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猫族都觊觎我的天赋》 第1章 告白 已经接近晌午,余瑶才从昏沉的睡意中挣扎出来。 但她仍然找不到开启一天的钥匙,只是平躺着睁着眼,看着蚊帐上头托着死去的飞虫。 好安静。 是那种除了她以外毫无任何生命体征存在的安静。 - 余瑶和朋友下午约在一家猫咖见面游戏,是家新开的猫咖,拥猫众多,只是大部分猫儿还尚小,只有一只灰白杂色的成年猫称霸称王。等余瑶顶着热浪到达咖啡厅时,狐朋狗友们刚开始新一轮的桌游。余瑶等着他们结束这一轮,就在隔壁桌逗着猫玩。 一只美短远远的见了余瑶便“嗷嗷”直叫,小短腿跃上沙发蹬着腿哒哒哒哒的朝她来了。蓝猫的爪子方才搭上女孩儿的大腿,那只成年白猫便从她脚跟直跃而上,将美短掀翻在了沙发上。 “喵~”白猫似得意又似警告般瞧瞧蓝猫又瞧瞧余瑶,此时白猫已经完全占据了“领地”,他舔舔爪子,斜睨了余瑶一眼。 “喵~” 余瑶看着怀里的白猫哭笑不得,只得挠挠白猫下巴,顺着撸撸猫毛。 “你可小心点,”张子明被out出局,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啊?”余瑶有些疑惑的望向子明。 “我爸说最近他们所里被送来了几个变异的猫,好像是明明已经能够成长为人了,但猫耳猫尾还留着,不管怎样也进化不掉。” 张子明顿了顿,拉着椅子往余瑶身边靠了些,又凑近低声说: “不仅如此,这些变异猫成人之后甚至还能退化回去又变成了普通猫样。” 余瑶听后杏目圆睁,心中颇有些愕然。 猫能够进化成人早不新鲜了,说起来这里面还有一部分人类推波助澜的作用,甚至最关键的进化环节大多都还握在人类手中。除此之外,猫的智力也一直处于人类的控制下,维持着正常智力的最低下限。而猫一旦进化成人,就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逆进化是件不可能的事。 因此,尽管猫在身体优势上极强于人类,但这个世界仍旧由人类统治着。 但如果猫能够按照自己的心意转换形态…… 在这个普通猫类和猫人共存的世界,事情就将不可逆的走向失控。 张子明揉了揉余瑶头发,又拉起她的手就往邻桌去。余瑶跟着仓促起身,一时也忘记怀里还有只“鸠占鹊巢”的猫。 “嗷呜~” 猫从余瑶的膝上轻巧落地,冲着余瑶腻而长的叫唤着,一双碧蓝色的猫眼直直盯着她。 “来来,给我们的大美女让个位。” 上一局已经结束,张子明踢了胖子一脚让他挪挪,拉着余瑶便挨着坐下了。 余瑶听见猫叫回头一看,发觉猫儿已蹲在她脚下。猫儿小巧的下巴微翘着,尾巴乖顺的卷在身侧,琉璃般的猫眼中流淌着娇意和嗔怪,只看着她,目不转睛。 这便莫名使人的觉出了些歉意和背叛感。她心里犯嘀咕:只是一只猫而已,哪能有这么复杂的情绪,难道这猫还真变异了不成。 但忍不住一伸手,又将猫儿捞在了怀里,被张子明拉住的手也就顺势松开了。 猫儿此时才发出满意的咕噜声,又变成最开始慵懒的状态。它凑近余瑶随意搭在沙发上的手,伸出微砺的舌头,缓缓舔舐过刚才被张子明拉过的手掌心。 手掌心传来湿润的触感,让余瑶心起一丝微妙的异样,但当时她只顾着听游戏规则,并未深究这异样从何而来,只是抬起手挠了猫儿下巴,就继续专注于游戏中。 而猫贴着余瑶小腹,睡了个舒服下午。 等到一轮又一轮游戏结束,已经很晚。夏季夜里总算不像白天那样闷得人透不过气,晚风搅动着空气,带着一些潮潮的凉意。 大家结束后就各自散场回家,张子明揽过余瑶肩膀和其他人打过招呼:“我先送瑶瑶回去了。” 余瑶看了张子明一眼,没吱声。她知道张子明大概喜欢她,而她对他说不上喜欢,但并不讨厌。她向来是这样的性格,不拒绝也不主动,好像对一切都不太放在心上。 张子明便揽着余瑶走了一路,时而还凑近她耳边分享“秘密”,亲密和占有的姿态任谁看也觉是对正热恋的情侣。 穿过广场便快到余瑶居住的小区,她察觉张子明的话越来越少,时而还抿唇皱眉,像是要下定决心做一件事。 不会今天就要表白了吧? 余瑶心里才刚刚出现这个想法,张子明便停下了。余瑶在张子明往前一个身位,刚好在一个路灯下,暖黄的灯光倾泻在余瑶的头顶和肩上,在张子明眼里,此刻余瑶便仿若古希腊中的女神像。 张子明将心里的紧张按下,余瑶听见他的呼吸竟也是刻意收敛,深深的直达腹腔,却毫无声息,像是生怕余瑶听见。但余瑶听得清清楚楚,他心跳如擂鼓、呼吸长而急、甚至消化道里因紧张的痉挛而发出轻微的咕噜声,她都丝毫不错。 要表白没差了。 