际,门外响起喊声,是比我早成形的泥子来叫我去听族长难得一度的授课。 我捏捏黄绿蝴蝶的小叶子,警告它:“小蝴蝶,别想偷偷溜走,不然我摘掉你所有的叶子。”威胁完,我脚底抹油般赶紧跟上泥子的速度。 要知道,我们现在对大千世界的浅薄了解,都源于我们这位成形千年的老族长了。他的口中,可是藏着外面世界的精彩纷呈,还有我们所热衷的进修知识。没化形之前,我只能听其他族人向我转达族长的真知灼见。现在能亲眼见、亲耳听,我可不得好好学习,认真聆听。就连脚底的步伐也跟着快了些。 “走这么快做什么?族长又不会跑。”泥子被我拽着往前走,有些不悦,压着我的速度提醒,“去早了,族长也没有来。” 可我内心激动呀,恨不得马上有双风火轮,一个箭步就到族长跟前报道。 可能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我好不容易化形能听课了,族长也难得开课了。但是左等右等,等出来的却是长老,向我们传达族长临危受命,赶去山府开大会,今天的授课取消。 这个破消息立马让我炸起了毛,冲动地站起来就对着长老抱怨了一句:“好不容易才化了形。” 正准备离开的长老被我这么一怨,侧了个身子,瞧了我一眼:“你就是才化形的。” “小蛮。长老,她叫小蛮。”泥子站起来替我说话,“她第一次来听课,可激动了。” 我感到自己有些莽撞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但长老的目光已经在我身上打量着。我绞着手指,斜眼看向泥子。 她知道我在求助,继续替我道歉:“小孩子,不懂事。长老,可是山中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其他听学的也凑了过来:“长老,您说说嘛。”“长老,不会又是有什么妖怪来抢山头吧。”“长老,难道是有精怪作乱?” “都别猜了,好好回去自修。盒子里有养气丸,族长回来了,再行通知。”长老的眼神往旁边的石头架子上一瞟,然后拂袖离开。 一听有养气丸,大家也不再缠着长老,纷纷去拿,就怕自己漏了、少了。我虽第一次来,但也瞧出了这东西定是好东西。好东西哪有不要的,立马也往他们中挤。多拿几颗,也算是对昨夜灵光被偷的弥补。 我们这群人里,以大杨资历最大,他展臂一呼,混乱的大家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他再拧紧了眉头,把手心一摊,大家惧于他的威严,立马交出自己的所得。我虽不愿,但泥子都用手肘蹭我了,我只好不情不愿将好不容易抢到的两颗养气丸放在他手心。 他一声令下:“老规矩,按资排辈。” 我身边的人,一半高高兴兴,昂首挺胸往前走,一半兴致怏怏,耷拉着头向后移。而我这个才化形的,自然是排在最后。等待我的,居然是半颗养气丸。 强忍着怒气看着手心这半颗被分得碎裂的养气丸,再看向招摇过市、前呼后拥出去的大杨,我真想给他一拳。 此时,泥子拍拍我的肩头:“走吧,以后就习惯了。” “为什么这么分?”她能接受,我可不想。 但她一句话,让我不得不接受:“因为他的修为在我们当中最高。” 这个事实让我不得不熄了火,蔫了气。我的一拳,最多打在他的身上,不痛不痒,但他的一拳,可以让我嵌在石头里。这样的结果,我情愿只要手心的半颗养气丸。 回家的路上,我虽然越想越气,但奈何实力有限,也只能跟自己生闷气。可一进家门,让我直接暴跳了起来:“你个龟苗苗,真的赶跑。”好心给它做的泥堆散落一地,而它也跑得无影无踪,本就有气的我,更是火上加油,但又无可奈何,只能自己放下狠话:“要是下次再被我遇见,看我不拔了你的根,泡水喝。”一股脑往石榻上滚去。 回顾这一天,本想着去好好学习,却被停课;好不容易抢了两颗养气丸,强压之下只有半颗;好心收养的杂树一棵,也敢自己偷跑。我这老大当的,可真真是虚有其名呀。 “小蛮,走,清溪。”离我家最近的泥子又跑过来叫我,却在进门前站住了脚,惊诧着,“你什么时候种了这么大一颗树。咦,这树,没见过呀。” 听她这么一吼,我立马惊了起来,跑出门外,才瞧见从屋后长出一棵大树,树叶如盖,正好把我的屋顶遮了个严实。青青绿绿的树叶,好似在我的屋顶撑开了一把大伞。我刚才回来一直在气,都没有抬头看,自然忽略了这棵突然冒出来的大树。瞧它的叶形,没跑了,就是它。 我也顾不得一旁泥子的追问,往屋后寻小树苗,不,大树。一探头,它果真在我的屋后扎根生长,还长势喜人。我走近了瞧,双手一合抱,发现它的树干还挺粗。这架势,怕是长了百八十年才会有。我再抬头一望,层层叠叠的绿叶,将天遮了个严严实实。这枝繁叶茂,让我不得不怀疑,我捡的不是一棵小树苗,而是一个老精怪。 想到此处,后怕的我立马退后一跳,指着这棵野蛮疯长的大树叫嚣着:“你个老树怪,说,对我有什么企图。”一想到自己怀里还珍藏着半颗养气丹,赶紧护住:“你可别想再打我的注意。我也不是吃素的。”说完,立马推手就做开架的打势。 可清风一过,只听到沙沙沙,树叶之间摩挲的声音。我继续上下左右打量着这棵老树怪,心里的疑云又浓了些。 “你怎么跑后面来了。”泥子也走了过来,瞧见这棵树的树干,也感叹了一声,“这怎么都得长百年吧。但我昨日过来,也没瞧见有这树呀。” 她转头看向我,希望我给个解释。但我自己都想要个解释,只好把昨夜之事向她和盘托出。她听了,用手捏着下巴,给这棵树来了个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仔细打量。还斗着胆子摘了片它的叶子细瞧。除了赞同我的观点,像蝴蝶之外,实在瞧不出它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嗯,你这棵,蝴蝶树,我的确也没有见过。” 我从她手中拿过那片树叶,翻来覆去地看,也没有瞧出什么,干脆塞到嘴里一嚼,看着泥子惊恐的眼神继续嚼,然后慢嚼细品,吞咽后很自然地总结出一句:“青嫩,可。”食这个字我还有来得及吐出来,就突然晕乎乎地倒下了,耳边,似乎响起了泥子的惊叫声。 等我再醒来,已经是入夜了。守在我塌边的是泥子。见我醒了,她总算可以眉开眼笑,将盛着清水的碗放一边,向我讲诉:“你可算醒了,我都打算你再不醒,我就要去找长老了。” 我揉揉还有些发疼的脑袋:“我怎么就晕了?” “你应该是中毒了。” 听到中毒二字,我立马醒悟了,头也不痛了,身子也不软了,直接蹦跶下来,气呼呼地就往外面走:“气死我了,抢我灵光,助它灵力,还敢毒我。真是狼心狗肺,恩将仇报。我定要拔了它的老根烧了,以绝后患。” 泥子听了我的豪言壮志,立马拦住我的去路,给我摆事实:“你可别冲动。它一夜当百年疯长,一片叶子就把你毒晕了。你若是真要砍了它,它怕是拼了老命都要阻止你。你就不怕它立马精变。你我二人现在的修为可挡不住它呀。” “那你说怎么办?”我抱起双手越想越气,真是修为低了,百般无可奈何。 当初还想化形就是大功告成。现在化了人形,却是丫丫起步、处处掣肘的状态。我还不如就是苔藓模样,石缝涧边,爱怎么生长怎么生长,哪有这么多委屈可受。真是没苦硬吃。 “要不,我们去找长老,让他出面收拾这个树怪。”泥子比我早化形五十年,做事说话都比我稳重多了。 我正点头之际,突然,从屋背后颤巍巍地走出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她赤着双脚,一只手扶着石墙,一步步走得十分艰难与缓慢,嘴里气若游丝般叫着:“小蛮,小蛮。”一声比一声弱。 我俩闻声瞧过去,她已经支撑不住,直接要坠地了,还好我眼疾手快,飞一般的速度跑过去,将她拦腰抱起。她顺势滑到在我的怀里,虚弱着眸子看着我,嘴里还在嚼着我的名字“小蛮”。 我正想发问:“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还没出口,她便直接晕倒在我的怀里。 新尝试 ^_^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我抱着莫名其妙出现的小女孩走出来。好在她没什么重量,轻飘飘的,身着一身翠绿,就像刚才摘的那片脆嫩的叶子。 泥子在我和她之间逡巡,然后抬了个头,借着月光的清辉对我说:“瞧,它不见了。” 我仰头四望,最终锁定在朦朦胧胧的月亮上:“月亮还在呀。”她白了我一眼,扬起下巴提醒我,我这才恍然大悟,惊呼:“老树怪不见了。”吓得我赶紧四处张望,怕它又怎什么幺蛾子,我这等修为可吃不消呀。 泥子瞧我这傻样,先是一口叹气,然后垂着眼皮子,继续往我怀里递眼色。我这才懂了,望向怀中这弱不禁风的小女孩,心头难免一颤:老树怪的化形可真出乎意料呀。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我更想扔了手中这个祸害再惊呼,却被她按住嘴巴,立马拉住我往屋子里带。 我在她的监督下,把小女孩放在榻上。我们俩并排审视着这个小女孩?老树怪?心里的疑惑一个比一个大。 毕竟泥子早我五十年化形成功,我自然是向她请教:“你说,她到底是什么?精怪还是妖怪?” 在地界,除人外的我们,可以通过修炼变成可以幻化成人的精怪,有些微弱的法力。再进修,可从精怪变成妖怪,那法力噌噌噌,是精怪的好几倍。若是命中有机缘,还能从地界继续进修飞升成仙到天界,可谓是跨界层的历史性变化,必然是祥云漫天,天籁祝贺。妖怪里几万年也出不来一个飞升成功的仙人。但不代表没有这样成功的先例。就这样,小小的我们,都有一个展望蓝天的远大梦想。 而我所捡的这个老树怪,的确是个异类。因为它忒厉害了。厉害的已经超出了我们理解的范畴。要说它厉害,此刻却只能化作一个小女孩,对应的修为应该不咋地。但要说它不厉害,它可是只用了两日的光景,便完成了我们不知要修炼多少年才能成形的幻化。别小瞧了这等低阶法术,精怪都能。但破土成人,两日搞定,我可是从所未闻。它的修为肯定不在精怪这一档。至于妖怪?我还没遇见过。 我将好奇的目光投降一旁的泥子,她也陷入了深深地沉思,然后皱紧了眉头告诉我:“妖怪,我见过几次,但都是法力无边,身形魁梧。她这般。”她闭了嘴,再认真打量着榻上的小女孩,实在不知该如何评价:“小小年纪的化形,修为应该不高。但。” 听到她最后饱含疑问的啧啧声,我深有同感:“她长得太快了,就好像,对,你曾经说过的拔苗助长,急于求成,然后功亏一篑,蔫了巴稀。” “对。”她大手一拍,向我点头,“她这速度,惊人的速度,放眼整座山,我都没有听说过。就连我们族长也是修了百年,才化成孩童模样,再过百年,练成自由幻化。你确定,你是昨夜才捡到的她?” 面对她质疑的眼神,我拍上胸脯保证:“清溪里的鱼儿可以为我作证。昨夜我去汲取满月灵光。被她偷了不少。瞧她要死了,我又注入了自己的灵力,才将她救活。没成想,她竟能自己化成人形。虽是小女孩的模样,但自身修为应该不低吧。” “奇怪,真奇怪。”泥子又捏上了自己的下巴,“也许她的速成与你的助力有关。但一切,还得等到她醒了,才能问上一二。” 我心头一慌,就往榻上一指:“就让她这么睡着?” 泥子拍拍我的肩,算是在安慰我:“小蛮,别人不捡,你捡。别人不喊,喊你。不就敲定了你和她的缘分有些命里的纠缠。既然是你捡的,你自然得负责到底。好了,我先去睡了。” 见她要走,我立马拉住她的手臂不放,嘤嘤赖上了:“泥子泥子,别让我一个。”别看榻上的家伙现在是人畜无害的小女孩模样,但一想到她前身的大树模样,我就小小一块苔藓精,可不敢和大树匹敌。她一根枝丫,就可以将我挑走。 热心的泥子正在犹豫之际,榻上的小女孩居然在睡梦中都低哑着声音喊了声:“小蛮。” 泥子一听,赶紧将我的手拂开,一溜烟就跑了出去,留下一句:“是福是祸,自己扛。” 我气得一个跺脚,只好转身看着石榻上睡得安稳的小女孩,冷哼一声,自己也翻身上去,挤着她一起睡,嘴里还嘟囔着:“族长说过,顺应天时,该睡睡,该吃吃,才能更好地体悟自然之道。月亮都要睡了,我也要睡了。”刚闭上眼,我就打了个哈欠,便疲惫缠身:“我的榻,我不睡,谁睡。。。。。。” 眼皮子一沉,我整个身子都跟着沉了下去。越睡越沉,沉到一片湖心。我正襟端坐在软绵绵的湖心,随着涟漪的起伏一呼一吸,感受着四周静谧的自然,听到了蟋蟀的歌唱,风吹叶落的归属,还有月光穿枝落地的温柔。一起的美好,让我百态舒畅。我睁开眼,看见湖心下面没有波动的水纹,而是一片片蝴蝶树叶铺了满地。我斗胆伸了脚踩下去,居然荡起一圈金色的水晕。看上去蛮有意思的。我又一步一脚地走,一圈一圈地荡,仿佛在欢迎我的到来。我弯腰拾起一片,发现下面还有一片。拿在手中细细瞧着,它的脉络,它的模样,让我似曾相识。我正想往嘴里一塞,就听到有人说了个不字。我拿着叶子四处张望,好奇着问谁。可这里除了连绵的叶湖,什么也没有,一眼望去,更瞧不见人的模样。好奇加玩心之下,我故意把叶子往嘴边递,果然,那个声音又出现了。但我停下动作,它便也停了声响。一来二往,我懒得跟它再兜圈子,直接把叶子一咬。它这才多吐了两个字“有毒”。 这个提醒可让我从梦中惊醒,回想起自己中毒的意外事件,可不是件好受的事。我大喘着气,脑袋里还在回想着是谁,耳边就已经传来了真声。 “小蛮,你醒了。” 突来的陌生问候,让我怕得退避三舍。这一退,直接退到了榻下。很不幸,我又摔在了地上。接连两天都是,让我很不开心。 我站起来,叉腰看着榻上苏醒的小女孩,一脸无辜,十分稚嫩的模样,依旧气得发脾气:“你究竟是谁?要是你敢撒谎,我就拔了你的叶,断了你的根,再把你扔火堆里烧了,尸骨无存。” 我不过是吓吓她,她却认真地当真了,立马牢牢地抱住自己的身子,望着我,哇哇哭出了声,嘴里断断续续着:“小蛮,果真,是个,恐怖。” 被她下毒的我都还没有叫委屈,她还委屈上了。但一听到她稀里哗啦的哭声,看她微微抽泣的模样,我又觉得自己在以大欺小,仿佛真的错了,立马上前阻止事态的进一步恶化:“好了好了,你别哭了。我不会拔你的叶,断你的根。”为了表示自己的亲和,我还特意伸出了手,轻轻抚摸着看似无公害的她。 她听了我的话,慢慢收起自己噼里啪啦掉落的眼泪珠子,依旧成保护模样紧紧圈住自己,但仰起头,小心翼翼看着我,说话声,依旧小而胆怯:“扔火堆呢?” 随着她的哭声小了,我被放在石头上磨来磨去的心也跟着停了折磨,必须进一步稳定事态:“你这么可爱,怎么忍心扔火堆。” 她被我的糖衣炮弹哄得笑开了脸,紧扣的手也松了,和我交流的语调自然往上扬:“小蛮,你真好,你是老大,小蛮老大。” 瞧她笑眯眯的模样,就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不问世事,天真无邪,眼睛里装的只有最纯粹的星河。这么不设防的她,自然也让我卸下了防备,伸出的手继续在她软软地青丝上揉揉。而她似乎也很喜欢我这个举动,伸着头往我手心里拱,十足的小狗在讨喜。我也笑开了。 “小蛮,笑了,真好看。”她直直地望着我,说得无比真诚。 听得我耳朵一红,感觉被这个小不点给调戏了,立马收回了手,假意咳嗽一声,又装起了自己的姿态,俯视着她:“那晚,鱼儿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她乖乖地点头,眼睛眨呀眨。我忽视她的可爱,继续装深沉:“我们讲的话,你全部都听到了?” 她乖乖地歪歪头,奶糯糯的声音怪好听:“昨夜,在你怀里,睡着了,听不见。” 她胖嘟嘟的脸歪在一边,更嘟了,肉球一个,捏起来手感肯定不错。但我不能这么做,只能继续严肃地拷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这一次没有摇头没有歪脸,而是嘟起了嘴,挂了几分可怜巴巴,望着我的眼神更是多了许多委屈。我这都看不出,那就真的太笨了,一抹怜惜从此刻滋长出来。 我稍稍靠近一步,慢慢弯下腰,拉近和她的距离,问话声都多了几许温柔:“要不要我给你取一个?”对我们这些小精怪来说,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名字,可是人生大事。这是我们化形后的礼物,成人礼。 她听了也是极开心,完全松了手,朝我仰头过来,眼里装着满满的期待:“小蛮,取。” 第4章 第 4 章 在稚嫩的声音下,我想起了她化形前高大的模样,但也想起了她那一片片小小的叶子,虽有毒,却也可爱,嘴角微微一扬,挑着眉眼看忽闪着大眼睛的她:“你以后就叫,叶蝴蝶。” 她一听,便裂嘴大笑,拍手叫好:“小蛮,叶蝴蝶。叶蝴蝶,小蛮。” 瞧她这般稚子的单纯模样,很难和她粗枝繁叶的本体联系在一起。这样的小女孩,我可真不忍心拔之、断之、焚之。这样的小女孩,不应该好好保护起来?就像巢里的幼鸟,水里的鱼苗。对了,我捡到她时,她也不过是棵小小的树苗。 “小蛮。” 她叫我一声,我回她一句:“小蝴蝶。” 她一笑,又叫:“小蛮。” 我跟她玩了起来:“小蝴蝶。” 她又笑,继续:“小蛮。” 我揉揉她的头,叫着:“小蝴蝶,不许赖床。” 她笑着点头,露出了颗颗白牙,煞是乖巧。 我弓着身子看着她:“你还记得以前的事吗?”我想知道她究竟是谁?从何而来?为什么就落在了我们这儿? 在地界,我们这儿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地儿。既无仙山也没名渊,就连名字,也是五千年前迁徙到此定居的虎头怪随便取的大虎山。 可叶蝴蝶左歪歪小脑袋,右歪歪小脑袋,看着我乖乖地作答:“小蛮,月亮,小鱼。” 她描述的以前,难道是之前夜里的初相遇?她的记忆,只有这几天?或者说,她的记忆是从她破土而出才开始有的。所以她才记得鱼儿们说我恐怖,鱼儿们喊我老大,还有那些鱼儿们。 我转转眼珠子,再问她:“还有呢?”见她不开口,不死心的我继续撬:“就是你遇见我之前,你在哪儿?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对于我的三连问,她稳如泰山,一个都没有作答。仿佛问的不是她。我心里有些不悦,微微皱起眉头,看着她,看着她眼里那片澄澈、平静得如夜湖的双眼,不像是在说谎。但突然出现的她,还是让我不敢放下心。 要知道,随便捡个不知底细的精怪回来,后果可是很严重。听说在很多很多年前,有一只□□精捡了只受伤的漂亮鸿鹄回来,不料是一个金雕怪伪装的。刚一进入他们的结界,金雕怪也不装了,立马恢复本体,把□□村吃了个底朝天。这个恐怖的警告,立马传开。我还没化形前,照顾我的族人也当谈资给我们绘声绘色地讲过。所以,不捡生是我们还没有化形前就要学得一课。可耐不住那堆聒噪的鱼儿怂恿,我才捡了个她回来。现在看她是乖模乖样,要是卸了伪装,我可不成了族里的罪魁祸首?这么一思量,我觉得还是把她从哪儿来,送哪儿去,比较合情合理,拨乱反正。 正当我思虑周全后,她也伸出小手抓住我的衣角,张开嘴巴却不说话。我一问:“是不是饿了,想进食?”见她点头,我便双手从她腋下一过,便抱起她往外走:“饿了,我们就去找吃的。”至于有什么可以吃?当然是。。。。。。 “小蛮。”“老大。”“小蛮老大。” 现在可清醒的我不会再被它们的花言巧语所骗,抱着叶蝴蝶蹲在河边,看着从河底游上来的鱼儿们直言道:“你不是饿了吗?它们可好吃了。” 我刚一说完,游出来的鱼儿们立马一个闪尾,往老家撤。而正准备游出来的,直接一个闪影,消失在水底。水面留下的波纹,是它们来过的证明。 叶蝴蝶怕掉进河里,双手搂着我的肩还不够,还要紧密地靠在我的肩头,对于我的提议,她直接委屈上了:“小蛮,它们可爱,不吃。”刚用语言表达完,她又用行动告诉我她的拒绝。呜哇哇的眼泪珠子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一个劲的往下掉,还掉在了水里,又给恢复平静的水面惹来了不小的骚动。 就连胆小藏在水里的鱼儿也壮着胆子游了上来,并且还敢跟我叫嚣:“好你个小蛮,好的不学学坏的。跟你的族人大扬一样,都是仗势欺人的小人。” 我一听,也不乐意了,正准备跟它们唇枪舌战时,我怀里怕掉下去的小东西居然松开了紧搂我的手,然后对着向我开炮的鱼儿反击:“不,小蛮,很好,很好,很好。” 本该高兴的我却哭笑不得,伸手将她的第四个“很好”压在嘴里。她也懂了我的暗示,乖乖地闭上嘴巴,又把手搂了上来,靠着我时,还蹭了蹭,像一只可爱的小猫。 这么乖巧讨好的小东西,让我有些高兴,也懒得给自己正名,冲着水里不怕死的鱼儿张开大口。它果真又被我吓得躲回了老巢。看它仓皇而逃,我哈哈大笑。见我笑,叶蝴蝶也笑。 我问她:“你笑什么?” 她瞅着我:“小蛮笑,我就笑。” 这莫名其妙的回答却让我更想笑。这懵懂无知的小女孩能有什么坏心思?我抱起她,掉头往回走。就算是错,也是上天落下的错。 水里的鱼儿居然甩尾蹦出水面质问我:“不吃啦?” 我背着它们挥挥手:“一口下去全是刺,等你们肥点再吃。” “小蛮果真学坏了。”说完,它逃命般窜回水里。 叶蝴蝶黏在我的肩头,暖糯的声音还有些好听:“小蛮,肥了,也不吃。” “为什么?”对于小朋友的她,我想再逗一逗。 她仰起头可认真地告诉我:“它们是朋友。” 这是她开口以来,连字成句,说得最多的一次。这么善良的她,我当然得鼓励,摸摸她的头,告诉她:“好的,不吃。”听她安心的嗯一声,又重新依偎回来。我感觉肩头的温度,刚刚好,便把怀里快被藏碎的养气丸拿出来递给她:“吃吧。” 这会儿她可不客气了,直接就着我的手,一口含进嘴里,巴滋巴滋几下,便咽了下去,然后高高兴兴地告诉我:“小蛮,好吃。” 看她这般喜欢,我那几分惋惜也淡了几许。毕竟,这养气丸是什么味道,我都还不知道。但换她几分开心,也是不错的选择。 奈何她实在太小了,抱着还没有走回家,又贪睡在我的肩头。我走得小心翼翼,怕一个石子儿磕了自己,摇醒了她。已然化身成了一个超级称职的老大,对手下可是贴心惨了。 当从泥子家路过,守在窗边的她见我赶紧招呼我进屋。我见她这般热情,便钻进她的屋子,将叶蝴蝶一放,想着和她再探讨一下又节省时间又有效果的进修好办法。毕竟,我现在可是老大,总得有些真本事傍身,才能镇得住手下。可话题还没有开启。门外便是一阵整齐的踏步行进声。引得我好奇往窗外一探,看到为首的大扬正趾高气扬的从我家的方向过来。 见到我,他依旧傲起下巴询问我:“近日,你可遇到什么怪事、怪物?”我想也没想就摇摇头,他桀骜的眉眼一转,从我身上移开,带着他不少的跟班继续开拔往前走,轻飘飘留下一句:“记住,有怪事立马向我汇报。” 为了彰显他们此行的威严,踏步声那叫一个又大又起灰。我感觉他们走后,我脸上敷了一层灰,不得不擦擦脸,才能坐回去向泥子打听。 她先是谨慎地向窗外张望,然后将窗棂放下,还拉近了我,才小声道:“这几日,你可别再抱着她乱跑了。”我卡了一秒,才懂了她的口中的“她”是谁,点头后,她继续补充:“你来之前,他们就每家每户开始巡查,屋里屋外,有人没人都不放过。” 我这才懂了为什么她要守在窗边,看见我又那般紧张,这会儿又如此着急。想着大扬那嚣张的模样,我的不安开始多了起来:“他们为什么找她?” “找的是不是她,不清楚。只知道这是族长传信回来的要求。这段时日要严加防守,遇到可疑事物,可先斩后奏。” “先斩后奏”四个字听得我毛骨悚然。虽然我是精怪,但我只是一个才化形的小精怪。没遇见过妖怪,更不会动杀手。我简直无法相信,叶蝴蝶被他们斩杀的场景,会是如何的惨不忍睹。我感觉自己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千万个毛孔,吸进一茬又一茬的冰渣子。 这么紧张的时刻,我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叫喊声“小蛮”。 吓得我,不光我,就连泥子也同我一道,双脚蹦跳起来,四顾张望,嘴里还不忘放狠话:“是谁,胆敢在我们藓族地盘装神弄鬼,我们族长可是千年老怪。” 我也在瑟瑟发抖却依旧撑着板正的身子故作镇定时,看见榻上的叶蝴蝶居然从榻上坐了起来。而更让我们吃惊的是,她坐在榻上,睡眼朦胧,口里喊着“小蛮”二字,却不是我熟悉的声音。因为此时此刻的她,不再是小女孩模样,已然成了和我们一般大小的样子。简单点说,她又疯长了,还长大了,声线也从稚嫩的童声摇身一变成熟了许多。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证她的变变变,但这也变得太快了,快得再次超出了我们的认知。要知道我们族长可是花了百年才从幼童变成大人。我和泥子不得不再次泥塑,望着她,听着她继续喊着我的名字“小蛮”。 第5章 第 5 章 这一声声本该熟悉的叫喊让我心惊肉跳,不敢乱动,呆傻般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个再度变身的叶蝴蝶若无其事地向我一步步靠近。我的牙齿在打着架,但还是鼓着最后的勇气向她喊了声:“小蝴蝶?” 她一听,就乐了。瞧她乐了,我好似被别人捏在手中的心总算松了些自由。可见她这般大模样向我走来,我还是害怕的往后一退,但她却不以为然,继续含着天真无邪的笑意往前走,更确切说是小跑,在我掉头落跑前义无反顾地抱住我,明确地喊了声:“小蛮老大。” 被她成功圈在怀里的我只敢呵呵两声笑。一声笑她太过天真,一声笑自己也太过天真。而一旁的泥子也惊呆了望着我俩,不知该如何开口,该向谁开口。 得了空闲,我将前因后果一讲,泥子看我的眼神多了两份嬉笑,然后直接拍着大腿放声大笑:“小蛮,你可真厉害,这么强的小跟班都敢收。” 这暗讽,我苦着脸接受,对她一个横眉还击。但一旁黏着我的叶蝴蝶依旧小孩般怕走丢似的,挽着我的手不放。 突然,泥子一句:“会不会是你的养气丸助她再次进修成功。” 我俩一起把好奇地目光放在叶蝴蝶身上,异口同声着:“莫非她已经成妖怪了?” 叶蝴蝶不太懂我们说什么,只是傻乐。这模样,又打消了我俩的大胆推测。瞧外面不再闹腾,我牵着叶蝴蝶,告别泥子往家回。 又是一个落日的余晖洒在枝头。归巢的鸟儿扑腾着翅膀落在枝丫上嘎嘎叫着,好似在报告已安全到家。路边窜过一条小指头粗的蛇宝,应该是路过的我们吓到了它,立马弓起头,向我们吐着信子,看似威严的警告,实则弱小的表现。 我踩着碎光,在脑子里机械地重复着泥子交给我的术法,希望能像她一般,早日学会汇灵气于指尖,一个横扫,给对面的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快到家时,我瞧日头已经落在山后,最后的日光照在树干上,心念一起,便运气出招。