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业女巫接到了救世主的offer》 第1章 失业 “您的情况我们已经知悉，由于您的条件和我们的要求不完全匹配，我们无法提供合适的岗位，祝您早日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 这是安娜收到的第十四封拒绝她的回信，而她发出的求职信差不多有上百封。 她烦躁地把拆信刀扔到一边，顺手拿了本书走到床边坐下，然后蹬掉鞋子，爬进了被窝里。 其实安娜没有什么心情看书，她只是想找点事情来打发时间。她随手翻了翻书，发现自己拿的是学校的宣传册。 “对每一个在血与火里挣扎的人来说，帕特里亚就是他的故乡，诗蔓是他最终的归宿。” 安娜半躺在床上，上半身靠着枕头，念着手册上的标语，“我们的学校是不是要倒闭了？我居然有一天能看到诗蔓主动招生。”，她转头问躺在另一张床上的室友。 卡洛琳也以同样的姿势躺在床上，给自己的娃娃织衣服，娃娃是剧场新出的限量版周边，她从前一晚开始蹲在剧院门口才买到。 “学校是倒闭不了，但是我们很有可能成要饭的。” 诗蔓是一所只收女巫的学校，涵盖下至幼儿上至成人年龄段的教学，就算是五岁的时候放过狠话说绝交的人没准到了十八岁还是你的同桌。 来到诗蔓的女孩，无论多大，一般都会在这里待到毕业为止。她们能够踏入这所学校往往意味着她们已经被外界认做女巫，除了诗蔓，她们无处可去。 安娜和卡洛琳今年都满十八岁了，过不了多久，她们就要从高等部毕业，许多女巫都会在这个时候决定到底是继续当女巫还是离开诗蔓另谋生路。 离开诗蔓意味着脱离了女巫的身份，如果仍然保持女巫身份的话，只能在女巫合法区生活。虽然这些年女巫合法化已经在慢慢推进，但女巫的生存依旧很困难，女巫合法区的就业太卷，非法区更是只有被烧死或者绞死的份。 不过，即使已经脱离了女巫身份，只要被知道那两条腿是从诗蔓迈出去的，就会被认为是女巫或者女巫的走狗。 她随手把手册放在床头柜上，慢慢滑进了被子里。 安娜翻了个身，看向卡洛琳：“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啊？你打算留校吗？” 卡洛琳把织了一半的衣服放到一边，也慢慢滑进被子里：“我应该不留校。”卡洛琳思考了一下，又说：“也许回列戈吧，我姨妈在那里，我可以给她打杂。而且列戈地区已经实现女巫合法化了。” “回列戈？” “对。” 安娜盯着卡洛琳，“我记得你姨妈是修女，你跟着她生活，应该也要当修女吧。你受得了修女的生活？你的魔法课成绩不是很好吗，你不考虑当魔法师？” “我不知道。但是这年头魔法师也没那么好当，更何况我还是女巫出身。”卡洛琳说，“不过我姨妈是贝居因修女，贝居因除了修女的工作以外没那么多戒律，可以和正常人一样生活，那种修女生活我也可以接受。” 安娜没话说了，她倚着床背，神情变幻莫测，让人摸不透她的想法。 卡洛琳回望安娜：“你今天不是有神殿的兼职吗，你还不走？” 安娜“啊”了一声，把头蒙在被子里，不想接受要去上班的事实。挣扎了一会，她努力把自己从床上撕下来，慢吞吞地穿上鞋子。 在这片大陆上，人们会根据信仰供奉不同的神灵，其中威信最高、信徒最多的就是当今的神族领袖——神王约托，围绕约托的神族的信仰统称为主神派，也是当今信徒最多的流派。 主神派的信仰形成了庞大的教会势力，其中绝大部分都是神王的信徒，一小部分是神后阿库娲的信徒，其他神灵的信仰虽然被主神派承认合法性，但是无法分享教会的权力。 信徒的多少往往取决于神的影响力，也就是神灵的神力强弱，同时，信徒越多的神灵往往也能从信仰中汲取神力。 神灵都有专属神殿，祭司负责神殿的大小事务，偶尔需要和神灵交流，传达神谕。如果祭司和神灵的契合已经到了一定程度的话，甚至可以借用神力。 但是祭司往往不会有那么多需要借助神力的大事，祭司的日常工作就是维护神殿和解决信徒的需求，和神灵交流这一点的最大用处就是听听神族的八卦。见习祭司的任务就更简单，主要任务是给神殿扫地。 活不下去的话还能做祭司，安娜想。她供奉的审判之神是新神，神力低下，给予的恩泽也就能养活祭司，唯一的不足就是目前只有帕特里亚有一座审判神殿，如果安娜做了祭司，还是和女巫脱不开关系。 祭司是受神族庇佑的稳定职业，唯一的坏处是上升空间小，如果没能通过神的考验得到晋升的话，可能一辈子都只能在神殿干点扫地的活。 她坐到桌前，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头发。安娜的眼睛是绿色的，但并不是那种浅得发蓝或者深得发灰的绿色，而是金绿色，像猫的瞳孔，在阳光照射下会泛着一层淡淡的金色。 据说审判之神普路登诞生的时候，拥有一双异瞳，恰好是一金一绿，而绿瞳多出现在魔族身上。因此，尽管审判之神是神王与神后之女，但是并不被当做正神供奉，享受不到万人景仰的待遇。 安娜并不是因为同样被当做异类才和审判之神同病相怜，觉得审判之神是她命中注定的信仰，决心永远追随她复仇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她单纯只是某一天瞎逛的时候被神殿附近的猫吸引后进了神殿而已。 走进审判神殿以前，安娜进过很多神殿，试图和很多神灵进行过共鸣，均以失败告终。 没想到第一次和审判之神共鸣就成功了，更没想到那里正在招见习祭司，安娜立刻心安理得地留下帮着干了见习祭司的活，然后成为了见习祭司。 虽然现在她对这个班的怨气不是一般地大。 安娜梳完，在请假和旷工中垂死挣扎了三分钟，窝囊地上班去了。临走前她对卡洛琳说：“那本宣传册没什么用了，你有空拿去丢了或者送人吧。” 骑着公共魔杖狂飞了十分钟后，安娜顶着一头乱毛走进神殿，偌大的神殿只有她一个人。 安娜像往常一样把那些细微得根本看不见的灰尘拢到一起，再把那层聚拢的灰用魔法除掉。扫完后，安娜就把扫把放在一边，慢慢坐下来，靠在柱子上发呆。 