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 琴凌]焚阙》 第1章 耳光 明知道这是一场梦。 幼小的他跌跌撞撞地跑着,和师兄跑散了。 只见那着火的木房子塌了,师兄身子一斜,小小的身影就这么被掩埋了。 他没有停下脚步,发了疯地跑。 可他又突然停下。 泥泞的路上洒满族人的鲜血,火焰在村落中起舞,他看见那个一身白衣的男子正提着他村里人的脖颈。 剑,毫不犹豫地刺了进去。 他看着那人从挣扎到双手无力垂落,他头皮发麻。白衣上溅了血,可男子毫不在意。 背着火光,他看不清男人的脸。 而男子偏偏在这时转过头来看他,仿佛早就知道他在那里。幼童被吓得动弹不得,浑身颤栗。 他要杀了自己吗? 可男子一副玩够了的样子,优雅地抬起手,比了比手势,示意幼童闭嘴。 “逃吧。” 十三年后 757年扬州秋 喻安枫从噩梦中醒来,直喘气。 平复心情后,简单给自己收拾收拾就出门给养女喻酥买早点了。 喻酥是他的养女。五年前和当时的情人在扬州游历,在一个暴雨天偶然发现的弃婴。喻安枫自己也是弃婴,无父无母,他的名字也是捡他回家的教书先生取得。所以第一眼看到这个弃婴时,喻安枫就说要把她带回去抚养长大,因为他是最看不得弃婴的那个人。 因此,两个人的生活仍是两个人的生活。只不过有人因喻安枫的选择而退出,有人因他的选择加入。 他提留一袋刚出炉的糕点从扬州城出来,热乎,到家估摸着糕点能凉下来些,给酥酥当早点再合适不过。 喻安枫猛回头,可怎么也找不到那道炙热的视线。 在糕点铺排队时就隐约觉得有目光落在自已身上。那会他没多在意,只当对方被自己的皮相迷住了。喻安枫这长相多看几眼属人之常情,他也习以为常。心道,罢了罢了,美人难见。于是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殊不知眼下出了城,那人还盯着他,身影在周围徘徊,粘得更紧。 这人跟踪本领确实说得上高,喻安枫走了好长一段路没发现他,差点被瞒过去。若非那几片枯叶被踩踏时发出碎响,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人盯上了。 他在明处,对方在暗处,局势对他很不利。 会是谁呢? 旧情人们?那定是不可能的。凭他对老相好们熟识程度,他们若要来找他,不必这般鬼鬼祟祟藏头露尾。换句话说,他们只要敢来,喻安枫自然敢接待他们,至于是什么类型的接待那就不得而知了。 但要说万一是那位纪大人,说不定会。不过喻安枫觉得这人也不会无趣到用这种低级做派来逼自己回去,真要这么做那老东西必定是活腻了想提前从致仕。不过这人这么爱他的权力地位,哪会拱手让人? 他喻安枫是什么样的人,纪攸难道不清楚?如风一般来去自如,想停就停想走就走,谁敢来管着他。 喻安枫选了一道人多的路,穿梭在人群中。这片区域他熟稔于心,人流如织。至于那个跟踪的人,若有经验的话必不会在此时贸然动手,因此喻安枫料定目前的自己是安全的。 果然,那人没再继续行动。喻安枫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但另一方面他又担心起来,对方到底什么来头,有什么目的。 “小阙啊起这么早买早点呐!酥酥呢,没出来吗?” “呦,崔娘!酥酥屋里睡觉呢。”喻安枫止步抬头,方才在脸上的警觉瞬间无影无踪。眼前抱着衣服忙进忙出的妇女停下手里的活和他搭话。 “多大的人还惯着,小阙大夫你也真是的,”崔娘子冲他挤了挤眉,继续手里的活,“上次开的药快用完了,改日我来你那再开点哈。早些回去吧,你那糕可别凉了,一会酥酥可别不爱吃了。” “好嘞崔娘。到时候您直接来就行,给您留个方便。”喻安枫笑着应答,眼角余光扫向身后人群。 脚步停下来了,那人很有耐心,在不远处候着。 “那我先回去了崔娘,来日见。”喻安枫笑着向崔娘行了礼,便离去了。 这男人实在生的招眼,崔家娘子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不由得发痴。 喻安枫那张脸不知勾了多少人的心。人说脸上长痣长得好是锦上添花,长错位置那就是一颗老鼠屎毁了整个面汤子。偏他右眼正下方缀着一颗,眼尾底下又落一颗。光是眼下这两还不够,左嘴角下还点着一颗,长得实是刁钻,但放在他脸上却又蛊得很。 喻安枫平日里松松垮垮束着发,配上那双丹凤眼,抬眼垂眸都带着一股风流劲,明明人没笑,那几分笑意却怎么也掩饰不掉。 要不是阙将秋说他来自万花谷,是个小医师,接触后发现还真有些行医的本事。不然崔娘真当他是话本里走出来的妖精呢。 她很难想这小阙大夫将来会和谁缘定终生。不曾想那日看见小阙大夫牵着一幼童的手闲逛,对面李婶打听了才知道那是小阙大夫的闺女。唉,可惜了啊,崔娘摇摇头。 这边,喻安枫辞别崔娘,心中这根弦却越绷越紧。忽然拐进窄巷,他脚步越来越快,最后身子一歪倒是从屋子后门回了家。 门特地没关,他躲在一侧,等着那人进来。屋内未点灯,他看得清外头,外头看不清里面。这回明与暗的局势终于扭转。 糕点不知何时放到了一边桌上,他手里攥着锋利的小刀,凝神屏气听屋外动静。 真要这么做吗,喻安枫心想。