可惜,我虽感到有一股力量在往指尖奔去,却在露式时,并没有任何结果。看来会背和会用,还是两个概念。 而我一旁的叶蝴蝶瞧我做了,也跟着学,两根指头一闭拢,顺势一个抬手,一道清晰可见的弧形气流犹如一把弯刀直直向对面的树干砍去。只见树干出现一条细缝,枝干顺着切割面义无反顾往下滑去。 一声坠落,把我拉回了现实。我眨巴着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亲眼看到了什么。离我还没有一尺的这个怪物,竟然出手如此霸道,一个凌空下手,犹如一把利剑封喉。要是她这一招用在我身上,下一瞬我是不是也会身首异处。光是想想,我就觉得万千汗毛已经在叫嚣了,赶紧把自己的颈脖捂住,看着还一脸高兴的她,汗流浃背。 “小蛮,我学得对吗?”她不知道自己一出手究竟是个什么威力,傻傻的向我讨教。 可我哪敢对她说教。心里对她的害怕又多了几分,但又不能漏了怯,只能克制住自己想抛下她逃跑的心思,硬着头皮简单地指点一二:“术法会了,但手锋有细微偏差,下次再稳点。” 她虚心受教,乖乖点头,立马又是一个甩手出锋刃,不出意外的意外,她这次竟然砍掉了更后面的一棵树,然后又屁颠屁颠地向我摇尾巴:“小蛮小蛮,这次可以吗?” 我咽下有些带倒刺的口水,感觉开口都透着一股烫嘴:“可可以了。” 听了一次的术法,看了一次的手法,她出手就会了。这等进修怕是开了通天之门。我越发怀疑她要不然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神仙,走一遭地界,渡一个传说中的劫,然后道法猛增,继续返回天界,当她的大神仙。这种想法自然是最好的结果。而最坏的猜测是,她不知是从哪里逃到这里的大妖怪,被重创失意,只是暂时的困顿。等她恢复记忆,再对我等出手,一个不留。就像□□族一样。这两个南辕北辙的想法是一个麻花,在我的脑子里揪成了长绳,把我困在了焦虑与自责中。 这一夜,很平静。她躺在我的旁边,没有任何动静。第二天,很平常,她和我一起去溪边清修,鱼儿们很识相地没有来打扰我们。第三天,很一般,除了泥子又给我讲了一种术法,我会背不会用,她一出手就是用到极致。不过她依旧认为这是我教她的。我作为她的老大,可是十分尽责。至于第四天,大扬又来了。只是这这一次,他和他的跟班们不再耀武扬威,而是匆忙奔走各家,提醒大家,大虎山被外敌入侵了,必须做好随时出战的准备。 我以为他们说的大敌是被我捡回来的神秘叶蝴蝶,将她化形藏在林中。不料他们口中所说的大敌却是突然冒出来的猕猴精。他已发动攻击,占了北边的山林。而各族长们也是赶过去出谋划策。当家的虎头怪也不是个善茬,好不容易坐稳了大虎山,岂会轻易放弃。几次交锋后,他虽被猕猴精伤了内体,但依旧不怕强敌,誓死也要捍卫大虎山的安宁。 豪言一出,部下自然纷纷响应。还寄他篱下的我们,自然也得紧紧地相应他的号召。这不,还留在虎寨的族长一个传信,大扬便开始化成保卫队队长,担起了保卫族人的重担。当然,家家户户,他口头上喊完了,伸手便开始索要大家珍藏的灵丸,口头上说是收罗好了好孝敬虎头怪,实则多半进了他的嘴,好趁机大大助力他的进修。他进修了,自然更有能力在长老面前逞强。长老本就是个垂垂老者,族长不在,只知道一切等族长回来再议。现在族长回不来,只能依附族里有能力的强者。就算他知道大扬的所作所为,也只能睁一眼闭只眼,安抚大家,助他也是在助大家。 泥子本来给自己存了三颗养气丸,耗了不少心力炼了一颗紫叶丹,还想着过几日生辰再吃。不料,被大扬搜出来后,当场一口就闷了,气得泥子直跺脚,惹得大扬不悦,一个拳头把她打翻在地。等我从清溪回来,见她颓废地坐在自家地上,一只眼睛乌黑。屋子里的都是被打开的匣子,便知出事了。连忙跑回我家,也没有幸免,只是我家什么也没有。虽心有愤愤,但我也只能跺跺脚,暗骂几声。 重回泥子家,看她沮丧的模样,想开口安慰,她却先抢了头:“猕猴精还没有打进来,我们就已经被洗劫一空。等他再强点,怕是族长也奈何不了他。” 她的叹息声,直接叹进了我的心里,余光一瞟,看着身后乖乖不动的叶蝴蝶,心里有了些想法,便拍拍泥子的肩头:“收拾收拾,等我回来。” 她似乎没心情听我说话,继续丧坐。我则领着叶蝴蝶,有些害怕但又不得不加快自己的步伐,让这个有些冲动的决定不冷掉。 锁定大扬很简单,哪里闹腾哪里就有他。 我牵着叶蝴蝶躲在茂林里,看着大扬正从小帅屋里搜出了一手的灵丸。他边走边吃,还义正言辞着:“这些花里胡哨的灵丸,我得先尝尝好坏,免得献上去,坏了我们藓族的名声。” “是的,族长不在,我们可都指望您能主持大局。”“扬哥,您可真有大将风范。下一任族长,非你莫属。”“扬哥,小帅也太不懂事了,私藏了这么多灵丸,得罚。”他身后的小跟班,一言一语,吓得小帅连忙跪地求饶。 大扬将一颗灵丸抛入口中,大口地嚼着:“你炼的灵丸,有几分味道。罚你五日之内,再炼十颗,我好替我族进献虎王。” 小帅抖如筛糠,叫苦不迭:“扬哥,您就饶了我吧。五日之内,一颗都炼不出,更何况十颗。” “你敢不把虎王放在眼里?”大扬一个强有力地叫问,吓得小帅不敢再接话,连连叩头。 这场面看得我心火越来越高,但必须按下。我悄悄凑到叶蝴蝶耳边,小心翼翼说着:“将他扔出来的灵丸,击碎,但不伤人。” 叶蝴蝶一个点头,就瞄准时机,看大扬又得意地往口中抛入一颗灵丸,她便手指轻轻一动,眨眼睛,灵丸在快进大扬口中,突然爆裂。第一颗,大扬以为是自己捏碎了,并不在意,再来一颗,依旧爆裂。不信邪的他继续投,继续爆。事不过三的他这才发现不对劲,眼睛往四周一瞧,却看不出个所以然,直接把手中的灵丸一股脑都扔在地上,颗颗未落地就都爆了。这可吓得他拉响了警钟,眼睛一转,带着他的跟班,马不停蹄地逃离这个邪门的地方。 小帅不知发生了什么,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瞧四周没了动静才抬了头,看见自己辛辛苦苦炼就的灵丸碎成渣,捧着尘土就开始嚎啕大哭。 我本想走出去安稳他,但想着还有个小尾巴不易露面,便牵着叶蝴蝶悄悄离开。希望这次教训,能让大扬收敛自己嚣张的气焰。希望族长赶紧回来,主持大局。 第6章 第 6 章 小惩大扬后,我回家的步伐都感觉轻快了许多。就连一旁的叶蝴蝶也瞧出了我的开心,问道:“小蛮,你为何事这么开心?” 我看着作为首席大功臣的她,有些自豪的摸摸她的头,鼓励着:“你替我做了一件好事,自然开心。”原来有人帮自己做事,是这么爽呀。怪不得大扬要收这么多跟班。不过他那些跟班,在叶蝴蝶面前,简直是渣渣,连比的资格都没有。这么一想,我原来见到了一个宝,一个大宝贝。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而得到我表扬的她,也开心地张开大嘴,露出了颗颗白牙:“小蛮,你说,我做。” 这么乖的小本班、小尾巴,我可太喜欢了,又加重力道摸摸她的头,领着她大摇大摆地往泥子家去,定要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可刚到她家,不见她人,莫名的担忧升了起来。我进进出出看,前前后后找,依旧没有瞧见她,心里更慌,怕她像我这般冲动,然后去找大扬。我可是有后手才敢下手,她实力不济不能乱来。越想越心慌的我准备冲出去,却被门边的叶蝴蝶拦住。 我瞧她,她瞧我。只见她从脑后一扯,居然拿出了一片她的蝴蝶叶子,放在手中一放,手一抖,叶子浮了起来,转瞬之间化成了一只绿色的蝴蝶,煽动着翅膀飞了起来。 “去探这个房间主人的踪迹。”她一说完,蝴蝶便从她的手心展翅飞走。 这一幕,看得我目瞪口呆,然后很惊诧地问她:“你还会寻踪的法术?” 她看着我抿嘴,不敢有笑意,缓缓摇着头:“我感觉可以这么做,就这么做了。” 这解释听得我更加哑口无言。叶蝴蝶身上的秘密太多了,多得让我觉得一切意外发生在她身上都叫正常。想到这里,我觉得自己多此一问,乖乖地闭上嘴。 而她似乎感受到了我情绪的波动,以为我因为她擅用寻踪法术而生气了,眼角和嘴角耷拉着,手脚闭拢,俨然一个犯了错的小朋友在乖乖等待惩罚,说话声都透着几分认错:“小蛮,我不该隐瞒你,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解释。脑子里没有太多的记忆,只知道这么做,能帮你最快的找到她。” 瞧她这么诚恳的模样,我自然知道她所言非虚,但是她的未知,的确会让我有些忌惮。可事已至此,我也有自己的责任。而且她的初心都是为我着想,我又岂能苛责与她。我拍拍她有些僵硬的肩头:“没有批评你,我知道你记得不多。” 她微微抬起头,像一朵小花苞:“你,都没有摸我的头。” 这可怜楚楚的眼神仿佛在诉说着是我的错。我轻叹一声,将放她肩头的手抬高,果真看到她往下掉的嘴角开始调整幅度。手落在她的头顶,她的嘴角也翘了起来,再揉揉她的头,她的眼里只剩欢喜。看得我也跟着高兴了起来。 不一会儿,那只叶子蝴蝶飞了回来,在我们跟前停了几秒。叶蝴蝶问:“寻到了吗?”它点点头,就调转方向继续飞。叶蝴蝶给我一个眼神,我俩便一起跟上。 穿过茂林,沿着清溪往深处走,是一片青草地,尽头,是一片灌木林。这片区域是我还没有踏足过的地方。没一会儿,灌木林的前方看不清了,因为飘起了薄薄的迷雾。而越往里面走,雾气越大。这么神秘的地方,不要说看,就连听,我也没有听过。忐忑的心让脚下的路都变得不好走。湿润的密林,却让我身子骨舒畅,但也加深了担忧。 叶子蝴蝶为了不让我们跟丢,放慢了飞行的速度。而叶蝴蝶怕和我走丢,也紧贴着我。当迷雾直接把前进的路挡得看不清时,她牵住我的手。而前方的叶子蝴蝶也飞停了。 正当我想继续往前走时,叶蝴蝶拉住了我的手,然后观望着叶子蝴蝶停留的地方。我见她不动,也不让我动,自然不敢动。叶子蝴蝶突然原地不动,又变回了自己的模样,好似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该功成身退了。 而叶蝴蝶正准备伸手将它接回时,突然,耳边传来一阵暴响,连带着地也跟着为之一颤。我下意识超响动的地方瞧去,一股莫名的恐慌袭来。我拔腿就往那里跑。叶蝴蝶也紧跟而上。 由于修为太低,我跑的速度有限,但不妨碍我有一个强大的小跟班。她追上我,一个拦腰就把我抱住,然后点地而飞。我感觉自己长出了鸟的翅膀,可以在乱林中自由的飞。极速的风滑过脸颊,带来阵阵凉意;速度过块而看不清周围的景致。这体验让我心血沸腾。看着近在咫尺的叶蝴蝶,我真期待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这般随心所欲。 在她的助力下,我们闪现在出事现场。果不其然,这附近的族人被偷袭了。滚滚的烟尘挡住了眼前的景象。耳边是族人们惊恐的叫声。我赶紧冲进去,看见族人就领着他们往外跑。可还没有领出两三个,一双青绿的大脚赫然出现在眼前。一落地,便是震耳欲聋的刺激,让我的鼓膜开始阵痛。 在我捂耳之际,叶蝴蝶已冲过来,拉住我就开始往后退。我慢慢看清了偷袭者,在精干的身躯上长着两只粗壮的手臂,手臂上布满了尖刺。它大手一挥,毁掉一切障碍。族人们修建的家园,被他肆意破坏,落下的尘土让这一片本该宁静的地方充满了硝烟。唯一庆幸的是,受伤的族人不多。他们退到森林,看着被毁于一旦的家。 这一片生活的是族里灵修不高的族人。他们化形后,对进修的追求都不高,属于闲云野鹤般的存在。而族长为了保护他们,特意在此设了屏障。没想到,成了第一个被偷袭的地方。 偷袭的家伙慢慢从混乱的烟尘里现出真身,原来是一只螳螂精。它仗着变得高大威武的样子,俯视着我们,出言更是不逊:“我们大哥说了,只要你们肯归顺,交出这个地盘,绝不伤你们。但你们要是不识好歹,我就用不着手下留情,把你们统统打回原形,一口一个,当下饭菜。”它环视一眼,轻蔑着:“塞牙缝都不够。” 看着高于树冠的螳螂精,族人们躲在林下瑟瑟发抖,毕竟实力悬殊太大了。而援军们不知何时才到。这时,一个族人走出去,先是一拱手,然后仰高了脖子问它:“敢问你们大哥是谁?” “我们大哥。”螳螂精有些得意,骄傲的哼了一声,然后滔滔不绝,“那可是数一数二的大怪。等他一出手,你们这儿,怕是一个活口都不留。识相点,投城膜拜,我还可以给你们说说情。若是不肯诚服,我就统统吃了你们。把这块地方变成我的地盘。” “你说的都对。要我们归顺,也是可以。但是我们还是不清楚你们大哥究竟是谁?我们的投城表应该怎么写?落款是我们都签,还是以十为一个代表,或者以百?我们藓族虽非大族,但数量也不少。这些先沟通好,我们也好去筹备。还有投城礼,除了投城表,还需要其他吗?也不知道你们大哥有什么喜好。。。。。。” 他说了一大推,听得我的耳朵开始出茧子了。我正有异动时,却被一旁的族人按住,他贴过来小声道:“别动,他在拖延时间。我们刚才已经放了求救信号,援兵在赶来的路上。” 我这才懂了啰里啰嗦也是一种解决办法。 可螳螂精也不是一个有耐心的家伙,越听越烦躁,直接一个俯身,低下它那硕大的头,逼近谈判的族人。为了增强它的威慑力,还把它刀一般锋利的刺落在族人的咽喉,然后低沉着语气威胁着:“别说些我听不懂的。现在投还是不投。投,向我下跪,不投。”它的刺透着寒光又逼近了一毫:“我先串了你的脑袋。”而此刻,族人没有再开腔,而是用沉默来表达他的选择。螳螂精饶有意味的哦了一声,然后准备下手。 眼尖的我再也忍不住,一声大吼:“螳螂精,看我一脚不踢翻你。” 这声叫嚣,果真吸引了它的注意力。它将冷峻的目光移向我,然后冷笑着:“看不出,尔等还有这般胆子。” 我不知道胆子长什么样。我只知晓,现在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族人在自己眼前被杀而无动于衷。就算有危险,我也不想当睁眼瞎。 为了不让自己空口说大话,我真的跑出去,向庞然大物的它抬脚。而不出所料,我这点小打小闹在他粗壮的大腿根上,跟挠痒痒似的。 这般小巫见大巫,可把它惹笑了,都没有立马对我出手,而是调笑着:“我让你十招,免得说我以大欺小。” 奈何我体力有限,才蹦跶起来跳了七次,就开始体力不支,喘着大气,但必须继续发力。族人们本想涌上来,却被螳螂精挂满尖刺的手臂拦在外围。这场大战,只属于我和它。 它知道我体力快耗尽了,还特意提醒着:“小家伙,第九招咯。我准备动动脚趾头咯。” 第7章 第 7 章 我一听,心寒如坠。余光往后,看见族人们担忧的眼神向我聚来,心里的紧张与害怕,有,但被这些忧心的眼神冲淡了许多。接着,我扫到叶蝴蝶,她一点都不忧虑,反而神情淡漠,是看透了我的本质,不过是个毫无寸铁之力的弱者?所以不抱希望?就此放弃跟随?我有些遗憾,但又觉得这个结果挺好的。路归路,桥归桥,她该脱离我,另觅新主。我也能接受现实,无牵无挂地离开。 放下一切的我转过身,抬起疲软的脚。每一次聚力踢过去,都感觉踢到了铁板上,反而让自己受罪。但这份冲动,我不后悔。最后一发,还是拼尽全力,不留遗憾。虚弱着视线,找准攻击点,再伴随着大大的“啊”声,我的最后一脚,毫不退缩地扫过去,耳边回荡着螳螂精冲破云霄的嘲笑声。脚尖依旧撞在了铁板上,一阵吃痛。闭上眼,等待最后的。。。。。。 “啊~~~” 这一声惨痛的叫喊绝对不是我。我睁开眼,看到庞大的螳螂精居然被我踢断了脚,轰然倒地。惨绝的叫声划破天际,在空中回荡。而它半截脚立在我的眼前,噗嗤冒出浓稠的汁液。 耳边突然响起了族人们的欢呼声,感受着他们冲上来将我抬起举高。我这才发现,螳螂精不光是一只脚,而是两只脚,都被整齐地切割断裂在地。这让我闪现回了大扬手中的灵丸被击碎的场面。我将目光移到人群里,去找寻那个身影。而她,一直站在原位,没有离开分毫。她对我笑,笑得坦坦荡荡。 解决了突袭的敌人,我舒了一口气,被族人们欢乐的气氛感染着,忽上忽下,看着天,离我依旧很远。但死里逃生的我,发现天真蓝。这么蓝,我在哪里瞧见过?对了,当叶蝴蝶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她的眼睛就是这么纯粹的蓝。 等我们清理战场时,被斩杀的螳螂精打回原形,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恢复原形的它也没比我们大多少。它斜着眼,看着我十分不爽,嘴里恶狠狠地嚼着:“你你你,你等着。” 等着什么?是说完了还是没有说完,不得而知。因为它说到这儿就已经灰飞烟灭了,只剩一颗红色的内丹在空中流转。这还是我第一次亲眼看见内丹,好奇地用手指去碰碰。可我还没有碰到,我敢保证,我真的没有碰到,可这颗内丹就自己化成星星点点,如同点点星火,顺着我的手尖往前缠,还不等我害怕地收回,它们已经钻进了我的体内。我顿感身体有了异样的变化。说不上难受,但也不舒服。吓得我以为又中招了,惊恐地跳脚:“怎么办,怎么办?” 刚才挺身而出的那个族人走过来笑道:“别害怕,你只是把它的内丹吸收了,没有受伤。” “吸收?”内丹还能被吸收。这个知识点泥子没有告诉过我。 “对。”他拉起我的手,抚平我的手心,两只手指并拢一探,我的手心便出现了一股红色的经脉,微微亮,但不影响它们的流动,“看,它的内丹已经被你吸收了。你再运气试试。”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丹田的确比之前有力度,然后运气于指尖,甩手一出,远处的石头被我凭空击碎。这力道,我可太喜欢了。我急忙朝叶蝴蝶看去,她走了过来。我给了她一个得意地眼神。她回我一个颔首地钦佩。 总算有了当老大的资格,我眼珠子一转,突然想到:要是我再吸点内丹,那不是又能精修?这样的捷径让我对未来的自己有了新的期待。 趁族人忙着清理战场,无暇再管我们,我拉着她往一处僻静的角落走去,开口就问:“刚才是你出手?”虽然是多此一问,但我还是想亲耳听她说。 她小心翼翼地解释:“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插手你的事,但我不能容忍其他人做出伤害你的事。”她越说越坚定,一副不怕我批评的模样。 难怪她在最后一招才出手一救。虽救得及时,但害我以为自己真的要栽了。这种濒临死亡的感觉我可不想再有了,必须给她讲清楚:“小蝴蝶,我没有不喜欢你插手我的事。我只是单纯的惊讶与好奇。以后我有难,你得速速来救。不然你慢一步,我就得跟这只螳螂精一样,灰飞烟灭,你就没有老大了。”虽然日子过得有惊有险,但我还是想继续苟活。 “我不。”她被我吓到了,抱住我急切着,“小蛮,我不会让你再有事。” 我知道她话不多,但我更明白,她说出来的,一定说话算话。我也抱着她,十分安心。以后有这棵大树怪护在我身后,我感觉安全满满,什么也不怕了。 等大扬们姗姗来迟,我们都快把战场清理干净了。他从其他族人口中知道了大概,虽有异样的目光看着我,但还是懂得孰轻孰重,先把破漏的屏障补好,然后号召大家连夜清理。第二天,留了几个手下,匆匆赶回去,让长老给族长报信,螳螂精是猕猴怪的手下,声东击西,准备从我族偷袭进攻。但我族奋力抵挡守住了门户。而且猕猴精修为增进,已成妖怪,前方主战场,还需多加小心。 我这个不知名的新藓精被他安排在了后方支援。他的手下死死盯着我,也没瞧出我有什么通天之力。到是我身边的叶蝴蝶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因为她无时无刻不跟着我,嘴里一直喊着我的名字。为了不引起他们的过度关注,我特意交待她不要加“老大”两个字,免得招惹大扬,惹一身骚。对外,我一直声称,她是我大虎山那头的远方的远方表亲。由于被猕猴怪袭击,家中只剩她险些逃出投靠我。 由于朴素的她吃苦耐劳,话又不多,很受族人喜欢,经常被他们喊去帮忙。能帮到族人们,我自然是开心的。只是每每看她回来都劳累虚弱,还强撑着对我欢笑,真是对她不好意思。 期间,我也再次回到林中,想去找寻泥子的踪迹,可那片迷雾仿佛不存在了。而叶蝴蝶劳累的样子让我于心不忍,让她再动用术法帮我找人,只好先按下不表,先重修边境防护。 等我们收拾好,返回大本营,族长也回来了,还带回一个秘密任务。而这个任务,他是连夜悄悄找我任命。知道族长单独找我夜谈,又激动又紧张的我,真想拉着泥子一起去。可惜从她的屋子经过,依旧是空空无人。 第一次见到族长,他年长千岁,却依旧精神抖擞,慈祥的笑意让我放松了紧张。他招招手,我急急走上去。对于我身后形影不离的叶蝴蝶,他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上下打量着我,伸出手在我眉间一探,然后欣喜着:“嗯,不错。” 对于他的不错,我十分好奇:“族长,我什么不错?” 他捋着黑白交错的长须,笑着:“你长得不错。” 这个评价,是好还是坏?我有些不好品,只能傻傻地笑着。 紧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幅有些残缺的画卷,往空中一放,它自己舒卷开了。上面的地形地貌,是连绵千里的大山。些许破损之处,也不妨碍这崇山峻岭的逶迤。 他指着上面的山水告诉我:“小蛮,我族在此山已存活上千万年。可谓是,此山的开山之族。” 这个故事我还不知道,不免有些吃惊:“我以为大虎山就是大虎山。” 他听了哈哈一笑,继续:“我族一直秉承低调行事,千万年来,与此山早就休戚与共。但今朝前有虎怪霸占后来猕猴精觊觎。令我族不能再独善其身,与世无争。你可有什么想法?” 气氛都烘托到此了,我立马跪拜表忠心:“我生为藓族,死亦为藓族。我愿誓死守护此山,护我族人永世安宁。” “好好好。”他立马将我扶起,夸赞着,“你有此心,乃我族之大幸。现精怪常扰我族,实乃我族的镇山之宝被盗,令其有机可趁。还望你出山寻到我族遗失多年的镇山之宝,还大山之安宁,佑我族之无虞。” “我?”这个重担意义之大,我不是不清楚,所以我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内容,挠着自己的衣角,惭愧着,“族长,我只是一个才化形的初等精怪,如何能担起这个重担?”这是我的大实话,并不是想逃避责任。能护住我族安乐与兴旺,可是吾辈的荣耀。只是我有自知之明,别伤了族长对我的殷切期待,大失所望。 族长却不以为然,依旧欣喜的模样,从袖中掏出一份陈情表,里面记录了我英勇救下族人的光辉事迹,最后还有每一个族人的首肯认证。看着那上百个落款,闪动着耀眼的金辉,那是他们对我的感激与信任。心里的自豪感瞬间被点燃,感动得热泪盈眶。我觉得,要是当时没有叶蝴蝶出手相助,能为族人们牺牲了,也是值得。短暂的人生,能有这么一次辉煌的经历,也是够够的。 第8章 第 8 章 “小蛮,你可不要低估了自己。”族长将满载着族人情谊的陈情表放在我手心,语重心长着,“你现在的灵力大有精进,不妨出山历练一番,或许更有裨益。”他重重地握住我的手,掷地有声着:“我相信你,我们所有族人都相信你,你一定能找到我们藓族遗失多年的镇山之宝,归来收拾旧山河,护佑藓族否极泰来。” 这些话如同晨钟暮鼓,每一个字都敲在我的心里,激荡着我的心血,让我真的相信,我能扛起护族使命,热血沸腾之下豪言壮志:“族长,我一定会找到镇山之宝。我一定不会让你和族人们失望。我会铭记自己的使命,为藓族生而生,死而死。”说到最后,我都恨不得冲破云霄嚎出来,才能彰显我内心的激昂。 “好好好。”族长激动地又拉起我的手,热泪在眼眶里打转,喟然着,“小蛮,不愧是我族之骄傲。我族的兴衰荣辱可与你紧密相连。” 能得到族长这般信赖与认可,我点头如捣蒜,恨不得连夜就启程。而我的想法和族长不谋而合。他也支持我今夜就踏月而行,以免被他人窥到行踪,泄露本族机密。但我犹豫了一瞬。当然,这一瞬的徘徊被族长看在了眼里。 “小蛮,莫不是你还有什么其他想法?”族长边关怀边领着我往外走。 “我。”我看着月朗星稀,也不知泥子身在何处,可有性命之危。还没化形前的我,她对我照拂有加。而今夜我就要秘密离开了,归期不可知,能不能回来也不可知。这般离去,总觉得对她是个遗憾。 族长见我说不出话,特意换了说法:“小蛮,你还有什么牵挂,需要我代为转告?” 这我便有了想法,对着族长就是张口就来:“族长,我有一邻居,名叫泥子。她前几日突然失踪了。我没找到她。还望您能派人找找。对了,在清溪尽头有一片茂林,她应该在那儿有过足迹。找到她,麻烦您告诉她:我,小蛮,谢谢她这么多年的照顾,让她等我回来。” 族长一路笑脸相送,听了我的诉求也是连连点头:“小蛮,这些事我会处理,你安心出山寻宝。我和族人都将在这里等你归来。” 心里的石头总算找到了落脚地,自然一身轻松,领着叶蝴蝶,挥手作别族长,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抬头一望,感觉高悬的月亮都亮了许多。 可我刚走了几步,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出山出山,往哪里走才是出山呀?我回首,看到远处,虽只剩个黑影,但守望的族长还在。我张开大口问他:“族长,怎么出山?” 族长挥挥手:“往前走,往前走,继续往前走。” 我再次向族长用力挥手,希望他能瞧出我的一片真心与赤城,然后一个转身,继续沿着这条路往前走。心里念着:小蛮,你可以的。 也不知走了多久,总算走到了一个岔路口。此刻再回首,哪里会有族长再给我指路。只好不抱希望地问问一旁仅剩的叶蝴蝶:“小蝴蝶,你说,走哪边?” “小蛮走哪边,我就走哪边。” 虽然知道她给不了答案,但她这个答案确实让我有些不好说,有些高兴又有些不高兴。但她一路相陪,默默无言,才让我猛然想起来,出发前应该先问问她的意见。毕竟,这趟差事,很有可能是有去无还。作为负责的老大,我不应该随随便便将她也带到险境之中。虽然她对我,总是默认地跟随。 反正选不出路,我不如先清清嗓子,然后借着清朗的月明,看着没表情的叶蝴蝶,郑重地问她:“小蝴蝶,我临时受命出山办事,肯定会遇到很多艰险,甚至还会丢掉性命。你可愿意继续追随我?” 她不出意料的回答,和我脑海中的预测一样:“小蛮,你去哪,我去哪。”但她后面这句话是我没有料到的:“不要怕,我会护住你。” 我知道她比我厉害,但亲耳听到,甜蜜之余,还是会因为老大跟班的身份,而有些想笑。我这个堂堂老大,是需要小跟班保护的。再想想她的真身,我不禁感慨一句话:“小蝴蝶,以后我就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了。