她现在手里的所有积蓄是二十个金币，大概能支撑她离开诗蔓后生存一年左右，而她打算回故乡后想买的小房子大概要两百个金币。 她上哪儿去挣那一百八十个金币啊？ 有人突然从背后拍了拍她，安娜惊得立刻扶着柱子猛地站了起来，并且迅速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摸鱼的我只是太累了想休息一下。” 来人是莎朵，是这座审判神殿里的唯一一位祭司。 莎朵也被她的反应惊到了，反应过来后笑着摆了摆手说：“没事的，你别怕，我只是来跟你说件事。” 安娜舒了一口气，又靠在了柱子上，懒洋洋地看着莎朵。 莎朵看起来很年轻，因为个子比安娜矮了许多，站在安娜面前甚至像个小女孩。没人知道她几岁，从审判神殿在的时候她就在这里当祭司了，上一个和神殿如此绑定的还是那只猫。 安娜是被她选中成为见习祭司的，虽然貌似也没有别的候选人，但安娜还是算被选上了。 “很遗憾，安娜，因为神殿预算不足，祭司目前停招了。你可能没有机会成为正式祭司了。”莎朵说。 安娜以为自己听错了，沉默了一会以后又确认了一遍：“意思是，现在这里没有第二个祭司的位置了？” “对。”莎朵回答。 安娜努力保持微笑，但是怎么笑都有种很命苦的感觉：“那见习祭司的身份还会保留吗？” “见习祭司的身份还可以保留，但是见习祭司的工作不需要再做了。” 这不就是她保底的饭碗砸了的意思吗？ “不会建立新的审判神殿了吗？” “暂时不会了。” 嚯，还是独苗呢。 “为什么会突然取消祭司的，真的是因为预算不足？”安娜盯着莎朵，她比莎朵高大半个头，光是站着就有一种天然的压迫感。 莎朵面露难色，踟躇了一会后开口：“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最近帝国上下似乎对女巫又严苛起来了，每个神殿都收到了限制女巫成为祭司的通知。” 安娜没有追问下去，也没有表露什么，只是说了句“明白了”就又开始扫地。 扫完地，她定在神像前，神像其实还没有模样，立在那里的只是一块石头，那只曾经把安娜吸引进来的猫趴在石头上打盹。 没人知道为什么这只猫能进来，也没人愿意管它，信仰审判女神的人实在是太少了，来这里的都只是想找个工作拿点钱糊口。 审判女神虽然为神，却至今没有显圣过，如果不是神谕，人们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位新神诞生了，这也是为什么审判女神的神像至今没有模样。 安娜面无表情地看着神像许久，突然伸出手对着神像比了个中指，转身走出了神殿。 那只猫突然睁开眼睛，绿瞳的表层泛着一层金色，看了安娜的背影一眼。 安娜回到宿舍的时候，卡洛琳已经不在床上了，其他地方也没有她的身影，估计又不知道跑哪里看演出去了。 她的娃娃放在床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了床下，安娜顺手捡起来放回卡洛琳的床头。 卡洛琳的冒失有时候令人费解，比如可以精心给娃娃缝衣服，但也会像现在这样不小心让娃娃跌下床头，好像她并不是真的喜欢这个费了她很大力气买回来的娃娃。 安娜放好娃娃，然后顺手理了一下自己的被子，又躺回床上。 好了，现在真的该考虑去要饭了，没想到从前不是女巫却被当做女巫的时候没死成，现在真的做了女巫反而要因为失业饿死了，安娜望着天花板，目光呆滞。 她摸了一下耳钉，那是每个女巫都会在成年时收到的礼物，由宝石锻造的一件首饰，作为女巫的身份象征，同时也是女巫的护身符。 安娜收到的是一对金绿宝石做成的耳钉，目前是她最值钱的不动产。 她叹了口气，翻了个身。现在还不至于要到卖了它的地步，安娜想，万不得已的时候再说吧，至少现在还有挣扎的时间。 她拉上被子蒙住眼睛，扫完一下午的地以后，她已经累得不行了。 安娜眼前黑了以后没多久就睡着了，但是没睡安稳，她做了一个很短的梦，梦里她躺在一个女人的怀里，四周没有光，还冷得要命，只有那个女人的怀里是温暖的。 四周不仅是冷的，貌似还一直有只很吵的乌鸦在叫。安娜皱了皱眉，烦得猛地睁开眼。 睁开眼的时候身上的被子已经不见了，盖在卡洛琳的身上，严严实实地压住了已经盖着被子的卡洛琳，而卡洛琳看起来已经睡得不省人事了。 安娜坐在床上看着室友身上的两床被子发愣，过了一会意识到自己的被子被抢了，才愣愣地下床，准备夺回被子继续睡觉。 她站起身的时候，窗上的玻璃猛地震了一下，明显是被什么东西撞了。安娜这下彻底醒了，顺手拿起了卡洛琳那本厚厚的魔法书，警惕地走到窗前。 有时候一些驯化不善的恶魔会来找事，这是和恶魔契约的弊端，虽然女巫能够借此获得一个得力助手，但是也会因此增添许多麻烦。 走着走着，安娜攥紧了书本，想到毕业后的失业，加上被吵醒的烦躁，她心中升起一阵无名怒火，就算来的是神，估计也会被她给两下子。 走到窗前，她看到玻璃外的窗台上停着一只十分……秀丽的乌鸦？ 这只乌鸦和别的乌鸦大体上没有什么区别，都是黑不溜秋的羽毛，很容易融入窗台上的影子，让人难以察觉。 但是这只乌鸦似乎对自己的穿着更加讲究，每一根羽毛都非常服帖，像修身的西装。除了羽毛以外，这只乌鸦貌似有一只眼睛并不是黑色，在月光的照耀下，露出了一点淡淡的金色，恍若神灵的瞳孔。 安娜打开窗户，那只乌鸦似乎正要张嘴，安娜迅速地抡起书本，把乌鸦抡下了窗台。 本来被吵醒就烦，竟然还敢停在窗台上挑衅。有的乌鸦真的是没素质，以为自己长得好看吵别人睡觉就不会被揍。 解决了妨碍睡觉的麻烦，安娜在灌进来的冷风中颤抖着关窗，低头瞥见窗台上还有一封信。 信上是赫然的五个大字：失业救济书。 在安娜低头就着月光眯着眼睛辨认那五个字的时候，那只被抡下去的乌鸦又飞了上来，开口是清朗但感觉在咬牙切齿的人声：“晚上好，这是给毕业生的失业救济书，注意查收。” 安娜：晚上好 瑞文：晚上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失业 第2章 转机 安娜和乌鸦大眼瞪小眼地对峙了一会，安娜迅速意识到刚刚被自己抡走的乌鸦不是来捣乱的恶魔，而是负责传递学校消息的信使。 