杀人这活他可没少做,毕竟他真实身份是凌雪阁弟子。但在家杀人,这还是第一次。虽然养女以后必定会带进凌雪阁培养,可这么小就见血,会不会留下阴影? 喻安枫看着不着调,但是对于养女喻酥的教育上还是很上心的。犹豫几秒后,喻安枫决定生擒活捉,也好问个明白——————总能想办法把对方嘴给撬开。 碰! 木门被一阵巨大的力轰然踹倒,扬起一片尘土。那人直直扑向他!喻安枫侧身避开这来势汹汹的一击,暗骂道这暴脾气真是一点也不装了。脚上也没闲着,出腿扫去,逼退对方。 屋内黑漆漆,没点灯,优势在喻安枫。几回合下对面明显败下风头。 这番交手倒是有种诡异的熟悉,喻安枫闷闷想着,对方虽然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但也没下死手置他于死地。 怪事了。但无论来者是谁,喻安枫都不会向对方退一步。 终于等到一个破绽,来者被他重重地摔出去,整个人砸烂了桌椅,木桌木椅应声而裂。对面吃痛闷哼,瘫坐在地,顾不上面上面具脱落。 喻安枫这会看清楚对方的眼睛,一灰一红,心里一惊,来者何人在此时已有定夺。 那人从桌椅残骸中□□站起来,抹了一把脸,目光幽幽地寻找处在黑暗中的喻安枫。 而喻安枫则悄无声息地绕到那人身后,收起刚才的敌意,暧昧地缠绵在那人背上,凭借体型和力量的差距把人索在怀里。小刀不知何时被换成折扇,此刻正抵着那人的咽喉上,迫其仰起头。 “……师兄?” 喻安枫凑在那人耳畔,有一丝不可确信,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耳上,怀里本在挣扎的人猛地一僵。 “真的是师兄吗?” 喻安枫一手收紧臂弯,一手折扇微微上抬。“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见我…”不知为何,他语气里莫名有几分委屈。 被唤为师兄的人不再动弹,半晌才冷笑道:“喻安枫,你也有脸叫我师兄?” 话音未落,那人突然爆发,瞬间冲出喻安枫的桎梏,反身便将喻安枫摁倒在地。反手拾起被喻安枫丢弃一旁的小刀,刀背紧压喻安枫喉间,而喻安枫全然没有抵抗的意思。 其实在对方亮明身份后,喻安枫吊着的心放下一半。仰望身上人的熟悉脸庞,他想伸手去触摸,可面对师兄,他又不敢。任着师兄跨坐在自己腰间,用刀背抵着自己的喉咙。他眨眨眼,毫不在意喉间利刃。 “我该叫你什么,”龙胤洲声音低哑,“阙将秋?焚阙?还是……喻安枫?” “师兄爱叫我就叫什么,只要是师兄,叫什么我都高兴的。”喻安枫挑挑眉,懒洋洋地笑道,喉头还往上送了送,倒是让龙胤洲把刀往后收了收。“刚才真是对不住啊师兄,一会给你好好查查,别伤着了。” “腰牌丢失,为何隐匿不报?”龙胤洲压根不想接他话,直勾勾地盯着喻安枫的眼睛。 “说。” 喻安枫没有接话,笑意淡了几分。他没想到师兄是最先找到他的那个人。他承认自己对龙胤洲有别样的感情,但正因如此,他也是最不希望师兄找到他的。 啪! 喻安枫惊愕地看向师兄,有些不敢相信。 啪! 龙胤洲给他连续两个耳光,气得说不上话,身体不可控制地发抖。喻安枫头一回见师兄这么失态,也知是自己犯了事,乖乖闭上嘴。 听说长时间不写文会被删掉笔名和书!!!!尖叫了!!!! 本来还在梦回稻香的成就里磨洋工,直接一个激灵跑回来赶紧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耳光 第2章 试探 喻安枫只觉得脸上毒辣辣地疼,满腹戏谑与狡辩顷刻间灰飞烟灭。 师兄这两巴掌打得毫不留情,是真的气很了。 “师兄…” “叛逃者,按律,格杀勿论。” “所以师兄是来清理门户的吗?”喻安枫深知轻佻的语言已经不能蒙混过关了,不自觉地把声音放软,有一丝讨好的意味。可他又确信,龙胤洲不会杀死自己,最多……让自己再挨几个巴掌。 “喻安枫在阁中已是死人,你是谁?还是说,我们的喻安枫是叛逃人员?” 龙胤洲瞪了他一眼,握着刀的手青筋直爆。刀背再次压下去,喻安枫不禁轻咳一声。 “若是他人发现……此刻你已经是死人。” “你到底闹够了么,喻安枫。” 他躺在一片狼藉中,偏过发红的脸颊,仰视师兄。师兄眼里迸发出的怒火,泯灭了他最后一点插科打诨的心思。他看见师兄异色的双眼里的愤怒与失望以及吊儿郎当的自己,心头一沉,笑意全无。 龙胤洲的手仍停在半空,随时都会落下来。喻安枫闭上眼睛,静随处置。 他太了解龙胤洲这个人了,知道他接下来会干什么。挨打就挨打吧,这也都是喻安枫他自己一点一点作出来的。 腰牌遗失且长期不与阁中联系,确实有叛逃的嫌疑。 若那会遗失腰牌后人也死了,说不定还没这么多事。喻安枫想,随后心里默道几声呸,大白天说什么晦气话。 巴掌迟迟未落,喻安枫有些意外。他睁开眼,难得有几分乖顺,“胤洲。你要打就打吧,能解气就好。是我的不对……” “淮南道临时调任山南东道。腰牌意外遗失,传回阁中说人因为失手已经死了。”龙胤洲没接他的话,声音从齿缝中挤出,咬牙切齿中透着几丝疲惫。“所有人都信了……但我始终不相信你、会、失、手。” “是啊焚阙的腰牌在墓林树上挂着,大家嘴里的喻安枫死了,而你换个身份活得好好的还扮起江湖郎中阙将秋。这次恰好途径扬州核查另一桩任务,听说这里有个小阙大夫。