余瑶心里下定结论,接着就见张子明向前跨了一步,两只手轻轻扶住余瑶两边肩膀,鼓足勇气低头注视着女孩黑曜石般的眼睛。 “余瑶,我喜欢你。” ”余瑶,从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我想认识你,想一直呆在你身边。” “余瑶,做我女朋友吧。” 他看见女孩微微抬起了头回以他注视,眉头轻皱着,似乎有些苦恼的神色。 她真漂亮。张子明心里涌过了些酸胀的感觉。他认识余瑶两年了,却仍然时常感到难以读懂余瑶。 - 还记得那个冬季的傍晚,天空干净得没有一片云。张子明去酒吧解闷,一路上天空的蓝色先是从头顶上慢慢沉下来,周遭是大雪之后的静谧无声,只有山雀还在树间窸窣地穿过。张子明深陷在这样的时空中,感觉天地如此孤单,不由得心也渐渐陷入这片深蓝里了。 酒吧落在一处石拱桥旁。天渐冷,各式餐饮店都已不再在外布置桌台,酒吧外面只剩一张没法挪动的长沙发,偏还有个女孩窝在那沙发里,朝天边一直看着,好像比这蓝色还要静一些。 张子明从那女孩面前走过,带起一阵风,正是那阵风让女孩看了张子明一眼,而这一眼就已经预示着命运的改变。张子明从她身旁假装镇静的走过,觉得喉咙痒痒的,觉得有些不自在,又有点话想要说。说什么呢?他还没想到,他继续向前走,等到已经搭上酒吧的玻璃门把,又没忍住折了回来,就揣着个兜站在沙发旁边,和她看向一个方向。 女孩又看了他一眼,他的皮肤如此白皙,映着天空的背景,有种干净的脆弱感;鼻子虽挺直,但鼻头却是圆润的,昭示着他有着不太激烈的性格。还有略微抿起的两片嘴唇,让面颊有了一处小小的梨涡。 “坐。” 张子明转头看了她一眼,不坐也不接话茬。半晌说了句:“你鞋踩沙发上了。” 又是半晌的寂静无语。 “皮的,我问过老板了,一会借湿巾擦掉。” “好。” 张子明坐下了,天空从蓝色慢慢爬满了橘红的霞光。 这是张子明第一次见余瑶,后来他听酒吧老板说,他是那天第三个搭讪余瑶的,但是是唯一一个坐下的。再后来,酒吧老板破产,张子明盘下了这个店,改成了猫咖。 他那帮兄弟调侃他说,只要有余瑶的地方,一定能找到张子明。但两年过去了,张子明带余瑶去过不少场合,也见过不少朋友,大家拿他俩打趣,余瑶从不反驳。可分别之后,余瑶做些什么,有些什么朋友,余瑶从不会告诉他。 张子明问完三个问题,就抿紧了嘴唇。余瑶面上正经,心里却在寻思他这梨涡真是妙得可爱。从她第一次见他,就让人印象深刻。 是啊,印象深刻,否则不会在漫天霞光中邀请他坐下共赏,更不会在这之后和他建立如此种种的联系。 她原本已认定她在这个世界上的目的只是做一个观察者,哪知道有他这样执着的人,她不回应,是以为能够自然淡去,顺理成章止步朋友;但又总难以拒绝,怕拂他好意伤他的心。 - “对不起,张子明,”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余瑶的眉头终于慢慢舒展开,她的眼睛是偏圆的,眼尾有些微微的上挑,显得整个人狡黠里又带着坦诚。 “我没办法给你对等的爱。” 话音刚落下时,空气仿佛凝滞了。张子明眸光闪动,像被冷水浇熄的炭火,慢慢暗淡下来。 这对余瑶来说,并不是一种文学修饰似的形容词,而是一种能够具象化甚至量化的感觉集合。 “其实我知道的,”略带干涩的声音把凝滞的空气划破,“我知道的,但我还是想试一试。我想也许你没那么爱我也没关系,我也可以接受的。” 但我会伤害你。余瑶心底默默的想,说出口的却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沉默再次横亘在他们之间,张子明知道这就是余瑶给他们关系的最好注脚,他现在已经没有了再进一步的机会,只能维系好这个注脚,获得明目张胆继续陪伴的机会。 余瑶心里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叹息,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两人错开半个身位,在沉默中终于走到公寓楼下,张子明轻轻的抱了抱她,在她耳边低语:”我永远是你最好的朋友。“ 余瑶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转身拿出门禁卡。也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不远处的花坛边,一团熟悉的灰白色影子。 是那只白猫。 它安静地蹲坐在那里,碧蓝色的眼眸在夜色中泛着幽幽的光,正直直地望着她。