你可别忘了你的职责。” 她用力点头,回答得不容置疑:“小蛮,你放心,我永远都会记得。” 我鼓励性地拍拍她的肩头,再一转身,看着眼前没有继续往前走的选项,干脆自己创造一个:“既然你选择我,我就选择你。你在这边,我们就走这边。”说完,我朝她看去,她对我的决定从无异议,一味地点头。我俩又继续踏月而行。 我们从黑夜走到白天,从白天走到月亮又上班。只是今夜的月光有些淡。走累的我不得不和叶蝴蝶依偎在一棵树杈上休整一晚。好在这棵大树够大,老干虬枝,该有不少年岁了。而茂密的叶子将光亮挡得严严实实,太适合睡觉了。 不出来不知道,原来这里这么大。我从袖中拿出族长给的大山图,飘在夜里,泛着点点金光。我靠着叶蝴蝶抱怨着:“我们什么时候才走得出去?”一座大山翻过,还是一座大山。大山的尽头,只有大山吗?就连大山图上,也是数不尽的山头连绵,好似浪头一个个。 “快了。”她的回答引起了我的好奇,将靠在她肩上的头仰上去,见她伸手往图上一指,“我们在这儿,再走两日,就能走出去了。” 我擦亮眼睛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连一只蚂蚁都没瞧见,不禁有问:“你怎么知道?” 这次她不懵,而是有些不解地看向我:“你没看到吗?” “看到什么?”我拿近了看,拿远了瞧,还将图翻来覆去地研究,依旧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 可她却指着图上的一点,说得十分真切:“这里有颗红色的标记。” 我撑大了眼睛往那儿瞧去,都要把图看穿了,依旧没有看到她所说的红点,只能朝她皱起了眉头:“你确定,这儿有标记?”见她点点头,我只好把图收了,继续靠着她闭眼了眼:“看不到就看不到吧。反正你看得到。这几天为了赶路,清水野果没吃多少,都饿了。赶紧睡吧。我想在梦里讨些吃的。听说,山外山的世界,吃得可多了。” 这么说着念着,我咽咽口水,居然真的在自己的梦里吃到了不少好东西。有奔跑的野兔,飞起的山鸡,甜甜的蜂蜜。一顿操作猛如虎,撑得我顶了个大大的肚子,直接倒在清软的草地上。摸摸圆滚滚的肚子,看看碧空如洗的蓝天,这生活,那叫一个惬意。慢慢地闭上眼,我在梦里又做起了梦。而这个梦,有些奇怪。。。。。。 我走在黄土石头间,石头缝里都没有一根小草。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路上偶见一棵枯藤老树昏鸦,沙哑的鸣叫有些刺耳。这生存环境,比起我们藓族的家园,实在是堪忧。但很奇怪,我走到了尽头一拐,依旧又是这般模样。好似我一直在这条路上走。 每从老树边走过一次,我就数一个一,然后累积了很多个一。突然,从空旷的视野里,飘来一个声音:“多少?”我抬头,四处张望,连个影都没有。我又继续往前走。可走一次,老树,走两次,老树,三次,还是老树。那个莫名奇怪的声音又重复了一次。我不知道该往哪里回,立在原地,抬头张望。第三次,它问了同样的问题。我这才回答了个:“一。”立马传来了大笑声。这笑声感觉也是从四面八方而来,简直找不到可以锁定的方向。 我又懵懵懂懂继续往前面走,还是左拐右拐都是这条道。我要在这条道上走到头吗?总感觉有些遗憾。遗憾什么呢?我百思不得其解,脚下的路,连脚印都是一个个大小适宜的模子。我这才突然想起,我还有个小跟班。我暂停了继续行走的步伐,然后冲着各个方向放声大喊着:“两个。我们是两个。”突然,我的脚底开始瓦解,黄土石头都化沙往下掉,我也往下坠。我扑腾着双手双脚,但没有用,心头有些慌,不得不大喊一声:“小蝴蝶!”这时,一只有力的手及时逮住了我往下沉的身子,也让我的心一安。 虽得救的我看着望不到底的深渊,惴惴不安,猛一抬头,刺眼的光扎进我的眼里,搅得我头晕目眩,从梦里,我惊醒了过来,眼里,依旧是装不完的蓝天。我擦擦额头的冷汗,拍拍紧张的胸脯,告诉自己:“醒了醒了。”可总觉得还差些什么。圆滚滚的我在草地上一翻,滚到了下边,牛羊在我的耳边嚼着青草叶,窸窸窣窣。我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得坐起来。 一睁开眼,就看到焦急地叶蝴蝶正握紧我的肩头,急切着:“小蛮,你终于醒了。” 麻麻的肩头开始有了疼感。我看她这般担忧,大概猜到了:我坠入了梦魇,还是一个接一个。 第9章 第 9 章 我刚想说自己的发现,叶蝴蝶先架起我,从枝干上一跃而落。落地后,我差点没站稳,被她揽在怀里了。我这才发现,自己的身子骨有些绵软,好似喝了醉酒。 天已灰蒙蒙亮,我们刚还歇脚的这棵树突然一抖擞,从树叶间落下了不少尘土。它居然还抱怨上了:“每次都带这么多土,真脏。” 原来我们上了一个树精的枝干,被它困在了梦里。一想到梦里的梦,我差点腿都要走断了,都没有走得出来,心里一团怒火:“是你把我们困在梦里,走不出来就醒不了。”现在想想,还真有些后怕。要不是记起了叶蝴蝶,可能真的要迷失自己了,心里自然更不高兴:“你可真恶毒,这般欺负路人。” 听了我的批评,它也不乐意,两根树杈就像我们伸来,好在叶蝴蝶反应快,一把将我带走,落在另一边。才脱了梦魇的我,体力实在不支,只好靠在她的身上,气愤地看向罪魁祸首。 “是你们最可恶。”它也在据理力争,“这么多年,把我们种在边界,不闻不问。我们当然得自己找些乐子,消磨时间。” “乐子?你管这些叫乐子?”我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我想起了小蝴蝶,我就要中招了。” 它冷傲的哼两声:“我们不是给提示了吗?” 回想起“多少”,我更是气上加气:“那叫也叫提示?” “你们自己笨。”它甩甩头,树叶沙沙沙,好似傲慢的低语,“脑袋里尽想些有的没的。” “所以你在我们不设防的情况下,潜入梦中,迷惑我们放下戒备之心,再在梦中造梦,把我们困在梦中,就为了陪你们玩?”这些精怪可真可恶。我气得捏紧拳头就想给它几拳,可被一边的叶蝴蝶拦住。 她没有我这么火大,而是扶稳我:“它们不是真的要害我们。” “哟,被你看出来啦。”树精扭转着自己茂盛的头伸过来,细瞧着我俩,“我们真的就只是玩玩。而且你们也赶路这么多天了,多睡几天,好好休息,不好吗?”它将头歪向我:“我看你在梦里吃得挺开心的。” “吃的都走没了。”我冲它大叫。 它哈哈大笑:“没了,再睡一次。” 我气鼓鼓的冷哼一声,转过头,不再瞧它。虽然它自己说没有害人之心,但谁知道呀。 它突然扭转大树干,也哭诉上了:“我们在这里生根上万年了,可能上万万年了。每次看到你们出去,或者你们进来,也想长出脚来,出去走走。总待在一个地方,实在腻了。但是我们修得时间再长,也化不了形。就只能在你们的梦里逗逗你们。不然,你们一走,下一次再来,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我上一个朋友,已经走了,十、百、千,对,一千年了。”它微微侧头,看着我们,树叶的沙沙沙,带了十分的委屈。 我有些好奇地看着叶蝴蝶,问了个:“精怪化不了形,为什么?” 在我的认知里,只有没成精的本体才是暂时无能不能化形。但只要修成精,那化形,可是最基本的操作。要不然,泥子会时不时用化形激励我修炼。而且在我的眼界里,成精的,都能化形。不能化形的精怪,我还是第一次听,头一次见。 叶蝴蝶没有立马回答我,而是伸出右手,打开五指,从树精的身上一扫而过,一道金光拔地而起,随之浮现的是一个大圆套小圆、横竖弯钩看不懂的符咒。这,我也是第一次见,不禁哇了个大嘴巴。在我们族里,可没人会用咒。 叶蝴蝶告诉我:“这是地符。” “你知道的真多。”树精用树杈跟着地符描,不离分毫,看来平时没少画,“就是这破东西,困着我们哪儿也走不了,还锁住了我们的修为,只能做些小把戏咯。” 我扯扯叶蝴蝶的衣角,悄悄着:“我们赶紧赶路吧?”本来还以为只剩两天的脚程,心生欢喜,突然来这出。族长也没有告诉我前方还有这些精怪,该如何对付。既然什么也不清楚,干脆走字诀顶上。 我自以为都说得很小声了,但还是被树精听了去,它前仰后合着笑:“你走不出去,留下来,陪我多玩两天吧。” 这一听,我感觉所有藓毛都立了起来,看着得意的树精,吼着:“你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走不出去。”走不出去,族长还会派我出山吗?简直是笑话。我们族长又不是老糊涂。他虽活了上千年,但对于我们藓族来说,这可正值壮年。 树精对我的叫嚣却不放在眼里,而是抖起了枝繁叶茂,拍着树枝告诉我:“我们就是防止藓族出界的一道屏障。我在你的梦里瞧出了你的真身,货真价实的小藓精一枚。要是你敢冒然过界,可是要受地符反噬,轻则耗灵力,重则损灵脉。哈哈哈。总算等到一个可以多玩一阵的小家伙了。” 它这么一说,我感觉自己的藓毛都要掉了,气愤的心绪一下子被拉低了,直接向旁边的叶蝴蝶求助:“小蝴蝶,它说的是真的吗?”那一圈圈地符,不光困住了它们的根,也锁住我们的脚。这叫什么事呀?难道是因为族长没有出过山,所以不知道在边界还有这些精怪在守着山门,不让我们出山。但我们为什么不能出山?树精为什么要守我们?一团团迷雾绕进我的脑子里,感觉还没有开始,就要莫名的结束了。这趟外差可真难受。 可叶蝴蝶没有受到树精三言两捂的挑拨,而是牵起我的手,直接无视它对我俩不屑的眼神,对我直言一句:“相信我。” 我虽心里阵阵擂鼓,但有她作伴,还是安心不少,点头之后,跟着她一步步往树精所在的地符走过去。 我以为冒闯这个地符会对我有攻击力,攥紧了叶蝴蝶的手,感觉都要把她的手捏碎了,才能给自己鼓足勇气,同她一起踏上这场未知的挑战。当第一步落下时,我的心都跑到了脑门,咕咚咕咚跳在耳边,眼睛直接不敢看这场冒险,只能死死攥牢。要是被攻击了,定然不好受。但在感觉脚平安落地后,泛起的金光丝毫没有其他的异常,便将悬着的心放回原位。 一抬头,我看到被困在地符中间的树精,两个睁大的瞳孔,满脸都爬着不可置信,就差它张圆的嘴巴大喊几声“不可能”。这么一想,我竟然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这会儿,该轮到我趾高气扬,一步步,走得越发得意洋洋。 顺利走出地符,我站在圈外,看向还没有缓过神的树精,敞开自己的笑:“谁说的我们藓族进出不得。我这不就安安全全、稳稳当当出来了。”为了展示自己的毫发未损,我还特意转了个圈。做精做怪,可不能瞎吹牛。牛皮吹破了,漏风。 我以为树精会咆哮、会发怒、会出招,但没想到它什么也没有做,而是在金光泛起的地符上默默流泪。这么大一棵树,每片叶子都在簌簌簌,是它在痛苦流泪的表现。这让我收起了自己的招摇,挪步靠近叶蝴蝶,小声着:“它怎么哭了?” “它应该是没有想到。” “没想到就哭了?”这心是琉璃做的吧。可我不敢说出口,在别人伤口上撒盐。突然,我懂了:“它难道是在伤心,我能走出地符,而它不能。” 地符以它为中心展开成圆。或者说,它被困在地符的中心。它说在这里上万年,万万年,原地不动,一尘不变。我要是被谁困在哪里,怕是一年都熬不过。这么一细想,觉得它们又是可怜的家伙。冲不破的牢笼。 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从我的嘴巴里跑了出来:“你要不要也试试。我能走出来,也许是地符的力量减弱了。你们也能。”冲一下,也许能破。 树精听了我的话,没有太大的动作,而是小心翼翼地伸出了一条细小的枝干,往我们这里来。看枝干什么事也没有,我刚想为它喝彩时,突然一道金光雷电从地符的边界闪了出来。只一下,便把树精的枝干烧得粉碎,疼得它嗷嗷叫,然后直接放声大哭。 这一幕看得我后背发凉。要是我没能过界,是不是和也树精的枝干一样,被道道金光雷电炸得粉碎。光是想想,我都觉得心在发颤。 等树精不这么闹腾的哭了,我才敢发话:“对不起。我以为你也可以。” 它看着自己被烧焦的枝头,伤心欲绝:“我就知道,还是这样。我们果真逃不出这个宿命。一代一代,一棵一棵,一直被困在这里,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等待一个可能会在未来解救我们的机缘。但是这么多年,只有你,这只小藓精,平安走过了地符。”它认认真真地望着我:“你,会是我们的机缘吗?” 这个问,太突然,太冒然,太茫然。我成了哑巴:“你,我。”我心头莫名有些慌,一口喷出去:“我不知道!”这万万年的禁制,哪是我这只才出炉的小藓精可以抗衡的对象。若不是今日有叶蝴蝶作伴,我可能已经被树精的话吓得打道回府了。 第10章 第 10 章 但,如果说,树精所言非虚,那我这个小藓精过地符,肯定被灭。可我却顺利通过。那我就是这个地符的例外。既然是例外,八成和它们的机缘有关。不然,谁都可以。不然,谁都可以?族长知道我能过地符,所以才敢放心大胆让我出山寻宝。我的个族长呀,这些事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害得我的小心脏差点被吓出来。 “你不是吗?”不知道多少年岁的树精哭得跟要不到糖的小孩似的。 这期盼的语气,我弱弱应了声:“有可能,是吧。”是与不是,我真的云里雾里。没准,放我出山的族长知道答案,但他缄口不提,只让我往前走。 它叶子一抖,居然不哭了,反而在地符中心开心地抖起了树叶:“那等你有能力了,记得来解了我们的地符,放我们出去走走。我敢保证,我们真的不是坏树。”说着,它抖落一片叶子,在上面镂空一排字:不是坏树,不做坏事,以此为据。 虽然叶子出不了地符,但它很认真地向我展示。我也看得有些动容:“好的,我答应你。要是我真的是你们的机缘,我大有修为后一定会回来帮你们解了地符,放你们自由。” “太好了。”树精拍着枝丫,“你叫什么名字,我好记下。” 我笑着告诉它:“我叫小蛮野蛮的蛮。” 礼尚往来的它主动告诉我:“我叫琼枝,琼浆玉露的琼,枝丫的枝。”说着,它抖抖自己数不清的枝丫,可开心了。 和琼枝告别后,我一步三回头,而它,依旧守在地符里,开心地目送我们。 没想到,还没有出山,就遇到了意外。还好这个树精没有害人之心,不然,我连山都没出,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可不悲哉。这要是传回族里,大扬不得笑掉大牙。 正如叶蝴蝶所言,我们走了两日,就真得走出了群山。看到一大片一大片轻轻绿草地时,我欢乐得如同稚子,一溜烟跑进草丛,在里面游走,感受着平坦大道带来的舒爽。就连清风拂过脸颊,也是温柔地欢迎。我站在草地里,冲着从山麓慢慢缓行而来的叶蝴蝶招手:“小蝴蝶,快点,我瞧见前面有炊烟。” 果不其然,没走一炷香的时间,太阳还挂在天边赖着不回家时,我看到了几幢稀稀落落的茅屋。从烟囱里飘出股股浓烟,我感觉自己已经闻到了传说中人族的菜香了。口水一吞,拉着叶蝴蝶就往最近的人家户奔去。 我带着紧张的心情来到篱笆前,刚想开口,就从院子里窜起一条大黄狗,冲我直吠,着实把我吓了一跳。可它还想往前冲,就突然耷拉了耳朵,往边角缩了。我这才发现叶蝴蝶从我的身后走了过来。她这自带的威慑力,可真好用。 没了吓人的狗,我这才拉长了嗓子冲屋子里喊:“有人吗?有人吗?”喊了两次,没见有人出来的动静,但炊烟依旧袅袅。难道是忙得没听见,我又加强了声音再喊了两声。可依旧没有人答应,细瞧屋子里,连个人影都没有发现。我朝身边的叶蝴蝶看去,她也在认真地打量着屋子里,可惜什么也没有发现。只有院角的狗,缩成一团,不敢再造次。 “进去看看?”我向她问询,她冲我点头。我俩便不经主人家允许,擅自推开了木栅栏,往院子里走。可刚踏进一步,我的脑袋里突然浮现了一颗石子掉进水里,荡起一圈涟漪,然后归于平静。虽不知为何突然有这画面感,但那颗落进水里的石子,我感觉小小的,但还是砸出了扑通一声。这个声音,是要告诉我什么吗? 还没有来得及思考,一个白发老者就杵着拐杖走了出来,看见我俩,堆满了友善的笑意:“二位,来我永和村,是有何事?” 总算瞧见了真人,我立马答上:“我们是山里的猎户。现在山货难猎,想去城里讨生活。”这个说辞,是我和叶蝴蝶提前商量好的口径。我是姐姐,她是妹妹。我随她姓,出了大山,我就叫叶小蛮。要问我为什么跟她姓?答案很简单,我没有姓,而她有个现成的姓。懒得编太多的谎言,怕越说越错,干脆简而定了自己的新身份。 老者见我俩不像坏人,就往屋子里引,我也继续跟他交代:“老人家,我们走了几天,实在渴了,想进来讨碗水喝。麻烦你了。我叫叶小蛮,她是我的妹妹,叫叶蝴蝶。” 老者指着厅里破破烂烂的木桌让我们坐下,然后冲着后屋,尽力地喊了声:“老伴,来了两个客人,讨水喝。”说着,他便杵着拐杖,颤颤巍巍往里走。 我往四下一瞧,比我的石屋强不了多少。屋子里居中一张木桌,四根板凳,左边靠墙一个木柜,也是破破烂烂,露出了里面的瓷具。而右边有一个木架,上面放了个木盆,边上挂了张帕子。木架的一角缺了,用一块竹子绑上。 没一会儿,老者端着两碗清水蹒跚地走了出来。由于他年事已高,走路不稳,碗里的清水洋洋洒洒。我先一步走过去,接过他的碗感谢:“谢谢,我们第一次出山,不知道还有几日才能到最近的县城?” 镇山之宝在哪里。我不知道。族长也没有告诉我。但是很神奇的是,自从我们出了大山,我手中的大山图居然自己长长了。而它现在的边界出现了一个城邦的模样。想来,寻宝得靠大山图指引。这也是族长不用跟我讲明的原因。因为他已经把最好的导航图亲手交给了我。 我将一碗水递给叶蝴蝶,自己先喝了一口,的确清爽,舒心。 老者看似很快地走过来想同我们一道坐下,奈何脚程有限,慢了我好几步。我等着他一起入座。他这才开口跟我们慢悠悠絮叨:“我们永和村,是恒城最远的一个村落。好些年轻人,受不了这里贫瘠的土地,慌了田,都去恒城打拼了。我老人家,一辈子都守在这里,还未曾去过恒城。不过,听回来的年轻人说过,这里到恒城,怕是要余月的脚程。若是牛车马车,会快点。你们今夜还要赶路吗?永和村离下一个村落,也要两天的脚程。” 这距离,让我对恒城充满了好奇。毕竟人多的地方,我还没去过。连夜赶路,我不是不行,只是此刻从后屋飘出了阵阵香味。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人族菜香?人族经过一番特殊操作才能制作出的食物。我食指大动,好想尝尝。 老者似乎看出了我的期待,本就垂下的眼睑因为发笑,更看不见眼仁了:“要是二位不急,不如留下歇歇脚,明日一早再赶路。” 我朝叶蝴蝶看去,她没有异议,我自然应下了老者的邀请。只是老者说,后屋的老妇多年不见生人,实在怕,就不出来一同用餐了。对于人族的规矩,我懂得不懂。既然她不愿意,我也不好强求。不过说真的,老妇做的菜的确好吃,伴着他们的白米饭,一口一口,我吃了三大碗,还觉得心里有些欠欠的。不过桌上四道菜,就我吃得最多,肚子还能余,我也放下了碗筷,做到了泥子教的进退有度。 入夜,由于老者家就里屋一张铺,我俩客人自然不好占了,便主动睡在院子马棚边的稻草堆上。有叶蝴蝶镇守,院角的狗不敢出声。 正好赶上皓月当空,我盘腿做好,端正姿态,开始清修。叶蝴蝶跟着我的样子,也坐了起来。 肃清体内的浊气,我感觉这个村子被浸在光华之中,整个空气弥漫着宁静祥和的状态。这样的地方,拿来清修很是不错。 每一缕月亮的精华落在周遭,所有的藓毛好似都被温柔地梳理了一遍。月光如水,我仿佛躺在了柔和的水中,感受着月光涤荡全身。又是一次新的换新。 没想到出了大山,第一次清修就能遇到这么好的地方,要是不用寻宝,在这修个三年五载,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要是泥子知道了,她应该也想来试试。这几日为了赶路,都没有好好清修,要是被她知道了,肯定少不了一顿挨骂。若是她此刻能出现在我面前,我挨骂也愿意。也不知道族长找到她了吗?猕猴怪被大虎怪制服了吗?这一想,便想起了太多的事。也乱了我的心神,便收了清修,看着月亮发呆。 叶蝴蝶跟着我睁了眼:“小蛮,怎么了?” 我向她靠去,搭在她的肩头喟然:“出来这么久了,也不知道族里怎么样了?”我瞧她将手往后伸,猜到了她的想法,立马拉住了她的手:“你又想动用叶子蝴蝶?”虽然不知道这门术法有何损耗,但一切术法都有损耗。我们都出山了,离族群不知多远了。派它去,恐要消耗她不少法力,不值得。 她呆呆地看着我:“小蛮,你不想知道吗?” 我将她的手拉了回来:“有些事,不一定要知道答案。而且我们现在保存实力,才是最重要的事。”树精这样的意外,下一次就不一定这么轻松而过了。 她懵懵懂懂,但还是点点头,乖乖地收了手。 我继续靠着她,提醒她:“小蝴蝶,我的事,你不用事事都要回应。” 她平静如水的哦了一声,但我觉得她应该没听懂。 第11章 第 11 章 第二日,老妇早早为我们备好了几日的干粮便隐身与后屋,而老者也主动赠送了马匹,还告诉我们可以到恒城去找永和村出来的林子昂,他对村里人都很好。院角的狗不知跑哪里去了。我们牵着精神抖擞的马匹和倚在栅栏的老者告别。 翻身上马,我在前,叶蝴蝶在后,双脚一蹬,马儿一前一后冲出了小径。疾风的速度刮过脸颊,是在跟我们说再见。 第一次骑马,马背上的驰骋和那日被叶蝴蝶抱着飞的感觉差不多。不过这次全有自己做主,更给劲。为了不劳累马儿,我们没有急着赶路。到了下一个村落,都该子夜了,但依旧有一户人家还亮着灯。为了不打扰别人,我和叶蝴蝶都决定牵着马儿在边上随便休整。 天转亮了,我们才去打扰农户。不过他家的油灯一直亮到天明,看得我好不理解。热情的农户见到我俩没有多问什么,一听我们要恒城,又是补水又是给粮。一路就这么轻轻松松,余月的脚程,被我们十日就赶到了恒城。 城外,进进出出的人族如水流。我们跟着他们的步伐排队往里走。入口处,前面的人都能从兜里掏出东西展示自己的身份,封面上写着路检二字。被核验后,顺利放行。 我凑到叶蝴蝶身边:“小蝴蝶怎么办?他们手里都有东西,查了才能进去。” 叶蝴蝶踮起脚尖看了看,然后从兜里也掏出了和他们差不多的路检。她一份,我一份。看来她又动用了自己的术法。她可真是个百宝箱,我的乾坤袋。看她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搞得我都想投入她的门下,让她教我得了。不然,我这个老大当得可太没有用了,只知道伸手向小跟班要。这就叫本末倒置? 递给守门人时,我的内心还有些小紧张,毕竟,这叫作弊。可他们瞅瞅我们,再瞅瞅路检,然后将它还给我们,挥挥手,让我们进去。我慢慢舒开一口气,给叶蝴蝶一个得意的眼神。她对于我的表扬很开心。 进了恒城,那热闹劲,可是吵得我耳朵都要麻了。这是第一次来到人族聚居的大地方,比我们藓族那是大为不同。两边的小商小贩可真多,让我目不暇接。而川流的人群还不少分散进了道路两旁的高低楼房。有石头、有木头,还有些雕梁画柱,比起我们简简单单自己搭的石头屋,好看多了。 除了人多屋繁之外,各种香气像撒欢一样,就往我的鼻子里钻,搞得我都不知道是什么在引诱我慌乱的脚步。再一看到那琳琅满目的吃食,更是走不动道。 自从吃了老妇做的饭菜,又吃了多日的干粮,现在对这些人族诱人的事物,毫无抵抗力。但没有人族手中的银钱,只能干看着,口水往肚子里咽。忍不住了,就停下脚步,多吸吸它们美味的气息。 我瞧叶蝴蝶从兜里又掏出一枚银钱递给我,我知道这是她的术法变的,急忙按下,将她拉至僻静的角落:“变些不伤大雅的东西可以,但这东西不能变。” 她眨眨迷惑的眼睛看着我:“小蛮,你不是很想吃?” “但我知道盗亦有道。”我将她变出的银钱塞回她的袋子,“这些银钱是人族安身立命的东西。我们骗了他们,害他们失了银钱,对他们的生活是有影响的。就像我们的灵力,被人偷换了一样。这样做,不好。” 她似乎懂了,瘪瘪嘴:“我只想你开心。” 我当然知道她的初心,但是她这般事事以为我中心,虽好但也有些不好。我特意摸摸她的头:“小蝴蝶,我的事固然重要,但也要分情况。” “但在我眼里,你的事比任何事都重要。” 瞧她义正言辞地说出来,我的确感动但也生出一些忧心,干脆对她说:“这样吧,要是我点头,你就可以做。要是我摇头,你就不要做。或者你直接问我,我直接给你说。” 她犹犹豫豫,似乎是在和自己做思想斗争,然后才有些不情愿地点点头。她这幅单纯的傻样惹得我开怀大笑。 我们刚走出巷子,还想着怎么搞些银钱时,一个衣着端正的中年人出现在我们眼前,对我们先是一拱手,再开口:“不知二位姑娘可是叶小蛮和叶蝴蝶?我家老爷来请二位到府上坐坐。” “你家老爷是谁?”我瞧他不像坏人,但我俩真不认识恒城的人。 他道:“永和村的林之昂,林老爷。” 我这才想起永和村的老者是提过,可以来恒城找他。只是没想到,他先找到了我们。但是他们村的人都这么热情吗?要是都这样,地界早就和平万岁了。 虽带了些疑虑,但眼下无处可去的我们,只能先走一步是一步,便跟着管家往林府去。 林之昂也太热情了,早早等在府外恭候我们。我第一次出门,第一次和这么多人族打交道。他们的言行让我觉得族人的警告有些多余。族人都有好坏,更何况人族。也许,永和村的人都是好人。抱了这想法,我也主动走上去寒暄。 从林子昂口中得知,我们的消息是老者告诉他的。他从来都是一个乐善好施之人,对于村里人的请求,更是记在心上。算着时日,我们也该到了,便差人来寻。 进了院门,我便瞧见被拴在桂花树下趴着晒太阳的大黄狗。它见我们立马站起来摇摇尾巴,好似在邀功。难道千里传信的是它?它也太能干了。 林子昂也瞧见了大黄狗,指着它大笑着:“它可是我们村的送信员。从永和村到恒城的路,它比我们都熟。没有它,我也不知道你们要到了。” 得到林子昂的证实,我对大黄狗有了新的认识。走过去刚靠近它,它便起身扑在我的褪上邀功。我摸摸它的头,它还没有高兴两秒,突然夹起了尾巴,转身躲到了树后,一双溜圆的眼睛偷瞄着我的旁边。我一侧身,就瞧见叶蝴蝶有些不耐烦的眼神,便走过去笑道:“别这么小气,没有它提前报信,我们今晚又得留宿街头了。” “客房我已备好,你们可以先休息一下,晚饭我们再详聊。”林子昂一个眼神,等在一旁的侍女就领着我们离开。 不愧是大户人家,林子昂给我们准备的客房比老者家好了不止一两倍。也不怪永和村的年轻人都想来恒城。我躺在软软的被褥上,感受着棉花姑娘的柔情似水。叶蝴蝶守在一边。我拍拍旁边,她跟着躺下。 “舒服吗?”我现在说话的声音都透着几分放松。她只嗯了一声。