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漾虫缘》 第1章 迷路的蝴蝶与引路的花 季昭宁第三次核对导航时,仪表盘上的指针刚跳过下午三点。 车载音响里的女声还在机械地重复“前方五百米左转”,可挡风玻璃外只有被车轮碾出浅痕的土路,两侧是疯长到半人高的狗尾草,草叶上停着的蓝闪蝶被引擎声惊起,翅尖扫过车窗时,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蓝光。 他皱了皱眉,将越野车停在路边。真皮座椅陷下一个浅窝,他倾身去够副驾上的背包,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外壳——那是他特意带的标本箱,本想趁这次野外考察的间隙,去邻市山区找几种只在夏季出现的拟态蛾。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就在半个小时之前,导航系统突然完全失去了作用,无论怎么操作都无法恢复正常。与此同时,手机的信号也变得异常诡异,原本显示的信号格数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下那孤零零的“无服务”三个字,仿佛整个世界都与外界失去了联系。 季昭宁推开车门,午后的阳光带着草木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他穿着浅灰色亚麻衬衫,袖口一丝不苟地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戴着块低调的银表,表链被晒得微热。作为昆虫学家,他对环境的感知远比常人敏锐,此刻却只闻到泥土混着某种陌生花香的气息,连风里都没有熟悉的虫鸣。 “奇怪。”他低声自语,目光扫过远处连绵的绿。这片山区不在任何地图标注的路线上,倒像是被时光遗忘的角落。 正准备转身回车里,眼角忽然瞥见狗尾草丛里有片异样的色彩。不是蝴蝶,是更浓郁、更鲜活的红,像被揉碎的晚霞落在草叶间。 他拨开半人高的草走过去,心跳在看清那抹红色的瞬间漏了一拍。 那是一座被绿色藤蔓半掩着的古老木门,仿佛它已经存在了很久很久。门楣上方,悬挂着一块褪色的木牌,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莺语兰”三个字,字迹虽然有些模糊,但依然能让人感受到它曾经的美丽与精致。 轻轻推开那扇木门,门后竟然隐藏着一片与周围荒芜景象截然不同的花园。这里仿佛是一个被时间遗忘的角落,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沿着青石板路漫步,道路两旁盛开着绣球花,它们像淡紫与月白交织的云霞一样,铺展在地上,如梦如幻。不远处,爬满竹架的蔷薇如瀑布般垂落,粉白色的花串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空气中弥漫着铃兰和茉莉的清甜香气,让人感到心旷神怡。仔细看去,还能发现几株罕见的绿色洋桔梗,它们静静地生长在花丛中,花瓣如丝般柔软,被一只金龟子慢悠悠地爬过,更增添了几分宁静与美好。 季昭宁站在门口,一时间有些恍惚,仿佛自己是一个误闯了童话世界的异乡人。他的目光被眼前这座花园深深吸引,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生机勃勃,充满了生命的活力,让人不禁感叹大自然的神奇和美妙。 他曾经研究过无数与植物共生的昆虫,但眼前这座花园里的景象却是他从未见过的。每一片叶子都翠绿欲滴,上面的露珠晶莹剔透,宛如被精心呵护过一般,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花朵们争奇斗艳,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它们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阵阵芬芳。 “喂——” 就在这时,一声清亮的女声从花丛深处传来,宛如风铃被风拂过,清脆悦耳。这声音在这静谧的花园里回荡,仿佛是大自然在与他打招呼。季昭宁不禁循声望去,想要看看这声音的主人究竟是谁。 季昭宁循声望去,只见月季花丛后站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姑娘。她手里提着个藤编篮子,篮子里装着刚剪下的各色花束,阳光透过花叶的缝隙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柔软的金边。 姑娘快步走过来,裙摆扫过开得正盛的虞美人,惊起几只停在花心上的蜜蜂。她停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眼睛弯成了月牙,笑容比满园的花都要鲜活:“你也是迷路啦?” 姑娘的声音带着点南方姑娘特有的软糯,尾音微微上扬,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 季昭宁定了定神,维持着惯有的温和礼貌:“是的,导航出了点问题。请问这里是……” “这里是我家呀。”姑娘歪了歪头,辫子上别着的小雏菊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我叫江淮鱼,你呢?” “季昭宁。”他报上名字,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篮子里的花上。有一支罕见的黑色郁金香,花瓣边缘泛着丝绒般的光泽,这种品种很难在自然环境下存活。 江淮鱼注意到他的视线,眼睛亮了亮:“你也喜欢花吗?这是我昨天刚培育出来的,叫‘夜影’。”她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支郁金香,递到他面前,“迷路的话,拿着它吧。我们这儿有个说法,鲜花能指引方向呢。” 她的指尖仿佛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气,那是一种清新而淡雅的花香,宛如春日里第一缕微风拂过花丛所带来的芬芳。当她的指尖不经意间轻轻擦过他的手背时,那感觉就如同一片羽毛飘落,轻柔而又细腻,让人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但却又能真切地感受到那一丝轻微的触碰。 季昭宁不禁微微一怔,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支郁金香上。那支花被修剪得十分整齐,花茎笔直而修长,根部还包裹着一层湿润的棉纸,显然是经过精心呵护的。 “谢谢。”他轻声说道,声音中似乎夹杂着一些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柔和。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仿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暖,与他平日里的冷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客气。”江淮鱼笑得更灿烂了,露出两颗小小的梨涡,“从这里往前走,绕过那片竹林,就能看到大路了。不过现在天快黑了,山里晚上会有萤火虫,很漂亮,但也容易走错路哦。” 她说话时,有只色彩斑斓的七星瓢虫落到她的发辫上,她浑然不觉,只是看着他,眼神干净得像山间的清泉。 季昭宁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已经明白,然后再次向对方道谢。他转身正欲迈步离去,突然间,一阵轻柔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哦,对了,季先生,我还不知道您是从事什么工作的呢?看您的样子,似乎并不像是这附近的村民。” 季昭宁闻言,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他的目光与江淮鱼交汇,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回答道:“我是一名研究昆虫的学者。” “昆虫?”江淮鱼的眼睛猛地瞪大,仿佛对这个答案感到十分惊讶。她的眼眸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有趣的事物一般。然而,仅仅片刻之后,她的脸上便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轻声说道:“那可真是太厉害了呀!我家的花园里有好多好多的虫子呢,它们可都是我的好朋友哦。” 季昭宁有些意外。大多数人对昆虫避之不及,尤其是女生,很少有人会说虫子是朋友。他看着她被夕阳染成暖金色的侧脸,忽然觉得,这片神秘的花园和它的主人,比他要找的拟态蛾更有意思。 “如果以后有机会,或许可以来看看你的‘朋友’。”他说。 江淮鱼用力点头:“好呀!随时欢迎你再来,就当是……感谢我送你花的回礼?”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季昭宁应了声“好”,转身沿着她指的方向走去。手里的黑色郁金香散发着清冷的香气,与周围的暖热空气格格不入。他走了几步,回头望了一眼,看到江淮鱼还站在原地,朝他挥手。夕阳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像一幅被晕染开的水彩画。 他握着那支郁金香,脚步不自觉地加快。绕过竹林时,果然看到了熟悉的柏油路。车载导航也恢复了信号,屏幕上重新出现了路线。 发动车子时,他把那支黑色郁金香放在了副驾的杯架里。后视镜里,那座藏在草丛后的花园渐渐消失,只剩下一片浓绿。 季昭宁看着前方延伸的公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方向盘。脑海里反复浮现的,不是路线图,而是江淮鱼笑起来的样子,和她发辫上那只安然待着的七星瓢虫。 他拿出手机,想搜一下“莺语兰”,却发现通讯录里多了一个陌生的号码,备注是“江淮鱼”,后面还画了个小小的花朵表情。 什么时候存的?他明明没给她号码。 季昭宁挑了挑眉,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没有删除。他拿起那支“夜影”郁金香,放在鼻尖轻嗅。 花香里,似乎还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她的气息。 而他没看到的是,车后座的标本箱里,那只本应沉睡的拟态蛾,忽然振了振翅膀,翅膀上的花纹,竟悄然变成了和江淮鱼发辫上那只七星瓢虫一模一样的图案。 他更不知道,此刻在花园里,江淮鱼看着他车子消失的方向,对着停在指尖的蝴蝶轻声说:“‘夜影’可是会认主的哦,季昭宁……你跑不掉啦。” 蝴蝶扇了扇翅膀,振翅飞向远方,像是带着某种无声的宣告。 第2章 标本里的秘密与未接来电 越野车驶上柏油路时,轮胎碾过碎石的声音变得清晰。季昭宁打开车窗,傍晚的风带着凉意灌进来,吹散了车厢里残留的花香,却吹不散脑海里江淮鱼的笑靥。 他低头看了眼副驾杯架里的黑色郁金香,花瓣在暮色里泛着幽微的光。作为常年与标本打交道的人,他对植物的新鲜度向来敏感,可这朵“夜影”从被剪下到现在,已经过了近两个小时,却依旧挺拔得像是刚从枝头摘下,连最外层的花瓣都没有丝毫萎蔫。 “有点意思。”季昭宁指尖敲了敲方向盘,拐过一道弯后,手机终于跳出满格信号。屏幕上方弹出一串消息提示,大多是研究所同事发来的工作对接信息,唯有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格外显眼—— “季先生,到家了吗?山里的夜露重,开车要慢些呀~” 发信人备注正是那个带着小花表情的“江淮鱼”。 季昭宁的眉毛微微颤动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几乎难以被察觉。他心里暗自思忖着,自己绝对没有把电话号码给过她,甚至连手机都不曾在她面前拿出来过。那么,这个姑娘究竟是通过什么途径得到他的号码呢? 带着一丝疑惑,季昭宁点开了与江淮鱼的对话框。输入栏里的光标不停地闪烁着,仿佛在催促他快点回复。然而,他的手指却在键盘上犹豫不决,最终只是简单地敲下了两个字:“到了。” 就在他按下发送键的一刹那,车载蓝牙突然自动连接,紧接着一个陌生的通话请求弹了出来。来电显示的名字依然是“江淮鱼”,这让季昭宁不由得一愣。 他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季先生!”江淮鱼的声音透过音响传来,带着点雀跃的尾音,“我就是想问问,‘夜影’还好吗?它有点娇气,得放在通风的地方,不能晒太阳的。” “……挺好的。”季昭宁看着那朵被他随手放在杯架里的郁金香,忽然觉得自己像个不懂珍惜的粗人,“我会妥善保管。” “那就好!”她的声音里明显松了一口气,仿佛之前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接着,她话锋一转,突然问道:“对了,你说你是研究昆虫的,是不是什么虫子都认识呀?我花园里有只毛毛虫,最近总往玫瑰丛里钻,我怕它吃花,又舍不得赶走它,你知道那是什么品种吗?” 季昭宁不禁被她这认真的语气给逗笑了。他见过太多对虫子唯恐避之不及的人,甚至有些人一看到虫子就会尖叫连连。像她这样为了一只毛毛虫而如此纠结的花店老板,还真是头一回碰到呢。 不过,既然她问了,季昭宁自然也会认真回答。他略加思索后说道:“根据你的描述,那只毛毛虫很可能是玉带凤蝶的幼虫。这种蝴蝶的幼虫主要以芸香科植物为食,而玫瑰属于蔷薇科,并不是它的食物来源。所以,它应该只是路过玫瑰丛,并不会对花造成太大的影响。” 为了让她更加放心,季昭宁又补充道:“如果你还是不放心的话,可以找一片柑橘叶放在旁边。玉带凤蝶的幼虫对柑橘叶的气味比较敏感,它会自己爬过去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爆发出江淮鱼清亮的笑声:“真的吗?那太好了!季先生你好厉害啊!” 她的夸赞直白又热烈,像阳光毫无保留地洒下来。季昭宁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语气不自觉地放柔:“只是刚好了解一些。” “那以后我有不懂的,能不能问你呀?”江淮鱼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像只在枝头探头探脑的小鸟。 “可以。”季昭宁几乎没犹豫。 “太棒了!”她欢呼一声,“那我不打扰你啦,晚安季先生!” “晚安。” 通话结束的提示音响起时,车子刚好驶入研究所的地下车库。季昭宁熄了火,却没立刻下车,而是盯着那朵黑色郁金香看了许久。他伸手将花拿起来,指尖触到花瓣的瞬间,忽然注意到花茎底部的棉纸里,似乎裹着什么细小的东西。 他小心地拆开湿润的棉纸,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琥珀色薄片掉了出来,落在掌心。 那是一片昆虫翅膀的标本,纹路清晰得像是被精心压制过,翅脉的走向竟与他正在研究的拟态蛾一模一样。可这种拟态蛾是他半年前才在亚马逊雨林发现的新种,目前只有研究所的标本库里存有模式标本,连相关论文都还没发表,江淮鱼怎么会有它的翅膀? 季昭宁的眼神沉了沉。他捏着那片翅标本对着光看,翅尖的位置有个极细微的缺口,这与他标本箱里那只雄蛾右翅的损伤完全吻合——那是他捕获时不小心被树枝刮到的。 他猛地回头看向后座的标本箱。 箱子是特制的密封款,边缘有防压缓冲条,他下午检查时明明锁得好好的。可此刻,箱盖竟虚掩着一条缝,里面原本固定标本的软木垫上,那只拟态蛾的标本赫然不见了。 季昭宁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快步下车打开后座车门,将标本箱完全打开。里面的其他标本都安然无恙,唯独那只拟态蛾不翼而飞,只在软木垫上留下一个淡淡的虫形印痕。 这不可能。 从花园离开后,他全程没有打开过箱子,车子也没有停在任何可能有人靠近的地方。一只被固定好的标本,怎么会凭空消失? 除非…… 季昭宁的目光重新落回掌心的翅标本上。缺口的位置、翅脉的纹路,甚至连翅面上那层特殊的磷粉光泽,都与他丢失的标本分毫不差。 难道江淮鱼在给他花的时候,动了手脚?可她当时离他至少两步远,手里只提着花篮子,怎么可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打开密封的标本箱,取走标本,还精准地剪下一片翅膀塞进花茎里? 季昭宁捏着那片翅标本,指尖微微发凉。他忽然想起下午在花园里,江淮鱼发辫上停着的七星瓢虫,想起她笑着说“虫子都是朋友”时的样子,想起她对拟态蛾翅膀的精准复刻……这个看似纯净得像白纸的姑娘,身上藏着太多不合常理的地方。 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一下,又是江淮鱼发来的消息:“季先生,忘了告诉你,‘夜影’的根须里藏着小礼物哦~看到了吗?那是我在花园里捡到的,觉得和你很配呢~” 季昭宁盯着那条消息,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很久,最终还是没问出那个关于标本的问题。他将那片翅标本小心地收进随身携带的密封袋里,又把黑色郁金香放进副驾的储物格里——那里通风避光,正好符合江淮鱼说的存放条件。 回到公寓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季昭宁将郁金香插进客厅的玻璃花瓶里,刚转身就看到手机屏幕亮起,是孟云栖打来的视频电话。 “昭宁,你跑哪儿去了?”屏幕里的孟云栖戴着黑框眼镜,头发乱糟糟的,背景是研究所的实验室,“下午找你说拟态蛾标本的事,你电话一直打不通。对了,你带回来的那只雄蛾标本呢?我刚才去标本库没找到,是不是你放办公室了?” 季昭宁靠在吧台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密封袋:“标本……可能丢了。” “丢了?”孟云栖的声音陡然拔高,“那可是新种模式标本!你怎么搞的?” “还在查。”季昭宁避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的夜色,“对了,你认识一个叫江淮鱼的姑娘吗?开了家叫‘莺语兰’的花店。” 孟云栖愣了愣:“江淮鱼?没听过。不过‘莺语兰’我好像有印象……上次去邻市采风,听当地村民说过,在深山里,说是店主特别会养花,能让枯花复开,就是脾气怪得很,从不让外人随便进花园。” 枯花复开?季昭宁的眸色深了深。 “怎么突然问这个?”孟云栖狐疑地打量他,“你小子该不会是……”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季昭宁打断:“没什么。标本的事我会负责,你先帮我查一下‘莺语兰’和江淮鱼的资料,越详细越好。” “行吧。”孟云栖耸耸肩,“对了,你妈刚才打电话来,说你弟下周回国,让你回家吃饭。” 季昭宁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抗拒:“知道了。” 不等孟云栖再说什么,他直接挂断了视频。 客厅里只剩下落地钟滴答作响的声音。季昭宁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手里紧紧攥着那片琥珀色的翅标本。 关于母亲的车祸,他从未相信过警方给出的“意外”结论。当年弟弟季昭明说自己只是不小心碰了方向盘,可他在母亲的遗物里发现过一张被撕碎的体检报告,上面显示季昭明患有严重的间歇性精神障碍,而父亲为了家族声誉,硬是压下了这件事。 这些年他对季家避之不及,除了逢年过节,几乎不踏足老宅半步。这次季昭明回国,又想掀起什么风浪? 正思忖间,手机忽然又亮了。这次是条来自江父的短信,发信人备注是“江叔叔”—— “昭宁,下周有空来家里吃饭吗?你阿姨做了你爱吃的松鼠鳜鱼。对了,我家小鱼儿最近总念叨你,说认识了个研究虫子的厉害先生,该不会就是你吧?” 季昭宁猛地僵住。 江叔叔? 他确实认识一位江叔叔,是母亲生前最好的朋友,也是少数知道母亲车祸疑点的人。只是母亲去世后,两家渐渐断了联系,他已经快十年没听过这个称呼了。 所以……江淮鱼是江叔叔的女儿? 他抬头看向花瓶里的黑色郁金香,花瓣在月光下泛着神秘的光泽。那朵花的根须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轻蠕动,仔细看去,竟是一只通体翠绿的小毛毛虫,正顺着花茎慢慢往上爬,而它爬过的地方,原本微微发皱的花瓣竟重新舒展开来,像是被注入了新的生命力。 毛毛虫爬到花瓣顶端,忽然停下,对着季昭宁的方向,缓缓扭动着身体,像是在……打招呼? 季昭宁的呼吸顿了半拍。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和江淮鱼的相遇,或许从来都不是意外。而那只消失的拟态蛾标本,那个凭空出现的电话号码,还有江叔叔这条恰到好处的短信……背后藏着的,可能是一个远比他想象中更复杂的局。 第3章 餐桌上的暗流与会“报信”的虫 季昭宁站在玄关换鞋时,指尖还残留着密封袋的凉意。那片拟态蛾翅膀被他藏在西装内袋里,贴着温热的皮肤,像块带着秘密的烙铁。 江石榴花。 门铃响了三声,门内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来啦!” 就在门被缓缓拉开的那一刹那,季昭宁的呼吸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住了一般,突然变得有些沉重,甚至还略微有些停滞。 他的目光穿过门缝,直直地落在了那个站在门后的身影上。那是江淮鱼,她身着一袭鹅黄色的连衣裙,如同春日里盛开的第一朵鲜花,清新而明媚。她的头发松松地挽成了一个丸子头,几缕发丝如瀑布般垂落在她那白皙的脸颊边,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动,仿佛风中的柳絮。 此时的江淮鱼,手中正握着一个喷水壶,壶口还残留着些许晶莹的水珠,显然她刚刚是从后院浇花回来。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朦胧而梦幻。 当她的目光与季昭宁交汇的瞬间,她的眼睛像是被点亮了一般,瞬间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就像夜空中突然坠落的流星,又或者是清晨草叶上滚动的露珠,晶莹剔透,熠熠生辉。 “季先生!你真的来啦!”她的声音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喜悦和兴奋,仿佛他的到来是她今天最期待的事情。 “江叔叔邀请的。”季昭宁维持着礼貌的微笑,目光越过她看向客厅,“江叔叔和阿姨在吗?” “在呢在呢!”江淮鱼侧身让他进来,转身时裙摆扫过鞋柜,上面摆着的一盆多肉忽然轻轻晃了晃,叶片上停着的一只小蜗牛,竟慢悠悠地朝他的方向探了探触角。 季昭宁的视线在蜗牛身上顿了半秒。那是只常见的灰巴蜗牛,可它壳上的螺旋纹路里,似乎沾着点熟悉的磷粉——和他丢失的拟态蛾翅膀上的一模一样。 “昭宁来啦?”江父从客厅走出来,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眉眼间还带着商场上的锐利,只是看到季昭宁时,眼神柔和了些,“快坐,你阿姨在厨房忙活呢。” 江母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拿着锅铲:“昭宁来啦?再等十分钟,松鼠鳜鱼就好!” 季昭宁点头问好,在沙发上坐下时,刻意选了离江淮鱼稍远的单人位。他注意到茶几上摆着个透明玻璃罐,里面养着几只独角仙,甲壳在灯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 “这是我养的‘将军’们。”江淮鱼端来一杯柠檬水,笑着指了指玻璃罐,“最大那只叫大壮,昨天刚蜕完壳,你看它的角是不是很威风?” 季昭宁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那只独角仙确实健壮,正用前足推着块苹果核。他忽然发现,苹果核上爬着只米粒大的蚂蚁,而蚂蚁爬行的轨迹,竟隐隐构成了“小心”两个字的形状。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抬眼看向江淮鱼。她正低头给玻璃罐换透气网,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完全不像在搞什么小动作的样子。 是巧合吗? “小鱼儿,下周跟我去公司看看。”江父的声音突然传来,语气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正在给花园里的花朵浇水的江淮鱼,手中的动作猛地一顿,她缓缓抬起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父亲,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江淮鱼的声音才低低地响起:“爸,我说过我不想去公司……”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父严厉地打断了:“由不得你!”江父的眉头紧紧皱起,显示出他对女儿的不满,“江家就你一个女儿,家业迟早要你继承,你总不能一辈子守着这个破花园吧!” 江淮鱼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她紧咬着嘴唇,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奈和痛苦。她知道父亲说得没错,江家的家业确实需要有人来继承,但她对公司的事务毫无兴趣,她更喜欢待在这个花园里,与花草为伴。 “那绝对不是什么破花园!”江淮鱼的声音突然变得高亢起来,仿佛要冲破屋顶一般,他的脸颊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像是熟透的苹果。 “那可是我妈妈的心血啊!”她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似乎在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情绪,“我一定要守护好它!” 然而,江父的语气也同样沉重了起来,他的眉头紧紧皱起,反驳道:“你妈妈就是被那些花花草草给耽误了!” “如果不是她当年非要去搞什么园艺,又怎么会……”江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母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的身影打断了。 江母脸上挂着笑容,快步走到餐桌前,将菜放在桌上,然后赶忙打圆场道:“哎呀,吃饭的时候说这些干什么呢?昭宁还在这儿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江淮鱼,温柔地吩咐道:“小鱼儿,快过来帮妈妈把碗筷摆上吧。” 江淮鱼咬着唇没说话,转身往厨房走时,肩膀微微耸动着,像是在哭。季昭宁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孟云栖说的“能让枯花复开”,又想起那只会打招呼的毛毛虫,心里莫名有些发紧。 他起身想跟过去,却被江父叫住:“昭宁,你跟小鱼儿认识?” “前几天在山里迷了路,碰巧遇到江小姐。”季昭宁说得简洁。 江父点点头,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这丫头被我们惯坏了,性子倔。你是不知道,为了那个花园,她连国外名校的offer都拒了……” “做自己喜欢的事,没什么不好。”季昭宁淡淡开口,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维护,“江叔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江父愣了愣,随即笑了:“你这孩子,跟你妈一样心善。说起来,你妈要是还在,肯定很喜欢小鱼儿。” 提到母亲,季昭宁的眼神暗了暗。他没接话,目光落在窗外,忽然看到一只蓝闪蝶停在窗台上,翅膀开合的频率很有规律,像是在传递什么信号。 dinner时的气氛有些微妙。江父几次想提继承家业的事,都被江母岔开了。江淮鱼没怎么说话,只是低头扒着饭,偶尔偷偷看季昭宁一眼,眼神里带着点委屈,像只受了气的小兔子。 季昭宁不动声色地把她不爱吃的葱姜挑到自己盘里,又将松鼠鳜鱼肚子上最嫩的肉夹给她。江淮鱼愣了一下,抬头看他时,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偷偷勾起个小小的弧度。 饭后,季昭宁帮忙收拾碗筷,在厨房门口遇到了江淮鱼。她正蹲在地上给一盆绿萝浇水,手指轻轻拂过叶片,刚才还蔫巴巴的叶子竟瞬间舒展开来。 “对不起啊,让你见笑了。”她小声说,声音还有点哑。 “没关系。”季昭宁蹲在她身边,目光落在那盆绿萝上,叶子背面爬着只蚜虫,而蚜虫旁边,一只七星瓢虫正慢悠悠地爬过来,精准地将蚜虫叼进了嘴里。 是下午在花园里停在她发辫上的那只。 季昭宁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他看着江淮鱼认真的侧脸,忽然问:“你是不是……能跟虫子交流?” 江淮鱼浇水的动作突然僵住,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她缓缓地抬起头,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身上,眼睛瞪得浑圆,仿佛被人突然揭开了一个深藏心底的秘密,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你……你怎么知道?”她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像是被吓到了一般。话一出口,她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用手捂住了嘴巴,好像这样就能把刚刚说出口的话收回去似的。然而,她的脸颊却在瞬间变得通红,就像熟透的苹果一样,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的窘迫和羞涩。 季昭宁看着她这副慌乱的模样,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反倒放松了下来。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然后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装着翅标本的密封袋,轻轻地放在了她的面前。 “那这个,是不是你让它们‘拿’给我的?”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 江淮鱼看到那片翅膀,眼神闪烁了几下,小声说:“我不是故意的……那天在花园里,看到你标本箱里的蛾,觉得它好像很想跟你说什么,就、就让大壮(那只独角仙)帮了个小忙……”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细不可闻:“我能听懂它们说话,蛾说它翅膀上有很重要的东西,让你仔细看……” 季昭宁捏着密封袋的手指紧了紧。拟态蛾的翅膀上有什么?他研究了半年,除了特殊的磷粉和拟态纹路,没发现任何异常。 “它还说什么了?”他追问。 江淮鱼紧皱着眉头,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突然,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它说……‘车祸不是意外,翅膀记得光’……”江淮鱼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对这句话充满了恐惧。 季昭宁听到这句话后,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车祸?母亲的车祸?”季昭宁的脑海中迅速闪过母亲遭遇车祸的场景,那惨烈的画面让他心痛不已。 他猛地站起身来,由于太过激动,他的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什么光?它还说了什么?”季昭宁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迫,他迫切地想要知道更多的信息。 然而,江淮鱼却摇了摇头,一脸焦急地说:“我不知道……它说到一半就没声了,好像被什么东西吓到了……” 就在这时,客厅忽然传来江父的惊呼声:“老陈?你怎么来了?” 季昭宁和江淮鱼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他们走出厨房,只见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客厅中央,面色冷峻,正是季父的特助陈叔。 陈叔看到季昭宁后,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然后微微颔首,轻声说道:“大少爷,您好。老先生特意让我来接您回去,他说有一件非常紧急的事情需要您处理。” 季昭宁听到陈叔的话,眉头微微一皱,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疑惑:“什么事这么着急?” 陈叔的目光缓缓地扫过站在一旁的江淮鱼,然后又落回到季昭宁的身上。他的语气虽然平淡,但却似乎蕴含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季二少爷回国了,就在刚才,他在老宅里突然发起了疯,嘴里不停地喊着说看到了……会说话的虫子。” 季昭宁的心脏猛地一沉。 会说话的虫子? 他下意识地看向江淮鱼,她的脸色也白了,手里紧紧攥着围裙的一角,眼神里充满了惊恐。而窗台上那只蓝闪蝶,不知何时已经飞走了,只留下一片带着磷粉的翅鳞,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季昭宁忽然意识到,母亲车祸的真相,江淮鱼能与虫交流的秘密,还有季昭明的异常……这一切,似乎都被一张无形的网紧紧缠在了一起。 而那片拟态蛾的翅膀上,到底藏着怎样的“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餐桌上的暗流与会“报信”的虫 第4章 疯语里的线索与虫翅上的光 陈叔的黑色轿车驶离江家别墅区时,季昭宁回头望了一眼。二楼的窗台上,江淮鱼的身影还立在那里,鹅黄色的裙摆被晚风吹得轻轻扬起,像一朵在夜色里摇摇欲坠的花。 车厢里的气氛沉闷得像灌了铅。季昭宁靠在真皮座椅上,指尖反复摩挲着那个装着翅标本的密封袋,袋子里的磷粉似乎在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发亮,像撒了一把细碎的星子。 “二少爷具体说了什么?”他终于开口,声音打破了沉默。 前排的陈叔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几分迟疑:“老先生没细说,只说二少爷从机场回来就不对劲,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嘴里反复念叨‘虫子说话了’‘翅膀在发光’‘是它害死了妈妈’……” 季昭宁的指尖猛地一顿。 翅膀在发光? 这五个字像针一样扎进他的心里,与江淮鱼转述的“翅膀记得光”重叠在一起,撞出一阵尖锐的耳鸣。他低头看向掌心的密封袋,那片拟态蛾翅膀在昏暗的光线下,翅脉间似乎真的有微光在流动,只是太过微弱,稍不留意就会以为是错觉。 “他还提到别的了吗?”季昭宁追问,喉结滚动了一下。 “还说看到了蓝色的蝴蝶,”陈叔补充道,“说蝴蝶停在妈妈的遗像上,翅膀上有字……” 蓝色的蝴蝶。 季昭宁的脑海里瞬间闪过窗台上那只蓝闪蝶的身影,翅膀开合间,磷粉落下的轨迹似乎真的构成过模糊的字迹。他忽然想起江淮鱼发辫上的七星瓢虫,想起玻璃罐里传递“小心”信号的蚂蚁,想起那只会打招呼的毛毛虫——这些被常人忽略的小生命,原来一直在用它们的方式传递信息。 而季昭明,那个亲手造成车祸、被父亲掩盖了精神病史的弟弟,为什么会突然说看到了会说话的虫子?是真的看到了,还是疯语里的巧合? 车子驶入季家老宅时,院里的白玉兰树正落着花瓣。季昭宁推开沉重的雕花木门,就听到客厅里传来摔东西的声响,伴随着季昭明尖利的叫喊:“别碰我!那虫子在骂你!它说你是凶手!” 季父坐在沙发上,脸色铁青,手里的拐杖在地板上敲得咚咚响:“把他给我绑起来!送医院!” 两个佣人正试图按住挣扎的季昭明,他穿着花衬衫,头发凌乱,眼睛里布满血丝,看见季昭宁走进来,忽然像疯了一样扑过来:“哥!你信我!真的有虫子说话!是蓝色的蝴蝶,跟妈车祸那天飞在车窗上的一模一样!” 季昭宁猛地攥紧了拳头。 母亲车祸那天的细节,警方报告里只字未提。他也是偶然从当年处理事故的老交警口中得知,出事时车窗上停着一只蓝闪蝶,翅膀被玻璃碎片划破,磷粉在车身上留下了奇怪的痕迹。 “一派胡言!”季父厉声呵斥,“你妈就是被你开车分心害死的!现在还敢编这些鬼话!” “我没有!”季昭明激烈地反驳,眼睛突然直勾勾地盯着季昭宁的口袋,“在你那里!那只蝴蝶的同伴在你那里!它带着光!” 季昭宁的心猛地一跳。他下意识地捂住口袋,那里装着拟态蛾的翅标本。 “把他带下去!”季父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佣人怒吼。 季昭明被拖走时,还在疯狂地叫喊:“哥!小心爸爸!他把蝴蝶翅膀藏起来了!就在书房保险柜里!” 客厅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季父粗重的喘息声。他疲惫地靠在沙发上,看着季昭宁:“昭宁,你别听他胡说,他就是精神不正常了。” 季昭宁没有说话,目光落在季父身后的书房门上。那扇门常年锁着,父亲从不让任何人靠近,包括他。 “我累了,先回房了。”季父站起身,脚步有些踉跄。经过季昭宁身边时,他忽然停住,语气复杂地说,“你妈已经走了八年了,有些事,该放下了。” 季昭宁看着父亲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指尖的温度一点点变凉。 放下?怎么放下?那个在他十六岁生日时,还笑着给他塞亲手织的围巾的女人,那个总说“昭宁要像星星一样明亮”的母亲,死得不明不白,而凶手就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被父亲用“家族声誉”三个字轻轻掩盖。 他转身走向书房。门果然锁着,但这难不倒他——母亲生前教过他开锁,说关键时刻能保护自己。 金属碰撞的轻响后,门锁“咔哒”一声开了。季昭宁推开门,一股尘封的气息扑面而来。书房里很暗,只有书桌上的台灯亮着一盏昏黄的光,书架上摆满了厚厚的精装书,看起来和普通的书房没什么两样。 他的目光直接落在了书桌旁的保险柜上。那是个老式的机械保险柜,密码锁上布满了细密的划痕,显然被频繁开启过。 季昭宁深吸一口气,指尖放在密码盘上。他试着输入母亲的生日,锁芯纹丝不动。又输入自己的生日,依旧没反应。最后,他犹豫了一下,输入了季昭明的生日—— “咔哒。” 保险柜的门开了。 季昭宁的心沉到了谷底。父亲竟然用季昭明的生日当密码? 他拉开柜门,里面没有想象中的金条或机密文件,只有一个黑色的木盒。盒子打开的瞬间,一股熟悉的磷粉气息飘了出来——和拟态蛾翅膀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木盒里铺着一层柔软的黑色丝绒,宛如黑夜的帷幕,将里面的物品衬托得神秘而庄重。在这黑色的丝绒之上,静静地躺着几片破碎的蓝闪蝶翅膀,它们的翅尖都有明显的缺口,仿佛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暴力撕扯下来的,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这些翅膀原本应该是如此美丽,它们那蓝色的鳞片在阳光下会闪耀出迷人的光芒,如同夜空中的繁星。然而,如今它们却破碎不堪,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而在这些破碎的翅膀下面,压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季昭明只有十六岁,他的笑容灿烂而得意,手里紧紧捏着一只蓝闪蝶。那只蓝闪蝶在他的手中显得如此渺小,却又那么引人注目。 照片的背景是季家老宅的后院,那里的花草树木都显得有些模糊,仿佛是被时间的尘埃所掩盖。而照片上的日期,却如同一道闪电,刺痛了季昭宁的眼睛——那正是母亲车祸的前一天。 季昭宁的手指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着,他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一切。他拿起一片蓝闪蝶的翅膀,对着台灯的光看去。在那微弱的光线下,他惊讶地发现,翅脉间竟然有微光在流动,就像是隐藏在翅膀里的秘密被瞬间揭开。 当他将拟态蛾的翅标本凑过去时,更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两片翅膀的磷粉竟然像被磁铁吸引一般,开始相互吸附,慢慢地拼合成一个完整的图案。这个图案仿佛是一个古老的符号,蕴含着某种未知的力量和意义。 那是一个模糊的车标,属于季昭明当年开的那辆跑车。而在车标旁边,有一个小小的“明”字,是用磷粉勾勒出来的。 原来如此。 母亲的车祸根本不是意外,而是季昭明故意为之。蓝闪蝶当时停在车窗上,目睹了全过程,翅膀上的磷粉记录下了真相。父亲发现后,为了掩盖罪行,杀死了那只蝴蝶,撕碎了它的翅膀藏起来,却没想到多年后,季昭宁会遇到一只携带相同磷粉的拟态蛾,更没想到江淮鱼能听懂虫语。 就在这时,书桌上的台灯突然闪烁了几下,灭了。 在一片漆黑之中,一阵翅膀振动的声音若隐若现地传来。这声音并不是来自于一只昆虫,而是许多只昆虫同时发出的。季昭宁敏锐地察觉到,有一些细碎的东西正轻轻地落在他的手背上,这些东西凉凉的,还带着一丝磷粉的气息。 他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于是迅速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当那道明亮的光束扫过书房的一刹那,季昭宁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无数只各式各样的虫子正从书架的缝隙里源源不断地爬出来,还有一些则从通风口飞进来。这些虫子中有色彩斑斓的蓝闪蝶、善于伪装的拟态蛾、小巧可爱的七星瓢虫,甚至还有成群结队的蚂蚁和毛茸茸的毛毛虫。它们密密麻麻地聚集在天花板上,仿佛一片蠕动的乌云。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虫子的翅膀和身体上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磷粉,在黑暗中散发出幽蓝的光芒。这些光芒交织在一起,竟然拼成了一行字:“快跑,他来了。” 季昭宁猛地回头,只见书房门不知何时已经开了,季父站在门口,手里握着一根高尔夫球杆,眼神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刀。 “你不该来这里的,昭宁。”季父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有些秘密,知道的人都得死。” 翅膀振动的声音越来越响,虫子们像是感觉到了危险,开始疯狂地朝季父扑去。季昭宁趁机转身,撞开窗户跳了出去,落在后院的白玉兰树下。 他猛地回过头去,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书房的方向。然而,那里已经没有一丝光亮,原本明亮的灯光此刻彻底熄灭了,仿佛被黑暗吞噬一般。 黑暗中,只有无数幽蓝的光点在窗口闪烁着,如同夜空中璀璨的星星,又似一片燃烧的星海,散发着神秘而诱人的光芒。 季昭宁的心跳陡然加快,他的手不由自主地伸进了口袋里,触摸到了那片拟态蛾翅标本。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标本的瞬间,一股滚烫的感觉猛地袭来,仿佛那翅膀里隐藏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季昭宁惊愕地抽回手,看着口袋里的拟态蛾翅标本,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这标本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滚烫?难道里面有什么东西要破翅而出吗? 他不敢再耽搁,转身朝着别墅区外狂奔而去。他的步伐慌乱而急促,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他。 季昭宁的脑海里不断闪现着那些幽蓝的光点和滚烫的拟态蛾翅标本,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恐惧。他不知道这些奇怪的现象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找到江淮鱼。 但是,他知道只有江淮鱼能够听懂虫子的话,只有她能够解释这一切。为什么这些小生命会拼尽全力保护他?为什么那片拟态蛾的翅膀会突然变得如此灼热? 季昭宁的心中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在那片翅膀里苏醒了。而这个东西,或许就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第5章 虫群引路与掌心的温度 季昭宁像一阵风一样冲出院门,他的皮鞋后跟在石板路上发出一连串急促而清脆的声响,仿佛是他内心的慌乱在脚下的石板上被无限放大。夜风吹过,他的衬衫下摆像一面旗帜一样翻飞起来,而他口袋里的那只翅标本却像是一块刚刚从火堆里刨出来的炭,烫得惊人,让他的胸口一阵发紧。 他不敢回头,因为他能听到身后传来季父暴怒的叫喊声,那声音中还夹杂着玻璃破碎的脆响,就像他那颗破碎的心一样。他只能凭着记忆拼命地往别墅区外跑去,慌不择路间,他拐进了一条窄窄的巷道。 这条巷道两侧是斑驳的砖墙,墙上爬满了带刺的蔷薇。在黑暗中,这些蔷薇显得有些阴森恐怖,仿佛是一道道无法跨越的屏障。季昭宁的心跳得厉害,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就在他紧张地奔跑着的时候,忽然有什么东西轻轻地落在了他的肩头。那东西凉凉的,还带着翅膀扇动的微风,让他的身体猛地一颤。他立刻停下脚步,手中的手电筒光束迅速扫过去——竟然是一只蓝闪蝶! 这只蓝闪蝶的翅尖缺了一个小口,正是傍晚时分停在江家窗台上的那只。季昭宁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不知道这只蓝闪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它是否还记得他。 蝴蝶在他眼前盘旋两周,忽然朝巷道深处飞去,翅膀上的磷粉在黑暗中拖出一道浅蓝色的光轨,像在给他引路。 季昭宁的心莫名安定了些。他跟上蝴蝶的轨迹,穿过巷道尽头的铁门,竟发现自己站在了江家别墅的后墙外。 蓝闪蝶优雅地停在那扇爬满了藤蔓的铁门上,它那蓝色的翅膀微微开合着,仿佛在向人们展示着它的美丽。季昭宁站在铁门前,静静地凝视着这只蝴蝶,然后轻轻地伸出手,推开了那扇虚掩着的铁门。 铁门发出“嘎吱”一声,缓缓地打开了。一股清新的花香扑面而来,那是后院里盛开的花朵散发出来的香气,混合着泥土湿润的气息,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季先生?”一个轻柔的声音从月季花丛后传来,带着些许怯生生的试探。季昭宁循声望去,只见江淮鱼手提一盏马灯,正从花丛后走出来。灯光在她的脸上投下了明明灭灭的光影,使得她的面容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但仍能看出她那精致的五官和白皙的肌肤。她的辫梢上别着一朵雏菊发卡,上面沾了几点露水,在灯光的映照下,亮晶晶的,宛如夜空中的繁星。 当江淮鱼看到季昭宁满身狼狈的样子时,她手中的马灯猛地晃了一下,然后她快步跑过来,满脸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是不是季家出事了?”她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担忧和焦急。 然而,她的话音未落,马灯光束扫过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沙沙”声。季昭宁和江淮鱼都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他们不约而同地朝那个方向看去。只见无数只萤火虫从草丛里飞了起来,它们像一把把会发光的星星,在空中盘旋着,然后纷纷落在了季昭宁的肩头、发梢上,将他的周身都照亮了。 季昭宁看着她惊慌又关切的眼神,喉结动了动,竟一时说不出话。刚才在书房的惊险、对父亲的失望、对真相的震动……此刻在这片温柔的灯火里,忽然都化作了难以言说的疲惫。 “我没事。”他哑着嗓子开口,抬手想拂去落在肩上的萤火虫,指尖却被一只胆大的小家伙停住,冰凉的触感让他动作一顿。 江淮鱼却注意到他手背上的划伤——刚才跳窗时被碎玻璃划的,血珠正顺着指缝往下渗。 “都流血了还说没事!”她皱起眉,拉着他的手腕就往花园深处走,“跟我来,我那里有药箱。” 她的指尖软软的,带着花香,触碰到他伤口时,他竟没觉得疼,反而有种奇异的暖意顺着皮肤蔓延开。季昭宁被她拉着穿过一片风铃草,草叶上的露珠沾湿了他的裤脚,冰凉的触感却没让他回神。 他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她的手指纤细,掌心却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像暖春里晒过太阳的棉花。这是母亲去世后,第一次有人这样毫无防备地靠近他,带着全然的信任和关切。 “到了。” 江淮鱼停在一座爬满常春藤的木屋里,推开门时,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屋里摆满了各种花草,墙角的架子上放着一排玻璃瓶,里面养着不同的虫子,此刻都安静地待着,像是知道来了客人。 她让季昭宁坐在藤椅上,转身从柜子里翻出医药箱。酒精棉擦过伤口时,季昭宁下意识地缩了缩手,她立刻放轻了动作,睫毛垂着,认真得像在给易碎的花瓣除尘。 “疼吗?”她抬头问,眼睛亮晶晶的,像含着水。 “不疼。”季昭宁的声音比刚才更低了些,目光落在她微抿的唇上。灯光下,她的唇瓣泛着自然的粉色,像刚绽放的桃花。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在花园见到她时,她笑起来露出的梨涡,想起她递过黑色郁金香时指尖的轻触,想起餐桌上她偷偷看他时的眼神……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此刻像藤蔓一样缠上心头,带着微痒的暖意。 “刚才在你家,”季昭宁看着她低头包扎的侧脸,轻声开口,“你说能听懂虫子说话,是真的吗?” 江淮鱼的动作顿了顿,点了点头,声音有点小:“从小就这样。它们会跟我说哪里的花开了,哪里藏着坏人,有时候还会……告诉我一些过去的事。” 她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不确定:“比如你妈妈的事,是蓝闪蝶告诉我的。它们说当年有只同伴死在了车祸现场,翅膀上的光记着真相,让我遇到你的时候,一定要提醒你。” 季昭宁的心猛地一揪。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密封袋,放在桌上:“那这个呢?拟态蛾的翅膀,它想说什么?” 江淮鱼拿起密封袋,对着灯光看了很久,眉头慢慢皱起来:“它好像很虚弱……只能感觉到一点模糊的情绪,像是在害怕,又像是在等什么。” 她忽然将自己的指尖贴在密封袋上,闭上眼睛,嘴里轻轻念叨着什么,像是在和虫子对话。季昭宁屏住呼吸看着她,只见密封袋里的翅标本忽然剧烈地闪烁起来,磷粉像活过来一样,在袋壁上画出一个模糊的图案——是江家花园的轮廓,中央标着一个小小的光点。 “它说……秘密在花园最中间的老槐树下。”江淮鱼睁开眼,语气带着点惊讶,“还说,只有你和我一起去,才能找到。” 季昭宁看着那个光点,心跳莫名快了几分。他抬头时,正好对上江淮鱼的目光,她的眼睛里映着翅标本的光,像落满了星辰。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撞了撞,又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移开,空气中忽然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木屋外传来虫鸣,细碎而温柔。季昭宁看着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午夜。他该走了,却不想动。 “今晚……你能不能留在这里?”江淮鱼忽然开口,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我怕你回去再遇到危险,而且……老槐树在夜里才会‘说话’。” 她说完就红了脸,低下头去抠医药箱的锁扣,耳朵尖却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季昭宁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忽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下来,像被温水泡过的棉花。 “好。”他听到自己这样说,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 江淮鱼猛地抬头,眼睛亮得惊人,像瞬间被点燃的烟花。她站起身,手足无措地指了指里间:“那、那你睡床,我睡沙发……” “我睡沙发就好。”季昭宁打断她,目光扫过那张铺着碎花床单的小床,心里忽然有些异样的感觉,“你是主人。” 江淮鱼还想再说什么,木屋里忽然响起一阵翅膀振动的声音。一只独角仙从架子上爬下来,慢悠悠地爬到季昭宁的鞋上,用触角碰了碰他的鞋带,又转向江淮鱼,似乎在催促什么。 “大壮说……”江淮鱼看着独角仙,脸颊更红了,“说床够大,我们可以……各睡一边。” 季昭宁的呼吸顿了半秒。他看着江淮鱼泛红的脸颊,看着她眼里的慌乱和真诚,看着那只仿佛在“助攻”的独角仙,忽然觉得,或许遵从虫群的指引,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喉结动了动,点了点头:“好。” 夜渐渐深了。木屋里只留了一盏小夜灯,光线昏黄而柔和。季昭宁躺在床的外侧,能闻到床单上淡淡的薰衣草香,和身边江淮鱼身上的气息混合在一起,让人莫名安心。 她睡得很轻,呼吸均匀,偶尔会无意识地往他这边靠一点,又猛地缩回去,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季昭宁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睡衣传过来,带着细微的暖意。 口袋里的翅标本不知何时已经不烫了,安静地贴着他的皮肤。窗外,萤火虫的光芒忽明忽暗,虫鸣温柔得像催眠曲。 