安娜尴尬地干笑了两声“哈哈，这样啊”，拿着魔法书的那只手悄悄把“凶器”放下，然后把窗户打开，伸手去够那封信。 乌鸦一动不动地压在信上，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安娜：……？ 她若无其事地用力扯了扯信封的一角，发现乌鸦貌似也用力把自己压在了信封上。一人一鸦就这样在寒风中为了一封信僵持了许久，安娜的手都冻麻了，乌鸦还是跟石像一样蹲在那里，一动不动。 看来今天是没法顺利地拿到这封救命书了，安娜默默叹了口气，放开了信封。接着，她把伸出去的那只手放在乌鸦的头上，替它梳理了一下被吹乱的羽毛，顺便在乌鸦风中凌乱的时候摸了把它的肚子。 手感还挺不错的，以后有机会她也要养一只这样好看的乌鸦。 乌鸦明显被她这一突如其来的动作震住了，安娜趁着它不注意用另一只手迅速抽出了那封信，但是安娜明显错估了自己的力道，乌鸦失去了脚下的支点，整只鸟都被掀翻，从窗台上摔了下去。 安娜看着空空如也的窗台，心虚地等了一会，但是乌鸦没有飞回来，安娜刚刚替它梳理羽毛的那只手里还留着一根不小心薅下来的羽毛。 可能已经飞走了吧，安娜想，带有一点愧疚地把窗户关上了。 她转身把那封信放在写字台上，打开台灯，拉开椅子坐下，开始一点点用拆信刀割开火漆。 里面的信纸已经趋近发黄，上面用漂亮的花体字写着一行字，安娜认了半天才看清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欢迎成为下一个征服者” 这行字没有署名，但明显和下面的字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下面的字只是例行公事的印刷体，这行字却是相当飘逸的手写体，看起来连墨迹都没有干。 印刷字是解释说明，大概意思就是西比尔进行预测后，每个被确定面临失业风险的见习女巫都会强制进入秘境考验，成为正式女巫，，考验结果由女巫们在考验中的表现决定。 考验结果会决定不同的去向，表现出色的人可以留校进行教学工作，其他人会视情况被分配到不同地区的巫魔会，成为驻守固定地区的女巫，还有极少数被认为不适合进行女巫日常工作的人会成为外派完成不同任务的“流动女巫”。 另外还有一条加粗的注意事项，参与考验的见习女巫必须要带上救济书作为凭证，否则自动视为放弃救济。 西比尔是对女预言者的称呼，最初的西比尔是诗蔓的建校者之一，培养了许多新的西比尔。她们大多是不同神灵的高级祭司，拥有与神对话的能力，通过预知来帮助维持诗蔓的运行，上至对女巫整体命运的预知，下到对帕特里亚的天气进行预测。 虽然天气预报是从没准过，但是职业规划还挺到位的，安娜想，放心地把她的“免死金牌”扔进抽屉里，正好就在她之前翻的那本诗蔓的宣传小册子上面，接着就起身去睡觉。 安娜刚准备关灯，余光瞥见了那根从乌鸦身上薅下来的羽毛。那根羽毛在灯下泛着光泽，像是在水里洗过一遍。 传说乌鸦的羽毛是彩色的，只是人类的眼睛看不见。如果有一双乌鸦的眼睛，她大概就能看见一只漂亮的七彩乌鸦吧。 安娜随手把那根羽毛插在笔筒里，关了灯，把椅子推进书桌下，转身上床了。 她始终没有看向窗外，窗外的乌鸦又飞了回来，停在原来的地方，静静地看着灯亮和灯灭，直到书桌前的人离开。 乌鸦没有再吵醒她，转身飞走了。 安娜再睁眼的时候是下午两点，被耳钉上传来的声音吵醒。 女巫们的护身符被施了通讯魔法，只要注入彼此的魔力就可以进行对话。安娜的耳钉除了安娜自己以外，只有卡洛琳注入过魔力。 “别睡了！！！你要迟到了！！”卡洛琳在她耳边大吼。 安娜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迟到？什么迟到？” “失业救济的考核啊！今天下午四点开始，你不会不知道吧？” “那不是还有两个小时吗？” “有没有可能进入秘境是要排队的。有几个秘境现在因为人太多已经崩了，不早点来排队你在这从天黑等到天亮都进不了秘境。” 安娜一边迅速套上衣服一边大声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得去秘境？” 耳边没有声音了，安娜来不及细想，急匆匆地去翻抽屉，但是抽屉里空空如也，信底下那本宣传手册也没了。 安娜：？ 安娜懵了，过了一会才想起什么似的，伸手摸到耳钉，注入了强度高到接收的人无法截断的魔力。 “卡洛琳，我的救济书呢？”安娜冷静地问。 耳侧安静了一会，然后那一头的人慢吞吞地开口：“你昨天不是说那本宣传手册没用了吗，我今早就拿去扔了，不小心把那封信也扔了。” “然后呢？你是怎么知道秘境考核下午四点开始的？还有秘境考核的情况。” “我去吃饭的时候听到别人在讨论，感觉那封信可能是你的救济书，我觉得自己可能闯祸了，就死皮赖脸去别人那里问来了这些。” “……” 安娜无语地笑了一下，卡洛琳这种冒失又周全的做事风格有时候真的让她无言以对。 但无论如何，那封信还是没了，她总不能就此放弃现在就业的唯一希望。 安娜头疼地看了一眼书桌，瞄到了那根插在笔筒里的羽毛，还有沾了火漆的拆信刀。她思索了一会，把羽毛和刀都抽了出来，揣进兜里，关上门走了。 当她到玫瑰广场的时候，广场已经被人堵得水泄不通了。广场上到处是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巫，有人拿着魔杖，有人佩着长剑，很明显，她们都是来参加秘境考核的。 广场的中心站着三个人，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女人穿着黑色的长裙，红色的卷发一直垂到腰际，脖颈上戴了一条红宝石项链，耳边垂着一对红宝石耳环，离她近点的男人身形高大，长相英俊，两人看起来都在三十左右。 