呵呵,要不是想起你阁中代号为焚阙,我也很难把你和阙将秋这个名字联系在一起。” “我打听你好久,才知道这几年你在扬州定居,之前沉迷花街柳巷,现在还当起慈父良医。哦,这就是你所追求的生活?” 喻安枫选择沉默。说实话,慈父良医这样的生活确实不错。过去的自己过怕了刀尖舔血换取温饱,发现在声色中麻痹自我也不是不行。可久而久之,他发现,在花街柳巷只能逞一时之快,这样的生活并不是长久之计,有个家才是。恰巧喻酥出现在眼前,走进了他的生活。好吧,仅有两人小家也是家,至少喻安枫对目前是很满足的。 “你这么在外潇洒过活,可有想过阁中兄弟仍在生死边缘徘徊。喻安枫,你真没有心啊。” 屋内陷入死寂。龙胤洲板着脸,冰冷的目光扫过这间屋子。这屋子虽小且简陋,生活气倒是很浓。龙胤洲有一瞬恍然,他竟想起那时候的自己和喻安枫,以及那个被狼牙军攻破,被大火吞噬的家。 家吗?龙胤洲在心里默念。可他摇摇头,他不敢想象这种生活。 “那你说说,腰牌为何丢失。”龙胤洲回神道,“在万花谷附近发现的,碰上了什么事?” “你如实回答,回阁领罚时我也可以替你求情。” “在你面前我有什么是不好说的,”喻安枫叹气,“不过在此之前,师兄能起起身吗,这姿势旁人见了不得说闲话?” “你闲话也不差这一个,赶紧说。”龙胤洲警告道。 “好,我说,我说…”喻安枫清清嗓,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面露难色。 龙胤洲这会也没催促他,等着他的回答。 “确实是在花谷那没的。”他思索片刻,“你可能不知道,当时临时调派到那里,是为了任务。那个任务链上有个很关键的人,叫纪攸。” “那个纪攸?” “正是,”喻安枫点头,“纪衷的二儿子,现在纪家的当家。年纪轻轻官至高位,很有能力。”话语停顿片刻,又补充一句“手段了得。”龙胤洲听后皱眉,这话不像在赞叹,反倒有几分别的意味。 “当年,纪衷为官清廉,但不懂变通,得罪了许多人。隐退后仍遭政敌迫害,于是安顿好次子和有身孕的妻子前往娘家,就带着长子和可靠的亲信逃往岭南避祸。不料亲信背叛,杀死长子逼停纪衷,最后替政敌认罪。” “后来纪攸因才华出众遇贵人赏识提拔,一路升迁到现在这个位置。不过后面的师兄应该也听说过,他忍辱负重,最终把翻案证据全都列出来,给纪衷洗刷污名。” “那段时间我在那片辖区也没什么事干,他也恰巧在万花谷。朝中新贵来这招揽门客确实有点意思,我琢磨着要是能当上他的门客,是不是借着可以离朝廷其他官员更近一步,那就离当年的真相更近一步,你说是不是?”喻安枫虽然笑着说,但说到最后,笑意淡了几分。 对于这对师兄弟来说,十三年前的经历实在是太痛了。一夜之间,他们失去了一切。 “继续。”龙胤洲显然不太想提起当年。 “师兄,接下来就有些丢人了。”喻安枫有些难以启齿,他抬眼偷瞄师兄的脸色。“回阁求情时候能不能少说我几句。”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有多丢人?”龙胤洲反问。 “害......”喉头上的刀还架着,喻安枫眼神飘忽了一瞬,不过他的师兄并没有注意到。“你知道的,为了更好以万花谷弟子身份接近纪攸,我成日穿着他们的宽大袍子。不得不说万花校服还是很好看的,我打心眼里喜欢,只不过对我来说行动有点不便。”他露出尴尬的表情,“那天夜里下着大雨,我看纪攸那屋子灯没熄,所以想过去看看啥情况。结果......脚底一滑,从坡上滚了下去。滚到了水里。呛了好几口水,真是狼狈啊......最后从水里爬起来匆匆回到了住处。” 他一脸无奈,“腰牌就在那时不见了。第二天一早我就到那里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都没找到。你说,我不可能在万花谷内大肆请人帮忙找一个凌雪阁的腰牌吧?这不就暴露身份了吗?” “师兄,你听我说,我没有任何想叛出凌雪阁的心思。本想着任务有点进展再寻机会上报请罪,谁能想到这种意外。” 喻安枫小心翼翼观察龙胤洲的神色。 喻安枫丢失腰牌的这个理由,听起来又是倒霉又是充满不可抗力,可总有地方让龙胤洲觉得不对劲。龙胤洲看着喻安枫的棕褐色眼睛,试图从这双眼睛里再找出些别的。 “那纪攸那边呢,有跟进吗?” “不是刚说他招揽门客吗,我用了点手段,这门客啊,也是选上了。”喻安枫长长叹了口气,“说真的,留在他身边,麻烦事情是一桩接一桩。但实质任务进展到是一点也没有,这五年光去体验人纪府生活去了。所以前几个月我从他那出来,回扬州辖区。本来想过段日子回阁的,没想到师兄先找到了我。” 真的只是这点事情,让他与阁内失联吗。 “你最好没有瞒着我别的事情。”良久,龙胤洲开口道,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你嘴里有几句真几句假你自己清楚......” “爹爹……这个叔叔是谁啊?” 小丫头第一次见陌生人闯进自家,还和爹爹打打杀杀搞得家里一片狼藉,害怕得不行。小手攒紧衣裙,怯生生地问了一句。 猝不及防出现的第三人,让龙胤洲身体一僵,按着喻安枫的力也减轻几分。什么人?!他猛回头循声找去,原来是一个小丫头。 