季昭宁侧过头,借着月光看江淮鱼的睡颜。她的睫毛很长,像两把小扇子,嘴角微微翘着,像是在做什么美梦。他忽然伸出手,想替她拂开落在脸颊的碎发,指尖快要触到时,却又停住,轻轻收了回来。 他心里很清楚,从今晚开始,一切都变得不同了。这不仅仅是因为母亲车祸的真相终于浮出水面,更是因为他对身旁这个能够听懂虫语的姑娘,心中渐渐涌起了一种连他自己都还没有完全弄明白的情感。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突然间,一阵轻微的响动从床底下传了出来。他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只见一只小巧的蜈蚣从床底下慢慢地爬了出来。这只蜈蚣的背上覆盖着一层甲壳,在月光的照耀下,甲壳闪烁着微弱的光泽,显得有些神秘而迷人。 蜈蚣爬到了两人中间的空隙处,然后用它的足尖轻轻地在床单上划了一下,留下了一道极其淡的痕迹。这道痕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小的、羞涩的爱心,仿佛是这只蜈蚣在表达某种情感。 季昭宁的心跳在瞬间像是漏跳了一拍,他的脸颊竟然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丝红晕,有些发烫。他凝视着那只蜈蚣,看着它慢悠悠地爬回床底,然后又转过头,目光落在了身边熟睡的江淮鱼身上。 在这一刻,季昭宁忽然觉得,今晚的月色似乎格外温柔,柔和的月光洒在江淮鱼的脸上,让她的面容显得格外恬静和美丽。 第6章 晨露与心事,虫语诉情长 季昭宁是被一阵细碎的“簌簌”声惊醒的。 晨曦透过木屋的纱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截白皙的手腕,正悬在他的枕边,指尖轻轻捻着什么——是江淮鱼的手。 她还没醒,侧脸贴着枕头,呼吸均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不知何时,她睡觉时翻了个身,整个人几乎要靠过来,鼻尖离他的肩膀只有寸许距离,发间的小雏菊发卡蹭着他的衬衫布料,带来微痒的触感。 季昭宁的心跳瞬间乱了节拍。 他屏住呼吸,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唇上。晨露般的光泽,像昨夜梦里那朵含苞的桃花,让人莫名生出想要触碰的冲动。他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正想悄然后退些,却见她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江淮鱼的双眼还沉浸在刚睡醒的朦胧之中,当她逐渐看清眼前的景象时,突然间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竟然如此之近!她的瞳孔猛地一缩,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一般,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猛地退缩。 然而,由于她的动作过于突然,后脑勺毫无防备地狠狠地撞击在坚硬的墙壁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咚”响。 “唔……”江淮鱼不禁痛呼出声,她紧紧地捂住后脑勺,眉头紧紧皱起,眼眶也在瞬间变得通红。 “没事吧?”季昭宁见状,心中一紧,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扶住她。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及到江淮鱼的后颈时,他突然意识到这样的举动似乎有些不妥,于是硬生生地将手停在了半空中。 “没…没事……”江淮鱼有些慌乱地说道,她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她一边捂着后脑勺,一边迅速站起身来,脸颊涨得通红,仿佛能滴出血来一般。她的目光不敢与季昭宁对视,而是躲闪着看向别处,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去看看花……”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床上起来,慌乱中还踢到了床脚的拖鞋,发出“啪嗒”一声响。季昭宁看着她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蹿出木屋,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心里却像被晨露打湿的花瓣,软乎乎的,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甜。 他起身整理衬衫时,发现床单上有个小小的、亮晶晶的东西——是江淮鱼的雏菊发卡,不知何时掉了下来。他弯腰捡起,发卡上还沾着一根她的发丝,柔软纤细,带着淡淡的花香。 季昭宁将发卡轻轻放进衬衫口袋,指尖触到那片拟态蛾翅标本,忽然想起昨夜床底那只蜈蚣划出的爱心痕迹。他低头笑了笑,原来连虫子都比他坦率。 木屋外,江淮鱼正蹲在玫瑰丛前,假装专心致志地给花浇水,耳朵却红得快要烧起来。 “羞羞羞。”一只七星瓢虫从花瓣上爬下来,停在她的手背上,触角轻轻碰了碰她的指尖,像是在嘲笑。 江淮鱼伸手想把它弹开,指尖却顿住了。她其实早就醒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在季昭宁脸上时,她就睁开了眼。他睡着时不像平时那样温和疏离,眉峰舒展,长长的睫毛在晨光里泛着浅金,竟有种难得的稚气。 她忍不住看呆了,连自己悄悄靠过去都没察觉。 “他是不是很好看?”一只蓝闪蝶落在她的肩头,翅膀开合间,磷粉簌簌落下,像是在问。 江淮鱼的脸颊更烫了,小声嘟囔:“就、就那样吧……” 可心里却像被灌了蜜,甜丝丝的。从第一次在花园里见到他,看他穿着干净的衬衫,认真地盯着花里的虫子看时,她就觉得这个人很特别。后来听他耐心解释毛毛虫的品种,看他不动声色地帮自己挑出葱姜,感受他掌心的温度……那些细碎的瞬间,像种子一样落在心里,一夜之间就发了芽。 “江小姐,”季昭宁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带着清晨特有的低哑,“早餐想吃什么?我去镇上买。” 江淮鱼猛地站起来,转身时差点撞到他怀里,幸好季昭宁及时伸手扶住了她的腰。 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的腰线,隔着薄薄的连衣裙,传来清晰的温度。江淮鱼的身体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忘了。季昭宁也愣了一下,她的腰很细,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肌肤的柔软,像易碎的瓷器。 两人同时触电般分开,空气中弥漫着尴尬又暧昧的气息。 “我、我会做早餐。”江淮鱼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家里有面粉和鸡蛋,我做葱油饼给你吃?” “好。”季昭宁的声音也有些不自然,他转过身,假装看远处的竹林,耳根却悄悄红了。 厨房在花园另一头的小屋里,江淮鱼系着围裙揉面时,手指还在微微发颤。季昭宁靠在门框上看着她,看她认真地揉着面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看她时不时偷偷抬眼瞄他,又飞快地低下头去。 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棂,在她身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连她揉面时扬起的面粉,都像金色的粉尘在飞舞。季昭宁忽然觉得,这样的清晨,比任何研究数据都更让他心动。 “要帮忙吗?”他走上前,目光落在案板上的面团上。 “不用不用!”江淮鱼连忙摆手,却不小心把面粉蹭到了脸上,像只小花猫。 季昭宁忍不住笑了,伸手想帮她擦掉,指尖快要触到她脸颊时,又停住了,转而拿起旁边的毛巾递给她:“脸上沾到面粉了。” 江淮鱼接过毛巾,胡乱擦了擦,脸颊却更红了。 煎葱油饼的香味很快弥漫开来,金黄酥脆,带着葱花的香气。两人坐在厨房的小桌旁吃早餐,谁都没说话,却不觉得尴尬。阳光落在餐桌上,照得碟子里的粥泛起微光,偶尔有一两只小蜜蜂从窗口飞进来,在两人之间盘旋两周,又慢悠悠地飞走了。 “吃完早餐,我们去老槐树下看看吧?”季昭宁先开了口,打破了沉默。 “好。”江淮鱼点点头,咬了一口葱油饼,眼睛弯成了月牙,“我做的好吃吗?” “嗯,很好吃。”季昭宁认真点头,看着她满足的样子,心里也跟着暖起来,“比我吃过的任何一家都好吃。” 江淮鱼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喝粥时,嘴角却忍不住一直上扬。 饭后,两人一起往花园中央的老槐树走去。槐树很粗,需要两人合抱才能围住,树干上爬满了青苔,树枝向四周伸展,像一把巨大的绿伞。 “拟态蛾说秘密在这里。”江淮鱼仰头看着浓密的枝叶,“可哪里呢?” 季昭宁绕着树干走了一圈,目光落在树根处一个不起眼的树洞上。树洞被藤蔓遮掩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伸手拨开藤蔓,里面黑漆漆的,似乎很深。 “在这里面吗?”江淮鱼凑过来,好奇地往里看。 两人靠得很近,她的发梢扫过他的脖颈,带来微痒的触感。季昭宁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他定了定神,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往树洞里照去——洞底铺着一层柔软的干草,上面放着一个小小的铁盒子,盒子上刻着一只蝴蝶的图案。 季昭宁伸手将铁盒拿出来,盒子没有锁,一打开,里面的东西就让两人都愣住了。 没有金银珠宝,也没有机密文件,只有一沓泛黄的信纸,和一只完整的蓝闪蝶标本,翅膀上的磷粉依旧鲜亮,在光线下泛着幽蓝的光。 信纸上的字迹娟秀,是母亲的笔迹。 季昭宁拿起信纸,指尖微微颤抖。信是母亲写给江阿姨的,字里行间都是对两个儿子的担忧,尤其是对季昭明的精神状态,她提到自己发现了季昭明偷偷停药的事,还说季父为了家族声誉,打算把季昭明送出国“养病”,实则是想掩盖他的病情。 最后一封信的日期,正是母亲车祸的前一天。 “原来妈妈早就知道了……”季昭宁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眶微微发红。 江淮鱼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里忽然很难受。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这一次,季昭宁没有躲开。他反手握紧了她的手,她的掌心柔软而温暖,像一剂良药,瞬间抚平了他心里的酸涩。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没有躲闪,没有尴尬,只有彼此眼底清晰可见的心疼和在意。 就在这时,那只蓝闪蝶标本忽然动了动——不是翅膀,而是翅膀上的磷粉,竟像活过来一样,在信纸上拼出一行字: “爱能照亮所有黑暗。” 季昭宁看着那行字,又看向身边的江淮鱼。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星光,正对着他温柔地笑。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暖而耀眼。季昭宁忽然明白,母亲留下的不仅仅是真相,还有爱与勇气。而眼前这个能听懂虫语的姑娘,就是照亮他黑暗过往的那束光。 他握紧了她的手,轻声说:“江淮鱼,谢谢你。” 不仅仅是谢谢她帮忙找到真相,更谢谢她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江淮鱼的脸颊红了,却没有抽回手。她看着他温柔的眉眼,小声说:“季昭宁,我也是。” 树洞里,一只小蚂蚁正慢悠悠地爬出来,爬到两人交握的手背上,用触角轻轻碰了碰他们的指尖,像是在送上最真诚的祝福。 风穿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谁在低声诉说着绵长的心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晨露与心事,虫语诉情长 第7章 槐花酿与心照不宣的甜 铁盒里的信纸被风掀起边角,季昭宁小心地将它们叠好放回盒中。蓝闪蝶标本停在最上面,磷粉拼出的字迹渐渐淡去,却像烙在了两人心里,暖得让人鼻尖发酸。 “这些信……”江淮鱼看着季昭宁将铁盒小心翼翼地收进背包里,心中有些疑惑,忍不住小声问道,“要交给警察吗?” 季昭宁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还不够。”他的目光落在背包带上,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信里虽然提到了季昭明的病情以及父亲对这件事的隐瞒,但这些都不能直接证明那场车祸是故意的。”季昭宁的声音低沉而严肃,透露出他内心的焦虑和无奈。 江淮鱼眨了眨眼,忽然指向老槐树的枝桠:“你看!” 几只蜜蜂在一簇槐花前忙碌地飞舞着,它们的翅膀振动得异常迅速,仿佛在空气中掀起了一阵微小的风暴。随着翅膀的快速扇动,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搅动了起来,形成了一些细碎的光点。 这些光点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缓缓地聚集在一起,逐渐拼凑出一个模糊的形状。这个形状越来越清晰,最终显现出一个“车”字。紧接着,这个“车”字又像是被某种力量推动着,开始发生变化,最终变成了一串数字。 季昭宁凝视着这串数字,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道:“这是季昭明当年那辆车的牌照!”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惊喜和震惊,因为他知道,警方的档案记录早已被父亲暗中篡改,想要找到当年那辆车的线索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然而,这些蜜蜂却像是拥有某种特殊的记忆,竟然能够准确地拼凑出那辆车的牌照号码。 季昭宁不禁感叹大自然的神奇和蜜蜂的智慧,它们似乎在以一种独特的方式,为他揭开了一个隐藏多年的秘密。 江淮鱼凑近了些,侧耳听着蜜蜂的“嗡嗡”声,嘴角慢慢扬起:“它们说,车被季父藏在郊区的废弃仓库里,后备箱里还有块带血的玻璃,是车祸时碎的。” 季昭宁的心跳骤然加快。这才是最关键的证据。 他转头看向江淮鱼,晨光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柔软的金边。她正仰头跟蜜蜂“说话”,眉眼弯弯,认真又可爱。那一刻,季昭宁忽然觉得,无论未来有多少风雨,只要身边有她,好像都能坦然面对。 “在想什么呢?”江淮鱼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猛地转过头来,视线毫无防备地与他交汇,撞进了他那深邃如潭水般的眼眸里。瞬间,一股热流涌上脸颊,江淮鱼只觉得自己的双颊像被火烤过一样,微微发烫。 “在想……”季昭宁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醒了什么似的,他稍稍顿了一下,然后才缓缓说道,“该怎么谢你。” “不用谢呀。”江淮鱼连忙摆了摆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季昭宁的背包上,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而且……我们现在是盟友了吧?帮盟友是应该的。” “盟友?”季昭宁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挑起了一边的眉毛,故意逗她道,“只是盟友吗?” 江淮鱼被季昭宁的问题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些羞人的画面,让她的脸颊像熟透的苹果一样迅速泛起红晕。她有些慌乱地转过身,脚步匆匆地朝着木屋跑去,嘴里还念叨着:“我……我去给你泡槐花酿!” 季昭宁看着江淮鱼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逃窜而去,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绽放的花朵,温暖而又柔和。他的胸腔里仿佛被槐花蜜填满了一般,甜蜜的感觉让他有些发胀。 当季昭宁回到木屋时,他看到江淮鱼正站在灶台前煮茶。砂锅里的水正在咕嘟咕嘟地翻滚着,热气腾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甜香,那是槐花和蜂蜜混合在一起的独特香气。 江淮鱼身着一件浅色的围裙,将袖子高高地挽起,露出了她那白皙的小臂。她手持一柄长柄勺,轻轻地搅动着锅里的茶汤,动作轻柔而优雅。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连她鬓角的碎发都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暖意。 季昭宁静静地倚在门框上,凝视着眼前的这一幕。这画面是如此的温馨,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小时候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那时候,母亲总是系着一条同样颜色的围裙,为他和父亲烹制美味的食物。而此刻,眼前的江淮鱼就像母亲一样,给他带来了一种家的感觉,让他心中那个一直空缺的角落,似乎在不知不觉中被悄悄填满了。 “好了。”江淮鱼端着两碗槐花酿走过来,碗沿还冒着热气,“凉一会儿再喝,小心烫。” 季昭宁接过碗,琥珀色的茶汤里浮着几粒槐花,甜香扑鼻。他吹了吹,轻轻抿了一口,清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带着淡淡的花香,熨帖得让人心头发软。 “很好喝。”他由衷地说。 江淮鱼小心翼翼地坐在他对面,双手捧着自己的碗,像只乖巧的猫咪一样,小口小口地抿着碗里的汤。她的目光时不时地偷偷抬起来,瞄一眼对面的人。 他正优雅地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那动作轻柔而斯文,嘴唇碰到碗沿时,会微微抿一下,仿佛生怕惊扰了这杯中的宁静。随着茶水咽下,他的喉结滚动,那弧度流畅而自然,就像一幅精心绘制的画卷。 江淮鱼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一些,她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问道:“那个……”声音略微有些犹豫,“找到证据后,你打算怎么办呢?” 季昭宁放下茶杯,目光落在江淮鱼身上,眼神坚定而沉稳。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等证据齐全了,就交给警方。”他的语气没有丝毫的迟疑,“不管他是谁,做错了事,就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说完,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看向江淮鱼,继续说道:“不过,可能会有点麻烦。季家在本地的势力不小,这件事情恐怕不会那么容易解决。” 然而,江淮鱼的回答却异常干脆:“我不怕。”她的眼睛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明亮,像是夜空中闪烁的星星,“我爸虽然一直想让我继承家业,但他最疼我了。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他肯定会帮你的。” 季昭宁看着她毫不犹豫的样子,心里一暖。他忽然伸出手,轻轻拂去她嘴角沾着的一点蜂蜜。 指尖的触感柔软温热,仿佛是一团轻柔的云朵,轻轻地触碰着江淮鱼的指尖。这种感觉让江淮鱼像被烫到一样,不由自主地缩了缩手指,但却并没有完全躲开。 当两人的目光交汇时,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空气里弥漫着的甜香,原本只是若有若无的一缕,此刻却突然变得浓稠起来,仿佛是被什么力量凝聚在一起。这股甜香中,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照不宣的暧昧,让人的呼吸都变得有些不顺畅。 “谢……谢谢。”江淮鱼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她的头也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像是想要掩盖住那微微发红的脸颊。她用勺子轻轻地戳着碗里的槐花,不敢再看季昭宁一眼,而她的心跳却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快得仿佛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季昭宁看着江淮鱼的反应,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他慢慢地收回手,仿佛还能感觉到指尖残留着她肌肤的温度。他清了清嗓子,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他转过头,假装看向窗外的风景,然而,他的耳根却在不经意间悄悄泛起了一抹红晕。 就在这尴尬而又微妙的时刻,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突然打破了沉默。是孟云栖打来的电话。 “昭宁!你跑哪儿去了?”孟云栖的声音带着焦急,“季父刚才派人去研究所了,说要找你‘谈谈’,还问起一只拟态蛾标本,我看他来者不善!” 季昭宁的眼神沉了沉:“我知道了,我暂时不回去。对了,帮我查一下郊区废弃仓库的位置,尤其是十年前就停用的那种。” 挂了电话,他看向江淮鱼:“季父大概是发现我拿走了证据,开始找我了。” “那怎么办?”江淮鱼有些担心,“要不……让我爸出面?” “暂时不用。”季昭宁摇摇头,“我们先找到那辆车,拿到证据再说。” 他看向窗外,几只麻雀落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叫着,像是在传递什么消息。江淮鱼侧耳听了听,忽然眼睛一亮:“它们说,季父的人已经到山下了,正往花园这边来。” 季昭宁的眉头皱了起来。这花园虽然隐蔽,但季父的势力要找过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你这里有后门吗?”他问。 “有!在西边的竹林里。”江淮鱼拉起他的手就往外跑,“我带你从后门走,先去仓库找证据!” 两人穿过茂密的竹林,脚下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江淮鱼的手被他紧紧牵着,跑起来时裙摆飞扬,像只轻盈的蝴蝶。 季昭宁看着她奔跑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样和她一起奔跑,哪怕是奔向未知的危险,也带着一种奇异的甜。 竹林尽头果然有个小木门,推开就是蜿蜒的山路。两人刚走出没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陈叔冰冷的声音:“大少爷,别跑了,跟我们回去吧。” 季昭宁猛地回头,看到十几个黑衣保镖正从竹林里追出来,为首的正是陈叔。 他下意识地将江淮鱼护在身后,眼神冷冽如冰:“让开。” “老先生说了,您要是不回去,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陈叔的目光落在江淮鱼身上,带着审视和敌意,“尤其是这位江小姐,要是伤了您,江家怕是也承担不起。” 江淮鱼从季昭宁身后探出头,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对着旁边的草丛眨了眨眼。 下一秒,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无数只虫子从草丛里涌了出来,有蜈蚣、有黄蜂、有毛毛虫,甚至还有几只拳头大的蜘蛛,密密麻麻地朝着保镖们爬去。 保镖们吓得惊呼连连,纷纷后退。陈叔也变了脸色,下意识地挥开爬到裤腿上的毛毛虫,却被黄蜂蛰了手背,疼得闷哼一声。 “这…这是怎么回事?”一个保镖惊恐地大叫。 江淮鱼站在季昭宁身边,对着虫群轻声说:“别伤他们,把他们赶走就好。” 虫群像是听懂了,攻势放缓了些,却依旧围着保镖们打转,让他们寸步难行。 季昭宁看着身边气定神闲的江淮鱼,又看了看被虫群吓破胆的保镖,忽然觉得,他的小姑娘,好像比他想象中厉害得多。 “我们走。”他握紧江淮鱼的手,趁着保镖们慌乱之际,转身冲进了山林深处。 身后传来陈叔气急败坏的叫喊,但很快就被虫群的“嗡嗡”声淹没了。 跑了很久,直到听不到身后的动静,两人才在一棵大树下停下来喘气。江淮鱼靠在树干上,胸口剧烈起伏,脸颊红扑扑的,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锁骨上,晶莹剔透。 季昭宁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汗。指尖碰到她温热的皮肤时,两人都顿了一下。 山林里很静,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和远处的鸟鸣。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跳跃,像撒了把碎金。 “你刚才……”季昭宁的声音有些沙哑,“不怕吗?” “不怕。”江淮鱼摇摇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鼓起勇气说,“有你在,我就不怕。” 季昭宁的心猛地一颤。他看着她清澈的眼眸,那里清晰地映着自己的影子,干净又真诚。 他低下头,慢慢地靠近。 距离越来越近,他能闻到她发间的槐花香,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就在两人的鼻尖快要相触时,一只小松鼠忽然从树上跳下来,正好落在两人中间,嘴里还叼着颗松果,歪着头好奇地看着他们。 气氛瞬间被打破。 江淮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脸颊更红了。季昭宁也有些无奈,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又亲昵。 “走吧,”他拉起她的手,“去仓库。” 这一次,两人的手牵得很紧,像是要将彼此的温度,都牢牢攥在掌心。 山林深处,阳光正好,前路或许还有风雨,但只要身边有彼此,好像就什么都不怕了。 第8章 实验室的蝴蝶与花店里的“军师” 经过漫长的三天搜索,终于在一个偏僻的废弃仓库里发现了季昭明那辆藏匿起来的跑车。 当打开后备箱时,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后备箱里的碎玻璃散落在各处,上面沾染着早已干涸的暗红色痕迹,这些痕迹让人不寒而栗。 孟云栖意识到这些碎玻璃可能与当年的车祸有关,于他托人进行了专业的鉴定。结果出来后,证实这些碎玻璃的成分与当年车祸现场残留的玻璃完全一致,而且上面的血迹也与季母的 DNA 完全吻合。 证据确凿,季父即使再怎么想要掩盖事实,也已经无能为力了。当警方以故意杀人罪将季昭明带走时,他的眼神空洞得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毫无生气。 季父站在老宅门口,眼睁睁地看着警车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视线尽头。一夜之间,他仿佛苍老了十岁,原本挺拔的身躯此刻也显得有些佝偻。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望着警车离去的方向,嘴唇微张,却终究没有再说出一句话。 这场风波暂时平息了下来,生活似乎也应该重新回到正轨。然而,对于季家和孟云栖来说,这场变故所带来的影响恐怕远远没有结束。 季昭宁回到研究所时,同事们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异样,似乎隐藏着某种小心翼翼的探究。毕竟季家的事情在本地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大家都心知肚明,没人敢当面提起罢了。 然而,季昭宁本人却显得异常坦然,他像往常一样,换上那件洁白的白大褂后,便毫不犹豫地钻进了实验室,仿佛前几天经历的那场惊心动魄的事件,仅仅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而已。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孟云栖走了进来。他的手里拿着一叠厚厚的文件,显然是季昭宁之前要求的拟态蛾基因序列分析报告。 孟云栖的目光落在季昭宁身上,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揶揄的笑意。她走到季昭宁身旁,将文件放在实验台上,然后似笑非笑地说道:“昭宁啊,你这几天突然失踪,该不会是和那位江小姐一起去‘约会’了吧?” 季昭宁正在显微镜前专注地观察着翅脉标本,听到孟云栖的话,他的手微微一顿,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的耳根处不易察觉地泛起了一丝微红,轻声回答道:“别乱说了,我只是处理一些家事而已。” “处理家事需要带着人家姑娘满山跑吗?”孟云栖显然并不相信季昭宁的解释,她挑了挑眉,故意凑近季昭宁,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我可是听说了,季父的人被一群虫子堵在竹林里,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哦。除了那位据说能和虫子对话的江小姐,恐怕没有别人有这样的本事吧?” 季昭宁指尖一顿,握着镊子的手微微收紧,抬眼时眼底的淡漠尚未完全褪去,只余一丝被戳破心思的无奈,轻飘飘扫了孟云栖一眼,声音依旧是惯有的平稳:“她只是帮忙。”尾音里却藏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软。 “是是是,帮忙。”孟云栖往实验台边凑了凑,胳膊肘支着台面,笑得眉眼都弯成了狡黠的弧度,那点不怀好意几乎要从眼里溢出来,“可我怎么瞧着,这‘忙’帮完,我们季大博士的嘴角就没下来过?”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眼神在季昭宁脸上打转,“说真的,什么时候带出来见见?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神仙姑娘,能把你这尊万年不化的冰山给焐出烟火气来。” 季昭宁没再接话,耳尖却悄悄泛起一点薄红。他垂眸避开孟云栖的视线,将目光重新落回显微镜的目镜上。聚光灯下,拟态蛾的翅脉如精心勾勒的工笔画,根根分明、清晰如绘,细小的磷粉在光线折射下泛着细碎的银光,忽明忽暗,像极了江淮鱼笑起来时,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盛着的星辰。思绪晃神的刹那,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了弯,弧度浅淡却真实,连自己都没察觉这份温柔早已漫过眼底。 其实这三天,他和江淮鱼的联系从未断过。 有时是深夜十一点,他刚结束长达四小时的实验,脱下沾着酒精味的白大褂,指尖划过手机屏幕,想起她白天说过“花园里的虫子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便忍不住发消息问她:“今天花园里的虫子有没有说什么趣事?”往往等不到半分钟,就能收到她带着表情包的回复,絮絮叨叨讲着哪只瓢虫爬错了花茎,哪只蜜蜂偷喝了露水,字里行间都是鲜活的暖意。有时是午后两三点,她在花店忙完手头的活,会突然发来一张新到的郁金香照片——淡紫色的花瓣裹着鹅黄的花芯,背景是铺着牛皮纸的台面。配文简单又俏皮:“这个颜色是不是很像你实验室第三排的试剂瓶?”他总会对着照片看许久,连实验室里冰冷的玻璃器皿,仿佛都因这张照片染上了几分花香。 没有轰轰烈烈的告白,没有刻意营造的仪式感,甚至连一句直白的“喜欢”都未曾说出口,他们之间却早已滋生出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像是春雨过后悄然破土的嫩芽,又像老墙上蔓延的藤蔓,在目光交汇的瞬间、在彼此会意的轻笑里,悄无声息地缠绕、滋长,将两颗心缠得越来越近。 下午三点,实验室里的挂钟刚敲过第三声,季昭宁便精准地合上了实验记录本。他摘下乳胶手套,动作比往常快了半拍,白大褂的下摆随着起身的动作轻轻扫过地面。孟云栖刚端着培养皿走过来,见他这副雷厉风行的模样,当即停下脚步,挑眉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手指摩挲着下巴,对着空气啧啧称奇:“今天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我们以实验室为家的季博士,居然舍得准点下班?” 季昭宁的脚步未作丝毫停顿,只留给身后一道愈发清晰的背影,将那句调侃彻底抛在了脑后。电梯下行的几十秒里,他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手机壳,直到坐进车里,发动引擎时,嘴角才几不可察地扬了扬。方向盘一转,车子稳稳地朝着老城区的方向驶去,目标明确——“莺语兰”花店。 花店藏在老城区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巷子里,避开了主街的喧嚣。门面不大,却处处透着主人的巧思。深褐色的木质招牌上,“莺语兰”三个瘦金体小字温润雅致,缠绕其上的常春藤爬得肆意,翠绿的叶片间还缀着几朵细碎的白花。门口的木架上摆满了胖乎乎的多肉,粉的、绿的、紫的挤在一起,生机勃勃。门楣下挂着一串风铃草,青白色的花萼垂着,风一吹过,便发出“叮铃叮铃”的清脆响声,像谁在低声哼着小调。 季昭宁将车停在巷口的空位,刚走过去,视线便被门口的身影牢牢吸引。江淮鱼正蹲在木架旁,手里端着一个小小的洒水壶,正小心翼翼地给一盆含羞草浇水。水流细细密密地落在土面上,她的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工装围裙,领口别着一朵干制的小雏菊,乌黑的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几缕柔软的碎发被风卷到脸颊边。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捋,指尖纤细,刚碰到碎发,便轻轻蹭到了停在含羞草叶尖的一只白蝴蝶。那蝴蝶振了振翅膀,却没飞走,反倒往前挪了挪,像是在回应她的触碰。 那蝴蝶翅膀是极美的渐变粉紫色,边缘泛着一层朦胧的白,像被晨雾晕染过似的。它竟半点不怕人,被江淮鱼的指尖轻轻蹭到后,非但没有振翅飞走,反而亲昵地用翅膀蹭了蹭她的指尖,仿佛在回应这份温柔的触碰。 “回来啦?”江淮鱼抬头时恰好撞见他的目光,眼睛瞬间亮得惊人,瞳孔里像是藏了两颗跳动的小太阳,连声音都透着轻快,“刚想给你发消息呢,店里新到了批洋桔梗,有你喜欢的那种淡蓝色,特别干净。” “特意给我留的?”季昭宁迈开长腿走过去,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洒水壶,指腹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微微一顿,又很快恢复自然。 “才不是。”江淮鱼嘴硬地别过脸,耳尖却先一步红透了,转身快步往店里走,声音轻得像蚊子哼,“是夏楠送过来的,她说……她说这颜色衬你。” 夏楠是她的大学室友,更是无话不谈的闺蜜,昨天刚从外地出差回来。一听说江淮鱼遇上了个“靠谱又温柔的帅哥”,当即在电话里吵着要见,今天一早就拎着一捧洋桔梗找上门,美其名曰“为爱助攻”,临走前还冲江淮鱼挤眉弄眼,把她臊得不行。 花店里面更热闹。几束刚修剪好的玫瑰插在青瓷瓶里,艳得晃眼;角落里的满天星堆成蓬松的雪球,细碎又浪漫。最显眼的是吧台上那捧淡蓝色洋桔梗,花瓣舒展着,配着尤加利叶,清新又雅致。夏楠正坐在靠窗的藤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支雏菊,见两人进来,立刻笑着吹了声口哨:“哟,说曹操曹操到,我这助攻礼物没送错吧?” 柜台后那张藤编矮凳上,夏楠正蜷着腿抱手机追剧,指尖还无意识地跟着剧情轻点桌面。听见脚步声,她漫不经心地抬眼,视线刚落在季昭宁身上便猛地顿住,眼睛瞬间亮得像落了星光,“啪”地丢下手机就凑过来。 她绕着季昭宁转了小半圈,那打量的眼神活像在看博物馆里的珍稀标本,嘴里还啧啧称奇:“你就是季昭宁?我听我们家小鱼儿提过好多次!说你是研究虫子的博士?”她刻意拖长了“博士”二字,随即又摆摆头,“哇,真看不出来,长得这么清清爽爽的帅哥,居然喜欢跟虫子打交道……” “楠楠!”江淮鱼的脸“唰”地红透,连忙上前拉住夏楠的胳膊,指尖都在发烫,“别乱说,人家研究的是昆虫生态,不是喜欢虫子……”后半句话越说越轻,几乎要埋进衣领里。 “我哪有乱说?”夏楠挑眉挣脱她的手,转头冲季昭宁挤了挤眼,声音故意拔高几分,“我跟你说,我们家小鱼儿可是出了名的慢热,长这么大第一次对男生这么上心。昨天我来的时候,她给玫瑰剪枝都在念叨你,说‘这个颜色季昭宁会不会喜欢’……” “夏楠!”江淮鱼又急又羞,伸手就去捂她的嘴,指尖刚碰到夏楠的唇,就被对方笑着躲开。两人一个追一个躲,闹作一团,鬓角的碎发都随着动作晃起来,连空气里都飘着清甜的笑意。 季昭宁站在一旁没插话,双手闲适地垂在身侧,看着江淮鱼又羞又气、眼眶都泛着薄红的模样,眼底的笑意像温水般漾开,连带着声音都软了几分。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切进来,落在她发顶,给那泛红的耳垂镀上一层细闪的柔光,格外可爱。 “好了好了,不逗你们了。”夏楠笑得直不起腰,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趁江淮鱼松手的间隙,飞快地冲她使了个“助攻成功”的眼色,“我去后面整理刚到的花材,你们慢慢聊。”说着便踩着轻快的步子钻进了里间,还贴心地轻轻带上了门。 店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门楣上的风铃草被风拂过,偶尔发出“叮铃”一声轻响,细碎得像怕惊扰了什么。空气里浮动着洋桔梗的淡香和阳光的暖意,连时间都仿佛慢了半拍。 江淮鱼低着头,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柜台里的玫瑰枝叶,假装在整理花束,实则紧张得手指都在绞着围裙下摆的带子,布料被揉出几道浅浅的褶皱。季昭宁站在她身侧,目光落在她毛茸茸的发顶,看着那几缕不服帖的碎发垂在脸颊边,忽然抬手,指腹带着微凉的温度,轻轻将那缕碎发别到了她的耳后。 指尖不经意触到她温热的耳廓,江淮鱼的身体瞬间僵住,像被施了定身咒,连呼吸都漏了半拍,心跳却“咚咚”地撞着胸腔,快得快要跳出来。 “在想什么?”季昭宁的声音低沉又温柔,带着一丝笑意,落在耳边像羽毛轻轻搔过。 “没…没什么……”江淮鱼的声音细若蚊蚋,头埋得更低了,却能清晰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烫得她脸颊发烫,心尖发慌。 就在这时,一只黄黑相间的小蜜蜂从敞开的窗户飞进来,嗡嗡地打着转,竟径直落在了季昭宁的肩膀上,翅膀飞快地振动着,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在凑着他的耳朵说悄悄话。江淮鱼侧着耳朵“听”了几秒,忽然忍不住笑出声,眼睛弯成了月牙:“它说……你今天在实验室盯着拟态蛾的标本看了好久,魂都快飞了,是不是在想我?” 季昭宁的动作顿了顿,随即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空气传到耳边。他没有否认,只是微微俯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的眼睛,语气认真得不容置疑:“是。” 简单一个字,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心的石子,在江淮鱼心里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连带着四肢百骸都泛起了暖意。她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没有实验室的冰冷,没有公式和数据,只有清晰映着的自己的影子,温柔得快要溢出来,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 “那你……”江淮鱼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攥得更紧了,连围裙带子都被捏得发白,“什么时候……正式来追我呀?” 季昭宁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紧张得微微泛红的指尖,看着她因为屏住呼吸而轻轻嘟起的唇瓣,忽然觉得,所有的言语都成了多余。他没有回答,只是缓缓俯身,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轻轻吻上了她的唇。 很轻,很软,像初春的羽毛拂过心尖,带着洋桔梗的清甜香气,还裹着午后阳光的温暖味道。 江淮鱼的眼睛瞬间睁大,瞳孔里映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随即慢慢闭上,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像受惊的蝶翼,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窗外,那只粉紫色的蝴蝶不知何时停在了玻璃上,翅膀轻轻开合着,像是在为他们无声地祝福。柜台角落里,一只红色的七星瓢虫慢悠悠地爬过,路过一片玫瑰花瓣时,恰好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心形的浅痕。 门楣上的风铃草还在风里轻轻摇晃,“叮铃,叮铃”,清脆的响声串联起来,像谁在门外低声唱着一首无人知晓的、甜蜜的歌谣。 第9章 实验室的约会与花束里的告白 吻落时,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桌上的咖啡袅袅升起的热气悬在半空,时钟的滴答声消失在耳畔,连窗外飘洒的阳光都成了静止的光斑,唯有两人相贴的肌肤,在无声地传递着滚烫的温度。 江淮鱼的睫毛颤得像风中的蝶翼,每一次轻扇都带着细碎的慌张,连带着她攥在身侧的指尖都微微蜷缩。唇上的触感柔软温热,带着季昭宁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那是他泡在实验室里洗不掉的印记,此刻竟奇异地与她发间的栀子花香融合在一起,像冷白的瓷瓶里插了束鲜活的花,清冽又温柔,让人莫名心安。 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连视线都不敢落下,只能感觉到他掌心覆在她后颈的温度,带着恰到好处的力度,将她稳稳圈在自己的气息里。时间仿佛被拉得很长,又短得只剩心跳的间隔,直到胸腔里的氧气渐渐耗尽,她的呼吸渐渐不稳,鼻尖也泛起细碎的痒意,季昭宁才轻轻退开。 他的额头依旧抵着她的,呼吸交缠间,能清晰看见他眼底漾开的笑意,软得像化了的蜜糖,几乎能溺死人。“现在,算开始追了吗?”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笑意的震颤透过相贴的肌肤传过来,酥麻地漫过江淮鱼的四肢百骸。 江淮鱼的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从耳尖到脖颈都泛着滚烫的粉色,她几乎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只能猛地埋进他的胸口,隔着薄薄的白衬衫,能听见他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未散的羞怯:“算……” 季昭宁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顺着衣襟传到她的脸颊,他伸手将她更紧地揽进怀里。她的个子只到他胸口,整个人窝在他怀里,软得像没有骨头,又带着少女独有的鲜活气息,像抱着一束刚从晨露里采撷的栀子花,连空气都变得清甜。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的清香,混合着方才残留的消毒水味,成了独属于此刻的印记。季昭宁忽然觉得,实验室里再精确的数据分析、再完美的实验曲线,都不如此刻怀里的温度真实,不如此刻耳边轻浅的呼吸动人。 “对了,”江淮鱼在他怀里闷声说,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衬衫,声音被布料滤得软软的,“明天我要去花市进货,你……有空吗?”尾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有。”季昭宁毫不犹豫,低头看着怀中人毛茸茸的发顶,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背,“我明天上午没实验,陪你去。” “真的?”江淮鱼立刻抬起头,方才还藏在他怀里的脸露出来,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光,连带着嘴角都不自觉地翘了起来,“花市很早的,要凌晨四点就出发,天还没亮呢。”她生怕他不知道辛苦,又补了句,“还要逛好久,可能会累。” “没关系。”季昭宁刮了下她的鼻尖,指尖触到的肌肤细腻温热,“我定闹钟,保证不迟到。”语气里的笃定像颗定心丸,瞬间驱散了江淮鱼心里的那点不安。 旁边正弯腰整理郁金香花材的夏楠,手里的剪刀“咔嗒”一声合上,故意夸张地假装咳嗽了两声,一只手捂着眼睛,另一只手还挥着剪刀嚷嚷:“哎呀我什么都没看见,这花材太挡眼了!你们继续,继续啊!”那戏谑的语气,连空气都染上了调侃的味道。 江淮鱼的脸“唰”地一下红得更彻底,从耳尖红到了下颌线,像被晒透的樱桃。她慌忙从季昭宁怀里挣出来,手指都有些发僵,转身就往后面的花房跑,声音带着点慌乱的颤音:“我、我去看看玫瑰醒了没有!”裙摆扫过脚边的满天星,带起一阵细碎的花影。 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纤细背影,连马尾都在慌乱中轻轻晃动,季昭宁低低地笑出声,眼底的温柔像要溢出来。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连指尖都带着笑意——原来喜欢一个人,连她慌乱的样子都觉得可爱。 凌晨四点的街道还沉在浓墨般的寂静里,连路灯都透着几分昏昏欲睡的慵懒,季昭宁已经准时出现在“知夏”花店的玻璃门前。指尖刚碰到冰凉的门把手,门就从里面轻轻弹开了。 江淮鱼已经准备好了,身上套着件宽松的米色冲锋衣,帽子随意搭在肩上,乌黑的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悠。大概是起得太急,她眼下还带着淡淡的青影,睫毛垂着,脸上蒙着层没睡醒的迷糊,像只刚从温暖窝里爬出来、还没彻底睁开眼的小兔子。 “你来啦。”她侧身让他上车,手里还提着两个印着小雏菊图案的保温杯,指尖因为握得久了,泛着点淡淡的红,“我煮了热豆浆,加了点糖,路上喝暖身子。” 季昭宁伸手接过保温杯,入手是恰到好处的温热。指尖不经意间触到她的指腹,微凉的触感像电流般轻轻窜过,两人都下意识地往回缩了缩。抬眼对上彼此的目光,看到对方眼底藏不住的笑意,又忍不住低低地笑了出来,连凌晨的寒意都仿佛被这笑声暖化了几分。 车窗外,昏黄的路灯在浓重的黑暗里连成一串流动的光河,车轮碾过寂静的街道,将灯的光晕拉成一道道模糊又温柔的长痕。江淮鱼靠在副驾上,身上的冲锋衣还带着晨起的微凉,她侧着头看着窗外掠过的光影,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保温杯的带子,絮絮叨叨地说着花市的趣事。 “花市的老爷爷可有意思了,”她眼睛弯成月牙,连声音都带着点雀跃,“上次我去买百合,他蹲在摊子后面挑花苞,抬头看见我就笑,非说我长得像他远嫁的孙女,最后算账的时候,硬从桶里抓了一把刚剪的满天星塞给我,说配我的百合正好。”她边说边比划,连当时老爷爷的神态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季昭宁握着方向盘,目光偶尔从路况移到她脸上,安静地听着,在她停顿的间隙轻声应一句“嗯”“后来呢”。昏暗中,她的侧脸线条柔和,眼底亮晶晶的,像盛着细碎的星光,软糯的声音裹着暖意,透过车厢里淡淡的豆浆香漫过来。他忽然觉得,从前觉得难熬的凌晨赶路,此刻竟变得格外踏实——原来只要身边是对的人,连枯燥的车程,都成了很幸福的事。 说话间,车子拐过一个路口,前方忽然热闹起来。远远望去,花市入口处挤满了推着板车、扛着水桶的人,各色车灯在人群中闪烁,夹杂着商贩的吆喝声、搬运花材的碰撞声,连空气里都开始弥漫起湿润的泥土气息和清新的花香——花市果然热闹得像另一个世界。 刚踏入花市,眼前便炸开一片绚烂。各色鲜花被码得整整齐齐,堆成了一座座小巧的花山——艳红的玫瑰裹着保护瓣,像藏在绿萼里的火焰;雪白的百合挺着修长花茎,花苞饱满得似要撑破外衣;紫莹莹的勿忘我簇拥在一起,细碎的花瓣闪着晨露的光。空气中的花香浓郁得化不开,甜润的玫瑰香、清冽的百合香、淡雅的草木香缠在一起,又混着脚下潮湿的泥土味和花瓣上未干的露水气息,深吸一口,全是鲜活的生命力。 花农们推着满载花材的板车在摊位间穿梭,橡胶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轱辘轱辘”的声响,时不时要喊上一句“让让嘞,新鲜的洋桔梗!”。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更是织成了一张热闹的网:“刚剪的郁金香,十块钱三把!”“绣球便宜卖咯,颜色齐全!”,混着偶尔响起的讨价还价声,满是市井的烟火气。 江淮鱼瞬间褪去了晨起的迷糊,像鱼儿扎进了熟悉的水域,眼睛亮得惊人。她熟门熟路地拐到最里面的摊位,笑着和正在整理康乃馨的花农打招呼:“李叔,早啊!”说着便俯身,指尖轻轻拨弄着刚从冷柜里搬出来的花材,拇指摩挲过康乃馨的花萼,又捏了捏底部的花茎,检查着新鲜度。见几束花的根部有些发蔫,她眨了眨眼,语气带着点俏皮的试探:“李叔,你这康乃馨的根有点蔫了,便宜点呗?下次我多带点生意来。” “哎哟我的小鱼儿,就你鬼精,最会砍价!”李叔直起腰,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无奈又宠溺地笑着摇头,伸手在她胳膊上轻轻拍了一下,“行吧行吧,给你算便宜三块钱一把,谁让你是我们花市的福星呢,每次来都能带动隔壁摊的生意! 季昭宁安静地跟在江淮鱼身后,手里提着她刚挑好的几束洋牡丹,花茎上的露水偶尔蹭到手腕,带来一丝微凉。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的身影,看她踮着脚和花农讨价还价时,嘴角噙着笑意、眼神带着几分狡黠的模样,像只讨食的小狐狸;看她捧着刚拆箱的向日葵,对着花盘里饱满的花籽笑得一脸灿烂,连晨光都落在她扬起的发梢上。他忽然觉得,这满是花香与吆喝的人间烟火,比实验室里冰冷的精密仪器、规整的数据分析,更能戳中人心底最软的地方。 正想着,江淮鱼忽然从斜前方的摊位里钻了出来,怀里小心翼翼捧着一束玫瑰,快步朝他跑过来。花瓣是极淡的薄荷绿,边缘晕着一层朦胧的白霜,像裹了层晨雾,在一众艳丽的鲜花里格外惹眼。“你看这个!”她眼睛亮得像盛了星光,语气里满是雀跃,“老板说叫‘碧海蓝天’,是不是很特别?” 季昭宁低头看着那束别致的玫瑰,指尖轻轻碰了下花瓣的边缘,柔滑微凉。他的目光却很快从花上移开,落在江淮鱼沾了点露水的脸颊上——细碎的水珠沾在她的睫毛上,鼻尖也泛着淡淡的粉。“嗯,很特别。”他声音放得轻柔,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像你一样。” 江淮鱼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从脸颊蔓延到耳后,连耳根都热得发烫。她慌乱地把玫瑰往季昭宁怀里一塞,转身就往不远处的洋桔梗摊位跑,声音带着点羞赧的颤音:“我…我去看看洋桔梗新鲜不新鲜!”马尾辫在身后晃悠,连步伐都透着几分仓促的可爱。 买完花回到“莺话兰”花店时,天已彻底大亮。晨雾散尽,澄澈的阳光越过街面,把玻璃窗照得透亮。两人一前一后将满载的花材搬进店里,板车上的水桶晃出细碎的水花,沾湿了鞋尖也浑然不觉。 江淮鱼熟稔地从工具柜里拿出剪刀和醒花桶,季昭宁则跟着她的样子,笨拙却认真地褪去玫瑰外层的保护瓣。她教他斜剪花茎以增大吸水面积,他帮她把沉甸甸的百合桶挪到窗边通风处。剪刀开合的轻响、水流注入桶中的哗哗声、偶尔相碰时的低笑,交织在满室花香里,忙得不亦乐乎。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切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落在他们偶尔交叠的手上,落在散落的白色茉莉花瓣上,连空气中浮动的尘粒都染上暖意,温柔得像一幅定格的油画。 “对了!”江淮鱼正用纸巾擦拭沾了露水的指尖,忽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向蹲在地上整理花材的季昭宁,“下午你有空吗?孟云栖刚才发消息,说想来店里看看。” 季昭宁剪花茎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反应过来,直起身低笑出声:“他哪是来‘看看’,分明是想来替我‘审审’你这个女朋友。” “啊?”江淮鱼的眼睛瞬间睁大了些,指尖不自觉绞起围裙边角,语气里满是紧张,“那、那我要不要准备点什么?他喜欢什么花啊?我提前插束花摆在桌上会不会好点?” “不用紧张。”季昭宁走过去,抬手揉了揉她蓬松的马尾,指尖划过柔软的发丝,“他就是嘴贫,见谁都爱逗两句,人其实挺好的。再说有我在,他不敢为难你。” 下午三点的阳光正好,透过花店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门上的风铃“叮铃”一响,孟云栖果然准时出现在门口。他穿着件休闲的连帽卫衣,手里还拎着个没拆封的纸袋,一进门就夸张地张开手臂,声音洪亮得差点惊飞窗外的麻雀:“哎呀,这就是昭宁天天挂在嘴边的‘莺语兰’花店吧?果然名不虚传,满屋子的鲜活劲儿,比研究所里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好看多了!” 