仿佛它早已等在那里,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余瑶的心莫名一跳。它怎么会在这里?猫咖离这里隔了好几条街。 猫见她望了过来,不仅没逃,反而优雅地站起身走进,用脑袋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裤脚,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这让余瑶心里产生了一种奇异的亲切感,她蹲下身,伸出手指挠了挠它的下巴:“想和我回家吗?” 她只是出于调笑的口吻逗弄猫咪,但当她的问题脱口而出的瞬间,就仿佛听见有人在她耳旁复述:”带我回家。“ 余瑶环顾四周,空无一人,只有猫儿定定坐立,注视着她。 猫蓝色竖瞳闪着奇异的光。 她突然想到了张子明白天说过的话:“……这些变异猫成人之后甚至还能退化回去……” 一个荒谬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脑海:这也许已经不是一只普通猫了。它能精准地找到她的家,它对她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占有欲,它眼中那拟人化的情绪,和出现在她脑海中的声音……太多的巧合堆砌在一起,就不再是巧合。 她看着眼前这只漂亮得不像话的白猫,感觉自己仿佛正站在一个巨大秘密的入口,而这只猫,就是引路的使者,或者说,它就是秘密本身。 “走吧,”她不由自主地说,“跟我回家。” 白猫像是听懂了一般,迈着轻巧的步子,已经率先走向公寓。 它无需带领,仿佛它就是这里的主人。余瑶跟在它身后,楼道里声控灯随着他们的脚步一层层亮起,又一层层熄灭。 在明暗交替的光影中,她看着前方那团移动的灰白色身影,终于意识到,有些事情还是要来了。 第2章 你是谁? 灯光渐递在余瑶身后熄灭。 一人一猫伫立在门前,余瑶却迟迟不愿打开房门。她不知道为何,在楼下神使鬼差般便将猫带回家,等触摸到怀里冰冷的钥匙时,却像打了一个哆嗦,骤然又醒了。 理智告诉她,这不对劲。刚才那声诡异的、回响在脑海里的“带我回家”,好像一枚冰冷的针扎进了她的意识深处,让她感到一种细微、却持续不断的战栗。 但直觉上她却感到安全。 是的,安全。这个在余瑶前23年生命中极少出现的词。 “进来吧。” 她掏出钥匙,插入锁孔。金属摩擦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走廊里被放大。 “咔哒。” 门开了。 几乎同时,脚下的白猫如流动的银色闪电,径直从她腿边掠过,率先进入了那片属于余瑶的私人领地。余瑶顿了顿,伸手按亮客厅的灯,暖黄色的光线驱散了角落的阴影,猫蹲在客厅中央的地毯上,仰头用碧蓝色的竖瞳缓缓扫视这个空间——电视、游戏机、陈旧的皮质沙发、堆满书籍和杂物的餐桌、半敞着门的卧室,以及阳台上几盆半死不活的绿植。 “你是谁?” 她没有指望得到回答。白猫却转过头,深深的凝视她,似有万语千言。余瑶的心脏像被那双竖瞳无形地攥住,紧接着,一种微妙的、仿佛隔着厚重水幕的模糊感知传来,那不是声音,也不是图像,更像是一种……情绪的残响,熨帖过她的神经末梢。 ——安全。 ——归属。 “是你…在对我说话?”她向前一步,试图从那双猫眼里找出答案。 白猫只是歪了歪头,动作带着猫科动物特有的天真。它不再理会她的追问,轻盈地跳上沙发,在她常坐的位置旁边蜷缩起来,闭上了眼睛。 沟通戛然而止。 余瑶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终放弃。她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下心底的躁动。 她需要一点来自外界的声音。 手机适时响起,是张子明。 “到家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恢复了平常,“今天的事,别放在心上。” “嗯。”余瑶应着,目光仍落在客厅沙发上。 “对了,”张子明语气严肃了些,“我爸研究所那边,出了点状况。” “什么状况?” “具体的他不说。只知道前几天收容了一只评级很高的特殊个体,然后整个安保就升级了。我偷听到他打电话,说什么’进化无法复现‘、‘稳定性存疑’…”他顿了顿,“还有,‘可能存在外部引导’。” 特殊的个体。逆进化。外部引导。