我侧过头问她:“小蝴蝶,我家的石头铺舒服,还是这里舒服?” 她看着我从不犹豫:“你家。” 她的忠仁不二让我很满意,笑着:“小蝴蝶,真乖,从不嫌贫爱富。” “你不贫,他也不富。” 她的回答又让我大笑了起来,直接一个翻身坐在了她的身上,双手立在她的耳边,直视着眼底的她,那么简单的一棵树,不卑不亢,该生活在什么样的圣土里才不会被污染?摸摸她的眉头,像极了从石头屋里看出去的远山。我不禁感慨着:“小蝴蝶,你要是记起了什么,还会这样跟着我吗?” 她被我问得一愣一愣,眼睛闪动着不解:“小蛮,我应该要记起什么吗?” 我摇摇头,直接趴在她身上,头靠在她的肩头,闭上眼,感受着她传来的心跳声,似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一股果香。什么果子呢?不知道。 这么一沉,就沉沉的睡去了。睡进梦里,我看到了一颗桂花树,桂花树下趴着大黄狗。它吐着舌头,舌头越来越大。它急喘着气,气吸急促得我感觉地面都跟着在抖动。我喊了声,它无动于衷,然后闭上眼,一朵金灿灿的桂花,落在它的头上,一股金光将它整个身子一窜,它四分五裂,成了一块块拼图。把我一下子惊醒了。 我一个起身,铺上只有我一个。随时黏着我的叶蝴蝶居然不知去向。我翻下铺,打开门,直冲前院。桂花树还在,但树下的大黄狗的确不见了。我一个转身看到管家,立马询问,他告诉我大黄狗回永和村了。 对于这答案,要是没有刚才做的那场怪梦,也许我就坦然接受了。但是那个梦实在让我心悸,所以,我对于大黄狗回村这个解释,只能接受一半。但是我不接受,也没用。毕竟,我不能因为一个怪诞的梦而折返回永和村求证,只能叹一句:“它跑了这么远的路,也不多歇歇。” 管家却解释着:“恒城不允许私自养狗,所以,它昨日到了,今日就得出城。每只入城的狗,都有记录,逗留不能超过十二时辰,不然会被抓了处刑。”怪不得我看到它是被拴着的。 正在这时,叶蝴蝶从门外回来,手里还提着不少东西,见到我,她有些意外。我见她,也有些意外。毕竟,平日里寸步不离的她,居然趁我熟睡,偷偷外出了。我饶有意味地将目光移到她满满当当的手上。 第12章 第 12 章 叶蝴蝶乖乖走过来,将东西统统递上,还认真地告诉我:“银钱是我借的。” 对于这个回答,一旁的管家出面作证:“对,叶姑娘向我借了些银钱,说是给你买些礼物。我们老爷也吩咐了,只要你们需要,可以到账房提一些银钱。” 我这才缓了点对她的不满意:“怎么不叫我一起出门?” “你太累了。”她的解释真直接。 回房后,我将大黄狗的离开告诉了叶蝴蝶,她却知道此事。因为她是和大黄狗一起出的林府。只是一出门,大黄狗便急匆匆和她分道扬镳。既然大黄狗真的自己走了,我也不好再疑心,将自己的梦按下不表,打开她带回的锦盒,看见里面精巧的点心,真有些眼花缭乱。 晚饭,林子昂携他的两个儿子和我们一起入座用餐。他问我们来恒城做什么。我告诉他出来见见世面。寻宝之事可不能直说。只是侧面打听了恒城的大概情况。 他的小儿子已经入学堂了,而夫子正好讲到了恒城的历史,便主动给我们开讲:“夫子说,恒城是大邦的四大古城之一。大邦还没有立国,恒城就已经存在了。国主为了四海太平,主动来和城主社交,两商一致,归顺大邦,但城主之位可以世袭。不少因战乱而流离失所的人民也感念城主不动浩劫的大义,纷纷前来寻求庇佑。城主打开城门,恒城一时间人口兴旺。在他多年的治理下,恒城政通人和,一跃成为古城之首。” 听他一口气讲出恒城的风光历史,都有点钦佩恒城的城主。我不禁一问:“这个城主是谁?” “现在是柳眠。”大儿子也不想被弟弟独占风光,抢了回答。 弟弟没想到哥哥会争,气得鼓起了腮帮子。林子昂作为两个人的父亲,挑了两个鸡腿分别奖励他俩都有好好听学。他俩这才继续兄友弟恭。 “柳眠。”这个名字,没听过,但是听上去挺斯斯文文,让我想起了碧湖畔,绿枝丫,千条万条随风而动的一棵棵柳树。但是我在城中,并没有看到一棵柳树,桂花树到不少。林子昂的前院便栽了一棵,难免会问:“恒城好多桂花树。还没有进城,就闻到了桂花香。” “城主们都喜欢,大家自然跟着种,一年比一年多,自然城里城外都成了桂花香。不少人家户还用桂花做成了糕饼、茶叶,可以说,恒城全年都浸在桂花香里。” 林子昂的回答让我细细回想起了,离恒城越近,空气里总有一股香味,开始太淡了还没有注意,现在想来,应该就是从恒城飘出来的桂花香。不过也太夸张了。恒城也不是一座小城,居然能被桂花香所弥漫,那城里得种多少棵桂花树,每家每户得藏多少桂花。 一落筷,我这才发现,就连桌上,也做了一道桂花羹。看来恒城可以更名为桂花城了。 回屋,我躺在铺上翘着腿,想着林子昂的话:“接下来有何打算?”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们都是跟着大山图来的。 想到这里,我便将大山图拿出来,它自然展开,图上原本在边界的城邦变得异常清楚,还泛着橙黄的亮光。我冲叶蝴蝶招招手,她走过来。我指着城邦:“这就是恒城?”见她点点头,我也点点头。她之所以敢肯定,是因为她能看到我看不到的红色标记。而这个红色标记好像就是我们随时变更的坐标。 我单手摸着下颌,沉思着:大山图让我们来恒城干什么?宝贝到底长什么样?可这两个问题我就算敲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答案,干脆倒头就睡,明儿再说。而叶蝴蝶的房间在我旁边,但她不想和我分开,我俩便挤在一张铺上。 我拉拢被子,闲聊着:“月亮越来越懒了,害得我都不能勤学苦练了。” 没成想叶蝴蝶却告诉我:“今夜有月。” “可我回来的时候,专门看了,当空没有月亮。” “有。” 听她这么笃定,我奇了怪,拉起她往外走,指着漆黑的夜告诉她:“这叫有月亮?” 她却用手一挥,一挥,再一挥。对于她徒劳无功的狡辩,我笑了。她却不死心,一手拦住我的腰往房梁上飞去。站稳后,让我屏息自己感受。瞧她认真的模样,我也照做了。我透过层层黑夜,真得感受到一缕月华从灵台淌过。它稀薄的稍纵即逝,但我的的确确感受到了。再一睁眼,眼前依旧是如墨般的漆黑。我不禁产生了一丝疑惑。 转身看向同样举头往明月的叶蝴蝶,我道了句:“恒城,有问题。” 她朝我点点头,然后牵着我一跃飞下。回到屋里,我俩重新躺回铺上,我开始反思这几日的不对劲。从永和村到恒城,月亮一日不如一日明朗,仿佛是被什么东西遮住了。前几日为了赶路,没有多留心。现在想来,应该是到了恒城,这样的浓度到了极致,才导致明明高悬有月,却看不到它分毫。要不是叶蝴蝶非要让我深入捕捉,这缕淡泊的月华我真的忽视在了这漆黑的帷幕里。到底是谁,不让月亮照进来。又是什么能把月光都锁住了。突然,我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我在被窝里扯了下叶蝴蝶的手指,她看向我。我在被子的掩护下,悄悄落下一个字,见她点头,我感觉心头开始慌了起来。 “要不要查一查?”她问我。 我想了想,然后点点头。她招出一只叶子蝴蝶,并被她施了法,隐去了身。我听着微弱地振翅,随着她的目光一起看向了开了一条缝的窗棂。 这一夜,我没有入睡,而是在等待一个结果的时候,盘坐,就算只有细微的月华,我也不想浪费。静心修炼,必选积少成多,好早日独立于叶蝴蝶。叶蝴蝶也跟着我一起修。 天快泛明时,叶子蝴蝶总算回来。直到它落在了叶蝴蝶的肩头,才显了真身。叶蝴蝶摊开手心,它飞过去,变成了一个镜像。镜像里是远景的一个碧玉湖,旁边有一棵大柳树。翠绿的叶子一片片泛起青光,一条条繁茂垂到地面。展示完,镜像就自行消散了。 没想到快到隆冬了,恒城还有这般翠绿的景致。我回忆着这画面,云里雾里。不知道它想传达什么。明明想查桂花树,结果找了棵柳树。 这时,叶蝴蝶看着我问:“你听到了什么声音?” 画面里还有声音?这个细节我没有注意,赶紧闭目认真追忆,然后真有一阵整齐踏步的声音,混着更为轻微的金属摩擦,夹在画面里。只是这个声音太弱了,我只认真看而没有留心听。我想了想,睁开眼和她统一意见:“巡逻?”见她点头,我又深入一想:恒城安居乐业,哪里需要夜间巡逻?而且还要有湖。是这个湖需要被保护吗? 对恒城不熟的我俩这次没有了答案,准备问问林子昂。 当然,我们不会直接问他,而是随他出门时找了个借口:“林老爷,我们姐们俩刚来恒城,想先四处逛逛。不知有山有水的美景哪里可以看看?” 林子昂左右手各牵着一个儿子准备乘车送他们去学堂,对于我的问题,他匆匆而答:“恒城常年少雨,靠着雪山流下的雪溪,滋养一城。所以城内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好山好水,倒是用雪水制作的冰浆可以一尝。虽是入冬,但不凉心。” 我们目送林子昂这个称职的父亲,就在管家的介绍下,向木碗冰浆走去。 正如林子昂所言,虽已入冬,但恒城人对冰浆依旧十分喜爱。木碗冰浆此时已经坐了不少吃客。我和叶蝴蝶只好和其他人拼桌。没想到冰浆还有很多口味。看着大家都下单桂花冰浆和花生冰浆,我俩也各点了一份。 对面的吃客见我俩下单不这么利索,便主动开了口:“外乡人?”见他眉眼从我们俩扫过,也不撒谎,嗯了一声。他搓搓手笑着:“来恒城做生意?” 我想了想:“想买进山打猎的器具。” “看你们的装扮的确不似寻常女子。” 他一说,我才发现我俩连钗荆裙布都没有,俨然一副人族男子简单的打扮。只好呵呵一笑,解释着:“猎户子女,哪有这么多闲钱。” 他也呵呵直笑:“好在我们恒城民风淳朴,不似上邦那般迂腐,听说女子出门都得戴斗笠,免得露相,不好出嫁。实在好笑。” 没想到人族在不同的城邦还有这么多不同的规矩。见他如此畅谈,我便顺势提了句:“听闻恒城有一处碧湖很是美丽,不知阁下可成见过?” 他爽朗的笑声引起了周围人的注视。他摇摇头:“你怕不是被人哄骗了。恒城常年不下雨,用水都成问题,哪里还有湖可赏。怕是有,早就被人们挑来喝光了。”听他这么一说,周围的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我和叶蝴蝶对视一眼,暗道:看来恒城真的没有此湖,那镜像里的碧湖柳树又在哪里? 突然,我在耳朵里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别急,我们慢慢寻。 第13章 第 13 章 我惊讶地超叶蝴蝶瞧去,她给了我一个欣喜的眼神,然后用密语告诉我:小蛮,恭喜你。你精进的修为可以进行短距离的密语交流了。 我为这个小小的密语突破感到骄傲,刚想蹦起来,小二已经将冰浆端了上来。对面的吃客也鼓励我们赶紧吃,化了就失去了它的魅力。我含一口在嘴里,冰冰凉凉,仿佛站在雪山脚下,看着巍峨的雪山,感受着风雪在口腔里席卷。近在眼前,有些刺激。但是桂花的香又如一道强有力的墙,为我抵挡了强势来袭的风雪,为我筑起了温柔的甜美。刺激转瞬化为舌尖的香甜。恰好我进修有突破,吃得更开心。 “好吃吧。我们恒城的冰浆可是地界数一数二的极品。”吃客大口大口地吃着,一脸的幸福。 瞧一旁的叶蝴蝶,她没有太多的表情,害得我以为花生味不好吃,挖了一勺往嘴里尝,花生稀碎的坚果香弥漫在嘴里,和冰沙融为一体,与桂花味又是另一番滋味。我激动着:“这个味道也好吃。你要是不喜欢,吃我的?”说着,我便将自己的冰浆推给她。 吃客笑着:“你姊妹俩关系真好。也不知道我三弟在军营里怎么样了?” 被他这一提,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朝叶蝴蝶密语:也许我们的重点找错了,除了碧湖还有井然有序的脚步声。 叶蝴蝶也懂了我的意思:是士兵在夜间巡逻。 我紧跟上:这座不为人知的碧湖,可能在城宫。 得了新思路,心情豁然开朗,我将冰浆几口吃完,再看着她吃。吃客走之前告诉我们,下次可以试试黄瓜味,清爽解腻。 吃了冰浆,我俩走在大街上。太阳明晃晃挂在头顶。和昨夜被藏进黑暗里的月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个时候去城宫,有些明目张胆,但为了夜间好找,我们也打听到了城宫的方向,向那悠哉悠哉走去。 恒城的城宫,外墙是大红色的石墙。高高的石墙,透着十足的威严,宛若一座大山,藏住了里面的秘密。看着宫门前严守的士兵,可以看出守卫的严格。我朝叶蝴蝶一看,我俩便和其他民众一起,直径从它前面悄然路过。 突然,一个泪眼婆娑的妇人怀中抱着一团粗布往城宫冲去,嘴里急切地喊着:“城主,城主。”仿佛那是她的救命稻草,再不抓住,整个人都要溺死在水里了。 她惊慌的行为引起了众人的驻足,守卫的士兵将她挡在宫门外。 她打开手中的粗布举起来,惊慌地叫着:“城主,救救我儿,救救我儿。”说完,便没力气般倒在了地上。士兵连忙将她和婴童带走。 这时,人堆里响起了大家的热议:“这已经是第三起了。”“是呀,雪山娘娘又发怒了。”“别瞎说,我们城主会解决。”“能解决早就解决了。” 我好奇地问:“雪山娘娘是谁?” 他们齐刷刷看向我这个异乡人,然后更聚拢了些,七嘴八舌悄悄告诉我:“就是雪山娘娘。”“我们恒城的守护神。”“每年雪溪流淌的雪水都是她对恒城的恩赐。” 我还想再听点,就有士兵走过来驱散了我们。我只好拉着叶蝴蝶跟着刚才最能说的一个大姐走了。发现没有追兵了,我才哄着大姐随便进了一家冰浆店,给她点了一份黄瓜味的冰浆。她嬉笑着向我们细细说来。周围的人一听,也跟着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开了。 原来恒城万年前是个不毛之地,全是黄土黄沙,寸草难生,动物不来,更没有人居住。不过正是这恶劣的环境,才给了当时在逃难的人族一个喘息的地方。虽然这里严重缺水,不易生存。但也好过其他地方被屠杀。恒城便成了逃难一族的栖息地。 他们遇到困难,想办法解决问题。既然没有水,便去找水源。他们把还有力气的人分成几队,向多个方向寻找。有一队走了很久,在靠近天边时发现有一座常年积雪的大雪山。那白皑皑的样子,让人们激动得挪不动脚。常年冰封的雪山,积攒了太多的雪水。而雪水若是淌出一条流到恒城的雪溪,就可以让想在恒城落脚的人族得以延绵。 但当时镇守雪山的神女向前来祈求的人族提了一个条件。她需要人族进贡童男童女,滋养她的灵力。她也不过分强求,每百年进贡一对童男童女,便保这条雪溪百年不断。当时的人族为了活下去,和雪山娘娘订下了这个约定。即便这里天不降雨,但也有雪水常年滋养。当时的人族领头人还用自己血祭,若是人族违反约定,雪溪干涸,人族的童男童女也将死于非命。 万年过去了,雪山娘娘一直在履行自己承诺的传说一直都在流传。恒城这个不毛之地真的被雪水一直滋养着,还被养成了四大古城之首。但是近千年来,恒城每百年进贡童男童女给雪山娘娘的传言开始变了味。因为一代又一代的恒城人其实并没有亲眼看见有童男童女被要求进贡。所以自然把这个传说当成一个谣传。 但是近一百年来,大家很明显的感受到雪溪变窄了。翻看《雪溪志》,更加一目了然。从千年前开始,每一年的雪溪都在减量。而从去年开始,有人上报官府,有孩童莫名死亡,大夫查不出因果。今年这个妇人,已是今年第三个不幸失去孩子的母亲。大家再结合雪山娘娘的传说,自然有些恐慌。 若是雪溪再无雪水流淌,恒城终将成为人去楼空的空城。大家的祖祖辈辈都在这里生活,突然要变迁,内心惶恐不安的种子悄悄生根发芽。十年前老城主辞世,柳城主接任。就有人主动进言,可以献上自家的孩童,请柳城主亲自带去,恳求雪山娘娘放过对恒城的惩罚。但柳城主都以无稽之谈打消了这些人的想法。似乎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恒城开始有些莫名其妙的怪事发生。尤其是这两年孩童接连无辜病逝,大家更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但迫于柳城主的禁言令不敢大肆讨论。这座繁华的四城之首,其实也是岌岌可危。 是不是坊间流传的无稽之谈,我不知道,但雪山娘娘这个神女,我倒有些在意。毕竟,我作为精怪一类,对任何神仙都是充满了敬畏与好奇。20250913 我和叶蝴蝶一个眼神交汇,便从店里悄悄退了出来,里面的人还在激烈地讨论今日新增的孩童病逝是否是和雪山娘娘有关。我们俩瞧着日头还不错,想趁着太阳还没有落下,也去寻寻雪溪的尽头,是不是一座大雪山。雪山里有没有住着一位雪山神女。 雪溪很好找,出了城,往西走,便看到了一条不知流淌了多少年的溪流。这条溪流宽十丈有余,都可以称为河了。我们沿着雪溪,瞧见没啥人了,叶蝴蝶才带着我飞了起来。我自己也有一定的内修了,平衡比上一次掌握得好,飞行的速度得以提升。 但也飞到太阳快落山了,才看到雪溪一股,的确是从一座雪山上流淌下来。而不难发现,白皑皑的雪山有些地方出现了岩体。若是上万的恒城仅靠这座雪山供给水资源。不敢想象,万年前的它该是多么大的一座大雪山。我有些懂了,为什么雪溪开始变窄了。 “还要再上去看看吗?” 我摇摇头:“太晚了,明日再来。” 我们飞回去的时候,正好入夜,可以去探探城宫虚实。我俩一跃,身轻如燕,落在墙上。我抬头一望,还是能感受到些许微弱的月华,但夜的黑把它藏得很好。匍匐在墙上,的确能看到有士兵在巡逻。墙内是高高低低的房子,不知道碧湖会藏在哪个院子里。 叶蝴蝶又抖出一只叶子蝴蝶,让它先去探路。等它之际,好盘算士兵巡逻的时间差,以免打草惊蛇。等它回来带我们时,我们避开了士兵飞檐走壁。不一会儿,就找到了昨夜镜像里的碧湖柳树。但当我们落在柳树枝上时,又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为了落实这个秘密,我扯下一片柳叶递给叶蝴蝶。她拿在手中,竟然告诉我:“这棵柳树在靠精魂蕴养。”她将目光往碧湖一瞧,补充着:“碧湖里藏有东西。” 我跟着她跳下,落在碧湖上,确切地说是落在一大块用碧玉凿成的碧湖上。而那颗碧湖边的柳树也不是真树,也是一棵由玉石雕出来的树。而片片柳叶,雕得跟真的一模一样。这可是个大工程。放眼整个恒城,恐怕也只有城主才有这实力。怪不得城里的人都不知道还有碧湖柳树这一假风景。所以昨夜从镜像里看着它们,总觉得颜色在这么暗的夜里,都透着亮,原来都是玉石。 我跟着叶蝴蝶亦步亦趋,试着感受脚下的碧湖。这块玉石应是极好的石头,穿着鞋都能感觉到它冰凉里透着的寒气。 走到正中间,可以看到脚下的玉石出现了一条条不规则的裂纹向四周扩散。仿佛是这里遭受了重击。我下意识减轻了落脚点的重量,怕一个承受不起,落下去。 第14章 第 14 章 没走几步,耳边就传来了士兵巡逻过来的脚步声,我赶紧和叶蝴蝶又躲回假柳树上。好在柳条够密集,把我们挡得密不透风。而士兵只是一如既往地巡视走过。这里又只剩下一片安静。仿佛是个不被打扰的地方。 我正准备重新下去,却被叶蝴蝶拉住了手腕。我朝她瞧去,她正竖起耳朵听得认真。我也屏息,感受着藏于毫厘间的异况。果真,我听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冰裂声。再把目光聚焦在碧湖的裂纹上,不难发现,在这些如线般细小的裂纹里,又多了一条,而且它还在往外滋生。只是到了一定的距离,便和其它裂纹一样,戛然而止。 “是,里面的东西在作祟吗?”我悄悄一问。 叶蝴蝶牵着我往碧湖中心点飞去。从上往下落,我看到这些裂纹都来自湖心的一个不规则的圆。这个圆中间的裂纹不是向外的线,而是一圈一圈在里面,仿佛是被关在里面,逃不出去。我用密语问她:难道有东西被关在里面?它在试图冲破牢笼。 她也用密语回我:有可能,里面的东西至少是个妖怪,灵修还不低。 妖怪?从我化形至今,我还从未见过真正的妖怪。虽有些怕怕,但也很期待。我们平安落下。看着条条裂纹。若里面被关着一个妖怪,那关它的人族还有些手段。毕竟,人族较之精怪,实力悬殊一看就知。那么这座城,非我们该来之地。 从永和村到恒城,一路上从未遇到精怪,就连周围是否有修炼之气,也几乎感受不到。说明这里完完全全属于人族的地盘,没有异族杂居。但是现在在我们的脚下,可能正关着一只灵修不低的精怪,实在匪夷所思。我垫垫脚,希望能感受到什么。但不知道是我灵修太低了,还是关它的禁制还厉害了。我什么也没有感受到。 倒是叶蝴蝶,她自从落下后,就一动不动。仿佛被定住了。我靠过去,发现她连眼睛都没有眨,就像一个木头人。我这才想起了,她可能在用精魂离体术,让自己不受这些禁制的限制,去湖里瞧瞧。可惜我离这术法还有些距离,只能为她护在周遭。 不过,这也让我发现了一些蹊跷。我朝柳树走去,发现它的片片柳叶下,有一丝丝金光在流窜,好似血管里的血水在流动。整棵树都在流动,金光一颤颤,然后归于平静。而平静后的柳树居然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长出了同样的柳叶片。也就是说,这棵柳树不是雕出来的,而真的是长出来的。那它不成怪物了? 我突然懂了,赶紧跑到叶蝴蝶身边,用密语告诉精魂离体的她:小蝴蝶,它没有被关在湖里。是树妖,是柳树妖,是石头柳树妖。 而此刻,她也回魂,拉着我飞出了这里,赶回了林府。进了屋把门一关,她才告诉我:“湖里没有关着妖怪,而是藏着一颗心脏,人族的心脏。那些碧湖裂纹,是它跳动的信号。而每跳一次,这颗心脏就会给那棵假柳树一次精魂的补给,让它永葆枝繁叶茂,长青不败。” “人族的心脏?”那还能叫人族吗?我听得瞠目结舌。 人族生来脆弱,是我们都知道的事实。而叶蝴蝶居然在一块石头里看到一颗在跳动的人族心脏。这个有违天理的存在。想到这里,我突然想通了一个点,急忙抓住叶蝴蝶的手:“他们在用人养妖术,或者是用妖术养人。所以不敢让月华照进来。” 她顺着我的想法往下说:“这颗妖化的人心应该是柳树的根。它的每一次跳动,让柳树得以生长。而那块碧湖,不是关它的牢笼,而是蕴养它的摇篮。并且,它只能在入夜后,才会跳动。还得别开月光,以免被发现。” 所以入夜后,整个恒城被笼罩在彻底的黑夜里。这被藏在城宫里的秘密,真的是个惊世骇俗的大秘密。要知道,我们想修成精怪,飞升神仙。人族亦然。只是他们比我们进修更难,飞升成仙者,只有精怪之一二。所以我们在城宫里看到的这个非人非妖的状态,绝非正修,而是邪修。擅用邪修者,有违天道,必遭诛罚。若是一人不够,恐祸及家人,甚至连累整个族人。这么一想,不止城宫,就连整座恒城都被架在生死存亡的架子上烤。只是城里城外的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守城之主正在做着毁灭恒城的极大恶事。 越想越恐怖的我,看着一副淡定模样的叶蝴蝶,她倒了杯凉茶给我,顺便将桂花糕往我这边挪。可我现在哪还有心思吃这些。但看着桂花糕,我又有了自己新的疑问:“为什么是柳树,恒城最多的不是桂花树吗?”桂花香得都要把整座城都包裹了。若是天黑无月,是为了不让月亮发现。那满城的桂花香也应该有自己的专属目的。总感觉恒城的城主们不会做些无用功。这些异于常态的现象,绝非偶然。 “今夜入湖,守湖人应该知道了。”她将桂花糕掰了一小块递我嘴边,我顺势一口含入。 桂花糕软糯的入口即化,我抿在嘴里问她:“所以你带着我赶紧撤。那我们算是打草惊蛇,他们会寻来吗?”我不怕被找到,而是怕拥有这么强妖术的人族会怎么对我们。要是冲我来,大不了魂飞魄散。但叶蝴蝶不会让我出事。比起一城之主,我们就俩人,人头上,远远不够。我更怕她为了我受伤。 她继续帮我掰:“明日就知道了。也不知道他们这个妖术,用了多久?用来干什么?” 从盘古父神开天辟地后,不论精怪还是人族,都想从地界飞升天界。万万年的时间,不知道开创了多少邪术。又快又强的邪修,实在太诱惑了。有些被传了下来,有些已经淹没在了恒古的记忆力。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小藓精,知道的可忽略为零。倒是我旁边的叶蝴蝶,这个掏不完的乾坤袋,总会抖一些新东西出来。 我将她手中的桂花糕拿过来,反递给她吃:“你多吃点,好好想想,也许就有答案了。” 今日奔波的确累了,我俩上了铺,一闭眼,我就坠入甜梦。一个飘满桂花香的甜梦。我左手一个桂花糕,右手一杯桂花冰浆,吃得那叫一个爽。就连脚下踏着的,也是一条桂花铺满的路。不知谁摇了摇漫天的桂花雨,纷纷扬扬飘落下来,一小朵落在我的鼻尖。我突然想起了之前梦见大黄狗,它也落了一朵,一道金光闪过,它碎成片片。我立马抖落,它却赖在我的鼻尖,好似被粘住了。 一个声音响起:“你不喜欢桂花吗?可他们都很喜欢。” 我立马四处张望:“谁?你是谁?” 她笑着:“你不是才见过我吗?” 我见了谁?突然,一个东西撞入脑子,我脱口而出:“你是那颗心脏的主人。” “对。我好久没有看见新人了。” 不知道湖里的她是什么样,但想着一颗光溜溜的心脏,我就觉得头皮发麻:“你入我梦,是来害我?”我有些瑟瑟发抖,不停地往四周看去。可除了漫天的桂花雨,还是桂花雨。 她一直都在笑,笑得并不渗人,就像一个天真的小姑娘似的:“害你做甚?” 不是来害我的,我就放了一半的心,试着将手里的冰浆递给她:“这个很好吃。” “我知道。阿姆教我做过。我给城里的人都发过。他们都很喜欢。” 既然无公害,我便和她聊上了:“你们真的很喜欢桂花。几乎家家户户都种的有。” “因为它很香,很香。” “对,现在我感觉除了桂花香,其他味道都闻不出来了。” “你会用桂花做什么?” “我不会。我的老家没有桂花树,捡不到桂花,做不成桂花饼,泡不了桂花茶。你是谁?” “你来找我,找到我,我就告诉你。” 说完铺天盖地的桂花雨如暴雨般倾盆而下。直接迷了我的眼。等雨势小了,她的声音消失了。我跑来跑去,找不到她待过的痕迹。 醒来已经是次日。我旁边的叶蝴蝶还没有醒。我回想着入梦而来的她。感觉她不是坏人。但她进得了我的梦,定有修为。而且她还避开了一旁的叶蝴蝶,修为的确不低。这件事,我要不要告诉她?正在我犹豫之际,她醒了,眼里透着疲惫。 我率先开了口:“睡得好吗?”她摇摇头,我问过去:“梦见什么了?这么累。” 她直言:“梦见你,一直在桂花雨里跑。但你的梦,我进不去。”不用说,她已经知道了。 我呵呵笑着:“那你看清了她的样子吗?”她再次摇摇头,我也摇摇头。 她歪着脸:“对不起,没有护好你。” 我给了她眉心一点:“你不要事事都责怪自己。我会心痛的。”瞧她还是撇着嘴,我故意将她的嘴角抚平:“我很好,不用担心。”我这个老大当的,也忒没用了。看来我得好好静修,不然得一直让她挂心,吃不好睡不好。 