他的目光像雷达似的在店里扫了一圈,从墙角的大型绿植到柜台上插着的小雏菊,最后精准地落在正整理满天星的江淮鱼身上。随即露出一副“我懂了”的笑容,对着江淮鱼连连点头,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调侃:“这位就是江小姐吧?幸会幸会!果然跟昭宁说的一样,眉眼清亮,比这店里的花还好看几分。” 江淮鱼被他直白的夸赞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手里的花束顿了顿,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抬头冲他露出个腼腆的笑:“你好,我是江淮鱼。” “我是孟云栖,昭宁的同事兼‘最佳损友’。”孟云栖往前凑了两步,故意压低声音,冲她挤了挤眼,活像个传递秘密的顽童,“跟你说,以后要是这小子敢欺负你,不管是加班冷落你还是吵架惹你生气,直接跟我说,我帮你收拾他——研究所的试剂可是多得很。” 季昭宁刚端起水杯,闻言无奈地放下,伸手在孟云栖后背拍了一下,语气里带着几分警告:“别胡说八道,吓到人家。” 三人围坐在花店角落的小木桌旁,桌上的玻璃花瓶插着刚醒好的洋桔梗,粉白相间的花瓣在风里轻轻晃。孟云栖手舞足蹈地说起研究所里老教授把独角仙误认成“新型标本”的糗事,逗得江淮鱼弯着眼睛笑,连指尖都跟着轻轻颤;她也顺着话头,说起花园里那只总偷啃月季嫩叶的蜗牛,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的亲昵,“它壳上有块白斑,我都认得它了”。季昭宁坐在两人中间,指尖摩挲着温热的玻璃杯,偶尔在孟云栖跑偏话题时插句“别瞎编”,在江淮鱼笑出声时递过纸巾,细碎的互动里,气氛轻松得像午后的风。阳光透过玻璃窗筛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挂在门楣的风铃草被风吹得轻轻摇晃,“叮铃叮铃”的响声混着花香漫了满室。 临走时,孟云栖手搭在门把上忽然回头,眼睛一亮:“对了昭宁,下周研究所办科普展,你负责昆虫展区,要不要请江小姐去帮忙?”他冲江淮鱼挤挤眼,“你不是能跟虫子‘沟通’吗?到时候讲讲花园里的昆虫故事,肯定能吸引一堆小朋友。” 季昭宁立刻转头看向江淮鱼,眼底的笑意淡了些,多了几分认真的询问,连声音都放轻了:“想去试试吗?” “我可以吗?”江淮鱼眼睛倏地亮起来,指尖不自觉攥紧了桌布,兴奋里裹着点怯意,“我从来没在那么多人面前讲过话,怕搞砸了你的展区……” “当然可以。”季昭宁往前倾了倾身,目光牢牢锁着她,语气里满是笃定的鼓励,“有我在,不会让你为难的。” 孟云栖见状,笑着摆摆手,脚步轻快地退出门:“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咯!”风铃再次响起,送走了这个热闹的“电灯泡”。 店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空气里浮动的花香。江淮鱼望着季昭宁,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耳边的碎发,忽然鼓起勇气抬头,脸颊泛着淡淡的粉:“季昭宁,我给你插束花吧?就当是……庆祝你正式开始追我。” “好。”季昭宁点头,目光落在她亮晶晶的眼睛上,温柔得能溺死人。 江淮鱼立刻起身走到花架前,认真地挑选着花材。她挑了几枝饱满的红玫瑰,衬得肤色愈发白皙;又选了两朵含苞的白百合,添了几分清雅;再抓一把细碎的紫勿忘我,绕在花茎间作点缀,最后插了几枝翠嫩的绿洋桔梗,平衡了色彩。她的手指灵活地穿梭在花束间,调整着每枝花的角度,丝带在掌心绕了两圈,轻轻系成一个规整的蝴蝶结,一切都搭配得恰到好处。 最后,她从旁边的小桶里抽出一支小小的雏菊,小心翼翼地插进花束中间,抬头时眼里闪着笑意:“这个代表我。” 季昭宁伸手接过花束,鼻尖立刻萦绕起混合的花香——玫瑰的甜、百合的清、雏菊的淡,层层叠叠。他低头看着那支藏在红玫瑰旁的小雏菊,嫩黄的花芯像颗小小的太阳,忽然俯身,凑到江淮鱼耳边,声音清晰而坚定:“江淮鱼,我喜欢你。” 这句话像投入湖心的石子,瞬间在江淮鱼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她猛地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清晰地映着自己泛红的脸颊,温柔得快要溢出来。 “我…我也喜欢你。”江淮鱼的声音带着点颤抖,却无比认真,每个字都裹着滚烫的心意。 阳光恰好透过玻璃窗,直直落在他们相视而笑的脸上,温暖而耀眼。花束里的玫瑰仿佛也听懂了这告白,花瓣轻轻颤动着,像是在低声祝福。窗外,一只蓝闪蝶不知何时停在了玻璃上,湛蓝的翅膀轻轻开合,细碎的磷粉簌簌落下,在阳光下恰好拼出一个小小的爱心,悄悄见证着这温柔的瞬间。 第10章 科普展的意外与掌心的约定 研究所的科普展办得热闹非凡,入口处的彩色气球拱门随风轻晃,各展区的讲解声、互动体验的欢笑声与孩子们的惊呼打闹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片鲜活的声浪。 季昭宁负责的昆虫展区前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几层人墙将不大的展位裹得严实。孩子们像一群被磁石吸引的小麻雀,纷纷趴在锃亮的玻璃展柜前,鼻尖几乎要贴上玻璃,一双双乌溜溜的眼睛死死盯着里面姿态各异的昆虫标本——巴掌大的独角仙顶着坚硬的红褐色头角,仿佛随时要发起冲锋;色彩斑斓的虎甲鞘翅上的金属光泽流转不定;最惹眼的是那几排蝴蝶标本,翅膀展开如精致的绫罗绸缎,在灯光下泛着梦幻的光晕。他们叽叽喳喳地凑在一起,问题像连珠炮似的往外蹦,“这虫子怎么长这么多脚?”“它会不会咬人呀?” “哥哥,这只蝴蝶的翅膀为什么会发光呀?”一个扎着鹅黄色羊角辫的小姑娘好不容易从缝隙里挤到前排,仰着粉嘟嘟的小脸,手指轻轻点在玻璃上,指向那只翅膀泛着蓝宝石般光泽的蓝闪蝶,眼里满是纯粹的好奇。 季昭宁刚要俯下身,习惯性地准备从蝶翅上的磷粉结构讲起,解释光线折射与干涉形成的光学效应,旁边忽然传来一道清亮如泉水叮咚的声音:“因为它在跟你打招呼呀。” 小姑娘闻言一愣,随即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像被点亮的小星星,她拽了拽身上淡蓝色的碎花裙子,追问:“真的吗?” “嗯。”江淮鱼笑着从人群侧边走过来,顺势蹲下身,与小姑娘平视,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的指尖方向,轻轻点了点展柜里的蓝闪蝶标本,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你听,它正扇着翅膀跟你说呢,你今天穿的裙子像它最喜欢的矢车菊,蓝盈盈的,特别好看。” 小姑娘瞬间红了脸颊,抿着嘴笑得眉眼弯弯,又小心翼翼地往展柜凑了凑,小声对着蝴蝶标本说:“那我也喜欢你的翅膀,像天上的星星。”周围的孩子们也被这浪漫的说法吸引,原本嘈杂的提问声变成了此起彼伏的小声嘀咕,“那这只蝴蝶在跟我说什么呀?”“我的衣服像它喜欢的花吗?”季昭宁站在一旁,看着江淮鱼游刃有余地用童趣的方式解答着问题,眼底也漾开了笑意。 小姑娘顿时乐开了花,苹果似的脸颊上漾起两团甜润的红晕,她猛地拽住妈妈的手用力摇晃,清脆的嗓音里满是雀跃:“妈妈你看!蝴蝶夸我裙子好看呢!说像矢车菊!”妈妈笑着揉了揉她的羊角辫,眼里全是宠溺:“是呀,我们宝宝的裙子和蝴蝶的翅膀一样漂亮。” 周围的人都被这孩子气的欢喜逗笑了,低低的笑声混着孩子们的惊叹声,让展区的空气都变得暖融融的。季昭宁站在一旁,目光落在江淮鱼身上——她正耐心地给另一个小男孩讲独角仙的“盔甲”,指尖轻点展柜,把“外骨骼”说成是“虫子的专属铠甲”,连比划带形容,引得小男孩眼睛瞪得溜圆。她总能用最温柔的方式拆解那些复杂的昆虫知识,把枯燥的术语变成生动的故事,连带着玻璃柜里那些静止的标本,都仿佛沾了她的气息,有了鲜活的温度。 “没想到你还挺会哄孩子。”季昭宁转身从一旁的补给箱里拿了瓶水,走过去递向她。 江淮鱼刚结束讲解,转过头来接水,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他的指腹,一丝微凉的触感倏地传来。两人都下意识地顿了顿,像被细小的电流轻轻麻了一下,随即又默契地移开目光,相视而笑,眼底的些许局促很快被自然的笑意取代。“以前在花园里,经常有附近的小朋友来玩呀。”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语气轻快,“他们总追着问花上的虫子,慢慢就知道怎么说了。” 孟云栖抱着一摞印满昆虫插画的宣传册走过来,塑料封皮在阳光下泛着光,她脚步轻快,老远就冲两人挤眉弄眼,声音里带着明晃晃的打趣:“行啊你们俩,一个讲科学,一个编童话,一唱一和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常驻展区的夫妻档呢!” “孟云栖!”江淮鱼的脸颊瞬间像被泼了层胭脂,从耳尖红到下颌,她慌忙摆了摆手,抓起旁边的讲解棒,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去招呼不远处凑过来的几个参观者,连耳根都透着羞赧。 季昭宁无奈地看了孟云栖一眼,伸手接过她怀里一半的宣传册,语气里带着点纵容的嗔怪:“别乱说,人家只是过来帮忙的。” “我可没乱说。”孟云栖立刻凑近一步,压低声音,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他的胳膊,眼神往江淮鱼的方向瞟了瞟,“你自己看看她看你的眼神,温柔得都快拉丝了。再说了,刚才有个老太太过来问,她是不是你女朋友,你猜怎么着?她压根没否认,就红着脸跑开了,这不是默认是什么?” 季昭宁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连自己都没察觉那份笑意里的暖意。江淮鱼正半蹲在展柜前,耐心地给一个小男孩讲解螳螂的生活习性,指尖指着标本的前足,说着“这是它的‘大刀’”。午后的阳光透过展区的玻璃窗,恰好落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柔软的金边,连侧脸的绒毛都清晰可见,那份认真专注的样子,格外动人。 就在这时,人群里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原本集中在展柜前的视线瞬间被扯向另一侧,紧接着一声尖利的女高音划破了展区的热闹:“哎呀!虫子跑出来了!” 季昭宁心里“咯噔”一紧,神经瞬间绷紧,他立刻放下手里的宣传册,拨开围观的人群往里挤。只见一只巴掌大的独角仙正从最外侧展柜的缝隙里慢悠悠爬出来,油亮的红褐色甲壳在灯光下泛着硬实的光泽,那根粗壮的头角格外显眼,正径直往一个穿格子衫的小男孩脚边挪。小男孩已经吓得脸色发白,嘴巴一瘪,“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周围的大人也纷纷往后退,有的甚至捂住了孩子的眼睛,原本有序的队伍散了形,场面顿时有些混乱。 “别怕。”就在众人慌乱之际,江淮鱼忽然从人群侧边走了出来,她脸上没有丝毫慌张,反而带着温和的笑意,快步走上前蹲下身,纤细的手指轻轻伸向那只独角仙。 谁也没料到,那只在野外能轻松夹碎树枝、连树皮都能啃食的独角仙,此刻却异常温顺地趴在她掌心,细长的触角轻轻蹭着她的指尖,动作轻柔得像在撒娇。周围的抽气声渐渐平息,连哭闹的小男孩都忘了流泪,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好奇地盯着。 “它不是故意跑出来的。”江淮鱼抬头对众人笑了笑,声音清亮又安抚人心,“展柜的锁有点松了,估计是刚才孩子们凑得太近碰了一下,它只是想出来透透气。”她说着,指尖轻轻碰了碰独角仙的头角,像是在安抚。 随后,她起身走到展柜前,小心翼翼地将独角仙放进预留的开口,又从口袋里摸出随身携带的小工具,仔细检查了一遍松动的锁扣,反复试了几次开合,确认锁牢后才直起身。整套动作熟练又温柔,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宝物。 季昭宁拨开还未完全散去的人群走过去,目光第一时间落在她沾着些许泥土与草屑的指尖,眉头微蹙了下,随即又舒展开,声音放得极轻:“没事吧?没被它碰到吧?” “没事呀。”江淮鱼摇摇头,指尖无意识地蹭了蹭掌心,随即像是想起什么,笑着举起手往展柜方向指了指,“你看,它还跟我道别呢。” 众人顺着她的手势看去,只见那只刚被放回展柜的独角仙果真在玻璃内侧转了个圈,头顶的硬角轻轻蹭了蹭玻璃,一对前□□替着往前伸,竟真像在挥手似的。这俏皮的模样逗得周围的孩子们“咯咯”笑出声,刚才的慌乱与紧张瞬间烟消云散,连最初尖叫的女人都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你可真厉害。”季昭宁的视线从展柜移回她脸上,眼底的笑意浓得化不开,温柔得能溺死人,“连虫子都听你的话。” 江淮鱼的脸颊倏地泛起一层薄红,指尖蜷了蜷,轻声辩解:“它们其实都很乖的,只是很多人不了解它们,才会觉得害怕。”她顿了顿,像是鼓起勇气般补充道,“就像……就像刚开始认识你的时候,我还以为研究虫子的人都很严肃,不爱说话呢。” “那现在呢?”季昭宁往前凑近半步,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期待,目光灼灼地锁住她的眼睛,不肯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神情。 “现在觉得……”江淮鱼的声音越来越小,像蚊子哼似的,眼神慌乱地往旁边躲闪,不敢与他对视,耳尖却红得快要滴血,“觉得你很好。 季昭宁的心像是被晒透的棉花,瞬间被温柔填满,暖融融的热流从胸口蔓延到四肢百骸。他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没有丝毫犹豫,缓缓伸出手,穿过细碎的光影,轻轻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尖自然地与她的指缝相扣。 江淮鱼的身体倏地僵了一下,连呼吸都顿了半拍,随即像是卸下了所有拘谨,指尖微微用力,反手握紧了他。两人的掌心紧紧相贴,他掌心的温热与她指尖的微凉交织在一起,那份实在的触感透过皮肤层层传递,像一股奔涌的暖流,瞬间涌遍全身,连血液都仿佛变得滚烫。 周围的喧嚣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孩子们的笑闹声、展区的讲解声都渐渐远去、模糊。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耳边是彼此清晰又急促的心跳声,“咚咚”地敲打着,节奏越来越近,最终在静谧里汇成同频的共振。 科普展结束时,夕阳已把半边天空染成了醇厚的橘红色,余晖透过研究所林荫道的枝叶,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季昭宁与江淮鱼并肩走着,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又细又长,在铺满落叶的路面上紧紧依偎,难分彼此。 “今天谢谢你。”季昭宁侧头看向身侧的人,声音里带着真切的暖意,“如果不是你,下午独角仙跑出来那次,说不定真会出乱子。” 江淮鱼脚步轻快,闻言转过头冲他笑,眼尾还带着未散的笑意:“我们不是盟友吗?”她故意拖长了语调,“盟友之间,本来就该互相帮忙。” “只是盟友?”季昭宁忽然停下脚步,顺势握住她的手,目光认真地锁住她的眼睛,语气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江淮鱼的脸颊瞬间泛起薄红,却没有像往常那样躲闪,反而微微抬眼,迎上他的视线,声音轻得像晚风拂过花瓣:“还是……恋人。” 季昭宁低笑出声,胸腔里满是滚烫的欢喜,他伸手将她稳稳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鼻尖萦绕着她发间淡淡的草木清香。晚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大自然在为他们低声祝福。 “对了,”江淮鱼在他怀里蹭了蹭,声音闷闷地传来,“我爸明天想请你回家吃饭。” 季昭宁的动作顿了一下,松开她些许,眼里带着几分诧异:“江叔叔?” “嗯。”江淮鱼点点头,手指不自觉地攥住了他的衣角,语气里藏着一丝紧张,“他说……想正式认识一下你。” 季昭宁的心跳莫名快了几分。见家长,这三个字像小鼓似的在他心里敲着,清晰地昭示着他们的关系又往前迈了坚实的一步。他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细碎的星光,里面既有期待,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 “好。”他郑重地点头,声音坚定,“我会准备好的。” 江淮鱼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落满了整片星空,她踮起脚尖轻轻撞了下他的肩膀,语气里满是雀跃:“太好了!我妈听说你爱吃,特意说要做松鼠鳜鱼呢。” 季昭宁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指尖划过柔软的发丝:“好。” 两人继续往前走,路过街角的花店时,江淮鱼忽然眼睛一亮,拉着他停住脚步,转身跑进店里,片刻后捧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罐走了出来,郑重地递给季昭宁:“这个给你。” 玻璃罐里,一只小小的萤火虫正安静地趴在内壁上,尾端闪烁着微弱却温暖的绿光,在渐暗的天色里格外显眼。 “它说想跟你回实验室看看。”江淮鱼仰头看着他,笑容狡黠又温柔,“还说会帮你盯着那些调皮的虫子,不让它们再像今天的独角仙那样乱跑啦。” 季昭宁接过玻璃罐,指尖触到微凉的玻璃,心里却暖得发烫。他低头凝视着罐子里的微光,忽然俯身,凑到江淮鱼耳边,声音轻得像情人间的呢喃:“江淮鱼,等处理完季家的事,我们去旅行吧。” “旅行?”江淮鱼眼睛猛地睁大,满是惊喜。 “嗯。”季昭宁点头,目光里满是憧憬,“去亚马逊雨林,带你看看我研究的拟态蛾的原生环境。那里有你从没见过的、比手掌还大的奇花,还有夜晚会发光的蘑菇,像撒在地上的星星。” “好啊!”江淮鱼兴奋地拍手,眼睛里闪烁着向往的光芒,“到时候我去跟那里的虫子交朋友,请它们当向导,带你找到最稀有的那种拟态蛾!” 季昭宁看着她灿烂得如同夕阳般的笑脸,只觉得心里最柔软的角落被彻底填满,再无半分空隙。他低头,轻轻吻上她的唇,带着晚风的清冽与花香的清甜。 月光不知何时爬上了枝头,温柔而皎洁地洒在他们身上。玻璃罐里的萤火虫依旧闪烁着微光,像一颗被珍藏的星星,静静见证着这对恋人掌心的约定。 第11章 见家长的忐忑与饭桌上的暖意 窗外的梧桐叶被晚风卷着,在月光下投出细碎晃动的影子,季昭宁躺在床上,数到第三百二十六只羊时,终于还是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明天要去江家,这个念头像颗小石子,在他心里漾开的涟漪迟迟不散,连带着呼吸都比平时沉了几分。 他走到衣柜前,指尖刚碰到深灰色西装的衣角,又猛地缩了回来。太正式了,会不会让江叔叔觉得拘谨?季昭宁皱着眉把西装挂回去,转而抽出一件黑色连帽卫衣——可低头瞥见衣摆处的抽绳,又摇了摇头。江淮鱼说过,见长辈要大方些,休闲装也得有分寸。他又翻出件浅驼色针织衫,对着穿衣镜比划了两下,总觉得领口的纹路不够利落,最后还是在衣柜最内侧,找到了那件熨得平整的浅灰色衬衫。 指尖抚过衬衫领口的缝线,江淮鱼的话忽然在耳边响起来:“昭宁,你穿浅色系最好看,像清晨没散的雾,软乎乎的还显白。”季昭宁的耳尖悄悄发烫,他又找了条卡其色长裤换上,对着镜子来回转了两圈,确认袖口没皱、裤脚长度刚好,才松了口气。 转身时,眼角余光瞥见了床头柜上的玻璃罐。罐子里的萤火虫还没睡,尾部的绿光慢悠悠地亮着,像颗会呼吸的小星星。季昭宁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拿起罐子,指腹轻轻敲了敲玻璃壁,声音放得又轻又软:“你说,江叔叔会不会不喜欢我啊?” 他没指望得到回答,只是心里的不安像团小毛线,总得找个地方捋一捋。可话音刚落,罐子里的萤火虫忽然晃了晃,绿光闪了两下,又稳稳地亮了起来。季昭宁盯着那点光,忽然弯了弯嘴角,把罐子放回床头柜:“算你安慰我了,明天要是顺利,我就带你去院子里透透气。” 季昭宁对着镜子站定,指尖还停留在浅灰色衬衫的领口,冰凉的布料没能压下心头的起伏。他不是怕江父刁难——那位长辈的模样他记得清楚,小时候母亲带他去江家,江叔叔总把刚烤好的饼干塞到他手里,笑着揉他的头发,语气是不加掩饰的温和。可如今再想起那张脸,季昭宁却忍不住攥紧了衣角,因为这次的身份变了,他不再是“季家那个需要照顾的小孩”,而是“江淮鱼的男朋友”。 这个身份像道无形的门槛,让他忍不住反复琢磨。江叔叔会不会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家干干净净的小鱼儿?季昭宁垂眼看向镜中的自己,脑海里忽然闪过那些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季家书房里摔碎的茶杯、长辈们冰冷的算计、深夜里无声的哭泣……那些灰暗的过往像缠在身上的藤蔓,让他连呼吸都觉得沉重。 而江淮鱼呢?她是那样鲜活的存在。季昭宁想起上次在公园,她追着一只蝴蝶跑,阳光落在她发梢,连发丝都泛着暖光,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亮得像盛着星星。她就像一朵在阳光下肆意生长的花,干净、热烈,带着蓬勃的生命力。可自己的世界里满是阴霾,那些关于季家的阴谋与伤痛,会不会像带刺的荆棘,一不小心就划伤她,把她的光也染暗? “别胡思乱想了。”季昭宁对着镜子,一字一句地对自己说,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坚定。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再次抚过衬衫领口,把褶皱一点点抚平——就像抚平心里那些不安的褶皱。“你只要拿出真心就好。”他看着镜中眼神逐渐清明的自己,慢慢松开了攥紧的手,心里的忐忑似乎也被这股坚定压下去了些。 午后的阳光穿过香樟树叶,在江家别墅的石阶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季昭宁站在铁门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礼品袋的提手——左边袋子里是他托人从云南捎来的陈年普洱,茶饼裹着古朴的棉纸,还透着淡淡的陈香;右边袋子里装着盆金边瑞香,翠绿的叶片间缀着细碎的花苞,甜润的香气若有若无,江淮鱼说过,江母最偏爱这种不张扬却耐看的花。 尽管礼物挑得仔细,季昭宁的手心还是沁出了薄汗。他下意识地挺直脊背,又低头确认了一遍衬衫领口是否平整,卡其裤的裤线有没有歪——直到门内传来脚步声,他才猛地攥紧了礼品袋,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门“咔嗒”一声打开,季昭宁抬眼的瞬间却愣了。开门的不是预想中的江父江母,而是江淮鱼。她穿着一条淡紫色的连衣裙,裙摆垂到脚踝,走动时像漾开的浅紫色水波;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颊边,发间别着一朵新鲜的铃兰,白色的花瓣带着水珠,衬得她眉眼愈发清亮。 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季昭宁的心跳漏了一拍,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江淮鱼眼睛一亮,像只找到藏食的小兔子,飞快地伸出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口,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安抚的笑意:“别紧张,我爸妈很好的,他们早就盼着见你了。” 指尖触到她温热的掌心,季昭宁心里那些悬着的不安忽然就落了地。他反手握紧她的手,指腹轻轻蹭过她的指节,喉间滚出一个轻而坚定的“嗯”字,原本微紧的肩线,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推开玄关的门,客厅里的暖意先一步裹了过来。江父坐在靠窗的真皮沙发上,手里捏着份展开的报纸,听到动静,他缓缓放下报纸,鼻梁上的老花镜滑到鼻尖,目光落在季昭宁身上。那眼神带着几分长辈对晚辈的审视,却没有半分尖锐的敌意,倒更像在确认“自家丫头选中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季昭宁连忙放下手里的礼品袋,微微躬身,声音恭敬又平稳:“江叔叔,江阿姨。”他顿了顿,补充道,“这次来没提前打招呼,打扰了。” “哎呀,来了就好,说什么打扰!”江母系着米白色的围裙从厨房走出来,手里还拿着块擦手的棉巾,脸上堆着温和的笑。她快步走到季昭宁身边,伸手拉了拉他的胳膊,把他往沙发方向引,“快坐快坐,昭宁这孩子,都长这么高了!上次见你还是跟着你妈妈来,才到我腰那么高,转眼就成小伙子了。” 江父没说话,只是抬了抬下巴,指了指对面的单人沙发,算是默许了他坐下。季昭宁刚在沙发边缘坐稳,就感觉脚边有团毛茸茸的东西蹭过来——一只肥得像小团子的橘猫从沙发底下钻了出来,琥珀色的眼睛半眯着,慢悠悠地绕着他的脚踝转了两圈,尾巴轻轻一卷,就缠在了他的裤腿上。 是“花卷”。季昭宁心里一暖,江淮鱼跟他提过,江家养了只黏人的橘猫,名字叫花卷,脾气好得很,却唯独挑人亲近。 “看来花卷是真喜欢你。”江母端着盘洗好的草莓走过来,放在茶几上,笑着打趣,“它呀,跟我们家小鱼儿一样,精着呢,能看透人心,不喜欢的人,连靠近都不让。” 季昭宁紧绷的肩线又放松了些,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挠了挠花卷的下巴。猫咪舒服地把脑袋往他手心凑了凑,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轻响,像台小马达在运转。 江淮鱼悄悄在他身边的沙发坐下,趁着父母不注意,微微侧过身,凑到他耳边,声音轻得像羽毛:“看吧,我就说没事,我爸妈和花卷,都很喜欢你。”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季昭宁的耳尖悄悄泛红,心里那点最后残留的忐忑,也彻底散了。 江淮鱼的气息轻轻拂过耳廓,带着铃兰的清甜,像初春的风掠过心尖。季昭宁的耳根瞬间漫上薄红,喉结动了动,刚想顺着她的话往下接,江父的声音却适时响起,打破了这片刻的亲昵。 “听说季家的事,都解决了?”江父端起茶几上的青瓷茶杯,指尖摩挲着杯沿,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却带着长辈特有的沉稳。 季昭宁坐直身体,指尖悄悄收了收,目光落在江父身上,语气平静却坚定:“是,都过去了。”那些勾心斗角的过往、深夜难眠的挣扎,如今提起,只剩云淡风轻。 “过去就好。”江父抬眼看向他,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有欣慰,也有对故人的怀念,“你母亲要是知道你现在好好的,能踏踏实实过日子,肯定很欣慰。” 提到母亲,季昭宁的眼眶倏地一热,鼻尖也有些发酸。他低下头,指尖轻轻蹭过膝盖,声音放得又轻又柔:“谢谢您,江叔叔。小时候我不懂事,总给您和阿姨添麻烦,多亏了你们照顾。” “哎,说这些干啥,都是应该的。”江母端着盘切好的芒果走过来,笑着打圆场,顺手把水果盘推到季昭宁面前,“不说以前的事了,昭宁啊,小鱼儿跟我说,你现在在研究昆虫?还说你特别厉害,不管什么虫子,你都能叫出名字,知道习性?” 季昭宁闻言,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笑意,语气也温和了许多:“只是略懂一些,不算厉害。倒是小鱼儿,她能跟虫子‘交流’,知道它们的小情绪,那才是真的厉害。” “她呀,从小就怪得很。”江母无奈地摇了摇头,眼里却满是化不开的宠溺,“别的小姑娘见了毛毛虫就躲,她倒好,把毛毛虫放在小盒子里当宝贝养,还跟我们说,虫子会跟她讲故事,说哪里的叶子最甜,哪里的露水最好喝。” “它们本来就会嘛!”江淮鱼的脸颊瞬间红透,像熟透的桃子,她小声嘟囔着,还偷偷瞪了季昭宁一眼,模样又娇又气。 季昭宁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江父坐在对面,看着两人这默契的互动,嘴角也悄悄扬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原本带着审视的眼神,也彻底软了下来。 餐厅的吊灯暖黄柔和,映在青瓷餐盘上,连空气里都飘着饭菜的香气。江母做的松鼠鳜鱼堪称一绝,酥脆的鱼皮裹着酸甜的茄汁,鱼肉嫩得一抿就化,季昭宁几乎包揽了半条鱼,碗里还堆着江母不停夹来的青菜和排骨。 江淮鱼坐在他身侧,一边不动声色地给他添了勺鱼汤,一边用余光偷偷观察父亲的脸色。见江父只是安静地吃饭,偶尔还会夹一筷子鱼给母亲,脸上没半分不悦,她心里悬了半天的石头,总算悄悄落了地。 “昭宁啊,”就在这时,江父忽然放下筷子,指尖轻轻敲了敲碗沿,目光落在季昭宁身上,“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季昭宁立刻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坐直,神情变得认真起来:“研究所的昆虫研究工作我会继续做,那是我一直喜欢的事,不想放弃。至于其他的……”他转头看向身边的江淮鱼,眼神瞬间软下来,像浸了温水,“我想好好照顾小鱼儿,支持她把花店和后院的花园经营下去,让她能一直做自己喜欢的事。” 江父挑了挑眉,语气里带了点故意的试探:“你知道她那花园有多费钱吗?光从国外引进的那些珍稀花种,还有肥料、温室设备,每年就得投入不少,可不是随便说说就能撑起来的。” “我知道。”季昭宁点头,语气笃定,没有半分犹豫,“我的研究项目有固定经费,加上这些年攒下的积蓄,足够支持她前期的投入。而且……”他忍不住笑了笑,眼里满是对江淮鱼的认可,“小鱼儿很有天赋,她自己培育的那几种铃兰新品种,已经有两家连锁花店来谈合作了,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江淮鱼坐在旁边,听到这话时愣了一下。她从没跟季昭宁详细算过花园的开支,也没特意提过合作的事,没想到他竟然都悄悄了解得这么清楚。一股暖意从心底涌上来,顺着血液流遍四肢百骸,她悄悄在桌子底下伸过手,轻轻握住了季昭宁的手,指尖还轻轻捏了捏他的掌心,像是在说“谢谢你”。 江父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柄,沉默了几秒。忽然,他嘴角的线条舒展开,露出一抹释然的笑:“行,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他看向江淮鱼,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的宠溺,“这丫头从小就倔,认定了要守着那片花园,我以前总担心她一个人扛得辛苦,现在看来,总算有人替我疼她了。” “爸!”江淮鱼的脸颊瞬间红得像熟透的樱桃,她嗔怪地瞪了父亲一眼,手却在桌子底下悄悄攥紧了季昭宁的手指,耳根都泛着热。 “好了老江,别逗孩子们了。”江母笑着打圆场,给季昭宁添了碗水果羹,“孩子们的事啊,让他们自己慢慢折腾。昭宁啊,以后常来家里吃饭,阿姨记着你爱吃松鼠鳜鱼,下次还给你做。” “谢谢阿姨。”季昭宁的心里像被温水漫过,那些残留的忐忑彻底消散,只剩下踏实的暖意。他用力点了点头,眼眶微微发热——很久没有这样被人当作家人牵挂的感觉了。 饭后,季昭宁主动起身收拾碗筷,刚端起餐盘,就被江父叫住:“昭宁,你跟我来书房一趟,我有话跟你说。” 江淮鱼顿时有些紧张,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角,眼神里满是担忧。季昭宁拍了拍她的手背,用眼神示意她“放心”,才跟着江父往书房走。 书房里飘着淡淡的墨香,书架上摆满了书籍和旧照片。江父走到书柜前,从最上层取下一个相框,轻轻拂去上面的薄尘,递到季昭宁手里。相框里,年轻时的江父、江母和季昭宁的母亲站在紫藤架下,紫藤花垂落如紫色瀑布,三人笑得眉眼弯弯,阳光落在他们脸上,满是岁月静好。 “这是你母亲走之前,我们三家最后一次合影。”江父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神落在相框上,带着对故人的怀念,“她那时候总跟我说,昭宁是个好孩子,就是心思太重,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以后一定要找个能照亮他的姑娘,让他能松快些过日子。” 他转头看向季昭宁,眼神里没了之前的审视,只剩下长辈的温和与信任:“现在看来,她的愿望算是实现了。小鱼儿这孩子,看着大大咧咧爱闹,其实心细得很,知道你不爱说心事,就总找些昆虫的话题跟你聊,怕你孤单。你们俩在一起,正好互补。” 季昭宁握着相框的手指微微收紧,眼眶瞬间热了。他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却无比坚定:“江叔叔,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她,绝不会让她受委屈。” “我相信你。”江父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沉稳而温暖,“季家那些糟心事,让你受了不少委屈,但过去的就让它彻底过去吧。”他顿了顿,语气认真,“以后,江家就是你的另一个家,累了就来这儿歇歇,别总自己扛着。” 推开书房门的瞬间,晚风裹挟着院子里的花香扑面而来,季昭宁只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当当——不是沉重的负担,而是踏实的暖意,像晒过太阳的棉被,沉甸甸的,却又让人浑身放松。 他刚走下台阶,就看到江淮鱼在月季花丛旁等他,淡紫色的裙摆被风吹得轻轻晃着。见他出来,她立刻小跑着过来,眼神里还带着点没散去的担忧:“我爸没说你什么吧?是不是问了好多奇怪的问题?” “没有。”季昭宁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笑了,伸手将她轻轻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里满是温柔,“他说,以后江家,也是我的家。” “真的?”江淮鱼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落了星光,她在他怀里轻轻蹭了蹭,手臂也环住他的腰,语气里满是雀跃,“太好了!以后我就能经常拉你过来吃饭,还能一起在院子里看萤火虫了。” 晚风吹得更柔了,院子里的栀子花香愈发浓郁,几只萤火虫从草丛里慢悠悠地飞出来,尾部的绿光一闪一闪,像有人随手撒了把碎星星。季昭宁低头看着怀里的姑娘,发间的铃兰还带着淡淡的香,忽然觉得,那些藏在记忆里的灰暗过往或许从未真正消失,但只要身边有她,有眼前这份触手可及的温暖,就足够抵御所有曾经的寒冬。 他微微低头,手指轻轻托住她的下巴,在她柔软的唇上落下一个轻而温柔的吻。风停了,萤火虫似乎也放慢了翅膀,连空气都变得安静又甜蜜。 远处客厅的落地窗前,江父和江母正看着院子里相拥的两人,相视而笑。江母拿起盘子里一块裹着糖霜的桂花糕,递到江父手里,打趣道:“你呀,刚才在饭桌上还板着张脸,好像谁欠你钱似的,现在满意了?” 江父接过桂花糕,咬了一大口,糖霜沾在嘴角也不在意,含糊不清地说:“小伙子心思正,对小鱼儿也真心,配得上我们家丫头。” 云层像被晚风轻轻拨开的棉絮,露出藏在后面的月亮。银辉倾泻而下,落在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洒在爬满紫藤的花架上,给藤蔓镀上一层温柔的白;落在青石板路上,把两人相拥的影子拉得很长;甚至钻进窗棂,给客厅里的茶杯也描了圈淡光,整座院子都裹在一层薄纱似的月色里,连风都变得软乎乎的。 空气里满是花香,栀子的甜、铃兰的清、月季的浓,揉在一起,顺着呼吸钻进心里,连带着心跳都慢了半拍。墙角的草丛里,蟋蟀不知疲倦地叫着,偶尔有萤火虫从叶片下飞出来,绿光一闪一闪,像是在为这安静的夜晚伴奏。 季昭宁还抱着江淮鱼,指尖轻轻蹭过她连衣裙的布料,能感受到她后背温热的温度。她的头靠在他胸口,呼吸轻轻落在他的衬衫上,带着淡淡的奶香。没有太多话语,可两人之间的爱意却像院子里的藤蔓,悄悄缠绕、蔓延,从相握的指尖,到相贴的胸口,再到眼底藏不住的温柔,把整个夜晚都浸得甜丝丝的。 这种甜不是糖果的腻,是桂花糕刚入口的清甜,是风铃草飘来的淡香,绵长又温暖,像是能顺着这月色,一直延续到很远很远的以后。 第12章 实验室的想念与花店里的牵挂 科普展结束后,季昭宁的研究进入了关键期。 亚马逊雨林的拟态蛾样本需要做基因测序,实验室的荧光显微镜连轴转了三天,他几乎泡在研究所里,连回公寓的时间都屈指可数。 凌晨两点,季昭宁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基因序列,太阳穴突突地跳。孟云栖端着两杯咖啡走进来,把其中一杯推到他面前:“歇会儿吧,铁人也扛不住这么熬。” 季昭宁指尖扣着温热的咖啡杯,抬起来抿了一口。苦涩的液体裹着淡淡的焦香滑过喉咙,暖意刚漫到胃里,眼底的疲惫却半点没散,反倒像被咖啡的热气熏得更沉了些,连聚焦屏幕的眼神都依旧发涩。他无意识地转了转杯子,目光忽然落向桌角的玻璃罐——那是之前科普展上,江淮鱼特意给他留的萤火虫,说“像极了你实验室里发光的基因片段”,此刻罐里的小家伙不知何时睡着了,原本清亮的绿光缩成小小的一点,微弱得像风一吹就会熄灭的烛火。 “想江小姐了?”孟云栖靠在实验台边,抱着自己的咖啡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语气里带着点打趣的笑意,“刚才她打电话来,语气软乎乎的,先问你是不是又忘了吃饭,又怕直接打扰你,特意让我盯着你,忙完这阵就去买宵夜。” 这话像颗小石子投进心里,季昭宁紧绷的眉梢悄悄松了松,嘴角也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浅淡却真切的弧度。他放下咖啡杯,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手机,按亮屏幕时,指尖都比刚才轻了些。屏幕上赫然跳着三条未读消息,发件人备注是“江淮鱼”,头像还是她自己画的小金鱼: 【季先生,实验室冷不冷呀?我看天气预报说夜里降温,记得加件外套~】 【下午去研究所送东西没碰到你,就把熬的莲子羹放在花店冰箱里啦,你回来记得热了喝,别空腹喝咖啡~】 【晚安呀,虽然我知道你可能还在跟基因序列‘打架’,但还是想跟你说晚安?】 最后一条消息的发送时间是半小时前,末尾除了星星表情,还跟着个小小的粉色花朵,透着股藏不住的温柔。季昭宁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条消息,连眼底的疲惫都好像被这几句软乎乎的话,冲淡了大半。 季昭宁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摩挲着,像是在触碰什么易碎的珍宝,方才被咖啡暖过的胃里,又漫起一阵更软的暖意,整颗心都像被温水细细泡过,连带着之前紧绷的神经,都跟着松了下来。他指尖敲着屏幕,先回了条【晚安,等我回来】,光标在输入框里闪了又闪,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又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补了句简短却直白的【想你】。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屏幕上跳出“已送达”的提示,他莫名觉得连实验室里冷硬的仪器都温柔了几分——测序仪的运作声好像轻了些,荧光显微镜的白光也不再刺眼,连桌角玻璃罐里萤火虫的微光,都似是亮了那么一瞬。 “啧啧啧,”孟云栖凑过来看了眼屏幕,立刻夸张地摇着头往后退了半步,故意拖长了语调,“我没记错的话,以前是谁跟我说‘谈恋爱影响科研效率’,还说‘感情是科研的绊脚石’来着?现在是谁隔十分钟就摸一次手机,等消息的时候眼睛都快黏在屏幕上了?” 季昭宁没理会他的调侃,只是把手机轻轻放在手边,屏幕朝内扣着,像是怕错过任何一条回复。他重新看向电脑屏幕上的基因序列,指尖落在鼠标上,动作却比刚才稳了许多,心里也安定得不像话。像是有根无形的线,一头牢牢系在这间满是试剂与仪器的实验室里,另一头则绕在老城区那家飘着花香的小店里,无论他此刻埋首在多复杂的数据里,走得多远,都能清晰感受到那端传来的属于江淮鱼的温柔温度。 凌晨五点的天刚蒙亮,第一缕晨光裹着浅淡的金辉,透过实验室的窗户斜斜照进来,落在积着薄尘的实验台上,也落在季昭宁眼底。他盯着电脑屏幕上“数据保存成功”的弹窗,长长舒了口气,紧绷了三天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连眼底的红血丝都似淡了些。没等孟云栖反应过来,他已经关掉电脑,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脚步匆匆往外走。 “不补觉了?”孟云栖揉着惺忪的眼睛在后面喊,语气里满是诧异——这三天季昭宁加起来没睡够十个小时,换旁人早瘫在折叠床上了。 “回去喝莲子羹。”季昭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藏不住的笑意,脚步轻快得像踩在云端,连之前熬出来的疲惫,都被这股期待冲得一干二净,背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老城区的街道还浸在清晨的凉意里,偶尔有早起的环卫工扫过路面,发出沙沙的声响。花店还没到营业时间,米白色的卷闸门紧紧关着,门楣上挂着的木质牌子清晰写着“营业时间 9:00-21:00”,旁边缀着的小铜铃安安静静,没了平日里客人推门时的清脆声响。季昭宁从口袋里摸出备用钥匙串,指尖在一串钥匙里轻轻摸索,很快找到刻着小花图案的花店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转,“咔嗒”一声,门开了。 推开门的瞬间,淡淡的花香就裹着清晨的微凉漫了过来——是玫瑰的甜香混着百合的清润,还有江淮鱼常养的小雏菊的浅淡气息,驱散了他身上残留的试剂味。他抬眼一看,柜台正中央稳稳放着个米黄色保温桶,桶身还带着点余温,旁边压着张浅粉色便签,上面是江淮鱼娟秀的字迹,一笔一划都透着温柔: 【莲子羹里放了冰糖,是微甜的,怕太甜腻影响你胃口~知道你熬夜辛苦,要吃点甜的才好呀~我在楼上睡觉,你轻一点呀~】 末尾还画了个圆滚滚的睡颜表情包,眼睛弯成小月牙,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可爱得让人心里瞬间软下来。季昭宁拿起便签,指尖轻轻蹭过那行字,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些,生怕惊扰了楼上熟睡的人。 季昭宁提着保温桶走到楼梯口,脚步放得极轻,刚踏上第一级台阶,果然就听到楼上传来轻微又均匀的呼吸声,像小猫蜷在暖阳里似的,软乎乎的。他攥着桶柄的手指又收了收,每一步都踩着楼梯缝隙走,生怕鞋底发出半点声响,慢悠悠地上了楼。 二楼的客厅没开灯,只借着窗帘缝隙漏进来的晨光,能看清屋里的模样。江淮鱼正蜷缩在沙发上睡着,身上盖着条浅灰色薄毯,只露出小半张脸,怀里还紧紧抱着个印着小金鱼的抱枕——那是她之前说“抱着像抱着你送的花”的抱枕,大概是昨晚等他等得太晚,靠着沙发就不小心睡了过去。 晨光刚好落在她脸上,把她的脸颊染成淡淡的粉,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像两把小巧的扇子,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她的嘴角还微微翘着,露出一点软软的梨涡,像是在做什么甜甜的美梦,或许是梦到了花店新开的玫瑰,又或许是梦到了他早点回去。季昭宁放轻动作在她身边坐下,沙发轻微下陷,他却没敢再动,只忍不住伸出手,指尖轻轻拂去她颊边垂落的碎发,指尖触到她温热的皮肤时,她的睫毛忽然轻轻颤了颤,像蝶翼要飞起来似的。 “季先生?”江淮鱼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里还蒙着层刚睡醒的水汽,看清坐在身边的人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刚睡醒的小猫看到熟悉的人,声音也带着点软糯的鼻音,“你回来啦?” “吵醒你了?”季昭宁的声音放得极柔,比清晨的风还轻,指尖还停在她的发边没收回。 “没有没有。”江淮鱼连忙摇头,说着就想坐起身,身上的薄毯却顺着她的动作滑到了地上。她下意识弯腰去捡,头发却没理顺,头顶乱糟糟地翘起来一缕,像顶着个小小的呆毛,看着又憨又可爱。 季昭宁忍不住笑出声,声音压得很低,伸手轻轻帮她把那缕翘起来的头发捋顺,指尖不经意划过她的耳廓,带来一阵微痒的战栗。江淮鱼的脸颊瞬间微微发烫,连忙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衣角小声说:“莲子羹……我昨晚煮好就放保温桶了,现在可能有点凉,热一下才能喝。” “不用,这样就好。”季昭宁打开保温桶的盖子,瞬间有股清甜的香气漫出来,莲子的软糯香混着冰糖的甜香,直直往鼻尖里钻,桶里的莲子羹还带着刚好的余温。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又轻轻吹了吹,递到她嘴边,眼神里满是温柔,“你也陪我吃点。” 江淮鱼下意识地张嘴咬住勺子,莲子的软糯混着冰糖的清甜在舌尖化开,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一路滑到胃里,连带着刚睡醒的困倦都散了大半。她含着勺子抬眼,目光落在季昭宁眼底,看清那圈藏不住的青黑和红血丝时,心里忽然揪了一下,语气也软了下来,带着点心疼:“是不是很累呀?黑眼圈都出来了,看着比上次科普展结束时还憔悴。” “还好。”季昭宁摇摇头,指尖还捏着勺柄,没等她反应过来,又舀了一勺莲子羹,仔细吹凉后递到她嘴边,眼神里的疲惫被温柔盖过,“忙完就好了,看到你就不累了。” 这话像颗糖,轻轻砸在江淮鱼心上,她的脸瞬间更红了,连耳尖都透着粉,连忙伸手抢过他手里的勺子,小声嘟囔着:“我自己来,你也快吃,别光顾着喂我。” 季昭宁没再坚持,只把保温桶往她身边推了推,自己也拿起另一把勺子。两人就这么并肩坐在晨光里,沙发被暖融融的光裹着,分食着一碗还带余温的莲子羹。偶尔舀到同一块莲子,指尖轻轻碰一下,又慌忙收回;偶尔抬头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里的自己,又赶紧低下头,嘴角却都藏不住笑意。 空气里满是莲子羹的甜香,混着楼下飘上来的花香,甜丝丝的绕在两人身边。窗外不知何时飞来了几只麻雀,落在窗台上叽叽喳喳地叫着,声音清脆,竟像是在为这温柔的晨光,为这碗甜羹,唱着轻快的歌。 江淮鱼舀莲子的动作忽然一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好玩的事,眼睛亮了亮,放下勺子凑到季昭宁身边,语气带着点神秘:“对了,我差点忘了跟你说。昨天有只小蜜蜂来店里采蜜,停在窗台的雏菊上,跟我‘告状’呢。” 季昭宁正低头舀着莲子,闻言愣了一下,抬眼看向她,眼底满是疑惑,随即又被她认真的模样逗得失笑,顺着她的话问:“哦?它还会告状?跟你说什么了?” “它说呀,你实验室里那只拟态蛾标本,好像有点不开心。”江淮鱼一本正经地转述,小手还轻轻比划着小蜜蜂飞舞的样子,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晨光,“还说你总盯着电脑看基因序列,都不跟它说说话,也不看它一眼,它觉得自己被你冷落了,连翅膀都没以前‘精神’了。” 说到这儿,她还特意挺起小胸脯,带着点邀功的语气补充:“我跟它保证了,说你忙完就会回去看它,还会跟它道歉,让它别生气,乖乖等你。” 季昭宁听着她孩子气的话,心像是被柔软的羽毛轻轻搔过,又暖又痒,连之前熬夜的疲惫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放下手里的勺子,伸手将她轻轻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鼻尖萦绕着她头发上淡淡的花香,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好,以后不会了。” 他没说以后不会冷落标本,却在心里悄悄补了后半句——不仅不会冷落那只藏着雨林秘密的拟态蛾标本,更不会冷落眼前这个,愿意跟蜜蜂“传话”、为他留着莲子羹的人。 上午九点的阳光已经暖得正好,透过花店的玻璃窗,把米白色的柜台、挂着的绿植都晒得发亮。江淮鱼准时拉开卷闸门,门口的小铜铃“叮铃”响了一声,像是在跟清晨打招呼。她系上浅粉色的围裙,在柜台后整理前一天的订单,指尖在便签上轻轻勾划,偶尔抬头看看窗外,眼里满是笑意。 季昭宁就坐在旁边的小桌旁,桌上放着他带来的研究报告,却没像在实验室里那样紧绷着眉,反倒把姿态放得松弛——白大褂换成了干净的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阳光落在他翻页的指尖,连纸上密密麻麻的实验数据,都似多了几分温度。他偶尔抬眼,目光轻轻扫过柜台后的江淮鱼,见她认真核对订单的模样,嘴角会不自觉地弯一下,又悄悄低下头,怕打扰到她。 偶尔有客人推门进来买花,风铃一响,江淮鱼就笑着抬头打招呼。客人们目光扫过店里,看到角落里坐得笔直、气质清冷的男人,都会好奇地多看两眼,眼神里藏着点“这家花店怎么多了个陌生帅哥”的疑惑。 有位常来买向日葵的熟客,挑花时凑到柜台前,用胳膊轻轻碰了碰江淮鱼,小声问:“江老板,那位是?看着跟你很熟呀。” 江淮鱼手里的动作顿了顿,脸颊瞬间红扑扑的,却没半点遮掩,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甜:“是我男朋友,刚忙完实验,过来陪我。” 这话刚好飘到季昭宁耳朵里,他手里的笔顿了一下,抬头看向江淮鱼,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还特意冲她笑了笑,那笑意比窗外的阳光还暖。江淮鱼被他看得更害羞了,连忙低下头假装整理花束,耳尖却红得发烫。 就在这时,一只浅紫色的蝴蝶从窗外飞进来,像是被店里的花香吸引,绕着几束玫瑰转了两圈,竟径直落在了季昭宁的研究报告上。它翅膀轻轻开合,带着细碎的磷粉簌簌落下,沾在纸上的空白处,凑远了看,竟拼出一个模糊的“想”字,像极了谁悄悄写下的心意。 江淮鱼看得眼睛一亮,停下手里的活,盯着那个“想”看了好一会儿,又转头看看低头浅笑的季昭宁——他正温柔地看着蝴蝶,没察觉纸上的小惊喜,却偏偏让这只蝴蝶,把他没说出口的心思,悄悄露了出来。江淮鱼忽然觉得,原来想念是藏不住的,就算不说,也会被路过的虫子偷看到,还会被它们当成小秘密,悄悄传递给对方。 阳光还在慢慢移动,落在两人身上,温暖而耀眼。季昭宁曾觉得,实验室的日子满是枯燥的仪器与数据,江淮鱼也曾觉得,花店的时光藏着琐碎的订单与整理,但此刻,因为彼此的存在,那些枯燥与琐碎都不见了,只剩下生动的日常,和满室的甜香。 第13章 误会里的刺与和解后的糖 季昭宁发现江淮鱼不对劲,是在他收到那束匿名玫瑰的第二天。在此之前,她总是笑盈盈的,见了他就会叽叽喳喳地分享花店的趣事,可那天之后,她说话时眼神总有些闪躲,连递曲奇的手都轻轻晃了晃。 那天他刚结束一组拟态蛾基因的对比实验,摘下手套正准备伸个懒腰,就瞥见实验室门口放着个包装精致的花束。红玫瑰裹着泛着冷光的银色锡纸,花瓣饱满得像是要滴出血来,花茎被细心地包在吸水棉里,一看就花了不少心思。花束上别着张浅金色卡片,上面只用工整的楷书写着“赠季先生”三个字,没有署名,也没有多余的话。 季昭宁皱了皱眉,心里莫名泛起一丝抵触——他向来不喜欢这种太过张扬的花,总觉得红玫瑰的热烈少了点分寸,远不如江淮鱼在花店里养的铃兰,清清淡淡的,还带着股沁人的香。他弯腰把花束拎起来,正想转身喊孟云栖,让他帮忙留意下是谁送的,手机忽然震了震,是江淮鱼发来的消息,语气依旧软乎乎的:【季先生,你现在有空吗?我烤了新的黄油曲奇,去研究所找你呀,给你和孟助理都带了份~】 看到消息的瞬间,刚才因匿名玫瑰而起的不适感瞬间消散,季昭宁心头一暖,指尖敲屏幕的动作都轻了些,很快回复:【来吧,我在实验室等你,门没锁。】 发完消息,他顺手把那束红玫瑰放在了靠窗的角落,还特意往窗帘后挪了挪,像是不想让这束突兀的花,打扰到即将到来的、带着曲奇香的时光。做完这一切,他才觉得心里踏实些,转身去洗手池擦了擦手,等着江淮鱼过来。 江淮鱼来的时候,研究所的走廊还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仪器运作声。她提着装曲奇的玻璃罐,罐身裹着浅粉色丝带,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实验室里专注的人。刚推开虚掩的门,就看见季昭宁正俯身站在显微镜前,眉头微蹙,目光落在镜头下的拟态蛾标本上,连她进来都没察觉。 江淮鱼忍不住放柔了眼神,想悄悄把曲奇放在旁边的实验桌上,再吓他一跳。可指尖刚碰到桌沿,目光就不经意扫到了窗边的角落——那束红玫瑰正立在那里,开得热烈又张扬,花瓣饱满得泛着光泽,上面还沾着晶莹的水珠,显然是刚送过来没多久,还带着新鲜的水汽。 她的目光又往下移,落在花束别着的浅金色卡片上,那上面“赠季先生”三个字娟秀纤细,还特意带着点刻意的柔美弧度,没有半点犹豫,一看就出自女生之手。 江淮鱼的脚步瞬间顿住,手里的玻璃罐轻轻晃了晃,罐里的曲奇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在安静的实验室里格外清晰。她心里像被细细的针轻轻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些。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季昭宁很优秀——做研究时专注又认真,待人温和有礼,连科普展上跟小朋友讲解标本时,都有耐心得不像话。这样的人,在研究所里肯定有不少女同事喜欢,以前她偶尔还会跟他开玩笑,说“季先生要小心被人抢跑”,可那都是嘴上说说,没往心里去。 可此刻亲眼看到这束红玫瑰,那些藏在心底的小不安忽然都冒了出来,忍不住胡思乱想。谁送的呀?是那个总找季昭宁讨论基因测序课题、说话温温柔柔的林助理吗?还是上次科普展上,围着季昭宁问东问西,眼神格外热情的女志愿者?她甚至还想起前几天,季昭宁跟她说“有同事帮忙带了咖啡”,当时没在意,现在却忍不住琢磨,会不会就是送花的人? 越想心里越沉,连手里的曲奇罐都觉得沉了几分,刚才来之前的雀跃,也像被这束红玫瑰浇了冷水,悄悄褪了下去。 “来了?”季昭宁刚从显微镜前直起身,转身就看见站在门口的江淮鱼,眼底的专注瞬间褪去,换上了熟悉的笑意,连声音都软了几分。可笑着笑着,他就察觉到不对——江淮鱼没像往常一样快步跑过来,反而站在门口没动,手里攥着玻璃罐的丝带,指尖都泛了白。他疑惑地皱了皱眉,往前迈了两步:“怎么了?站在那儿干嘛?” 江淮鱼听见他的声音,才猛地回过神,连忙摇摇头,把手里的曲奇罐往他怀里一塞,罐身的温热透过布料传到他掌心,她的指尖却带着点凉。“没什么。”她的声音有点闷,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眼神也不敢看他,只盯着自己的鞋尖,“就是突然想起店里还有事,早上订的百合该到了,我得回去收花,先回去了。” 