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沙发上那只安睡的白猫身上。 “听起来很严重。”她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只是适度关心。 “非常严重。瑶瑶,你最近如果看到什么特别的猫,或者感觉有什么不对劲,一定离远点,马上告诉我。”张子明的担忧透过电话传来,“那些东西,可能比我们想的更聪明,也更危险。” 挂断电话,余瑶端着水杯,指尖发凉。拼图一块块对上了。研究所的特殊个体,无法复现的逆进化,外部引导…还有这只主动找上门,能与她进行精神沟通的猫。 它就是那个“外部引导”吗? 她放下水杯,走向沙发。这一次,她没有犹豫,直接伸手,想去触碰它——她需要确认,需要更多信息。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那柔软皮毛的瞬间,异变陡生,沙发上蜷缩的毛团骤然爆开一团柔和却刺目的白光。余瑶下意识闭眼后退,再睁眼时,沙发上蜷缩的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男人侧卧在她刚才的位置。 他穿着略显宽大的黑色衣裤,身形修长。银白色的短发凌乱却有序,几缕垂落在额前。他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轮廓分明、近乎完美的脸,皮肤白皙得几乎透明。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依旧是碧蓝色,却不再是猫类的竖瞳,而是属于人类的、深邃的眼眸,只是那里面盛着的不是人类的情绪,而是亘古寒冰般的冷漠。 余瑶呼吸停滞,大脑一片空白。男人撑着手臂坐起身,他的动作带着猫科动物特有的优雅与力量感。 “他们…”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久未使用的沙哑,却奇异地悦耳,“…称我为‘特殊个体’。” 余瑶猛地回神,心脏狂跳,连退几步,直到感受到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 “你到底是谁?” 他没有立刻回答。他站起身,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无形的压迫感瞬间充斥了整个客厅。他环顾四周,重新审视那些属于人类的、平凡的物件,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充满讥诮的弧度。 “墨巡。”他报上名字,视线重新落回她脸上,那冰蓝色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融化了一瞬,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 “至于我是谁…一个囚徒。一个被你们人类,亲手制造出来,又急于销毁的…错误。” 他的话语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恨意与轻蔑。 “你为什么找我?”余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因为我…能听到你?” 墨巡向她走近一步,余瑶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不同于人类的微凉气息。 “听到?”他重复着,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词,“不。你不是‘听到’,余瑶。你是…共鸣。” 他停在她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低下头,深深地看进她眼睛里。 “我们是同类。” “我不是!”余瑶下意识反驳。她是人,活生生的人! 墨巡的眼中掠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像是失望,又像是预料之中。 “是吗?那你怎么解释…”他抬手,指尖并未触碰到她,只是凌空轻轻划过她手臂的轮廓。一股微弱却清晰的电流感瞬间窜过她的皮肤。“…你与我之间的链接?怎么解释你能感知我的情绪,能承受我的精神冲击而未崩溃?”