第15章 第 15 章 为了应证雪山娘娘的真假,我们和林子昂一起出府。他依旧是先送孩子再去店里。我们则厚着脸皮领了些玩耍的银钱,披着继续游玩的外衣出门。 沿着雪溪来到雪山脚下。这次时间来得早。我们俩直接往山里走。可很奇怪,山下的茂林看着并不大,却迟迟走不出。我俩这才发现应该是设了鬼打墙的阵法。不过这拦拦人族可以,对我们,无效。我俩两眼一闭,运气于指尖,再从眼前划过,睁眼时,挡住去路的林木自行归位。我俩跟着小径,没一会儿就进了雪山。 不愧是万万年的雪山,我们走呀走,飞呀飞,停呀停。吹了上万年的寒风简直不把飞行术法放在眼里。而上万年的寒冷化进空气里,钻进肺腑,冷得我的牙齿都开始打哆嗦了。势必影响了我前进的步伐。身体越来越累,停息的时间越来越长。若真有人族征服了此山,我挺佩服他。这些寒气的确能劝退不少低阶精怪。但我旁边自带大妖。当她拿出桂花糕时,虽让我一惊,但吃后,我感觉整个血脉都暖了起来,脚下的步伐自然轻快了。 等我们爬到雪山之巅,四周除了白茫茫还是白茫茫。走到崖边,山脚的一切都成了豆点大。而朝远处瞧出,都成了一幅模糊的远景图。这里简直没有居住的痕迹,我开始琢磨了,要不要打道回府,看来传说就是谣传。但叶蝴蝶却用手一挥,空空的边角居然出现了一个被隐藏的时空,里面藏着一条向上蜿蜒、不起眼的石头小径。这里有禁制,我简直没有察觉到丝毫。 心里虽然挂着惊叹号,但我还是继续跟着叶蝴蝶往上爬。而踏上了这条特殊的石径,雪山的寒气直接被无情地挡在了外面。看来这雪山娘娘灵修不低,堪得上雪山神女这个称号。但另一个情况也不容忽视。这条石径,只有这条石径。两边悬空的依旧是冰刃向天的大雪山。仿佛一个不注意,从石径上趔趄而下,将会狠狠摔在雪山峭壁上,不断胳膊,也要碎了牙。这可让我胆战心惊。 而石头缝隙里,还会时不时冒出几根小草,看我们一眼,眯着眼睛提醒我们别踩了它们的根系,便又耷拉着自己的身子缩回去。探出头来的小花比较客气,梳梳自己斑斓的头发,炫耀一圈便躲回去。这些小精灵活泼了这条漫长的石径。它们和这座冰冷的大雪山简直形成了鲜活的对比,走得我心里的压力都散了不少。 等走到尽头,我看到一棵桂花树下,一个矮脚木桌上放着一壶一杯,旁边还有一个躺椅,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用蒲扇挡住了脸,酣眠。 我正想打招呼,他自己醒了。拿开蒲扇,我才看清,他只是白发如雪,面庞如少年的公子。 可他一开口,一股冰碴子的寒意又冲了过来,颤了一身:“时间又到了吗?” 我的眼睛转了转,喊了个:“雪山,公子。” 他摇起蒲扇哈哈大笑:“你这个称呼,我喜欢,以后就这么叫我。” 传说毕竟是传说,这里没有雪山娘娘,到有一个雪山公子。看上去,有些爽朗。 他伸了个懒腰,将蒲扇往桌上一放,朝我们走来,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们一番,然后先对我说:“小藓精怎么投靠了人族?” 他一眼就瞧出了我的真身,这实力不摆了。我自然不敢对他撒谎:“我没有投靠,只是到了恒城,听他们说这里住着一位法力无边的神仙,就想来拜拜。” 他又转向淡定的叶蝴蝶:“你收的她?” 叶蝴蝶直言:“她收的我。” 这个答案却把这个雪山公子吓得睁大了眼,然后惊叹的目光又移到了我的身上:“你你你。”三个字没一个有用。但他却不往下说了,作势把嘴边的惊叹号自己吞咽了,然后转身给自己倒一杯茶:“还是自己做的桂花茶包比较浓香。” 我本以为能从他的口里得到有关叶蝴蝶的一些了解,还有点激动。毕竟这么久了,叶蝴蝶在我这里还是个大大的未知。看刚才的情形,他肯定知道什么。但他选择吞回去不讲,让我对他有些失望。不过从他茶杯里飘出来的桂花香的确很浓郁。闻了几秒,感觉自己都要醉在了这股桂花香里。眨眨眼,身子突然软绵绵的要落成棉花了。 而实事不是我感觉,是我真的在往下面倒。好在叶蝴蝶眼疾手快,将我拦腰抱住。耳边最后听到的一句话是雪山公子的抱怨:“这就醉了,那还怎么与我对饮桂花酒。” 不知身在何处,只知耳边嘀嘀咕咕不少。睁开眼,不少小花小草从我的脸庞上走过。就算看到我醒来,它们也不受惊,继续肆无忌惮地玩着我的头发。小草扎个辫子,小花就来打结。我感觉满头都是花花草草。我的头成了它们的窝棚。 听着它们窸窸窣窣的声音,我想扭个头,却发现身子根本不受控。我这才意识到,我其实只有灵识醒了。聚灵在眉心,我努力往上抬,一个瞬间突然突破了。我的灵识从灵体的束缚里窜出来,飘在上面,看着花花草草们玩得开心。四下看不到叶蝴蝶,我便从门缝里飞了出去。 只见桂花树上不知怎么,高高低低挂了很多酒瓶。而桌边,坐着雪山公子和叶蝴蝶。雪山公子手一动,挂着的酒瓶乖乖地解下来到他手中。桌上他们已经喝了五六瓶了。也不知道是我灵修不够还是出窍的灵识本就没有五感,我没有再闻到浓郁的桂花香。 我带了些小激动往前飞去,才发现树上挂着的酒瓶是悬空的。绳子是条引子,把另一头从桂花里酿出的蜜滴入瓶中,现酿桂花酒。这神奇的术法看得我很是喜欢。原来术法还可以这般使用。要是我能,我也要不动手就能吃现成的馕饼、肉夹馍、韭菜盒子。 “不觉得可惜吗?”雪山公子说话了。 我又凑近了听。叶蝴蝶端起的酒杯没有饮,而是举目望向远方,是云雾的山,还是山峦的云?她握着酒杯的手应该在出力,我看到杯沿出现条条裂纹。她在生气吗?生什么气?生谁的气?可惜,我不能开口问她。 很神奇,她收回远眺的眼神后,杯中的裂纹居然自己愈合了。她一杯入口,然后趴在桌上睡着了。这酒量,是好还是不好? 突然,雪山公子一个拂袖,我仿佛被人一推,整个灵识嗖的一下回体。再一睁眼,我躺在铺上,也顾不上头上花草们的侍弄,直接奔出去,看到叶蝴蝶果真醉倒在桌上。 我走过去,听到雪山公子说:“一个醉茶,一个醉酒,都没用。”然后一个人拿了两壶酒摇摇晃晃往石径下,嘴里还唱着:“桂花雨,桂花香,桂花落了还做茶。桂花雨,桂花香,桂花落了还酿酒。桂花雨,桂花香,桂花落了还吃糖。” 瞧他慢悠悠地下,也不知道要去哪儿。我便扶了叶蝴蝶往屋里回。扶着她睡下时,听到她口齿不清的呢喃:“三六九。。。不同。。。同。” “三六九是不同,哪里又同了。难道是在和他玩行酒令?”我也喃喃着,突然头顶一痛,才记起还有一堆小东西在我头上胡作非为。我将它们捉下来,它们张着嘴巴对我咿咿呀呀,好似不受命的小孩子在闹脾气。 不以大欺小的我将它们放回石径,它们居然排起整齐的队列往下走,统一的一步一回头恨我。真是些记仇的小家伙。突然,一个惊雷从天空落下,吓得它们四散钻进了石缝里。我也被吓得抱紧了自己,向天上看去。 可能是这里离天很近,所以觉得惊雷仿佛就落在耳边,带了些火辣的肃杀之气,让我又热又冷,不得不打颤。抬眼望去,前一秒还是万里无云的高空此刻已经聚满了黑云。仿佛是黑云在我们这里挤,都要挤成一个黑色的漩涡了。第二道惊雷从黑色的漩涡里又落了下来。这一次,直接打在了石径上,一只小草精被惊雷溅起的雷点烧到了屁股,疼得龇牙咧嘴往我这里跑,仿佛在向我求助。 我下意识捞起它,一掌用力拍在它还在冒火星子的屁股。只听它大哇一声,两股泪水就从眼角如瀑布般飙了出来。我的手心虽然灼伤之疼,但拿开一瞧,好在星子已经被灭了。它又缩进我的手心蹭蹭,求安慰。我只好抱着它。但还没来得及顺顺它的叶子,第三个更大的惊雷又落了下来。这一次,它直接往下面砸去。 我大道一声“不好”,就拔腿往石径下追。果然不出我所料,惊雷攻击的目标是正在踹门的雪山公子。可惜这次依旧偏了些,落在他一尺之外。 原来,从这里瞧,石径的尽头,是一扇木质大门。上面繁花雕饰,活灵活现,仿佛那些雕刻就是从门上长出来的。而这条石径也是从门里延伸出来。 我们的雪山公子一手喝着酒,一脚踹着门,不带停。第四个惊雷已经聚集,向他瞄准。 第16章 第 16 章 我眼看不对,在惊雷出击之时,一个飞扑,将雪山公子一推,推出了正中红心。他撞在门上,不知是喝醉了还是撞晕了,应声倒下。而我,这个不幸的小藓精,为了救他,却让自己为了躲避惊雷一歪,直接歪掉下了石径。 冲进眼眶的悬空,让我深知此刻正是命悬一线之际,好在反应快,随手赶紧乱抓,竟让我抓住了最近的一块石头,五根手指必须狠狠地嵌进石缝里。此刻恨不得自己就是从这块石头里长出来的。可除了五指之外的整个身子,已经无依无靠,悬空在了雪山之上,飘来荡去。 胆战心惊的我简直不敢往下瞧,因为阵阵刺骨的万年寒风刮过来,仿佛是一双双冰冷彻骨的手,在用力地拉着我往下坠。落下石径是真的会坠入万丈雪渊。我虽是一只有灵修的小精,但我敢保证,我这点灵修可绝对不够挨这么沉重的摔打。一个坠落,真有可能直接命丧雪山。身处险境的我被吓得三魂已经丢了七魄。 而在这生死攸关的危急时刻,两个修为比我高得不知多少的大妖怪,不是睡了就是醉了。我现在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唯一庆幸的是,聚集的黑云自己散了,惊雷也消失了。但是孤立无援的我只能硬着头皮,抓牢这块救命的石头,任凭寒风贯穿我的身心,也坚决不敢有丝毫怠慢。就连呼吸,我都得小心翼翼地缓着气。 而这时,刚才被我救的小草精从我的衣袖里钻了出来。我只顾自己安危,早已把它淡忘。它顺着我的手往上爬,还爬得十分麻溜。看着它远离的背影,我感觉自己有了一丝生的希望,立马向它求助:“小草精,救我。”就连呼喊,我都不敢大声说。 可小草精无视了我的话,爬到石头上,居然回头,甩了一个冷眼给我,然后扭着被烧黑的屁股跑了。这可气得我好想破口大骂,但奈何每一次情绪的激动,我的身体都会摇摆起来。搞得我不敢不能有太大异动。只能在心里暗骂:白眼草,早知道不救你了,等你烧成灰烬,我还要用脚踏上两脚。 心灰意冷的我只能放开眼,眺望着眼前的万丈雪山,白茫茫,像一床被子,真希望我掉下去时,它果真是一床柔软的冬被。在我们藓族的地盘,我还不曾见过这样的大雪山。这一遭,也不算辜负,至少我的人生多了一场雪山之旅。 没一会儿,石头边突然探出了一颗颗小草头或一朵朵小花脸。它们的吱吱声,吸引了我已经暗淡的目光。瞧见它们,我心里即将熄灭的火苗突然窜了起来。我又抓到了一束生命的稻草,向它们立马投去了求助的眼神,并恳请着:“救救我。” 它们越来越多,叽叽咕咕,交头接耳,不知道说了啥,然后转瞬又不见了。我的心情大起大落,手臂开始感到酸麻,心想:完了,要撑不住了。 此时,一条由小草小花编成的绳子落了下来。我惊喜地连忙用另一只差点被冻僵的手抓住、抓牢。它可是我现在唯一的希望。从冰冷的手心里,我感到有一股向上的力量,心里倍感幸福。看着它们因为我的重力而费力拉扯变形的模样,我的眼眶泪水翻涌。为了不给这场营救添麻烦,我能做的就是稳住自己的心神,不让寒风加重压力。 等我被小小的它们救上去,我整个人瘫软地躺在石阶上,看着遥不可及的上天,幽蓝幽蓝的神秘。我突然笑了,笑这世事难料。小草小花们纷纷爬上我的身子,有些甚至还蹦到我的脸上。而这一次,我对它们的无礼不再反感,而是欣慰的对着它们傻笑:“谢谢你们。”这群可爱的小草小花精们。 它们继续叽叽喳喳,有着说不完的话。我则起身,看到门边的雪山公子,摇摇头,不得不在它们的帮助下将他抬回去。石阶的危险我已经体验过了,所以在抬他的过程中,倍加小心。好在它们听得懂我的话。小小的它们和我,一前一后,配合得不错。 将他成功放在榻上,酸软的我揉着手腕,想着刚才走到木门边,我总感受到这扇木门有些奇怪。具体哪里奇怪,又说不出来。我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向小草小花们开了口:“下面那道门,有什么特别吗?” 刚一问出来,它们可激动了,各个都在地上蹦来蹦去,仿佛在搞联欢。它们还自觉地围城一个圆圈,牵起了彼此的手,跳起了圆圈舞。这场面,就是一场狂欢。看得我更不知所谓。 这时,一株小草扭着屁股走过来,拉起我的裤脚,让我参与它们。我连连摇头,还在狂欢的它们突然都停了欢快的步子,全部看向我,还叉起了腰,似乎在向我表示不满。我虽不解,但也不好负了恩人们的好意,只好弯下腰,牵起它们的手,跟着一起跳。 在左手右手都和它们联结时,我似乎听到了它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感谢母神。”“母神伟大。”“母神永葆青春。” 我突然想起了那扇门奇怪在哪里了。那是一扇木门,两扇门扉上雕刻着许多花草树木,非常得栩栩如生。仿佛不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而是大自然鬼斧神工自造的。再听它们这么一欢呼,我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那扇木门,那木门上的花草树木,就是这群小草小花的造物者。如果说它们来自那扇木门。那木门绝对不是一扇简单的木门。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雪山公子打不开。因为它是一扇有禁制或有灵力的木门,才能将他关在里面。 关在里面?!我感觉自己又打开了另一扇门。惊叹之下,我悄悄用上了自己的谜语,试一试它们能否听到:被关在这里的神仙是谁? 立马,我的耳边就传来了七嘴八舌:“什么神仙,母神说了,他是罪人。”“他是被天道惩罚一直囚禁在这里。”“母神负责关押他。”“谁让他私自泄了雪山灵脉。”“对呀对呀,我也感受到了,灵脉开始枯竭了。”“枯竭了,他也会跟着烟消云散。”“就是他,为了一己私欲擅自动了灵脉,毁了雪山。”“天道该罚。”“雪山没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跟着母神回家了。”“终于可以出去了。”“太好了太好了。” 它们的欢呼声又高涨了起来,我也跟着它们跳着,笑着。等这场欢笑消停后,它们累得很多都直接原地就睡了。我则蹑着小碎步赶紧往吓跑,只为证明一件事。 站在木门前,看着小草小花嘴里的母神,心里不紧张才怪。但它威然立着,似乎不把我放在眼里。我试探着伸出手,当指尖碰到门扉时,我的心被拉高了,但意外是没有意外。我的手从门里直接伸了出去。有了这个尝试的成功,我又大着胆子迈步一过,然后整个身子很顺利地通过了这道直接形同虚设的木门。 什么灵力?毫无灵力。站在门外,我回头一望,还是那条熟悉的石径。但是从门里往外看的木门就没有了。它仿佛是一道单面门,只为了关住要囚禁的那个罪人。我又试着往里抬脚,果真,我进出无碍。 一步步回到上面,看着满地的小草小花们,再看向醉在榻上的雪山公子。他被关在这里,应该不少年岁了。它们说的他动了雪山灵脉,是指什么?难道是指从雪山流向人间的那条雪溪?当年人族找到的雪山娘娘应该就是他。他们之间做了什么交易,让他明知后果严重也要出手相助,最终被囚禁在此。算来,该有上万年了。这么多年的寂寞,他也真能忍。 但这些问题,都只能等他醒了再问。可现下,他醉也好,晕也罢,反正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就算醒了,也逃不出出去。我伸伸懒腰,困意突然袭来,以至于我还没有走到屋里,便扑通一声,直接倒地而睡。 在睡梦里,我是被人喊醒的。我睁开眼,四处张望,却发现周围空空,直问:“谁?谁在叫我?”没有安全感的我有些害怕。 “别怕,孩子。” 这个声音我没有听过,但听上去的确不太凶狠。我站起来壮着胆子左右观望。 她继续:“不用找我,你找不到我。不过,你知道我是谁。” 温柔的声音充满了母性的光辉,我试探着:“你是,小草小花的母神?” 她乐得哈哈一笑:“你这小藓精,果真聪明。” 知道是谁,我便放了心:“你招我入梦,所为何事?”我还记得自己突厥睡意,想伸手探门,都没有来得及,就倒地入睡了。看来不是太困了,是她有意为之。 “对不起。”她作为一位母亲诚恳着,“我希望你走的时候,把它们一起带出去。” 我知道她说的是谁,我仅仅是出于对它们的感恩也不该拒绝,但我一想到满地的它们,我摇摇衣袖,灵修不够,导致乾坤袖可装不了多少。 第17章 第 17 章 她猜到了我的疑虑:“你不用担心,它们一个出了门,其它就能跟着出去。你只需要带一个出去。它们很小一只,很容易带出去。” 这个简单,但正当我想答应时,我突然有了自己的疑惑:“你为什么不直接放它们出去?” 她喟叹一声,充满了绵长的失落:“我是一扇门,囚禁他的门。一扇永远也打不开的门。上万年的孤寂,让我有了自私的贪念,才将它们偷偷繁衍了出来。可这里终究是冰冷的牢笼,不适合它们生长。一批又一批,耗完我的灵力,它们便会从石径上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可外面的天地,不应该是它们葬身的坟场。外面的精彩,我想它们都去看看。” 听到来自母亲的自责与骐骥,我心里泛起阵阵波澜。毕竟,我们藓精,醒来便已经有了本体,也不知是谁孕育了我们,自然就没有父神母神这个概念。这么一想,那些小草小花精们,也是幸运的。这点忙,我自然是要帮:“我要怎么做?” “你离开的时候带一个藏在掌心。你带它走出了我这扇门,其它自然就会跟上。” 听上去挺简单,不过是随手的事,我便颔首,还想再问两句有关雪山公子的事。刚一张嘴,我已经从梦里醒了过来。 起身,看着满地酣睡的小草小花,有的五仰八叉,有的鼾声已起,还有的一个翻身就搭在另一个身上继续酣眠。我莫名生出了一些羡慕。 等到他们都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最先醒的是雪山公子。我瞧他伸手拿酒,便蹦过去问他:“很多年前的人族来找你要水源,你们做了什么交易?”思来想去,还得从他这里下手,了解更多陈年旧事,才能有望解了城宫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之谜,婴童们接连丧命之危。 他抬眼瞅了我一下,然后望着远方就着瓶口咕噜几下,空瓶随手往地上一放,又想摘一瓶下来。我先下手为强,摘了那瓶酒,的确吸引了他的目光。而此刻,他的眼神不知是不是因为有酒精的醉意,恍惚着,眼睑居然开始向下打架。 眼看他又要睡了,我急忙摇着他的肩头,不得不强制打扰他:“你知不知道你曾经和人族有过一个约定,每百年就要他们进贡一对童男童女。” 在他上眼睑要耷拉在下眼睑时,他沉默的嘴皮终于被自己撬开了:“我只记得,她说过,会来看我。但是后来,算了,有人送礼物过来。在他们人族,这份礼物。” 我已经尽力凑近了去听,但他还是撑不到自己说完,居然睡着了。任我再怎么摇晃,他也不醒。看来醉倒梦里了。只是他的酒量真是可大可小。 我有些气呼呼地站起来,俯视着这个不负责的他,话说一半,太难猜了。我朝崖边看去,天边慢慢泛起太阳的金光,照在大地上,金灿灿。我一屁股坐在桌角,正准备沉思,脚边的小草精揉揉自己小眼睛,看着我,居然凑过来,靠在我的脚边。 我用密语向它旁敲侧击:你可曾见过其他山外来人。瞧它冲我点点头,我继续:他们多久来一次?是固定一个人吗? 它睁着自己的小眼睛瞅着我:你比我们还八卦。我醒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一个送礼来的山下人族。他捧着一个锦盒往上走,双手递上,然后回去,掉下去。不知过了多久,又来一个,却不是上次那个人族。他们都是送同样的锦盒,话也不说,送了就走。 锦盒,次次都是锦盒。万年来,应该送了很多锦盒。我必须好奇着:锦盒都在哪里? 这次,它看了我一眼,然后扭头往一边看去:就是那间屋子,全拿来放锦盒了,还不等我们进去,小气鬼,哼。 我这才发现,在旁边的确有一件耳房。我瞧雪山公子睡得挺深,便轻手轻脚往那屋疾步走去。可没有上锁的门居然推不开。我再试一次,依旧不得行。我只好运用灵力一推,还是失败。看来他设下了禁制,而我,修为过低。 正在我惆怅之际,瞧见了我的最佳帮手叶蝴蝶从屋子里走出来。我二话不说,直接拉着她就往这里跑,然后一个眼神示意,她便懂了。 真是实力悬殊,她一个稍微用力,就解了禁制推开了对我紧闭的门。而里面,啥也没有,除了前后几个架子上摆得整整齐齐的锦盒。这壮观程度,可不比满地的小草小花少。我横竖大致一算,快有一百个了。突然,我脑海中铃声一响,便记起了那个约定,每百年,一对童男童女。如若不是童男童女,那很有可能是每百年,一个锦盒。一百个,正好万年。 “这些是什么?”太过整齐的锦盒也引起了叶蝴蝶的好奇。 我直接走进去:“打开看不就知道了。”我将手伸向了离我最近的一个锦盒。谜底即将揭晓,我的心鼓敲了起来。 将活锁一掰,金属噔的一声,有些清脆。我按住万分期待的心,努力推开锦盒,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枚碧玉,躺在金黄色的锦缎上,向我无言倾诉。 纳闷的我向一旁的叶蝴蝶看去,她也向我看来:“这个东西,我们见过吗?” 听她这么一问,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立马惊呼:“是柳叶。”是那棵用碧玉雕成的柳树长出的柳叶。我朝它们望去,若锦盒里是一样的东西,那都是碧玉做的柳叶。而这些柳叶,很有可能都来自那棵碧玉柳树。真没想到,用那颗人的心脏,蕴养的碧玉柳树,居然是为了给雪山公子送上这份特殊的礼物。难道他是一个贪财的神仙?喜好收集玉石?新的问号在我脑海里呈现,我不得不看向醉意不浅的他。 叶蝴蝶也随着我的目光望了出去:“他的酒,很奇怪,有些浓烈,有些淡。” 怪不得他刚才喝一瓶就醉了。我将锦盒放好:“收集这么多碧玉柳叶,是为了造一棵和城宫一样的柳树吗?” “你确定都是?”叶蝴蝶反问我。 我眨眨眼,不敢妄下决定,心头也叩问自己一声:每一个锦盒里都是吗? 我朝里面望去:“要不然,都打开瞧瞧?” 计划一定,我俩便撸开袖子开干。而醒了的小草小花也跑来帮忙,没一会儿,我们把盒子全打开了。这么多个盒子,只有最里面的一个是例外,也不是例外。当我俩拿着它看时,有些不敢确定,但又觉得肯定是。 “粉成这样,得多少年?”我手中锦盒里的例外,不是我不想说,而是它真的太粉了。只留了个大概的模样。两头尖尖的细长流线型,和其它锦盒里的碧玉柳叶,形对上了。但其中深意,还有待我们解开。 我们再次走到系铃人身旁。叶蝴蝶可等不了他酒醒,直接用灵力驱散了他的酒劲。 瞧他慢慢睁眼,我则迫不及待问上了:“你和人族万年前的约定究竟是什么?” 他煽动着眉眼,看着我们,说话有些慢:“你们,不是他们?” 听他这么漫不经心,我直接抛出了自己所知道的:“恒城城宫,有一棵碧玉做的柳树。他们每百年给你送一枚柳叶过来。你就为了这些碧玉柳叶,作为雪山守护神,不惜撼动了雪山灵脉,给他们流出一条常年不断的雪溪。用万年雪水养活了他们万年。你可曾知道,雪山灵脉受损,你也会被连带。”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这一次,他到答得爽快。不仅爽快,他还蹦起来,站在崖边俯瞰,“为了这座雪山我活了不知多少万年。雪山的孤寂,万年的冰封,只有我懂。可她来了。第一个踏上山巅的人族,不应该奖励吗?” 他突然回眸一笑,笑里都是满心的欢喜。他的孤寂我不懂,但他们的故事,我开始懂了:“所以,你答应她,给她一条雪溪。” “对。”他的声音充满了坚定,“只给她一人的雪溪。”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脑子里炸开,那个心脏的主人,那个轻轻揉揉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你来找到我,找到我,我就告诉你。 “人族寿命百来年,可你的雪溪已经在山脚流淌了快万年。”我在惊呼中开始一步步验证自己的猜想。 他对我抖抖肩:“人族很聪明,还很有毅力,不然,她孤身一人,怎么能忍受得了寒风入体,一步步爬到雪山之巅,找到我。” “所以,你和人族,不,是你和她的约定。”见他点头,我总算明白了人族为什么有违天道也要用邪术滋养那颗心脏,“你们的约定还有什么?” 他眉眼弯弯,上万年修为的老神仙,此刻居然笑得像地上蹦跶的小草小花精:“她说,她会成为我的朋友,永远的朋友。” 朋友?这个答案,让我有了一瞬的失重感。这么简单吗?就只是朋友?为了朋友,不怕天道惩罚。为了朋友,伤了雪山灵脉等同于伤了自身。为了朋友,履行了快万年的诺言。朋友这两个字的分量,在他心里可真重,重得我顿感哑口无言。 第18章 第 18 章 “可她的肉身已经死了。”一旁一直默默无闻的叶蝴蝶突然开口。 这个重磅炸弹的威力一点都不比惊雷小。轰得雪山公子直接原地暴跳,大呼:“不可能。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按时送我俩的信物。她说了。”他激动地往耳房走,匆忙地将锦盒一个个打开,执意向我们证明:“这些柳叶就是她还留在恒城的证明。只要按时有人送来,就表明她会一直都在恒城等我,等我下山。我俩的友谊可是拜过青天的天长地久。不可能不可能,她不可能违背诺言。” 看着他如此接受不了的表现,我有些替他遗憾。毕竟苦守多年,等来的居然是这个惨痛的真想,是谁,都需要接受的时间。这层伤疤,既然叶蝴蝶替她揭了,我也不该再隐瞒:“你可曾再见过她?” 我的质疑不得不让他接受这个事实。他捧着满手的柳叶,嘴角沁出了一丝苦笑,还在苦撑着:“不,她只是病了,生病了。她当时只身一人爬到这里,已然损伤了身体。她不能再承受一次雪山的风雪了。所以她一直留在恒城,等我下山去找她。”他将满手的柳叶捧在我俩的跟前,依旧执着着:“她当年爬到山巅,用已经皲裂的手,一双人族的手,只有些许温度的手,将我的寒冰暖化。还将自己家乡带来的柳叶赠与我。说,下山后会一直留在恒城与我遥相望。她既与我立下了约定,又怎么可能轻易的死去。”他将柳叶收回,放在鼻下,真诚着:“你们闻闻,这些柳叶上,每一片都还留有她的气息。” 瞧他陶醉在这些如珍如宝的柳叶里,真难想象他是如何一复一日说服自己,相信有一个人族陪了他近万年这个不攻自破的谎言。但他就是深信不疑:“从我化形起,便一直被封在这雪山之巅,被万年寒冰的寂寞所包裹。是她,化了我;是她,点醒了我。是她,给了我无尽期待的希望。” 我也慢慢懂了,为什么人族要用那颗心脏去蕴养那棵柳树。