喻安枫明显感觉身上人不再那么紧绷,就趁这个机会双腿一蹬,龙胤洲措不及防,瞬间扭转局势,位置颠倒。 “唔!” “师兄,其他都无所谓,但只有这一件事我求你。”喻安枫认真地恳求着,“我想要酥酥平安长大。” 喻安枫看着身下被自己捂着嘴,脸色极其复杂的师兄,小声恳求道,“有些事情我们回阁说,别吓着孩子。” “酥酥,早点在桌上,你拿了回楼上吃。爹爹还有点事情,一会上来陪你。”喻安枫侧过头安抚道。 喻酥咽了咽口水,她虽然不懂,但是她知道这事情肯定不是那么简单。可眼下她什么也不做不了,帮忙只可能帮倒忙,更何况那个陌生叔叔看上去很能打。还是乖乖听养父的话吧,她想。 于是她迅速绕到一旁的桌子边,垫脚去够桌上的早点。拿到早点后,不安地看了看养父,迅速跑上楼。 等喻酥上楼后,喻安枫这才把手松开。他沉默地从龙胤洲身上起来,站在一边,脸上有几分歉意。龙胤洲瞪他一记眼光,迅速起身,深吸一口气。 明明知道师弟在玩他的过家家…可真见了那个小孩子,他还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声音微微颤抖: “你……女儿?” 点了一份番茄虾仁滑蛋饭…怎么里面都是青椒啊(尖叫) 接下来基本上一周保底一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试探 第3章 请罪 龙胤洲刚结束一场任务,急着回阁述职。 他所属辖区刚好是京畿道,这次任务正好在长安附近。所以在回阁前特地去长安城内买点零嘴,带回来给阁内的兄弟姐妹们尝尝味。 主阁述职很顺利,接下来就是几日的休沐。离开主阁后后,龙胤洲脚步轻快地向他在阁内的住所走去。 外头飘着雪,没走多久他的肩上就覆了白白的一层。他捂着那些零嘴,生怕雪落进去。先是挨个分派给周围几个同门后,再走进半月未进的住所。 这间屋子只有他和喻安枫住。屋内冷冰冰的,没有住人的痕迹。 喻安枫还没回来。 师弟的任务周期一向不稳定,不过这两天总该能回来了吧。龙胤洲嘴角勾起几分,把零嘴放在一旁案台上,这些零嘴只要不遇水,还是能放个一阵子的。 龙胤洲一向把喻安枫视作自己的亲弟弟,上次喻安枫说长安有一种小吃特别好吃,想尝尝,但自己所属的辖区太远了,没法买到。龙胤洲听后就记在心里,想着哪天任务结束后给喻安枫带点回来。 龙胤洲冒雪又出去了趟,抱着干柴火回来。进屋打了个喷嚏,冷啊,确实冷。他现在只想快点把炕给烧起来,把屋子赶紧搞暖和。他把冻红的手搓了搓,又呼了几口热气,把手热络起来,然后把刚刚拿回的柴火塞进去,接着点起火,等了好一会才烧着。 在噼里啪啦声中,屋内慢慢热起来了。 龙胤洲沐了浴,穿上在阁内常穿的衣服。反正也不出去见人,头发也不必扎起,就让它松松垮垮地散着。直到这会他才放松下来,哼起那些天在长安城内听的流行小曲,拿出自己的链刃,坐在案前擦拭,细细清理掉前些日子在任务中留下的血迹。 有人在外面敲门。 龙胤洲一惊,随即脸上露出喜色。喻安枫吗?他放下武器就往门口奔去,还被衣角绊了一下。 然而敲门的不是喻安枫,是一个年纪较长的面生同门。龙胤洲脑内飞速闪过许多人,猜测他或许是百相斋的前辈,总之不是吴钩台的。百相斋的话,说不定和喻安枫认识,可以问问师弟最近情况。 那同门站在门口不吭声,他看着龙胤洲的异色眼睛,有一些犹豫。 这么冷的天让人站门口说话不太好,龙胤洲轻咳一声,问他要不进屋说。前辈在这时终于组织好了语言,开口道,要交给龙胤洲一件东西。他把一件东西递给龙胤洲,龙胤洲瞪大了眼。 风携着雪往温暖的屋内钻,龙胤洲颤抖着接过那件东西,一块木牌,上面刻着焚阙两字。原有的笑意僵在脸上,一瞬间心被扑面的风雪冻住。他觉得来太白山的这几年从未这么冷过。 那是喻安枫的腰牌。 ——————谁的腰牌? 龙胤洲脸色苍白,手里捧着小小的木牌,茫然抬头。 只找到腰牌,尸骨无存……他重复着同门的话。 ——————你说是喻安枫? 同门别开脸,不忍看龙胤洲的表情。节哀、任务难免有牺牲……这些话语他自己说得也觉得无力。出阁时一个鲜活的年轻人,归来一块冷冰冰的木牌,他们中的大多数的结局便是如此。 那前辈深吸一口气,拍拍龙胤洲的肩,转身离去。让他自己消化吧,生离死别,这些小辈要学会接受,毕竟他们也是这样,看着一批又一批同门出去,就再也没回来。 龙胤洲的心一阵刺痛。等前辈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风雪中,他像是被抽去了骨头,重重地跪倒,痛苦地抱着喻安枫的腰牌蜷缩在地上。 你怎么把我一个人留下…… 他觉得他的世界彻底崩塌了,他曾想过有这一天,可没想过这一天来得这么急。 再环顾这间屋子,自两人入凌雪阁起就一直住这,而如今,目之所及皆过往。 那个意气风发的喻安枫,那个说要和自己找到当年屠村真相的喻安枫,死了。 他攥紧师弟的腰牌,克制不住地呜咽,泪顺着脸颊滑落,打湿地面。 那是龙胤洲入阁后第一次哭,也是最后一次。当然,除他自己,没人知道。 可他也明白在这里生离死别是常事,他必须学会接受。不过喻安枫尸骨无存,那他是不是还有可能活着? 第二天,龙胤洲将喻安枫的腰牌挂在墓林的树上,就回主阁申请结束休沐。