离她远点的那个青年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他本人和那套西装严丝缝合，仿佛并不是人穿着衣服，而是鸟长着羽毛。青年的身材十分瘦削，但不瘦弱，面孔苍白俊美，浓密的睫毛像是羽扇。 他的眼睫毛好长，安娜想。 安娜这么想着的时候那个青年似乎望向了她的方向，她回神的时候和对方对上了眼神。 他的眼睛很深邃，让人看不透他的想法，但不知为何，安娜觉得他的眼神里有敌意，好像他们从前见过似的。 那女人的手里握着一根和她等身长的魔杖，广场上的分针转到十二点时，女巫们都转过来望向她，安娜也不例外。 女人的脚下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传送法阵，女巫们开始接二连三地被传送入秘境。慢慢地，人越来越少，直到整个广场只剩下安娜。 女人看见了安娜，向她走了过来，那两个男人跟在她身后，安娜始终站在原地没动。那个女人是诗蔓的校长，最初的女巫瓦莱丽娅。 如果根据女巫的历史追溯的话，瓦莱丽娅已经快三百岁了。 瓦莱丽娅走到了她的面前，安娜这才感觉到瓦莱丽娅并不娇小，只是在那个高大的男人身边被衬得矮了些许。她的红发非常瞩目，安娜看着她，突然想，如果火神是个女人，那应该就是这样耀眼的人。 像火焰一样明亮的美，即使冒着被烧死的风险，也会有人愿意靠近。 但即使面对的人是瓦莱丽娅，安娜也没有显得弱了下去。安娜很高，一米七五还要出头，再加上富有攻击性的长相，很难有人能在气势上压倒她。 瓦莱丽娅并没有如预想中那般责问她怎么没进秘境，尽管只从外表看起来她像是会这么做的人。她伸出手帮安娜理了理头发，平和地开口：“怎么没有进入秘境？你的救济书呢？” 安娜一直盯着瓦莱丽娅，听到对方的话才猛地清醒过来，她的救济书现在没准已经躺在哪个垃圾桶了。 只能试一试了，她咬了咬牙，把那根羽毛从兜里拿了出来，然后支支吾吾地开口：“我的救济书不小心丢了，这是我昨天不小心从信使身上拿到的，不知道它能不能证明我收到了救济书？” 话刚说完，安娜立刻感受到那位青年投来了锐利的目光，瓦莱丽娅身边那个高大的男人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是在忍笑。瓦莱丽娅看起来没什么反应，她接过羽毛看了一眼，然后转头对那个青年说： “瑞文，这是你的羽毛吧？” 青年冷漠的神情有了变化，他的眉头抽动了一下，接着咬字十分清晰地回答： “不是。” 和昨天那只被抡下窗台的乌鸦声音一模一样，安娜瞬间堂皇。 现在最重要的是向瓦莱丽娅证明自己确实拿到了救济书，不管那个青年是谁，先进秘境再说，安娜竭力让自己冷静地思考对策。 她又拿出那把沾了火漆的拆信刀，虽然上面的火漆少得可怜，但还是看得出上面多少有些残留。 “这把拆信刀上沾了救济书上的火漆。” 青年冷笑一声，用嘲讽的语气说：“这样的火漆信使要多少有多少，谁知道这到底是不是救济书上的火漆？” 如果有机会的话真的很想给他点苦头吃，安娜心中牙都要咬碎了，表面上还是忍着没有发作。 别冲动，她还有二十个金币和宝石耳钉呢，不能为了这种小事就跟不值当的人拼了。 瓦莱丽娅看起来并没有被青年的话影响而断定安娜没有救济书，她问：“你的救济书上第一行字写的是什么内容？” “欢迎成为下一个征服者。”安娜回答。 不知道是不是安娜的错觉，瓦莱丽娅在听到“征服者”的时候眼神似乎黯淡了一瞬。 瓦莱丽娅点了点头，安娜悬着的心才落地，然而接下来瓦莱丽娅的话又让她的心提了起来。 “瑞文，那根羽毛是你的。”瓦莱丽娅的语气十分肯定，甚至带上了责备，而青年的脸色则变得十分难看，仿佛酝酿着风暴。 安娜心中略有不安，她直觉自己现在还打不过这个青年。 没事，以后会打过的。不过我猜那个时候他应该比起想跟你打架，更想和你接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转机 第3章 秘境 那青年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如果真是恶魔的话，能化作人形就代表他是恶魔中的佼佼者，安娜并不是很想招惹这样的家伙。 事已至此，不如先发制人，安娜深吸了一口气，迅速地朝着瑞文鞠了一个90度的躬，并且大声地说：“对不起！！” 声音很大，如果是在刚刚的人群里，很难说这么做到底是想道歉还是想让瑞文下不来台。 虽然现在他也挺下不来台的。 那个高大的男人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瑞文的脸色变得更冷，瓦莱丽娅温声说了句：“没事。” 然后瓦莱丽娅转身看向男人，低声说：“瓦勒里昂。” 被称作“瓦勒里昂”的男人才收敛了笑意。 接着，瑞文向安娜慢慢走过去，一直到站在安娜面前。他比安娜还要高出大半个头，微微低头看向安娜的时候，有着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安娜没有抬头，低着头的样子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负责监考你的秘境考核，如果在秘境中有任何疑问可以问我。” 安娜这才抬头，看起来一脸诚惶诚恐地点了点头。 瓦莱丽娅轻咳了一声，瑞文往后退了几步，安娜脸色稍显轻松。瓦莱丽娅用法杖点了点地，再次发动了法阵。 被传送走前的几秒，瑞文感受到了向他投来的视线。他转头看了一眼安娜，对方的视线在瓦莱丽娅和瓦勒里昂身上游离，并没有看向他。 那视线带了极强的进攻性，让瑞文下意识地警戒了起来，然而转瞬间，那种攻击性又消失了。 或者说，被隐藏起来了。 他们脚下的法阵散发出光辉，转瞬间，两人都消失了。 消失前，安娜抬头看了一眼瓦莱丽娅，却瞥见了瓦莱丽娅身边的那个男人正注视着瓦莱丽娅。 那个人的瞳孔是竖的。 她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进入了秘境。 