话说完,她没等季昭宁再开口,转身就往门外走,脚步快得像在逃,裙摆都随着动作轻轻晃起来,连门口的风铃都没来得及碰响。 季昭宁愣在原地,怀里还抱着温热的曲奇罐,鼻尖似乎还萦绕着她头发上淡淡的花香,那是她早上刚喷的、跟铃兰同味的香水味。可没等他细品这份暖意,眼前就只剩实验室虚掩的门,江淮鱼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连脚步声都很快远了。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曲奇罐,又下意识瞥了眼窗边的红玫瑰,心里忽然咯噔一下——刚才江淮鱼的目光,好像就是落在那束花上之后,才变得不对劲的。 “奇怪。”季昭宁低头看着怀里的曲奇罐,又抬眼望向门口,心里满是疑惑,手指无意识地挠了挠头。目光扫过窗边那束红玫瑰时,他忽然像被什么点醒了似的,瞳孔微微一缩,猛地反应过来——江淮鱼刚才进门时,眼神明明在玫瑰上停了好久,后来说话才变得闷闷的,她该不会是误会了吧?误会这花是他特意收的,甚至误会送花的人跟他有关系?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心里就慌了一下,连带着手里的曲奇罐都觉得沉了几分。 “哟,这是啥好东西?”孟云栖不知从哪儿凑了过来,一眼就瞥见他手里的玫瑰,立刻笑着打趣,“谁送的红玫瑰啊?包装这么精致,还挺懂浪漫,没看出来啊季哥。” “不知道是谁送的,匿名的。”季昭宁没心思跟他调侃,眉头紧紧皱着,抓起花束就往门外走,脚步匆匆,“我去把她追回来,别真让她误会了。” 话音刚落,人已经快步出了实验室,连白大褂的衣角都没来得及理。 花店离研究所本就不远,穿过两条种满梧桐的小巷就到了。季昭宁一路跑着过去,额角都渗出了薄汗,衬衫领口也被风吹得微微敞开。远远地,他就看见江淮鱼蹲在花店门口,背对着他,双手抱着膝盖,正对着地上一只慢慢爬的蜗牛发呆。 阳光正好,透过梧桐叶的缝隙落在她身上,给她的发梢镀上一层浅金,可那光芒却没照亮她眼底的失落——她垂着眼,嘴角没了往常的笑意,连肩膀都轻轻垮着,像朵被昨夜雨水打蔫的小雏菊,没了往日的鲜活劲儿。 季昭宁的脚步瞬间慢了下来,心里又酸又软,刚才跑出来的急切,也悄悄化成了心疼。他攥着那束玫瑰的手紧了紧,又轻轻松开,生怕这束惹出误会的花,再让她难过。 “小鱼儿。”季昭宁一路跑过来,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喘着气在她面前蹲下,膝盖轻轻碰了碰她的膝盖,声音里带着点急切,又藏着点小心翼翼。 江淮鱼听见他的声音,身体轻轻顿了一下,才慢慢抬起头。眼眶红红的,像刚被风吹过,又像偷偷揉过,看到他手里还攥着那束红玫瑰,又迅速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膝盖上的布料,声音闷闷的,还带着点没藏好的委屈:“你怎么来了?实验室不忙了吗?不是有人给你送花吗?不用留在那儿陪……陪送花的人?” 最后几个字说得又轻又快,像蚊子哼似的,却清清楚楚落在季昭宁耳朵里。他这才彻底确定,江淮鱼是真的误会了,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气自己没早点把花处理掉,让她受了委屈;又笑她这副嘴硬心软的模样,明明难过到眼眶发红,还装作不在意。 他把那束玫瑰往她面前一递,语气里满是无奈:“这花真不是我要的,早上来实验室就放在门口了,连送花的人是谁都不知道。我本来就不喜欢这东西,正想找个地方扔了呢,你就来了。” “扔了?”江淮鱼猛地抬头,眼睛里还带着水汽,却透着点诧异,“这玫瑰开得这么好,花瓣都没蔫,扔了多可惜啊。” 季昭宁看着她这副还替别人可惜的模样,心里更软了,伸手轻轻碰了碰她泛红的眼角,语气格外认真,一字一句都清晰:“再好看也不是你送的,对我来说没用。”他顿了顿,目光紧紧锁着她的眼睛,像是要把心里的话都揉进她眼里,“在我心里,再名贵的红玫瑰,再张扬的花束,都比不上你花店里随便一朵小雏菊,比不上你亲手烤的曲奇,更比不上你。” 江淮鱼的心跳漏了一拍,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咚咚”地往喉咙口跳。脸颊瞬间微微发烫,连耳尖都染上了粉,却还是嘴硬,故意别开眼神,声音带着点没底气的傲娇:“谁…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万一你就是喜欢别人送的花,就是喜欢那种轰轰烈烈的,故意哄我呢?” “你看。”季昭宁没跟她争辩,忽然笑着指了指她脚边,“它都听不下去了,说我要是撒谎,就让它爬我身上去,罚我痒得直笑。” 江淮鱼愣了一下,顺着他的手指低头看向脚边——那只刚才被她盯着发呆的蜗牛,不知什么时候转了方向,正背着小小的壳,慢悠悠地往季昭宁的黑色皮鞋上爬,头顶的触角轻轻动了动,像是在郑重地应和他的话,模样憨得可爱。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角还挂着没干的水汽,眼泪却跟着笑意在眼眶里打了个转,“吧嗒”掉了下来。又哭又笑的样子,鼻尖红红的,像个受了委屈又被哄好的傻姑娘,却格外招人疼。 “傻瓜。”季昭宁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又软又疼,伸手把她轻轻揽进怀里,让她的脸贴在自己的胸口,能清晰地听见他有力的心跳。他用指腹轻轻擦掉她脸颊上的眼泪,动作温柔得像怕碰碎了她,“哭什么?是我不好,没及时跟你解释清楚,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我就是……就是觉得委屈。”江淮鱼埋在他胸口,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闷闷的,像小猫在撒娇,“我看到那束花就慌了,我以为你会喜欢那样的花,以为送花的人比我懂你,以为你身边有更合适的人……” “没有谁比你更合适。”季昭宁没等她说完,就轻轻打断她,伸手捧起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他的目光格外认真,没有半分玩笑,像是在跟她许下什么郑重的承诺:“江淮鱼,我喜欢的是你,不是什么匿名的玫瑰,也不是别人。从在科普展的小花园里第一次见到你,看到你蹲在地上,对着一只小虫子笑得眼睛弯弯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 他的眼神太真诚,像把漫夜星空都揉碎了装在里面,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瞬间就驱散了江淮鱼心里所有的阴霾——那些因红玫瑰而起的不安、委屈,此刻都烟消云散,只剩心口滚烫的暖意。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底清晰映出的、小小的自己,忽然鼓起勇气,踮起脚尖,轻轻吻上了他的唇。 这个吻带着眼泪的微咸,却比春日里最烈的阳光还要热烈,藏着没说出口的想念与委屈,也藏着失而复得的欢喜。季昭宁愣了半秒,随即反应过来,伸手轻轻扣住她的后颈,慢慢加深了这个吻,唇齿相依间,仿佛要把彼此的气息都刻进骨子里,再也分不开。 旁边的花丛里,几只蜜蜂“嗡嗡”地飞着,绕着两人转了两圈,像是在为这突如其来的甜蜜欢呼;一朵月季的花瓣被风吹得轻轻颤动,落在江淮鱼的发间。还有一只七星瓢虫,慢悠悠地从花瓣上爬下来,一路爬到两人交握的手上,头顶的触角轻轻碰了碰他们的指尖,动作软乎乎的,像是在小声说“和好吧,别再闹别扭啦”。 等两人分开时,江淮鱼的脸颊已经红透了,连脖子都泛着粉,不敢再看季昭宁的眼睛,只拉着他的手往花店里走。进门后,她从角落里找出个透明的玻璃瓶,把那束红玫瑰拆开,仔细剪掉多余的花茎,还挑掉了两片有点蔫的花瓣,认真地插进瓶子里,最后端着瓶子,放在了柜台最显眼的位置——刚好对着门口,一进门就能看到。 “你不是说要扔了吗?怎么还好好插起来了?”季昭宁靠在柜台边,挑眉看着她,语气里带着点打趣,眼底却满是笑意。 “现在不扔了。”江淮鱼擦了擦手上的水,转过身冲他笑,梨涡浅浅的,“要不是它,我们也不会这么快说清心意,算起来,它还是个‘功臣’呢,得留着当纪念。” 说着,她转身从柜台后的小抽屉里,拿出个封皮印着小蜜蜂的笔记本,跑过来递到季昭宁手里,翻开其中一页给她看,语气里带着点小骄傲:“你看,这是我记的‘虫语日记’,里面写了所有虫子跟我说的、关于你的事,没骗你吧?” 季昭宁凑过去看,纸上是江淮鱼娟秀又带着点可爱的字迹,偶尔还会画个小小的虫子表情包,格外鲜活: 【3月15日:蓝闪蝶说,季先生今天在实验室看了拟态蛾标本三次,看的时候嘴角还笑了,肯定是在想我!】 【4月2日:七星瓢虫说,季先生帮林助理搬仪器的时候,一直皱着眉,全程没怎么说话,肯定是不开心,想早点来花店找我。】 【5月10日:蜜蜂说,今天林助理给季先生送咖啡,季先生直接拒绝了,还说只喝我煮的槐花酿,蜜蜂都夸你专一呢!】 季昭宁看着看着,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原来这么多小虫子,都在帮你盯着我啊。” 笔记本上的字迹不算工整,带着点未脱的稚嫩,却密密麻麻写了好几页,连页边空白处都补着小字,偶尔还画着歪歪扭扭的小虫子——有的蜜蜂少画了一条腿,有的蝴蝶翅膀不对称,可每一笔、每一个字,都透着藏不住的认真和在意,像把日子里细碎的想念,都一点点攒进了纸页里。 季昭宁一页页翻着,指尖轻轻蹭过那些带着温度的字迹,心里像是被柔软的棉花一点点填满了,暖得发胀,连眼眶都微微发热。他伸手轻轻合上笔记本,小心地放在柜台一角,转身就把江淮鱼紧紧揽进怀里,让她完完全全靠在自己身上,声音里满是珍视:“以后不用让虫子传话了,我每天都直接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呀?”江淮鱼被他抱得暖暖的,仰头看他,眼里还带着没散的水汽,却亮得像浸了光。 “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季昭宁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吻落时还轻轻蹭了蹭,像是怕碰疼了她。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一字一句都清晰又郑重:“喜欢到想每天醒来看见你,看你蹲在花店门口跟虫子说话;喜欢到想把你养的所有虫子都当成家人,连那只总爬你窗台的蜗牛都算;喜欢到……想和你过一辈子,过很多个有花、有你、有虫子的日子。” 江淮鱼的眼睛瞬间亮了,像夜空里突然落满了星星,连之前没干的眼泪,都在光里闪着亮晶晶的光。她往他怀里又蹭了蹭,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腰,声音带着点哽咽,却无比清晰,像是在跟他许下同样的承诺:“季昭宁,我也是。我也想跟你过一辈子,想每天给你烤曲奇,想带你看我新养的花,想让所有虫子都见证我们在一起。” 窗外的阳光正好,不燥不烈,像被揉碎的金箔,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斜斜地落在他们身上。季昭宁的衬衫被染成浅金色,江淮鱼的发梢也缀着细碎的光,连两人交握的手,都被镀上一层温柔的光晕,温暖而耀眼。 风从半开的窗缝里溜进来,轻轻吹动柜台上的风铃,发出“叮铃叮铃”的轻响,又拂过那束曾经引发误会的红玫瑰——花瓣在阳光下舒展着,泛着细腻的光泽,水珠早已蒸发,却更显鲜活,开得格外灿烂热烈。 它不再是那束让江淮鱼委屈落泪的匿名花,反倒成了最特别的见证者,静静立在那里,看着相拥的两人,看着他们眼底藏不住的爱意,仿佛在无声地说:这场因我而起的小误会,终究让这份喜欢,变得更沉、更厚、更分不开了。 店里的花香混着阳光的味道,漫在两人身边,连空气都变得甜甜的,每一缕都透着安稳的幸福。 第14章 同居的烟火与藏在细节里的甜 季昭宁提出同居时,江淮鱼正蹲在花店靠窗的小桌旁,给新买的薄荷浇水。浅绿色的薄荷苗刚缓过劲,叶片舒展着,沾了水珠后更显鲜嫩。她握着小小的洒水壶,水流细细的,顺着叶片的脉络滑落,最后滴在她手背上,凉丝丝的,让她忍不住轻轻缩了缩指尖。 “小鱼儿,我们同居吧。”季昭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高,却清晰得像落在水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花店的宁静。 江淮鱼手里的动作猛地顿住,洒水壶的水流歪了些,溅在桌布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愣了愣,才慢慢转过头看他——阳光刚好透过花店的玻璃窗落在他身上,浅灰色的衬衫被照得有些透亮,领口松开一颗扣子,显得比在实验室时随意些,可他的眼神却格外认真,像当初跟她讲解拟态蛾基因序列、写实验报告时一样,没有半分玩笑的意味。 “你说……同居?”江淮鱼的声音有点发飘,像是没听清,又像是不敢相信,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洒水壶的手柄,差点没拿稳,水壶晃了晃,眼看就要掉在地上。 “嗯。”季昭宁连忙点头,快步走到她身边,伸手稳稳扶住她手里的洒水壶,指尖不经意碰到她微凉的手背,又轻轻收了收力道。“我公寓离研究所就两站路,你花店在老城区,每天来回跑太麻烦,遇上雨天还容易淋着。”他耐心地跟她解释,语气放得很柔,“我那套公寓有两间卧室,你要是愿意,就搬过去跟我住;要是更喜欢花店这边,我搬来花店楼上也可以,都听你的。” 他顿了顿,像是怕她误会自己有别的心思,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却格外真诚:“主要是想……每天都能看到你。早上能跟你一起吃早餐,晚上回来能闻到你烤曲奇的香味,不用再靠虫子传话,也不用再担心错过你的消息。” 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轻,像一片柔软的羽毛轻轻搔过心尖,江淮鱼的脸颊瞬间红透,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粉。她慌忙低下头,假装盯着薄荷叶子看,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叶片上的水珠,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可…可我店里还有好多花,有的刚上盆,得天天浇水;花园里还有虫子要照顾,蜗牛昨天刚下了小崽,我怕没人管它们会饿……” 话虽这么说,语气里却没半分拒绝的意思,更像是在找借口掩饰自己的慌乱。 “没关系。”季昭宁看着她泛红的耳根,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嘴角忍不住上扬,“花店这边可以每天回来看看,我早上送你过来,晚上再跟你一起回去收拾;或者……把你放心不下的花和虫子带过来?”他顿了顿,想起自己公寓的阳台,补充道,“我公寓有个朝南的阳台,阳光很好,比花店这边还暖和,刚好能养花,虫子也能住得舒服。” 江淮鱼的心跳得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咚咚”地往喉咙口跳,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其实她不是不愿意——从季昭宁说出“同居”两个字的那一刻起,她心里就像开了一簇小小的烟花,又甜又亮。只是一想到要和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一起在厨房做饭,一起在阳台看花,早上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他,那些画面就甜得让她心慌,连指尖都微微发烫。 她偷偷抬眼瞥了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小声嘟囔:“那……那蜗牛要是不适应新环境怎么办?还有薄荷,它喜欢通风,你阳台的窗户会不会天天开呀?” 季昭宁看着她一本正经地为虫子和花“讨条件”的模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都听你的,你说开窗就开窗,你说给蜗牛铺菜叶就铺菜叶,好不好?” “那…那我去收拾东西?”江淮鱼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猛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像把两颗小太阳都藏在了里面,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藏不住的雀跃,尾音轻轻往上翘着。 她一边说,一边已经从地上站起来,手里还攥着那只小小的洒水壶,却顾不上再给薄荷浇水,转身就想去柜台后拿背包,脚步都比平时轻快了半分,连裙摆都跟着轻轻晃起来。 季昭宁看着她这副急不可耐的模样,眼底瞬间漾起温柔的笑意,像春风拂过湖面,泛起层层暖意。他伸手轻轻拉住她的手腕,怕她走得太急摔着,声音软得能滴出水来:“好。别急,慢慢来,我陪你一起收拾。” 说着,他顺手把她手里的洒水壶放在桌角,又弯腰帮她把刚才蹭到水的桌布理了理,才牵着她的手,跟着她往花店楼上走——那里藏着她的衣物、小摆件,还有她记满“虫语”的笔记本,很快,这些带着她气息的东西,就要和他的生活,紧紧贴在一起了。 搬家那天阳光格外好,季昭宁公寓楼下停着辆小货车,孟云栖和夏楠一早就赶了过来帮忙。孟云栖刚进门就被江淮鱼塞了个巨大的玻璃罐,罐子里铺着湿润的腐殖土,独角仙“大壮”正趴在一片梧桐叶上,甲壳泛着油亮的黑紫色。 他抱着罐子趔趄了两步,一边往楼下走一边嚷嚷:“我说江小姐,你这哪是搬家啊,明明是把整个老城区的花园都搬过来了!”他瞥了眼罐子里的大壮,又补充道,“你看你这‘家庭成员’,又是蜗牛又是蝴蝶,现在连独角仙都有了,季哥这公寓要成昆虫馆咯!” 罐子里的大壮似乎听懂了他的调侃,忽然抬起头,用粗壮的前足“哒哒”敲了敲玻璃壁,触角还轻轻晃了晃,像是在抗议他的“嫌弃”,逗得旁边的夏楠直笑。 夏楠帮江淮鱼抱着一摞裹着牛皮纸的书,里面大多是植物图鉴和昆虫观察笔记,她跟在后面,看着忙前忙后的季昭宁和红着脸整理东西的江淮鱼,笑着打趣:“说真的,你俩可算同居了,我从春天就开始等,就盼着喝你们的喜酒呢,可得快点提上日程啊。” 江淮鱼的脸颊瞬间红得能滴出血来,连耳尖都烧得发烫,她放下手里的花盆,伸手轻轻掐了夏楠一把,声音又软又急:“别乱说!我们就是……就是一起住,哪有你想的那么快。”话虽这么说,她的目光却不自觉飘向正在搬玻璃罐的季昭宁,嘴角悄悄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季昭宁刚好回头,撞见她这副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花盆:“别理她们,先把你的花摆好。阳台的架子我昨天刚擦过,阳光最好的位置留给你的薄荷和铃兰。” 季昭宁的公寓在市中心的高层,站在阳台就能看见远处的天际线。装修是简洁的北欧风,墙面是柔和的浅灰色,地板是温润的原木色,家具多是黑白两色,线条干净利落,透着一股科研人员特有的规整感。可今天,这清冷的色调里忽然多了些五颜六色的花草——窗台摆着薄荷和铃兰,书架旁立着开得正好的小雏菊,阳台的架子上还错落放着几个装着虫子的玻璃罐,蜗牛在菜叶上慢慢爬,独角仙“大壮”趴在罐壁上,竟意外地和谐,像是给这原本略显冷清的空间,悄悄注入了鲜活的生命力。 江淮鱼的卧室被季昭宁特意安排在主卧旁边,采光最好,还能直接看到阳台的花。她带来的碎花床单铺在床上,浅粉色的底色印着小小的铃兰图案,和房间的浅灰色墙面形成温柔的对比;衣柜被细心地分成了两半,左边挂着她的连衣裙和浅色系针织衫,右边挂着他的衬衫和西装裤,衣物轻轻挨着,透着说不出的亲密;墙角的小桌上还放着个小小的多肉盆栽,叶片胖乎乎的,旁边压着她的“虫语日记”,瞬间让这个原本陌生的房间,有了家的味道。 “累死了,搬了这么多花盆,胳膊都酸了。”夏楠一屁股瘫在沙发上,揉着胳膊直嚷嚷,转头就指着季昭宁,语气带着点“敲诈”的意味,“为了帮你们搬家,我今天都推了花店的订单,晚上必须请我们吃饭!孟云栖,你说是不是?” 孟云栖刚把最后一个玻璃罐放在阳台,闻言立刻凑过来点头附和:“必须的!我抱着‘大壮’跑了三层楼,它都没抱怨,我可得好好吃一顿补补。” “没问题。”季昭宁笑着点头,目光却不自觉转向江淮鱼,语气瞬间软下来,“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去楼下超市买菜。” “我做吧。”江淮鱼连忙自告奋勇,从带来的布袋里掏出几样新鲜蔬菜,又拎出一把还带着露水的薄荷,眼睛亮晶晶的,“我早上从花店的小菜园里摘了新鲜的排骨,还有刚采的薄荷,可以做你爱吃的薄荷排骨,再炒两个素菜,简单又好吃。” 季昭宁听到“你爱吃的”几个字,眼睛瞬间亮了,像是被点亮的灯泡,连忙点头:“好。需要我帮忙吗?洗菜还是择菜都行。” “你帮我把薄荷洗干净就好。”江淮鱼笑着把薄荷递给他,转身就扎进了厨房,脚步轻快得像只小雀,季昭宁拿着薄荷跟在后面,眼底满是藏不住的笑意,连空气里都开始弥漫起淡淡的薄荷香,和家的暖意。 厨房瞬间热闹起来。抽油烟机轻轻运转,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着细泡,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给灶台镀上一层暖光。江淮鱼系着浅粉色围裙,站在灶台前忙碌,一会儿调整火候,一会儿翻炒锅里的排骨,动作熟练又利落。季昭宁则在旁边乖乖打下手,手里拿着菜盆洗菜,又笨拙地剥着蒜,指缝里还沾了点蒜皮,动作虽然生疏,却格外认真,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生怕自己帮倒忙。 “蒜要拍扁才好剥,你这样一点点抠,半天都剥不完。”江淮鱼眼角余光瞥见他跟蒜“较劲”的模样,忍不住笑着走过来,从他手里拿过蒜,指尖轻轻一按,“啪”的一声,蒜就扁了,她再轻轻一剥,蒜皮就掉了下来,动作干净利落。示范的时候,她的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手背,微凉的触感像电流一样,两人都顿了顿,随即相视而笑,眼底满是藏不住的温柔,连空气都跟着甜了几分。 孟云栖和夏楠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刚拆的零食,目光却一直黏在厨房里,看着两人分工合作、偶尔互动的温馨画面,偷偷交换了个“果然如此”的眼神,嘴角都带着打趣的笑意。 “你看他们俩,”夏楠往孟云栖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说,“一个做饭一个打下手,连眼神都离不开对方,简直像结婚好几年的夫妻,默契得很。” “可不是嘛。”孟云栖连忙点头,想起以前在研究所,季昭宁连自己的水杯都经常忘记洗,更别说进厨房了,忍不住感慨,“以前谁能想到,我们那个眼里只有实验数据的季大博士,现在会围着灶台转,还心甘情愿帮人剥蒜啊?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话音刚落,厨房里就传来江淮鱼的笑声,还有季昭宁温柔的回应,两人的声音混在一起,像一首轻快的小曲子,飘在客厅里,让这小小的公寓,更显热闹又温馨。 晚饭很快就摆上了桌,满满一桌子菜,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薄荷排骨炖得软烂脱骨,翠绿的薄荷叶铺在上面,清香扑鼻,咬一口,肉香里带着淡淡的薄荷凉,一点都不腻;清蒸鲈鱼端上桌时还冒着热气,鱼皮透亮,筷子轻轻一夹就开,鲜嫩的鱼肉裹着鲜美的汤汁,入口即化;凉拌黄瓜爽脆可口,番茄炒蛋酸甜适中,每一道都是家常的味道,却比外面餐馆的菜多了几分暖意。 孟云栖和夏楠吃得眉开眼笑,筷子就没停过。孟云栖一边啃着排骨,一边含糊不清地夸:“江小姐,你这手艺也太绝了!比我妈做的还好吃,以后季哥可有口福了。”夏楠也跟着点头,还不忘打趣两人:“以后可得常来蹭饭,不然都对不起我今天搬的那些花盆。” 江淮鱼被夸得脸颊微红,偷偷看了眼季昭宁,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眼里满是笑意,心里甜丝丝的,连忙给两人夹菜:“喜欢就多吃点,不够还有。” 饭后,孟云栖和夏楠识趣地摆摆手告辞。孟云栖抱着空了的玻璃罐(大壮已经被放回阳台了),冲季昭宁挤了挤眼:“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季哥,好好表现啊!”夏楠也笑着附和:“记得洗碗,别都让江小姐干活。”说完,两人就笑着跑了,还不忘顺手带上了门。 公寓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季昭宁和江淮鱼。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饭菜香,混合着阳台飘来的薄荷香,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息。 两人没说话,却很有默契地一起收拾碗筷。江淮鱼系着围裙站在水槽边洗碗,水流“哗哗”作响,泡沫沾在她的指尖,像小小的云朵;季昭宁则拿着抹布擦桌子,动作仔细,连桌角的汤汁都擦得干干净净。偶尔碗碟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没有多余的话语,却格外平淡又温馨,像无数个普通却幸福的日子,刚刚开始。 “对了,”江淮鱼正拿着海绵擦碗,忽然想起什么,停下动作抬头看向季昭宁,眼睛亮了亮,“我把‘夜影’也带来了,就放在阳台的花架上,你平时记得帮我多浇点水,它喜欢湿润,却不能积水。” 她说的“夜影”,就是两人第一次在科普展花园见面时,她送给季昭宁的那支黑色郁金香。后来季昭宁一直小心养护,再后来又还给了她,她便精心培育成了盆栽,连搬家都特意带着,算是两人缘分的小见证。 “好,我记着了。”季昭宁立刻点头,目光却没往阳台飘,反而落在她沾了白色泡沫的手上——指尖被水泡得微微泛红,泡沫还沾在指缝里,透着股可爱的憨态。他没再等她说话,伸手就轻轻拿过她手里的碗,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我来洗吧,你忙活了一晚上,去客厅休息会儿,看看电视也行。” “没事啦,就剩两个碗了,我自己洗完就行……”江淮鱼还想伸手去接,却被季昭宁轻轻按在了旁边的餐椅上。他的指尖带着洗洁精淡淡的清香,触到她胳膊皮肤时,带来一阵微痒的战栗,让她瞬间没了反驳的力气,只能乖乖坐下。 江淮鱼没起身,就坐在椅子上看着季昭宁洗碗的背影。他站在水槽前,左手扶着碗,右手拿着海绵慢慢擦拭,动作不算熟练,偶尔还会被泡沫沾到袖口,却格外认真,连碗沿的油星都要反复擦好几遍。他的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线条流畅好看,随着擦拭的动作轻轻晃动,透着股平时在实验室里看不到的柔和。 夕阳刚好透过厨房的落地窗照进来,把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在地板上投下暖融融的影子,还在他发梢、肩膀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那光晕温柔得像一层薄纱,裹着他的身影,让江淮鱼看得入了神,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原来幸福不用多特别,只是看着喜欢的人,在夕阳下洗一碗一碟,就足以让人移不开眼。 晚上,窗外的城市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远处偶尔传来的车声。江淮鱼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看了半天,却怎么也睡不着。新换的床单带着淡淡的阳光味,枕头边还放着她带来的小玩偶,可身边少了花店熟悉的虫鸣和花香,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隔壁房间传来轻微的翻书声,纸张翻动的“沙沙”声透过门缝飘进来,很轻,却格外清晰。她知道,季昭宁还没睡,大概率又在看研究报告。 江淮鱼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悄悄掀开被子爬起来,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轻轻带上门,走到客厅。 客厅里没开大灯,只亮着桌角一盏昏黄的台灯,暖融融的光洒在沙发上,把周围的影子都拉得软软的。季昭宁正坐在沙发上,背靠着靠垫看研究报告,眉头微蹙,偶尔会用指尖轻轻敲敲书页,像是在思考难题。他的腿上盖着一条薄毯,桌角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牛奶,杯壁还凝着淡淡的水珠,显然刚温过不久。 “还没睡?”江淮鱼放轻脚步走过去,声音压得小小的,怕打扰到他。 季昭宁猛地抬头看她,眼神里带着点惊讶,随即又柔和下来,连忙合上书,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腾出位置:“这么晚了怎么起来了?是我翻书的声音太大,吵醒你了?” “没有没有。”江淮鱼连忙摇摇头,在他身边坐下,双手抱着膝盖,把下巴抵在上面,声音软软的,“就是有点不习惯新房间,躺着睡不着,想出来走走。” “慢慢就习惯了。”季昭宁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指尖带着点牛奶的温热,“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想什么时候出来坐,就什么时候出来坐。” “家……”江淮鱼轻声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在细细品味,心里瞬间暖烘烘的,像被温水裹着一样舒服。她往季昭宁身边又凑了凑,肩膀轻轻挨着他的胳膊,看着桌角的台灯,忽然觉得,原来“家”不用多大多华丽,只要有他在,有这盏暖灯,就足够了。 阳台上,晚风轻轻吹着,纱帘被掀起一角,带着点夏夜的凉意。那盆名为“夜影”的黑色郁金香静静立在花架上,花瓣在皎洁的月光下泛着一层幽微的光泽,像被镀了层薄纱,神秘又温柔。一只萤火虫不知从哪儿飞进来,绕着花盆转了两圈,最后轻轻落在季昭宁摊在茶几上的研究报告上,翅膀一明一暗地轻轻开合,绿光细碎,像是在为他们悄悄祝福。 季昭宁侧过头,看着身边乖乖坐着的江淮鱼,忽然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有点凉,指尖还带着点刚洗过澡的水汽,他便用掌心紧紧裹着,慢慢把它捂热。两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耳边是远处的虫鸣和晚风拂过叶片的轻响,感受着彼此掌心的温度,还有悄悄靠近的、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平淡却格外安心。 夜深了,月光渐渐移到了客厅中央。季昭宁见江淮鱼眼皮开始轻轻打架,便起身牵着她往卧室走。走到卧室门口时,江淮鱼忽然停下脚步,像是鼓足了勇气,猛地转身,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触感柔软又温热,像羽毛轻轻扫过。 “晚安。”她的声音细若蚊蚋,说完就红着脸,转身飞快地跑进了房间,“砰”地一声轻轻关上了门,连门后的缝隙都没敢留。 季昭宁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抬手抚上被她吻过的脸颊,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和柔软的触感,连带着心跳都慢了半拍,又猛地加快。他低头,忍不住笑了笑,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像盛着满夜的星光。 “晚安,小鱼儿。”他对着紧闭的房门,轻声说,声音轻得怕惊扰到门后的人,却满是珍视。 卧室里,江淮鱼靠在门后,双手紧紧抚着发烫的脸颊,心脏“咚咚咚”地跳着,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温柔地洒进来,落在她的发梢上,照亮了她嘴角藏不住的笑意,甜得像刚吃了块蜜。 同居的第一天,没有轰轰烈烈的激情,没有刻意安排的惊喜,只有一起做饭、一起收拾碗筷、一起在灯下静坐的日常。那些藏在柴米油盐里的平淡,那些没说出口的牵挂,都悄悄酿成了甜。就像那盆“夜影”,不张扬,不喧闹,却在寂静的夜里,悄悄绽放着属于他们的、独一无二的芬芳。 第15章 晚归的路与名为青柚的缘分 傍晚六点,夕阳把天边染成了一层温柔的橘粉,余晖顺着研究所走廊的玻璃窗斜斜洒进来,在地板上拖出长长的光影。走廊里已经没什么人了,白日里此起彼伏的仪器运作声、讨论课题的交谈声都渐渐淡去,只剩偶尔从尽头实验室传来的、零星的键盘敲击声,还有保洁阿姨推着清洁车走过时,轮子轻轻滚动的“咕噜”声。 两侧的办公室大多已经关了灯,门扉紧闭,只有少数几间还亮着暖黄的灯,透过门缝能看见里面伏案整理数据的身影。墙上的时钟轻轻“滴答”走着,风从走廊尽头的安全门溜进来,吹得公告栏上的通知纸轻轻晃动,带来一阵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窗外飘进来的、晚夏的槐花香,格外安静又惬意。 傍晚六点,研究所的走廊已经没什么人了。季昭宁坐在电脑前,将最后一份拟态蛾基因测序的实验数据仔细核对一遍,确认无误后点击存档。屏幕上弹出“保存成功”的提示框时,他才松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指尖刚碰到关机键,手机屏幕就正好亮起。 是江淮鱼发来的消息,头像还是她手绘的小蜜蜂,消息内容软乎乎的:【季先生,我今天收摊早,剩下的花让夏楠帮忙照看啦,要不要来花店这边,我们一起回家呀?】后面还跟着个摇着尾巴、蹭着爪子的小猫表情包,圆溜溜的眼睛透着憨态,可爱得让他指尖都软了几分,连白天整理数据的疲惫都消散了大半。 他指尖飞快地敲下【马上到】,还特意找了个举着小花的蝴蝶表情包附在后面,才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快步往外走。刚走到办公室门口,隔壁工位的孟云栖就探出头来,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饼干,看着他急匆匆的模样,笑着冲他喊:“急什么呀季哥?都下班了,约会也不差这几分钟,小心跑太快摔着!” 季昭宁没回头,只抬手摆了摆算作回应,脚步却不自觉地又加快了些。走出研究所大门时,夕阳正缓缓沉向地平线,把天边染成一片暖橙,也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落在门前的梧桐树上。叶影斑驳间,风轻轻吹过,卷起几片枯黄的叶子,他眼底藏不住的期待,像夕阳一样热烈,连呼吸都带着轻快的节奏。 穿过两条种满月季的小巷,很快就看到了江淮鱼的花店。卷闸门已经拉下一半,刚好够人弯腰进出,门口摆着几盆刚浇过水的绿萝,叶片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江淮鱼正蹲在门口的小凳子上,给一盆刚到的蓝雪花换盆,手里拿着小铲子,小心翼翼地把花苗从旧盆里取出来,生怕碰断了根系。 她穿着件米白色的针织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纤细的手腕,头发松松地扎在脑后,用一根浅色的发绳固定着,几缕碎发被晚风吹得贴在脸颊上,轻轻晃动。侧脸在夕阳的余晖里泛着柔和的光,鼻尖微微皱着,专注的模样像在给小虫子安新家,可爱得让季昭宁的脚步都下意识慢了下来,只想多看一会儿。 “来啦?”江淮鱼听见脚步声,抬头就看见站在巷口的季昭宁,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亮得像盛了夕阳的光。她手里还捏着把小小的塑料铲子,指尖沾了点湿润的泥土,却毫不在意,笑着冲他招手:“等我两分钟,把这盆蓝雪花的根理顺就好,很快的!” 季昭宁快步走过去,没让她再动手,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铲子,指腹不经意蹭到她沾了土的指尖,还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别沾着土了,我来吧。” 他顺势蹲下身,学着江淮鱼刚才的样子,先轻轻敲了敲旧花盆的外壁,再小心翼翼地将蓝雪花从盆里脱出来,连带着裹在根系上的土球都护得好好的,生怕碰断了细弱的须根。动作不算熟练,偶尔会把铲子戳歪,还得抬头问江淮鱼“土填这么多够不够”,却格外认真,眉头微微蹙着,像在核对重要的实验数据。 江淮鱼在旁边搬了个小凳子坐下,手肘撑着膝盖,托着下巴看他干活。晚风吹过,带来巷口月季的香味,夕阳落在季昭宁的发顶,给他镀上一层浅金。她忽然觉得,看他蹲在地上笨拙却用心铲土的样子,比看春日花园的繁花、夏夜的星空都要安心,心里软乎乎的,像揣了块刚捂热的糖。 “对了,”江淮鱼忽然想起什么,指尖轻轻拨弄着垂到眼前的碎发,声音软乎乎的,“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收摊早呀?我都没提前跟你说。” “你刚刚发消息说的,忘了?”季昭宁低头专注地给花盆填土,铲子轻轻把土拍实,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露出浅浅的笑意,“昨天晚上你跟我抱怨,说这盆蓝雪花叶子有点蔫,根系好像出了问题,还说‘明天得早点回来救救它’,我就记着了。” 江淮鱼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咚咚”地往喉咙口跳。她不过是昨晚睡前随口跟他提了一句,没指望他放在心上,可他居然清清楚楚记着,连她当时的语气都像刻在了心里。他总是这样,记得她所有随口说的小事,记得她的喜好,记得她的牵挂,像把她的心思都放在显微镜下,仔仔细细观察过、珍藏好一样。 她没再说话,只是悄悄往他身边凑了凑,肩膀轻轻挨着他的胳膊,看着他手里的蓝雪花,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那我们回家吧。”蓝雪花被稳稳放进新花盆,江淮鱼拍了拍手上的浮土,伸手就自然而然地挽住了季昭宁的胳膊,掌心贴着他的小臂,带着刚碰过泥土的微凉。 季昭宁的身体下意识僵了一下,随即慢慢放松下来,反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指尖裹着她的指缝,把那点凉意慢慢捂热。两人并肩走在老城区的巷子里,青石板路被夕阳晒得暖暖的,晚风吹拂着路边的悬铃木,叶片“沙沙”作响,像谁抱着吉他,在耳边低声哼着温柔的歌,连脚步都跟着轻快起来。 路过街角那盏旧路灯时,江淮鱼忽然停下了脚步,手指轻轻拽了拽季昭宁的胳膊,指着路灯下的阴影处,声音里带着点惊喜:“你看。” 季昭宁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只小小的流浪猫蜷缩在破旧的纸箱里,纸箱上还破了个洞,露出一小截毛茸茸的尾巴。小猫的毛色是浅浅的橘白相间,身上的毛有些杂乱,沾了点灰尘,瘦得能清晰看清肋骨的轮廓,正警惕地盯着他们,琥珀色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水光,像两颗易碎的玻璃珠。 “好可怜啊。”江淮鱼的声音瞬间软了下来,放轻脚步蹲下身,朝小猫轻轻招手,语气温柔得像在哄小孩,“过来呀,我这里有吃的,不伤害你。” 说着,她从斜挎包里翻了翻,掏出半袋密封的猫粮——是她特意给花店里偶尔跑来的流浪猫准备的,平时总放在包里备着。她小心翼翼地拆开袋子,香味立刻飘了出来。 小猫犹豫了一下,耳朵轻轻抖了抖,大概是实在抵不住香味的诱惑,试探着从纸箱里探出头,前爪先轻轻搭在地上,再一点点从里面爬出来,小心翼翼地朝她挪过来。走得近了才发现,它的右后腿有点瘸,落地时总轻轻踮着脚,走起来一拐一拐的,每动一下都透着脆弱,看得人心头发紧。 “慢点跑,不用急。”江淮鱼连忙放柔了声音,像怕惊动了空气里的尘埃,连尾音都轻轻往下压。她小心翼翼地把猫粮倒在干净的手心里,掌心微微蜷着,生怕风把香味吹散,再缓缓地、一点点伸到小猫面前,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胸口的起伏变得浅浅的。 小猫缩在原地没动,耳朵却竖得笔直,像两片小小的雷达,警惕地捕捉着周围的动静。它先是低下头,用湿润的小鼻子轻轻嗅了嗅,鼻尖蹭过江淮鱼的指尖,带来一阵微凉的痒意。确认没危险后,才试探着张开小嘴,小口小口地吃起来——粉色的小舌头裹着猫粮,偶尔会轻轻舔过她的掌心,软乎乎的,痒得江淮鱼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却没敢动,怕惊扰到这来之不易的信任。 只是它的尾巴始终紧紧夹在腿间,像根紧绷的小绳子,后背的毛也微微炸着,身体绷得笔直,连吃粮的动作都带着小心翼翼,仿佛只要有一点动静,就会立刻转身逃开。 季昭宁站在旁边静静看着,没出声打扰,夕阳的光落在他肩头,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刚好护在江淮鱼和小猫身后。看着小猫这副“明明怕得不行,却还是抵不住温柔”的模样,他忽然觉得,这小家伙有点像初见时的江淮鱼——那时她蹲在花园里看拟态蛾,见他走近就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却还是笑着把手里的黑色郁金香递过来,明明自己也很胆小,却总忍不住对着陌生的人、陌生的世界,露出最柔软的一面。 “它好像受伤了。”等小猫吃了小半手心粮,季昭宁才慢慢蹲下身,尽量放低身体,避免让小猫觉得有压迫感。他的目光轻轻落在小猫的右后腿上,声音放得和江淮鱼一样柔,“腿上有道小口子,还沾着点泥土,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划伤的。” 江淮鱼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原本弯着的嘴角也抿成了一条线,声音里满是担忧:“那怎么办呀?伤口沾了土,会不会感染呀?要不我们现在就带它去宠物医院吧,晚了会不会更严重?”她说着,就想伸手去轻轻碰小猫的腿,又怕弄疼它,手在半空中停住了,眼神里满是无措。 “先带回家处理一下吧。”季昭宁轻轻按住她的手,示意她别慌,自己则慢慢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小猫的头顶,动作轻得像碰易碎的玻璃,没想到小猫居然没躲,只是抖了抖耳朵,继续低头专注地吃粮,连尾巴都悄悄松了半分。他松了口气,继续说:“你看伤口没流血,看起来不是很严重,应该只是皮外伤。家里有碘伏和无菌纱布,先把伤口清理干净、包好,明天要是红肿了,我们再带它去医院,好不好?” 江淮鱼点点头,看着小猫乖乖的模样,心里的担忧少了些。这时,小猫刚好吃完了手心的猫粮,它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看了看江淮鱼,又看了看季昭宁,居然主动凑过来,用毛茸茸的脑袋轻轻蹭了蹭江淮鱼的手背,喉咙里还发出轻微的“呼噜呼噜”声,像台小小的发电机,软乎乎的震动透过皮肤传过来,像是在小声表达感谢。 “它好像愿意跟我们走!”江淮鱼又惊又喜,声音都带着点雀跃的颤音,连忙抬头看向季昭宁,眼睛亮晶晶的,像把漫天星星都揉进了眸子里,“你看你看,它刚才还怕得夹着尾巴,现在都主动蹭我了,一点都不害怕我们了!” 季昭宁看着她小心翼翼伸出手,指尖轻轻托着小猫肚皮,生怕碰着它伤腿的模样,心里忽然软得一塌糊涂——她总是这样,对弱小的生命带着满心的温柔。他没多说什么,伸手接过她脚边的小花架,里面稳稳放着那盆刚换好盆的蓝雪花,又顺手拎起她落在旁边的背包,把重量都揽到自己身上,语气温柔:“走吧,回家给小可怜治伤。” 江淮鱼立刻点点头,双手轻轻托着小猫,脚步放得极慢,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两人并肩往公寓走时,小猫居然从她怀里探出头,看了看路边的夜景,又乖乖缩回去,把脑袋埋在她的臂弯里,模样乖巧得紧。 回到公寓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窗外的城市亮起了点点灯火,暖黄的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给玄关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江淮鱼刚换好鞋,就抱着小猫急匆匆冲进浴室,先找了块干净的毛巾铺在洗手台上,再翻出医药箱——里面的碘伏、棉签、无菌纱布都是她上次特意备着的,没想到这次刚好派上用场。她蹲在洗手台前,轻轻把小猫放在毛巾上,用指尖轻轻拨开它伤腿上的毛,又拿棉签蘸了点温水,一点点擦去伤口周围的泥土,动作轻得像在给易碎的瓷器除尘。 小猫很乖,大概是知道他们在帮自己,乖乖趴在毛巾上,脑袋搭在前爪上,只是偶尔碰到伤口时,会轻轻“喵呜”叫两声,声音细细的,却没挣扎一下,连尾巴都只是轻轻抖了抖,格外懂事。 季昭宁站在浴室门口,没进去打扰,就靠在门框上静静看着。浴室的暖光灯亮着,柔和的光刚好照亮江淮鱼认真的侧脸,她的眉头微微蹙着,眼神专注地落在小猫的伤口上,几缕碎发垂下来,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她的米白色针织衫肩膀上,晕开一小片浅痕。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碘伏味,却混着她身上的薄荷香,格外温馨,让季昭宁的嘴角忍不住轻轻上扬。 “好了!”大概过了十分钟,江淮鱼抱着包扎好伤口的小猫走出来,小猫的伤腿上裹着一小块浅色纱布,还系了个小小的蝴蝶结,她脸上满是成就感的笑意,“你看,它好乖啊,全程都没闹,比我上次给大壮换土时乖多了!” 小猫蜷缩在她怀里,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闭着眼睛打盹,尾巴轻轻搭在她的手腕上,偶尔轻轻晃一下,像是在跟她撒娇,又像是在表达满意。 “这么乖,该给它取个名字了。”季昭宁走过去,目光不经意落在客厅窗台上的盆栽上——那是一盆青柚苗,叶子翠绿,是江淮鱼上周刚从花店买回来的,当时还跟他说,等以后结了果子,就给他做蜂蜜柚子茶。 江淮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那盆青柚苗时,眼睛瞬间亮了,连忙说道:“叫青柚好不好?你看它的毛色,浅浅的橘白相间,像不像青柚皮晒干后,带着点浅黄的颜色?多贴切啊!” 大概是“青柚”两个字格外好听,小猫像是听懂了一样,忽然睁开眼睛,琥珀色的眸子看向江淮鱼,轻轻对着她“喵”了一声,声音软乎乎的,像是在答应。 “那就叫青柚。”季昭宁笑着点头,伸手轻轻摸了摸小猫的头,动作温柔,“以后青柚就是我们家的一员了。” “我们家”三个字,像一颗温热的石子,轻轻投入江淮鱼的湖心,瞬间漾开一圈圈温柔的涟漪。她低头看着怀里乖乖打盹的青柚,又抬头看向季昭宁眼底藏不住的温柔,忽然觉得,这个原本只有黑白灰、透着冷清的公寓,因为她的花草、她的虫子,再加上这只叫青柚的小猫,还有身边的他,变得格外热闹,也更加像家了。 晚上,公寓里静悄悄的,只有厨房传来轻微的水流声和锅碗碰撞声。青柚趴在沙发的靠垫上打盹,受伤的腿小心地蜷在身体里,尾巴偶尔轻轻晃一下,像根柔软的小鞭子。季昭宁系着围裙站在厨房煮面,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白色的面条在水里翻滚,他时不时用筷子搅一下,防止粘锅底。江淮鱼没去看电视,就靠在厨房门框上,双手抱着胳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嘴角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对了,”江淮鱼忽然开口,指尖无意识地划着门框上的木纹,声音软乎乎的,“明天我们带青柚去宠物医院做个体检吧?看看它除了腿上的伤,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好。”季昭宁想都没想就点头,手里动作没停,往沸腾的锅里打了个鸡蛋,蛋黄在水里慢慢散开,“顺便去宠物用品店给它买个猫窝和猫砂盆,总不能让它一直睡沙发。” “还要买玩具!”江淮鱼立刻补充,眼睛亮了亮,“刚才我看它追着掉在地上的线头跑了好一会儿,好像很喜欢追着东西跑,买个逗猫棒肯定合适!” 季昭宁低头笑了笑,眼角的弧度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样子,语气带着纵容:“都听你的,你想给青柚买什么就买什么。” 说话间,面条就煮好了。季昭宁把面条捞出来,放进提前备好的碗里,淋上熬好的骨汤,撒上一把翠绿的葱花和几滴香油,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客厅,连沙发上的青柚都被惊动了。 青柚大概是闻到了香味,慢慢从沙发上跳下来,右后腿还不敢太用力,走起来一瘸一拐的,却还是坚持跑到江淮鱼脚边,用毛茸茸的脑袋轻轻蹭着她的裤腿,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偶尔还“喵”一声,像是在讨食。 “饿啦?小馋猫。”江淮鱼被它蹭得笑出声,弯腰轻轻摸了摸它的头,转身从冰箱里拿出一罐猫罐头,“别急,给你开个小灶,等我一下。” 季昭宁站在餐桌旁,看着她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猫罐头倒在盘子里,还特意把肉压碎了些,方便青柚吃,心里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有喜欢的人在身边,有可爱的小猫围着脚边转,桌上有热乎的饭菜,嘴里有说不完的家常闲话,没有轰轰烈烈的惊喜,却格外平淡又踏实,像温水煮茶,慢慢熬出了沁人心脾的甜。 他拿起筷子,夹起一筷子面条,吹了吹,确保不烫嘴后,才递到江淮鱼嘴边,语气带着试探:“尝尝?看看味道合不合你胃口,淡了我再加点盐。” 江淮鱼张嘴轻轻咬住面条,温热的汤汁混着葱花的香气在舌尖化开,鲜得让她眼睛都眯了起来。她嚼着面条,抬头看向季昭宁眼底藏不住的笑意,忽然觉得,这大概就是幸福的味道——不浓烈,却足够温暖,藏在每一口热乎的饭菜里,藏在每一个温柔的眼神里,藏在这满是烟火气的小日子里。 窗外的月光像一层柔软的银纱,绕过半掩的窗帘,温柔地洒进来,轻轻落在客厅的地板上、沙发上,也照亮了相拥的两人和脚边打盹的小猫。季昭宁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江淮鱼,她的脑袋靠在他的肩头,双手轻轻环着他的腰,两人的身影在月光下叠在一起,暖融融的。 脚边的青柚趴在铺好的小毛巾上,受伤的腿小心地伸在一边,眼睛已经完全闭上了,喉咙里发出均匀的“呼噜呼噜”声,像台小小的发电机,震动着空气,软乎乎的。偶尔它还会轻轻动一下耳朵,尾巴尖儿扫过江淮鱼的脚背,带来一阵浅浅的痒意,惹得她忍不住轻笑出声。 两人的笑声很轻,却格外清亮,像风铃在晚风里轻轻摇晃。厨房里,水龙头没关紧,偶尔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节奏缓慢,和青柚的呼噜声、两人的笑声交织在一起,没有华丽的旋律,却格外和谐。 月光慢慢移到他们身上,给季昭宁的发梢镀上一层银辉,也给江淮鱼的脸颊添了几分柔和。没有多余的话语,只静静相拥着,听着这满是烟火气的声响,忽然觉得,这就是属于他们的,最动听的夜曲——藏着温柔,藏着安稳,藏着往后岁岁年年的期许。 第16章 发烧时的暖与掌心的药香 季昭宁是被客厅里的轻响惊醒的。 不是重物落地的巨响,也不是门窗晃动的杂音,更像纸巾盒被不小心碰倒,几张纸巾簌簌落地的轻响,裹在凌晨三点的寂静里,反倒格外清晰。公寓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撞着胸腔,连空调外机偶尔的嗡鸣都像是被掐断了,只剩黑暗裹着空气沉沉压下来。他揉了揉发沉的太阳穴,指尖还带着被窝里的暖意,起身时脚腕蹭过冰凉的床单,才彻底驱散了残留的困意,随手抓过搭在椅背上的薄外套披在身上,轻手轻脚推开了卧室门。 客厅只开着玄关处一盏昏黄的夜灯,暖光顺着地板漫过来,刚好落在沙发边——江淮鱼正蹲在那里,背对着他,膝盖抵着胸口,胳膊紧紧环着腿,肩膀像被风吹动的枯叶,微微耸动着,幅度很轻,却藏不住那股克制的颤抖,连垂在身侧的指尖都泛着白,一看就是在哭。 “怎么了?”季昭宁心头一紧,快步走过去,鞋底蹭过地板没发出半点声响,声音里还裹着刚睡醒的沙哑,放得又轻又柔,生怕惊到她。 江淮鱼像是被这声问话烫到,猛地回头,动作快得都带着点慌。季昭宁看清她脸的瞬间,呼吸顿了顿——她的脸色白得像张浸了水的纸,一点血色都没有,嘴唇更是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连唇瓣都在轻轻打颤,可额头却沁着一层细密的冷汗,鬓角的碎发被汗湿,贴在苍白的皮肤上,看着格外惹人心疼。她眼神里还带着没藏好的慌乱和水汽,看到是他,愣了愣才勉强扯出个笑,那笑意没到眼底,只在嘴角挂了一瞬就散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连说话都断断续续:“我、我没事……就是有点冷……”话刚说完,肩膀又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身上的薄毯。 季昭宁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指尖刚触到那片温热的皮肤,就被滚烫的温度烫得猛地一缩。在实验室里跟体温仪、培养皿打了数年交道的他,对温度的感知远比常人敏锐,这温度绝不是“有点冷”能搪塞的——他几乎是瞬间断定,江淮鱼在发高烧,而且烧得不算轻。 “别硬撑了。”他的语气瞬间沉下来,没了方才的柔和,反倒裹着股不容置疑的强硬,话音未落,便弯腰伸手,稳稳托住江淮鱼的膝弯与后背,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江淮鱼轻得像片没沾过雨的羽毛,被抱起时还下意识蜷了蜷身子,脑袋往他怀里蹭了蹭,又不安地动了动,喉咙里溢出细碎的呢喃,声音轻得像缕风:“青柚……” “它在这儿呢,跑不了。”季昭宁低头看她,语气不自觉放软,另一只手抬起来,指了指沙发角落。那里摆着个铺了旧毛衣的纸箱,橘白相间的小猫正蹲在里面,圆滚滚的身子缩成一团,没了往日的调皮,只睁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喉咙里还发出细碎又绵长的“呼噜”声,像是在乖乖守着,又像是在无声地安慰。 他快步将江淮鱼放到卧室的床上,又顺手拉过被子,轻轻盖到她的腰腹间,才转身快步走向玄关的柜子——那里常年放着医药箱。拉开柜门时,指尖还不小心蹭到了柜角,他却没顾上疼,翻出医药箱就往卧室走。退烧药、电子体温计、退热贴,还有几包医用棉签,他一样样从箱子里取出来,整齐地摆到床头的小桌上,动作快而不乱,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指尖正控制不住地微微发颤。他这辈子见过不少紧急场面,实验室里试剂泄漏、数据异常,再棘手的情况他都能冷静应对,却从未像此刻这样,心头像被一只手紧紧攥着,又慌又沉。 “39度2。”季昭宁盯着电子体温计跳出来的数字,眉头瞬间拧成了个疙瘩,指节都因为攥着体温计而泛了白,语气没了半分犹豫,“这么高的烧,必须去医院。” “不要……”江淮鱼像是被“医院”两个字惊到,忽然伸手拽住他的袖口,指尖冰凉,力气小得可怜,稍一用力就泛了白,“就是小感冒,吃点药、睡一觉就好了……去医院又要挂号又要检查,太花钱了……” 她的声音裹着浓重的鼻音,又软又哑,尾音还轻轻发颤,像只淋了雨、缩在角落受了委屈的小兽,没半点力气反驳,却执拗地抓着他不放。