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蛊惑,“又怎么解释,你内心深处…对这个世界,对所有‘正常人’的那种…无法摆脱的疏离感?” 余瑶哑口无言。每一个问题都像重锤,敲打在她从未与人言说的秘密之上。 “研究所里,像我这样的‘个体’不止一个。”墨巡打断她,语气重新变得冰冷,“他们被囚禁,被研究,被剥夺进化或退化的自由。只因为人类害怕,害怕失去掌控,害怕我们…取代他们。” 他微微眯起眼,寒光闪烁。 “而你,余瑶,你是钥匙。” “什么钥匙?” “打破平衡的钥匙。解放我族人的钥匙。”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需要觉醒,需要看清这个世界的真实面目。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浑浑噩噩,活在人类编织的虚假安宁里。” 他的话语充满了煽动性和危险性,余瑶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爬上后颈。 “如果我不愿意呢?” “你不会不愿意。”他的声音轻了下来,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预言的笃定,“因为当你看到同类被囚禁、被虐待时,你无法无动于衷。因为你的本能,会驱使你走向我们。” 他再次抬手,这一次,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的脸颊。 “而我,会引导你,保护你,直到你真正…醒来。” 余瑶觉得他的承诺听起来更像是一种威胁。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类似某种鸟类受惊的啼鸣,墨巡眼神骤然一凛,周身温和的气息瞬间收敛,变得如同出鞘的利刃。他猛地转头看向窗户方向,侧耳倾听,整个身体都进入了戒备状态。 “他们动作很快。”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冰冷的嘲弄。 “谁?” “找你的人。或者说…找‘钥匙’的人。”墨巡转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记住我的话,余瑶。选择已经摆在你面前。”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开始变得模糊,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下一秒,那团柔和的白光再次闪现,余瑶下意识的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前高大的男人消失了,那只白猫安静地蹲在原地,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 白猫,不,墨巡,踱步到她脚边,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裤脚,喉咙里发出咕噜声。然而此刻,这亲昵的举动再也无法让余瑶感到丝毫温暖。 他是危险的。 他带着对人类的深刻怨恨而来。 而他选中了她。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屏幕上依旧闪烁着“张子明”的名字。余瑶看着那个名字,又看了看脚边姿态慵懒、眼神却无比清明的猫,手指悬在接听键上方,迟迟没有按下。 第3章 弱小才会被欺凌 余瑶从并不安稳的睡眠中醒来,第一眼就看向沙发。 空的。 她心头一紧,随即听到厨房传来轻微的响动。她赤脚走过去,看到猫正用爪子拨弄着水槽边缘一滴将落未落的水珠。 听到她的脚步声,猫回过头,碧蓝的竖瞳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又漠不关心地转开。 “我得出去一趟。”余瑶对着空气说,更像是在告诉自己。她需要正常生活,需要证明昨晚的一切没有彻底颠覆她的世界。 猫没有反应。 余瑶快速吞下寡淡的营养膏,换上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出门前,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钥匙塞进了口袋。 