也不顾几位前辈的劝说,接了一个又一个的任务。他抱着一点点希望,说不定哪一天能找到喻安枫,哪怕是尸骨也好。 五年,喻安枫的面容都模糊了。龙胤洲也快认命了,想接受喻安枫已经不在人世的事实。偏偏在那会看见那个人与记忆里的人重合。 喻安枫,你还活着。 你怎么有脸叫我师兄的。 龙胤洲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是再也弥补不回来的东西。多年沉积的悲痛与愤怒交织在一起,本以为会很有力,可最终说出口的只有一句短短的质问,“逍遥快活够了吗?” 像一拳打在了棉花里。 “离阁五年,孩子都有了。” “胤洲,她不是我生的,是捡来的孩子!”喻安枫急道,一把拉住龙胤洲的手,结果被嫌弃地拍开,“胤洲你听我说,她是弃婴,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孩子死吧?你也知道当年喻老先生发现我被遗弃在桥洞下,看我可怜,把我捡回去的。他要是不捡我回去,我哪能活下来?” 喻安枫不知道师兄能听进几句,龙胤洲看着气还未消,于是说完弱弱跟道,“师兄,对不起。” “收拾东西,回阁。” “师兄!”喻安枫猛抬头,“那酥酥呢……” “带着。”龙胤洲冷冷地看着喻安枫,“她要是惹事,我就处理掉。” 啊,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喻安枫闭上眼,无声地对师兄道谢。 龙胤洲别过头,不再看他。喻安枫第一次觉得师兄的背影这么陌生,怪事,五年他像变个人。那个一直微笑的师兄怎么变得这么冰冷不近人情,喻安枫想。难不成真是因为自己,那这未免太荒唐了吧。 喻安枫往楼上走,脚步有些虚浮。不知道告诉酥酥要“回家”,她会有什么反应。 嗯? 喻安枫停住脚步,只见喻酥杵在房间门口,手里握着棍子对着自己。她脸上有些意外,方才紧绷装出凶相的脸瞬间垮回去,愣愣地看着养父,眼里充满困惑。可能没想到上楼的是喻安枫。 “就这种小棍子你能防得住谁?”喻安枫哭笑不得,不过有一些欣慰,至少这孩子能判断现在什么情况。他一手轻松夺过酥酥手里的小武器,一手想去揉酥酥的脑袋,不料没揉着。 “我肯定能防住的——————爹爹你把棍子还给我!”喻酥红着脸,垫脚想把棍子夺回来,想证明自己已经足够强大,结果被喻安枫的指关节轻轻敲了额头。 “那我等你到能防着别人的那一天,”喻安枫笑道,“酥酥,不闹了,我们回家吧。” 女孩眨眨眼,“这里不就是家吗?我们还能去哪啊?那个坏人被爹爹打跑了?” “那个不是坏人,是你师叔,他来接我们回家。”喻安枫认真道,“回一个……有很多叔叔阿姨,也有很多规矩的地方。不过酥酥一定要听话,好不好?” “那个师叔看起来好凶,他会凶我吗?” “不会。”喻安枫抱住酥酥下意识说道,“师叔敢凶你,你就跟爹爹说。” 呵,处理? 龙胤洲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若是过去喻安枫笃定他做不到。可师兄和过去大不一样,他也说不准。 对于师兄,一阵难以言喻的愧疚涌上心头。 而此时的龙胤洲望着二楼喻安枫的方向出神。 究竟是什么让曾经亲密无间,情同手足的师兄弟走到如今这一步? 喻安枫带着酥酥在房间里简单拿了几件衣物和必需品,就下楼找龙胤洲。 “拿好了?”龙胤洲问道。 喻安枫瞅了眼被龙胤洲踹坏的门,已经关不上了。他苦笑一声,牵着酥酥的手走向龙胤洲。 从此以后,就不存在江湖郎中阙将秋,而喻安枫这个名字将再次出现在太白山。对于前路的未知与忐忑,喻安枫只得把它们压在心底,他平静地对龙胤洲说,“师兄,可以走了。” 第4章 引荐 许闻素把宾客送至院门,等他们的车马消失在夜色中才撇嘴啧了一声,满脸厌恶。 这帮老东西有时间来劝说师父,让师父和他们走一路?可真是痴心妄想。 院里竹叶沙沙作响,许闻素抬头发觉月亮已隐于云雾中,面露不爽。方才在书房内他也是看清了这些朝堂蠹虫。对方此次拜访,除了拉扯家常外就提了睢阳战事,眼看临近上朝,来意不言而喻。许闻素一想起刚才那几个肥头大耳,眼里遮不住贪婪的官员,就不禁作吐。呵呵,之前在漕运上捞油水就算了,现在又妄想用睢阳忠烈的鲜血为他们添置华服? 呸,真不要脸!他暗暗啐道。 许闻素比比手势让看门的仆从把门关上,“鸣鸣,我们走。”他一甩长袖,头也不回地往院内走去。那个叫“鸣鸣”的小男孩不知何时冒出来,安安静静地跟在他后面。 那几个官员,据许闻素放出去的探子来报,都和师父目前最头疼的政敌多多少少扯点关系。他料定师父这会还在书房,打算回去和师父汇报。 当然还有一件事情要找师父。许闻素瞥眼身后安静的男孩。这孩子和他一样出自秀坊,在坊内两人可以算师兄弟。 许闻素成为纪攸徒弟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回坊内。前些日子他回秀坊发现一个沉稳内敛的孩子,觉得这孩子以后必成大器,这样的人若是为师父所用,那师父离他天下大同的理想就更进一步。于是便把须宿鸣带出秀坊,特地好好教导了一段时间的礼数,为将来出入纪府或其他场合做好准备。至少到目前,这个须宿鸣的举动都是令他满意的。 