季昭宁的心猛地一揪,像被细针轻轻扎了下,又酸又沉——他这才想起,江淮鱼总把工资省下来,要么买成各色花种埋在阳台的花盆里,要么囤上好几袋进口虫食喂给她养的甲虫,自己却连件新外套都舍不得买,如今生了这么重的病,竟还在惦记着花钱的事。 “听话。”他连忙放柔了声音,连呼吸都放轻了些,另一只手伸过去,用指腹轻轻擦去她额角刚冒出来的冷汗,触感依旧滚烫,“钱不重要,怎么都能挣,你才重要,烧坏了身体可不行。” 说罢,他起身想去拿玄关的外套,顺便给她找件厚衣服裹着,手腕却忽然被她紧紧攥住,力道比刚才重了些,带着股不肯撒手的执拗。季昭宁回头,就见江淮鱼睁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眼尾还泛着烧出来的红,眼神里没了往日的从容,只剩满满的依赖和不安,声音轻得像哀求:“你陪着我……别走好吗?” 季昭宁的脚步瞬间顿住了。他俯身看着她烧得发红的脸颊,看着她眼里没藏住的水光,看着她攥着自己手腕的手,刚才满脑子“去医院”的念头忽然淡了——比起去医院,或许此刻陪着她、让她安心更重要。 “不走。”他重新在床边坐下,反手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用自己的掌心裹着她的手取暖,“我就在这儿陪着你,哪儿都不去,等你烧退了再说。” 季昭宁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温水,又特意在杯壁上晾了好一会儿,才用手背试了试温度,确认不烫口了,才端着杯子回到床边。他半坐在床头,小心地将江淮鱼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胳膊上,另一只手端着杯子,杯沿轻轻抵着她的嘴唇,一点点喂她喝下去。温水顺着她的唇角往下淌,他还不忘用指腹轻轻擦去,动作细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瓷娃娃。 喂完水,他又拆开退热贴的包装,先在自己手心里捂了两秒——怕刚拆封的冰凉太刺激到她,随后才俯身,用指腹轻轻按着退热贴的边缘,一点点贴在她滚烫的额头上,连边角都仔细按了按,确保不会轻易滑落。冰凉的触感刚贴上,江淮鱼就舒服地轻轻哼唧了一声,像只找到了暖窝的小猫,下意识地往他身边又靠了靠,脑袋直接抵在他的胸口,呼吸里还带着细碎的热气。 季昭宁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胸口像是被一团软乎乎的棉花裹住,又暖又麻。他连忙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让后背靠在床头的软垫上,稳稳托着她的身子,让她整个人都靠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背上,一下一下,慢而轻地拍着,动作温柔得像在哄闹觉的孩子。 “难受……”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人轻轻动了动,在他胸口蹭了蹭,声音裹在布料里,含糊不清的,还带着点委屈,“头好晕……浑身没力气……” “我知道,我都知道。”季昭宁低头,目光落在她紧闭的眼睫上,长长的睫毛还在轻轻颤着,他忍不住俯身,在她柔软的发顶印下一个极轻的吻,像是怕碰碎了她,声音放得比夜色还柔,“再忍忍,睡一会儿就好了,我一直在呢,不离开。”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爬了上来,透过窗帘未拉严的缝隙,漏进一缕银白的光带,刚好落在江淮鱼烧得泛红的脸颊上。她的呼吸浅浅的,长长的睫毛垂着,像沾了晨露的蝶翼,偶尔轻轻颤一下,带着几分不安。季昭宁就着这缕月光,静静看着她皱着眉的睡颜,指尖还轻轻覆在她微凉的手背上,思绪忽然飘远——想起第一次在小区花园见到她时的模样。 那天是周末午后,阳光暖得刚好,她蹲在一丛盛放的玫瑰前,浅蓝色的连衣裙裙摆落在青草上,手里捏着片干净的叶子,对着叶片上爬动的小毛毛虫笑得眉眼弯弯,笑靥比身边的玫瑰还鲜活。那时的她,眼里装着光,说话时连语气都带着雀跃,鲜活得像盛夏里朝着太阳的向日葵,怎么也想不到,这样明媚的人,也会有此刻这般脆弱无助、缩在他怀里依赖他的时刻。 后半夜的风渐渐凉了,季昭宁又往她身上拉了拉被子,指尖再触她的额头,温度总算降了些,没了先前那般灼人,可怀里的人却没安稳多久,开始断断续续说胡话。 “别碰我的花……”她忽然皱紧了眉,声音轻得像梦呓,小手却猛地攥紧了他的衬衫,指节都泛了白,“那是妈妈留下的……不能弄坏……” 没等季昭宁缓过神,她又轻轻呢喃起来,语气软得像在哄小孩:“虫子们别怕……有我呢……我会保护你们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声音忽然顿了顿,随后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委屈,轻轻唤他:“季先生……你别生我气好不好……我下次不随便跑出去了……” 季昭宁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堵住,又酸又软,连呼吸都跟着放轻了。他这才想起前几天,她为了找一种稀有的花种,冒雨跑了大半个城,回来时淋得浑身湿透,他当时确实皱着眉说了她两句。没想到她竟记到了现在,连发烧说胡话都在担心他生气。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动作比先前更柔,俯身凑到她耳边,一遍遍轻声安抚:“我不生气,从来没真的怪过你。我在呢,别怕,你的花、你的虫子,还有你,我都护着。” 天刚蒙蒙亮时,窗外的鸟鸣悄悄漫进屋里,江淮鱼的烧也总算彻底退了。她是被胸口轻轻的起伏感唤醒的,睁开眼时,才发现自己还稳稳窝在季昭宁怀里,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呼吸均匀地落在她的颈间,带着淡淡的雪松味,显然是守了她一整夜,连姿势都没怎么换过。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漫进来,揉成一片暖融融的金辉,落在他的侧脸上,在眉骨和下颌线处投下淡淡的光影。他的眼下挂着一圈淡淡的青黑,是熬夜的痕迹,睫毛却依旧纤长,垂着时遮住眼底的疲惫,反倒添了几分柔和,丝毫不减往日的俊朗。江淮鱼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脸颊悄悄泛起热意,生怕惊动了他,小心翼翼地想从他怀里往外挪,刚动了半寸,他的手臂却下意识地收紧了些,将她重新圈回怀里,动作熟稔又自然。 “醒了?”季昭宁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刚睡醒的浓重疲惫,还裹着点沙哑,可他一睁开眼,眼底的困意就先退了大半,只剩满当当的关切,指尖还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确认温度正常才放心,“头还晕吗?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不晕了。”江淮鱼的声音轻轻的,脸颊烫得更厉害,眼神都不敢直视他,只垂着眼小声说,“对不起啊,昨晚让你守了我一夜,肯定没睡好。” “傻瓜。”季昭宁低笑一声,伸手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动作带着几分亲昵的纵容,“跟我说什么对不起?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说罢,他撑着身子想起身去厨房做早餐,手腕却被江淮鱼轻轻拉住了。她仰着头看他,目光落在他眼下的青黑上,语气里带着点心疼,声音放得软软的:“你再睡会儿吧,我真的没事了,等会儿自己弄点吃的就行。” “不行。”季昭宁想都没想就摇头,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认真,“你刚退了烧,得吃点清淡的养着,我去给你熬点小米粥,很快就好。” 厨房很快传来轻微的声响,先是米缸被轻轻掀开的窸窣声,接着是水流过淘米盆的哗啦声,随后又响起刀刃轻轻切姜片的笃笃声,每一声都轻得恰到好处,没半点吵闹,反倒像一串温柔的节拍,裹着晨光漫进卧室。江淮鱼靠在床头,背后垫着软乎乎的枕头,听着那端传来的细碎动静,心里像被温水泡过似的,暖烘烘的,连残留的疲惫都散了大半。 青柚不知何时从纸箱里跳上了床,踩着软乎乎的被子,轻手轻脚挪到她脚边,蜷成一团毛茸茸的小团子,尾巴还时不时轻轻扫过她的脚踝,带着点痒意,像是在无声地安慰,又像是在陪她一起听厨房的动静。 “他对你很好哦。”忽然,青柚的声音轻轻响起,软糯中带着点奶气——自从被江淮鱼收养后,许是受了她能听懂虫语的能力影响,这只小猫偶尔会在她面前开口说几句话,每次都能精准戳中她的心思。 江淮鱼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弯了弯唇角,眼底漫开温柔的笑意,伸手轻轻摸了摸青柚的头,指尖蹭过它柔软的绒毛:“嗯,他很好,特别好。” 季昭宁端着粥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他的姑娘靠在床头,晨光落在她白皙的脸上,映得她眉眼弯弯,脚边蜷着只橘白相间的小猫,一人一猫都安安静静的,岁月静好得像幅精心勾勒的画。 “来,喝点姜粥。”他快步走过去,先把折叠小桌板稳稳架在江淮鱼腿上,又小心地将盛着粥的白瓷碗递过去,碗沿还裹着温热的触感,“趁热喝,里面放了点生姜,不辣,发点汗就彻底好了。” 这粥是他特意查了退烧食谱做的,小米熬得软糯开花,入口即化,还带着淡淡的姜香,刚好压下了小米的寡淡。江淮鱼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喝着,暖意在舌尖漫开,顺着喉咙滑进胃里,连四肢百骸都跟着暖了起来。她抬眼看向坐在床边的季昭宁,他没说话,就那样温柔地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宠溺,江淮鱼忽然觉得,原来生病也不是那么难受的事,甚至因为有他在,多了几分难得的暖意。 “对了,”季昭宁忽然想起早上孟云栖发来的消息,语气放轻了些,“今天孟云栖说研究所那边有份数据要核对,有点紧急,我可能要去一趟,不会待太久,中午就回来。” “好。”江淮鱼点头,手里还握着勺子,语气轻快了些,“你去吧,我在家乖乖的,肯定按时吃药。” 季昭宁还是不放心,又坐在床边叮嘱了半天,一会儿说“粥要是不够,厨房还有温着的”,一会儿说“要是再觉得头晕,就赶紧躺好,别下床”,最后还把退烧药和温水都放在床头,甚至弯腰对着脚边的青柚认真吩咐:“青柚,我不在的时候,你多看着点她,监督她按时吃药,知道吗?” 青柚像是听懂了,轻轻“喵”了一声,还晃了晃尾巴。季昭宁这才稍稍放心,又回头看了江淮鱼好几眼,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家。 他走后,玄关的门轻轻合上,屋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江淮鱼靠在床头,背后的枕头还带着季昭宁残留的温度,她抬眼看向窗外,阳光已经爬满了天空,透过薄纱窗帘洒进来,在地板上织成一片暖融融的光斑。她忽然觉得,这个当初为了省钱租下、只当临时住所的小公寓,从前总觉得冷清,可自从季昭宁走进来,带着烟火气的粥香、深夜里温柔的安抚,还有此刻满室的晨光,竟变得格外温暖,像真正的家一样。 青柚不知何时从脚边跳上了小桌板,踩着微凉的桌面,凑到她手边,用粉粉的小爪子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力道轻得像羽毛,又开口说道:“他走的时候,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好像在偷偷掉眼泪哦,只是你没看见。” 江淮鱼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温热的水汽一下子涌了上来。她连忙低头,借着摸青柚的动作掩饰,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笑里带着酸,又藏着甜。指尖轻轻拂过手边还没凉透的粥碗,瓷面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过来,仿佛还残留着他端碗时的掌心温度,连碗沿都似有若无地飘着淡淡的药香与姜香——那是他一夜守护的痕迹。 原来被人放在心尖上疼着,是这样的感觉。不是轰轰烈烈的告白,也不是花里胡哨的礼物,而是高烧时稳稳的怀抱,是深夜里不撒手的陪伴,是清晨熬得刚好的粥,是走时还偷偷牵挂的眼泪。像冬日里晒过太阳的棉被,像寒夜里燃得正旺的炉火,不灼人,却足够暖,一点点熨帖着心底的角落,软得让人心尖发颤。 第17章 生日蛋糕上的糖霜与藏不住的喜欢 季昭宁发现江淮鱼在偷偷准备生日惊喜时,是在他生日前三天的晚上。 彼时城市早已褪去白日的喧嚣,写字楼里只剩零星几盏灯还亮着,他对着电脑处理完最后一份报表,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抬腕看表才惊觉已过午夜十二点。驱车回家的路上没遇到几辆车,连晚风都比往常更软些,他想着江淮鱼大概早已睡熟,特意放轻了开门的动作,没成想钥匙刚插进锁孔转动半圈,鼻尖就先一步捕捉到了熟悉的甜腻气息——是他最爱的动物奶油味,混着一点点烤黄油的香气,悄悄从门缝里溢出来,瞬间驱散了加班带来的疲惫。 玄关的灯没开,只有厨房的方向亮着暖黄的光,像黑夜里藏着的一颗小太阳。季昭宁放轻脚步走过去,隔着半掩的玻璃门,正好看见江淮鱼的身影:她穿着他宽大的灰色家居服,衣摆长到膝盖,头发随意挽成个松松的丸子头,几缕碎发贴在颈边,正踮着脚往橱柜最顶上够什么。纤细的腰肢轻轻往后弯,脚尖绷得笔直,另一只手还抓着个粉色的蛋糕盒,看起来有些吃力。 许是他的脚步声太轻,江淮鱼完全没察觉,直到季昭宁下意识停在门口,鞋跟不小心蹭到了地板,发出一声极轻的“嗒”声。这声响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江淮鱼吓得手猛地一抖,“啪嗒”一声,那只粉色蛋糕盒直直掉在地上,发出不算轻的声响。 她几乎是立刻转过身,脸上还沾着两点白色的奶油,一点在脸颊旁,一点沾在唇角,像只偷喝了牛奶没擦嘴的小猫。看见门口的季昭宁时,她眼睛瞬间瞪圆,原本还带着点认真的神情瞬间慌了神,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家居服的衣角,连说话都变得磕磕绊绊:“你…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更晚吗?”顿了顿,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急忙找补,“我…我就是半夜饿醒了,想自己烤个小饼干当宵夜,没…没做别的……” 季昭宁看着她慌乱得像被抓包的小偷,连眼神都不敢跟自己对视,只敢偷偷往地上的蛋糕盒瞟,眼底的笑意忍不住漫了出来。他没戳破她的小谎言,只是放轻脚步走过去,弯腰捡起地上的蛋糕盒。盒底沾了点灰尘,好在盒子够结实,没被摔坏。他轻轻擦了擦盒面,透过透明的盖子往里面看——淡粉色的奶油被精心裱成了一片花海,每一朵小花的花瓣都做得格外细致,花心还点了点鹅黄色的糖霜;蛋糕正中央,插着一只用黑巧克力做的小蝴蝶,翅膀边缘被打磨得圆润光滑,上面还沾着亮晶晶的银色糖珠,灯光一照,像真的要振翅飞起来似的。 不用想也知道,江淮鱼肯定花了不少心思,说不定从下班就开始忙活,连觉都没顾上睡。季昭宁捏着蛋糕盒的手指轻轻顿了顿,抬眼看向还在紧张地抠着衣角的江淮鱼,声音比往常更软了些:“烤饼干?那这装着花海蛋糕的盒子,是饼干的‘小房子’吗?” “这是……给我的?”季昭宁捏着蛋糕盒的手没松,明知故问的语气里裹着藏不住的笑意,连眼底都盛着细碎的暖光,直直落在江淮鱼泛红的脸上。 江淮鱼的脸颊瞬间红透,从颧骨一路蔓延到下颌线,像刚从枝头摘下来的熟透樱桃,透着粉嫩嫩的甜。她慌得往后退了半步,又想起地上的蛋糕还没收拾,脚在原地轻轻跺了两下,声音又软又急:“才、才不是!是夏楠昨天跟我念叨想吃奶油蛋糕,我怕到时候做砸了,就提前练习一下而已!”话刚说完,自己先没了底气,眼神飘到一边,不敢再看季昭宁的眼睛。 季昭宁看着她嘴硬的小模样,低笑出声,胸腔里的暖意顺着笑声漫出来,连空气都变得甜丝丝的。他往前凑了凑,腾出一只手,指尖轻轻蹭过她脸颊上那点奶油——触感柔软又温热,像碰了块刚出炉的棉花糖。江淮鱼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了缩脖子,睫毛飞快地颤了颤,却没真的躲开,只是乖乖低着头,指尖绞着家居服的下摆,小声嘟囔:“你别老笑啊……有什么好笑的嘛……” “笑你可爱。”季昭宁的声音放得极柔,像晚风拂过湖面,轻轻落在她耳边。他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根上,连耳尖都沾着淡淡的粉,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想起这几天为了赶项目,每天都加班到深夜,连陪她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可此刻看着眼前藏着小秘密、慌慌张张为他准备惊喜的姑娘,忽然觉得,那些熬到深夜的疲惫、对着报表的烦躁,全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别说加三天班,就算再加更久,能换这样一个甜甜的夜晚,也值了。 生日当天,季昭宁盯着实验仪器上稳定跳动的数据,指尖比往常快了半拍整理记录,连旁边助手递来试剂的间隙,都忍不住抬腕看了两眼表。离原定结束时间还早半个多小时,他仔细核对完最后一组数据,确认无误后直接关掉了仪器电源,动作干脆得让旁边的孟云栖都看笑了。 孟云栖走过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满是打趣:“季大研究员今天倒是破天荒的积极,往常就算到点了,不多盯十分钟数据都不罢休。得了得了,我都懂,急着回去跟江小姐过生日嘛,快滚吧,剩下的收尾工作跟实验数据,我帮你盯着,出不了错!” 季昭宁听着他的调侃,没像往常一样反驳“别瞎说”,反而弯了弯唇角,眼底藏着藏不住的雀跃,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走。脚步比平时轻快了不止一点,鞋底踩在实验室走廊的地砖上,都像是带着几分雀跃的节奏,连迎面吹来的空调风,都觉得比往常暖了些,整个人像踩在蓬松的棉花上,轻得快要飘起来。 驱车往家赶的路上,路过街角那家常去的花店时,季昭宁特意绕了个弯停下车。推开花店门,满室的花香扑面而来,他没多犹豫,直接跟店主说要一束铃兰——他记得清清楚楚,去年春天跟江淮鱼路过花店时,她盯着玻璃柜里的铃兰看了好久,轻声说铃兰的花语是“幸福归来”,还笑着说“以后你忙完回来,要是能带着铃兰,我肯定特别开心”。此刻手里捧着裹着浅绿包装纸的铃兰,洁白的花苞垂着,像一串串小铃铛,季昭宁想着江淮鱼看到花时的模样,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推开公寓门时,季昭宁还下意识放慢了脚步,指尖攥着铃兰的包装纸,悄悄猜想着江淮鱼会不会突然从门后跳出来,举着蛋糕喊“生日快乐”。可预想中的惊喜没等来,满室清甜的花香倒先裹住了他——是他买的铃兰混着江淮鱼提前准备的玫瑰香,暖融融的漫在空气里,刚放下外套,就听见卧室方向传来一声清脆又着急的尖叫。 “青柚!别碰那个!你再扒一下就坏啦!” 季昭宁心里一紧,手里的铃兰都顾不上放,快步冲进客厅。这一眼看得他又气又笑:他家那只雪白的英短猫正蹲在茶几中央,圆滚滚的身子压得茶几微微晃,两只粉粉的爪子死死扒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礼盒上系着的金丝带已经被扯得乱七八糟,旁边散落着好几片彩色纸屑,连茶几边缘都沾了点丝带的碎末。 江淮鱼就站在茶几旁,身上还系着上次烤蛋糕时穿的草莓图案围裙,围裙角沾着两根亮晶晶的彩带,发顶不知什么时候别了个迷你银色气球,气球线还攥在手里,被她慌得扯得笔直。显然是正忙着布置生日场景,没留神就被小猫钻了空子捣乱,脸上又急又气,脸颊还透着点忙出来的红晕,像颗裹了糖的水蜜桃。 “你回来啦!”江淮鱼抬眼看见他,刚才还皱着的眉瞬间舒展开,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可下一秒又气鼓鼓地指着茶几上的青柚,声音又软又嗔:“你快看这小家伙!我特意把给你的礼物盒放在茶几上,刚转身拿彩带,它就跳上去扒!都快把礼盒拆烂了!” 青柚像是精准捕捉到“坏了”“拆烂了”这些词,知道自己闯了祸,耳朵“唰”地耷拉下来,也不扒礼盒了,小心翼翼地从茶几上跳下来,小短腿哒哒跑到季昭宁脚边,用脑袋轻轻蹭着他的裤腿,还委屈巴巴地“喵”了一声,尾巴绕着他的脚踝缠了两圈,那模样活像个犯了错、找主人撒娇求情的小可怜。 季昭宁低头看着脚边装乖的小猫,又抬眼望向气呼呼却满眼是他的江淮鱼,手里的铃兰似乎更香了,连心里的甜都要溢出来——原来最好的生日惊喜,从来不是精心布置的场景,而是满室花香里,等着他回家的人,和这热热闹闹的小插曲。 “没事没事,青柚也是好奇。”季昭宁笑着弯腰,手掌轻轻托住青柚的肚子把它抱起来,圆滚滚的小猫顺势往他怀里缩了缩,还不忘用爪子扒拉他的衣领装乖。他抬眼看向江淮鱼手里还攥着的礼盒,金丝带虽乱了些,却更添了几分可爱,语气里满是期待:“那这被小家伙‘提前验货’的礼物,到底是什么好东西?” “你自己看嘛!”江淮鱼把礼盒往他怀里一塞,脸颊还带着未散的红晕,转身就踩着轻快的步子往厨房跑,围裙上的草莓图案随着动作轻轻晃,“我去把蛋糕端出来,你不许偷偷先拆完不夸我!”话音刚落,厨房就传来了拉开冰箱门的轻响。 季昭宁抱着青柚坐到沙发上,小心地把礼盒放在腿上,指尖轻轻理顺乱掉的金丝带,慢慢掀开盒盖。里面没有华丽的饰品,也没有贵重的物件,只摆着一个浅木色的精致相框,边角打磨得圆润光滑,还带着淡淡的木香。而相框里装着的,不是两人的合照,竟是一片完整压干的蓝闪蝶翅膀——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蝶翅泛着细碎的蓝紫色光泽,像把夜空里的星光都揉在了上面,格外好看。 他凑近了些才发现,蝶翅下方用细细的金色笔迹写着一行小字,笔画弯弯的,透着股软乎乎的心意:“季先生的生日,要像蝴蝶翅膀一样闪亮呀。” 字迹娟秀又灵动,一眼就看出是江淮鱼的手笔。季昭宁的指尖轻轻拂过相框里的蝶翅,触感细腻又温柔,心里像被温热的水慢慢泡过,从指尖暖到心口,软得一塌糊涂。他想起半个月前的周末,路过楼下花园时,远远看见江淮鱼蹲在花丛前,背对着他,跟停在花瓣上的蓝闪蝶小声商量。 “蓝闪蝶先生,你能不能把翅膀借我一小片呀?”她的声音轻轻的,怕吓着蝴蝶,“我要给很重要的人准备生日礼物,他总忙着做实验,都忘了好好疼自己,我想让他的生日亮一点……”说着还从口袋里掏出小面包,掰了一小块放在花瓣旁,像在“行贿”。后来他问起时,江淮鱼还红着脸说只是跟蝴蝶玩,原来那时候就偷偷记在了心里,连这最珍贵的蝶翅,都一点点为他“求”来了。 怀里的青柚轻轻“喵”了一声,用脑袋蹭他的下巴,季昭宁低头揉了揉小猫的耳朵,又抬眼望向厨房门口那道忙碌的身影,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住——原来被人这样放在心上,连生日都变得这么甜。 “蛋糕来啦!”江淮鱼端着蛋糕从厨房走出来,双手捧着蛋糕盘的边缘,脸上满是藏不住的期待笑意,连脚步都带着点雀跃的轻响。 季昭宁抬头看过去,眼睛瞬间亮了——这蛋糕比他前几天撞见的更精致了:淡粉奶油裱的花海又补了层细碎的糖霜,像撒了把小星光,每朵花的花心都点了颗小小的芒果粒;奶油花海正中间,稳稳插着根银色的数字蜡烛,是他的年纪,蜡烛顶端的火苗刚被点燃,在客厅暖黄的灯光下轻轻跳动,映得蛋糕愈发软乎乎的甜。 江淮鱼把蛋糕放在茶几上,又快步跑去关了客厅的主灯。随着“咔嗒”一声,房间瞬间暗了下来,只剩下烛光在空气中摇曳,橘色的光映在她脸上,把她的眼睛衬得亮晶晶的,像盛了两汪藏着星光的小湖。她凑到季昭宁身边,双手攥着裙摆,声音里满是兴奋的催促:“快许愿呀季先生!蜡烛要烧短啦!” 季昭宁看着眼前的烛光,又看了眼凑在身边的姑娘,慢慢闭上眼睛。脑海里飞快闪过许多画面:小时候母亲笑着给他端生日面的模样,实验室里和孟云栖一起熬到深夜的灯光,加班回家时门口飘来的奶油香……可最后,所有画面都慢慢褪去,唯独定格在眼前这张笑靥如花的脸上——是她慌慌张张藏蛋糕的模样,是她气鼓鼓说青柚捣乱的模样,是她蹲在花园里跟蝴蝶“求”翅膀的模样。他在心里默默许愿,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愿往后岁岁年年,每一个生日,都能有江淮鱼在身边,有这样的烛光,这样的甜。 许完愿,他睁开眼,对着蜡烛轻轻吹了口气。火苗“噗”地一声熄灭,还残留着一缕细细的白烟,在烛光余韵里慢慢散开。就在这时,江淮鱼忽然踮起脚尖,小手轻轻扶住他的肩膀,柔软的唇瓣飞快地在他脸颊上碰了一下,像羽毛拂过,带着点奶油的甜香。她的声音也轻得像耳语:“生日快乐呀,季先生。” 季昭宁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脸颊上还残留着她唇瓣的温度,甜意顺着皮肤一路往心口钻。他猛地睁开眼,正好看见江淮鱼慌慌张张往后退,脸颊红得快要滴血,眼神也躲闪着不敢看他,连耳尖都泛着粉。他没给她躲开的机会,忽然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手臂轻轻圈着她的腰,低头就吻上了她的唇。 怀里的姑娘轻轻颤了一下,随即乖乖地没再躲,指尖慢慢攥住了他的衣角。唇齿间满是蛋糕的甜、烛光的暖,还有独属于她的温柔气息,比任何生日惊喜都更让人心动。 这个吻不同于以往的温柔克制,带着点藏了许久的急切,又裹着满满的占有——季昭宁微微俯身,将她圈在自己与茶几之间,唇齿相贴时,没有丝毫犹豫,像是要把这些日子加班错过的陪伴、撞见她藏惊喜时的心动,都揉进这个吻里,把彼此的气息牢牢刻进骨子里。 江淮鱼发间的铃兰香混着蛋糕的奶油甜香,轻轻漫进他的鼻尖,又顺着唇齿在舌尖慢慢化开,甜得人脑袋发晕,连呼吸都变得软乎乎的。她起初还轻轻颤了一下,后来也慢慢放松下来,指尖从攥着他的衣角,慢慢往上,轻轻勾住了他的衣领,像在回应这份滚烫的心意。 两人正沉浸在这份甜意里,脚边忽然传来一声委屈的“喵呜”——是被忘在一旁的青柚。小家伙蹲在地上,圆溜溜的眼睛盯着相拥的两人,尾巴不满地甩了甩,像是在抗议自己被彻底忽视。季昭宁却没分神,只微微抬了抬脚,用鞋尖轻轻把青柚往旁边勾了勾,动作里满是“别捣乱”的纵容,唇瓣却没离开江淮鱼半分。 直到客厅里只剩下两人急促又带着甜意的呼吸,季昭宁才慢慢退开,额头依旧抵着她的,鼻尖蹭过她泛红的鼻尖,眼底的温柔浓得几乎要溢出来,连声音都带着点刚吻过的沙哑:“谢谢。” 江淮鱼的脸颊烫得像刚从烤箱里拿出来的小蛋糕,连说话都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神躲躲闪闪地看着他的下巴:“谢…谢什么呀……今天是你生日,该我祝你快乐才对。” 季昭宁看着她这副害羞的模样,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触感依旧柔软温热。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格外认真,一字一句,像在许下什么郑重的承诺,又像在诉说藏了许久的心意:“谢谢你,江淮鱼,谢谢你出现在我原本平淡的生命里,给我做蛋糕,给我准备惊喜,让我的日子都变得甜起来。” 客厅的灯重新亮起时,江淮鱼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发顶——那只别了半天的银色小气球早就不见了踪影,不知掉在了哪个角落。再低头一看,地上撒了满地的彩带,有粉的、银的,还混着刚才青柚扒出来的彩色纸屑,连茶几边缘都沾着点奶油印,乱得像刚举办完一场热闹的小派对。可没人想去收拾,季昭宁的目光黏在她脸上,她的心思全绕着刚才那句“你才是我的蝴蝶”转,连满地狼藉都成了甜意的背景板。 季昭宁转身去厨房拿了蛋糕刀,动作轻柔地切了块蛋糕,特意挑了奶油最厚、糖霜最多的一角,用小叉子插着递到江淮鱼手里。递之前,他还小心翼翼地把奶油上那只巧克力蝴蝶取了下来,指尖避开融化的奶油,轻轻放在她的手心——巧克力还带着点蛋糕的温度,光滑的表面蹭得手心暖暖的。“这个给你。”他的语气自然,像在递一件再珍贵不过的宝贝。 江淮鱼捏着小小的巧克力蝴蝶,指尖蹭到上面的银糖珠,不解地抬头看他,眼睛还带着未散的泛红:“为什么给我呀?这不是你蛋糕上的吗?” 季昭宁没立刻回答,只是俯身靠近了些,目光牢牢锁着她的眼睛,里面盛着化不开的温柔,语气认真得让人心头发颤,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在她耳边:“因为蛋糕可以分着吃,可这只蝴蝶,该给最该拥有它的人。”他顿了顿,伸手轻轻拂过她脸颊上残留的蛋糕屑,“毕竟,你才是我的蝴蝶,是能让我日子变亮的那只。” 这句话像颗小石子,轻轻砸在江淮鱼的心口,漾开满圈的暖意。她的眼眶瞬间又红了,急忙低下头,用叉子叉了小口蛋糕放进嘴里,不敢让他看见自己掉眼泪的模样。甜腻的奶油在舌尖化开,带着芒果粒的清爽,可偏偏混了点咸涩的泪水,两种味道缠在一起,却比任何时候吃的蛋糕都要香、都要甜,从舌尖一直暖到心里。 两人正沉浸在这份小温柔里,脚边忽然传来“呼噜呼噜”的声音。低头一看,青柚正蹲在旁边,圆溜溜的眼睛眼巴巴地盯着江淮鱼手里的蛋糕,尾巴轻轻拍着地板,喉咙里发出委屈又期待的呼噜声,连耳朵都竖着,活像个等着被投喂的小可怜。 江淮鱼被它逗笑了,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却弯着唇角从自己的蛋糕上挑了块没沾奶油的蛋糕胚,用叉子叉着递到青柚嘴边。小家伙立刻凑过来,小脑袋一点一点,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还不忘用爪子轻轻扒拉叉子,生怕慢了就没了。季昭宁看着眼前一人一猫的模样,伸手轻轻揽住江淮鱼的肩膀,把下巴抵在她的发顶,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的花香——原来最好的生日,从不是精致的布置,而是身边有她,有猫,有甜,有这样满溢的烟火气。 窗外的月光像揉碎的银纱,温柔地透过落地窗洒进来,轻轻覆在客厅的每一处角落——照亮了紧紧相拥的两人,季昭宁的下巴抵在江淮鱼发顶,手臂稳稳圈着她的腰;也照亮了脚边窝着的小猫,青柚吃饱了蛋糕,正把脑袋埋在季昭宁的鞋边,尾巴慢悠悠地晃着,偶尔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哼。 空气里还飘着没散的蛋糕甜香,混着铃兰的淡香,裹着两人交缠的温热呼吸,再加上青柚喉咙里持续不断的“呼噜呼噜”声,所有细碎的声响与气息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没写歌词的歌,每一个音符都甜得发腻,却让人忍不住想一直听下去。 江淮鱼靠在季昭宁怀里,指尖轻轻蹭着他的衣角,忽然像想起什么宝贝似的,眼睛一亮,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玻璃罐——罐口系着根浅蓝的丝带,罐身干干净净,还能看见里面轻微的动静。她把玻璃罐轻轻递到季昭宁手里,声音软乎乎的,带着点小得意:“对了季先生,我还有个礼物没给你呢,这个也是给你的。” 季昭宁低头看着手里的玻璃罐,刚想问里面装着什么,江淮鱼就拉着他走到窗边,轻轻把窗帘拉上了大半。客厅瞬间暗了下来,下一秒,罐子里忽然亮起了点点微弱的绿光——是几只小小的萤火虫,正在罐子里慢悠悠地飞着,绿光忽明忽暗,像把一整个浓缩的星空都装进了罐子里,温柔又浪漫。 “我昨天特意去公园找的,跟它们‘商量’了好久。”江淮鱼凑在他身边,盯着罐子里的绿光,声音轻得像怕惊动了萤火虫,“它们说呀,知道今天是你生日,想过来陪你一起过。”她转头看向季昭宁,眼睛里映着罐子里的绿光,比月光还亮,“还说,以后会一直陪着你,就像我一样,不离开你。” 季昭宁握着玻璃罐的手指轻轻收紧,罐身带着点微凉的温度,可里面的绿光却暖得让人心口发烫。他看着罐子里慢悠悠飞舞的萤火虫,又转头看向身边笑靥如花的姑娘,月光落在她的脸上,把她的轮廓衬得格外温柔。这一刻,没有复杂的祝福,没有贵重的礼物,可怀里有她,手里有星光,脚边有猫,空气里有甜,他忽然觉得,这大概是他这辈子过得最甜、最圆满的一个生日。 他想起白天买的那束铃兰,想起江淮鱼说铃兰的花语是“幸福归来”。以前他总觉得,日子就是实验室、数据、加班,平淡得没什么波澜,可自从江淮鱼闯进他的生活,藏蛋糕、求蝶翅、抓萤火虫,把细碎的日子都裹上了糖。原来幸福真的会像铃兰一样,不声不响,却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悄悄归来,带着满室的芬芳,带着化不开的甜,牢牢住进他的心里。 第18章 蓝莓蛋糕的甜与共筑的家 傍晚的霞光裹着白日残留的软暖,漫过研究所门前的香樟树梢,又顺着百米高的玻璃幕墙往上爬,把原本冷冽的银灰色,一点一点染成了醇厚的蜜色,连幕墙映出的云影都沾了几分甜意。季昭宁刚走出电梯,金属门“叮”地一声轻响,视线就撞进了大厅——孟云栖斜倚在前台旁的立柱上,怀里抱着个方方正正的蛋糕盒,奶油白的盒身衬得他指尖更亮,见人出来,当即晃了晃胳膊,冲他扬了扬下巴,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熟稔:“喏,你昨儿一早就托我带的蓝莓蛋糕,再晚来两分钟,我都要忍不住拆了尝一口。” 蛋糕盒顶面印着街角那家老字号甜品店的烫金logo,季昭宁一眼就认得。上周三加班到暮色四合,他和江淮鱼一起下班路过,江淮鱼忽然停在甜品店橱窗前,鼻尖几乎要贴到玻璃上,盯着里面层层叠叠的蓝莓慕斯看了好久,指尖还轻轻点着玻璃,声音软乎乎的:“昭宁你看,这家的蓝莓酱好透亮,像把傍晚没沉下去的星星揉碎了拌进去似的。”当时他没多说什么,只默默记在了心里,转天就找常去那边办事的孟云栖,特意叮嘱要带最新鲜出炉的那批。 “谢了。”季昭宁快步走过去,伸手接过蛋糕盒,指尖刚触到盒壁,就蹭到了一层温温的触感——该是孟云栖怕蛋糕凉了,特意用保温袋裹了一路。暖意顺着指尖往心口钻,连带着方才在实验室处理数据的疲惫,都消散了大半。 “啧,我算是看明白了。”孟云栖拍了拍手上的灰,笑着打趣,眼神往蛋糕盒上瞟了瞟,语气里满是“控诉”,“这还没结婚呢,就开始跨楼层‘鸿雁传书’,特意托我绕远路带蛋糕了?我说你们俩能不能收敛点,早上一起带早餐,中午凑一块吃饭,连实验数据都要挨着传,天天在研究所秀恩爱,我们这些天天啃外卖的单身汉,眼睛都要被闪瞎了,实在扛不住啊。” 季昭宁没接话,耳尖却悄悄泛了点热,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住,微微往上扬着。他低头看了眼蛋糕盒,指尖轻轻蹭过上面的logo,脑子里已经忍不住想象江淮鱼看到蛋糕时的样子——肯定会先睁大眼睛,像发现了糖的小猫似的,然后凑过来问他“你怎么记得这个呀”,连声音里都会裹着甜。这么一想,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连踩在蜜色霞光里的步子,都透着藏不住的急切。 花店门口的风铃草缀着淡蓝浅紫的小铃铛,晚风裹着晚香玉的气息轻轻拂过,枝叶便顺着风势晃出细碎的弧度,“叮铃叮铃”的响声脆生生的,像揉碎了的月光落在耳边。江淮鱼正站在原木色柜台后算账,指尖捏着银色钢笔在账本上划动,夕阳绕开门口的绿植,透过擦得透亮的玻璃窗斜斜落下来,刚好覆在她发顶,把柔软的发梢都镀上一层暖融融的金边,连落在账本上的影子都透着温柔。 门外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带着傍晚霞光的暖意,江淮鱼下意识抬头看过去——季昭宁站在风铃草旁,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手里稳稳托着那个她眼熟的奶油白蛋糕盒,风一吹,盒角的丝带轻轻晃。看清蛋糕盒的瞬间,她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像把方才天边没沉的星星全揉进了眼底,连原本垂着的嘴角都立刻翘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江淮鱼赶紧放下钢笔,笔帽“咔嗒”一声扣好,快步绕出柜台走过来,指尖已经伸到半空,就想碰一碰蛋糕盒,可刚要碰到,又猛地想起手上沾着玫瑰和洋桔梗的花粉,赶紧缩回手,在藏青色围裙上蹭了又蹭,连指缝都仔细擦了擦,生怕弄脏了盒子。 “猜的。”季昭宁笑着上前两步,把蛋糕盒稳稳递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小心翼翼的模样上,眼底的笑意浓得化不开,温柔得像能溺死人,“上周下班路过,看你盯着甜品店橱窗看了三回,还跟我说蓝莓酱像星星。” 江淮鱼被戳穿小心思,耳尖悄悄泛了点粉,却还是迫不及待地接过蛋糕盒,指尖捏着盒盖慢慢掀开。新鲜的蓝莓铺满了蛋糕表层,紫莹莹的一颗挨着一颗,饱满得像要溢出水来,活脱脱是串在奶油上的宝石;淡白色的奶油上还淋着一层深紫色的蓝莓酱,透亮得能映出光,果然像她当初说的那样,像把星星揉碎了拌进去,看着就甜。 她从柜台抽屉里翻出两把小叉子,捏着其中一把叉了颗最大的蓝莓,踮着脚递到季昭宁嘴边,眼神里满是期待:“你先尝,看看是不是我说的味道。” 季昭宁微微低头,张嘴轻轻咬住蓝莓,牙齿刚碰到果皮,酸甜的汁水就先溢了出来,混着奶油的醇厚在舌尖慢慢化开,果酸中和了奶油的甜,不腻不齁,刚好落在心坎里。他抬眼看向江淮鱼期待的眼神,认真地点了点头,声音里都沾了甜:“好吃,比你说的还好吃。” “我就知道!”江淮鱼瞬间笑开,眉眼弯弯的,像朵被风吹开的小雏菊,她赶紧叉了一大块蛋糕塞进嘴里,脸颊立刻鼓了起来,像只偷吃到蜜的小松鼠,说话都带着点含糊的甜意,“这家的蓝莓酱是老板娘手工熬的,要熬两个小时呢,带点淡淡的果酸,一点都不腻,我上次就想尝尝了!” 季昭宁靠在柜台边,手肘抵着微凉的木面,目光黏在江淮鱼身上没挪开。看她捧着小蛋糕盒,小口小口往嘴里送,奶油沾到嘴角也没察觉,只偶尔眯起眼,像只满足的小猫,连咀嚼的动作都透着软劲儿。他忽然觉得,这模样比实验室里任何精准到毫米的仪器都要动人——仪器是冷的,数据是硬的,唯有眼前人,连呼吸都带着暖甜的温度。 夕阳还没完全沉下去,最后一缕光斜斜扫过来,刚好落在她沾了奶油的嘴角,像颗小小的奶白色星星。季昭宁心头一软,下意识抬起手,指尖刚轻轻触到她的皮肤,带着点微凉的触感,江淮鱼就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缩脖子,眼睛倏地睁大,脸颊瞬间从耳根红到了下颌,连说话都顿了半拍:“你、你干嘛呀?” 季昭宁忍住眼底的笑意,指尖还残留着方才的软嫩触感,他收回手,故作淡定地咳了一声,转身拎起她放在角落的帆布包——帆布包上印着只歪歪扭扭的小猫,里面鼓鼓囊囊的,装着她特意给家里的青柚带的小鱼干,还隐约能闻到淡淡的鱼香。“走了,回家。” “等等!”江淮鱼赶紧把最后一块蛋糕塞进嘴里,含糊地应着,顺手把空蛋糕盒叠好放进抽屉,转身就抄起墙角的小扫帚,开始快速清扫散落在地面的花瓣,“马上就好!今天风大,落了好多玫瑰花瓣,不扫干净明天容易粘在地上。” 季昭宁见状,立马走过去从她手里夺过扫帚,弯腰就开始清扫,语气不容置喙:“你去锁门,我来弄。”他常年握试管、调仪器的手,握扫帚的动作不算熟练,力道没掌握好,偶尔会把花瓣扫得飞起来,却格外认真,扫到柜台缝时,干脆放下扫帚,用指尖一点点把嵌在里面的碎花瓣抠出来,连缝隙里的花粉都没放过。 江淮鱼没再争,乖乖走到门口,手搭在玻璃门把手上,却没立刻锁,就站在那儿看着他。晚风轻轻吹起他的白衬衫下摆,露出一小截紧实的腰腹,夕阳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刚好覆住满地的玫瑰花瓣。这个在实验室里能对着数据熬到深夜、操作仪器精准到分毫不差的男人,此刻正为她弯腰,耐心清扫一地花瓣狼藉,温柔得不像话。江淮鱼看着看着,心里忽然软得一塌糊涂,连晚风都像是裹了蜜。 回到公寓时,玄关的感应灯“啪”地亮起暖黄的光,青柚像早就趴在猫爬架顶端守着似的,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就猛地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亮得惊人。等两人刚换好鞋,它就“嗖”地从三层高的猫爬架上跳下来,落地时轻得没声,围着他们的脚边飞快打转,尾巴竖得笔直,像根精神抖擞的小旗杆,还时不时用脑袋蹭蹭季昭宁的裤腿,鼻尖凑着帆布包不停嗅——显然是闻到了小鱼干的味道。 江淮鱼被它缠得好笑,赶紧从帆布包里掏出小鱼干罐头,“咔嗒”一声打开,倒进食盆里。青柚立刻凑过去,脑袋埋在食盆里狂吃,小尾巴还在身后轻轻晃,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震得食盆都跟着微微颤动,那副满足的模样,活像吃到了世间最好的美味。 季昭宁换好家居服,环顾了一圈公寓,眼底掠过一丝笑意。沙发上搭着江淮鱼昨天没来得及收的米白色针织衫,衣角垂在沙发边,晃悠悠的;茶几上放着她看了一半的书,书签还夹在中间,旁边还摆着半杯没喝完的柠檬水;阳台的花架上,几盆绿萝长得茂盛,唯独角落里的花盆里,还插着早上换下来的枯枝,显得有些突兀。“家里好像有点乱。”他开口说道,语气里满是包容,没有半分嫌弃。 江淮鱼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脸颊微微一红,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上周忙着去花卉市场进新花,回来又要整理花店,就没来得及收拾。”她说着就撸起袖子,快步走向沙发,伸手去叠针织衫,“我来收拾吧,你在研究所忙了一天,肯定累了。” “一起。”季昭宁上前一步,轻轻按住她的手,指尖覆在她微凉的手背上,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他转身走向阳台,从储物间里拿出吸尘器,“分工合作,快点弄完,晚上还能陪你看会儿电影。” 两人立刻动了起来。季昭宁负责吸尘和擦窗户,他推着吸尘器,从客厅到卧室,连沙发底下、床底这些容易积灰的角落都没放过,吸尘器的嗡鸣声在公寓里轻轻回荡;江淮鱼则负责整理杂物,把茶几上的书归到书架上,将半杯柠檬水倒掉,又拿起喷壶去浇阳台的花,动作麻利又细致。 安静的公寓里,除了吸尘器的声音,还夹杂着两人偶尔的对话,软乎乎的,满是生活气息。 “季先生,你擦窗户能不能别那么用力?”江淮鱼浇完花,回头就看见季昭宁拿着抹布,使劲擦着玻璃,连胳膊都绷起了线条,忍不住笑着打趣,“再这么擦下去,玻璃都要被你擦出火花了。” 季昭宁回头看了她一眼,眼底带着笑意,手上的动作却没放慢:“谁让你上次跟我说,玻璃上有指纹不好看,影响看窗外的风景?我这是帮你把玻璃擦得透亮些。” 江淮鱼走到阳台角落,看着那盆叶子有些发黄的植物,皱了皱鼻子,冲季昭宁喊道:“对了,那盆青柚的叶子该剪了,你看这几片,都黄透了,留着还会抢养分。”她说着就伸手去够剪刀。 “别动。”季昭宁赶紧放下抹布走过来,从她手里拿过剪刀,弯腰仔细看着盆栽的叶子,语气带着点无奈的宠溺,“你手劲没轻没重的,万一剪坏了刚冒出来的嫩芽怎么办?还是我来剪,你在旁边看着就行。” 阳光透过刚擦干净的玻璃窗照进来,没有了半点杂质,亮得晃眼,却又暖得刚好,在浅灰色的地板上铺开一大片光斑,映出两人忙碌的身影——江淮鱼踮着脚搬收纳箱,季昭宁弯腰整理盆栽,连影子都挨得紧紧的,透着股烟火气。 季昭宁擦完最后一块玻璃,把抹布搭在窗台,转身刚要去拿吸尘器,视线就撞进了眼底:江淮鱼正踮着脚,双手抱着个浅粉色的收纳箱,使劲往衣柜顶上举,浅色的裙摆被阳台吹进来的风轻轻扬起,像朵小云朵似的晃了晃,不经意间露出一小截纤细的脚踝,鞋尖还微微踮着,看着有些费力。 他没说话,快步走过去,伸手就从她怀里接过收纳箱,手臂微微用力,就稳稳地放在了衣柜顶上,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指尖不经意间蹭到她的腰,带着点布料的软和皮肤的暖,两人都顿了顿,原本还在回荡的吸尘器余音渐渐淡去,空气里忽然多了点甜丝丝的气息,连阳光都像是慢了半拍。 “谢谢。”江淮鱼的声音比平时小了些,像是怕惊动了什么,脸颊微微发烫,连耳尖都泛着浅粉,赶紧往后退了半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不客气。”季昭宁的目光落在她耳后的碎发上——几缕软发被风吹得贴在脸颊,遮住了一点泛红的耳尖。他下意识伸出手,指尖轻轻把那缕碎发捋到她耳后,指尖蹭过耳后的皮肤,柔软又温热。江淮鱼的身体轻轻颤了颤,没再躲,只垂着眼,盯着自己的鞋尖笑。 两人正僵持着这份软乎乎的氛围,青柚大概是觉得被冷落了,叼着个毛线球从卧室跑出来,小短腿“哒哒”地迈着,把毛线球往季昭宁脚边一丢,又用脑袋使劲蹭着他的裤腿,尾巴绕着他的脚踝转来转去,喉咙里还发出细细的“喵呜”声,活脱脱是在撒娇要关注。 “你看它,越来越黏人了。”江淮鱼被青柚的模样逗笑,弯腰把它抱起来,指尖轻轻挠着它的下巴,声音软乎乎的,“是不是知道今天有蛋糕吃,还知道季昭宁帮我们收拾家,特意来讨好我们呀?” 青柚舒服地眯起眼睛,琥珀色的眼珠都快看不见了,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震得江淮鱼的手臂都跟着轻轻晃,尾巴还轻轻扫着她的手腕,像是在乖乖应和,又像是在说“才不是,我只是想跟你们待在一起”。 收拾完屋子时,夕阳已经彻底沉到了楼群后面,只在天边留了一抹淡淡的橘粉。客厅里窗明几净,玻璃透亮得能映出人影,沙发上的针织衫叠得整整齐齐,茶几上的书本归了位,连角落的花盆都换了模样——枯枝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几枝新鲜的雏菊,嫩黄的花瓣沾着水汽,连空气里都透着股清爽的草木香,混着残留的蛋糕甜意,格外舒服。 季昭宁擦了擦手,转身去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出冰镇的柠檬水,玻璃壶外壁凝着细细的水珠,倒在透明玻璃杯里时,还带着“哗啦啦”的轻响,杯口浮起几片青柠,凉意顺着杯壁往外冒。他端着两杯柠檬水放到茶几上,回头就看见江淮鱼蜷在沙发里,怀里抱着青柚翻看花卉杂志,指尖轻轻点着页面上的玫瑰图,客厅的暖光灯打下来,刚好接住夕阳最后一缕余温,落在她脸上,柔和得像幅静置的画。 “过来坐。”江淮鱼听见动静,抬头冲他笑,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星光,她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语气带着点小期待,“忙完啦?我们一起吃剩下的蓝莓蛋糕吧,放冰箱里还没坏呢。” 季昭宁走过去,在她身边轻轻坐下,沙发微微陷下去一小块。怀里的青柚像是忽然懂了什么,很识趣地伸了个懒腰,从江淮鱼怀里跳下来,小爪子扒拉着地毯,绕了两圈后,干脆窝在两人中间的地毯上,把尾巴卷成个圈,眯起眼睛打盹,还时不时晃两下耳朵,模样乖巧又可爱。 江淮鱼弯腰从茶几底下拿出蛋糕盒,“咔嗒”一声掀开盖子——剩下的半块蛋糕裹着保鲜膜,揭开后,蓝莓酱在暖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紫莹莹的蓝莓依旧饱满,奶油没塌,还保持着好看的弧度。 “你吃。”季昭宁拿起干净的叉子,递到她手里,目光落在她眼底的笑意上,语气不自觉放软。 “不要,一起吃。”江淮鱼没接叉子,反而握着自己的叉子,小心翼翼叉了一小块蛋糕,连带着一颗完整的蓝莓,踮着点身子递到他嘴边,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甜得能溢出来,“你也吃,不然我一个人吃不完。” 两人头挨着头,肩膀轻轻靠着,一起分食着最后一块蛋糕。江淮鱼握着叉子,小心翼翼地叉起一小口,递到季昭宁嘴边,他微微低头接住,又反手叉了块裹满蓝莓酱的奶油送到她面前。蓝莓的酸甜混着奶油的醇厚,裹着彼此温热的呼吸,在安静的客厅里慢慢弥漫开来,不齁不腻,甜得恰到好处,连空气都变得黏糊糊的软。 窗外的路灯不知何时亮了起来,一盏盏暖黄的光晕顺着玻璃透进来,在地板上铺开细碎的光斑,刚好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季昭宁的大手轻轻裹着她的小手,指腹蹭着她的指缝,也落在脚边打盹的青柚身上,把橘色的猫毛都染成了暖金色,像给这个不足百平的小公寓,悄悄镀上了一层温柔的膜。 “季昭宁,”江淮鱼忽然停下动作,声音软乎乎的,像裹了层棉花,打破了这份静谧。 “嗯?”季昭宁低头看她,视线刚好撞进她眼底,里面盛着暖灯的光,亮得温柔。 “一起接我下班,一起吃爱吃的蓝莓蛋糕,一起收拾乱糟糟的屋子,连青柚都在旁边陪着。”她往他身边又靠了靠,脸颊轻轻贴在他的肩膀上,声音里带着点满足的喟叹,尾音都透着甜,“这样真好,像真正的家人一样。” 季昭宁的心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狠狠填满了,暖得发胀,连鼻尖都泛起了点热。他伸手将她紧紧揽进怀里,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雏菊香,也能感受到她轻轻的心跳。他顿了顿,轻声说,语气里满是郑重,又藏着化不开的宠溺:“以后都会这样的,一直这样。” 以后会有更多个傍晚,他不用再托人带蛋糕,而是提前下班,拎着新鲜出炉的蓝莓慕斯,去花店等她关店;会有更多个夜晚,他们一起收拾散落的花瓣,一起逗青柚玩毛线球,一起窝在沙发上看老电影,看到困了就靠在一起打盹;会一起给青柚换猫砂,一起给阳台的盆栽浇水,一起把这个小小的公寓,一点点装满烟火气,变成真正属于他们两个人,一只猫的家。 地毯上的青柚像是听懂了他们的话,忽然翻了个身,露出圆滚滚的肚皮,发出一声轻微的“喵呜”,软乎乎的,像是在用力赞同。远处的城市早已华灯初上,霓虹闪烁,而这个小小的家里,没有喧嚣,只有残留的蛋糕甜香,彼此清晰的心跳,和漫在空气里的,细水长流的温暖。 第19章 青柚的体检日与塞满购物车的爱[番外] 周六的阳光格外慷慨,没了工作日的匆忙,慢悠悠地爬过窗台,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在浅灰色地板上投下一块块金色的光斑,连空气中的尘埃都跟着晃悠,透着股懒洋洋的甜。江淮鱼蹲在猫爬架前,膝盖上搭着件小小的蓝色背带,上面还绣着朵迷你雏菊,她手里举着背带的两个肩带,试图给蹲在架子上的青柚穿上,语气软得能掐出蜜。 “乖啦,青柚最听话了,就穿一下下。”她微微仰着头,盯着橘白相间的小猫,指尖轻轻挠了挠它的下巴,“穿好去宠物医院检查完,就给你买最大袋的小鱼干,好不好?”话音刚落,青柚不安分地抬了抬爪子,肉垫轻轻拍在她的指尖上,没用力,却带着点“我不乐意”的小脾气。江淮鱼也没舍得躲开,反而顺势捏了捏它的肉垫,笑得更软了。 青柚显然对这件蓝色背带没什么好感,脑袋往后缩了缩,连耳朵都耷拉下来,扭着圆滚滚的身子想往猫爬架深处躲,喉咙里还断断续续发出委屈的“喵呜”声,琥珀色的眼睛湿漉漉的,像蒙了层水汽,转头就看向蹲在旁边的季昭宁,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活脱脱是在向人求助。 “听话,别闹。”季昭宁走过去,伸手轻轻按住青柚乱动的身子,指腹顺着它的背慢慢摸了摸,语气里带着难得的纵容,却又藏着点不容拒绝的认真,“穿这个是为了让你待在宠物包里更舒服,不会晃来晃去,不然到了医院,医生要笑话你没规矩,还会说你是调皮的小猫。” 他的指尖刚碰到背带的卡扣,原本还在轻轻挣扎的青柚,就像是被施了魔法似的,瞬间安静下来,乖乖地蹲在猫爬架上,连尾巴都不再甩动,任由江淮鱼把背带的肩带套在它身上,再把肚子底下的卡扣扣好。只是扣完后,它还是委屈地把尾巴夹在腿间,脑袋往季昭宁手边蹭了蹭,像是在讨点安慰。 “还是季先生有办法。”江淮鱼直起身,揉了揉蹲得发酸的膝盖,又拍了拍手上沾的猫毛,眼底漾着满满的笑意,视线在季昭宁和青柚之间转了圈,“你看它,刚才还跟我闹脾气,你一上手就乖了,好像更怕你似的。” 季昭宁低头看了眼乖乖蹲在脚边、还在蹭他裤腿的小猫,伸手又揉了揉它的头,指腹蹭过它软软的绒毛,语气认真又温柔:“不是怕,是信任。它知道我们不会害它。”青柚像是听懂了,轻轻“喵”了一声,把脑袋埋进了他的掌心。 收拾好东西出门,没多久就到了宠物医院。一推开门,淡淡的消毒水味就飘了过来,却不刺鼻,还混杂着宠物香波的甜香味,中和得刚刚好。候诊区的椅子上坐满了抱着宠物的人,左边有个壮汉牵着只温顺的金毛,右边有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怀里捧着个小小的仓鼠笼,还有人抱着兔子、鹦鹉,叽叽喳喳的宠物叫声混着人的说话声,热闹得像个小型动物园。 江淮鱼把青柚放进提前准备好的宠物包,只拉开顶端的小拉链,让它露出个小脑袋。青柚扒着包的网布,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琥珀色的眼睛睁得圆圆的,连耳朵都竖得笔直。旁边笼子里的泰迪犬忽然冲它“汪汪”吠了两声,青柚吓得立刻缩回头,在包里摸索着蹭到江淮鱼的手指,用小脑袋轻轻顶了顶,像是在寻求安慰。 “别怕呀,青柚。”江淮鱼隔着网布轻轻拍了拍它的背,指尖能感受到它微微发抖的身子,语气更软了,“就是简单检查一下,很快就好,我和季昭宁都在这儿陪着你呢。” 季昭宁站在她身边,手里拿着护士给的体检表,指尖轻轻捏着表格边缘,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宠物主人”一栏——上面用签字笔清晰地填着他和江淮鱼的名字,并排写在一起,笔画挨着笔画,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承诺,悄悄落在纸上,也落在心里。他指尖轻轻蹭了蹭两人名字的边缘,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下一位,青柚。”护士的声音传来,江淮鱼立刻抱着宠物包站起来。没想到进了诊室,青柚出乎意料地乖巧。医生拿出听诊器给它听诊时,它只是紧张地舔了舔爪子,把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却没乱动;量体温时,医生把体温计夹在它腿间,它虽然抖了抖耳朵,眼神里满是紧张,却依旧没挣扎;就连抽血的时候,针头刚碰到它的爪子,它也只是委屈地“喵”了一声,过后还伸出小脑袋,轻轻蹭了蹭医生的手套,惹得医生忍不住笑着夸:“这小猫真乖,通人性,比好多调皮的小狗都听话。” “它本来就很聪明的!”江淮鱼立刻接话,语气里满是骄傲,像是在夸自家优秀的孩子,眼睛都亮了亮,“平时在家也不闹,还会自己去猫砂盆,可乖了。”季昭宁站在旁边,看着她骄傲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浓得化不开,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像是在附和她的话。 没一会儿,体检结果就出来了,医生说青柚身体很健康,之前不小心摔伤的后腿也恢复得很好,没有留下后遗症。走出诊室时,江淮鱼立刻把青柚从宠物包里抱出来,小心翼翼地解开它身上的蓝色背带,揉了揉它被背带勒得有点扁的毛,语气里满是宠溺:“我们家青柚真勇敢!奖励你,现在就去买小鱼干!” 宠物用品店就在医院隔壁,推开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猫粮香味。货架上摆满了五颜六色的东西,左边是各种口味的猫罐头、猫冻干,右边是高矮不一的猫爬架和花样百出的逗猫棒,最里面还有叠得整整齐齐的猫窝,看得人眼花缭乱。