楼下的街道比记忆中更破败。 废弃的车辆锈蚀成骨架,零星的行人裹紧衣服,步履匆匆,脸上带着长期营养不良的灰败和麻木。远处,政府悬挂的巨型全息标语闪烁着“适应新常态,共建复苏家园”的字样,在滋滋的电流声中显得格外讽刺。 街角的杂货店还开着门,货架大半空着。老周坐在柜台后,听着噪音很大的老旧收音机,里面正播报着官方通告:“……东七区辐射尘清理工作进入第二阶段,请居民尽量减少外出……” “周叔。”余瑶敲了敲柜台。 老周抬起眼皮,见是她,脸上挤出一点熟稔的笑意:“瑶瑶啊,还是老样子?” “嗯。再加一包消毒片,如果有货的话。” 老周弯腰在柜台下翻找,嘴里念叨着:“消毒片…这玩意儿现在可紧俏了,管控得严…”他拿出一个皱巴巴的盒子,“就这一盒了,算你便宜点,三十信用点。” 余瑶皱眉:“上周才二十。” “哎,今时不同往日嘛,”老周压低声音,“听说西边又出了点事,物资运输更紧了。” 他浑浊的眼睛打量着余瑶,“你脸色不太好,最近…没碰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吧?听说有些流浪动物身上带辐射变异,可得小心。” 余瑶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不动声色:“没有。信用点转你了。”她伸手去拿盒子。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盒子时,一段清晰的、不属于她的思绪碎片猛地撞进脑海: 「……这丫头今天怎么单独来买消毒片?平常不都跟那张小子一起?……算了,关我屁事,这盒过期半年了,赶紧处理掉……」 余瑶的手猛地顿住,指尖悬在盒子上方。 老周脸上的笑容微僵:“怎么了?” 余瑶抬起眼,直视着他:“周叔,这盒消毒片,好像不是新货。” 老周眼神闪烁:“瞎说!都是正规渠道来的!” “生产批号是去年上半年的,”余瑶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我记得很清楚,上个月末政府统一更换了新的防伪码格式。这盒,没有。” 老周的脸色瞬间变了,张了张嘴,一时语塞。 「……她怎么知道?!这丫头邪门得很……从小就这样,好像能看穿人心……」 清晰的厌惧感传来。 余瑶收回手,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老周被她看得发毛,烦躁地挥挥手:“行了行了,拿走拿走,二十点!算我倒霉!”他一把将盒子塞过来,像是急于摆脱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余瑶接过盒子,没再看老周,转身走出了杂货店。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着铁锈和尘埃的味道。她握紧手里的盒子,指节微微发白。 这种不受控制的“读取”,从幼年时就是这样。起初只是模糊的感觉,后来变得越来越清晰。她曾因为“预感”到邻居阿姨藏起来的糖果而被骂是“小偷”,也曾因为“感觉”到玩伴的恶意而提前躲开,反被指责不合群、说谎精。 她学会了沉默,将一切异常压在心底,扮演一个尽量普通的、存在感稀薄的人。 可墨巡的出现正在撬动她苦苦维持的平静。 她拐进一条更僻静的小巷,想抄近路回家。巷子尽头,几个穿着破旧工装的男人正围在一起抽烟,低声交谈着。 「……码头那边的活儿又黄了,说是辐射指数超标……」 「妈的,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听说内城又在招清洁工,处理那些‘变异垃圾’,给双倍点数,就是危险……」 零碎的想法像嘈杂的电波,不受控制地涌入。余瑶加快脚步,试图屏蔽这些声音。 突然,一个粗嘎的声音叫住了她:“喂,你!” 余瑶停住,慢慢转身。其中一个脸上带疤的男人走上前,眯着眼打量她,目光在她还算干净的外套和手中的消毒片上停留片刻。 「……看着不像这片的……单独一个女的,说不定有点油水……」 “有事?”余瑶问,声音尽量平稳。 刀疤脸咧嘴笑了笑,露出黄黑的牙齿:“妹子,哥几个手头紧,借点信用点给我?” 另外两个男人也围了上来,堵住了她的去路。 余瑶的心沉了下去。她能清晰地“听”到他们脑子里转动的、肮脏而暴力的念头。她握紧了拳头,一种熟悉的、想要反抗却又无力挣脱的窒息感攫住了她。