许闻素领着这个小师弟穿过一处假山,很快到了师父的书房。 “师父。”许闻素在书房门口叩门,轻咳一声催促男孩过来。须宿鸣第一次到纪府,略显惊讶,他曾以为所有官员家里都是奢华的。他幻想过纪府是何等的朱门高户,陈设华贵,一路有小厮的闲谈嬉戏。可他一路走进来只觉得这宅子清冷的不像话,一点生气都没有。 听师兄说,这纪家世代清官,过惯了低调的生活,但也不至于维持形象这般清冷吧,或许是文人雅士的独特审美?须宿鸣觉得这纪府有几分压抑。他望着院内的竹林陷入沉思,这儿除了他和许师兄,就没别的人了,可他怎么生出有人暗中监视自己的错觉?他快速扫了一眼周围环境,确实没有旁人了,于是安慰自己莫要多疑,说不定只是竹叶摩擦声呢。 “进。”门内儒雅的声音淡淡应了声。 一位儒士坐在案前,他慢慢抿了口茶。烛光映照下,他左眼正下方的红痣十分显眼,他目不转睛地翻看桌上的经史,仿佛没看见许闻素两人。 许闻素进屋后立马换了一番脸面,毫无刚才的满脸嫌弃,恭恭敬敬的。须宿鸣进屋后听着师兄先前的吩咐,自然不敢随意张望,他轻缓地停在离师兄稍远一点的位置,但好奇心驱使还是忍不住抬起头偷偷看向案前的那位大人,刚想感叹好一个俊美的儒士,不料那位大人突然抬眼和他对视。须宿鸣猛得低头,不再乱看。 那位大人明明在翻阅经史,为何那个瞬间突然抬眼? 须宿鸣暗暗攥紧衣角,用力咬牙,低头盯着地面。 如此凌厉的眼神,须宿鸣着实一惊。他感到一阵恶寒,想起师兄说的不乱动,就强压着惧意稳住了自己。尽管如此,背上还是爬上了汗珠。他有些后悔当时为了出人头地拼一番事业跟着许师兄离开秀坊,可能他不适合为天下苍生做出一番事业。 总之在这里,他浑身不自在。 “那几个蝇营狗苟已经打发走了,”许闻素行礼后开口道,语气里满是不屑,“他们为了拉师父您下水真是不尽手段啊。” “师父您刚和他们说‘需在思量’,是搪塞他们的吧?”许闻素试探道。 纪攸指尖轻轻拂过经史,缓缓道“国之大事,关系重大,怎可断然决定,”他轻笑一声,“更何况,你又不是不知他们什么目的。” “师父所言极是。”许闻素附和笑道,走到纪攸案边磨墨,“那话里话外都是威胁,分明来刁难师父的。睢阳善后,这算盘打得真响啊!再加上之前探子们的情报,也不知他们在漕运上捞了多少油水,真是不知死活。呵,这事圣上要是知道了......” 纪攸抬了抬手,许闻素识趣地闭上嘴。“还没到那个时候,”纪攸平静道,“但我也不会让他们如愿以偿。” 纪攸目光落到须宿鸣上,眼前这个男孩规规矩矩地站着,微微垂着头。 许闻素见状,恭敬道:“师父,这是前些日子弟子返回七秀坊时发现的苗子,叫须宿鸣。” 须宿鸣立马行礼,“晚辈须宿鸣,拜见纪大人。” 男孩抬起头与儒士对视。此时,纪攸眼底温温和和的,刚才那点凌厉仿佛是男孩的错觉。 “弟子看他心思细腻聪慧机灵,有远见,心系天下苍生,应该是个可造之材。”许闻素不动声色地向师弟眨眼,“再说了,近来师父最中意的那几个门客都走了,尤其是那个姓阙的。”他鄙夷道,“想着师父身边正需人手,我就自作主张把他带出来了。若他能获师父点拨,将来可为您分忧,可算为天下大同尽一份力。” 纪攸淡淡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 许闻素小心翼翼地观察师父的脸色。 纪攸这人,喜怒难料。许闻素待在师父身边这么久都没捉摸透师父。他这会想起那个姓阙的讨厌家伙。虽然许闻素看他很不爽,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姓阙的本事很大,比他摸得清楚师父的脾气。 若是阙将秋在这里,他会怎么做?许闻素咬牙想着,那人说不定说说笑笑就把氛围拉回去。 不过说到阙将秋,他前阵子突然带着他女儿走了。许闻素知道他和师父吵了一架,当时只觉得奇怪,这两人怎么能吵得起来的。不过这阙大夫如风般来去自如,他爱去哪去哪别人也管不着。许闻素巴不得他赶紧走,每次那姓阙的在府上,他许闻素都没法直接进内院找师父,要层层报告才允许进来。 还有就是姓阙的风流浪荡,还是花街柳巷的熟客。这在许闻素看来姓阙的简直是脏了纪府这片干净之地。之前就有风言风语说什么阙将秋和纪攸有一腿,许闻素听完后气得发抖,师父清清白白的名声都要被这人坏了! “我倒觉得身边少几个人也无妨。”纪攸松口,“不过,既然是闻素引荐的,那就留下吧。平日随着闻素多听多看,少言多思便是。” 许闻素面露喜色,拉着男孩躬身行礼,“多谢师父!” “你留着。”纪攸挥挥手,让许闻素留着,示意须宿鸣退下。 须宿鸣很识趣地行礼,轻手轻脚推门离开书房,离开后,腿脚近乎瘫软。 他直觉告诉自己此地不可久留,不要为纪攸效力。 可是许师兄向自己描述的未来有多美好……海晏河清,天下太平,贫民也能有保障…… 须宿鸣缓缓迈开步伐,摇摇头。或许自己思想太幼稚了,还是听长者的吧。 书房里,许闻素轻轻带上房门。 “你倒是会网罗人才的。”估摸着须宿鸣已经离开了,纪攸发话道,起身走向后院。许闻素小步跟上,还未等得急发话,就听师父说,“府上的死士是该换一批人了。” “师父……您这是何意?”许闻素一愣,笑意僵在脸上。 “按死士的要求对他培养。” “可……” “只是按着死士的要求培养,没说一定成为死士。”