江淮鱼把青柚放进超市的小推车里,青柚立刻好奇地探着头,小爪子扒着推车边缘,尾巴竖得高高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货架上的东西,时不时还“喵”一声。 “青柚你看,这个怎么样?”江淮鱼走到冻干货架前,拿起一袋冻干三文鱼,凑到青柚鼻子前轻轻晃了晃,“这个是你爱吃的三文鱼味,闻着香不香?” 青柚立刻凑上去,鼻尖动了动,嗅了嗅冻干的香味,喉咙里瞬间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尾巴还欢快地在推车里摇来摇去,甚至伸出爪子想扒拉那袋冻干,显然是喜欢得不得了。 “看来是喜欢得很。”季昭宁笑着把那袋冻干放进购物车,目光又顺着货架扫了一圈,忽然拿起一包蓝莓味的猫条,包装上印着小小的蓝莓图案,和江淮鱼爱吃的蓝莓蛋糕有点像,他转头看向江淮鱼,语气带着点试探,“这个呢?你不是最喜欢吃蓝莓吗,说不定我们家青柚也爱吃,买包试试?” 江淮鱼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她只是偶尔跟季昭宁提过一句喜欢蓝莓,没想到他连这种小细节都记得。她看着季昭宁手里的蓝莓味猫条,眼底的笑意慢慢漫开,轻声问:“你怎么什么都记得呀?连我喜欢蓝莓这种小事都没忘。” “你的事,不管大小,都记得。”季昭宁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她耳里,没有多余的修饰,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瞬间漾开圈圈涟漪,暖得她心口发颤。 他们推着小推车,在货架间慢慢穿梭,像寻常情侣逛超市那样自在。江淮鱼看到一个羽毛逗猫棒,羽毛是浅粉色的,轻轻一晃就飘起来,她刚拿在手里,季昭宁就顺手接过放进了购物车;季昭宁看到货架顶端有个带小房子的猫窝,蓝色的屋顶,里面铺着厚厚的绒毛,他指着猫窝说“这个冬天住暖和,青柚肯定喜欢”,江淮鱼就立刻凑过去看,点头附和“确实软乎乎的,买一个”。 购物车里很快就堆起了小山,有青柚爱吃的冻干、猫罐头,有逗它玩的羽毛棒、毛线球,有新的猫砂盆和除臭猫砂,甚至还有两包季昭宁说“看着就很软,擦猫毛不疼”的猫用湿巾,满满当当的,全是给青柚的东西,也全是藏不住的心意。 青柚在推车里转着圈,时不时用爪子扒拉一下旁边的猫罐头,发出“咚咚”的轻响,像是在亲自挑选自己爱吃的口味;看到货架上挂着的小铃铛,还会仰着脑袋“喵”两声,像是在说“我想要那个”。路过零食区时,江淮鱼忽然看到货架上摆着一盒蓝莓慕斯,和上次季昭宁给她买的一模一样,她拿起蛋糕,想起那天傍晚的蜜色霞光和怀里的甜,忍不住笑了:“上次你给我买的蓝莓蛋糕,特别好吃,要不要再买一块,今天回家一起吃?” “好。”季昭宁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蓝莓慕斯上,又转向她泛红的脸颊,眼底带着点笑意,故意逗她,“不过这次可不能你一个人偷偷吃,要分我一半。” “才不要呢。”江淮鱼把蛋糕放进车筐,故意转身去看旁边的猫零食,不让他看到自己上扬的嘴角,却还是忍不住偷偷回头,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眸里,脸颊更红了。 结账的时候,收银员看着满满一车的东西,又看了眼推车里打盹的青柚,忍不住笑着说:“你们家猫咪也太幸福了吧,这么多好吃的好玩的,比我家孩子的东西都全!” 江淮鱼低头看了眼在推车里蜷成一团、睡得正香的青柚,又转头看了眼正在扫码付款的季昭宁——他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帮收银员把东西装进袋子里,动作认真又熟练。阳光透过超市的玻璃窗照进来,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落在购物车里的猫粮、猫条和蓝莓慕斯上,像是把所有的温柔都揉进了这平凡的午后,暖得人心里发甜。 回家的路上,青柚依旧趴在江淮鱼怀里睡得正香,嘴角还沾着点刚才在超市试吃的冻干碎屑,偶尔咂咂嘴,像是在做吃小鱼干的美梦。季昭宁提着两大袋东西跟在旁边,时不时侧头看一眼她怀里的小猫,再看一眼她温柔的侧脸,连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一点都不觉得累。 “季昭宁,你说,青柚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小王子呀?”走在树荫下,江淮鱼忽然开口,声音软软的,带着点孩子气的好奇,“有我疼它,还有你疼它,每天都有小鱼干吃,多幸福呀。” 季昭宁低头笑了笑,伸手轻轻揽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得自己近一点,声音温柔得能裹住人:“它不是小王子,你才是。在我这儿,你永远是最该被疼的人。” 怀里的青柚像是听懂了他们的话,轻轻动了动耳朵,往江淮鱼怀里又蹭了蹭,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像是在说“我也同意”。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随风轻轻晃动。季昭宁手里的购物袋里,猫罐头轻轻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细碎声响,混着两人偶尔的笑声和青柚浅浅的呼噜声,像一首关于家的、温柔的歌,慢慢飘在风里。 原来爱从来都不是轰轰烈烈的宣言,不是惊天动地的承诺,而是藏在给小猫穿背带时的耐心里,藏在塞满购物车的琐碎里,藏在记住对方喜欢蓝莓的细节里,藏在每个平凡又普通的日子里,看向彼此的温柔眼眸里。 第20章 雨夜的拥抱与未说出口的承诺 傍晚的天像是被谁在云端打翻了墨瓶,浓得化不开的云絮沉甸甸地压在城市上空,把写字楼的玻璃幕墙都染成了暗灰色,连平日里喧闹的街道,都早早敛了声息。季昭宁刚走出研究所的旋转门,晚风裹着凉意扑面而来,下一秒,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砸在台阶上,溅起细碎的水花,不过半分钟,就织成了密不透风的雨幕,将天地间的轮廓都晕得模糊。 他没慌,手熟练地探进公文包侧袋,指尖勾到折叠伞的伞骨时,嘴角先一步漾起软意——早上出门时,江淮鱼踮着脚凑到他耳边,发梢蹭过他的下颌,痒得人心里发颤,“今晚可能有雨,我给你在包里放了折叠伞,记得拿”,当时他还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笑她操心太多,“我们家小鱼儿比天气预报还准,有你在,我哪儿还会淋着雨”。 雨越下越急,砸在伞面上发出“咚咚”的沉闷响声,像是有人在耳边轻轻敲着鼓。季昭宁把公文包护在怀里,脚步没慢,拐进熟悉的巷口时,一眼就瞥见了花店门口的那道小身影。江淮鱼正站在窄窄的屋檐下,踮着脚往巷口张望,帆布鞋的鞋尖微微踮起,手里攥着把比她半个身子还大的黑伞,发尾的水珠顺着辫梢往下滴,落在米白色的针织衫肩膀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像朵不小心晕开的墨花。 “等很久了?”他快步走过去,下意识把手里的伞往她那边倾斜了大半,自己的半边肩膀很快就被雨水打湿,凉意顺着衬衫渗进皮肤里,却半点没在意。 “没有呀。”江淮鱼听见他的声音,猛地回头,眼睛瞬间亮了,像落了星子,连忙把手里的大伞塞给他,指尖触到他微凉的手时,又往回缩了缩,“我就刚出来,怕你那把折叠伞不够大,两个人会淋着。” 她的鼻尖冻得红红的,像颗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樱桃,说话时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音,连呼吸都裹着淡淡的凉意。季昭宁皱了皱眉,没多说什么,抬手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轻轻披在她肩上,外套上还带着他身上的温度,裹住江淮鱼时,恰好把她整个人都笼在怀里。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脖颈时,心里莫名一紧,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又酸又软。 “走吧,回家。”他接过那把大伞,手臂自然地揽住她的腰,把人护在怀里往巷口深处走。江淮鱼的个子不高,靠在他身侧时,刚好能抵到他的胸口,走路时胳膊肘偶尔蹭到他的手臂,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 雨水顺着伞沿往下淌,织成一道透明的水幕,把两人和外面的风雨隔成了一个小小的世界。江淮鱼往他怀里缩了缩,耳朵贴在他的衬衫上,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咚咚咚”,混着耳边的雨声,像一首温柔的曲子,让人莫名安心。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外套的纽扣——那是季昭宁的衬衫纽扣,上周她帮他缝补时,不小心蹭掉了一颗,后来在抽屉里找了颗相似的珍珠纽扣补上,此刻正硌在掌心,带着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那是他在研究所待久了,洗都洗不掉的味道,却让她觉得踏实。 “今天花市的张奶奶说,下周要降温了,可能还会下霜。”她忽然开口,声音被雨声衬得格外软,像浸了温水的棉花,“我们要不要给青柚买个绒垫?它睡觉总喜欢蜷在阳台的地板上,上次我摸它的爪子,都凉冰冰的。” “好。”季昭宁低头看她,雨水打湿了他的额发,几缕黑发贴在饱满的额头上,遮住了一点眉眼,可眼神却温柔得像化不开的水,落在她脸上时,连风雨都似的软了,“明天我去宠物用品店看看,挑个软乎乎的,顺便给你也买条围巾,你总爱把脖子露在外面,降温了又该喊冷。” 江淮鱼的脸颊瞬间微微发烫,像被暖风吹过,往他怀里缩得更紧了些,却嘴硬道:“才不冷,我这针织衫可暖和了。” 话虽如此,手却悄悄把外套的领口又裹了紧些,连下巴都埋进了衣领里,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偷偷往他脸上瞟。 回到公寓时,两人都被淋得半湿。季昭宁先把江淮鱼推进浴室,顺手拧开热水器的开关,又把干净的浴巾搭在门把手上,“快去冲个热水澡,水温调高点,别感冒了,我去给你找换洗衣服。” 他转身去卧室找衣服,路过玄关时,却听见“喵喵”的叫声。低头一看,青柚正蹲在鞋架最上层,爪子扒着一个鞋盒,尾巴焦虑地甩着,见他过来,又叫了两声,像是在邀功,又像是在求助。 “怎么了?”季昭宁走过去,弯腰想把它抱下来,指尖刚碰到青柚的爪子,就看见鞋盒里露出来的一抹深蓝色——是他上周藏在那里的丝绒盒子,里面装着一枚戒指,戒面是用蓝闪蝶翅标本做的,是他托朋友找了好久才找到的,磷粉在客厅的暖光下泛着幽蓝的光,像把碎掉的星空嵌在了银色的戒托上,精致得不像话。 他原本想找个合适的时机送给她,比如下周她生日那天,带着她去看她最喜欢的画展,再把戒指拿出来,没想到竟被青柚翻了出来。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季昭宁慌忙把丝绒盒子拿出来,塞进西装内袋里,指尖碰到冰凉的戒托时,心跳快得像要蹦出胸腔,连耳根都悄悄红了。青柚歪着头看他,从鞋架上跳下来,蹲在他脚边,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像是在嘲笑他的慌乱,又像是在催他快点。 江淮鱼裹着米白色的浴巾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季昭宁背对着她站在客厅中央,肩膀微微发僵,像是在跟谁较劲,青柚蹲在他脚边,尾巴尖还在轻轻扫他的裤腿,见她出来,又“喵喵”叫了两声,跑过来蹭她的脚踝。 “怎么了?站在这里发呆?”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过去,发梢的水珠滴在浴巾上,晕出小小的湿痕,“是不是青柚又调皮了?” 季昭宁猛地转身,眼神有些闪躲,不敢跟她对视,“没、没什么,就是看看青柚有没有饿。我去给你煮点姜汤,驱驱寒。” 他说完,转身就冲进厨房,连身上湿哒哒的衬衫都忘了脱,背影慌慌张张的,像只受惊的兔子。江淮鱼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眼脚边摇着尾巴的青柚,忽然觉得有什么事瞒着她——季昭宁向来沉稳,很少有这样慌乱的时候。 厨房里很快传来“咕嘟咕嘟”的声响,姜香混着红糖的甜慢慢在公寓里弥漫开来,驱散了雨夜里的凉意。季昭宁把姜汤端到客厅时,江淮鱼正坐在沙发上看雨,怀里抱着青柚,青柚蜷在她腿上,睡得正香。暖光灯的光落在她侧脸上,把她的睫毛照得根根分明,柔和得像幅画。 “喝点暖暖身子,小心烫。”他把碗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顿了顿,像被电流击中般缩回手,空气里瞬间多了几分暧昧的暖意。 窗外的雨还在下,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哒哒哒”的密集声响,像有人在轻轻叩门。客厅里很安静,只有姜汤的热气在两人之间缓缓升腾,模糊了彼此的眉眼。 “季昭宁,”江淮鱼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像落在水面上的雨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跟我说?” 季昭宁的心跳漏了一拍,手里的碗微微晃了晃,姜汤差点洒出来。他看着她清澈的眼眸,像盛着一汪清水,能映出他的影子,口袋里的丝绒盒子像是在发烫,隔着衬衫都能感觉到戒托的凉意。他张了张嘴,想说“江淮鱼,我们结婚吧”,想说“我想把这枚戒指戴在你手上”,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没什么,就是……明天想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呀?”江淮鱼好奇地抬头,眼睛里满是期待,连嘴角都微微翘着。 “保密。”季昭宁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指尖蹭过她柔软的发梢,“去了就知道了,保证你喜欢。” 江淮鱼没再追问,只是低头小口喝着姜汤,红糖的甜混着姜的辣,暖意在喉咙里慢慢散开,顺着食道滑进胃里,连带着心里都暖暖的。她能感觉到季昭宁的紧张,也能看到他眼底藏不住的温柔,心里像被温水泡过的糯米,软乎乎的,连呼吸都变得甜起来。 夜深了,雨还没有停的意思,反而比傍晚时更柔了些,雨点落在玻璃上,只留下淡淡的水痕。江淮鱼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的翻书声,偶尔夹杂着青柚的“呼噜”声,忽然觉得这样的雨夜也很好。有喜欢的人在身边,有温暖的姜汤,有惦记着的小猫,哪怕外面风雨大作,心里也是安稳的,像船找到了停靠的岸。 隔壁房间里,季昭宁看着窗外的雨幕,指尖反复摩挲着口袋里的丝绒盒子,戒托的冰凉透过指尖,慢慢传到心里。他其实很想说,想把这枚戒指戴在她手上,想让她成为他法律上的家人,想在每个雨夜都能这样抱着她,告诉她“别怕,有我在”;想在每个晴天,牵着她的手去逛花市,买她喜欢的向日葵;想在每个冬天,把她的手揣进自己的口袋里,给她暖手。 但他又想,或许不用急。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很多个雨夜可以一起度过,很多顿早餐可以一起吃,很多个秘密可以慢慢说。这枚戒指,早晚会戴在她手上,他有的是耐心,等一个最完美的时刻。 他轻轻起身,走到江淮鱼的卧室门口,没敲门,只是轻轻推开一条缝。屋里没关灯,暖黄色的小夜灯亮着,江淮鱼抱着枕头睡得正香,眉头却微微皱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嘴里还小声呢喃着“季昭宁”。 季昭宁放轻脚步走过去,在她身边躺下,手臂轻轻将她揽进怀里。怀里的人动了动,像只找到热源的小猫,往他怀里蹭了蹭,脑袋抵在他的胸口,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嘴角还微微翘着,像是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季昭宁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声音轻得像雨丝,怕吵醒她,“晚安,我的小鱼儿。” 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像在为他们哼着温柔的摇篮曲。口袋里的戒指在黑暗中泛着淡淡的幽蓝光,像是在默默见证着这个雨夜未说出口的承诺—— 余生很长,我会陪你看遍所有的雨,从傍晚的骤雨,到深夜的细雨;也会陪你等所有的晴天,从清晨的朝阳,到傍晚的晚霞。只要是你,不管是雨天还是晴天,都是好时光。 第21章 剧本杀里的假戏与藏不住的真心 傍晚的公寓里,暖黄的灯光从客厅的吊灯里漫出来,像一层柔软的纱,轻轻裹住每一个角落。刚开封的番茄味薯片香顺着包装袋的缝隙钻出来,混着空气里若有若无的洗衣液清香,在屋里慢悠悠地飘,连呼吸都变得甜丝丝的。 江淮鱼踮着脚,把最后一包盐焗坚果往玻璃茶几上放——茶几被她擦得锃亮,光可鉴人,连底下铺着的格子桌布纹路都看得清清楚楚,半点灰尘都没有。除了这包坚果,茶几上还摆得满满当当:左边放着个白瓷果盘,洗好的青提颗颗饱满,表皮挂着没擦尽的水珠,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中间是个透明的玻璃碗,切好的芒果块码得整整齐齐,果肉金黄诱人,还特意垫了层吸油纸,怕汁水弄脏桌面;右边则摆着一摞印着小雏菊图案的纸杯,旁边的小碟子里,吸管按颜色分好,粉色、蓝色、黄色各放一堆,整整齐齐码在纸杯旁,连吸管尖都朝着同一个方向,透着股可爱的认真。 她放好坚果,又往后退了两步,歪着头打量了会儿,觉得青提的果盘离芒果碗太近,又伸手把果盘往旁边挪了挪,确认所有东西都摆得错落有致,才满意地拍了拍手,指尖还沾着点刚才擦茶几留下的清凉水汽。 她刚直起身揉了揉腰,门铃就“叮咚叮咚”响了起来,清脆得像串在风里的风铃。江淮鱼趿着季昭宁的灰色棉拖就往门口跑,拖鞋比她的脚大了一圈,跑起来“啪嗒啪嗒”响,鞋跟时不时蹭到脚后跟。 一开门,门口就挤着两个熟悉的身影:孟云栖胳膊夹着个印着“悬疑推理”的剧本杀盒子,另一只手还拎着袋刚买的烤肠;夏楠则抱着两箱汽水,胳膊肘夹得紧紧的,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水打湿了,见她开门就笑着喊:“哟,小鱼儿!我们来打扰你和季博士的二人世界啦!” 没等江淮鱼让开,夏楠就侧身挤进门,眼睛在客厅里转了一圈——以前季昭宁的公寓冷清得像样板间,沙发上连个靠枕都没有,茶几上永远只摆着书和笔记本电脑,如今却变了模样:沙发上堆着两个粉色的兔子靠枕,茶几上摆满了零食和水果,阳台还挂着两件浅色的连衣裙,连空气里都飘着甜甜的香味。 “季博士,”夏楠冲蹲在茶几旁摆剧本的季昭宁扬了扬下巴,语气里满是打趣,“真没想到你这‘学术圣地’,被小鱼儿一收拾,居然这么有烟火气,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季昭宁正把剧本按顺序排好,闻言抬头,目光轻轻扫过江淮鱼,眼底带着藏不住的柔意,笑了笑:“她喜欢热闹,多添点东西,住着舒服。” 这话刚说完,江淮鱼就从厨房探出头来,手里端着个白瓷盘,盘里摆着切好的草莓,颗颗饱满,还淋了点蜂蜜,看着就诱人:“云栖、夏楠,快坐呀!我下午去超市,买了你们爱吃的草莓,云栖上次跟我念叨的那款海盐芝士蛋糕,我也特意给你留了!” “还是小鱼儿疼我!”孟云栖立刻把剧本杀盒子往沙发上一扔,夸张地张开双臂就想冲过去抱她,结果刚迈两步,就被季昭宁不动声色地伸过手,用一本剧本挡在了中间——剧本刚好隔开两人的距离,不近不远,却把孟云栖的动作拦得死死的。 “别闹,”季昭宁把挡在中间的剧本拿回来,顺势分发给几人,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护着,“赶紧坐好,开剧本了。” 江淮鱼接过剧本,目光落在封面——是夏楠选的情感本,封面上印着一对牵手的剪影,背景是圆圆的月亮,书名写着《月光下的告白》。夏楠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我跟你们说,这个本超虐!据说好多人玩到结局,都哭湿了三包纸巾!” 几人正说着,趴在沙发扶手上的青柚忽然凑了过来。它是江淮鱼上周捡回来的小猫,毛是浅浅的橘色,眼睛圆溜溜的,此刻正好奇地盯着桌上的剧本,尾巴尖时不时轻轻扫过江淮鱼的肩膀,软乎乎的,像是也想凑个热闹,听听里面的故事。 “角色分配好啦!”没一会儿,夏楠就率先抽完了角色卡,兴奋地拍了拍手,举起手里的卡片给众人看,“我抽中了女二号,是个超飒的闺蜜!孟云栖是深情男配,一直默默守护女主!小鱼儿,你运气也太好了吧,抽中了女主角!” 最后,她把目光落在季昭宁身上,笑得更开心了:“季博士,剩下的这个就是男主角啦!你跟小鱼儿刚好是一对!” 江淮鱼拿起自己的角色卡,认真地看起角色介绍——剧本里的男女主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女主一直以为男主只把自己当妹妹,男主却藏了十几年的心意,到最后,女主被反派绑架,男主为了救她,只能在月光下说违心的狠话,把她推开,自己独自走向深渊。 看着这段介绍,江淮鱼的指尖忽然微微发颤——这剧情,怎么有点眼熟?她想起之前季父派人来抓季昭宁,逼他跟自己断绝联系时,季昭宁也曾故意说过狠话,把她赶走,后来她才知道,他是怕自己受牵连。 “开始啦开始啦!别发呆啦!”夏楠见她愣着,伸手推了推她的胳膊,把剧本翻到指定页码,“小鱼儿,该你念台词了!你要对着季博士说‘我从来没喜欢过你,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江淮鱼深吸一口气,慢慢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季昭宁。他就坐在沙发上,暖黄的灯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眼神深邃得像藏着一片安静的海,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她张了张嘴,剧本里的台词却像被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明明知道只是游戏里的台词,可看着季昭宁的眼睛,她就觉得难受,好像这句话一说出口,就真的会伤了他的心。 “哎呀,念呀!这就是剧本台词,又不是真的!”夏楠又推了她一把,语气里满是催促。 “我……”江淮鱼的声音有点抖,眼神不敢再跟季昭宁对视,只能盯着剧本上的字,一字一顿地说,“我从来没喜欢过你。” 话音刚落,她就清晰地看到,季昭宁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虽然只是很细微的动作,很快就舒展开了,可眼底却掠过一丝她看不懂的失落,像被乌云遮住的星光,瞬间暗了下去。 江淮鱼的心猛地一揪,疼得厉害,像是自己真的对季昭宁说了这么伤人的话,眼眶瞬间就热了。她慌忙低下头,假装翻剧本,想掩饰自己的情绪,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桌下季昭宁的手——他的指尖微凉,还在微微发颤,像是也被这句台词戳中了。 剧本一点点推进,很快就到了**部分:女主被反派(夏楠扮演)绑架,关在“废弃仓库”(其实就是客厅的角落)里,男主单枪匹马赶来救她。 楠拿着一把玩具枪,对着“女主”江淮鱼比划着,嘴里还“砰砰”地配着音,本来挺欢乐的气氛,却被季昭宁的一句台词带得陡然认真起来。 “放开她。”季昭宁忽然站起身,走到江淮鱼面前,把她轻轻护在身后,目光紧紧盯着扮演反派的夏楠,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没有丝毫游戏的随意,“有什么冲我来,别碰她。” 夏楠手里的玩具枪顿了一下,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笑着打趣:“季博士,你也太入戏太深啦!这就是个剧本杀而已,我又不会真的伤害小鱼儿!” 孟云栖也跟着笑,可江淮鱼却看得心头一跳,眼眶瞬间就红了。她想起上次季父派人来家里抓季昭宁,逼他跟自己分开时,他也是这样,把她紧紧护在身后,面对那些人的拉扯,语气坚定地说“让开,别碰她”。原来有些保护,从来都不需要剧本铺垫,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最后的告白戏,按照剧本要求,男女主要在“月光”下对峙——为了还原场景,夏楠特意关掉了客厅的灯,打开手机手电筒,让光线斜斜地照在两人身上,充当“月光”。 “快说台词呀!”夏楠举着手机,胳膊都举酸了,催着季昭宁,“男主该说‘我不爱你,从来都不,你别再缠着我了’!” 手机的光映在季昭宁脸上,明明灭灭的,把他眼底的情绪照得格外清晰——有不舍,有温柔,还有点藏不住的认真,复杂得像揉碎了的星光。他看着江淮鱼,嘴唇动了动,却没按剧本里的台词说,反而往前迈了一步,离她更近了些,低声问:“小鱼儿,你信吗?信我说‘我不爱你’吗?” 江淮鱼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砸在自己的手背上,凉凉的。她用力摇摇头,声音带着哭腔,却格外坚定:“我不信。” 剧本里的台词早就被她抛到了脑后,她看着眼前的季昭宁,脑海里全是跟他有关的画面:他蹲在小区花园里,帮她捉掉在她肩上的毛毛虫,怕她害怕,还特意把虫子远远扔走;她发烧住院,他守了她一整夜,第二天眼底满是红血丝,却还笑着给她喂粥;她爱吃蓝莓蛋糕,他每次买都会把蛋糕上最甜的那颗蓝莓,小心翼翼地喂到她嘴里……这些温柔,这些在意,怎么可能是假的?怎么可能是“不爱”? “我也不信。”季昭宁看着她哭红的眼睛,忽然笑了,伸手用指腹轻轻擦掉她的眼泪,指尖的温度烫得她心头发颤,“所以,不管是在游戏里,还是在现实里,我从来没说过谎,从来没说过‘不爱你’。” 站在旁边的夏楠和孟云栖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懂了”的神色,识趣地关掉了手机手电筒,又打开了客厅的灯。灯光重新亮起的瞬间,江淮鱼和季昭宁还维持着对视的姿势,他的手还停在她的脸颊旁,空气里弥漫着未散的暧昧,还有藏不住的真心,甜得像刚开罐的蜂蜜。 “咳咳,”孟云栖假装咳嗽了两声,打破了这份安静,“那个……我看这剧本杀也差不多结束了,我们是不是该吃小鱼儿买的芝士蛋糕了?再不吃,蛋糕都要化了!” 夏楠立刻附和:“对对对!吃蛋糕!我早就想吃那款海盐芝士蛋糕了!” 江淮鱼这才反应过来,脸颊瞬间红了,慌忙往后退了一步,躲开季昭宁的手,低头去拿茶几上的芝士蛋糕。蛋糕是冷藏过的,甜得恰到好处,海盐的咸中和了奶油的腻,草莓的酸又添了几分清爽,一口下去,满是幸福感。 她小口吃着蛋糕,感觉季昭宁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像带着温度的羽毛,轻轻挠着她的心尖,让她连耳朵都热了。 趴在桌上的青柚不知何时跳了下来,又跳回了茶几上,叼走了一块掉在桌上的蛋糕碎屑,然后跑到季昭宁脚边,用小脑袋蹭着他的裤腿,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一副满足又黏人的样子。 “这猫也太会看人下菜碟了吧!”夏楠看着青柚的样子,笑着打趣,“才来没几天,居然就知道谁是一家之主了,跟小鱼儿一样,都黏着季博士!” “你别乱说!”江淮鱼的脸颊瞬间红得像熟透的苹果,赶紧低头假装喂青柚,想掩饰自己的害羞,手腕却忽然被季昭宁握住了。他的指尖温热,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力道很轻,像是在安抚她,又像是在说“别害羞,我喜欢”。 等到夏楠和孟云栖吃完蛋糕,又坐了会儿,天已经黑透了,两人便识趣地告辞离开。公寓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墙上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季昭宁收拾着桌上的狼藉,把空的薯片袋、汽水罐都放进垃圾桶,江淮鱼则在旁边帮他递纸巾、递垃圾桶,两人偶尔弯腰拿东西时,手会不小心碰到一起,每次碰到,都会像触电般飞快缩回,然后又忍不住相视而笑,眼底满是藏不住的温柔。 收拾完,两人坐在沙发上,青柚窝在季昭宁的腿上,睡得正香。沉默了几秒,江淮鱼还是忍不住,犹豫了一下,开口问他:“刚才……在玩剧本杀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按剧本说台词呀?夏楠都催你好多次了。” 季昭宁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她,伸手把她额前的碎发拨到一边,指尖轻轻蹭过她的脸颊:“因为不想骗你,哪怕只是在游戏里,哪怕只是一句台词,我也不想对你说‘不爱你’。” 他的目光太真诚,像盛满了星光,亮得让江淮鱼移不开眼,心跳瞬间乱了节拍。她看着季昭宁的眼睛,忽然鼓起勇气,踮起脚尖,双手轻轻抓住他的衣角,凑过去,轻轻吻上了他的唇。 他的唇很软,带着刚才吃蛋糕留下的甜香,温热的温度顺着唇瓣传过来,烫得江淮鱼心尖都在发颤。季昭宁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伸手轻轻抱住她的腰,把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加深了这个吻。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悄悄爬高,褪去了早些时候的朦胧,变得格外明亮,像被人轻轻擦过的银盘,清辉满溢。透明的玻璃窗没拉窗帘,月光便顺着玻璃滑进来,在地板上铺开一层薄薄的银纱,又轻轻漫过沙发,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江淮鱼的发梢沾着细碎的月光,季昭宁环在她腰间的手,指节上也覆着一层柔亮的光,连两人相贴的衣角,都被染得温温柔柔。 不远处的地毯上,青柚窝在季昭宁刚才随手放在那的针织毯里,圆滚滚的身子缩成一团,浅橘色的毛被月光映得泛着软光,尾巴尖偶尔轻轻晃一下,又很快垂下去,显然还没从刚才的睡意里醒过来。月光落在它身上,和落在两人身上的清辉融在一起,安静又美好,温柔得像剧本里没写完的、最圆满的结局,连空气都慢了半拍。 原来最好的戏,从来都不需要剧本。不需要提前写好的台词,不需要刻意设计的情节,更不需要营造的氛围。那些藏在眼神里的在意——是季昭宁看她时,眼底藏不住的柔意;是江淮鱼望向他时,满是信赖的光亮。那些落在指尖的温度——是他帮她擦眼泪时,指腹的温热;是她握住他衣角时,掌心的暖意。那些刻在骨子里的保护——是剧本杀里,他下意识挡在她身前的动作;是现实里,他护着她避开所有风雨的坚定。 这些细碎又真切的瞬间,早已把真心暴露得一览无余,没有半分虚假,没有一点刻意,比任何剧本里精心雕琢的告白,都更动人,更长久,也更能住进心里。 第22章 虫鸣里的约定与藏在泥土里的甜 周末的清晨没有闹钟催醒,江淮鱼是被窗外花园里此起彼伏的虫鸣吵醒的。窗帘没拉严,留着道细细的缝,晨光先钻了进来,在被角缀上一小片暖黄,紧接着,虫鸣声也顺着缝溜进来,轻轻落在枕头上。 不是盛夏那种晒得人发慌的聒噪蝉鸣,也不是深秋里有气无力的虫吟,是初春刚从土里醒过来的小虫子,藏在玫瑰丛的新叶下、老槐树的树皮缝里、草坪的枯草间,你一声我一声地凑着热闹。有嗡嗡的,该是刚出巢的小蜜蜂,翅膀还带着晨露的湿意,飞起来没那么利落,声音也软乎乎的;有唧唧的,像是小蟋蟀,声调轻轻巧巧,像在跟同伴打招呼;还有几声细细的“嘶嘶”,或许是躲在泥土里的蝼蛄,刚探出头,就急着加入这场晨间对话。 它们凑在一起,不像吵闹,倒像一群凑在一块儿说悄悄话的小家伙,你递一句我接一句,轻轻挠着人的耳膜,痒丝丝的,却半点不烦人。江淮鱼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没立刻起身,就侧躺着,耳朵朝着窗户的方向,听着这满院的虫鸣,连带着心里都变得软软的——这样的清晨,连赖床都成了件舒服的事,让人舍不得掀开温暖的被子,只想再多听会儿这专属初春的晨间絮语。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赤着脚趴在卧室的落地窗上往下看。晨光刚越过院墙外的老榆树,斜斜地洒进花园,给翠绿的草坪镀上一层薄金。季昭宁正蹲在玫瑰花丛前,穿着件宽松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干净的手腕。他手里捏着把迷你小铲子,动作轻得像怕碰疼了花根,一点点给玫瑰松土,连缠在花茎上的杂草都小心翼翼地掐掉,生怕弄断了新生的嫩芽。几只圆滚滚的蜜蜂围着他转,嗡嗡地落在他肩头又飞走,他却半点不恼,偶尔还侧着头,像是真能听懂蜜蜂的话,嘴角噙着抹浅浅的笑意,温柔得要融进晨光里。 “季昭宁,你在跟它们说什么悄悄话呢?”江淮鱼推开阳台的玻璃门,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尾音轻轻翘着,像根软乎乎的羽毛。 季昭宁闻声抬头,晨光落在他浅棕色的发梢,亮得晃眼。他看向江淮鱼的眼神瞬间软了下来,举了举手里的小铲子:“它们跟我告状呢,说你去年冬天偷懒,没给玫瑰多盖点草屑,现在土不够肥,说你种的重瓣玫瑰,下个月怕是开不出你喜欢的模样。” “嘿,这小蜜蜂还会打小报告啊!”江淮鱼笑着跑下楼,赤着脚踩在带着露水的草地上,冰凉的露水沾湿了脚踝,顺着脚背往下滑,凉丝丝的舒服。她凑到季昭宁身边,鼻尖先撞上满鼻的花香,再低头看他手里的小铲子,铲尖沾着湿润的腐叶土,还混着几片细碎的松针,“这土闻着就香,你从哪弄来的?” “后山的松林里挖的。”季昭宁放下铲子,伸手拂掉落在她发间的蒲公英绒毛——许是她跑下来时蹭到的,白绒绒的一小团,粘在发顶格外显眼。他指尖的触感柔软得像花瓣,轻轻一碰,绒毛就落在了草地上,“带着松针的清香,刚才蜜蜂跟我‘说’,玫瑰就喜欢这味儿,比买的营养土更养根。” 江淮鱼的脸颊忽然微微发烫,像被晨光晒透了似的。她赶紧转过身,去墙角搬那袋提前备好的有机肥料,故意拔高了声音:“那行,既然蜜蜂都发话了,咱们可得好好伺候着!我来撒肥料,你继续松土,分工合作,保证下个月让玫瑰开得艳艳的!” 花园里很快就热闹起来。江淮鱼抓着肥料往花丛根部撒,动作轻手轻脚,怕撒多了烧了花根。总有几只胆大的七星瓢虫,背着红底黑斑点的壳,慢悠悠爬到她手背上,甚至顺着指尖往肥料袋上爬。她也不赶,只是停下动作,凑到跟前小声跟它们说:“轻点爬呀,别蹭掉我手里的肥料,不然玫瑰该不开心啦。” 季昭宁在旁边看着,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他松土时格外仔细,遇到躲在土里的蚯蚓,会立刻停下铲子,用指尖轻轻把蚯蚓挑出来,再小心翼翼地挪到花丛深处,嘴里还念念有词:“别伤着你,你可是松土的小功臣,玫瑰能不能长好,还得靠你帮忙呢。” 家里的橘猫青柚不知何时从屋里跑了出来,尾巴高高翘着,像根小旗子。它蹲在木篱笆边,圆溜溜的眼睛死死盯着追逐蝴蝶的蜜蜂,尾巴尖轻轻晃动,却只敢远远看着,半点不敢往前凑——上次它好奇心重,想扑上去抓蜜蜂,结果被蛰了下鼻子,肿了小半天,从此见了带翅膀的小虫子,就乖乖绕道走,这会儿也只敢过过眼瘾。 “你看青柚那怂样,上次被蛰了次,现在连靠近都不敢了。”江淮鱼顺着季昭宁的目光看向青柚,忍不住笑出声,手里的肥料袋却没拿稳,“哗啦”一声,撒了一小堆褐色的肥料在季昭宁的白衬衫后背,像幅不规则的抽象画。 “哎呀!糟了糟了!”江淮鱼慌忙凑过去,伸手就想帮他拍掉,指尖却不小心蹭到他温热的后背,隔着薄薄的衬衫,能清晰摸到他后背的线条。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脸颊红得快要滴血,连声音都带着点慌乱,“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衬衫我帮你洗,保证洗得干干净净的!” 季昭宁转过身,低头看了眼后背的肥料印,却半点不在意,反而往前凑了凑,伸出手指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动作亲昵又自然:“没关系,这哪是脏东西,分明是玫瑰给我的勋章——证明我今天好好伺候它了。” 两人四目相对,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晨光裹着花香,绕着他们的衣角打转,连空气里都飘着泥土和玫瑰香混合的甜,软乎乎的,让人心里发暖。 转眼到了中午,日头渐渐升高,却不晒人,只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季昭宁把折叠餐桌搬到了花园的紫藤架下,紫藤花刚开了零星几朵,淡紫色的花瓣垂下来,风一吹就轻轻晃,偶尔落在餐桌上,添了几分雅致。桌上摆着刚从菜园摘的番茄,红通通的,切成块炒了鸡蛋,酸甜的香味飘得老远;还有季昭宁早上去河边钓的小鱼,熬了锅奶白色的汤,撒上一把葱花,鲜得让人直咽口水。没有复杂的菜式,却都是两人爱吃的,就着紫藤花的香气,吃得格外香。 “对了,我差点忘了跟你说。”江淮鱼夹了块番茄放进嘴里,忽然想起什么,抬眼看向季昭宁,眼底带着点狡黠的笑意,“下周我父母要来玩,我父母还一直好奇你跟‘小鱼儿’的故事,特意让我跟你说,到时候要好好讲讲。” 她特意加重了“小鱼儿”三个字——那是季昭宁给她起的昵称,只有两人独处时才会叫,这会儿在饭桌上说出来,故意逗他。 季昭宁的耳根果然微微发红,像被紫藤花染了色似的。他却没反驳,只是放下筷子,伸手帮她擦了擦嘴角沾着的蛋碎,点头应道:“好啊,正好让她见识见识,我的小鱼儿不仅会跟虫子说话,还会把肥料撒在别人衬衫上,调皮得很。” “你还说!”江淮鱼被戳中糗事,脸更红了,伸手就去挠他的腰侧,想让他别再提。季昭宁却早有准备,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轻轻一带,江淮鱼就重心不稳,跌进他怀里。 紫藤花的花瓣恰好落在两人发间,淡香萦绕在鼻尖。季昭宁低头看着怀里面色泛红的江淮鱼,指尖轻轻拂过她脸颊,忽然开口:“等下个月玫瑰全开了,咱们在花园里办个小派对吧,请孟云栖他们都来,让他们也看看你种的玫瑰。” “好啊好啊!”江淮鱼眼睛瞬间亮了,像落了星星,“到时候我要做玫瑰奶油蛋糕,还要用玫瑰花瓣泡的花蜜调饮料,保证大家都喜欢!” “还要让花园里的蜜蜂当迎宾员,看到客人就嗡嗡叫,多热闹。”季昭宁故意补充了一句,逗得江淮鱼“噗嗤”一声笑出声,在他怀里轻轻捶了下:“你就知道逗我!蜜蜂哪会当迎宾员,到时候别蛰了客人就行!” 下午的时光过得慢悠悠。两人一起给花园的木篱笆刷油漆,江淮鱼在建材店挑了浅米色的漆,说这样刷出来,既能衬得玫瑰更红,又不会太扎眼,跟花园的绿意也搭。她拿着油漆刷,踮着脚往篱笆高处刷,胳膊举了没一会儿就酸了,手也开始晃。季昭宁就站在她身后,伸出手轻轻扶着她的腰,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稳稳的,让她半点不担心会摔着。 “左边再高点,还有一小块没刷到呢。”季昭宁低头,在她耳边轻声指导,气息拂过她的耳廓,痒痒的。 “知道啦!”江淮鱼抬手往上刷,不小心蹭到了季昭宁的袖口,浅米色的漆落在他的衬衫上,格外显眼。她赶紧停下动作,指着他的袖口喊:“哎呀!油漆蹭你手上了!快别碰,我去拿湿毛巾给你擦!” 季昭宁笑着应“好”,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去擦。两人的笑声混着花园里的虫鸣、刷油漆的“沙沙”声,在阳光里轻轻回荡。阳光透过紫藤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他们身上、在刚刷好的篱笆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幅流动的油画,每一笔都满是温柔。 刷完篱笆,太阳还没西斜。季昭宁忽然拉着江淮鱼的手,往花园最深处的老槐树下走。老槐树长得枝繁叶茂,树荫能遮住大半个花园。树下的泥土还是松的,隐约能看到一圈浅浅的印记——那里埋着个小小的陶瓷罐,是去年秋天他们一起埋下的“时光胶囊”,里面放着彼此写给对方的信,还有一片季昭宁特意收藏的蓝闪蝶翅膀,翅膀在阳光下能泛出细碎的蓝光,格外好看。 “要不我们挖出来看看吧?”季昭宁蹲下身,拿起旁边的小铲子,眼里带着点期待,“我都忘了当时信里写了啥,想看看你写的。” “才不要!”江淮鱼赶紧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语气带着点认真,“咱们上次说好的,要等明年今天才能挖,提前挖了就不灵了,可不能反悔。” 她没说的是,信里藏着她没好意思说出口的心愿——想和季昭宁一起看遍花园的四季花开,春天赏玫瑰,夏天听蝉鸣,秋天捡槐叶,冬天堆雪人。而她猜,季昭宁的信里,一定藏着比她更郑重的承诺。他们都没说破,却心照不宣地期待着明年开封的那一天,期待着把藏在信里的心意,亲口说给对方听。 季昭宁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笑着放下铲子:“好,听你的,不挖,等明年今天再一起看。” 夕阳西下时,整个花园都被染成了温暖的橘色。玫瑰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贴在草地上,像给草坪绣了朵花;蜜蜂归巢的声音嗡嗡的,慢腾腾的,像首温柔的催眠曲。季昭宁从屋里抱出条薄毯子,铺在老槐树下的草地上,两人并肩躺着,头靠着头,看天上的云慢慢飘过,从橘色变成淡粉,又慢慢暗下去。 “你说,青柚会不会觉得我们很无聊啊?”江淮鱼侧过头看季昭宁,指尖轻轻划过他衬衫上未洗干净的肥料印,语气带着点好奇,“我们一整天都在花园里折腾,要么松土要么刷篱笆,它会不会觉得不好玩?” “它才不无聊呢。”季昭宁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又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篱笆边——青柚正追着自己的尾巴打转,转两圈就摔个屁股墩,爬起来又继续转,玩得不亦乐乎,连尾巴都摇得飞快,“你看它,比我们还开心呢。它跟我们一样,都在享受现在的日子,不用赶时间,不用想别的,只要待在喜欢的地方,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好。” 是啊,享受现在。享受晨光里的虫鸣,享受沾满泥土的指尖,享受紫藤花下的饭菜香,享受刷篱笆时彼此的搀扶,享受老槐树下的并肩而卧,更享受身边这个人带来的,细水长流的温暖。 江淮鱼往季昭宁怀里又缩了缩,像只寻暖的小猫,把半边身子都埋进他的臂弯里。她侧过脸,耳朵轻轻贴在他的胸口,隔着洗得柔软的白衬衫,能清晰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咚咚、咚咚”,不快不慢,带着让人踏实的节奏,像落在心田上的鼓点,一下下敲散了所有细碎的不安,只留满胸腔的暖意。她忍不住往他怀里又靠了靠,鼻尖蹭到他衬衫上残留的泥土香与松针味,混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让人忍不住想闭上眼睛,就这么安安稳稳地靠着。 她忽然觉得,最好的时光,大概就是这样了。没有轰轰烈烈的热闹,没有遥不可及的期盼,只是此刻躺在老槐树下,身边有开得正好的玫瑰,花瓣还沾着夕阳的余晖;有叽叽喳喳的虫鸣,藏在草丛里,偶尔飘来两声,像在为他们伴奏;有调皮粘人的青柚,玩累了就慢悠悠走过来,趴在他们脚边,尾巴轻轻扫过草地;更有身边温柔待她的季昭宁,会帮她拂掉发间的绒毛,会扶着她刷篱笆,会陪着她守着花园里的四季。还有说不完的闲话,从晨光里的蜜蜂聊到夕阳下的云,从下个月的玫瑰派对聊到明年的时光胶囊,哪怕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说起来也觉得甜。而那些藏在泥土里的甜,是一起松土施肥时的默契;藏在花香里的甜,是紫藤花下相拥时的悸动;藏在时光里的甜,是并肩躺着看云时的安稳。 晚风轻轻吹过,老槐树的叶子被拂得“沙沙”作响,叶片相互碰撞,像一群温柔的旁观者,在低声为他们祝福。树下的时光胶囊安静地躺着,裹着泥土的温度,罐子里装着彼此没说破的心意,装着明年开封的约定。它不声不响,却把此刻的时光悄悄珍藏,默默见证着这无需言说的幸福——是两人相靠的身影,是脚边猫咪的呼噜声,是心跳与虫鸣、叶响交织在一起的,最温柔的时光。 第23章 旧照片里的秘密与掌心的温度 季昭宁在整理研究所旧档案时,指尖刚触到档案柜深处的纸页,就被一叠泛着暗黄的硬壳本册勾住了注意力。柜底积着层薄薄的尘,是常年不见光的模样,他伸手推开堆在外面的旧报表时,指尖还沾了些细尘。恰逢上午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斜斜照进来,在柜内投下一道道浅金的光带,恰好落在最底下那本硬壳相册上——封皮本是深棕色,如今早已褪成浅褐,边角被岁月磨得发白卷边,连上面印着的“研究所留念”字样都模糊不清,只隐约能看出轮廓。 他屏住呼吸,指尖扣住相册边缘轻轻往外抽,生怕太用力弄破了脆弱的封皮。相册比想象中沉,刚放在铺着靛蓝绒布的工作台上,就压得绒布陷下去一小片。他指尖捏着相册脊,慢慢翻开第一页,里面夹着的透明塑封早就老化发脆,刚一动,一张同样泛黄的照片就从塑封缝里滑了出来,“嗒”地一声落在绒布上,连带着扬起细小的尘粒,在阳光里轻轻打转。 这张照片比相册页更旧些,边角已经卷了毛,像被人反复拿在手里摩挲过无数次,边缘还带着淡淡的霉点,是老物件在潮湿环境里留下的痕迹,却半点没遮住画面里鲜活的模样。画面定格在研究所的紫藤架下,四月的紫藤开得正盛,藤蔓爬满架子,淡紫色的花穗一串串垂下来,有的落在两人肩头,有的擦过发梢,连风里都像裹着花香。 照片左侧是年轻时的母亲,比他记忆里更显利落——穿着研究所统一的浅灰色工作制服,领口系着白衬衫领结,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纤细却有力的手腕;头发扎成高马尾,碎发贴在耳后,眉眼间带着科研人特有的专注,却在笑时柔了下来。她双手捧着个方方正正的玻璃盒,盒盖擦得透亮,能看清里面衬着的白色绒布,绒布上摆着一只完整的蝴蝶标本,翅膀纹路隐约可见。 而母亲身边站着个陌生女人,穿了条收腰的淡紫色连衣裙,裙摆垂到膝盖,裙摆上绣着细碎的白花纹,衬得她身姿轻盈。女人的眉眼格外温柔,像春日里吹过草地的风,不燥不烈,眼尾微微上挑,笑起来时眼睛弯成月牙,眼尾还带着点浅浅的梨涡;嘴角右侧有颗小小的黑痣,藏在笑纹里,却更添了几分亲切,让人只看照片,就忍不住心生暖意,仿佛下一秒就能听到她温和的声音。 “这是……江阿姨?”季昭宁捏着照片的边缘,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穿紫裙的女人,心跳莫名快了半拍。那眉眼间的温柔,竟和江淮鱼有几分相似。他没多想,小心翼翼地把照片夹在笔记本里,转身去找在隔壁办公室整理资料的孟云栖——孟云栖在研究所待了十年,比他更清楚当年的事。 孟云栖正对着一摞旧报表皱眉,见他进来,抬头笑了笑:“怎么了?找到什么宝贝了?” “你看这个。”季昭宁把照片递过去,指着穿紫裙的女人,“这是江淮鱼的妈妈吗?” 孟云栖凑过来看了看,眼睛一亮,点头道:“对!这就是江伯母,二十年前她还在研究所当助理呢,跟你母亲是最好的朋友,形影不离的那种。当年你母亲研究拟态蛾,需要大量的标本和数据,江伯母天天陪着她泡在实验室,帮了不少大忙。” 季昭宁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手里的照片差点没拿稳。他从未听父亲提起过,母亲和江淮鱼的母亲竟还有这样一段渊源,更没想到,他们的缘分早在二十年前就埋下了种子。他又把照片凑到眼前,仔细看玻璃盒里的标本——虽然模糊,却能隐约看到一只蓝闪蝶的翅膀,磷粉在当年的阳光下泛着幽蓝的光,像极了他前阵子特意定制、送给江淮鱼的那枚蓝闪蝶戒指。 “这张照片送给我吧。”季昭宁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切,他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擦了擦,重新夹进笔记本里,指尖还残留着老纸张粗糙的触感,仿佛能摸到二十年前的时光。 “拿去吧,反正这相册也是从旧仓库里翻出来的,没人要的旧东西。”孟云栖摆摆手,忽然想起什么,拍了下桌子,“对了,下周就是研究所三十周年庆,邀请了不少老员工回来,江小姐要不要来?我听主任说,江伯父也会来参加,他当年还是研究所的生物学顾问呢。” 季昭宁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落了星光:“好!我晚上就问问她,她肯定愿意来。” 傍晚时分,季昭宁特意绕路去花店接江淮鱼。彼时花店刚打烊,卷闸门拉下来一半,江淮鱼正蹲在门口的小台阶上,给那盆叫“夜影”的黑色郁金香浇水。她穿着米白色的围裙,袖口沾了点泥土,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立刻抬头冲他笑了笑,发间还别着朵新鲜的茉莉,是下午刚摘的,清香袭人,顺着晚风飘到他鼻尖。 “今天没迟到,奖励你个好东西。”季昭宁走过去,蹲在她身边,从笔记本里取出照片,轻轻递到她面前。 江淮鱼赶紧擦了擦手上的水珠,指尖在围裙上蹭了蹭,才接过照片,生怕弄湿了纸页。她盯着照片看了几秒,眼睛瞬间红了,声音也跟着发颤:“这是我妈妈!她跟我说过,年轻时在研究所认识了个特别好的姐姐,待她像亲妹妹一样,原来那个姐姐就是你妈妈……” 她的指尖轻轻点在照片上母亲的脸上,动作轻得像怕碰疼了人,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滴在照片边缘,她又赶紧用指腹擦掉,声音带着哽咽:“我妈妈还跟我说,当年她结婚,你妈妈特意送了她一只蓝闪蝶标本,说希望她的生活能像蝴蝶翅膀一样绚烂。可惜后来搬家的时候,标本盒不小心摔碎了,她难过了好久,之后再也没提过这件事。” 季昭宁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软,连呼吸都慢了半拍。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似的:“没关系,以后我们一起养很多蓝闪蝶,在花园里种满花,让它们陪着你,也陪着你妈妈的回忆。” 江淮鱼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声音闷闷的,埋在他胸口蹭了蹭:“我妈妈还说,她跟你妈妈当年约定,以后要是有了孩子,一定要让孩子们也成为好朋友……没想到,我们真的遇见了,还……”她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脸颊也红了。 季昭宁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心里满是暖意。原来缘分早就埋下了伏笔,在二十年前的紫藤架下,在两只交握的手上,在那句藏在时光里的约定里,更在他送给她的蓝闪蝶戒指里。 回到公寓,江淮鱼找了个原木色的相框,把照片仔细装进去,摆在了客厅最显眼的电视柜上,旁边正好放着她和季昭宁上个月在花园拍的合照——照片里她抱着青柚,他站在她身边,两人笑得眉眼弯弯,和二十年前的母亲们如出一辙。青柚凑过去,用鼻子嗅了嗅相框,又用头轻轻蹭了蹭,像是在跟照片里的人打招呼,尾巴还轻轻晃着。 “下周研究所周年庆,一起去好不好?”季昭宁从背后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的茉莉香,“江伯父也会去,到时候我们还能听听你妈妈和我妈妈当年的故事。” “好啊!”江淮鱼立刻转过身,眼睛亮晶晶的,像藏了星星,“我要穿那条淡紫色的连衣裙,就像照片里我妈妈穿的那条,说不定到时候还能跟爸爸合张照,跟当年的照片凑成一对。” “嗯,你穿什么都好看,穿紫裙肯定更像你妈妈,温柔又好看。”季昭宁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能溺死人。 周年庆那天,研究所里挂满了彩带和气球,门口还摆了不少当年的旧照片,热闹得像个节日。江淮鱼果然穿了那条淡紫色的连衣裙,长发挽成低马尾,发间也别了朵茉莉,挽着季昭宁的手臂,站在人群里,像朵悄悄绽放的紫藤花,温柔又亮眼。 江父刚走进大门,就看到了他们,笑着走过来,拍了拍季昭宁的肩膀,语气里满是认可:“好小子,总算没辜负你妈妈和我家老婆子当年的期望,把我们家小鱼儿照顾得这么好。” 他又看向江淮鱼,伸手帮她理了理裙摆,眼神里满是宠溺:“你妈妈要是看到你现在这样,穿着跟她当年一样的裙子,身边还有这么好的人陪着,肯定很开心。” 季昭宁看着身边笑靥如花的姑娘,又看了看远处墙上挂着的、母亲和江伯母的合照,忽然觉得,有些缘分真的是命中注定。二十年前的约定,在二十年后的今天,以最温柔、最圆满的方式实现了。 晚会进行到一半,主持人邀请老员工上台分享往事。江父接过话筒,走到舞台中央,目光先落在台下的季昭宁和江淮鱼身上,笑着开口:“二十年前,我和季夫人、我家老婆子都在研究所工作,那时候我们三个经常一起加班、一起赏花,有天在紫藤架下许下约定,希望以后的孩子们能像我们一样,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台下安静极了,所有人都看着他,也看着台下紧挨着的两人。 江父顿了顿,又笑着说:“今天看到他们站在一起,手牵着手,我忽然觉得,这不仅仅是朋友,更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是二十年前的约定,把他们牵到了一起。我家老婆子要是还在,看到这一幕,肯定会跟季夫人一起,偷偷抹眼泪。” 台下立刻响起热烈的掌声,还有人笑着起哄。江淮鱼的脸颊红透了,像熟透的苹果,悄悄攥紧了季昭宁的手。他反手握紧她,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递过去,像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让她格外安心。 晚会结束时,月光正好,像一层薄纱,轻轻盖在研究所的林荫道上。两人并肩走在石板路上,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季昭宁,”江淮鱼忽然停下脚步,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眼睛里映着月光,“你说,我们是不是上辈子就认识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妈妈们是好朋友,我们也能遇见。” 季昭宁低头笑了笑,伸手拂去她发间沾着的小花瓣,指尖轻轻蹭过她的脸颊:“或许吧。说不定上辈子,你是花园里最娇贵的那朵花,我是守护在你身边的小虫子,天天看着你开花;这辈子,我就变成人,把你娶回家,继续守护你。” 江淮鱼被他逗笑了,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像落下一片羽毛:“那这辈子,换我来守护你,陪你一起养蓝闪蝶,一起等时光胶囊开封,一起过好多好多的日子。” 月光像被揉碎的银纱,轻轻洒在他们身上,温柔而皎洁,没有半分刺眼的锋芒。季昭宁把江淮鱼往怀里又揽了揽,两人并肩站在研究所的林荫道上,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很长,紧紧贴在一起,从脚踝到肩头,慢慢叠成了一道模糊又亲密的轮廓,分不清哪部分是他,哪部分是她。 远处的晚会还没完全散场,残留的笑声顺着风飘过来,带着热闹过后的柔软;林荫道两侧的草丛里,虫鸣此起彼伏,唧唧、嗡嗡地凑着热闹,不像白日里那样急切,反倒慢悠悠的,像是在低声说着祝福的话。