两人消失后，瓦勒里昂微笑着说：“这个女孩有点意思，她就是西比尔说的救世主？” 瓦莱丽娅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眼神中却包含了许多东西，她回应道：“对，她就是命运女神说的救世主。” 安娜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她望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呆，又把眼睛闭上了。 这张床很软，安娜翻了个身，准备再睡一会。床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你还不打算起床吗？” 安娜猛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一只乌鸦站在床头盯着她，很明显，这只乌鸦就是瑞文。 好熟悉的场景，前不久才被这只乌鸦吵醒过。 “有什么事吗？”安娜问。 瑞文被噎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冷漠：“本次秘境考核的要求是在即将到来的危机中救下龙骑士伊莱娜的性命，你目前的身份是她的侍者。” “伊莱娜是谁？”安娜皱了皱眉，她从来没听说过被封为龙骑士的人有叫做伊莱娜的。 能够得到封号的骑士都是青史留名的伟人，其中大部分都是皇家骑士团的历任首席骑士。皇家骑士团直属皇帝管辖，是帝国地位最高的骑士团，能进入其中的无一不是顶尖的人才。 如果女巫之中有这么杰出的人，为什么身为女巫的她从来没听说过？ 瑞文显然没打算费那么多口舌给她解释，他说：“以你目前的身份没必要知道这么多，你只需要进行考核就行了。” 安娜看了他一眼，把头扭了过去，一句话也没说，半晌才说了“好”。 她的话明明是顺从的，眼里却满是杀意。 如果瑞文没看错的话，那就是杀意，是完全不把他当作生命看待的杀意。 恍若至高的神明，可以随意地用神力进行生杀夺予。 瑞文表面上没露出什么，却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还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以为有个女巫的身份，有了瓦莱丽娅的庇护，就是特别的存在了，以至于妄想杀了他。 对视后不久，瑞文就从窗口飞走了，安娜默默地看着他远去的影子，摩挲了一下身边的那把刀。 其实她也没有真的要把瑞文怎么样，她只是本能地想要抹杀那种看起来不把人当人的上位者。 如果她真的想杀了瑞文，她总有一天能做到，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但瑞文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她也没有必要那么做。 不过，给个教训还是可以的，秘境里没了瓦莱丽娅，她有的是机会下手。 下次见面的时候，把刀抵在他的脖子上试试？安娜的指腹轻轻地抵了一下刀尖。 她本来想过一会再下床的，但是瑞文飞走之前甚至没关窗。 安娜下床后走到窗前，刚把半个身子探出去一点准备关窗，一个人头突然从窗台下窜了上来。 没有扒窗台，从安娜的视角看外面也没有什么可以载人的法器，这个人头就是凭空升了上来。 安娜的手比脑子更快，迅速地合上了窗户。窗户关上的时候响起了砰的一声，明显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没人告诉她秘境里有鬼啊，安娜的脑海被冲击得只剩下这句话了。 不对，刚刚窗门是不是撞到什么东西了，这貌似是个人，不是鬼，安娜回过神来。 窗外的年轻女人正在揉脑袋，她看起来约摸二十出头，一头红色的长发被绑了个高马尾，即使是揉脑袋的动作，也不影响她相当非凡的气质。 果然好看的人做什么都好看。 揉了一会以后女人抬起头来，安娜已经小心翼翼地打开窗户了，并且诚恳地说：“对不起，我没看清是个人，以为是鬼。” 安娜和她面对面的时候看清了她的正脸，女人的长相很英气，笑起来的时候又很明艳，几乎是立刻就让她想到了那个把她送进秘境的女人。 这个女人和瓦莱丽娅是什么关系？安娜有点惊讶。 女人似乎根本不介意安娜刚刚的举止，她笑着说：“应该是我说对不起，看你还没起床，想故意吓一下你，就踩在法弗尼的头上飞上来了。” 接着她一把搂过安娜，示意她低头看窗台下，安娜顺着她的动作低头，看见一条红色的龙趴在墙上，而这个女人……踩在龙的头上。 安娜：？ “好啦好啦，赶紧换衣服吧。马上就要吃饭了，再晚点就抢不到甜点了。”女人放开了安娜。 安娜满头雾水，不过出于没有什么事比吃饭更重要的原则，安娜决定跟着这个她现在还不认识的女人走。 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但是她都说了要带她去吃饭，能是什么坏人。 安娜转身就要去换衣服，想了一下又转了回去，问：“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的还以为刚刚被撞到头的人是你呢，连你的骑士都不认识了？”女人说。 “……所以你叫什么名字？” “伊莱娜。” 原来这个踩着龙的头飞上来的开朗女鬼就是伊莱娜，安娜对自己的考核对象有了极为准确的第一印象。 安娜翻找衣服的时候，伊莱娜从窗台翻进了她的屋子，动作熟练得明显不像第一次这么做。 伊莱娜站在窗边看着安娜在衣柜里翻了半天也没凑出一套完整像样的制服，干脆从背后伸手拿了一套便服出来，然后把柜门关上了。 “就穿这套好了，有我在，不穿制服也没关系的。”伊莱娜说。 安娜点了点头，随即又反应过来什么，她似乎需要仰着头和伊莱娜说话。 “你多高？”安娜硬着头皮问了一句。 “和进骑士团之前一样，我已经二十三了，可不会再长个子了。” “……下次能不能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比你的柜子矮二十多公分。” 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安娜欲言又止。安娜现在的柜子差不多有两米高，那样的话伊莱娜应该和她差不多高才对，但她现在明显比伊莱娜矮了一头，看来她用的并不是自己的身体。 接着她拿起衣服走进了洗漱间，这里的洗漱间和她整间寝室差不多大，墙上还镶着一面不小的镜子。 安娜走到镜子前，镜子里的人脸是她自己，身材却比真正的她瘦小了许多，看起来像是把她的脸安在了某个人身上。 但是伊莱娜的表现没有丝毫诧异，就好像她在伊莱娜眼里还是对方认识的某个人。 她现在是谁？这个秘境里的一切是真是假？为什么她要用别人的身份？安娜脑中闪过了许多问题。 根据瑞文的话来看，伊莱娜是真实存在过的，并且是她在秘境中的任务对象。但是现在与其说伊莱娜是配合她完成任务的工具人，不如说她现在是为了完成任务而配合伊莱娜的工具人。 下次还是逼着瑞文把话说完再禁言他吧，安娜换好衣服的时候想。 一走出洗漱间，伊莱娜迅速地拉起安娜的手，然后拖着她跑到窗前，一把打开了窗户。 安娜还没来得及明白伊莱娜要干什么，只能顺着她的动作爬上了窗台，然后下一刻，伊莱娜拉着她从窗台跳了下去。 她的房间很高，向下看的时候人都跟小木偶似的，这个高度跳下去的话可以很好解决一次性跳不死的问题。 安娜下意识地想施飞行魔法，但是伊莱娜死死拉着她，加上人体坠落带来的本能的恐惧，她整个身体都僵住了，根本无法施法。 老天奶，她进秘境是为了好好活着而不是想不开了来寻死，安娜绝望地想。 当两人离地面越来越近的时候，一条红龙突然出现在她们脚下，稳稳地接住了她们，然后随着伊莱娜兴奋的“出发”的声音腾空而起，飞向远处的一栋华美的建筑。 安娜坐在龙背上惊魂未定，伊莱娜蹲下来和她面对面，依旧带着开朗的笑容：“没事吧？感觉好不好玩？” 在秘境里可以暴打自己的任务对象吗？安娜望着伊莱娜的笑容，感觉自己的手控制不住地要去贴对方的脸。 经过一番挣扎以后，安娜还是保持稳重地说：“没事，很好玩，但是下次别玩了。” 伊莱娜笑了笑，站了起来，走到龙头旁边，俯下身对龙说了些什么，龙翼顿时张得更开，挡住了两侧吹来的风。 龙飞得很稳，安娜直着两条腿坐在伊莱娜身后，伊莱娜扶着龙角站在龙身上，挡住了前方吹来的风。 这样是不是太安静了，会不会有点尴尬？安娜默默地想，然后下定决心般地准备开口找个话题。 “这条龙叫……” “法弗尼马上就要学会化形了，它说它现在趁我不注意都会努力修行，防止之后一不小心和我续约。” 那这条龙很聪明了，安娜闭上了嘴，默默心想。 没一会，龙就飞到了那座华美的建筑前，然后伏在地上，让她们能够更方便地下来。 伊莱娜先跳了下去，安娜撑在龙背上站了起来，也慢慢地爬了下去。 安娜刚想问这条龙怎么办，只见龙已经飞向空中，穿过了上方出现的一个巨大的法阵，变得和蜥蜴差不多大小，停在了伊莱娜肩头。 四周已经慢慢地有骑士走了过来，他们似乎对这种场景见怪不怪，绕过她们走进了建筑。 “快快快，英灵殿里不能用魔法，抢甜点全靠本事。” 原来这座华美高大的建筑就是传说中专供皇家骑士团居住的英灵殿啊，安娜抬头看向恢宏的堡垒，愣了一会。 诗蔓的城堡据说也是有着鼎鼎大名的建筑，是瓦莱丽娅和其他创始人耗费了惊人的财力建造的。但是因为诗蔓是为女孩们建造的地方，所以诗蔓即使庞大，给人的感觉也是温和的。 而不是像眼前的这座英灵殿，高耸入云的塔楼和阳光照耀下金色的外墙，几乎要把荣光两个字刻在人的心中。 它和它的荣光一样让人心生向往，但也像它的荣光一样令人畏惧。 安娜还没来得及发愣多久，伊莱娜已经拉着她走进了英灵殿。然后她跟在伊莱娜熟练的脚步后，莫名其妙被带到了人群最前方。 整个大厅里只有她们两个女性，加上伊莱娜瞩目的外表，还没走进来的时候安娜就注意到了许多向她们的目光。 而且，偌大的一个英灵殿，除了她们，再没有别的女人。 吵吵嚷嚷的人群里突然传来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哟，这不是我们新的首席骑士吗？怎么，伊莱娜小姐当了首席还得来和我们一起用餐？” 安娜迅速地转头去搜寻那个来自何方，但是转头的时候，身后乌泱泱的人群无一不是男人，那个声音仿佛是直接由整个人群传出来的。 安娜把伊莱娜牵着她的手抓得更紧，眉头也深深地皱了起来，但是她所看见的每个人都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似乎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伊莱娜一手拿起一只盛了两份甜点的盘子，头都没转地说：“首席就不能来英灵殿用餐吗？” 那个声音的主人见伊莱娜没有直接反驳自己，更加嚣张地说：“我还以为陛下会给你安排专属厨师呢，毕竟他那么看重你。”对方刻意地咬重了“看重”两个字。 接着，人群中传来了另一个声音：“别这么说。毕竟，无论是怎么当上首席的，都是各凭本事。” 这句话听起来是在为伊莱娜解释，实际上已经坐实了伊莱娜的这个所谓的首席，和别的首席是不一样的。 还没等最开始的那个声音再响起，另一个声音又怪声怪气地问：“那伊莱娜大人是靠的哪种本事呢？” 人群里爆发了一阵嘈杂的笑声，还夹杂着许多窃窃私语的声音，似乎已经默认了伊莱娜是用见不得人的方式成为首席的。 bro说得好像你自己成为骑士就没靠家里一样。 瑞文你也别得意，实在想得意你就得意一下，因为你也就能得意前期这一下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秘境 第4章 歧视 安娜的眼神刷的冷了下来，但没有立刻发作。 她的眼神在人群中游离着，紧紧地盯着那些放肆大笑和窃窃私语的男人 他们每一个人看起来都很高大，但安娜毫无惧意。 