原来,在这座看似巍峨的大雪山上,并没有吃童男童女的雪山娘娘,只有一个为了信守承诺,坚守约定,等待朋友的雪山公子。万年来的信物,真的假的,他都有好好珍藏。万年来的囚禁,他用不甘来赎罪。万年来的等待,也许不过是人族为了自己的一个圈套。也不知道这座雪山还能化出多少雪水,滋养恒城多少年?也不知道雪山公子会不会后悔等待,这场注定不会再见的约定。 我突然对这个急于向我们证明的雪山公子产生了一丝怜悯。我走过去,接住他满手的柳叶。冰冰凉凉的触感,在这雪山之巅,又生了不少寒意。我抬眼看向满眼都是期待的他,不得不告诉他:“那个人族姑娘,她现在只剩一颗用邪术在供养的心脏。而这些柳叶,都是她用心脏滋养出来的。所以,你能一直从它们这里嗅到她的气息。但擅用邪术,乱了天道,必遭天罚。恒城,开始了。”那些无辜离世的婴童,可能就是天道的提醒。毕竟,天地两界,万物皆出自混沌,谁又能真的逃得过天道。若不能制止他俩的约定,恒城的灾难恐不止此。 他听得一懵一懵,直摇头,嘴巴张着,说了什么又似乎没说什么。手足无措的他慢慢向后一退,手里的碧玉柳叶纷纷落地,碎裂声惊醒了他。他瞳孔一震,又慌得直接扑在地上,将碎了一地的柳叶片片找回,嘴里念着:“不会的,她没有死,她怎么可能死了。她说了,会一直留在恒城,一直陪着我。等我下了山,她会带我去吃自己做的冰浆,花生味的,桂花味的。” 他说话声急促却字字清晰。我看到颗颗豆大的泪珠子从他的下巴滚落下来,砸在那些碎裂的柳叶片上。我似乎还听到了一阵阵沉闷的断裂声。 突然,他仰天大叫,手中地上的柳叶片被他的怒气震得飚了出来,成了一枚枚锋利的刀片向四周飞去,所到之处,不是割裂就是刺入。惊得叶蝴蝶将我立马一拉,加速往后退去,直接避到桂花树上。我往下一瞧,树干已经被不少柳叶片所伤。而他那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刺得我整个头皮都麻了。感觉整棵树都被这些愤怒的气流震得晃动。脚底站都站不稳了。好在有叶蝴蝶牢牢搂着我的腰。不然,我不是被震下山巅,就是被扎成筛子。 而他所待的耳房,因为柳叶片的暴击,已经轰塌了。我正担心废墟里的他时,一团无名火直接爆了出来。火焰的威力炸得树上的我们都往后倾。不少小草小花精来不及上树,被焚得渣渣都不剩。灼热之气烧得我直接睁不开眼,在叶蝴蝶的庇护之下才稍稍稳定了心神。 当瞧见火光的中心慢慢升腾起来的影子,我惊呼着想要冲出去,却被身边的叶蝴蝶牢牢地拽住。我惊叫着摇晃她的手臂:“他在用灵火**。” 传说这是神仙们自戕最极端最残忍的一种方式。因为是用自身灵火**,焚烬灵火,再强的神体都将烟消云散,残渣都不剩一粒,灵识也将化为虚无。天地两界再无此神。而这种将一身的灵力毁于一旦的方式,可撼天动地,威力极大。从古至今,没听说有神仙用过这样的方式自戕。想来他已经绝望到与其继续被囚禁在此,还不如就此离开,再也不用独留于世,等待那早就不在的等待。 可他如此决绝的选择,实属让我没有想到。早知如此,我恐不会告诉他真相,至少他还有生的希望。看着逐渐浓烈的焰火,我的愧疚也越发得浓稠。 火中的影子开始摇曳,囚禁他万年的牢笼也因为他**的冲击力而开始坍塌,但他的声音却越发得坚定:“一万年的等待,与我而言,不过弹指之间,但她,早已尽了自己的责任。没有了她,时间与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你,应该懂我。毕竟,我们都是天之骄子。麻烦你告诉她,我先失约了。既然要天罚,就罚我吧。我甘愿为祭,化天道之怒。” 万年的孤寂,他轻描淡写的带过。而她用朋友二字套牢的牺牲,他从无怨言。此刻的我,感觉自己是个坏人,坏了他最美的期待。 “下山吧,我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的平静让我不再平静。我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叶蝴蝶拽牢了手往石径冲去。我看到脚下不少小草小花精们四处逃窜,想起了自己还有个约定,随手一捞,抓到了一个小草精,牢牢地拽进手心,跟着她往大门冲。囚禁的牢笼因为焚火的冲击,禁制开始破碎,甚至片片砸落,稍有不慎,我们俩将命丧此地。就连尽头的木门也因为焚火的影响,牵连自身开始烧了起来。而这些焚火可不是普通的火,用水浇、用脚踩就能灭了。它们跟修者同根同气。雪山公子作为万年神仙,修为自是不低。而他的焚火也是极厉害。再不逃出去,死就是板上钉钉。 叶蝴蝶二话不说,手心一用力,将我与她牵牢,一个飞跃就往木门里窜。本该一步跃过的木门,却因为焚火的灼烧,启动了内体**,也烧了起来。大概是要和雪山公子同归于尽了。可它尽职尽责的精神却阻碍了我这个修为极低的小藓精赶时间逃命。叶蝴蝶轻轻松松,一跃便跨出了木门的内体,成功逃出。而我,一步跨不完。木门内体还自动解开了她紧抓我的手。我被强制留在了木门内体。而此刻里面已经成为一片火海的炼狱。 我拼了全部的修为,为自己筑起一个自保的屏障,艰难地抬脚往前走,希望能走出木门的内体世界。但能困住雪山公子的木门,的确不是一道简单的门。我的屏障还没有护我走出十步,就被这片猛火烧得片甲不留,就连我的衣角也被点燃了。 我每一步的落脚,能感受到火舌在**地舔舐我的脚底,整个身体被猛烈的热气烧进肺腑,寸寸灼痛。当真是寸步难行,连呼吸都是痛。但我没有停下,因为我知道,走不出去,我只有死路一条。我的肩头还有全族人的希望,手心还有一个承诺,门外还有叶蝴蝶在等我。 皮肉被烧,血脉在沸腾,我甚至听到了骨头在碰撞的声音。我都叫苦不迭,更何况手心里那个灵修更低的小草精。而我能做的,只是给它一道最后的禁制,不让手因疼痛而松开。我瞅瞅这片仿佛看不到尽头的火海,苦笑着,还能再硬扛个十几步。祈祷下一步就能跨出去。 热气直冲脑门,我感觉火舌已经钻进了我的身体,在招摇着它的肆无忌惮。我钢铁般的意志开始涣散,因为眼里的火海出现了重影。我拼尽了全力,也许真的走不出这片火海。就在我再次抬起被烈火烧得皮肉翻飞的左脚时,右脚被焚得白骨露出,重心不稳,整个身体在左脚还没有稳定落下时,有了一刹那的失重坠落。心绪也跟着落进了冰窟窿。 第19章 第 19 章 视野开始模糊,身体的无力感让我暗道:完了,出来一趟,什么都没有开始又要结束了,真是有愧族长的重托。 但我还是尽力在闭眼前一刻,稳住心力,让左脚踏在烈火之上,大不了就是烧死在里面。可奇迹总是这么的突然,在上眼皮和下眼皮碰到那一瞬,我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向我奔来。我重重地倒下,倒在了最想要了棉花堆里。 再睁眼,我居然能再睁眼。睁眼便看到自己倒在叶蝴蝶的肩头,而她背着我,在飞速的下山。耳边是持续的轰鸣声,震耳欲聋。脚底石头、雪块在争先恐后地翻滚。原来雪山公子的自戕,连带着整座大雪山开始分崩离析。死里逃生的我在心里不得不埋怨起了他:自己要死,还要连累其他,就不能安安静静走了吗?这么大个动静,恐怕天界都知晓了。 眨眼之间,我居然看到脚底密密麻麻出现了好多小草小花精。它们的母神所言非虚,一个出来了,其它都出来了。只是没想到,在里面烧了这么多,还有这么多。看来木门真是太寂寞了。它们为了逃命,连滚带爬,速度不比我们慢。但是山体开始裂开,就像被利刃划开了道道口子。不知道这座山毁了,会连累多少生灵。这个雪山公子也太任性了。可我现在都自身难保,经历了火海后,遍体鳞伤,只剩喘气了,也顾不上其他。 眼看就要到那片茂林了,脚底的口子却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仿佛这座山要被撕成面条了。裂缝里传出的低鸣,是它们在委屈地哭嚎自己的伤痛。 就在这时,叶蝴蝶居然停了下来。她一个转身,我看到白茫茫的大雪山因为**的烈火而开始消融,露出了贫瘠的真面目。不少被白雪掩盖的尸骨也露了出来。被撕扯开的裂缝大大小小、长长短短,更是数都数不清。这样惨烈的结果,是我远远没有想到。早知如此,我恐不会上山,惹下了这般祸事。 可就在这时,脚下的小草小花精们居然统一调转方向,往到处都是裂痕的山上跑去。这景象怪异得我忍痛开了口,毕竟内体里的烈火光是热气就能把我的咽喉灼伤:“它们,干什么?” “它们去救雪山。” 叶蝴蝶的话让我惊呆了。但我确确实实看到了小草小花精们前仆后继往裂缝里跳。那股勇劲,看得我眼眶湿润。它们手牵手,将撕裂开的裂缝强行缝上。一条不行,再来一条。它们就这么缝缝补补,锲而不舍,真得把山体裂缝一条条重新合拢了。但它们进去了,就出不来了。看着一条条裂缝被缝上,看着残留在地面上的小草根、小花瓣,心里揪心的痛。它们还没有走出大雪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它们的母神,会怪我吗? 而不一会儿,凡是被缝补上的裂缝居然从那可怖的伤口上长出了青翠的草,开出了灿烂的花。这儿一片,那儿一堆。贫瘠的山体转瞬之间就被这些花花草草们给披上了一件新的衣服,俨然变成了一座生机勃勃的大山。前一秒还在感伤的我,此刻也被这些勇猛的生机而感动,趴在叶蝴蝶的肩头,又哭又笑。 “它们,用自身化成了山体的一部分。这座雪山,不会崩塌了。”叶蝴蝶背着我落下青草地上,语气难得在清冷里多了几分温柔,“这座山,该改名字了。” 我忍住热泪,却忍不住对它们的不舍。突然,手心一动。我这才发现手背虽被烧伤,但上面的禁制没有解。我忍着痛将手举起,慢慢地松开,一个小草精伸伸胳膊,从我的手心站起来。我滚落出一滴泪,看着它笑出了声。 它摸摸小脑袋,看看我,看看叶蝴蝶,然后转身看着这座崭新的大山,居然说出了声:“我才睡醒,就让我往外面跑。原来是带我出来。不过,外面的世界的确好看。”它扑腾直接坐在我的手心,看着青草盎然、繁花似锦的风光,嘀咕着:“母神说,外面的世界,哪都有我们。别瞧我们小小的,我们的作用可大了。” 听它这么可爱的掉歪语气,我没有反驳,而是欣然赞同:“是的,没有你们,就没有这个新世界。” “那是当然。”它扭过头,得意地冲我一抬眼,“我叫青青,你叫什么?” “我叫小蛮,她叫叶蝴蝶。”介绍完,我靠在叶蝴蝶的耳边,“这座山,就叫青山吧。” “嗯,青山留白骨,处处芳草香。”我跟随着她的目光一起扫过这座青山。 青青则不明白地跟我们唠嗑:“哪里有白骨了?这么好看的山,你们都什么眼神。” “嗯,这座青山的确好看。它的第一个春天总算来了。”我将放远的目光收了回来,看着手心里它托着小脑袋的模样,让我想起了在那个牢笼里,它们自由地叽叽喳喳,现如今,它们都留在了这座青山上,“你,想跟我们一起吗?” 它听了原地蹦跳起来,拍起小手:“可以吗可以吗?我第一次出门。” “当然可以。”瞧它就在我的手心里蹦跶,我总算在遗憾里找到了些慰藉。 这时,我才看到手心不知是不是因为灼烧而留下一个橙色的印记。但奇了怪了,为什么是手心?为什么是橙色。我正准备把这个发现告诉叶蝴蝶时,橙色的印记居然从手心直接钻进手里,然后跟着我的经脉往上跑,一溜烟就不见了,但是身体开始感到一股热流在涌动。伤口开始自愈。这似陈相识的流程,我突然想到了自己把螳螂精内丹点化的情景。我又把谁的内丹吸食了?但我的手心只有青青一个。 就这么,叶蝴蝶背着我,青青钻我头上,来时俩,归去仨。天边金乌下坠,我疲惫的在她的肩头睡着了。 梦里,我听到了有声,还有些熟悉的声音:“谢谢。青青以后就托付你了。那股灵气算是我最后能给你的答谢。”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们终于不用再被困于一方小小的天地了。谢谢你。” “你。”我还想开口,但实在是太累了,累得我眼睛也睁不开,嘴巴也张不开了。 再醒来,先是听到低鸣的哀嚎声起起伏伏。睁开模糊的视线,看到道路两旁有不少人在相互依偎。从他们的脸上不难看出,愁容惨淡。我正想开口问问,就传来了抱怨声:“这可怎么办?我才搬来此地。”“是地要裂了吗?”“刚才的阵阵巨响,是天界要打仗了吗?”“天界在找一名男子,没有和地界发生矛盾。你莫要乱传。”“我感觉那声音是从雪山来的。”“不是雪崩吧?”“要是雪崩了,雪溪还能继续吗?”。。。。。。 他们的议论声太多了。多到我又想趴在叶蝴蝶的肩头继续睡了。毕竟,事情的真相其实对他们来说,已经不太重要了。雪山变成青山。青山的涓涓细流虽不如雪水自带冰凉,但也是小草小花们从地下汲取上来。细流汇成小溪,小溪流成大河,继续滋养恒城是不成问题。看来老天虽罚了雪山公子万年私改灵脉,但也没有赶尽杀绝,留了一些生机给雪山,也给了恒城。天道的轮回,藏了太多我的意想不到。现在只能说,自然的蕴养,比靠他一个人的坚守,会更恒久吧。这样的结局,雪山公子也算不得失约了。 我这么默默地想着,也叹着人族对他一无所知。他的牺牲,有些枉然。便在叶蝴蝶的耳边嘀咕着:“我们现在去哪里?”很明显,自从橙色灵气汇进我的体内,身体自愈能力增强。咽喉的灼伤之痛轻了许多。我救了一个小草精,虽身负重伤,但也因祸得福。这算不算也是天道的一个小轮回。这些因因果果,真看不出孰好孰坏。真可谓是,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也是我们泥子在我耳边说过的:时候未到,不论好坏。 “你想去哪?回林府还是去城宫?” 她的两个提议在我的纠结之中。由于山摇地动,突来的恐慌,连城门的看守都松了。我们跟着踉踉跄跄的人流往里挤。脆弱的人族总喜欢抱团求生。大的小的,老的弱的,在城里随处可落脚。这座城成了他们最好最后的庇护所。可以想象万年之前,人族初到这里,那时还没有恒城。他们聚在一起,忍受风沙的洗礼,在绝望中等待一线生机。 “阿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我抬眼瞧过去,一个小女孩正被她的阿姆紧紧地搂在怀中。她们应该是出行急切,女孩的头发有些凌乱。而她的阿姆正在用苍老的手一丝丝将它们捋顺,并温柔地告诉她:“别怕,城主会想办法,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了。” “很快是多少快?” “你睡个囫囵觉的时间。” “好的。我现在就睡。” 乖乖的小女孩立马趴在阿姆的膝上,闭上眼,听着阿姆给她唱着安眠曲。曲调清扬,干净里透着对生活的依恋。人族弱小,但人族真不弱。 第20章 第 20 章 恒城的大街小巷都挤满了外来的流民。就连城宫也成了大家的暂避所。由于叶蝴蝶背着我,我们俩也衣衫有损,疲惫不堪,主要是我。所以侍卫没有拦下我们,还特意好心提醒我们往西走,还有余位。 我们点头进宫。没想到平日里守卫森严的城宫,我们居然进得这么轻轻松松。可我们不是乖乖流民,自然不会听侍卫的话,而是改道。并且借着流民的身份,看似在慌乱地找一席之地,实则准备无误的前往碧湖。 由于人手都派出去增援了。这个禁忌之地只靠一把铜锁可拦不住我们。叶蝴蝶一个点地飞跃,我们俩就轻松进入。而这里,和昨日一样。只是在白日,看得更加清楚。要说哪里不同,不同就在于碧湖上的裂纹多了。不光多了,还粗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地动的影响。 我拍拍叶蝴蝶,将我放下。其实我在新灵气注入不久,就明显感觉受伤的身子骨已经好了。只是觉得被她背着,好扮流民进城进宫。目的地到了,我自然也不能再留恋她的温度了。 落了地。我俩对视一眼,便踩上了碧湖。可一声极轻的碎裂,立马让她手疾眼快的将我拉回岸边。落地后我俩看向碧湖,转瞬之间,整个湖面被新旧数不清的裂痕如密密麻麻的蛛丝网包裹。而那颗靠心脏滋养的碧玉柳树,居然顷刻间掉落了所有的碧玉柳叶。片片柳叶毫无预兆地坠地,碎裂声不绝于耳。不一会儿,碎成了满地的残渣。而那棵本该碧玉葱葱的柳树,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树干。可下一瞬,轰的一声,它也在我们眼前爆裂开。好在叶蝴蝶及时伸手,用灵气竖起一面气盾,挡住了飞刀般的残片。 当然,这声巨响,引来了宫里的人。只见一列士兵冲了进来,将我俩团团围住。从他们身后,走出一个素色白衣的女子,应该就是现任城主柳眠。 见到此情此景,她的眉头爬满了愤怒。但她只是用眼神剜了我们一眼,就急促地往碎玉片上走去。她拿起柳叶的残渣,又将隐忍的目光移向碧湖,脚下极快的步子却在临近湖边时停了脚,然后看向那片蛛丝网。 对于她的出现,士兵们的拦截,我并不怕。可我一个闭眼,在漆黑的世界里,时间仿佛被拉长。我听到了一个轻微的响动:“他呢?” 我知道是谁在问我。是当年那个爬上雪山之巅,和雪山公子有约之人。是靠邪术滋养碧玉柳树而欺骗了雪山公子之人。也许我知道答案,但我还是想问问她:“为什么要骗他?” “我从未想过要骗他。只是没想到,雪山的风这么猛,下山不久,我就卧病不起。看着族人们为我伤心,看到大家因突然出现的雪溪而欢腾,再次吃到阿姆用雪水做的冰浆,病入膏肓的我真的来不及思虑更长远的事了。” “雪溪流淌了万年,他也等了你万年。” “他说过,他活了太久太久,已不知时间为何物。而我们,不过他的一眨眼。我借了他的一点时间,让我们多活一阵,有错了?漫天黄沙的逃命,看着弟弟妹妹在我的怀里一个接一个的撒手,我连泪都不敢流,怕浪费了。千辛万苦找到雪山,爬上山巅,我一捧雪一捧雪的往嘴里塞,可雪太冰冷,含在嘴里都化不成水。十年的东奔西走,我第一次哭得肆意妄为。所以他说一个人太孤独了,让我陪他,我答应了。但我也告诉他,他得降下雪水,他答应了。我承诺待我回家安顿好家人就回去。只是我回来后,身子骨已经被雪山无情的寒风吹坏了。再也爬不了雪山,就连床榻都没有再下过。” 她的故事很动容,但我也很好奇:“你的邪术?”这可不是一般的邪术,还企图蒙骗上天。 “就像我怎么找到的雪山一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一云游散人来指点迷津。雪溪是大家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就算不是救命稻草,大家也不想错失。只是尸身不在,邪术修炼的心,会泛出阵阵腐臭。” “所以种了大量的桂花,长到现在,满城都是,整年都有,所以连一丝臭味都没有闻到。所以,你们不允许在城里养狗。” “是呀。我虽有一分不愿,但容不得我做主。因为我的命,也是族人们用命换来的。当年为了逃难,三万人走得只剩三千人。寻山的路上,他们给我挡了风沙,挡了野狼,就连我身上披的夹袄也是他们留给我的。我,没有理由不为了他们而自私。” 是的,她还是一个凭一己之力而护了恒城万年之久的人。若不是她,当年的三千人恐都将命丧这片黄沙。也更不会有如今闻名遐迩,为例古城之首的恒城。当年三千人,如今上百万人。孰轻孰重,她自然拎得清。 但也不妨碍我将结果告诉她:“他,接受了天罚。” 她没有意料中的感伤,只是淡淡一句:“如此大的动静,周围也只有他了。不过,也好。寂寞如雪,不如拂雪离开。我送他的柳叶,他可有留下?” “每一片,他都好好珍藏。” “谢谢。” “他最后让我们转告你,他先失约了。” 一直都淡如菊的她却在听到这句话后,呜咽着哭了:“我知道你们是好的妖怪。如果可以,你能带我去见他最后一面吗?其实,我的邪修和他的雪山相连。山崩了,我也裂了。这块寒玉石再也护不住我的心脉了。万年了,我已经迟了万年。我想在最后断气之前,还是试一试,去完成跟他的约定。可以吗?” “可是他。” 她早已猜到:“他失约了,我不能再失约了。雪山,把我带到雪山脚下都可以。” 听她说完最后的话,我感觉一个眨眼,就从这场异梦中退了出来,就看到士兵们已经抽出了刀,向我们步步逼近。那寒光在太阳更刺眼。而他们身后的柳眠,更是因为手心捏着柳叶碎片而被扎出了血,滴滴掉落,却不减分毫怒火。 我瞧一旁的叶蝴蝶也准备起势了,一手按住她一手举起来:“柳城主,柳依依有话对你说。” 柳眠一听,先是一愣然后立马下令:“收兵,退出去。” 士兵们训练有素,二话不说,把把寒刀被整齐划一地收进刀鞘。他们也整队小跑到外面。这块碧湖旁,就只剩下我们仨。 我将护在我身前的叶蝴蝶拉在一旁,然后对着一直怒目而视的柳眠,先向她传达重要指示:“新任柳家宫主听令。”柳眠没有任何质疑,立马匍匐在地,搞得我都有些没料到,但先交代:“若雪溪不在,可择址再迁。我柳家已护此地万年之久,需感恩雪霏公子之恩。我对友人有愧,对族人尽心。望后世子孙继续以己之力,尽吾之责。” 柳眠什么也没有说,而是调转方向,对着碧湖磕了三个头,用最响的声音:“我即为柳家人,自会秉承祖训。护恒城之危,保百姓之虞,还望祖宗不要担心。就算雪溪不再流了,我也会再想办法引流,绝不辜负柳家世代的守护。”说完她又磕了三个头,便起身。但在走之前,她用带刀的眼神盯着我:“祖宗还说了什么?” 我被她看得有些后背发凉,身子往叶蝴蝶边靠了靠,才敢把剩下的真相告诉她:“她说,让我们带她去雪山,赴最后的约定。” 我瞧见她的眉头更皱了,眼底的寒光更冷了。还以为她会出手阻止,没想到她只是冷冷地一句:“那就拜托你们了。”然后匆匆离开,去做她现在该做的事。 见她彻底走了,士兵也走了。我大舒一口气,冲叶蝴蝶道:“走,把她的心捞出来。” 我正想起步时,被她手一拉:“你在这里等我。”还没等我开口,她就飞身一跃,进了碧湖。 这个时候才睡醒的青青从我的头发堆里冒出来,娇软着声音:“这是哪里?”我还没说,叶蝴蝶就从碧湖里蹦出来,吓得它一个趔趄摔在我头上,还抱怨着:“什么鬼东西,吓死我了。” 叶蝴蝶没有理它,将双手递上。我看到一颗血红的心在跃动。 为了不吓到城里人,我们将心放进乾坤袖,挤出人流,往城外赶。腐臭渐渐溢了出来。叶蝴蝶说,她快不行了。 沿着还在流淌的雪溪,不,该叫青溪了。阳光下,它继续澄澈透亮,波光粼粼。 我们继续往前。在看到山脚时,我对它激动地说:“快了。”可得到的只有越来越浓的腐臭。我情急之下,将她从乾坤袖里捞出来。这颗血红的心已经暗得没有动静了。我再次告诉她:“马上就到了。”可她在我的手心一动不动。我感觉自己的心也被揪了起来。 两个人等了万年的约定,其实,两个人,都失约了。一个走得轰动,一个走得寂静。他俩真是的。一股莫名的感伤窜上心头,我转身靠在叶蝴蝶的肩头,开始簌簌。 第21章 第 21 章 我拽住叶蝴蝶的衣角,她停下了速度。我俩落在离山脚三尺之外。我收拾好情绪抬眼望望近在咫尺的青山,柳依依都还没有来得及看上一眼,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再看看高耸入云的山巅。他俩终是彼此的错过。 最后的最后,我们将她埋在了山脚。她曾废了命地爬这座大山,现如今已青草碧绿,鲜花朵朵。她所担心的雪溪也因为这座大山的变异而成了不会断流的青溪。她的守护没有失败。她迟来的赴约,也算画上了句号。这场跨越了万年的约定,我必须首肯他们俩都成功了。 吸了吸鼻子,我看着她没有墓碑的坟茔。小土堆一个。来年,也该如这座山一般,青草绿绿,芳草香香。虽然他俩没有见上面,但至少都在一个山头了。抬头不见低头见。 回到恒城,城里城外慌乱的景象已经恢复如初。大街小巷依旧热热闹闹,大量的流民被有序地暂时安置在连夜修建的救济棚,短期的基本生活不成问题。 我俩刚靠近城宫,就被士兵主动迎了进去。进了主殿,听到柳眠还在和其他人商量流民后期的安置问题。主旨就是:宁可腾出城宫,也绝不让一个人流离失所。 见到我俩,她屏退了大家,独留我们。大门一关,她便单膝下跪,拱手道:“柳眠在此感谢两位侠义之举,救恒城与危难之间。” 这架势,吓得我赶紧将她扶起。斜眼瞟向一旁的叶蝴蝶,她才是那座万年大雪山不为所动,仿佛她就该承受这些跪拜。 “柳城主言重了。”我硬撑着笑意,可不敢全盘托出,雪山崩塌、雪霏公子自戕,就连他们的祖宗柳依依离世,要不是我们强行的横插一脚,这座山、这座城,将继续活在万年前的那个约定下。哪会有今日的流民涌入,如今的城主伤脑筋。 柳眠被我搀扶起来,继续感恩戴德:“要不是你二位解了柳家的诅咒,我们恒城必将大祸降临,生灵涂炭。此等大恩,我们柳家必将铭记。若是你二位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向我提出。” 诅咒?我瞅瞅叶蝴蝶,她也看向了我。从她的眼睛里我看到了莫名其妙四个大字。突然,我想起了柳眠的前后不一,立马追问:“第一次见,你还对我们有所敌意。为何这会儿这么说?” “你们做的好事你们不知道吗?”她反问着。 我更懵了:“我们应该知道什么?” 她也没有想隐瞒,一五一十道来:“我听了祖宗的交代,便赶去安置流民。看到有一悬壶济世的医者,在为大家义诊。尤其是襁褓里的婴童,在他施诊之后,都有好转的迹象。这几日的流言蜚语被他的药香冲淡了许多,大家不再议论纷纷,担惊受怕,反而团结一致,有条不紊地排队煎药。混乱的秩序在他的三言两语和有效的诊治下得到了极大的改善。我便找了去。他一身麻布旧衣,一根木根捆了乱发,但他的眉眼十分精亮,干枯的指尖如流水般安抚着大家不安的情绪。” 听她这么一说,我都想见见这位高人了:“他还在城中吗?” 只见柳眠摇摇头,摇出了一丝遗憾:“他留下几副药方,留下几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这么突然,我都有些措手不及了。但这和我俩有何关系?正在我纳闷之际,她继续说:“他的药方针对生病的婴童很有效。大家对他不言而信。在他离开前还特意告诉大家,地动乃祥兆,不必惊慌,因为雪山即将逢春,大家所担心的雪溪也不会枯竭。一传十,十传百,没多久,整个恒城的人都知道了。果真,在地动后,有人回报,雪山化成了青山,更有绿水流下。惊恐不安的大家对他留下的话,更深信不疑。” “什么话?”这么料事如神的人,我可太好奇了。 她直直地看向我俩:“他说,救恒城者,乃是解除柳家诅咒之人。若不是她们舍生,整座恒城必将给雪山陪葬,繁荣倾覆,无人生还。” 居然有人这么高度评价我们,我听了还有些欣喜,嘴角不禁往上扬。虽然我们的初衷是为了救人,但也阴差阳错做了有些后悔的事。但最后的结局大体是好的。再说了,我可真是三番五次差点命丧雪山不假。这悬壶救世的医者,怕不是个会算命的哟,什么都知道。 我得意洋洋地问向她:“你怎么知道是我俩解了柳家的诅咒?” “是他告诉我的。”她这此刻的声音按得有些低,仿佛怕被别人听了去,“柳家碧湖,出了城宫,是谁也不能提的恒城禁忌。