风轻轻吹过,带着紫藤花的淡香,拂过他们的发梢,又悄悄钻进衣领,暖得人心里发颤。 季昭宁低头看着怀里的姑娘,她还带着刚才被起哄时的微红脸颊,眉眼弯弯的,眼尾挂着细碎的笑意,连睫毛上都像沾了月光,亮晶晶的。他伸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指尖触到她温热的皮肤,心里满是踏实的暖意。这一刻,他忽然觉得,从前那些独自在研究所整理档案的夜晚,那些为了寻找母亲旧迹的奔波,那些遇见她之前的平淡日子,所有的等待、所有的遇见,都是值得的——仿佛那些时光,都是为了让他在刚好的年纪,遇见刚好的她。 原来最好的缘分,从不是小说里写的那样,要有轰轰烈烈的邂逅,要有跌宕起伏的情节,而是在某个不经意的清晨或傍晚,你遇见一个人,从此眼里便多了束光。然后在往后的岁月里,一起松土种花,一起看虫鸣日落,一起藏时光胶囊,一起赴二十年前的约定,把日子慢慢过细,把心意慢慢沉淀。直到某天回头看才发现,对方早已悄悄走进自己的生命里,像清晨的晨光,像夜晚的月光,像花园里永远开着的花,成为了那束最温暖、最离不开的光,照亮往后每一个平凡的日子。 第24章 雨夜的烘焙与藏在面团里的心意 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不是倾盆的暴雨,是淅淅沥沥的小雨。雨丝细得像被揉碎的丝线,密密麻麻织成一张软乎乎的网,轻轻罩住整座城市。它们敲在玻璃上,发出“哒哒哒”的轻响,没有固定的节奏,时快时慢,时轻时重,倒像首没谱的童谣,又像有人用指尖轻轻弹着琴键,一声声,轻轻落在公寓的每个角落。玻璃上很快凝了一层薄而透明的水汽,把窗外的路灯晕成一团团暖黄的光,朦胧又温柔。 江淮鱼趴在厨房的料理台上,下巴抵在胳膊弯里,胳膊下还垫着块印着小面包图案的棉布,免得凉得硌脸。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不锈钢盆,像在跟什么东西较劲——盆里装着发酵的面团,裹着一层薄薄的保鲜膜,膜上扎了几个小孔透气,面团鼓得不算明显,只比刚揉好时大了一圈,软塌塌地窝在盆底,像个没睡醒、还没伸展开身子的小团子。 台面上散落着一圈面粉,是刚才揉面时不小心撒出来的,她也没收拾,指尖无意识地在面粉里划来划去,先画出一个歪歪扭扭的圆圈,圈口还歪向一边,接着又在圆圈上方添了几笔,长短不一,像太阳的光芒,最后还在“太阳”旁边补了个小小的圆点,当作云朵。画完她自己先笑了,指尖沾了满手面粉,白乎乎的,像刚从面粉罐里捞出来的小仓鼠爪子,她抬手蹭了蹭鼻尖,鼻尖也立刻沾了点白,看起来更像了。 她盯着面团看一会儿,又低头看一眼自己画的小太阳,小声跟面团说话:“你快醒醒呀,再不醒,今晚就吃不上蜂蜜面包啦。”话音刚落,窗外又传来一阵“哒哒”的雨声,像是在帮面团回应她,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又把脸埋回胳膊里,继续盯着那团慢吞吞的面团,耐心地等它“睡醒”。 “在想什么?魂都快飞到面团里去了。”季昭宁推开厨房门走进来,身上还带着研究所实验室的寒气——外面下雨,他没带伞,淋了点雨,外套袖口沾着潮气。他先把外套挂在门口的挂钩上,快步走到江淮鱼身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指腹蹭到她发间的面粉,“刚才打电话跟我说,要亲手做蜂蜜面包当夜宵,怎么对着面团发呆?” “就是觉得……”江淮鱼抬起头,鼻尖不知什么时候沾了点面粉,像只刚偷吃完面粉的小仓鼠,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小委屈,“这面团发得好慢啊,我从下午等到现在,它才鼓了一点点,好像在故意考验我的耐心。” 季昭宁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空气传过来,带着暖意。他拿起旁边的细孔筛粉器,从面粉罐里舀了点面粉,轻轻往保鲜膜上撒了层薄薄的粉,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了面团:“发酵需要时间,温度、湿度差一点都不行,急不来的。” 他的声音很轻,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痒痒的,却又格外安心。江淮鱼看着他专注的样子——他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一点眉眼,指尖捏着筛粉器,动作慢条斯理,和在研究所里摆弄标本时的认真模样,一模一样。 忽然,她想起上周在研究所整理旧档案时看到的那张照片——年轻时的母亲和江伯母,并肩站在研究所的紫藤架下,四月的紫藤开得正好,淡紫色的花穗落在她们肩头,母亲手里捧着方方正正的玻璃盒,里面装着蝴蝶标本,两人笑得那样温柔。原来有些等待,就像这发酵的面团,就像当年母亲和江伯母的约定,不用急,慢慢来,真的会在时光里开出花来。 “对了,你帮我把蜂蜜递过来好不好?”江淮鱼指着橱柜顶层的玻璃罐,眼睛里满是期待,“就是我去年春天跟外婆学酿的槐花蜜,里面还浮着几朵完整的槐花呢,用来刷面包超香的。” 季昭宁比她高不少,抬手就够到了玻璃罐。罐口沾了点残留的蜜渍,黏糊糊的,他指尖不小心蹭到了,下意识地就往身上的围裙上擦——围裙还是刚才江淮鱼硬塞给他的,印着小草莓图案,和他平时的模样格外反差。 “别擦!”江淮鱼赶紧拉住他的手,指尖碰到他温热的皮肤,还有那点黏腻的蜜渍。她踮起脚尖,凑到他指尖前,轻轻舔掉了那点蜜渍,舌尖的温热像电流般窜过两人的皮肤,连空气都好像甜了几分。 季昭宁的呼吸瞬间顿了顿,低头看着她——她还维持着踮脚的姿势,眼睛亮晶晶的,像藏了星光,嘴角还沾着点蜜渍,格外诱人。他没说话,忽然俯身,轻轻吻了上去。 面团的麦香混着蜂蜜的甜,还有她发间淡淡的花香,在舌尖慢慢化开,比任何甜点都要让人沉醉。江淮鱼愣了一下,随即伸手环住他的脖子,轻轻回应着。 “喵呜——”青柚蹲在厨房门口,尾巴不耐烦地甩着,爪子还时不时扒拉一下地面,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叫声,像是在抗议被这两个人冷落,打破了它的“围观时光”。 江淮鱼被这声猫叫拉回神,笑着推开季昭宁,从柜子里翻出袋冻干——是青柚最爱的鸡肉味,丢给蹲在地上的小猫:“给你吃的,乖乖待着,别捣乱我们做面包。” 青柚立刻凑过去,叼起冻干就跑到角落,乖乖啃了起来,再也不叫了。 把揉好的面包胚放进烤箱时,雨还没停,玻璃上已经凝了层薄薄的水汽。两人搬了两张小板凳,坐在烤箱前,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里面——面团慢慢鼓起,从小小的一团,变成圆润的模样,像在等待某种魔法的诞生。 “你说,我们这次的面包,会不会像上次那样,烤成炭块啊?”江淮鱼想起上周的失败品,忍不住笑出声。上次她非要学做可颂,结果把面团揉得太硬,发酵时间又不够,烤出来的东西黑糊糊的,硬得能当武器,最后没办法,全打包喂了小区的流浪狗,流浪狗都啃了半天。 “不会。”季昭宁的语气很笃定,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这次有我在,面团揉得软硬刚好,发酵时间也够,肯定能成功。” 他的声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像冬日里的暖阳,驱散了所有不安。江淮鱼往他怀里缩了缩,耳朵贴在他的胸口,能听到他平稳的心跳声,还能听到烤箱里传来的轻微“滋滋”声,是面包在慢慢变熟。她忽然觉得,这样的雨天也很好——不用出门,不用忙碌,有喜欢的人在身边,有即将出炉的面包香,连窗外的雨声,都变得温柔起来。 “叮——”烤箱的提示音终于响起。 季昭宁起身,先戴上隔热手套,小心翼翼地把烤盘取出来。刚打开烤箱门,甜香就瞬间弥漫开来,整个公寓都飘着面包的香气。金黄的面包表皮上,涂着层亮晶晶的蜂蜜,在厨房灯光下泛着光,用手轻轻碰一下,还能听到“咔嚓”的脆响;掰开一看,里面的组织松软得像云朵,还能看到细碎的槐花,带着淡淡的槐花味。 “好吃!”江淮鱼拿起一块,咬了一大口,面包屑沾在嘴角,眼睛都亮了,“比甜品店买的还好吃!你快尝尝!” 季昭宁笑着帮她擦掉嘴角的碎屑,自己也拿起一块咬了下去。温热的面包混着蜂蜜的甜,还有她刚才揉面时留在上面的、淡淡的指尖温度,在胃里慢慢熨帖开来,暖得让人想叹气。 “明天我带几个去研究所,给孟云栖他们尝尝,让他们知道你不仅会做标本,还会做这么好吃的面包!”江淮鱼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藏了两颗裹着蜜糖的星星,语气里满是炫耀。 “好。”季昭宁点头,忽然想起刚才研究所通知的事,语气顿了顿,“对了,下周我要去亚马逊出差,大概要去半个月,要采集拟态蛾的最新标本,还有之前我们一直在研究的发光昆虫。” 江淮鱼咬面包的动作瞬间顿了顿,面包在嘴里嚼着,刚才的甜香好像一下子没了味道,她抬头看着季昭宁,眼神里满是失落:“要去那么久啊?” “嗯,那边的拟态蛾只有这半个月活跃度最高,错过就要等明年了。”季昭宁看着她低落的样子,心里莫名一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每天晚上都给你发视频,跟你说那边的事,还会给你寄当地的花种——我查过了,那边有种会发光的兰花,晚上会泛着淡蓝色的光,特别好看。” “真的吗?会发光的兰花?”江淮鱼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刚才的失落一扫而空,像小孩子得到糖果就会立刻破涕为笑,“那你一定要帮我多拍点照片,还要仔细看看兰花的样子,回来跟我讲!” 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单纯又直接。季昭宁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嘴角忍不住上扬,心里却悄悄做了个决定——这次亚马逊出差,除了采集标本和花种,一定要给她带份最特别的礼物,一份藏了很久的礼物。 夜深了,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比刚才小了些,敲在玻璃上的声音更轻了。江淮鱼靠在季昭宁怀里,手里拿着本关于亚马逊雨林的图鉴,书页被她翻得沙沙响,指尖划过那些奇花异草的图片——有巨大的王莲,有会捕食昆虫的猪笼草,还有她期待的发光兰花,嘴里念念有词地规划着:“等你回来,我们下次也去亚马逊好不好?我想去看发光兰花,还想跟你一起采集标本! 季昭宁安静地听着,目光落在她认真的侧脸上——灯光落在她脸上,柔和了她的轮廓,睫毛长长的,像小扇子,偶尔会轻轻颤动。烤箱里的余热还没散尽,面包的甜香混着她发间的花香,在空气里慢慢弥漫开来,像个温柔又甜蜜的梦。 他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动作轻柔得像怕惊醒她,在心里轻声说: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就把那枚藏在实验室抽屉里,垫着绒布的戒指取出来——戒指圈内侧刻着小小的蝴蝶图案,是你最爱的那种蓝闪蝶,翅膀上的纹路我画了好几遍才让工匠刻得像标本那样灵动,到时候轻轻套在你无名指上,看它刚好贴合你的指节,再也不摘下来;等我回来,就带你去看真正的亚马逊雨林,避开雨季的泥泞,选一个星光好的夜晚,带你去寻你期待的发光兰花,看淡蓝色的光在叶片上轻轻晃,我们背着小标本箱,一起蹲在草丛里找拟态蛾,你负责指认,我负责记录,像在研究所那样默契;等我回来,就和你一起,把剩下的日子都过成这样有面包香、有雨声、有彼此的温柔时光——晴天就一起去菜市场挑新鲜的面粉和槐花,雨天就窝在厨房等面团发酵,晚上你靠在我怀里看图鉴,我帮你把散落在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青柚趴在脚边打呼噜,连空气里都飘着甜。 青柚蜷缩在两人脚边,把自己团成个圆滚滚的毛球,爪子藏在肚子底下,只露出一截粉色的鼻尖,偶尔轻轻动一下耳朵,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咕噜咕噜”的,像小马达在转,和窗外“哒哒”的雨声混在一起,一轻一重,格外和谐,把夜晚衬得更安静了。 窗外的雨还在下,雨丝比刚才更细了些,敲在玻璃上的声音也更软了,再也不是没谱的童谣,反倒像有人捧着温柔的嗓音轻轻哼唱,像是在为这个充满面包甜香、裹着爱意的夜晚,唱着首专属他们的、只属于季昭宁和江淮鱼的甜蜜摇篮曲,哄着时光慢慢走,也哄着他们的未来,稳稳地来。 第25章 机场的拥抱与跨越半球的思念 季昭宁出发去亚马逊的那天,天刚蒙蒙亮。窗外的天色还沉在一片淡青里,像宣纸上被墨汁轻轻晕染开的底色,浓淡不均却格外静谧,只有东边的天际线,悄悄透出一抹极淡的橘色,像谁用指尖蘸了颜料,轻轻抹了一笔,连晨鸟都还没从巢里醒过来,空气里静得能听见远处环卫车缓缓驶过的“嗡鸣”,还有车轮碾过湿漉漉路面的“沙沙”声。小区楼下的路灯还亮着,暖黄的光落在昨夜刚下过雨的地面上,映出路灯、树梢、窗台的细碎光影,水洼里的倒影晃悠悠的,风里裹着清晨特有的凉,却又带着点楼下灌木丛、楼道口桂花树的湿香,吸进肺里,清清爽爽的,却又勾得人心头发软。 江淮鱼蹲在玄关的米白色地毯上,帮他把最后一件叠得方方正正的浅灰色衬衫塞进行李箱。箱子已经快满了,拉链边缘都鼓了起来,里面整整齐齐码着防水冲锋衣、高帮防滑靴、好几管防蚊虫的药膏——她特意挑了刺激性最小的款,怕他皮肤过敏,还有轻便的便携式睡袋、压缩饼干,甚至连急救包里的纱布、碘伏,她都按天数分好装在小袋子里。最底下还藏着一小罐家乡的碧螺春,是前阵子她妈寄来的,她特意装进去,怕他在雨林里喝不惯当地的生水,泡杯热茶也能暖暖胃。她的指尖轻轻推着衬衫往里挤,想把箱子再压实点,没留意箱角凸起的拉链头,指尖猛地勾了上去,瞬间传来一阵细细的刺痛,像被小针扎了一下。她低头一看,指腹上划开了一道浅浅的红痕,细细的血珠正慢慢冒出来,像颗晶莹的小红珠子,沾在嫩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江淮鱼没喊疼,只是下意识地把受伤的手指含在嘴里,温热的唾液暂时压下了刺痛,说话也变得含糊不清,像含了颗糖,可眼神却紧紧盯着站在一旁的季昭宁,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叮嘱,连声音都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发颤:“到了那边要记得给我发消息,我昨天查了好多攻略,说雨林里信号特别不好,有时候往深处走,连电话都打不通……就算是条短讯,就跟我说两个字‘平安’,我也能放心点。” “知道了。”季昭宁立刻蹲下身,一把握住她还含在嘴里的手,动作很轻,指腹轻轻托着她的手腕,却不容她躲开。他起身快步走到客厅的储物柜前,拉开最下层的门,翻出那个蓝色的医药箱,打开时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在安静的清晨里格外清晰。他从里面挑了一张小巧的透明创可贴,又捏了根棉签,蘸了点稀释后的碘伏,蹲回她面前,轻轻抬起她的手,怕弄疼她,棉签擦过伤口时力道放得极轻,连呼吸都刻意放柔了些,生怕气流吹到伤口让她难受。擦完碘伏,他又等了几秒,确认药水干了,才小心翼翼地把创可贴贴在红痕上,指尖还轻轻按了按创可贴的边缘,确保不会轻易掉下来,最后又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像在安抚。 “别担心,我带了卫星电话,出发前特意试过了,就算雨林最深处没信号,也能想办法联系你。”他握着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贴了创可贴的指尖,眼神认真又温柔,像在看什么珍宝,“每天晚上扎营后,我先跟队友核对完当天的采集数据,就给你报平安,不管多晚,都让你知道我好好的,没受伤,也没饿着。” 他的指尖带着常年握试管、敲键盘的微凉体温,触到她的皮肤时,江淮鱼忽然觉得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热了。明明知道他只是去半个月,只是去雨林里采集昆虫标本,很快就能回来,可一想到接下来的日子里,没人再跟她一起吃早餐,没人再在她浇花时递杯温水,没人再在她熬夜看花店账本时催她睡觉,就觉得像是要隔了千山万水,连分别都变得格外沉重。 家里的小猫青柚不知什么时候蹲在了行李箱上,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季昭宁放在上面的笔记本电脑,发出轻轻的“沙沙”声,偶尔还抬头看一眼季昭宁,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懵懂,像是在挽留这个经常陪它玩逗猫棒的人。江淮鱼伸手把小猫抱进怀里,指尖轻轻摸着它柔软的橘色绒毛,低头跟它说:“青柚会陪我等你回来的,对吧?等你回来,再给你买你爱吃的冻干。” 青柚像是听懂了,轻轻“喵”了一声,用小脑袋蹭了蹭她的下巴,毛茸茸的触感蹭得她脸颊发痒,也蹭得她心里暖了些。 去机场的路上,车里很安静,只有车载导航偶尔传出轻柔的提示音。江淮鱼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清晨的街道还没热闹起来,偶尔有几个晨跑的人经过,路边的早餐店刚开门,飘出淡淡的豆浆香。她看了一会儿,忽然转头看向开车的季昭宁,小声说:“我早上五点就起来了,给你烤了蜂蜜面包,还夹了点你爱吃的蔓越莓干,放在你背包的侧袋里,路上饿了可以吃,不用特意去机场买。” “好,我记住了。”季昭宁握着方向盘的手轻轻紧了紧,指节微微泛白,他侧头看了她一眼,又很快转回头看路况,语气里满是牵挂,“我走了之后,花店要是忙不过来,比如周末有人订大批花束,记得叫夏楠过来帮忙,别自己硬撑着搬花盆、剪花枝,小心累着腰。” “知道啦,你怎么比我妈还啰嗦。”江淮鱼嘴上抱怨着,嘴角却忍不住轻轻上扬,可眼眶却悄悄红了,她赶紧转过头,假装继续看窗外的风景,把快要掉下来的眼泪逼了回去。 到了机场,季昭宁拿着身份证、护照去办理登机手续,江淮鱼站在大厅的休息区,怀里抱着他的黑色背包,背包上还挂着她去年给他买的小恐龙挂饰,她像尊小小的雕塑,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排队的方向,连眼睛都不敢多眨。阳光透过大厅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在她身上镀上一层金边,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却怎么也暖不了她眼底的失落。 “该走了。”季昭宁很快办好了手续,走回她身边,手里拿着登机牌,喉结轻轻动了动,千言万语——想让她按时吃饭,想让她别总熬夜,想让她下雨记得带伞,都堵在喉咙里,最后只挤出三个字。 “嗯。”江淮鱼把背包递给他,手指下意识地缠在一起,指尖都泛了白,声音轻轻的,却每个字都很清晰,“注意安全,别去太危险的地方,采集标本时也别靠太近陌生的虫子。” 季昭宁忽然伸手,把她紧紧抱进怀里。他的怀抱很有力,手臂牢牢圈着她的腰,把她整个人都裹在怀里,身上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那是他昨天在实验室整理标本时沾到的,还混着阳光晒过的洗衣液味道,是她最熟悉、最安心的味道。江淮鱼把脸埋在他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像听着最安心的旋律,之前一直忍着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打湿了他的衬衫,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等我回来。”季昭宁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在她耳边轻轻说,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回来给你带雨林里的蝴蝶标本,还带你去吃你上次说想吃的那家日料。” “嗯。”她哽咽着点头,把脸埋得更深,紧紧抱着他的腰,好像这样就能把他留得久一点。 直到广播里响起飞往巴西里约热内卢的航班登机提醒,季昭宁才慢慢松开她,伸手用指腹擦掉她脸上的眼泪,动作温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玻璃:“别哭,我很快就回来,半个月,眨眨眼就过去了。” 他转身走进安检口,走几步就忍不住回头看她一眼,每次回头,都能看到江淮鱼站在原地,眼睛红红的看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安检口的拐角处,再也看不见。江淮鱼还站在原地,盯着那个方向看了很久,直到眼泪模糊了视线,才慢慢收回目光,转身往机场外走。 回家的路上,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细密的雨丝打在车窗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痕。江淮鱼开着车,看着雨刷器来回摆动,忽然觉得车厢里空荡荡的——以前每次开车,副驾驶座上都会坐着季昭宁,要么跟她聊天,要么安静地看文件,偶尔还会给她递颗糖,可现在副驾驶座空着,连她怀里的青柚,都只是乖乖趴着,呼噜声都显得格外安静。 回到公寓,她推开门,习惯性地喊了声“我回来了”,却没人像往常那样,从阳台的小实验室里探出头,笑着应她“回来啦,饭马上好”。客厅里的沙发上,还放着季昭宁没看完的昆虫研究报告,书签夹在第37页,是她之前给他做的银杏叶书签;厨房的料理台上,留着他早上喝剩的半杯牛奶,杯壁上还沾着点奶渍;连阳台的青柚盆栽——那是去年他们一起买的,名字跟小猫一样,都像是在等着主人回来浇水,叶子都没之前那么有精神了。 “他很快就回来了,就半个月。”江淮鱼把青柚放在沙发上,蹲下来摸着它的头,像是在安慰小猫,又像是在安慰自己,“我们要乖乖等他,等他回来给我们带礼物。” 青柚蹭了蹭她的手心,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像是在应和她的话。 晚上,江淮鱼坐在电脑前,打开微信,翻看着季昭宁下午刚发来的照片。照片里全是郁郁葱葱的雨林,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树干上缠着五颜六色的寄生花,还有比手掌还大的蕨类植物,叶片上挂着晶莹的水珠。他还拍了张自己的自拍,额头上沾着点泥土,大概是下午蹲在地上采集标本时蹭的,嘴角却扬着大大的笑意,背景里隐约能看到几只色彩斑斓的蝴蝶,正停在花朵上。 【这里的拟态蛾比实验室里的标本好看多了,翅膀展开有巴掌大,还能变成树叶的样子,等你下次有空,我带你来看。】 江淮鱼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又看着照片里季昭宁带笑的眼睛,忽然就笑了,眼眶却又热了。她指尖在键盘上敲着,回复:【好啊,那你记得给我拍会发光的兰花,攻略上说雨林里有晚上会发光的兰花,超好看!还有……季昭宁,我想你了。】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窗外的雨又大了些,“哗啦啦”地打在玻璃上。她把青柚抱进怀里,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相册,翻出她和季昭宁去年在花店门口拍的合照——照片里她抱着一束玫瑰,季昭宁站在她身边,伸手揽着她的肩,两人都笑得格外开心。看着看着,她忽然觉得,思念就像这连绵的雨,看似细密无声,却能一点点浸透整个心房,每想他一次,心里就暖一点,也空一点。 而千里之外的亚马逊雨林里,夜幕早已织得密不透风,像一块厚重的黑色绒布,把整个雨林都裹了起来。季昭宁靠在临时搭建的帐篷外,身后的帐篷里传来队友们轻微的呼吸声,大家白天走了十几公里,都累坏了,很快就睡着了。身前的篝火还剩几点暗红的火星,偶尔“噼啪”响一声,溅起细小的火星,又很快融进漆黑的夜色里,没留下一点痕迹。雨林的晚风裹着潮湿的草木香,还夹杂着远处不知名虫的鸣叫声,有高有低,热闹得很,却又因为夜色深浓,显得格外安静,连自己的心跳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手里握着手机,屏幕亮着微弱的光,在漆黑的夜里像颗小灯,映得他眼底满是柔意。下午扎营后,他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处信号稍好的高地,刚才刚点开微信消息界面,江淮鱼发来的“我想你了”就跳了出来,字体是她最喜欢的圆体,后面还跟着个小小的星星表情,可爱得很。季昭宁盯着那四个字看了很久,嘴角忍不住慢慢上扬,从眼底一直蔓延到眉梢,白天穿越泥泞河道时溅在身上的泥水、被藤蔓划伤胳膊的刺痛、扛着几十斤的采集设备走了十几公里的疲惫,像被一阵温暖的春风轻轻吹走,瞬间烟消云散,连胳膊上还没愈合的小伤口,都好像不那么疼了。 他指尖在屏幕上敲了又删,想跟她说的话太多太多——想跟她说今天上午看到了一群色彩斑斓的金刚鹦鹉,落在树梢上叽叽喳喳的,特别热闹;想跟她说营地旁的小溪水特别清,能看到水底的鹅卵石,还能听到小鱼游动的声音;想跟她说他下午采集到了一只特别小的萤火虫,放在透明盒子里,晚上会发光,像颗小星星;更想跟她说,他也很想她,从分开的那一刻就开始想了。可手机信号时断时续,屏幕右上角的信号格一会儿剩一格,一会儿又没了,他怕发不出长消息,最后只小心翼翼地敲了“等我”两个字,又补了个挥手的平安表情,反复确认了三遍发送成功,才慢慢按灭屏幕,把手机揣进贴身的口袋里,怕夜里不小心弄丢。 他抬头看向头顶的漫天繁星,雨林的天空没有城市的灯光污染,星星多得像谁把装满碎钻的盒子打翻了,密密麻麻嵌在黑色的天幕上,亮得耀眼,连银河的轮廓都清晰可见,像一条银色的丝带,横跨在天空中。他望着那些星星,心里默默说:江淮鱼,我也想你,很想很想。想你早上蹲在玄关帮我叠衬衫的样子,头发垂下来,你会下意识地用手拨到耳后;想你刚才手指被拉链划伤时,含在嘴里含糊说话的样子,明明疼得皱眉,却还不忘叮嘱我;想你煮的小米粥,想你烤的蜂蜜面包,更想你公寓里那盏暖黄的灯,还有你抱着青柚坐在沙发上等我回家的样子。 跨越了大半个地球的思念,像根看不见、摸不着的无形丝线,细细密密的,却格外坚韧,怎么扯都扯不断。一头系着雨林里的星光,系着他身边的篝火与虫鸣,系着他采集到的每一只标本,系着他每一个平安的瞬间;另一头系着城市里的公寓灯火,系着她窗前的月光,系着她怀里的青柚,系着她每天等消息的牵挂,系着她花店门口的那束玫瑰。无论相隔多远,无论中间隔着多少片海洋、多少座山川、多少片雨林荒漠,只要想起对方,就能清晰感受到彼此的温度——她的温度是指尖的创可贴,是清晨的叮嘱,是屏幕里的“我想你”;他的温度是屏幕里的“平安”,是星光下的思念,是怀里的卫星电话,紧紧缠绕着,从未断过,也从未淡过。 第26章 雨林的消息与花店里的等待 季昭宁离开后的第五天,江淮鱼收到了一个来自亚马逊的包裹。 清晨的阳光刚漫过花店的木质窗台,带着露水的清润,落在一排排插着雏菊与洋桔梗的玻璃花瓶上——白色雏菊垂着嫩黄的花芯,浅紫洋桔梗翘着花瓣尖,连瓶壁上的水珠都映着光。江淮鱼蹲在操作台边给新到的向日葵剪根,浅灰色围裙沾了些水渍,却半点不影响动作。剪刀贴着花茎底部斜斜落下,“咔嚓”一声,剪掉发蔫发黑的老根,再把修剪整齐的花茎放进盛着清水的白瓷盆里泡着,指尖偶尔碰到花瓣,会轻轻蹭掉上面的浮尘。 动作熟稔得像重复了千百遍,可眼底总藏着一丝散不去的空落。以前这些活,季昭宁总爱抢着帮她做,他穿白衬衫挽着袖口的样子,比窗台的阳光还晃眼,还会故意把开得最盛的向日葵凑到她鼻尖,花瓣扫过脸颊时,他会笑着说“这花像你,笑起来暖乎乎的,连阳光都愿意多待一会儿”。 门口突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力道不轻不重,刚好能盖过花店角落里小风扇的“嗡嗡”声,还夹杂着快递员清亮的喊声:“请问是江淮鱼女士吗?有您的国际包裹,麻烦来取一下。” 她握着剪刀的手猛地顿了顿,金属剪刀尖轻轻碰在操作台的木板上,发出一声细碎的响。江淮鱼慌忙用围裙擦了擦指尖的水渍,指尖蹭到围裙上晒干的向日葵花粉,留下一点浅黄的印子也顾不上,快步往门口走。推开门时,就见快递员怀里抱着个半人高的米白色纸箱,稳稳抵在胸前,几乎遮住了他大半身子,只能看见露在外面的手臂,正小心地托着纸箱底部。 “麻烦您了。”江淮鱼下意识伸手去接,指尖刚碰到纸箱的硬壳,目光扫过表面,瞬间僵在原地。米白色的纸箱上,印着亚马逊标志性的蓝色LOGO,像一小片蓝天贴在纸上,更醒目的是侧面和顶面都贴满的“易碎品”标识,红底白字,一圈圈排开,还画着向上的箭头,生怕运输时被倒置。 指尖碰到纸箱的瞬间,突然有些发颤,连呼吸都慢了半拍——国际包裹、易碎品,还有那隐约能猜到的寄件地,除了去亚马逊雨林做研究的季昭宁,不会有别人。他走的前一天晚上,蹲在花店门口帮她修花盆,还神神秘秘地说“我在亚马逊订了个‘秘密东西’,等我研究忙完寄回来,让你提前看看雨林的样子”,当时她还笑着问是什么,他却只挠挠头,说要留个惊喜,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到了。 “麻烦签个字。”快递员从背包里掏出笔和签收单,递到她面前。 江淮鱼接过笔,指尖还带着没散的颤意,在签收单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字迹比平时歪了不少,连“淮”字的三点水都写得有些连在一起。签完字,她费力地把纸箱抱进店里,放在空旷的地板上,刚想找剪刀拆箱,门口就传来夏楠的声音,还伴着小推车“轱辘轱辘”的响:“淮鱼,我来送今天的花材啦,刚从花市挑的,新鲜得很!” 夏楠是常年给她供花的花农,性格大大咧咧,推着小推车走进来,一眼就看见地板上的大纸箱,凑过来扒着纸箱边看热闹,还伸手戳了戳上面的“易碎品”标识:“嚯,这大箱子,还是国际包裹?季博士这是把亚马逊雨林搬回来给你了?” 江淮鱼笑着没说话,找了把美工刀,小心翼翼地沿着纸箱的缝隙划开,生怕不小心划到里面的东西。纸箱里铺着厚厚的白色泡沫,像一层柔软的云裹在里面,轻轻掀开泡沫,就露出几株用湿润苔藓紧紧包裹的植物,叶片是深绿色的,边缘泛着淡淡的荧光,阳光透过花店的玻璃窗落在叶片上,荧光顺着叶脉散开,像撒了层碎钻,轻轻晃一下,碎光就跟着动。 最上面还放着个小小的木盒,木质是浅棕色的,表面刻着细细的藤蔓纹路,一看就是手工打磨的,边角圆润,没有一点毛刺。江淮鱼屏住呼吸,轻轻打开木盒,里面铺着一层浅灰色的绒布,绒布上放着枚用雨林藤蔓编织的戒指,藤蔓绕成圈,大小刚好能套进她的无名指,还缠着几朵干制的蓝色小花,花瓣小小的,像星星落在藤蔓上,又像把一片迷你星空嵌在了里面。 “我的天!这是……会发光的兰花吧?”夏楠凑得更近了,手指着那几株裹着苔藓的植物,眼睛瞪得溜圆,声音都拔高了些,“就是以前在网上看到的,晚上会发光的那种雨林兰花?季博士也太会了吧!” “嗯,应该是。”江淮鱼的指尖轻轻拂过藤蔓戒指,绒布的柔软蹭到指尖,藤蔓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不是花店鲜花的浓烈,是雨林里潮湿的、带着泥土气息的香,心里暖得发胀,“他走之前说,要让我提前看看雨林的样子,原来就是这个。” 她拿起木盒,轻轻晃了晃,发现木盒底下还压着张纸条,抽出来一看,是季昭宁的字迹,笔锋清隽,和他平时写研究笔记的字一样,带着点规整的认真,上面写着:“兰花要放在阴凉处,晚上会发光,像你眼睛里的星星,亮闪闪的。等我回来,给你戴真正的戒指,比这个好看一百倍。” 最后一句话下面,还画了个小小的蝴蝶,翅膀上用墨点了几点,像撒了磷粉似的,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纸上飞起来。江淮鱼把纸条捂在胸口,脸颊烫得能煎鸡蛋,连耳朵尖都泛着红,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怎么压都压不住,眼里的空落,好像被这枚戒指、这张纸条,填满了大半。 “你看你,笑得多甜啊。”夏楠在旁边打趣她,“季博士这是把你放在心尖上疼呢,连出差都不忘给你寄惊喜。” 江淮鱼没反驳,只是小心翼翼地把藤蔓戒指放回木盒,又把兰花重新用苔藓裹好,打算晚上挪到卧室里。那天晚上,花店打烊后,她把兰花放在卧室的窗台上,还特意找了个浅青色的瓷盆,装了些从郊外挖的腐殖土,轻轻把兰花栽进去,浇了点温水。 夜幕慢慢降下来,窗外的路灯亮了,昏黄的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兰花的叶片上。没过多久,叶片果然发出幽幽的绿光,不像路灯那么亮,却很柔和,像串挂在枝头的小灯笼,一盏盏缀在叶片上,刚好照亮了她放在旁边的木盒,木盒里的藤蔓戒指,也沾了点绿光,显得更温柔了。 家里的小猫青柚蹲在窗台上,尾巴卷成个圈,好奇地用爪子扒拉着兰花的叶片,指尖刚碰到叶片,就被江淮鱼轻轻拍开:“别碰,这是季先生特意给我带的,碰坏了他该心疼了。” 青柚委屈地“喵”了一声,耳朵耷拉下来,慢悠悠地跳下床,蜷在她的脚边打盹,尾巴却轻轻勾着她的脚踝,像条小绳子,把她和自己系在一起,像是在陪她一起等季昭宁回来。 日子在等待中慢慢流淌,花店的花换了一茬又一茬,雏菊谢了,向日葵也开了又败,只有窗台上的发光兰花,越来越精神,叶片长得更绿了,晚上的光也更亮了些。江淮鱼每天早上给兰花浇水时,都会对着叶片说几句话,像是在跟老朋友聊天:“今天花店来了位老先生,买了束粉色的康乃馨,说要送给老伴儿,还说他们结婚五十年了,老伴儿就喜欢康乃馨,多浪漫啊。”“青柚今天偷喝了我泡的蜂蜜水,还把杯子碰倒了,洒了一地,你回来可要好好教训它,不然它总这么调皮。” 她知道兰花听不懂,却像是在跟季昭宁对话,每说一句,心里就会踏实些,好像这些话能顺着风,飘到亚马逊雨林,传到他耳朵里。偶尔晚上视频,她还会把手机对着兰花,让他看:“你寄的兰花长得可好了,晚上发光的时候,青柚总蹲在旁边看,都不闹着跟我抢被子了。”季昭宁在视频那头笑着,脸上沾着点泥土,眼里却亮得很,说“等我回去,咱们一起给它换个大花盆”。 第十天的时候,季昭宁的视频电话突然中断了。 当时是下午三点多,花店没什么客人,江淮鱼坐在柜台后,把手机架在花瓶上,刚好能看见视频里的季昭宁。他正站在一条溪流边,脚下踩着浅滩,裤腿卷到膝盖,露出沾着泥水的小腿,身后是巨大的王莲,叶片大得能坐下一个人,碧绿色的叶片托着淡淡的粉色花苞,像一个个小酒杯。 他手里拿着个笔记本,笑着跟她说:“我今天找到了拟态蛾的栖息地,就在前面的橡树上,明天就能采集到最新的标本,说不定还能找到幼虫。”说着,他还晃了晃手里的小网,“等我回去,给你带几只翅膀好看的蝴蝶标本,还捉只颜色最鲜艳的甲虫给青柚当‘伴手礼’,它肯定喜欢。” “别欺负虫子,人家好好的在雨林里,你别随便捉。”江淮鱼笑着嗔怪他,指尖轻轻碰了碰手机屏幕上他的脸,刚想顺着话往下说“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屏幕就突然黑了下去,原本清晰的画面变成了一片漆黑,紧接着就弹出“连接失败,请检查网络”的提示,连他最后一句话的尾音都没听清。 她心里一紧,赶紧重新拨打视频电话,屏幕上“正在连接”的字样闪了半天,最后还是弹出“无人接听”;她又换成语音电话,还是一样的结果。江淮鱼不死心,发了好几条消息,从“是不是信号不好”到“你没事吧,看到消息回我一下”,消息发出去,像石沉大海,连个已读的提示都没有。 花店打烊后,她没像平时一样收拾操作台,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怀里抱着手机,眼睛盯着屏幕,连晚饭都没吃。青柚蹲在她旁边,好像察觉到她的不安,没像平时一样闹着要零食,只是安安静静地陪着她。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卧室窗台上的兰花发出幽幽的绿光,透过门缝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细的光带,却照不亮她眼底的不安,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慌慌的,连呼吸都觉得沉。 她就这么抱着手机等了一整夜,天快亮的时候,才靠着沙发眯了一会儿,手里还紧紧攥着手机,生怕错过他的消息,结果没睡多久,就被手机的震动惊醒,赶紧打开看,却只是手机没电的提醒,心里的失落又重了些。 第二天早上,夏楠推着花材来店里时,刚推开门就愣住了——平时这个点,江淮鱼早就把花材摆好了,今天却只见她坐在柜台后,面前的手机屏幕亮着,她盯着屏幕发呆,眼下挂着明显的青黑,像两只小小的青黛色镯子,眼眶红红的,鼻尖也泛着红,整个人蔫蔫的,像株被雨打蔫的向日葵,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怎么了这是?眼睛怎么这么红,还挂着黑眼圈?”夏楠赶紧放下手里的花材,从包里掏出一杯热豆浆,递到她面前,“是不是跟季博士吵架了?还是花店出什么事了?” “没有,都没有。”江淮鱼摇摇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被砂纸磨过一样,“昨天下午跟他视频,突然断了,我再打过去就没人接,发消息也没回,到现在都联系不上他。” “嗨,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呢。”夏楠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尽量放轻松,“雨林里信号本来就不好,说不定他走到没信号的地方了,或者忙着采集标本,没顾上看手机。季博士那么靠谱的人,做事又小心,肯定没事的,你别瞎担心。” 话虽如此,江淮鱼心里的不安却像藤蔓一样疯长,缠得她心口发闷。她坐在柜台后,对着手机屏幕发呆,连有客人进来问“有没有玫瑰”都没反应,还是客人喊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来,赶紧起身招呼,却连拿玫瑰的手都有些发颤。 直到傍晚,夕阳快沉到对面屋顶的时候,手机突然“叮咚”响了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在安静的花店里格外明显。 江淮鱼几乎是瞬间弹起来,抓起手机就看,屏幕上跳出一条消息,发件人是“季昭宁”,只有短短几个字:【信号不好,勿念,我一切安好。】 后面还跟着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季昭宁站在一棵巨大的榕树下,树干粗得要好几个人才能抱住,枝叶繁茂,像一把撑开的绿伞。他脸上沾着些泥土,额前的头发也乱了,还挂着一片小小的树叶,嘴角却扬着笑,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手里举着个透明的玻璃罐,罐子里装着只翅膀像枯叶的蛾子——正是他一直研究的拟态蛾,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片落在罐子里的叶子。 江淮鱼看着照片,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砸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一小片水迹。她赶紧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却越擦越多,不是难过,是松了口气,心里那团揪着的不安,像被人轻轻抚平了一样。她手指飞快地回复:【你吓死我了,以后信号不好之前,跟我说一声。注意安全,别总往危险的地方去,等你回来,我给你做你爱吃的蜂蜜面包。】 发送完消息,她抬头看向窗外,夕阳正染红半边天,橘红色的光洒在对面的屋顶上,温暖得像季昭宁的笑容。窗台上的兰花在暮色里闪着柔和的绿光,她起身走到卧室,把木盒里的藤蔓戒指拿出来,攥在手心,戒指带着淡淡的植物清香,顺着指尖传到心里。 原来等待虽然辛苦,像在黑夜里等一盏灯,像在春天里等一朵花,却也藏着甜。就像这从雨林来的兰花,要熬过漫长的运输,穿过千山万水,才能在她的窗前扎根、发光;就像那些没说出口的思念,要跨越海洋和森林,在无数个等待的日子里慢慢沉淀,才能在重逢的时候,酿成最醇厚的酒,一口就甜到心里。 青柚跳上柜台,用头蹭了蹭她的手背,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像台小小的发动机。江淮鱼笑着摸了摸它的头,指尖顺着它的毛往下滑,轻声说:“快了,他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就能给你带‘伴手礼’了。” 青柚好像听懂了,“喵”了一声,又蹭了蹭她的手心,然后蜷在柜台上,眼睛盯着窗外的夕阳,尾巴轻轻晃着。 是的,很快就回来了。 她等着他回来,等他风尘仆仆地推开花店的门,带着雨林里潮湿的草木气息,还有淡淡的泥土香,说不定还会沾着几片小小的树叶,像个刚从雨林里跑出来的少年。等他放下背包,坐在靠窗的藤椅上,端着她泡的热茶,絮絮叨叨地讲雨林里的趣事——讲清晨天还没亮,就被不知名的鸟鸣叫醒,那些鸟的叫声比花店的风铃还好听;讲树干上爬着色彩斑斓的蜥蜴,浑身带着绿宝石似的花纹,看见他就飞快地躲进树洞里;讲雨后泥土里冒出的奇怪蘑菇,有的像小伞,有的像星星,还有的一碰就会冒出白色的粉末,他还特意拍了照片,说要回来给她看。 她还等着看他小心翼翼从背包里掏出的标本,有脉络清晰的蕨类叶片,夹在厚厚的标本册里,叶片还是鲜绿的颜色;有翅膀闪着微光的蝴蝶,被装在透明的盒子里,翅膀上的花纹像画上去的一样;还有他研究的拟态蛾,安静地待在玻璃罐里,像一片会动的枯叶。每一件标本,都藏着他走过的路,藏着雨林里的阳光和雨露。 最重要的是,她要把那枚藤蔓戒指给他戴上。那是她前几天在郊外的山坡上找到的老藤,晒了三天太阳,又用砂纸细细打磨了好久,把粗糙的地方磨得圆润,再慢慢绕成圈,虽然没有宝石点缀,没有金属的光泽,却带着阳光的温度和山野的清香。她要拉着他的手,指尖轻轻拂过他手上因为采集标本留下的薄茧,把戒指轻轻套在他的指根,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没有真正的戒指也没关系,只要是你送的,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窗外的暮色越来越浓,渐渐漫过对面的屋顶,把天空染成了温柔的深紫色,连天边的云朵,都变成了淡紫色的棉花糖。花架上的兰花却愈发精神,暖黄的灯光落在花瓣和叶片上。 第27章 归期渐近的雀跃与藏在花瓣里的期待 季昭宁在电话里说“还有三天就回来”的那天,江淮鱼指尖还没离开挂断键,心口就先热了起来。挂了通话没多耽搁,她转身就扎进花店角落的储物间,翻找时带起细碎的灰尘,终于从纸箱底摸出好久没动过的抹布和玻璃水——抹布洗得发白,玻璃水瓶口还沾着去年的水渍,她对着阳光看了看,又转身去水龙头下把抹布搓得干干净净。 等她搬来木凳站上去,才发现临街那面大玻璃比记忆里脏得多,边角沾着雨水冲刷的泥点,橱窗中央更是印着密密麻麻的指纹,大多是来选花的小朋友按上去的。她倒了点玻璃水在抹布上,从玻璃顶端往下擦,力道均匀得像在给画布上底色,擦完一遍又换干布蹭,直到指尖抵在玻璃上,连指腹的纹路都能清晰映出来,连一道细小的水渍都寻不见,玻璃亮得能照出她脸上藏不住的笑意。 她踩着木凳没敢太用力,脚尖轻轻踮着,胳膊举得发酸,放下揉了揉胳膊,抬头看见橱窗右上角还沾着个细小的指纹,又重新踮起脚,顺着正午的阳光反复擦了两三遍。这时的太阳刚好越过街对面的梧桐枝桠,叶子的阴影碎碎地落在玻璃上,又透过干净得像不存在的玻璃涌进来,稳稳落在柜台旁新到的向日葵花束上——花瓣舒展着,边缘还带着新鲜的水汽,裹着暖融融的光,金灿灿的模样,活像把好几片小太阳都摘下来捆在了一起,连空气里都飘着向日葵特有的清甜,混着玻璃水的淡香,格外舒服。 夏楠抱着一束浅紫色勿忘我刚推开门,风铃“叮铃”响了一声,就听见江淮鱼哼着不成调的歌,是季昭宁以前常给她唱的民谣,她记不全歌词,就反复哼着副歌,身子还跟着旋律轻轻晃,手里的抹布一下下蹭着玻璃,眼底亮得像盛了星光。夏楠故意放轻脚步走过去,指尖碰了碰玻璃,冰凉又光滑,再转头看向角落里摆得整齐的向日葵,笑着打趣:“我当是谁把花店擦得跟镜面似的,远看还以为换了新玻璃,原来是江老板啊——这哪儿是擦玻璃,分明是提前给咱们季博士准备欢迎仪式呢?” “才不是。”江淮鱼的脸颊“唰”地红了,像被阳光晒透的苹果,赶紧从凳子上跳下来,木凳腿碰着地板发出轻微的“咚”声,她拍了拍手上沾着的细灰,眼神往旁边飘,“就是觉得玻璃脏了,客人看着不舒服,擦干净点好看。” “是是是,好看,特别好看。”夏楠忍着笑,把勿忘我插进门口的陶瓷花瓶里,又回头瞥了眼柜台后,眼神促狭起来,“那江老板,你把向日葵摆成‘欢迎回家’的造型,也是因为‘好看’?” 江淮鱼顺着她的目光低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把向日葵凑成了歪歪扭扭的四个字,“欢”字的竖勾歪到了“迎”旁边,“家”字的宝盖头还少了个角,顿时红了脸,连耳根都热了,伸手就想去把花束打乱,却被夏楠一把按住手腕。 “别啊,多可爱,比正经摆的还讨喜。”夏楠掏出手机,对着那束向日葵“咔嚓”拍了张照,又晃了晃手机,“等季博士来了,我给你俩站在这花跟前合个影,以后说不定还能当结婚照素材呢。” “夏楠!”江淮鱼嗔怪地瞪了她一眼,手却没再去碰花束,心里反倒像被撒了把桂花糖,甜丝丝的,连刚才胳膊的酸痛都忘了。 傍晚关店时,天刚擦黑,街灯亮了暖黄的光。江淮鱼锁好花店门,特意绕了条远路,去街角那家老字号甜品店,买了季昭宁最爱的抹茶大福——老板都认识她了,笑着问:“今天怎么想起买这个?往常不都是季先生来买吗?”江淮鱼笑着说:“他快回来了,给他留着。”老板了然地点点头,多送了她两个红豆味的,说让她也尝尝。 路过巷口的宠物用品店,橱窗里摆着五颜六色的逗猫棒,她忽然想起上次季昭宁视频时说,家里的猫“青柚”,把旧逗猫棒的羽毛都抓秃了,天天抱着棒杆啃。她又推门进去,挑了个带小铃铛的逗猫棒,羽毛是青柚最爱的浅灰色,摇一摇还会“叮铃”响,她想象着青柚追着逗猫棒跑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回到公寓,刚掏出钥匙开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喵喵”的叫声。门一推开,青柚就从客厅的猫爬架上跳下来,踩着小碎步围着她的购物袋打转,尾巴竖得笔直,还时不时用头蹭蹭她的裤腿。江淮鱼把抹茶大福小心翼翼放进冰箱的保鲜层,又蹲下来,摸着青柚软软的头说:“小馋猫,闻见甜品香啦?等季先生回来,让他分你一口,就一口哦,多了怕你闹肚子。” 青柚像是听懂了,“喵”了一声,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她的手心,又绕着她的手腕转了两圈,像是在点头说好。 她站起身,先去阳台给那几株会发光的兰花换了新的营养液——这是季昭宁上次出差前特意买的,说能让兰花的叶片保持荧光。此刻叶片上的荧光比刚来时更亮了些,在暮色里像串流动的翡翠,轻轻晃一下,就会闪过细碎的光。江淮鱼想起季昭宁走前贴在花盆上的纸条,上面写着“兰花像小鱼儿眼睛里的星星,亮闪闪的”,她指尖轻轻碰了碰叶片,声音放得很轻:“他说你们像我眼睛里的星星,可我觉得,你们更像他研究的那些蝴蝶翅膀,藏着好多好多光,不显眼,却让人挪不开眼。” 手机在这时忽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来,是季昭宁发来的视频请求。 江淮鱼赶紧擦干手,指尖都带着点慌,点了“接听”键。屏幕里很快出现季昭宁的脸,背景是机场的候机大厅,人来人往的,还有广播的声音。他好像瘦了点,下颌线更明显了,皮肤也被晒得黝黑,比视频里看着更风尘仆仆,可眼底却带着掩不住的笑意,像个即将得到心爱糖果的孩子。 “看到你给我发的向日葵了,夏楠偷拍了发给我的。”他的声音带着点电流的杂音,却格外清晰,透过听筒传到耳朵里,暖得人心里发颤,“很漂亮,比我想象中好看多了。” “是夏楠乱拍的,我摆得不好看。”江淮鱼的脸颊又开始发烫,赶紧把手机镜头转向窗外的兰花,“你看,它们长得很好,晚上会发光呢,今天比昨天还亮一点。” “等我回去看,亲手摸一摸。”季昭宁的目光透过屏幕落在她脸上,温柔得能溺死人,“我今天在当地的集市买了咖啡豆,是你喜欢的浅烘,明天早上煮给你喝。还带了样特别的礼物,保证你喜欢。” “什么礼物呀?”江淮鱼好奇地追问,眼睛亮晶晶的,像极了阳台的兰花。 “保密。”季昭宁笑了笑,眼角皱起小小的纹路,“说了就不惊喜了,等我回去亲手给你。” 两人又聊了几句,季昭宁说他带了些当地的干果,还买了个小巧的蝴蝶标本,是他在野外看到的品种,和他研究的很像;江淮鱼就跟他说青柚最近胖了点,甜品店老板多送了大福,兰花又长了片新叶。直到广播里响起提醒登机的声音,两人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江淮鱼看着暗下去的屏幕,手指在上面轻轻摩挲着他刚才出现的位置,忽然觉得时间过得好慢,慢得像熬一锅永远煮不熟的粥,每一秒都过得格外煎熬。 第二天早上,江淮鱼是被窗外的鸟鸣吵醒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钻进来,落在枕头上,暖融融的。她揉了揉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想起阳台的兰花,赶紧拉开窗帘,就看见阳台上的兰花,不知何时开了朵小小的蓝花,花瓣薄得像蝶翼,边缘还带着淡淡的荧光,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像颗藏在绿叶里的蓝宝石。 “开花了!青柚,你看,兰花开花了!”江淮鱼惊喜地跑到阳台,声音都带着点颤,伸手轻轻碰了碰花瓣,软乎乎的,生怕碰坏了。她忽然觉得这朵花像是某种预兆,预示着季昭宁很快就会到。她赶紧拿出手机,对着花朵拍了张照,连带着晨光一起,发给季昭宁:【你的兰花开花了,小小的一朵,特别好看,等你回来看。】 没过多久,手机就震了一下,收到他的回复,只有短短五个字:【等我,很快就到。】 后面还跟着个小小的蝴蝶表情包,翅膀一扇一扇的,像在拼命赶路,可爱得紧。 那天下午,江淮鱼两点多就关了店,比往常早了三个小时。她回到公寓,先把里里外外又打扫了一遍,地板拖得能映出人影,沙发上的抱枕摆得整整齐齐;又把季昭宁的衬衫找出来,用熨斗熨得平平整整,连领口的褶皱都没放过,叠好放在床头,还特意把他常穿的那件浅蓝色衬衫放在最上面;接着把他常用的马克杯洗干净,放在茶几上,杯口朝着他习惯拿的方向;甚至把青柚的猫砂盆都倒了旧猫砂,换了新的,还喷了点淡淡的除臭剂——就怕哪里不合他心意,让他刚回来就觉得不舒服。 傍晚时分,夕阳开始往西边沉,橘色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江淮鱼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青柚,青柚乖乖地窝在她怀里打盹,她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耳朵竖得高高的,连楼道里传来的脚步声都要仔细听一听,看是不是季昭宁。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每一声都像在敲打着她的心跳,快得有些发慌。 忽然,门锁传来轻微的“咔哒”声,是钥匙转动的声音。 江淮鱼猛地站起来,怀里的青柚被她吓了一跳,“喵”地叫了一声,从她怀里跳下去,飞快地躲到了沙发底下,只露出个尾巴尖。门开的瞬间,她看到季昭宁背着巨大的登山包站在门口,包上还沾着点泥土和草屑,头发有些乱,风尘仆仆的,可眼神却亮得像落满了星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 “我回来了。”他笑着说,声音里带着点旅途的疲惫,却充满了温柔,像春风一样裹住了她。 江淮鱼再也忍不住,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快步冲过去紧紧抱住他,把脸埋在他带着阳光和泥土气息的衬衫里,那是她想念了好久的味道。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打湿了他的衬衫,她却不管,只是抱得更紧了些,声音带着哽咽,却无比清晰:“欢迎回家。” 季昭宁赶紧放下背上的登山包,包“咚”地落在地上,他伸手回抱住她,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生怕一松手她就会不见。他低头,在她发顶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吻掉了她发间的碎发,声音沙哑得厉害,却满是珍视:“我回来了,小鱼儿,让你久等了。” 夕阳裹着橘粉与金红的柔光,从临街的落地窗漫进来,在地板上铺开一层暖融融的光晕,连空气中的尘埃都看得清清楚楚。季昭宁拉着江淮鱼坐在阳台的藤椅上,他坐在后面,江淮鱼便顺势靠在他怀里,两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纤长,顺着地板一路铺到墙角,肩挨着肩,腰贴着腰,连指尖相扣的弧度都清晰映在地上,紧紧依偎着,半点缝隙都没有。 阳台的纱帘被晚风掀起一角,带着傍晚的凉意轻轻晃,挂在栏杆上的几盆兰花也跟着轻轻摇曳,墨绿的叶片泛着柔和的暮色,那朵刚开的小蓝花藏在叶间,偶尔有细碎的影子落在两人肩头。风里裹着兰花淡淡的清香,混着夕阳的暖意漫进怀里,又裹着两人身上熟悉的气息,像是在为这跨越了许久的迟来重逢,悄悄献上最温柔、也最绵长的祝福。躲在沙发底下的青柚也探出头来,“喵”了一声,慢慢走过来,窝在两人脚边,尾巴绕着季昭宁的脚踝,岁月静好得让人舍不得打破。 第28章 行李箱里的秘密与晨光中的承诺 季昭宁回来的第二天清晨,天还没完全亮透,窗外的天光像被揉开的淡蓝色宣纸,蒙着层薄薄的雾,连楼下早起的鸟鸣都轻得像怕扰了人,只偶尔飘来一两声,落在窗台上。江淮鱼窝在蓬松的被窝里,身边的枕巾还留着季昭宁的余温,鼻尖绕着他身上独有的、混着雨林草木与山野阳光的气息,睡得正沉,睫毛还轻轻颤着,却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轻轻勾醒——不算吵,是粗粝的帆布与拉链摩擦的“哗啦”声,混着东西被小心取出的轻响,断断续续从客厅飘来,像小爪子在心上轻轻挠,勾得人忍不住想探个究竟。 她揉着惺忪的眼睛,把额前乱翘的碎发别到耳后,慢悠悠掀开被子,赤着脚刚踩在地板上,冰凉的触感就让她打了个轻颤,赶紧回身抓过搭在床尾的季昭宁的宽松家居服,裹住自己大半截身子,衣摆垂到膝盖,踩着小碎步往卧室门口挪。刚推开一条缝,就看见季昭宁正蹲在客厅中央,背对着她,小心翼翼地翻着那个半人高的登山包——帆布包上还沾着野外的深褐色泥土和细碎的草屑,边角处甚至勾着几根干枯的蕨类植物叶子,一看就跟着他翻山越岭,走了不少路。 晨光刚好透过窗帘缝隙斜斜落下来,像给客厅划开一道亮线,刚好裹住他的肩背,给沾满泥土的帆布包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连他垂落的发梢都沾着细碎的光,每一根都看得清清楚楚。他没穿外套,米白色家居服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利落的手腕,指节上还带着点没洗干净的浅褐色泥渍,指尖却捏着个透明密封袋,动作轻得像捏着易碎的玻璃,连呼吸都放得极缓。江淮鱼悄悄凑近了些才看清,密封袋里装着几片闪着磷光的蓝色鳞片,纹路细腻得能看见清晰的脉络,像天然的纹路画,哪怕只沾了点晨光,也泛着淡淡的蓝光,晃一晃,光就跟着流动,像把深夜里的星空揉碎了,小心地装在了袋子里。 “醒了?”季昭宁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没回头就察觉了她的动静,转头时眼底还带着熬夜的红血丝,却亮得惊人,像盛了晨光,“快过来,看看我给你带的礼物,昨天回来太急,没来得及给你看。” 江淮鱼笑着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膝盖轻轻挨着他的膝盖。