伊莱娜终于拿到了想吃的甜点，她侧头对法弗尼说了什么，法弗尼变大了一些，飞到了她的手边，接过了那个装着甜点的盘子。 接着伊莱娜转过身来，安娜被她的动作带到了她的身后，然后听到了伊莱娜不紧不慢地说：“ 两位，你们要是对我成为首席如此有意见的话可以先去跟理查德和布莱克打一架，毕竟实力是成为首席的第一标准。” 理查德和布莱克？她说的是哪个理查德哪个布莱克？那个多次平定叛乱的白骑士理查德和被誉为“魔族处决者”的黑骑士布莱克？安娜被伊莱娜的话震住了。 如果伊莱娜是和黑白骑士同一时代的人，而且还是在这两人都活着的情况下越过他们成为首席骑士的话，那么伊莱娜在这个时代就是当之无愧的人族最强。 甚至没准，在未来至少一百年里都是人族最强。 安娜快速地在脑海中搜刮学过的历史，大概推断出了现在她处于什么时代。 五十年前，魔族第一次入侵人类世界前不久、神族集体神力衰弱导致赐予人类的神力不断减少、但人族却英雄辈出的时代。 击退魔族入侵的黑白骑士、发明了附魔的大魔法师罗勒、以及有史以来综合实力最强的皇家骑士团，都诞生于这个时代。 这些人杰之中，安娜唯独没有听过伊莱娜这个名字。 在安娜拼命搜刮记忆的时候，笑声和对话声都渐渐平息下来，殿中只剩下窸窸窣窣的动静。 “诸位也知道历代首席都是需要打败其他候选人才能成为首席的，如果你们认为我不适合当这个首席的话，也可以先试试能不能打败那两个家伙。” “另外，陛下是最终决定首席人选的人。你们的意思是，帝国最高贵最英明的人，我们伟大的皇帝，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吗？” 伊莱娜的话令人群安静了下来，刚刚响起的两个声音的其中一个又出声了，只是这次比之前声音小了许多：“谁知道陛下会不会因为偏爱你打破传统呢？毕竟你出身于女巫，谁也说不准女巫有没有教过你什么蛊惑人心的巫术。” 神力的压迫是随着他的话音一起落下的，现在轮到伊莱娜笑出声了。安娜看不见她的表情，也没有感受到她有任何发怒的动作，但是安娜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非常危险的气息。 一种直接的、随时可以撕碎一个人的压迫感与杀意。 伊莱娜带着笑意说：“如果女巫们真的会那种巫术的话，也不会被如此轻易地烧死或者绞死。另外，如果你质疑我的实力并不足以担任首席的话，你也可以直接挑战我来证明你的想法是对的。” 人群重新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过了一会，或许是有人受不了神力的压迫，安娜看见有些人扶着他们的同伴才能勉强站定。 骑士会比一般人更容易得到神赐予的神力，就跟祭司一样，他们的体质能够更好地承载神力，使用神力会比别人更加容易，一定程度上弥补了缺乏魔力的不足。 所以也有一种说法，说骑士才是真正的“神眷者”而非祭司，毕竟骑士既不像魔法师那样难以承载神力，在体术上又远胜祭司。 这种说法会衍生出一种刻板印象，那就是真正的神选之人一定是个男人，因为像骑士这类高贵的职业出于种种限制，往往只属于男性。 而皇家骑士团的骑士又都是贵族出身的骑士中的出挑者，可谓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但他们貌似有点站不稳，安娜略带讥讽地看着在伊莱娜面前气势矮了一头的这群人。 “伊莱娜，用不着在用餐时间也这么严肃吧？”人群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接着，骑士们迅速地分成两批，给那个声音的主人让出了一条路，那个声音的主人不紧不慢地走到了伊莱娜面前。 安娜从伊莱娜身后探出一个头，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俊美青年。青年在骑士堆里依旧非常出挑，不仅比别人高出一截，而且气质也十分与众不同。 他似乎刚刚从某种训练中结束，身上还穿着贴身的衣服，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了紧致有力的肌肉线条。只论他的五官来说，他应该更适合不苟言笑，但是他似乎不是那样的人，他的嘴角上浮得十分自然，令整个人都带上了一种勾人的放荡不羁。 “难得在这里看到你啊，布莱克。怎么，身为少公爵还需要亲自来英灵殿用餐吗？是没当上首席后吃不上家族的厨师做的饭了吗？”伊莱娜说。 看来这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黑骑士了，安娜打量着布莱克，听起来伊莱娜和他的关系似乎并不如何，连对着刚刚那两个挑衅的人都没有如此冷嘲热讽。 布莱克看起来像没有听到伊莱娜的话似的：“身为皇家骑士团的成员来英灵殿算不得什么出奇的事吧。倒是你，在用餐时间突然释放神力压着别人是怎么回事，担心别人和你抢饭吗？” 伊莱娜冷笑了一声，开口说：“有些人不认可我这个首席，认为打败你无法证明首席的实力，想越过你挑战一下我这个新任首席来证明一下自己。” “是吗？”布莱克笑着说，“我还以为是你又因为不值一提的小事和谁吵起来了呢。” “我一般不会在意比我弱的废物。” 布莱克的笑似乎不那么自然了，变成了一种略带嘲讽的微笑，安娜看到有些人放下了搭在同伴身上的手，大概有另一种神力在和伊莱娜对抗，让那些人能够有所缓和。 两人僵持了一会后，布莱克向伊莱娜摊了摊手：“我说，我才刚执行完任务回来，没必要这么折腾我吧，伊莱娜。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好好吃个饭不行吗？” 这话看起来是在解围，实际上把责任都推到了伊莱娜头上，刚刚先惹事的人不是伊莱娜，但是现在反倒成了伊莱娜无理取闹。 “吃个饭都要没事找事，还要无端造谣，怎么不说这些人折腾。”安娜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从伊莱娜身后走了出来，对着布莱克冷冷地说。 