纪攸打断他。 “你刚入府的时候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纪攸转头,冷冷地看着他。“多会一点东西是好事,将来多一救命法子。” 许闻素沉默。 纪攸负手站在孤月之下,有几分孤寂。 师父一直比自己看得长远,虽然残忍,但对鸣鸣来说可能是好事,许闻素想,不再多言。 “舒儿这几日要回来了吧。” 许闻素刚想告退,纪攸语气平淡地添了一句。 “回师父,按先前安排,小姐的车驾最迟后日也该抵达府外。” 舒儿正是纪攸亲妹妹,纪舒。前些日子在长歌门学习,这几日是该回纪府了。 纪攸“嗯”了一声,许闻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连补充道,“小姐那边一切安好。”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纪攸喃道,轻轻笑了。 许闻素知道当年纪衷老爷的遭遇,尚且年少的纪攸要靠一己之力撑起摇摇欲坠的纪家。等夫人逝世后,纪家兄妹更如风雪中相互依偎取暖的幼兽,他们是彼此在世上唯一的血脉至亲。 纪攸挥了挥手。 “那…弟子告退。”许闻素躬身告退。 只剩下纪攸独自在院中。 月亮又被乌云遮掩,夜风轻轻吹着。纪攸有那么一瞬间恍惚,以为那人又翻墙进院子里了。 “喻安枫?” 无人回应。纪攸轻笑一声,转身走向书房。 想想也不可能。 他收起思绪,走进书房。看向案台摆布一堆文书的那顺间,眸子冷了冷。 明日朝会,有场硬仗要打。 私密马赛我终于更文了 本章终于让攻露面了 注:除了攻和受的亲人、同门们,其他人只知道他自己取的名字阙将秋 还有就是,跟我读:阙将(qiang)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引荐 第5章 车马 应喻安枫要求,龙胤洲没在附近找车夫。 喻安枫意思是,这镇子上人太熟了,当地车夫一下子就能把他的行踪透露个遍,对于他们回太白山不方便。 还有一点原因就是,喻安枫认为,既然自己悄无声息地来,也要悄无声息地离去。 走一段路后,确认到其他镇后,龙胤洲才拉住一个车夫,问太白山远门沟走不走。 车夫打着哈欠。好久未见来客,倏地一精神。听龙胤洲说完那地名后又蔫了下去,强忍着不翻白眼,心想那野猫不拉屎的地方也有人去。 车夫有个小毛病,他喜欢观察别人。于是他上下打量起三人:嚯哟,一个看着就不好说话的、一个吊儿郎当的,还带着一个傻了吧唧的小娃娃,怎么看怎么不放心。心道,就你们三去太白山,为安全着想还是好好呆在这吧。于是摆摆手,“太远了不送。” 我这一去,钱又挣不到几个,等回来,都得过年了!车夫想。他往车上钻,想睡个回笼觉,不料被龙胤洲一把拽回来。 “哎你这人——————”车夫惊呼。 “我这人。”龙胤洲幽幽盯着他,“走不走?” 喻安枫瞪大眼睛看着龙胤洲塞了七两银子给车夫,暗叹现在阁里也是好起来了,他师兄远门路费能大大方方使这么多。 那车夫收到七两银子一惊。龙胤洲看他反应好像不是特别满意,又加了二两银子。 “诶!诶!走,去的就是咱太白山!” 这下好,车夫见钱眼开,立马毕恭毕敬,一口一个客官地唤着请着人上马车,心里乐开花一样。刚还觉着眼前冷脸年轻人不好说话,没想到钱给这么大方。现在钱到位了,车夫巴不得现在就把他们拉到遥远的太白山去。让喻安枫看得哭笑不得。 “愣着干什么,还不上来。”不知何时龙胤洲一手提溜喻酥的领子,把人当鸡崽子似得提着,他看着喻安枫催促道。 “哎!师兄你带过小孩没,不要这样拎小孩,你把她抱起来啊!” “你搁那发呆,你行囊都我放上去的,也不看看你女儿腿短爬不上马车,你倒好,这会回神,先指使我起来了?” 喻安枫一时语塞,挠挠头,最后小声怼了句,“咋这么凶。” 不过想想也是,这回去的路费都是师兄出,自己还在边上无所事事,确实不能说师兄什么,最后还是跟着钻进马车。 喻酥本来就对这个一进家门就把门踹烂的男人有几分畏惧,刚才一不留神又被他提溜扔进车厢,现在对龙胤洲又是讨厌又是害怕。 凶恶之徒! 哪是我腿短的原因啊……喻酥嘟起嘴,分明是他见我不顺眼。 这小孩眼巴巴地趴在车窗边,等着干爹上车。喻安枫一钻进马车里,喻酥眼睛噌地一亮,如看见救命稻草一般,想挪到他边上,殊不知一旁龙胤洲早就发现她的意图。不过他只是淡淡瞥了眼酥酥,没说什么。 酥酥刚回头就撞上龙胤洲的目光。突如其来的对视给她吓得动弹不得,只好打消念头,坐在原地。 嚯,小丫头也觉得他凶啊。喻安枫看在眼里,暗自发笑。 车夫在前面,等人全入座后“驾!”一声挥动鞭子,驶向城外。 车行一段路,车里三人都没话说。 喻安枫觉得太尴尬了,刚想说点什么缓解氛围,一看喻酥晕乎晕乎得靠在车窗边打盹。 喻安枫、龙胤洲:…… “……小孩第一次出远门,师兄见谅。”喻安枫轻咳一声。 龙胤洲看着睡得正香的女孩,微微皱眉,“磕那上头睡,一会压的脸上都是印子。” 喻安枫本以为他师兄讨厌小孩子,没想那话说完下一秒看着他把手甲脱下,摆在一旁。伸手慢慢地轻轻地把喻酥往自己身上拨过来,让小孩枕着自己的腿睡,一只手还护着她头,怕急停撞到脑袋。 