尤其是里面供养的祖宗,更是只有柳家族人才知晓。而且,我也是接任后才知道她的真名。关于柳家诅咒,也只有当家家主才了解具体内容。所以当他说出柳家诅咒乃系依依一人,我就知道他绝非简单的赤脚医者。而你们,能把碧湖里的祖宗带出来,不就是解了困了柳家祖宗万年的枷锁。不然这个诅咒,将一直困在湖心。”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莫非是神仙下界?而柳眠似乎对万年前的真相,所知不全。不过想来也是,都万年了,从口耳相传到笔录记载,话头都不知转了几次。而其中的真相,后人不知便不知吧。就让它埋进青山。 她继续低语以告:“他还直言,你们的道来,不光解了柳家诅咒,还给恒城带来了新的希望。作为城主的柳家,必要记下这笔恩德,才不枉上天对恒城的眷顾,对柳家的照拂。” 这大便宜不捡白不捡。再说了,我也没有白捡,想想险些坠落雪山、葬身火海、掉入山缝。这便宜我可是实打实用命来捡的。 她的声音更低了,不光声音低了,就连身子也跟着低弯了腰:“他曾单独嘱托我,不要因为你二人身为精怪,就生出异类之心。同存于世,本该互帮互助。若非你二人出手相助,我恒城必将不复存在。我死不足惜,但恒城万万人的性命,不该丧命于此。” 见她情真意切至此,我感到柳家人流淌的血脉,可真是有大家,无小家。我将她再度扶起,她的眼里早没有了第一次见我的怒意,只有满满的恩义:“柳家主,你心系整个恒城。不,你们柳家世世代代都系在恒城上。或许,正是这份心怀,感动了上苍,才会让雪山化成青山,给了恒城一次新的生机。我们俩。”我瞟了眼旁边的叶蝴蝶,她全程没有一句话一个动作,一直都是一个高位者俯视众生之态。我看着有些不爽,因为太高太冷了。我继续将亲和的目光放在柳眠身上:“只是正好碰上了这些机缘。” “九鱼仙医也这么说,天道机缘,虽不可擅议,但可借力。其中玄妙,需身入其中,才探其意。他也让我转告你们,手中域图,自有指引。” 听她这么说完,我便想起了袖中的大山图。原来它叫域图。而这个九鱼仙医可真不简单。不光能预知未来,还对我深有了解:“他真的是仙人?” 柳眠笑了笑:“不是。他的悬壶布上只写了九鱼二字。但他救治了不少恒城人,还道破了天机,就被大家尊称为九鱼仙医。” 这要只是个人族,我可完全不信。除非他是有通天的本领,却不屑那天界的虚荣,才隐于地界,救人族之乱。但这高洁的秉性,可是比万年大雪山还纯白无瑕。 突然,一个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柳眠隔着门开问:“有何事?” 外面的士兵铿锵有力着:“城主,天界颁了紧急布告。” “拿进来。”她刚一说完,士兵就捧着泛着金光的天界布告进来。柳眠看完,便下令:“在恒城张贴,追捕堕神——白菓。”士兵领命离开。 我好奇地问上:“堕神是什么?”我只听过上古神、真神、上神、神、上仙、仙者、仙人,堕神还是第一次听。 柳眠将布告展开告知:“堕神就是因犯错事被贬堕仙台的神仙。他们的仙骨会被剃去,神力会被击散,堕仙为尘。” 这等酷刑,恐是堕了连命都没了。我一边听她说一边往布告上看:堕神白菓,男神,因意欲盗取混沌神火而被贬堕仙台,却在受刑时逃窜地界。望地界严查不待,以免遗留后患。旁边还附上了他的容貌,英挺俊朗、气质卓然。 第一次见神容,的确有几分神仙的意味。只是他的胆子也忒大了,混沌神火也敢盗,天界不追杀他,地界也不会放过他。因为混沌神火,就算掉一粒火星子到地界,也将是水深火热,荼毒生灵。他简直是天地二界共同的敌人。 一人进,其他等候的人也陆陆续续进来汇报工作。既然柳眠还有事忙,我们也不好再打扰她。用眼神告诉她,先撤了。她则拦住我们,问我们现下的需求。但此刻我还想不出,瞧叶蝴蝶也没有开口的意思,便让她先记着,会来讨要。 第22章 第 22 章 出了城宫,看着大家一如往昔的生活。我有点懂了柳家一直在坚持的使命。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在为自己的族人而奔波。想到这里,我立马拉起叶蝴蝶往小巷窜,然后迫不及待拿出域图。果真,在西南方向又出现了一个城郭。 我指着那座城问她:“红色标记变了吗?” 她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然后看向我点点头:“变成了橙色。” 我眼睛一瞪,也管不了这么多,继续往域图上细瞧。可把域图翻了个底朝天,依旧没有看到叶蝴蝶眼里的那个标记。没想到,标记不光会动,还会变色。 我将域图收好:“回去问问林之昂吧,他跑商队,去的地方应该不少。还有这个九鱼仙医,怎么会知道我手里有域图?” “也许他和族长认识。”叶蝴蝶将我有些不整的衣衫理了理。 青青突然钻了出来,还从我的头上顺着我的耳朵爬下来,落在我的肩头坐下:“小蛮小蛮,我饿了。我看到他们人族的吃食好多,我可以尝尝吗?” 它这么一说,我也有些饿了,牵着叶蝴蝶的手就往馆子里走。还没有踏进去,就听到里面已经人声鼎沸了。尤其有一壮汉,站在位子上,给大伙讲着他的亲眼所见:“你们可不知道,那大雪山呀,先是轰隆烧了起来,火光冲天。吓得我顿时傻了眼。还没有来得及眨眼,雪山崩塌,却又万物复苏。整座大雪山呀,转眼就变成了一座青山。比我媳妇的变脸还要快。”“莫不是真的住着神仙哟。”“可不是嘛。肯定是神仙显灵了,想换新衣服了。”“九鱼仙医不是说了嘛,我们得贵人相助,因祸得福。”“我听城宫里的人说,贵人已经进城宫了,城主正在招待他们。”“他们长什么样?”“就,五大三粗,那个头快比城门都高了。” 我找了一空位坐下,凑到叶蝴蝶的耳边嘀咕着:“你,五大三粗。” 她没有反驳,倒是我肩上的青青接了句:“你,头比城门高。”由于它太小了,这里人又嘈杂,它的话就被我听着了。 我接回去:“我高是因为你在我头上踮脚。” 它也不示弱,站起来踮起脚:“你睁眼说瞎话。” 突然,整个堂子都安静了。感到事态不对的我闭好嘴用眼扫出去,发现大家都在看着我们。我尴尬的一笑。毕竟我们精怪走进人族的地盘,人族是不太欢迎的。因为我们得先天优势,能力比他们强,自然威胁着他们的安全。但秉承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同在地界生存的大家,都尽量各自为营,相安无事。可像这会儿,我们公然出现在人族的视野里,自然会引起他们警惕的反感。 见他们都挂上不悦的神色,我呵呵开了口:“我们只是来吃口饭。吃完就走。” 青青也知道气氛不对,赶紧拽住我的耳垂,又爬爬爬,爬进了我的头发堆里当掩护。而叶蝴蝶已经做好了随时可以动手的准备。 眼尖的我立马按住她想起手的姿势,再退一步:“你们吃,我们走。”然后拉起她准备撤离现场,免得无辜惹出事端。我还想安然退出恒城。 而正在此时,一个衣着官服的人悠然地走进店里,看到我们,直接疾步上来,先是一个大大的拱手礼,然后千恩万谢:“能在这里再见到你们,真是太幸运了。我还以为你们就此离开了恒城。还担心特意为你们筹划的庆功宴无法举行了。真是太好了,你们还没有离开。”他一扭头,看到满堂的人都在用诧异的眼光打量着他。他立马一个招手:“她们就是仙医口里的贵人,恒城的大恩人。” 他刚一说完,大家一改藐视的面容,瞬间就换上了激动的心情,疯了般前扑后拥过来,吓得叶蝴蝶立马拉住我的手往外走。可他们已经围了上来。她只好带着我往后院跑。后面的踩踏声让我感到一阵慌乱。没成想,大家这么热情。她一个揽腰点地,我俩直接被逼上了屋顶。 刚才那个官员好不容易挤出人群,衣衫都凌乱了。他端正自己的帽檐,双手一抬,:“大家别把我们的恩人再吓跑了。”此话一出,大家立马收敛了自己激动的言行,乖乖听他调遣。他抬起头看着我俩:“恩人呀,别怕。我们就是太高兴了。能得你们相助,是我们恒城的福气。”说完,他带头一跪,后面的人统统跪下。 惊得我伸手已阻止不了:“不用。” 他叩拜完,一脸的严肃:“恩人,不管你们是不是人族,我们都将记得你们的恩情。这份情,柳城主要记,我们更要记。” “对,我们更要记。”他身后的众人汇成了一道声音。 这个声音钻进我的耳朵里,再配上眼底乌压压一片,让我的心都软了:“我的确不是人族,但我也没有伤害你们的想法。救你们,救恒城,虽是意外之举,但也的确如此。我叫小蛮。” 下面立马响起了:“小蛮仙君,请受我们一拜。” 见他们又要拜下,我出言制止:“我不是仙君,我只是一个小精怪。” “小蛮精怪,请受我们一拜。”他们换汤不换药,还是叩拜了。 我还想说什么,一旁的叶蝴蝶拉住我的手,自己开了口:“我们本是途经此地,见有婴童怪事,便留下查访。诅咒已解,雪山已成青山,你们安心在此生活,继续过好当下。” “是。”大家又是一叩拜。 叶蝴蝶没有再看,揽着我的腰转身就在各家房檐上飞来飞去。最后,落在了林府。 林子昂已经回府,见到我俩激动着今日的见闻,说得那叫一个,手脚并用,绘声绘色。我和叶蝴蝶四目相对,没有多说什么。而青青也知道刚才是自己惹下的祸,不敢再轻易出来,老老实实躲在我头发堆里。 “还有那布告,什么堕仙,什么天界,只顾自己,也不看看我们今日也是经历了一场大的浩劫。要不是有贵人相助,我们可就遭殃了。哪还能管天界的事。堕就堕了呗,又不是第一次。” 既然他提到了这个事,我也加了几句自己的看法:“堕仙不是第一次?”原来是我孤陋寡闻。 “是呀。”他喝了口清茶,“好些年前,他们也发了布告,让我们找个堕仙。找找找,就知道在地界找,也许灯下黑,那些堕仙就在天界藏着呢?为什么偏说在地界找?找到又不给酬谢,光是下达命令,只会叫人做事。要我说,天上那些,飞升了,也是无能。” “真有堕神被找到?”看来我不知道的逸闻轶事还挺多。 他直点头:“都是好久远的事。我在话本里读到过一个,那个堕仙叫红鸾。找回去,在堕仙台先挑断仙骨再用雷刑,最后推下堕仙台,死得灰都不剩。那本书可精彩了,我屋子里还有,要不要我找给你们看看。”他说完靠向椅背,又喝了口清茶啧啧嘴:“天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那些堕仙,肯定有冤假错案。” 对于他的质疑,我没有附和,只是陪着他一起饮了杯茶。毕竟话本里的故事源于生活,但高于生活。而今日要抓的那个堕仙白菓,我更是一无所知,纯属好奇。 没想到回到屋,林子昂居然真的叫人把话本送了过来。我无赖一笑,收下,本想随后一放,但又无聊,歪在椅子上随后一翻,就看到第一页仅有的一排字:红鸾心动,天道无情。看着看着,我就迷迷糊糊看进了书里。 我正坐在舞台下方,高台之上,有一位妙龄女子身着红衫舞着水秀绕着台子转。 她也转不累,可把我绕晕了,摇摇手,动动嘴:“红鸾,别转了,我头都要晕了。” “这你就要晕了,还如何随我扶摇而上。” 我坚定地告诉她:“扶摇而上九万里,哪有人间百岁乐。你还是跟着我,在人间多转转,免得被抓回去,留恋少了不好过活。” 她停下步子双手一伸,两只长袖向我扑来,如同两条蛇信子。我正怕时,它们被收回去。可我一抬头,却看到她张开了尖锐的长喙,血红的信子布满尖刺,向我逼近。吓得我赶紧向后仰,结果一直往下坠。好似从高高在上的天界往下掉。而那尖喙也没有放过我,直直向我追来。失重的恐怖加追杀的压迫双重袭来,我只能在空中挥舞着双手乱抓。突然抓到一个有力的支撑,她一逮,我便从书里猛然醒来,张望四周。 看着眼前的叶蝴蝶,我恍如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再看她紧拉住我的手,我开口便问:“我刚才怎么了?”那真实感,不像假的。 她将话本托在另一个手心:“这书被人下了引魂咒术。” 我惊叹着:“引魂咒术?是林子昂吗?” 她很肯定着:“不是他。这个咒术不低,他一个人族做不到。” 我看着她手心的话本,重重地叹了口气:一波刚平一波又起,真是不给我点好日子过。 第23章 第 23 章 恒城今夜总算有月华照拂了。我收敛心性,在院子里打坐。青青也出来跟我一起练。连排座的还有叶蝴蝶。我们仨静心潜修,珍惜好不容易等来的云开雾散。而且很明显,有了青青母神灵气的灌入,我的静修感觉又上了一个台阶。一缕月华就能让我遍体舒畅。仿佛化身在天地之间神游,感受大自然的无限馈赠。这等修炼,简直是一种享受。 当我舒泰后睁开眼,却看到该在石桌上打坐的青青已经以桌为铺,呼呼大睡,一个翻身,露出了光溜溜的肚子,在月光下有些透亮。我嗤笑一声。 叶蝴蝶也睁开了眼看着我:“小蛮,何事这么开心?” 我双手撑在石桌上,歪着脑袋看着我的小跟班加小尾巴,一大一小,茁壮着我的队伍,更是浓了笑意:“小蝴蝶,跟着我,不是天灾就是**,还要跟吗?”就算我明知道答案,但无聊的我就想逗一逗她。 “跟。”神情严肃的她依旧连一瞬的思考都不需要。 我伸手摸摸她的头,心里是满意加满意。院子里的桂花因为一阵夜风的摇曳,吹落了不少。瞧过去,如淅淅沥沥的小雨,煞是好看。空气里的桂花香在月色里也浓了几许。 次日,我向林子昂询问西南方向有什么大城。他说翻过千山岭,有一麦城。那里一年两季麦,春麦和秋麦,丰衣足食不愁吃喝,是个人人皆知的丰收大城。这会儿去,正是金麦翻滚,麦香四溢。只是千山岭纵横交错,容易迷路。里面还时常有精怪作乱,害人性命。 这些困难对于人族来说是个事,但对于我们来说,不是事。我们便别过他,赶紧趁还没有被发现行踪溜之大吉。听说昨夜的那个官员,又觐见,势必要将我们的感恩宴大肆操办。这等宴请,我和叶蝴蝶都不想出席。 林子昂是个热情的人,临走时,特意从马厩挑了两匹好马相赠,还让我们下次来恒城继续到他家做客。我无以为报,将袖中藏的一枚碧玉柳叶片留在了他府中,算是这几日的答谢。希望柳依依不会怪我借花献佛。 出了城门,其实很想再去青山看一眼,但是,我们南辕北辙,只好拉停缰绳,往青山的方向看看。希望一切如青山般,岁月从此静好。 往麦城的方向,我们走了快一个月了,还是没有到。正如林子昂所言,千山岭弯弯绕绕,没人带路,岔路极多,确不好翻。不过沿途翻山越岭到是看了场好戏。不知哪里窜出的狸猫追着狐狸跑,大喊着被它负心了三百次真心。狸猫哭在我们的马蹄前,想要我们出手相助。见我二人不为所动,便立马龇牙咧嘴要吃我们这伙没有良心的过路人。 在地界,人族和精怪能和平相处的前提是井水不犯河水。若有事由,精怪害了人命,人族杀了精怪,都是可以的。但这只狸猫胆子也太大了。这么蹩脚的理由都敢用,说明千山岭的治安管理十分松懈。看来是个三不管地带。谁强谁做主。 可她这次不能蒙混过关,因为她遇到了我们。叶蝴蝶凭空一扯,叶片袭来,再随手一扫,叶片如刀子般向她追去,吓得她直接现出四脚原形,跑进了深山老林。 这潇洒的功力不仅吓到了狸猫,更吸引了青青的目光,从我的肩头跳到她的身上,拉着她的头发要拜她为师。惹得叶蝴蝶没有好脸色,一个斜眼压下来,它又乖乖地躲回我的头发里,嘀嘀咕咕闹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我们继续往前赶,太阳还没有落下,就又被那只狸猫拦了去路。只是这次,她不再追狐狸,而是集结了不少精怪挡在我们的前面。为首的是一头大青牛,他半人半妖状,头上两个犄角还挂着铃铛,手里的一柄长枪,一看就不轻。 他将长枪往地上一放,震得地面一抖,更震出了他的威严:“尔等想从此过,须留下买路钱。” 其实我本不想骑马翻山越岭,只是飞过这茫茫的千山岭,得累着叶蝴蝶。反正时间够够的,就不想劳累她。只是没成想,进了千山岭,跟进了迷宫一般,法术还不好用,时不时断线。以至于在这里兜兜转转许多日了。只是没想到,这里面还住了一伙打家劫舍的精怪。也怪不得法术不好使,定是他们下了禁咒,便于他们做坏事。 我看看坐骑,看看大青牛,只能道:“这两匹马可以吗?都是好马。”别人的山头,不得不低头。希望早点解决早点了事。 “管你好马坏马,先吃我一枪。”他不由分说,起步就举枪向我刺来。 我掌心聚力,居然成功了,便向叶蝴蝶一个斜眼,告诉她我来,一出手就将大青牛的长枪挡下,耳边传来青青的助力声:“小蛮威武,小蛮威武。”我的嘴角得意地上翘,也不枉这些时日我天天静修,果真小有成就。我手腕一转,他的长枪随之一转,他也跟着一转。 见形势不好,他撤回长枪,退回去站着不动确依旧用长枪指向我们并大叫着:“尔等不是人族。乃何妨精怪,速速报上名来。”凶狠的气势不减丝毫。身后的精怪们也纷纷摇起手中的利器,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我坐在马背上,看着大小精怪们向他聚拢,有大干一架的趋势,立马招手:“我们只是途经此地,要去山外的麦城,还望放行。我们身上确实没有真金白银。但这两匹好马可以留给你们。”我拍拍马背:“它们跟了我们一路,是千里良驹。在人族那里值不少金银。”在这里和他们干一架,实在没有必要。能银货两讫就最好。早知道,就多藏点柳叶玉片,地界的人族或者精怪似乎都挺喜欢这些金银玉石。 大青牛观望着我俩,将长枪一收:“你们去麦城干什么?”他铜铃大的眼睛一转,斜眼盯着我们看:“难道也为了去找白菓?” “白菓?”我在脑袋里转了转,才想起他说的是谁,呵呵一笑,“就算是吧。”反正都是找,只是我找的东西不能对外说。 他继续上上下下打量我们,然后长枪往袖子上一放。它自动缩小,别在了袖口,简直看不出刚才的硬挺模样。他扭着大胯往前一步,犄角的铃铛铃铃响:“两匹好马换你们俩过路,也不是不行,只是你们刚才把我家狸猫妹子吓到了。” “青牛哥,人家只是向她们哭诉一番,她们便拳手相向,太不客气了。”说着说着,她便哭哭啼啼上了,“哪有精怪在千山岭敢动粗的,她们真的没有把你放在眼里。” 这坏人先告状,我也会:“青牛哥,你可不能光听一家之言。我们俩只是从千山岭路过,并不是来闹事的,对你更没有不尊重的想法。只是她一来就哭就闹,还张了个大嘴要吃了我们。我们这才被逼出手。” “我那不是哭饿了嘛。”狸猫一个娇嗔又哭上了,“青牛哥,你也知道,我一哭就饿,一饿就管不住嘴,见到什么吃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定是那狐狸又惹你心烦了。”大青牛怪心疼她的,“下午我做东,把狐狸喊上,给你赔罪。你就一口把他吃了,我也不怪你。” “我哪里敢吃你的二弟。”狸猫擦擦热泪,向我们一拜,“是我唐突了,还望你们不要介怀。” 这峰回路转让我有些不明白,但她都见好就收,我自然也随波逐流,和叶蝴蝶下马,把两匹好马给了大青牛的手下,换我俩平安过山。 大青牛一个眼神,手下们纷纷让道。我俩刚踏上他们让出的道,就一步落入了他们设下的陷阱,双双掉入黑洞,还来不及惊讶又被不知哪儿伸出的藤蔓,将我们俩捆了又送出洞来。只见大青牛瞧我俩被制服,笑得前仰后翻。 狸猫也转悲为喜:“瞧瞧,瞧瞧,自以为本领大,还不是被青牛哥的陷阱逮住了。” “走,叫上狐狸,晚上开席吃肉。吃饱了明儿个我们也去麦城抓白菓。”大青牛一个转身,大家蜂拥跟上。 我给叶蝴蝶密语:小蝴蝶,正道走不通,我们就改道。将计就计,抓住那只狐狸带我们出去。 林子昂曾说,他第一次翻千山岭因为救了一个左腿受伤的书生,在他的带路下,才走出了这里。而他又有极好的记忆力,所以次次得以通行。刚才看狸猫追狐狸,那狐狸的腿一瘸一拐,但在这里跑得贼快。想来他就是那带路的书生。 她冲我点点头。我也冲她点点头。但是头上的青青却不懂,见我俩被捆,气得冲出来就蹦到藤蔓上想咬断它。奈何这些藤蔓都不是省油的灯,一根枝蔓就将它擒住了。它急得哇哇大哭。 我怕它惹火大青牛,立马出言安慰:“青青,别哭了。有你蝶姐姐在,不会有事。” 它拽住一丝希望朝叶蝴蝶看去,叶蝴蝶却不予回应,碎了它的期望,好不容易止住的哭声又起了。惹得前面的大青牛的确不高兴了。 “哪里来的聒噪?”吼完,他将袖口的长枪抽了出来,转身就要往青青的头上砸去。 第24章 第 24 章 我见形势不对,正想冲破束缚,灵力却在这时卡顿。眼见长枪就要击碎了青青,不得不怒号一声:“小蝴蝶,上。” 叶蝴蝶也不负众望,挣开藤蔓,一脚就把大青牛的长枪踢开,再一甩手,指尖的叶片将我和青青的藤蔓都割碎了。我一个伸手就把青青接住,然后同叶蝴蝶并肩而站。 大青牛将长枪收回,冷眼看着我们:“真是低估你们了。” “就是低估我们了。”青青站在我的头顶冲他叫嚣着,“我蝶二姐和蛮大姐,可不是吃素的。她们也要吃肉。她们就是来收拾你们的。” 这些狠话真是添油的一把好手,对面的精怪们狰狞着自己的面目,纷纷举起手中的利器。大青牛一个冲锋,他们都跟着加入这场一定会以多胜少的战斗。 但事实是,叶蝴蝶快准狠,一个健步闪过那些低阶精怪,就到了大青牛眼前,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举枪自守时,就先一记手刃向他厚实的颈部砍去。一个雷电重击,立马颤抖倒下。大青牛不愧是大青牛,轰的一声巨响,引得其他精怪自动停了七分手,个个对视,不敢造次。 我才踢飞了三个近身的,感到内体能调动灵气,想像她一样大展身手时,混战刚拉开就结束。我只能收了自己摆出的招式,向她走去。 而我头上的青青则更嚣张了:“我就说我大姐二姐不是吃素的。你们就等着被她们吃了吧。” 众精怪一听,立马扔掉手中的兵器,纷纷下跪求饶。就连那只狸猫也见势头不对,匍匐在地急切地认错:“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姐二姐手下留命。”她一说完,其他精怪也跟着附和,一场闹剧就这么匆忙收场。 大青牛晕得死死的,被藤蔓捆着抬回去。我和叶蝴蝶又骑回马背,一旁伏低做小的狸猫殷切地牵着马匹往老巢走,沿路还不停地向我们介绍千山岭。 其实千山岭的很多精怪是被困在这里。凡是进了千山岭的大精小怪,很难走出去。不光是因为这里群山环绕如迷宫,还因为绵延的山岭被下了千道禁制,防止精怪们出去。这个禁制还会引起间歇性修为归零,所以修为不高的他们只能报团取暖。一个时段总有些不会被影响。而大青牛这类灵修比较高的妖怪,可以找到千道禁制的破绽,走出去。他是前些年才来到这里,发现是个可以作威作福的好地方,便用武力单挑一把手,打断了狐狸的腿,以绝对实力赢得了这把交椅。而狐狸退下来成为二把手,也就是他的二弟。只是这个二弟瘸了腿后便神出鬼没,时常找不到影。千年来千山岭易主不知多少回了。所以大家对老大易主见怪不怪,而且跪得特别快。 穿过林间瀑布,到了老巢才发现这儿可不是随便捡来的洞穴,而是修整简单的高屋建瓴,人模人样。这手笔可不简单。和大青牛冲动毛躁的性子不搭。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些是出自狐狸之手。怪不得狸猫要追着他跑。这手艺在人族都是人才。 狸猫屏退他人,特意领着我们往后山的清泉池走。说是狐狸找的山涧温泉,特意引流到此,有极好的药浴功能。多泡一泡,有助修为的晋升。 过绕一座山体,果真看到一方池水,水面上烟雾氤氲,如梦如幻,水池里的乳白色好似把天上的白云都私藏了。 交代完,狸猫很识趣的离开。青青这个小坏蛋,迫不及待从我的头上跳进去,在水里忽上忽下的翻腾,直呼爽哉美矣。我朝叶蝴蝶看去,她像根木棍杵在岸边,动也不动。我则宽衣解带,提醒她快点。这等山间温泉我还没试过。 水温有点偏热。脚趾踩到池底,还是用光滑的鹅卵石铺垫。这狐狸也忒会享受了。我靠在岸边,看着慢慢吞吞的叶蝴蝶,不得不催她:“你再不下来,我就帮你解。”吓得她一个转身背对着我,三两下就把衣衫退了,然后姗姗入水。 我感到身体有些刺疼,抬起脚背,发现之前烧伤留下的痕迹在慢慢恢复,看来这个药浴是真的。我立马游过去给叶蝴蝶看。她瞅了眼往别处看去。我瞧见她的耳根有些发红,伸手刚一碰到她的耳朵,她就如惊弓之鸟,弹出离我二里地。 我瞧见她现在不光耳朵红了,脸也跟着红了,笑着:“小蝴蝶,我是越泡越好,你怎么越泡越红,你都要被煮熟了。”说笑见,我还把胳膊抬起来展示给她看:“你瞧,我的旧伤都开始好转了。你不是也被烧伤了吗?看看是不是好了。” 见我又要游过去,她伸手阻止:“小蛮,好了。” “真好。”青青在水里如游鱼,开心自由,最后直接浮在水面上,随波逐浪,正好浪过来,优哉游哉着,“大姐二姐,此地宜久居。” 我将它一个按头,提醒着:“你别乐不思蜀,我们要去麦城。” 它从水里挣扎出来,横了我一眼,往叶蝴蝶那里躲,瞧她红了脸,衬得眼色更冷了,又游了过来:“大姐,你看二姐好凶。”我将它捞起来往肩头放。它哭哭啼啼着:“你们俩一身本事,不用怕。可我只是一个会开口说话但连形都没有化的小草精,去哪儿都怕。” 我直接点破它的幻梦:“你信不信,我们俩前脚一走,他们立马把你和那头大青牛炖了。” 它知道我所言不假,只能乖噜噜听我的话:“知道了知道了,大姐二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它刚一说完,叶蝴蝶就扭头过来,对它又是一记不屑的眼光,吓得它又在我耳边委屈:“大姐你看她,她又凶我。” 我也是一记眼光甩向叶蝴蝶,她这才收了对青青明明白白的不喜欢。可以说,她从一开始就不太喜欢青青。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看它各种不顺眼。若是我提议不带青青上路,我想她一定会举双手双脚赞成。但青青母神之托,我又不好丢下它不管。毕竟,它这么弱小,一口都不够精怪们塞牙缝。 泡了浴,困意也渐渐袭来。我们换了狸猫准备的新衣服,就滚到铺上呼呼大睡了。提前吩咐要是狐狸回来就喊我们。 我刚坠入梦里,氤氲白雾挡了我前进的路,正伸手散开,看到后面隐隐约约有个高高的模样。一件素白色的长衫套在皮相上,青丝落了满地,两只手微微弯曲垂在袖口,白如玉脂,骨节分明。我走过去将他的肩头转过来,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但又多了几分棱角,眼神里也多了几许浓稠。我正想喊他的名字,耳朵却被另一个高亢的声音叫醒。 一转身,就看到旁边还在熟睡的叶蝴蝶,从她额头到鼻尖再到下颌线,都多了几分春日的柔和。而青青正趴在她的胸口呼呼大睡。 “别跑。”又是一声。 这次,把叶蝴蝶也吵醒了,她慢慢睁开疲惫的眼睑,眼转子溜溜转,看到我,就看到我。只有青青,只擦了个鼻头,继续酣睡。 “你再跑。”第三声。 我将青青捞起放衣兜里,一个翻身从叶蝴蝶身上过,一个扯下就把外衣披在身上,然后开门望去。只见狸猫又在追狐狸。他们在这些屋檐乱窜。