还没等布莱克回答，安娜继续说：“如果各位觉得靠爬床也可以当上首席的话，我建议各位试试看，万一成了呢？” 安娜的语调很平静，听不出太大的情绪起伏，话却丝毫不留余地。 细碎的声音也消失了，所有人似乎都是屏着呼吸看向安娜，大气也不出。 布莱克诧异地看了安娜一眼，又看向伊莱娜。伊莱娜瞥了他一眼，拉着安娜走出人群，法弗尼举着盘子跟在她们身后。 布莱克扫了一眼周围的人，也走出了英灵殿，伊莱娜说得对，他并不在英灵殿用餐，他只是因为看见了空中的巨龙，出于好奇心走进了英灵殿。 安娜从前只在书里听说过这座诞生了许多伟人的英灵殿，甚至还心生向往过，没想到初见就留下了极差的印象。 要是写历史书的人是女巫，估计就不会有这么多烂人被写成英雄了，安娜躺在龙背上想。 伊莱娜一手端着盘子，一只手拿着一块果塔，正在认真地品尝美食。英灵殿主厨一天只做一道甜点，今天做的是苹果塔。 苹果塔的味道实在是太香了，安娜没忍住坐了起来，伸手去拿果塔吃。 当安娜快要拿到果塔的时候，伊莱娜端着盘子的那只手突然移了一下。安娜再去够果塔，伊莱娜又躲了一下。 “伊莱娜。”安娜端正了一下坐姿，严肃地看着伊莱娜。 伊莱娜一脸无辜，好像什么都没做：“怎么了？” “他们经常这样对你吗？” 伊莱娜笑了一下：“习惯了。有的人自己没用又不肯承认，就只会找茬。” 安娜沉默了一会，然后低声说：“对不起。” 其实今天的事情和安娜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安娜遇上什么事都是这样，下意识地先说对不起，好像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伊莱娜收敛了笑容，正坐着看向安娜。 “如果我再强大一点，站在你身边的人再强大一点，也许他们就不会这么说你。因为像你这么强大的女人只有一个，所以他们才会质疑你的。” 伊莱娜又笑了，笑得非常温柔：“可是至少我走到了，否则连质疑的声音都不会有，所有人都只会笃定历史是由那些英雄创造的。” 还没等安娜回复，伊莱娜又接着说：“不要觉得这是你的错，你没有任何错。就像你自己说的那样，明明是别人先来伤害你的，为什么要觉得是自己不够好才会被伤害的呢？” 安娜不知道该说什么，伊莱娜给她塞了一块苹果塔，她低头啃了起来。 伊莱娜手里那块果塔已经吃完了，她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安娜的头。 “你刚刚还敢质疑黑骑士的话呢，怎么这会又开始怀疑自己了。你看，连瓦尔.特家族的少公爵都是这么个蠢货，所以实际上你也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弱小。” “那个看起来像流氓的家伙是瓦尔.特家族的少公爵？” 瓦尔.特家族是帝国大名鼎鼎的家族之一，以皇帝的左臂右膀著称，长久扎根于军事领域，在大贵族中以权势出众。。 伊莱娜噗嗤笑了出来：“是的。” 安娜点了点头，随即感到了哪里不对。 如果她是顶替了别人的身份，那伊莱娜为什么没有对自己的询问感到奇怪？照理来说自己不应该早就知道这些吗？ “我是谁？”安娜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虽然问题听起来也没有随意到哪里去。 “你是我的侍者。”伊莱娜神色如常地回答。 安娜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依旧盯着伊莱娜，但是伊莱娜似乎不打算再多说什么，已经躺下闭目养神。 这个秘境目前为止发生的一切看起来十分正常，但仔细一想，处处都透着诡异。 现在她所有的的信息极为有限，但已经看得出这个任务相当棘手了，安娜面不改色地思索着 但她没打算再逼问伊莱娜，以目前的接触来看，伊莱娜不是个轻易会跟着她的要求走的人。 法弗尼飞得很快，这次飞到的不是什么宫殿，也不是安娜原先醒来的那个房间，而是一处幽静的庄园。 这处庄园明显被精心打理过，各种树木花草错落地布置在各方，但并不凌乱。枫树在其中占据大半，如今还是夏天，风吹过树林的时候仿佛拂过一片深绿色的海洋，阳光的聚焦点和折射出的阴影造出一层层金绿色的波浪。 龙停在城堡前，安娜跟着伊莱娜下了龙背，停在这座被树木环绕的城堡前。 第一眼看到这座城堡的时候，安娜以为自己又回到了诗蔓，诗蔓也是这样一座白色的城堡，只不过诗蔓还要更大，墙上还有女巫们绘着的各种神像。 “这座城堡是专供首席骑士和册封过的骑士居住的，之后你就跟着我住在这里，不用再和其他骑士的侍者住在一起了。” 安娜点了点头，过了一会突然猛地反应过来。 “那就是说，黑骑士和白骑士也住这里吗？” “对。”伊莱娜一脸无所谓地端着盘子，“不过理查德一般都住在宫廷那边，很少来这座城堡。布莱克那家伙成天不知道在哪里晃荡，也不住这里。” 伊莱娜看起来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安娜也不好再问自己原来的房间要怎么办，顺从地跟着伊莱娜走进了城堡 进了城堡后，管家领着她们走进了宴会厅，安娜一眼就望见布莱克和一个金发青年已经坐在长桌旁边准备用餐。青年坐在长桌的尽头，布莱克和另一位穿着长袍的少年坐在他的两侧。 长桌尽头的金发青年面庞恍若神灵般英俊，气质高贵，想来应该就是那位白骑士理查德了。 刚刚在英灵殿见到的那位黑骑士不知道何时到达了这里，现在已经一脸好整以暇地坐在餐桌边，显得她们才是不速之客。 安娜扯了扯伊莱娜的衣角，低声问：“你不是说他们都不住这里吗？” 伊莱娜：但他们以前真的不住这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歧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