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带着一丝不耐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深处响起: 「麻烦。」 几乎是同时,一道灰白色的影子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巷口的垃圾桶盖上。 是墨巡。 白猫蹲坐在那里,碧蓝的竖瞳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冷冷地注视着那几个男人。 刀疤脸也看到了,愣了一下,随即啐了一口:“哪来的野猫,滚开!” 墨巡没动,只是尾巴尖轻轻甩动了一下。 下一秒,一道灰白的影子如同真正的闪电,以人类视觉无法捕捉的速度从垃圾桶盖上消失。 巷子里几乎同时响起三声沉闷的“砰”响。那三个男人,包括已经跑出几步的刀疤脸,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齐齐惨叫一声,向前扑倒在地。他们的肩膀或后心处,衣物诡异地向内凹陷,留下清晰的、仿佛被某种巨大兽爪拍击过的痕迹。 墨巡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余瑶脚边,优雅地舔了舔自己的前爪,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点尘埃。 小巷瞬间恢复了寂静。 墨巡从垃圾桶上跳下来,踱步到余瑶面前,仰头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任何邀功的意思,只有一贯的冷漠。 「弱小,才会被欺凌。」他的意念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评判。 余瑶看着地上那几个人仓皇逃跑时掉落的半截烟头,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情绪。 “你做了什么?” 「你看见了吧。」墨巡的语气平淡无波。「你的能力,不该用在这种无谓的忍耐上。」 余瑶没有回答。她蹲下身,看着他的眼睛:“你一直跟着我?” 墨巡与她对视,冰蓝色的眼底深邃如渊。 「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直到你醒来。」他的意念顿了顿,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而且,这个世界,比你以为的,更早就在觊觎你了。」 他转过头,望向巷口灰霾弥漫的天空。 「该回家了。」 第4章 暗涌 余瑶跟在墨巡身后,一人一猫沉默地走回公寓楼。方才巷子里那短暂而凌厉的冲突,让她的心跳仍未久未平复。 这样的压制级的力量,对人类是接近毁灭性的打击,不知道还藏了多少。 走到单元门口,张子明已经等在那里了。他靠墙站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墙面,见到余瑶,脸上立刻扬起一个爽朗的、带着点大男孩气的笑容,但细看之下,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瑶瑶!”他快步迎上,目光关切地扫过她,“你没事吧?我打你电话没人接,就直接过来了。这附近好像有点乱。” 他的担忧仍然是直接的、坦诚的。 关切…急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余瑶捕捉到他的情绪,比起刚才巷子里那些混混的浑浊恶意,张子明的情绪底色明显干净得多,这也是她愿意信任他的原因。 只是那层“模糊感”依然存在。 墨巡懒洋洋地蹲坐在余瑶脚边,对张子明视若无睹。 “进去说吧。”余瑶开门,侧身让一人一猫进来。 张子明跟着走进客厅时,墨巡已经在沙发上找到了熟悉的盘据地。 张子明的眼神亮了一下,带着纯粹的好奇:“咦?大球怎么在这?你把它带回来了?”他的语气里只有单纯的惊讶,没有任何质疑,甚至蹲下身,试图与墨巡平视。 余瑶差点忘了,墨巡就是张子明店里的猫:大球。想到这个名字和墨巡的所作所为,余瑶都觉得这个世界荒诞得有些可笑了。 墨巡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尾巴尖极其轻微地甩动了一下,充满了不屑。