不知怎的,他对着师兄,脑海里竟冒出贤惠两字,神不知鬼不觉蹦出句“师兄这几年没少照顾人吧?” “什么意思?” “哎呀师兄嘛……”喻安枫打趣着,突然发现自己说漏嘴,戛然而止。 这些年我知道你一直在那姓叶的身边。你是不是也这样照顾那人? 姓叶的他认得。据说是藏剑山庄的公子,在扬州这块经商。 喻安枫心里像是被刺了一下。 那是他以阙将秋的身份第一次见师兄。他在那小医馆值夜,百般无聊。明明是个很寻常的夜晚,喻安枫本可以偷闲直到和他对接的人换班,而那姓叶的把遍体鳞伤的师兄抱进门时,一切都变了。 我的侍卫受伤了—————— “没什么,阁中兄弟姐妹一定挺受师兄照顾的。”喻安枫笑得灿烂依旧,不慌不忙扯了一个借口出来。他直面龙胤洲的目光“只是想感叹一下这几年来师兄和以前不一样了。” 龙胤洲冷哼一声,扭过头看车窗外。 哪是照顾同门才变化这么大啊,喻安枫苦笑。他不明白为什么师兄会从京畿道调派到淮南道来,还给叶玄靖当起了贴身侍卫。照叶玄靖对龙胤洲这态度,恐怕不止是侍卫这个身份这么简单。后来因为医师身份,或多或少和他有点交集,就从叶玄靖嘴里证实了他和师兄间鲜为人知的关系。 如果自己没有假死,哪轮得到你叶玄靖。喻安枫嫉妒地想。 车外景象逐渐陌生。喻安枫看似在看窗外景象,实则脑袋里乱哄哄的,无心观景。 他不知道回太白山会面对什么,上峰、同门对他是怎样的态度。还有师兄这几年到底为什么和叶玄靖好上。 他的思绪乱作一团,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回去要放弃快乐生活。啊,真的该回去吗? 他闭眼,靠着窗抬手揉起太阳穴。 跳车吧,趁现在还能跑,跑得越远越好。 龙胤洲见喻安枫有些烦躁,估摸着师弟在想回去的事情,就想说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对了,最近睢阳战事你听说了吗?”语毕,龙胤洲明显一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张口就是自己脑子里想的事情。有些不知道怎么找补,只能等对方接话。 “知道。”喻安枫睁开眼,“挺惨烈的。” 似乎把话说死了,接话不知从哪里开口。龙胤洲张口想换个话题,但不知从何开启。 看着龙胤洲欲言又止的样子,喻安枫耸耸肩接过话,“没被审查前,最好还是别和我说这些了。”他随意倚着靠背,压低声音,“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阁中必定知道点什么在里面,上峰肯定也有做出指示。可我现在是属于叛逃的身份。回去审查万一我哪不达标,连累的就是你啊师兄,别把自己前路走死了。” 说的也对。龙胤洲是聪明人,不再多言。 已近黄昏。 喻安枫憋不住,他想了一路,总觉得阁里没那么阔绰到能拨这么大一笔款,发问“师兄,现在阁里条件这么好了吗?按以前那点俸禄哪够你这样使?” 他故意凑上去,“是不是在外面偷偷接了私活?你老实说。” “接了私活又如何。”龙胤洲撇他一眼。 “我说哪来这么多钱呢,”喻安枫一脸怪不得的样子“师兄给谁办事去了?” “......无可奉告。” “哪个公子哥能请动我师兄啊,不会是叶家的吧?” “......” “真是啊?” “......” “哎呦师兄,哎呦呦!”喻安枫故意做出惊讶的表情,掩饰自己知道事实。 加上方才他故意岔开话题,龙胤洲猜了个大概。 喻安枫假死的同一年,龙胤洲曾接手一个任务,在淮南道附近。估计这会喻安枫以江湖郎中的身份活动,可能有听说过自己的事情。 龙胤洲深吸一口气,喻安枫知道的可能要比他想的还要多。 那次任务结束后,龙胤洲没急着回阁述职,反倒去喻安枫在信中提起的茶楼,也就是他常在扬州待的地方。然后在那遇到了叶玄靖。 衣冠楚楚的公子,隔着人群中与自己对视。可能是觉得看时机已至,龙胤洲看着他优雅起身,提起一旁的轻剑,伴随着深秋飘飞的落叶,缓缓走来。 不过公子眼里的情绪不像是初见,更像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你们刚认识没多久,他就让你给他当贴身侍卫?”喻安枫听后忍不住阴阳怪气,“亏得是世家公子,不然把你卖了都不明不白。” 龙胤洲低头看腿间熟睡的喻酥,小孩留了他一腿口水。他有些无奈,不过仍是平静说道,“给他当贴身侍卫,能接触到一些以前接触不到的人。有些任务没点身份,难办。” “但这不是你和他好上的理由——————” “客官,天色晚了,咱要不先在这儿歇会脚吧?”马车突然停了,车夫隔着窗子说道。 “我和他已经结束了,下车吧。”龙胤洲把手甲收起,避开喻安枫的视线。麻溜地把腿上的喻酥抱在怀里,没等喻安枫,先下车步入明灼灼的客栈。 喻安枫“唉”得一声捶坐垫,只好跟着下车。 我终于更文了私密马赛!!! 我尽量以后一周稳定一更, 可以去xhs催我别打游戏了 ————————— 这次涉及靖洲这对cp 之后有空一定会写他俩前世故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车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