狐狸虽然瘸了一腿,但不影响他发挥。他就像条泥鳅,在他自己造的高低楼房间跑得溜溜快。 出来看热闹的可不止我们,其他精怪们见怪不怪,甚至有些还特意给狐狸让道,好让狸猫有得追。大家看得哈哈笑。 叶蝴蝶走出来往我边上一站,狐狸居然主动停下了脚底的油,一高一低与我们对视。而狸猫见我们俩,先主动打招呼:“不好意思,打扰大姐二姐休息了。” 狐狸闻言,先是看了她一眼再把目光放在我们身上,然后不客气着:“是你们谁,差点伤了她?”听他的语气,是在护短。 我们还没有开口,狸猫就先说上了:“她们没有伤我。” 狐狸用逡巡的眼神扫在我们身上,有点不敢信:“是你们收服了大青牛。” 有人帮腔了:“一招,一招就制服了。” 狐狸听进了耳朵里,跛着脚往廊檐边一坐,远远看着我们好一番打量:“你俩来自何处?” 这个问题我跳过,直接进入下一个:“我们要去麦城。你能带路吗?”他冷笑一声,准备起身,我又加了句:“我们是林子昂的老乡。”山里山外的老乡,不算撒谎。怕他不记得,我再提醒他:“你脚受了伤,是他救了你。你作为答谢,带他走出了千山岭。” 听到这里,他收了些对我们的敌意,但也没有彻底放心:“他是人族。” “对,他是人族,我们是住在他老家后面的山里。总的来说,我们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为了进一步印证,我还特意说了,“之前在恒城,我们就住在他的林府,一进门,是一棵桂花树。他现在两个儿子,都在上学堂了。” 他嘴角一翘:“你们果真认识。” “那是当然。”我直接应下。 第25章 第 25 章 狐狸瞧我回答得如此爽快,也不再扭捏,开门见山道:“既然是林兄的老乡,那自然也是我林阿紫的朋友。听闻今日你俩将青牛怪制服了。请受我一拜。” 他疾风般走过来,如魅影闪到我们跟前时,突然一跪,惊得我连手都没有伸得出去。他这一拜可不得了,引得其他精怪纷纷叩拜,吓得我四目环顾,不知所措。看来他在这里的分量比大青牛重得多。 “青牛怪杀我大哥,伤我身残,我俩不共戴天。我林阿紫曾对天发誓,若是谁能除了他,定为奴为仆,唯命是从。”义愤填膺地说完,他重重地磕在地上,其他精怪也紧跟其后。 这场面,实在让我招架不住,连忙将他拉起:“举手之劳,你言重了。再说了,我们只是把他抓了,你若想报仇,可亲自动手。” “二当家不好了,二当家不好了。”一个急促的声音从远而至,到我们跟前,他已经踉踉跄跄站不稳了,“青牛怪跑了。” 话音还未落下,当场就有精怪大呼小叫,捶胸顿足,更有原地晕倒,就连林阿紫也歪了下身子,眉头一紧。看得我一愣又一愣。 我正想问问一旁的叶蝴蝶,一只猴子突然窜到林阿紫面前,挠着毛头:“二当家怎么办,我们的蚀骨毒还没有找到解药。” 听了他的话,大家又瞬间收了音,沉了气氛,将如火般的热烈期许投向没有办法的林阿紫。 但他将头一抬,凝重着神色扫过在场的所有精怪。沉思一会儿后,他跛着脚往中间走去,用着沉稳的声音告诉大家:“青牛怪师承五毒子。现离我们发病还有三月。若是大家信我,我愿出岭去找五毒子求解。” 我瞧他们有的低头不语,有的将目光游离出去,还有的张嘴却又不敢言。想来大家也有自己的顾虑。毕竟事关生死,谁也不好强出头。 我退到叶蝴蝶边上,小声地问她:“什么是蚀骨毒?五毒子又是谁?” 她歪头凑近回我:“蚀骨毒是五毒子用毒物的骨头研磨而成的药丸,精怪食之侵入骨髓,定期吃解药可性命无虞。人族食之则立马暴毙。可自行配解药,但须知是用何种毒物的骨头,才好对症下药。不然,食错解药,就算是精怪也会因内脏爆裂而亡。至于五毒子,传闻是由五个精怪组成的怪胎。具体情况不得而知。” 我投给她一个赞许的表情:“小蝴蝶,你好厉害,什么都知道。你就是我的乾坤袋。” 她眨眨眼,脸上渐渐浮上红晕:“据说五毒子住在五毒山,方圆十里都是毒物,甚是危险。” 我朝敢闯五毒山的林阿紫看去,他可真孤勇,也不怕五毒子还没有见到,就先被毒物了解了。 见士气有些颓丧,林阿紫直接显出自己的真身,乃九尾白狐。洁白的毛发比天上的云还要透亮。九条尾巴并列成圆,增了他的威仪和神秘。这真身,可真不得了。要知道九尾白狐,在天界都有一席之地。只是他们不宜在天界修形,所以迁至地界,据说青丘是他们的故乡。没想到林阿紫居然是一只九尾白狐,难怪这里的精怪都敬重他。 他一个转圈,一条纯白色的狐狸尾巴就落了下来。他又立马化成人形,一手拿住狐尾,身子却明显支撑不住,一歪,好在狸猫上前扶住了他。 损耗过大的他依旧举起狐尾向众精怪道:“这枚断尾,我且留在这里。若是三月后,我不能归来,你们可自行处置。” 精怪们开始叽叽咕咕:“这可是二当家的真尾。”“二当家这是把命放在这里。”“二当家以命为诺,我等岂能辜负他的信任。” 我又朝叶蝴蝶低语:“他这是何意?” 她回答我:“尾在他在,尾毁他殁”。 听到这沉甸甸的答案,吓得我眼珠子都要朝林阿紫瞪了出来。没成想,他居然为了博取大家的信任,敢下如此大的赌注。若是有精怪心存杀意,他连千山岭都走不出去。而且,九尾白狐的真尾,可是个顶好的东西。就算我没用过,但我也知道。 我所担心的大家也预估到了,自然有信他的精怪站出来提议:“我愿分出一股灵力,护它周全。”她不光说,还做,立马从掌心输出一股灵力往林阿紫的断尾上送去,形成一股淡淡的光圈保护着它。 无独有偶,她刚做完,就有其他精怪跟上。一股股,一圈圈,让大家看到了彼此之间的信任。这枚断尾在大家的灵力倾助下,安然的躺在强大的光圈里,最后被大家放在了正厅供养。 林阿紫转身向大家一拜,信誓旦旦着:“我林阿紫必带回解药,让我们都不再受制于人。”大家也是拱手以回,算是双向奔赴。 而这个双向奔赴的结果就是,他在精怪们的簇拥下立马带我们走出千山岭。最舍不得的当然是狸猫。她为了不望断天涯路,直接不来送行,闭门独自垂泪。 由于只有两匹好马,而林阿紫又是个跛子,所以我和叶蝴蝶共骑一匹,让了一匹给他。他在前引路,我们在后紧跟。听不到精怪们的送行声后,我才开始问她。 “九尾白狐不是住在青丘,你怎么来千山岭了?”青丘算是地界一方圣土,灵气充盈,是精怪们修仙的圣地。只是大家不知道它在哪儿,久而久之,就成了书上的记载。但今日见了他的真身,说明青丘是存在的。他这一现世,恐又要引起精怪们的趋之若鹜。 他慢悠悠着:“青丘那地方,太无趣了。十里桃花林的桃花酒我都要偷喝完了,就偷偷溜出来玩一玩,没想到,玩丢了。” “玩丢了?”这个答案可让我大吃一惊。 他回头,抛来一个无奈的眼神:“外面的世界都是书本里写的字儿,到底怎么样,他们真说不清。我就太好奇,偷了令牌,出了天幕。可出来太兴奋了,令牌什么时候丢的都不知道。后来听说有精怪捡了,逃到了千山岭,我就追了过来。到这里,却断了线索。” 原来是这样。我点点头,看着他有些孤单的背影:“没了令牌就回不去了吗?”看来大家找不到青丘不是没有原因。 “天幕是天界赐给我们的保护屏障。只有戴上令牌才能感受到它的方位,引我回家。”他拉着缰绳,身子微微向后倾,“若不是青丘的狐狸,令牌捡了也是白捡。千秋岭的确有精怪见过那个令牌,但是却说不出是哪个精怪戴着。他应该用了千人面的术法,让他们看不出他。但他们都说他应该还在千秋岭,因为他被困住了。可我找了很多年,依旧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我有些好奇地问:“令牌长什么样?” 他用手比了比大小:“青绿色,椭圆形,上面刻了一个狐狸头。” 我大胆猜测:“它会不会碎了就没了。” 这个问题不等林阿紫回答,我身后的叶蝴蝶替她回答了:“青丘的令牌都注入了法力,不会轻易损坏。他应该是发现了你在找,就把它藏起来了。” “所以我想借这次显露真身的契机,逼他现身。”他一边回答一边调转马头,眼里的无奈荡然无存,留下的只有满满的笃定,说话更是掷地有声,“你们可以再等我几日吗?” 我虽吃惊,但我身后的叶蝴蝶却不惊,从容地将缰绳拉停,然后在我耳边认真地问询:“小蛮,我听你的。” 可我该听谁的?没想到林阿紫还唱了这出引蛇出洞计,他将我们全部都算在了计划里。不愧是狐狸一族,心思太多。但我也没太笨,直接开口:“你想让我们干什么?”早不引蛇晚不引蛇,偏偏这个时候引蛇,也不怕蛇出来把自己咬上一口。以他的性子,肯定走一步已经想到了后三步。 果不其然,他听闻一笑,然后牵着马匹向我靠近,才将他的真实想法和盘托出:“青牛怪是我放跑的。但他跑不远,因为灵力受挫的他掉进了我设的陷阱里。希望二位能再把他抓回来。这样我们就不用去五毒山找解药。” “直接让他交出解药,你又找回令牌,最后解了毒好回家。”这一箭双雕,可真是把大家都物尽其用。我给了他一个点头赞。 他没有否认,而是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不光是我,大家的毒都能解。而且,我走之前,会把千秋岭的进出狭缝图交出来。这样,千秋岭就不再是困守大家的牢笼了。” 他的这个提议听着的确不错,因为我们也需要出岭。我朝身后的叶蝴蝶看去,她歪着头看向我。青青也从我的头发里钻出来,打了个哈欠,卧在上面听结果。 作为老大的我,自然得敲响最后的一锤:“一言为定。” “决不食言。”林阿紫从袖中拿出一枚短尾,“它会带你们找到我的陷阱。”不等我接,叶蝴蝶先接过。林阿紫翘嘴一笑,从马背上翻下:“我跑山林习惯了,这匹马还是还给你们。我回去放烟花等你们归来。”说完,他摆摆手,潇洒地走进林子里,一窜,就没了影。 第26章 第 26 章 叶蝴蝶一个跃身,骑在另一匹马上,然后看着我:“就这么相信她?” 她的疑问我不是没有问过自己,但现下不相信能怎么办呢?我跟着她掉转马头:“姑且吧。” 她将手心里的短尾一抬。它便有了自己的活力,慢慢悠悠往前移,碰见有阻碍物还知道绕弯。我们跟着它,穿梭在这密密麻麻的千山岭。若不是有它带路,我们的确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青牛怪正确的方位。 只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林阿紫口里的陷阱,居然是一座破庙。门扉破烂,砖瓦掉漆。而且,我们进了庙里,却没有看到青牛怪的影子。以至于我都在质疑停在庙里不动的短尾是否真的找对了。或者说,这里有密道? 见短尾不再有异动,叶蝴蝶将它收入袖中。我俩又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找了找、看了看,甚至动手动脚敲了敲、提了踢。却依旧没有发现青牛怪。要知道,这座破庙,进一步入门一目了然,退一步出来也是一望到头。破庙里唯一的供台只留着没了上半身的石像,后面根本藏不住大青牛的身子。 这么奇怪的结果,让我俩不得不蹙眉思考。青青这只贪睡虫也爬了出来,跟着我们再勘察一番。可肉眼所见,真没有。这让叶蝴蝶不得不动用自己的叶子蝴蝶也出来追踪。可是它一出来,才一振翅,就原地掉落,好似被打回了原形。 叶蝴蝶见状,伸手一接,果真,叶子蝴蝶飘飘然落在她的手心,成了一片翠绿翠绿的扇形小叶子。看来这个破庙的确有问题。我俩对视一眼,便想退出,步子还没有跨出,破庙立马启阵,泛起白光阵阵,把这个原本破破漏漏的屋子照得十分亮堂,直接看不到外面的事物。 叶蝴蝶将我牵起,嘱咐着:“别乱动。” 见她如此紧张,我自然不敢造次,心里有些慌乱:“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被狐狸骗了。” 她的话如同冰水,将我从头灌,我凉到了脚心问:“骗了什么?”真是知人知面不知狐,他的心眼子跟蜂巢似的。再说了,我们不是帮他抓了青牛怪的恩人吗?怎么连我们也要设计? “青牛怪的确在这里。只是它已经掉进了这个陷阱。而这个陷阱也是给我们准备的。只要催动灵力,就会启动阵法。”她手一紧,将我拉拢贴近,我瞧见她认真地关注周围的异变,嘴里简单明了地给我解释,“这个阵法,应该会把入阵的精怪都内化了。” 我恍然大悟:“所以短尾把我们带到这里,但我们却找不到青牛怪,因为他已经被阵法内化吸收了。”这杀人不留尸的狠辣手段,绝非善者。想不到狐狸不光想杀青牛怪,还想连带灭了我们。就算我们不是他的恩人,我们初入千山岭,与他素未蒙面,实在无冤无仇呀!他也忒坏了。早知他的这般心思,真该毁了他的真尾。 白光又泛起一阵。应该说,一阵比一阵密。密密的白光开始吸食我们内体的灵力,一阵又一阵。感觉像在加衣物,还是加湿透了的厚重衣物,压得胸口气闷,灵识都开始有些灼热,往外跑。也不知道以我的灵修,能撑几时。 受影响的还有胆小的青青。它从我的头发里钻进钻出,嘟嘟啷啷:“完了完了,脚底生光。滴答滴答,翻成水汪。” 我正想对这个小家伙发脾气时,突然灵机一动,对着叶蝴蝶喊道:“内化为丹,靠旺火。我们可借水一滴,化飘渺。” 听我这么一说,叶蝴蝶也懂了,立马从乾坤袖里抽出水袋。我一个侧身,严实的挡在她的跟前,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让她能心无旁贷的用灵力运出一滴水,强势注入脚底的阵法。 我明显的感受到背后的灼热,那些白光在吸走我的灵力,但看着眼底带着叶蝴蝶灵力的水滴正缓慢地滴入阵法,身体再热也得忍着。这关键时刻,我可不能掉链子。 好在水滴刚接触到阵法时,叶蝴蝶就如脱缰的野马,灵力全部归位,一个助力,水滴瞬间破阵。我们被弹出了这座破庙。而破庙因为阵法被破,直接原地炸没了,碎了一地的残渣。 我虚弱的身子被叶蝴蝶扶着,手一动,感受到本就不多的灵力被内化了一半。心里真是止不住的惋惜。一半呀一半。我可是修了好久。这只坏狐狸,真是坏到家了。气得我直接在她的怀里支棱起来,指天叫嚣:“好你个林阿紫,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刚豪迈一嗓子,整个身子却累得倒进了叶蝴蝶的怀里。我仰起头看向她,委屈着:“小蝴蝶,你可得替我讨回公道。”我这些损失的灵力,都是我一分一毫攒的。 她本就冷淡的目光更寒了几分,望向远方:“他从你身上得了一分,我要她十倍相还。” 有撑腰的后台,我可开心了。这次可是林阿紫不仁在前,我们不义实数应该。 由于我体力损耗了不少,不得不和叶蝴蝶同骑一匹马。这次,她策马扬鞭,我在她怀里虽颠簸但心安。慢慢地,我有些不支,昏了过去。 又是那个戏台,又是那个甩水袖的女子。这次,她一个水袖就抛到了台下,落在我的眼底。 她如蝶振翅,轻微一声:“郎君,捡起来。” 我给她一个白眼,摊在椅子上仰着头看着她:“你究竟想干嘛?”要不是我俩都灵力受损,她可不敢偷跑出来招惹我。 我现在这么弱,她想杀我,太容易了。但她没有。她在台上扭着腰肢又走了一圈,然后弯腰与我眉目传情。一个眨眼,她直接闪现在我旁边张椅子上安然坐下。 水粉色的戏服穿在她的身上就像一朵春日骄阳下的桃花。她慢慢转动水波荡漾的眸子,看着我又是扭头娇羞一笑,又成了一朵水莲花。见她戏瘾还没有尽兴,我只得静静等待。她又一个水袖扔在我的怀中,对着我还是那句拉成细丝般的唱词:“郎君,捡起来。” 我虽不感兴趣,但也用两指夹起一角,陪她玩玩。她则开心地往回一收,水袖从我的指缝里如流水般滑过,留下冰凉丝滑的触感。她夹着嗓子呵呵一笑,然后又从椅子上起身离开。 这时,我真在她坐过的椅子上看到一朵淡粉色的桃花。五瓣黄蕊。可一眨眼,它又如梦幻般消散了。弄得我一头雾水,想去问她,戏台却空了。我四处张望,只有一把把椅子还留在原地。身后的白墙黛瓦,开始剥落。我暗道:完了,她还是想拉我进去。 我正想从椅子上站起来,却发现被定住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墙没了,椅子也没了。而我,也快没了,口齿无声,心跳加速。突然,椅子长出了藤蔓,快速地将我的手裹住。视野一黑,我从叶蝴蝶的怀里惊醒。还在骑马飞驰的她,没有发现我又堕红鸾的梦魇了。 这个时候青青居然爬到我的耳朵边,在疾风中说清了四个字:“小蛮,别怕。” 我猜那枝藤蔓该是它的幻化。没成想,这小草,是我的救命草。 赶回去,高屋建瓴的城寨居然破乱不堪,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战。地上随处可见不少精怪的残肢断节。吓得青青躲进了我的头发丝里,瑟瑟发抖。我们骑在马背上,叶蝴蝶拉着缰绳让马儿找空隙走。空气里弥漫着烧焦的味道。 突然,一声咳嗽引起了我们的注意。一头麋鹿精从廊檐上爬出来,对我们先是一口鲜血,再是两个字:“救命。”然后垂首断气。 我正在感伤之时,发现它吐出的血色不对,居然是金色。下一秒,它的尸体也在渐变成金色,当整个身体成为金色后又转瞬消散。看得我一愣又一愣。 叶蝴蝶在我身后告诉我:“它应该是蚀骨毒发作了。” “不是还有还三个月?” “宿主青牛怪死了,他们也跟着遭殃。”她将缰绳一拉,马儿继续往里面走,沿途金色的血迹不少,“林阿紫内化了青牛怪,解了自己的毒,却让其他精怪无药可解。省了他不少精力。” “不只想杀了青牛怪、灭了我们,还想毁了这里所有的精怪。他,究竟想干什么?”在我听过的故事里,青丘的狐狸可是拥有神格的仙族。在历史的长河里,可从未听说那里的狐狸犯下过大错。这么残忍的林阿紫,真的是出自青丘? 不能骑马,我们步行往里走。走到大厅,更是一片狼藉。本该供养的真尾也消失了。看着满地的金黄,我突然明白了:“他以真尾为饵,不仅要吊出捡他令牌的精怪,还要削弱大家的力量。那么他杀回来,也不怕以一敌百。再有青牛怪灵力的加持,蚀骨毒的爆发,更是如虎添翼。这一计九连环,怕是费了他不少心思。” 他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算计布局?是在林子里第一次见到我们吗?他怎么笃定能借我们的手除了青牛怪?他为了赢得我们的信任,真话可没少说。真真假假的他,可真是一头狡猾的狐狸。将计就计、借刀杀人、趁火打劫。。。。。。。玩得可真溜。外面的世界,果真太危险。 第27章 第 27 章 “只可惜,没把你们俩化了。”一个失望却透着得意的声意从外面懒洋洋地传来。 我心头一紧,眉头一皱,和叶蝴蝶一个对视,然后转过身走出去,果真看到对面残缺的廊檐飞角上,正肆意地坐着一切的罪魁祸首,林阿紫。 他此刻的姿态和离开时一样的潇洒。只是此时,他斑斑的衣角上沾染的不是红色就是黄色的血迹,和他太过干净的脸蛋、冷峻的眼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得我有些沉重。 他眼角一撇,随意用脚踢开一块发乌的血肉,已看不清是出自哪个精怪。他眼里的嫌弃直接落在嘴里:“啧啧,低贱的精怪就是如此丑陋。”他眉眼一抬,将冷漠的目光放在叶蝴蝶身上:“但,我瞧你与他们不同。”嘴角一歪,邪魅张狂。 不过半日光景,这里成群的精怪再无踪影。听着他嘴里轻蔑的口气,我的心里不止唏嘘,更是愤怒:“精怪哪分什么高低贵贱?” “哦。”他饶有兴趣的把目光往我的身上移,用手撑着下巴,挑了个不屑的眉,悠悠然然道,“自父神盘古开天辟地,不就已经分了吗?天界的神仙、地界的精怪人兽,天界的至高无上、法力无边,地界的卑不足道、窝囊无能。”他嘴角一抬,对着我漏出两声轻笑:“天界的小指头一动,你们地界不就地动山摇?” 他的话真难听,比后山沟的粪水还要臭。我感觉自己的耳朵受到了污染,急忙甩一甩,然后看着他必须反驳:“父神开天辟地,不是为了给万物分三六九等。天地二界各有各的生存法则,但都逃不过天道的约束。你不过一头从青丘偷跑出来的小狐狸,凭什么置喙?” 他听了我的话,低头呵呵两声,再抬头,眼里看不到一丝玩笑,而是满满的蔑视,额头的青筋开始突起,语调也冷了不少:“凭你,也敢提青丘二字。”他刚一说完,甩手就是一记简单粗暴的砍刀向我们劈来。 这措手不及打得我俩立马一避。正厅被他无情的化出一条口子,瓦砾掉裂的声音稀里哗啦,溅起一阵尘土。 我仿佛看到了和我们告别后的他,得到了大青牛的灵力,实力倍增后,左手右手,轻而易举将这里毁于一旦。不是说,这里的一砖一瓦,一房一屋都是出自他之手。他怎么下得了手? 我跟着叶蝴蝶避开后,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他一家独大后的惨状,忍不住朝他问去:“林阿紫,这里的精怪和你朝夕相处数百年,它们还很敬佩你,你怎么下得了手?” 他从高高的廊檐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我们:“我要他们的敬佩有何用?” “那你要什么?”我急着追问。 他冷冷地翘起嘴角,背后的太阳被他挡得严严实实,却帮他勾勒一个金色的边,神圣而又神秘:“我青丘狐族,自天界归来,何等荣耀。岂是尔等鼠辈能沾染。”他边说边在掌心聚力,然后一个火力球就向我们砸来。 一砸一个准,一砸一个大窟窿。好在叶蝴蝶的身手够敏捷,总能拉着我避开他的追击。气得他不得不双手同时进攻。避不开的,叶蝴蝶直接化出水盾,将火力球冰封自爆。直接惹怒他,双手聚力汇成一个比他还大的火力球,向我们冲来。 看着越来越近的火力球,我感觉已经被它的热度先问候了,心慌之际,一个眨眼,一声“遁”。我们便瞬间转移,闪出了刚才的位置,时空错落在了西南方位,正好在他没注意的后方。 一声轰然,把整个大厅炸得粉碎,引起一朵由破石残渣抛出的蘑菇云。若我还身处原位,非死即伤。心有余悸的我看向一旁淡定的叶蝴蝶。 不知我俩已经避开的林阿紫开怀大笑,直言:“这下再也不会有谁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他从怀里拿出那枚令牌,在太阳光的照耀下流光溢彩:“终于可以放心回青丘了。” 突然,叶蝴蝶趁他大意之时,一个闪影,从他的手中轻松夺过了那枚令牌。而当他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回到了我的身边,并把令牌递给我。 令牌的确如他所言:青绿色,椭圆形,上面刻了个狐狸头。只是,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没有讲,在狐狸头的下面,端端正正地刻了两个字:九婴。 我脱口而出:“青丘九婴。” “把令牌还给我。”本以为大功告成的林阿紫不光功亏一篑,还丢了最重要的令牌,气得燃起全身的火焰,冲着我们一字一字恶狠狠地咬出来。 现在手握他的命门,还有叶蝴蝶在侧,我可不怕了,直接怼他:“你根本不叫林阿紫。你是青丘九婴的后人。偷了他的令牌出来。青丘向来重视清誉。所以他们宁愿独居青丘,也不过问天地两界事。你定是怕九婴知道了你的过错,选择直接毁灭了这里的一切。恐怕这里的禁制也是你设下的,就怕有偷网之鱼。但你的灵力有限,只困得住小精怪。” 他以自身为火心,越烧越大,向我们慢慢逼近,嘴里的字吐得更是火上加油:“尔等贱奴,给青丘看门都不够。若不是你们偷我令牌在先,我会藏匿于此?小小精怪,妄想染指青丘,一步登天,实在厚颜无耻,我除之不应该?青丘乃万万年的神族,岂容尔等肖想,坏了青史,我不过替天扫了些垃圾,有何何错?” 我捏紧令牌,看他毫无悔过之意,越烧越旺的火焰由红转到金,所到之处,只剩焚烧后的漆黑残渣。不过还好,他没修到最高阶的蓝焰。也算是我们的一大幸事。 他的怒气越来越大,火力越烧越旺:“天界的银帝真神所言非虚,地界实乃蛇虫鼠蚁之窝,已糜烂不堪,须扫而清之,还天地之朗朗。” 我直接呸一声:“你们天界来的,怎么都这么自视甚高。我看是你们才是糜烂不堪,需要被清理。都滚出天地两界。” 他一个挥手,一根火蛇直接冲了出来,快到我们跟前,突然由一变九,冒出九个蛇头,猛然突出火舌向我们袭来。我正想用力一挡,叶蝴蝶已经护在我的身前,掌心一出,化成一个厚实的金盾挡住九条火舌的进攻。 青青被热得从我的头发里钻进钻出,嘴里不停地念叨:“坏了坏了,屁股着火了。我得找个水塘避一避。” 我见林阿紫这个大火人又开始甩出自己的另一只手,就算叶蝴蝶厉害,双拳也难挡十八条火舌。我也急得和青青一样,如热锅上的蚂蚁。 突然,青青一声吼叫:“水,水,我要跳进去。”它不光说,还真的往里跳。 我一瞥,正好看到那池温泉水,然后眼疾手更快,一个抽动,把温泉水化成一条水蛇,向林阿紫以蛇还蛇。水火两条蛇立马纠缠在一起,相互撕咬,引起无数氤氲,模糊了这个战场。 林阿紫见局势不明,匆忙收回攻势。叶蝴蝶也撤回我的身边。 而青青为了保命,从温泉池直接蹦到一旁的石头上,大喊一声:“有水有水,还有水。”然后一跳,钻进了水里不见了。 我着急地扶住叶蝴蝶:“小蝴蝶,你还好吗?” 她见我摇摇头,撇下嘴角直言:“我打不过他。” 虽然这句话破碎了我的希望,但我不能因此而责备她。我将她额前散乱的头发拨回耳后,拍拍她的头:“明知打不过还去硬抗,你不怕死呀。” “我不会让你有事。”她的回答从来都是这么的斩金截铁。 我浸润着眼眶,手指从她的头上摸到她的耳廓,有些微红:“小蝴蝶,记住了,你才是第一位,要学会保护自己,爱自己。” “你永远是我的第一位,我誓死也要保护你。”她的眼神一直都是这么的坚定不移。 我听得心头一大乐,想着:就这么和她一起死了,也不差。 雾气开始淡去,青青从水里钻出来,冲着我大喊着:“大姐,好了。” 我冲着叶蝴蝶咧开嘴大笑:“现在换我来保护你。”我将她从我的身边一扯,护到身后,然后十指对掌旋转念咒,再双手一开,用手心一拉,将温泉池里的水都抽出,瞬间化成一把把冰锥,手心一转一推,千万把冰锥带着彻骨的寒气,嗖嗖嗖,往对面的林阿紫刺去。 看清我的攻势,他却不急,原地不动,等待我的小儿科。冰锥有些还没有靠近就化了,惹得他仰天大笑:“不愧是地界的蠢货,简直是螳臂当车,痴心妄想。” 我也不示弱,继续推动这些寒冰锥:“那我们就瞧瞧,是不是痴心妄想。” 我刚一说完,身后就传来了叶蝴蝶的声音:“我懂了。”她也调动灵力,助力与我。 如虎添翼的我更有把握了,冲着林阿紫叫嚣着:“林阿紫,都说青丘仁义典范,所以,天界才特允他们下界逍遥自在。你今日这般丧尽天良、胡作非为,定是要被逐出青丘。” “你个卑贱的小精怪,看我不灭得你魂飞魄散。”他被我激怒,双手一冲,把所有火力冲过来,化了我一片又一片的冰锥,但总有些冰锥在往里面冲。化了这个还有那个。我的寒冰锥仿佛无穷无尽。可是他的大火,在明显降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