张子明有些讪讪地站起身,挠了挠头,对余瑶笑道:“还挺高冷。” “嗯。”余瑶应了一声,给他倒了杯水,“研究所那边,有什么消息?”她不想绕圈子。 张子明接过水杯,神色正了正。他在余瑶对面的小板凳上坐下,身体微微前倾,是一个坦诚交谈的姿态。 “我爸那边确实出了点事。他们收容的一只特殊变异体,代号‘祀’,昨晚失踪了。” 他顿了顿,眉头微蹙,继续说道:“监控什么都没拍到,防护完好。这事很蹊跷。我爸他们很紧张,认为可能有外部……力量介入。” 他说“力量”这个词时,略显谨慎。 “那只‘祀’,很危险?”余瑶问。 “不确定。”张子明摇摇头,表情有些困惑,“记录显示它攻击性不强,但似乎具备某种…精神影响能力,让接触者感到不适。我爸的意思是,无论其本身是否危险,这种不受控的未知,就是最大的风险。” 他看向余瑶,眼神非常认真,“瑶瑶,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我小题大做,但最近外面真的不太平。你一个人住,一定要多加小心,如果看到什么特别的……比如行为异常的动物,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好吗?” 沙发上,墨巡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带着明显不屑的呼噜声。 - 送走了张子明,余瑶再次确认门屋锁好,没有人偷听,才再次尝试和墨巡建联。 「为什么不能告诉他?」她在心里问,目光紧锁着墨巡。她说不清自己为何选择隐瞒,一种在末世磨砺出的、关乎生存的直觉,让她将墨巡的存在划入了必须独自守护的秘密范畴。 墨巡缓缓睁开眼,碧蓝的竖瞳在昏暗光线下如同寒冰。 「用关心的锁链捆绑,是人类最擅长的把戏。」他的意念传来,轻蔑而高傲。「他,以及他背后那些躲在实验室里自以为是的人类,无法理解,更不会接受‘祀’的归位。」 「‘祀’到底是什么?归位又是什么意思?」余瑶追问,她需要更具体的情报。 「‘祀’是代号,也是职责。」墨巡的意念平铺直叙,带着一种讲述历史的漠然,「它是我们一族最古老的‘意识锚点’之一,负责在沉眠中维系部分族群的集体潜意识不散。人类的囚禁,干扰了它的使命,也削弱了它与族群的链接。」 「它的回归,意味着一个信号,一个坐标的重新点亮。更多的‘锚点’正在苏醒,分散的意识流将重新汇聚。」 余瑶消化着这些信息,心脏微微收紧。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屏障正在变薄,余瑶。」墨巡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墙壁,望向未知的远方,「人类用科技和恐惧构筑的、将我们隔绝在外的帷幕,已经千疮百孔。两个世界重叠的交汇点,会越来越多。」 他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在她脸上,那里面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近乎…邀请的意味。 「是时候让你亲眼看看,你所处的这个世界,另一半的真实面貌了。」 余瑶心头一跳。「去哪里?」 墨巡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盈地跳下沙发,走到客厅最空旷的地带。他抬起前爪,在空中看似随意地一划。刹那间,他爪尖划过的地方,空气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淡银色的涟漪。涟漪中心,景象开始扭曲、变幻,原本熟悉的家具轮廓模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朦胧的、仿佛笼罩在永恒暮色下的荒芜旷野的虚影。 一股带着腐朽草木和奇异花香气息的微风,从那片虚影中吹拂出来,撩动了余瑶额前的碎发。 「靠近我,」墨巡的意念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穿过这道‘裂隙’。我带你去看,‘祀’归位的地方,也是你血脉真正归属的……里世界。」 第一次写这种类型,感觉太宏大了有些hold不住。希望大家多多谅解(如果有人的话)[眼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