只见登山包内侧铺着厚厚的防潮纸,里面整齐地码着各种“宝贝”:一小盒用雨林腐叶土培育的发光菌丝,装在透明玻璃盒里,在晨光里泛着幽幽的绿光,像藏了片小森林;几支风干的热带兰花,花瓣是深紫色的,边缘还残留着金属般的光泽,摸上去带着点韧性,不像普通干花那样易碎;最底下压着个巴掌大的木盒,盒面刻着细碎的藤蔓花纹,还涂了层清漆,摸上去光滑温润,季昭宁伸手把木盒轻轻拿出来,打开的瞬间,江淮鱼的呼吸都顿了顿——里面铺着深蓝色丝绒,静静躺着一枚戒指,戒托是用亚马逊黄檀木雕刻的藤蔓形状,藤蔓缠绕着向上,顶端托着一颗椭圆形的蓝宝石,石缝里还嵌着几片极细的蓝闪蝶磷粉,在光线下流转着梦幻的蓝,一动就像有蝴蝶在戒面上轻轻扇动翅膀。 “这是……”江淮鱼的指尖轻轻拂过戒面,没敢碰,只感受着透过丝绒传来的温度,声音有些发颤,眼底已经悄悄蒙上了一层湿意。 “在雨林深处的溪流边找到的蓝宝石,质地很纯,我守着工匠打磨了半个月,让他把藤蔓刻得像咱们阳台兰花的枝桠。”季昭宁拿起戒指,指尖轻轻捏着戒托,生怕碰掉了磷粉,然后执起她的左手,动作虔诚得像在进行某种仪式,指腹轻轻蹭过她的无名指,“里面的磷粉来自当地最稀有的蓝闪蝶,只有雄蝶翅膀上才有这么亮的光,我跟着向导追了三天才收集到一点。工匠说这戒指该有个名字,我想了想,叫‘蝶吻星光’,你觉得好不好?” 戒指套上无名指的瞬间,大小刚好,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凉丝丝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又忽然像有电流窜过四肢百骸,暖得人心里发慌。江淮鱼低头看着那抹流转的蓝,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张旧照片——照片里,她妈妈和季昭宁妈妈抱着年幼的他们,手里捧着一只蓝闪蝶标本,妈妈后来跟她说,那是季昭宁妈妈送的,翅膀上的磷粉在夜里会发光,是“会呼吸的星星”。想到这儿,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砸在戒面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怎么哭了?是不喜欢吗?还是哪里不合适?”季昭宁慌了,赶紧放下她的手,伸手想帮她擦眼泪,却被她按住手腕。 “不是,是太喜欢了。”她哽咽着笑,泪珠顺着脸颊往下滑,落在他的手背上,“我妈说,当年你妈妈送她的蓝闪蝶标本,翅膀上的磷粉在夜里会发光,她说那是‘会呼吸的星星’。”她晃了晃无名指,戒指上的蓝光跟着动,“现在我也有了,还是只属于我的‘星星’。” 季昭宁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满满当当填满了,暖得发胀,连眼眶都有点发热。他俯身,轻轻吻去她脸颊的泪珠,咸涩的味道里,竟透着一丝甜,是他想念了很久的、属于江淮鱼的味道。 “不止这个,还有给青柚的礼物。”他直起身,从登山包的侧袋里翻出个巴掌大的玻璃罐,里面装着只巴掌大的甲虫标本,鞘翅是渐变的金绿色,从翅根的深绿慢慢过渡到翅尖的金黄,像裹了层融化的蜂蜜,在晨光里亮闪闪的,“这是雨林里的金龟子标本,我找工匠做了防腐处理,给青柚当‘玩伴’。我可不敢带活的回来,你上次视频跟我说,它总欺负咱们花园里的瓢虫,带活的回来,说不定要把家里闹翻天。” 话音刚落,就听见“喵”的一声轻叫——青柚不知何时从卧室溜了出来,尾巴竖得笔直,蹲在玻璃罐旁边,好奇地围着罐子转了两圈,然后用尾巴尖轻轻戳着玻璃,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在评估这个“新朋友”合不合心意。 “你看,它好像很喜欢。”江淮鱼笑着伸手,挠了挠青柚的下巴,青柚舒服地眯起眼睛,往她手心蹭了蹭。她忽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向季昭宁,眼睛亮晶晶的,“对了,你昨天说带了当地的咖啡豆,是我喜欢的浅烘,我想喝你煮的咖啡,现在就想喝。” “马上煮,这就去。”季昭宁起身往厨房走,脚步轻快得像踩在云朵上,连背影都透着藏不住的开心,走到厨房门口还回头看了她一眼,生怕她跑了似的。 咖啡机“嗡嗡”运作起来,醇厚的咖啡香气很快弥漫了整个客厅,混着阳台兰花的清香,格外好闻。江淮鱼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他忙碌的背影——他穿着她去年给他买的米白色家居服,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还沾着点雨林的泥土,那是他昨天回来时没来得及洗干净的痕迹,此刻却像枚独特的勋章,记录着他跨越千山万水的奔赴。 “你在亚马逊的时候,有没有遇到危险呀?”她忽然开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戒指,声音轻轻的,藏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担忧——她知道雨林里危险多,这几个月季昭宁偶尔失联,她都要抱着手机等到半夜。 季昭宁往咖啡机里加温水的动作顿了顿,转头冲她笑了笑,语气轻松:“遇到过点小麻烦,有次采集标本时,被美洲豹追过,还不小心掉进过沼泽,幸好向导拉得快。” “什么?!”江淮鱼的脸色瞬间白了,脚步往前迈了两步,声音都变了调,“你怎么不跟我说?有没有受伤?” “骗你的。”季昭宁看着她慌慌张张的样子,赶紧走过来,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眼底带着狡黠的笑意,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就是采集标本时被蚊子叮了几个包,比青柚上次挠我的还轻,早就好了。” 江淮鱼这才松了口气,伸手轻轻捶了他一下,却没用力,眼底还带着未散的慌意:“不许吓我!以后再跟我说这种话,我就不让你进家门了。” “好,不吓你,以后什么都跟你说实话。”季昭宁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稳稳的,让人安心,“以后不管去哪里出差,都带着你,让你亲眼看着我,这样你就不会胡思乱想了,好不好?” 咖啡很快煮好了,季昭宁拿出她常用的白色马克杯,倒了半杯咖啡,又加了点她喜欢的牛奶,拿着拉花针笨拙地拉花,最后拉出个歪歪扭扭的蝴蝶图案,左边的翅膀大,右边的翅膀小,还歪歪扭扭地往下垂。 “第一次拉花,没掌握好力度,献丑了。”他端着杯子走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眼神里带着期待。 江淮鱼却接过杯子,凑到嘴边喝了一口,醇厚的咖啡香混着牛奶的甜,在舌尖散开,格外香,每一口都像喝到了阳光和雨林的味道。她看着季昭宁坐在对面的地毯上,小口啜着黑咖啡,阳光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连他喝水时的喉结滚动都看得清清楚楚,忽然觉得,这样的清晨真好——有他,有猫,有咖啡,还有指尖的承诺。 青柚不知何时跳到了季昭宁的腿上,蜷成一团,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他的膝盖,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偶尔睁开眼睛看他们一眼,又慢悠悠闭上。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他带回来的发光菌丝,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绿光,刚好照亮了江淮鱼无名指上的“蝶吻星光”戒指,蓝光与绿光交织在一起,温柔又好看。 “季昭宁,”江淮鱼忽然开口,声音软得像棉花糖,带着刚喝了咖啡的暖意,“我们什么时候去领证呀?” 季昭宁一口黑咖啡差点喷出来,手里的杯子晃了晃,幸好及时稳住,他放下杯子,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心跳瞬间乱了节拍,声音都有些发紧:“你……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你没听错,我说领证。”江淮鱼笑着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拿起他的手,把自己戴着戒指的手和他的叠在一起,指尖轻轻蹭着他的指节,眉眼弯弯的,“我妈前几天还跟我打电话,说跟你妈妈早就约定好了要做亲家,我们总不能让她们等太久吧?而且……”她晃了晃无名指上的戒指,“你都送我‘蝶吻星光’了,总不能让它只当个装饰吧?” 季昭宁看着她无名指上的蓝,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里面映着自己的身影,忽然俯身,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吻过戒指的位置,声音认真得能滴出水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明天就去,今天我就跟我妈说,让她跟你妈约着一起去民政局门口等我们。” 窗外的阳光正好,不燥不烈,裹着初夏的暖,透过一尘不染的玻璃窗漫进来,在地板上铺开一层金灿灿的光,连空气里的尘埃都跟着跳舞。光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季昭宁坐在地毯上,后背靠着沙发,江淮鱼窝在他怀里,脸颊贴着他的胸口,能清晰地听见他沉稳的心跳,两人的衣角被光缠在一起,连呼吸都透着默契的轻;光也落在打盹的小猫身上,青柚蜷在他们脚边,爪子搭着季昭宁的拖鞋,浅灰色的绒毛被晒得蓬松,像团小棉花,鼻尖还轻轻动着,像是在做甜甜的梦;最后,光落在江淮鱼无名指上那枚戒指上,黄檀木戒托泛着温润的光,蓝宝石与蓝闪蝶磷粉交织,在阳光下流转着细碎的星光,一动就闪一下,像把野外的夜色、雨林的蝴蝶与清晨的晨光,都凝在了这枚小小的戒指上,藏着他跨越千山万水的心意。 季昭宁低头,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枚戒指,目光落在江淮鱼发顶,声音轻得像怕惊了光,又怕惊了怀里的人:“之前在雨林旁边的湖边采集鳞片时,看着湖里的星光,就想着把鳞片做成戒指,想着等回来给你戴上,想着以后每天早上都能像今天这样,给你煮咖啡,看你戴戒指的样子。”江淮鱼抬头看他,眼底映着阳光与戒指的光,像盛了两片小星空,她笑着往他怀里又缩了缩,手臂紧紧搂着他的腰:“我还以为你说的特别礼物,是你常跟我说的那只蓝闪蝶标本呢,没想到是这么珍贵的戒指。” 两人相视一笑,没再说话,只静静靠着。青柚翻了个身,尾巴扫过他们的脚踝,痒得人轻轻笑。阳光又悄悄挪了挪,把三人的影子叠在一起,落在地板上,紧紧靠在一起,半点缝隙都没有,暖得让人舍不得打破。原来最好的时光,从不是轰轰烈烈的奔赴,不是遥不可及的承诺,而是等你跨越千山万水回来,带着一身风尘与星光,而我刚好在原地,把玻璃擦干净,把向日葵摆好,把家收拾得温暖;是相拥时能闻到彼此熟悉的气息,是低头就能看见指尖的承诺,是清晨醒来能喝到你煮的咖啡,是随口一提的“领证”,能得到你坚定的“明天就去”;然后忽然发现,彼此早已在心里,为对方预留了余生所有的晨光,所有的四季,所有的岁岁年年。 第29章 民政局门口的风与红本本里的甜 去民政局的那天,风有点大。清晨的风裹着初秋的凉意,从阳台的纱帘缝里钻进来,吹得米白色的纱帘像波浪似的轻轻晃,边角扫过窗台,带起一阵细碎的痒。窗台上那盆刚冒芽的薄荷,嫩绿色的小叶子被风拂得来回晃,悄悄散出淡淡的清香,混着空气里的凉意,吸一口都觉得清爽。小区里的银杏叶刚染了点浅黄,被风卷着在柏油路面上打了个滚,偶尔有几片贴在卧室的玻璃上,叶脉清晰可见,又被风轻轻吹走,在玻璃上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像谁悄悄画了笔温柔的线。 江淮鱼站在卧室的穿衣镜前,对着那条淡紫色连衣裙转了两圈,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扬起,层层纱料叠在一起,像一朵缓缓盛开的紫云,落在脚踝边,衬得她的小腿愈发纤细。裙子是她挑了半个月才定的修身款式,腰腹处收得恰到好处,既不紧绷也不松散,刚好勾勒出纤细的腰线;袖口是改良过的泡泡袖,只在肩线处微微蓬松,不会显得臃肿,反而添了几分少女的灵动;最让她上心的,是领口那圈米白色的铃兰刺绣——老裁缝用细绒线一针一线绣出来,花瓣细细密密,边缘还带着淡淡的弧度,像刚从园子里摘下来的活铃兰,花茎顺着领口的弧度轻轻缠绕,末端还缀着两颗圆润的小珍珠,风一吹,珍珠跟着轻轻晃,连带着铃兰花瓣都像要从布料上飘下来似的,活灵活现。 这是她特意找巷口那家开了三十年的老裁缝做的,前前后后跑了三趟裁缝铺。第一次去选面料,在几十种淡紫色布料里挑了一下午,最后选了块垂坠感好又亲肤的真丝棉,摸起来软软的,贴在皮肤上不闷汗;第二次去定款式,跟老裁缝反复调整泡泡袖的大小、裙摆的长度,生怕哪里不合身;第三次则是敲定刺绣细节,特意让老裁缝把铃兰的花瓣绣得浅一点,珍珠选小颗的,就怕太张扬。选淡紫色是因为去年秋天,她穿了件淡紫色针织衫,季昭宁盯着她看了半天,说“你穿淡紫色好看,温柔又显白”,这句话她记了快一年;而选铃兰刺绣,是她查了整整一周的花语——铃兰的花语是“幸福归来”,她觉得再应景不过。今天是她和季昭宁去领证的日子,从儿时花园里的初见,到长大后的重逢,再到一起闯过雨林、熬过分离,往后的日子,她们要一起把柴米油盐的细碎时光,过成彼此期待的幸福模样,这不就是最好的“幸福归来”吗? 她的指尖反复摩挲着领口的铃兰刺绣,触感柔软得像云朵,线脚细得几乎看不见痕迹,心里像被温水慢慢泡过似的,暖暖的,连指尖都带着点颤。她抬手理了理耳边垂下来的碎发,把头发别到耳后,露出小巧的耳垂,又对着镜子笑了笑——先是咧开嘴笑,觉得太活泼,不够端庄;又抿着嘴笑,觉得太拘谨,没了喜气;反复试了好几次,最后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点梨涡,才觉得是最自然的模样,既藏着期待,又带着安稳。 “好了吗?再不走,预约的号就要靠前了。”季昭宁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点刻意压平的平稳,却还是藏不住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她甚至能想象出,季昭宁此刻正站在客厅沙发旁,手里攥着户口本,可能还在悄悄调整西装领口的样子。 “来了!”江淮鱼深吸一口气,伸手拿起放在床头的米白色小挎包——里面整整齐齐装着身份证、户口本,还有她特意带的湿纸巾和小镜子,想着拍照前再补补妆。推开门的瞬间,她却愣住了。 季昭宁穿着件深灰色的定制西装,面料挺括,衬得他肩背愈发挺拔,里面是件熨得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色衬衫,领口系着一条淡紫色的领带,刚好和她的连衣裙呼应;平日里总梳得随意的头发,今天也梳得整整齐齐,额前的碎发都被打理好,露出饱满的额头,平日里总带着点科研人疏离感的眉眼,此刻竟被晨光染得柔和了不少,连眼神都软得像水。他手里捧着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指节轻轻捏着盒盖,看到她出来,耳根瞬间微微发红,下意识地把盒子往身后藏了藏,又赶紧递到她面前:“这个……本来想昨天给你的,结果忙着收拾东西,忘了。” 江淮鱼伸手打开丝绒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铂金戒指,戒圈细细的,不张扬,上面镶嵌着一圈细小的碎钻,像撒了把星星,在晨光里闪着温柔的光,没有去年从雨林带回的“蝶吻星光”蓝宝石戒指那么惹眼,却多了几分烟火气的安稳,同样让人挪不开眼。 “昨天那个蓝宝石的,是定情的时候给你的,这个是……”季昭宁的声音有点卡壳,眼神都不敢跟她对视,像第一次在研究所做重要实验汇报时,紧张得忘了台词的样子,手指还轻轻抠着盒盖,“是今天领证要戴的,我问了同事,说领证要戴简单点的,日常也能戴。” 江淮鱼看着他紧张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主动伸出左手无名指,任由他把戒指轻轻套在指头上。铂金的微凉触感,和指根处“蝶吻星光”的温润交织在一起,一冷一暖,像把她和季昭宁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她的花艺时光,他的科研日常,牢牢系在了一起,再也分不开。 “好看吗?”季昭宁的声音轻轻的,带着点期待。 “好看。”江淮鱼晃了晃手指,碎钻的光在指尖闪,“季先生眼光不错。” “走吧。”她挽住季昭宁的胳膊,指尖轻轻捏了捏他的西装袖子,能摸到里面硬挺的衬里,“再不去,说不定就要排队等好久了。” 民政局门口已经排起了不长不短的队伍,大多是穿着礼服的年轻情侣,女生有的穿婚纱,有的穿小礼裙,男生都穿着笔挺的西装,手里要么捧着花,要么攥着对方的手,脸上都带着和他们一样的雀跃,偶尔还能听到情侣间小声的调侃,空气里都飘着甜丝丝的味道。江淮鱼看着前面一对穿着白色婚纱和黑色西装的情侣,新娘正踮着脚帮新郎整理领带,忽然觉得有点紧张,手心微微出汗,挽着季昭宁胳膊的手也紧了些。 季昭宁立刻察觉到了她的紧张,反手握紧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在她耳边轻声说:“别紧张,就像我们去研究所领实验报告一样,交材料、签字、拍照,很简单的。” “哪能一样啊。”江淮鱼被他一本正经的比喻逗笑了,心里的紧张却消散了不少,她抬头看他,眼里带着点笑意,“实验报告看完了就收起来,不会跟你过一辈子。” “我会。”季昭宁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她的耳朵里,像颗投入湖心的石子,瞬间漾开圈圈涟漪。他的眼神很认真,没有一丝玩笑的意味,仿佛在许下一个一辈子的承诺。 轮到他们时,工作人员接过两人递过来的户口本和身份证,翻了翻,又抬头看了看他们,笑着说:“你们俩长得真有夫妻相,站在一起真般配。” 江淮鱼的脸颊瞬间红了,像被晒了太阳的苹果,偷偷看了眼身边的季昭宁,发现他嘴角也扬着浅浅的笑意,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连耳朵尖都还带着点红。两人按照工作人员的要求,在表格上签字,字迹落在纸上,一个清秀,一个工整,挨在一起,格外和谐。 拍照时,摄影师拿着相机,笑着说:“两位靠近点,新郎可以揽着新娘的腰,新娘靠在新郎怀里,笑开心点啊。” 季昭宁很自然地揽住她的腰,力度刚好,不会让她觉得紧,又能稳稳地把她护在怀里,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能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混着她身上的铃兰香,格外安心。江淮鱼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水味——这是她去年给他买的,说“跟季先生的气质很配”,没想到他今天特意喷了,忽然觉得,原来幸福是有味道的,像刚烤好的蜂蜜面包,甜得扎实;像清晨带着露水的花香,清新又绵长;更像此刻他怀里的温度,暖得让人不想离开。 “看镜头,笑一个!”摄影师的声音落下,江淮鱼和季昭宁同时看向镜头,笑容刚好,眼里都映着彼此的身影。“咔嚓”一声,快门按下,把这一瞬间的温柔,永远定格了下来。 拿到红本本的那一刻,江淮鱼的手指有点发颤。封面上的“结婚证”三个字,是烫金的,在阳光下闪着光,摸起来有点硌手,却烫得像团小火苗,烧得她心里暖洋洋的,连眼眶都有点发热。她翻开本子,里面贴着两人的合照,照片里的她靠在季昭宁怀里,笑得眉眼弯弯,季昭宁揽着她的腰,眼里满是温柔。 季昭宁把两个红本本小心翼翼地放进西装内袋,又轻轻按了按,像是在保管什么稀世珍宝,生怕不小心弄皱了。他低头看她,手指轻轻擦了擦她泛红的眼角,忽然说:“以后你就是季太太了。” “嗯。”江淮鱼的声音有点哽咽,抬头看他时,正好对上他温柔的眼眸,阳光穿过他的发梢,在他眼底投下细碎的光斑,“那你以后就是江……不对,你还是季先生,不然爸妈该分不清了。” 季昭宁低笑出声,笑声低沉又好听,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把她额前的碎发理好:“在外面,我是季先生;在家里,我是你的先生,只属于你的。” 走出民政局时,风更大了些,吹得江淮鱼的裙摆轻轻翻飞,季昭宁下意识地把她往怀里拉了拉,挡在她身前替她挡风。风裹着两人的衣角晃,却吹不散心头的暖意。江淮鱼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手机,解锁屏幕,翻到爸妈的联系方式:“我们给爸妈打个电话吧?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江父接到电话时,正在家里的花园里浇花,听到他们已经领了证的消息,手里的浇花壶都差点掉在地上,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真的?太好了!鱼鱼,昭宁,晚上回家吃饭,我现在就给你妈打电话,让她杀只老母鸡,再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电话那头还传来江母抢着说话的声音,“鱼鱼啊,红本本收好了没?别弄丢了,晚上早点回来!” 挂了电话,江淮鱼看着季昭宁,忽然笑了,眼里带着点狡黠:“你说,我们要不要晚上吃饭的时候,告诉爸妈,其实二十年前,他们在花园里聊天,说‘要是两个孩子以后能在一起就好了’,早就把我们‘预定’给对方了?” “可以说。”季昭宁点头,握住她的手往地铁站走,指尖轻轻扣着她的指缝,“还要告诉他们,我们没辜负他们那时候的期望,以后会好好过日子。” 路过街角那家甜品店时,江淮鱼突然停下脚步,拉着季昭宁的手往店里走,眼睛盯着橱窗里的草莓蛋糕——蛋糕上铺满了新鲜的草莓,还淋着粉色的草莓酱,顶上插着个小小的“囍”字,格外喜庆。“我要吃那个,庆祝我们领证。”她指着蛋糕,眼里满是期待。 “好。”季昭宁毫不犹豫地走进店里,跟店员说要橱窗里最大的那款草莓蛋糕,又转头问她,“还要别的吗?抹茶大福要不要?” “要!两盒!”江淮鱼立刻点头,抹茶大福是她最爱吃的甜品,季昭宁一直记着。 回到两人的公寓时,门口蹲着一团橘色的小身影——是青柚,它不知什么时候蹲在门口等他们,看到他们手里的蛋糕盒,立刻“喵呜”叫着迎上来,尾巴竖得像根小旗杆,还绕着他们的脚边蹭来蹭去。 “青柚,你看,这是我们的红本本。”江淮鱼把结婚证放在茶几上,对着青柚晃了晃,声音软软的,“以后我就是你另一个主人的合法妻子啦,你要乖乖听我们两个人的话。” 青柚歪着头,用小脑袋蹭了蹭红本本的封面,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像是在表示赞同,又像是在撒娇。 季昭宁把蛋糕放在茶几上,拆开包装,草莓的酸甜混着奶油的醇厚瞬间在空气里弥漫开来,连青柚都凑过来,蹲在茶几旁,眼睛盯着蛋糕,时不时“喵”一声。季昭宁拿起叉子,把蛋糕切开,分成两块,又挑了块最大的草莓,递到江淮鱼嘴边。 江淮鱼叉了块同样大的草莓,递到季昭宁嘴边,笑着说:“季先生,以后的日子,还请多指教啦。” “季太太也请多指教。”季昭宁咬住草莓,顺势轻轻含住了她的指尖,温热的触感让她脸颊瞬间发烫,赶紧把手缩回来,却被他反手握住。 阳光透过客厅的玻璃窗照进来,落在茶几上的红本本上,烫金的字迹闪着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两枚戒指叠在一起,格外耀眼;还落在脚边打盹的青柚身上,给它橘色的毛镀上一层金边。蛋糕的甜香、彼此的呼吸、窗外的风声,还有青柚偶尔发出的“呼噜”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关于永恒的歌,温柔又绵长。 江淮鱼靠在季昭宁怀里,看着身边的人,看着茶几上的红本本,忽然觉得,原来最好的缘分,从来都不是轰轰烈烈的遇见,而是从儿时花园里的初见开始,经过夏日的虫鸣、雨夜的相伴、雨林的思念与坚守,最终落在这两本红本本上,成为往后余生里,最温暖、最安稳的注脚。 第30章 餐桌旁的烟火与藏在皱纹里的温柔 周六的清晨,江淮鱼是被厨房里传来的煎蛋香吵醒的。昨夜睡得沉,梦里还带着领完证的甜,迷迷糊糊间,黄油融化的香气混着鸡蛋的焦香,顺着门缝钻进来,勾得人肚子“咕噜”叫。她翻了个身,伸手摸向身边,却只摸到一片温热的床单——季昭宁早就起了。 江淮鱼揉着眼睛坐起来,随手抓起搭在床头的季昭宁的白衬衫,套在身上。衬衫很长,刚好盖到她的大腿根,袖口卷了两圈才露出指尖,领口松松垮垮的,裹着她的颈子,满是季昭宁身上淡淡的雪松味,像被人轻轻抱着似的。她趿拉着季昭宁的拖鞋,鞋底太大,走一步晃一下,慢悠悠地走到厨房门口,刚探出头,就被眼前的画面撞得心头一软。 季昭宁正系着围裙站在灶台前——围裙是她前几天买的,浅蓝色的,上面印着只歪歪扭扭的小猫,套在他高大的身上,竟有种反差萌。阳光从厨房的玻璃窗斜照进来,刚好落在他身上,给轮廓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连他垂着的眼睫都泛着浅光。他手里拿着锅铲,动作不算熟练,手腕轻轻晃着,时不时低头盯着锅里的煎蛋,眉头微微蹙着,像在研究什么复杂的实验,格外认真。锅里的煎蛋边缘微微焦糊,卷成一圈,像朵不太规则的小太阳,却透着股笨拙的可爱。 “醒了?”季昭宁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回头冲她笑了笑,眼底还带着点清晨的惺忪,眼尾泛着淡淡的红,“快去洗漱,牙膏我给你挤好了,洗完我们吃早饭,吃完去看爸妈。” “嗯!”江淮鱼用力点头,转身时脚步轻快得像踩着云朵,连拖鞋晃荡的声音都透着欢喜。昨晚他们特意给两边父母打了电话,说今天带红本本回家报喜,江母在电话里笑得直念叨“总算盼到这一天,我这就去买排骨”,季父虽然话少,只说了句“路上小心”,但语气里的欣慰,她和季昭宁都听得明明白白。 等江淮鱼洗漱完出来,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两只“小太阳”煎蛋、两杯冒着热气的牛奶,还有两片刚烤好的吐司,吐司上还抹了她爱吃的草莓酱。青柚蹲在自己的小餐盘前,脑袋埋在盘子里,埋头啃着季昭宁特意给它加的小鱼干,尾巴竖得笔直,偶尔甩一下,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满足声,连耳朵尖都透着开心。 “你看它,好像知道我们要出门,今天格外乖,都没去挠沙发。”江淮鱼拉开椅子坐下,咬了口吐司,草莓酱的甜在嘴里散开,她看着脚边乖乖吃饭的小猫,忍不住笑出声。以前只要他们准备出门,青柚总爱趴在门口挠鞋,今天却安安静静待在餐盘前,确实反常。 “大概是怕我们不带它。”季昭宁把煎蛋推到她面前,又拿起她的牛奶杯,试了试温度,确认不烫了才放下,“多吃点,等下要坐一个多小时的车去你家,别到时候饿了。”说着,他还伸手把她嘴角沾到的草莓酱,用指腹轻轻擦了擦。 江淮鱼的脸颊微微发烫,乖乖点头,拿起叉子,把煎蛋的焦边咬掉——她不爱吃焦的,季昭宁记着,刚才煎的时候特意把焦边弄小了些。两人就着青柚的呼噜声,慢慢吃完了早餐,季昭宁收拾碗筷,江淮鱼则把红本本放进包里,又给青柚添了点猫粮,才一起出门。 他们先去了江家。江家在老巷子里,车子开不进去,只能停在巷口。刚把车停稳,江淮鱼就看到巷尾的院门口,江母正站在那里张望,手里还攥着块没织完的米白色毛线,针还插在毛线上,显然是织着织着就跑出来等了。看到他们下车,江母的眼睛瞬间亮了,快步迎上来,一把拉住江淮鱼的手,力道带着点急切:“可算来了!我从早上八点就站在这儿等,你爸在厨房炖着你最爱喝的莲藕排骨汤呢,说要给你补补。” “阿姨好。”季昭宁手里提着两大袋水果篮——里面装着江父爱喝的茶叶,还有江母爱吃的蜜橘,笑得有些腼腆,却还是下意识地把江淮鱼往身后护了护。他知道,江母每次见到女儿,都要先拉着说上半天话,语气里总带着点“怕女儿被拐走受委屈”的念叨,他得帮江淮鱼“挡一挡”。 “哎,好,好!”江母这才注意到季昭宁,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指尖触到他胳膊上的肌肉,又点点头,“瘦是瘦了点,但是结实。快进屋,外面风大,别冻着我们小鱼儿。”说着,就拉着两人往院子里走。 江家的小院还是老样子,院子里种着不少花,月季开得正艳,粉的、红的堆在一起,绣球也开得饱满,蓝的、白的缀在枝头,墙角的老槐树已经长了十几年,枝繁叶茂,树下落了一地碎白的花瓣,踩上去软软的。江父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拿着锅铲,围裙上沾了点汤汁,看到他们手里的红色袋子,推了推眼镜,嘴角忍不住往上扬,声音里带着笑意:“回来啦?汤马上就好,再等十分钟。” 客厅里很快热闹起来。江母把水果洗好端上来,又转身从柜子里翻出一本厚厚的相册,是江淮鱼小时候的,封面都被翻得有些磨损了。她坐在季昭宁身边,把相册翻开,指着一张江淮鱼扎着羊角辫的照片,给季昭宁看:“你看她小时候,总爱蹲在院子里看蚂蚁搬家,蹲一下午都不带动的,还跟个小大人似的,跟蚂蚁‘对话’,我说她两句,让她别蹲太久,她还跟我急,说我打扰蚂蚁‘搬家’。” 季昭宁凑过去看,照片里的小姑娘穿着粉色的小裙子,蹲在花丛前,眉头皱着,小嘴抿着,手里拿着根小树枝,轻轻碰着蚂蚁,眼神认真得可爱。他转头看了眼身边的江淮鱼,她正红着脸,伸手去抢相册,嘴里念叨着“妈,别说了,多丢人啊”,鬓角的碎发被阳光照得透亮,脸颊泛着浅浅的粉,和照片里的小丫头慢慢重叠在一起,温柔得让人心头发软。 “不丢人,很可爱。”季昭宁抓住江淮鱼的手,不让她抢相册,又转头看向江母,“阿姨,再给我看看她小时候的照片吧。” 江母笑得更开心了,又翻了好几页,指着江淮鱼第一次学骑自行车的照片,跟季昭宁说:“这张是她八岁的时候,非要学自行车,摔了好几次都不哭,爬起来接着学,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倔得很。” “爸!妈!你们怎么都跟季昭宁说我小时候的事啊!”江淮鱼又气又羞,伸手掐了掐季昭宁的胳膊,却没用力。 “昭宁啊,”江父端着切好的西瓜过来,放在茶几上,坐在季昭宁身边,拿起一块递给他,语气认真了些,“我们家小鱼儿从小被我们惯坏了,有时候脾气倔,认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你以后多担待点,别跟她置气。” “爸!我哪有那么不讲理!”江淮鱼不依地喊了一声,脸颊更红了,却偷偷看了眼季昭宁,眼里带着点委屈。 “我知道。”季昭宁没接西瓜,目光先落在江淮鱼身上,带着化不开的温柔,像在安抚她,然后才转头看向江父,语气坚定,“她很好,偶尔倔一点也可爱,我会好好对她的,不会让她受委屈。” 简单的一句话,没有华丽的辞藻,却比任何承诺都要动人。江父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想起二十年前,他和季夫人在研究所加班,看着两个孩子在办公室里一起玩积木,还笑着说“要是两个孩子以后能在一起就好了”,如今愿望成真,眼眶忽然有些发热,伸手拍了拍季昭宁的肩膀,连说两个“好”字:“好,好,有你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 午饭的餐桌上摆满了菜,满满当当一大桌。莲藕排骨汤炖得糯烂,莲藕粉粉的,排骨脱骨,汤里飘着葱花,香气扑鼻;红烧鱼的汤汁浓郁,鱼肉鲜嫩,是江父最拿手的菜;还有江淮鱼小时候最爱吃的炸藕盒,金黄酥脆,咬一口能拉出细细的糖丝,里面的肉馅咸香适中。 江母不停地给季昭宁夹菜,红烧鱼、炸藕盒、排骨,一样样往他碗里放,很快碗里的菜就堆得像座小山:“多吃点,看你瘦的,在外面搞科研肯定没好好吃饭,今天在家多补补。” “妈,他碗里都放不下了,再夹就溢出来了。”江淮鱼笑着把自己碗里的排骨夹给季昭宁——那是她挑出来的,没有骨头的纯肉,“你也吃,别光顾着给我们夹。” 季昭宁低头喝着汤,听着母女俩你一言我一语的拌嘴,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菜,心里暖烘烘的。他从小跟着父亲长大,家里总是安安静静的,很少有这样热热闹闹的烟火气,此刻却觉得格外踏实,像冬日里的炉火,熨帖得让人想叹气。 下午两点多,两人才从江家出发,去季家。季家住在小高层,小区里很安静,绿植长得茂盛。刚敲了门,就听到里面传来脚步声,季父打开门,他穿着件灰色的针织衫,手里还拿着本厚厚的书,显然是在书房看书。看到他们,季父的眼神柔和了许多,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尤其是江淮鱼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还有戒根处的蓝宝石戒指,嘴角微微动了动,点了点头:“进来吧。” “爸。”季昭宁喊了一声,从包里拿出红本本,递到季父面前,“我们领证了。” 季父接过红本本,手指轻轻摩挲着封面的烫金字,慢慢翻开,看着里面两人的合照,照片里的江淮鱼靠在季昭宁怀里,笑得眉眼弯弯,季昭宁也笑着,眼里满是温柔。季父的手指轻轻拂过两人的笑脸,沉默了几秒,忽然说:“你妈要是看到了,肯定很高兴。” 江淮鱼的心头一软,想起季昭宁给她看过的旧照片——照片里的季母,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抱着小时候的季昭宁,笑得温柔。她轻声说:“等周末有空,我们去墓地看看阿姨吧,把红本本给阿姨看看。” “好。”季父点头,眼里闪过一丝暖意,转身从书柜最里面,拿出一个深棕色的木盒,木盒的表面刻着简单的花纹,有些陈旧,却擦得很亮。他把木盒递给江淮鱼,“这是你阿姨当年留下的,说以后有了儿媳妇,就把这个送给她,是她结婚的时候,她妈妈给她的。” 江淮鱼双手接过木盒,轻轻打开,里面铺着红色的绒布,绒布上放着支银质的蝴蝶发簪。蝴蝶的翅膀展开,翅膀上镶嵌着细小的珍珠,珍珠虽然不大,却在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发簪的尾部还刻着个小小的“宁”字——是季昭宁的“宁”。江淮鱼拿起发簪,指尖触到冰凉的银面,忽然觉得像是握住了一份跨越时光的祝福,眼眶微微发热。 “谢谢叔叔。”她轻声说,小心地把发簪放回木盒里,收进包里。 晚饭是季父亲手做的,没有江家那么丰盛,却都是家常的味道:番茄炒蛋、清炒时蔬、冬瓜丸子汤,还有一盘清蒸鲈鱼,简单的四菜一汤,却透着满满的心意。吃饭的时候,季昭宁给江淮鱼剥虾,把虾壳剥得干干净净,放进她碗里,江淮鱼则给季父盛汤,偶尔说两句江家小院的趣事,季父听着,偶尔也说两句研究所的旧事,气氛安静而融洽,没有丝毫尴尬。 离开时,已经快八点了。季父站在门口,手里攥着那张季昭宁和江淮鱼的合照——是下午他特意从红本本里,复印出来的一张,照片上的两个年轻人笑得眉眼弯弯,像极了年轻时的他和妻子。他看着他们的车慢慢驶出小区,消失在路尽头,才慢慢转身进屋,把照片放进了那个装着蝴蝶发簪的木盒里。 车里,江淮鱼靠在季昭宁肩上,手里把玩着那支蝴蝶发簪,指尖轻轻摸着翅膀上的珍珠,忽然说:“爸妈好像都很高兴,尤其是我妈,今天笑了一下午。” “嗯。”季昭宁握住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动作轻柔,“他们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从我们小时候就开始盼了。” 月光透过车窗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落在那支银簪上,泛着淡淡的光,温柔得像首没唱完的歌。江淮鱼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路灯的光像一串温柔的星星,慢慢往后退。她忽然觉得,原来家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不是一间房子,而是餐桌旁冒着热气的饭菜,是长辈眼角藏不住的皱纹与笑意,是藏在时光里几十年的期待,更是此刻身边这个人,带来的稳稳的安稳与暖暖的幸福。 “季昭宁,”她忽然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月光,“以后我们要经常回来,每个周末都去看爸妈,今天去我家,明天去你家,好不好?” “好。”季昭宁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每个周末都回来,陪爸妈吃饭,陪你去老巷子里逛,也陪你去看阿姨。” 车里的音乐轻轻流淌,是首温柔的民谣,后座的猫窝里,青柚趴在里面,脑袋枕着小垫子,发出满足的呼噜声。远处的城市灯火璀璨,霓虹闪烁,而他们的心里,却装着比灯火更暖、更亮的东西,那是名为“家”的温柔,是往后余生,都能彼此相伴的安稳。 第31章 紫藤架下的派对与藏在花瓣里的祝福 季昭宁和江淮鱼决定在花园办派对那天,阳光好得不像话。清晨的阳光没有初秋的凉意,反倒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暖,像被揉碎的金箔,从云缝里轻轻洒下来,把花园里的每一片叶子都照得透亮——紫藤叶的脉络清晰可见,月季花瓣的边缘泛着浅光,连草坪上的露珠都闪着细碎的光,风一吹,露珠从草尖滚落,砸在土里,溅起小小的泥星。紫藤架的藤蔓早已爬满了深褐色木架,像给木架裹了层厚厚的绿毯,深绿的叶子间缀着零星未谢的淡紫色花穗,穗子垂下来,风一吹,花瓣便轻轻飘落在草坪上,像谁不小心撒了把碎紫的星子,铺出一小片柔软的紫;草坪是季昭宁前一天傍晚特意修剪的,草尖还带着新鲜的青草香,踩上去软软的,能陷进去半指;墙角的月季开得正盛,红的热烈、粉的温柔、黄的明亮,凑在一起挤在花池里,连带着空气里都飘着甜甜的花香,引得蝴蝶在花丛中绕来绕去。连青柚都忍不住从猫窝里跑出来,趴在草坪边的石板上,前爪伸着,追着落在地上的蝴蝶跑,尾巴甩得飞快,偶尔扑空,还会歪着头愣两秒,模样憨得可爱。 派对是为了跟两边父母、还有几个亲近的朋友,正式分享他们领证的好消息——江母自从知道他们领证后,就天天念叨着“得办个小派对,让家里亲戚、你们俩的好朋友都知道,我们小鱼儿嫁得好”,季父听了也点头赞同,说“热闹热闹好,一家人聚聚,也让孩子们高兴”。两人便干脆把派对定在了自家的小花园里,不搞复杂的仪式,不请太多人,只备些烤肉、甜品和饮料,跟最亲近的人围坐在一起,吃吃东西、聊聊天,就够圆满。 前一天晚上,花园里就已经热闹起来。吃过晚饭,两人搬了两把小竹凳,蹲在紫藤架下,面前摆着个透明的玻璃罐——罐子里装着几十只萤火虫幼虫,是江淮鱼特意托乡下的外婆家亲戚带来的,前几天刚寄到,她一直小心翼翼养在阴凉处,说“晚上萤火虫飞起来,带着绿光绕着花架转,比串灯还好看,肯定能给派对添彩”。江淮鱼戴着副粉色的园艺手套,手套上还印着小小的铃兰图案,手里拿着把迷你小铲子,小心翼翼地在紫藤架根部的土里,挖一个个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小坑。坑挖得不算深,刚好能放下一只幼虫,又不会被夜风冻着,也不会让第二天的阳光晒到。她的头发扎成低马尾,垂在肩头,发梢偶尔被晚风扫过脸颊,痒得她缩一下脖子,却也顾不上理,只专注地看着手里的铲子,嘴里还轻声念叨:“再挖浅一点,就一点点,不然它们明天钻不出来、飞不高就糟了。” “慢点挖,别累着腰。”季昭宁蹲在她身边,跟她隔着半臂的距离,手里拿着个白色的小喷壶——壶里装的是温水,怕凉水刺激到幼虫。江淮鱼每挖好一个坑,他就赶紧凑过去,往坑里轻轻喷两下温水,保持土壤湿润,又不会把坑淹了。“你说的对,”他看着坑里的水光,声音很轻,混着远处草丛里的虫鸣,格外温柔,“等晚上它们飞出来,绿光绕着紫藤花转,肯定像星星落在花架上。” 喷完水,江淮鱼便从玻璃罐里,用一把银色的小勺子,轻轻舀出一只幼虫——幼虫小小的、白白的,在勺子里慢慢蠕动。她的手稳得很,慢慢把勺子伸到坑边,再轻轻倾斜,让幼虫顺着勺子滑进坑里,接着用旁边筛好的细土,一点点盖在幼虫身上,动作轻得像怕碰坏了什么珍宝,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小时候在乡下外婆家,夏天晚上总能看到萤火虫,”她盖好土,抬头看季昭宁,眼里映着远处路灯的暖光,亮晶晶的,像盛着两颗小月亮,“外婆说萤火虫是‘星星的孩子’,从天上掉下来的,落在谁身边,谁就会有好运气。”她顿了顿,又低头拍了拍盖好的土,“今天我们让这么多‘星星的孩子’落在花园里,以后我们肯定会一直有好运气,永远都这么好。” 季昭宁看着她眼里的光,比路灯还亮,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指尖蹭过她柔软的发梢,带着点洗发水的清香。“会的,”他用力点头,眼神认真,“有你在,每天都是好运气,比有再多萤火虫都好。”说完,他便撑着膝盖站起身,去搬放在墙角的串灯——是他上周特意去灯具店挑的,暖黄色的小灯珠,像一颗颗迷你小太阳,串成细细的一串,刚好能绕着紫藤架缠两圈,还能在花架顶部摆个小小的“囍”字。他站在木架下,左手拿着串灯的一端,固定在木架的角落,右手慢慢往藤蔓上缠,指尖偶尔会被电线缠到,他便停下来,耐心地把电线理顺,再继续往上绕,生怕把灯珠扯掉。 远处的路灯刚好斜斜照在他身上,给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连他垂着的眼睫都泛着浅光,平日里搞科研时带着点疏离感的眉眼,此刻被夜色揉得满是温柔。他缠一会儿,就会下意识地抬头看江淮鱼一眼,确认她没累着、没被虫子咬到,看到她正仰头盯着自己看,还会冲她笑一笑,眼底的笑意比路灯、比手里没点亮的串灯还要亮,像把漫天星星都装在了眼里。 “季昭宁,你往左边缠一点!”江淮鱼蹲在地上,指着紫藤架左侧一根长得较粗的藤蔓,大声喊他,“那里还有个空,缠上灯珠会更均匀!” “好。”季昭宁立刻停下动作,往左边挪了挪脚步,伸手调整串灯的方向,缠到那根粗藤蔓时,还特意把灯珠摆得疏密适中,不让它们挤在一起,也不让中间留太大的空隙。缠好后,他又抬头问江淮鱼,“这样行不行?会不会太挤了?要不要再往右边挪挪?” “刚好!一点都不挤!”江淮鱼立刻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土,跑到他身边,仰头看着缠好的半串灯,伸手轻轻碰了碰灯珠,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等晚上把灯打开,暖黄色的光绕着花架转,再加上萤火虫的绿光,肯定特别好看,我妈看到了说不定要跟我抢着拍照片。” 季昭宁伸手,把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让她躲开藤蔓上没处理干净的尖刺,又从口袋里掏出几个白色的小夹子——是他特意准备的,怕电线垂下来影响美观。他踮着脚,把垂下来的电线轻轻固定在木架上,动作细致:“还有最后一圈就缠完了,缠完我们再去摆桌椅、吹气球,你要是累了,就去旁边的石凳上歇会儿,剩下的我来弄就行。” “不累!我一点都不累!”江淮鱼摇摇头,从旁边的纸箱里又拿出另一串灯,是跟之前一样的暖黄色,“我帮你缠另一边的藤蔓,我们一起弄,快点弄完,晚上还能早点休息,明天才有精神准备烤肉和甜品。” 两人便一人一边,围着紫藤架缠串灯。夜晚的风带着点初秋的凉意,吹得紫藤花穗轻轻晃,偶尔有花瓣落在他们的肩头、发间,江淮鱼便伸手把季昭宁肩头的花瓣摘下来,偷偷放进他的西装口袋里,还会用手指按一按,怕花瓣掉出来;季昭宁早就察觉到了,却没拆穿,只在缠完一段灯后,伸手帮她把落在脸颊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偶尔蹭到她的脸颊,能感觉到她皮肤的温热。远处的路灯、手里串灯的轮廓、还有两人眼底藏不住的笑意,混在一起,把小小的紫藤架下,衬得格外温暖,连晚风都变得软乎乎的。 缠完串灯,季昭宁又去调试墙角的开关,按下开关的瞬间,暖黄色的灯珠一起亮起来,绕着紫藤架连成一圈,又在顶部拼成小小的“囍”字,像给花架套上了一条发光的丝带,又像给花架戴了个喜庆的小装饰;江淮鱼则蹲在紫藤架下,顺着刚才埋幼虫的痕迹,轻轻拍了拍土,声音软乎乎的,像在跟幼虫说话:“明天晚上要乖乖飞出来哦,帮我们把派对变得更热闹,也帮我们跟爸妈、朋友分享快乐。” 季昭宁调试完开关走过来,蹲在她身边,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帮她暖一暖被风吹凉的手:“放心吧,它们肯定会来的,说不定还会多带几只伙伴来。” 月光透过紫藤叶的缝隙,零零散散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落在亮着的串灯上,落在埋着萤火虫幼虫的土里,温柔得像在为第二天的派对,悄悄铺垫着浪漫。 青柚不知什么时候从屋里跑了出来,蹲在花园的篱笆上,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木板,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眼睛盯着紫藤架下的两人,像是在监督他们干活,又像是在等他们忙完陪自己玩。江淮鱼看到它,忍不住从口袋里掏出条小鱼干,朝着青柚晃了晃:“青柚,过来!明天派对给你也戴个小领结,蓝色的,跟你眼睛配,让你当派对的吉祥物,好不好?”青柚立刻从篱笆上跳下来,“喵呜”叫着跑过来,叼走小鱼干,又跑回篱笆上,低头啃着,尾巴甩得更欢了。 派对当天,孟云栖和夏楠来得最早。才上午十点,两人就拎着大包小包出现在花园门口——孟云栖怀里抱着个比她半个身子还大的果盘,果盘里装满了切好的草莓、蓝莓和晴王葡萄,用保鲜膜盖着,还冒着刚从冰箱拿出来的凉气;夏楠手里拎着两袋气球,还有一个印着“新婚快乐”的气球拱门支架。孟云栖一进门就嚷嚷起来,声音清脆:“季太太,季先生,你们这花园也太浪漫了吧?紫藤花爬满架子,蝴蝶在花丛里飞,草坪还这么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拍偶像剧呢!” “就你嘴甜,快进来。”江淮鱼笑着走过去,接过孟云栖手里的果盘,往花园中央的长桌上摆——长桌是季昭宁昨天从储藏室搬出来的实木桌,上面铺了块浅紫色的桌布,跟紫藤花刚好呼应。“快去帮忙把气球吹起来,”她指了指夏楠手里的气球袋,“夏楠说要弄个‘新婚快乐’的拱门,摆在花园门口,等爸妈来了第一眼就能看到。” “收到!保证完成任务!”孟云栖立刻放下东西,拿起气球开始吹,脸颊鼓得像个小皮球。夏楠则蹲在草坪上,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蓝色的小领结,蹲在青柚面前,想给它套上。小猫显然不太习惯脖子上多东西,扭着身子想躲开,爪子还往夏楠手里扒拉,却被夏楠牢牢按住身子:“别动别动,戴这个才帅,等下派对开始了,给你找隔壁那只布偶猫妹妹认识认识,人家可漂亮了。”青柚像是听懂了“布偶猫妹妹”,动作顿了顿,乖乖任由夏楠把领结套在脖子上,还抬了抬头,像是在炫耀。 季昭宁站在花园角落的烧烤架前,穿着江淮鱼前几天特意给他买的浅灰色围裙,围裙胸口处绣着只小小的蓝闪蝶——跟他之前从雨林带回来的“蝶吻星光”戒指相呼应。他手里拿着烤夹,翻着架上的肉串,有五花肉、鸡翅、鱿鱼,还有江淮鱼爱吃的玉米串。动作不算熟练,偶尔会把肉串翻掉,又赶紧捡起来重新架上,油星溅到手臂上,他也只是皱下眉,用纸巾擦一擦,继续翻烤。只是偶尔抬头看向在花丛中穿梭的江淮鱼——她一会儿去摆果盘,一会儿去帮孟云栖扶气球,浅紫色的裙子在花丛中晃,像朵移动的紫花。季昭宁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连翻烤的动作都慢了些。 江父和季父是结伴来的,大概十一点半左右到的。江父手里提着个巨大的蛋糕盒,盒子上印着奶油蛋糕的图案,一看就沉甸甸的;季父则抱着几瓶红酒,是他特意从酒柜里拿出来的,说是“庆祝孩子们新婚,得喝点好的”。两人站在花园门口,看着草坪上忙碌的年轻人——江淮鱼正帮季昭宁递调料,孟云栖和夏楠在吹气球,青柚戴着蓝领结在旁边跑,相视一笑,眼角的皱纹里都藏着欣慰。 “你看这俩孩子,多般配,干活都这么有默契。”江父拍了拍季父的肩膀,声音里满是骄傲,“跟咱们年轻时一样,我跟你阿姨那时候,也是一起收拾院子、准备饭菜,热闹得很。” 季父点头,目光落在紫藤架下的两人身上,眼神柔和。江淮鱼正踮着脚,拿着纸巾给季昭宁擦掉嘴角沾到的酱汁,季昭宁则顺势握住她的手腕,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逗得江淮鱼脸颊通红,伸手轻轻捶了他一下,眼里却满是笑意。阳光穿过紫藤花的缝隙落在他们身上,像撒了层金粉,温柔得不像话。“比我们年轻时好,”季父轻声说,“他们更热闹,也更幸福。” 两人说着,便走进花园。江父把蛋糕盒放在长桌上,江母随后也到了,手里拎着两袋刚做好的卤味,一进门就拉着江淮鱼的手,问东问西,一会儿问她累不累,一会儿问她烤肉够不够吃。季父则走到季昭宁身边,看着烧烤架上的肉串,偶尔指点他两句“火候再小一点,五花肉要烤到出油才香”,父子俩的身影站在一起,格外和谐。 派对正式开始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夕阳正染红半边天,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连云朵都带着淡淡的粉。紫藤花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偶尔有花瓣落下,顺着风飘在草坪上、长桌上,甚至落在人们的肩头,像场温柔的花雨。季昭宁从屋里拿出一把木吉他——是他大学时学过的,后来因为科研忙,就一直放在家里。他坐在草坪中央的石墩上,把吉他放在腿上,指尖轻轻拨动琴弦,试了试音,然后唱起了首不知名的民谣,没有歌词,只有简单的旋律,他的嗓音低沉而温柔,目光却始终追随着站在月季花丛前的江淮鱼,一刻都没离开。 江淮鱼站在花丛前,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夕阳落在他的发梢,泛着浅橘色的光,他垂着眼睫,指尖在琴弦上灵活移动,模样比第一次见面时还要耀眼。她想起第一次在花园见到他时,他蹲在玫瑰丛前,专注地看着一只绿色的毛毛虫,怕她不小心踩到,还特意提醒她“小心脚下”,阳光落在他发梢,像此刻一样温暖。原来缘分真的很奇妙,从一只不起眼的毛毛虫开始,走过了春日的花开、夏日的虫鸣、秋日的风,最终走到了满架紫藤花的今天,走到了彼此身边。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眼眶发热,鼻尖也酸酸的,却笑着朝季昭宁挥了挥手。 “该切蛋糕啦!别光顾着唱歌啦!”夏楠推着一个白色的蛋糕车走过来,车上面放着个双层奶油蛋糕,做得像个小小的花园——底层是绿色的奶油,像草坪,上面用粉色奶油做了两朵玫瑰,用黄色奶油做了只小蝴蝶;顶层则用白色奶油做了两只依偎在一起的小猫,一只橘色、一只灰色,橘色的戴着蓝色领结,正是青柚,灰色的身边还站着个小小的“人”,手里拿着小铲子,像极了她和季昭宁。蛋糕顶部还插着个小小的“新婚快乐”的牌子,可爱又温馨。 “哇,夏楠你也太会做了吧!”孟云栖凑过去,举着相机不停拍照,“这蛋糕也太像他们家花园了,连青柚都有!” 江父笑着走过来,拿起蛋糕刀,站在季昭宁和江淮鱼身边:“我来切第一刀,祝我们家小鱼儿和昭宁,新婚快乐,永远幸福,以后的日子像这蛋糕一样甜。”说完,便握着刀,轻轻切下第一块蛋糕,又把刀递给季昭宁,“你们俩切第二刀,以后的日子要一起走。” 季昭宁握住江淮鱼的手,两人一起握着刀,切下第二块蛋糕。蛋糕的甜香混着烤肉的焦香、水果的清香,在空气里弥漫开来,引得青柚也凑过来,蹲在蛋糕车旁,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喉咙里发出“喵呜喵呜”的叫声,像是在讨蛋糕吃。江淮鱼拿起叉子,叉了块带着草莓的蛋糕,递到季昭宁嘴边:“季先生,尝尝,看看甜不甜。 第32章 晚礼服的流光与掌心的温度 研究所的周年庆晚会,选在了市中心最高楼顶层的旋转餐厅。电梯门刚打开,裹着暖意的风就先一步涌了过来,带着香槟的清冽与焦糖布丁的甜香,恰好中和了窗外秋夜的微凉,让人瞬间卸下了户外的拘谨。餐厅内没有繁复的装饰,只在穹顶悬了一盏巨大的水晶灯,灯光拆成千万缕暖黄的碎光,落在铺着米白色桌布的餐桌上,映得银质刀叉都泛着温柔的光泽。 360度的落地玻璃窗擦得纤尘不染,像一圈透明的琉璃环,将整座城市的璀璨夜景牢牢框住。远处的霓虹灯带顺着纵横的街道蜿蜒,红的、蓝的、紫的光交织成流动的河;高楼顶端的射灯刺破云层,与低空里万家窗户透出的暖光交叠闪烁;偶尔有晚归的车灯掠过,在玻璃上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光影。这满目的亮,像孩童蹲在窗边时不小心打翻的珠宝盒,碎钻、宝石混着金箔似的光,漫无边际地往远处铺展,连晚风拂过云层时留下的浅淡痕迹,都沾了几分流光,轻轻晃在玻璃上。 江淮鱼站在宴会厅入口的雕花拱门下,脚尖悄悄蹭着地毯的纹路,没敢先迈脚。手指有些发颤地攥着米白色丝绸礼服的裙摆,料子是季昭宁特意选的真丝,软得像云朵,轻轻贴在身上,不紧绷却恰好勾勒出纤细的腰线,肩颈处的剪裁利落,衬得她脖颈愈发修长,走动时裙摆便跟着漾起细碎的弧度,像月光在水面上晃出的涟漪。裙摆从膝盖往下渐渐散开,裙身里密密麻麻缝着指甲盖大小的碎珍珠,不是商场里常见的张扬亮白,而是带着淡淡粉调的珠光白,在水晶灯的折射下,泛着一层柔和得近乎朦胧的光,裹在身上时,竟真的像季昭宁说的那样,是被薄纱滤过的月色。 她指尖轻轻蹭过一颗珍珠,微凉的触感顺着指尖往上爬,鼻尖忽然泛起一阵轻痒——这礼服是季昭宁半个月前就悄悄筹备的。他向来不擅长这些细致活,却特意托朋友找了做高定的设计师,周末躲在书房里翻了几十本礼服画册,反复跟设计师确认料子的软硬度,怕磨着她的皮肤;又拿着十几种珍珠样本回家,在台灯下比了半宿,最后才敲定这种粉调珍珠。礼服送来那天,季昭宁还红着脸递来一张便签,字迹清隽又带着点笨拙:“试了很多种珍珠,只有这种,像月光落在你身上。” “紧张吗?”熟悉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季昭宁的手轻轻覆上她攥着裙摆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丝绸传来,带着他身上惯有的雪松味,是让人瞬间安心的力量。江淮鱼转头看他,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肩线被衬得愈发挺拔,平日里待在实验室里略显疏离的气质,被这一身正装柔和了许多。领口的领结是她昨天晚上亲手打的,当时练了好几次都歪歪扭扭,她还懊恼地说要重新买成品,季昭宁却笑着说“这样最好看”,今天果然乖乖系着,歪得可爱,却透着藏不住的认真。 “有点。”江淮鱼抬头看他,眼底裹着点忐忑,声音轻轻的,“我会不会不太合适啊?里面都是研究所的专家,要么是教授,要么是博士,我就开了家小花店……” “没有不合适的。”季昭宁没等她说完就打断,目光落在她脸上,认真得像在实验室里写实验报告,连眼神都没移一下,“你站在这里,比窗外的星星还亮。” 他的话像颗裹了糖衣的奶糖,轻轻落在她心上,瞬间就甜化了那些翻涌的不安。江淮鱼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眼角泛起浅浅的梨涡,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慢慢走进宴会厅。悠扬的小提琴声顺着空气流淌,混着人们低声的寒暄,衣香鬓影间,不少人的目光都顺着他们的方向投过来——有好奇的,有带着赞许的,也有几分探究的意味,像细碎的光,落在她的礼服上。 季昭宁是研究所最年轻的首席研究员,入职三年就牵头完成了两个重大项目,向来独来独往,除了实验就是待在办公室里,连部门聚餐都很少参加,这还是第一次带女伴来这种公开活动,自然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那就是季博士的女朋友啊?看着倒是挺清纯的,就是这礼服……好像有点太素了吧?”不远处,两个穿着职业套裙的女人端着酒杯,声音压得很低,却还是顺着风飘了过来。 “我听人说就是个开花店的,跟咱们研究所这些搞科研的,根本不是一个圈子的吧?”另一个人的声音里带着点轻慢,目光扫过江淮鱼的裙摆时,还轻轻皱了皱眉。 这些细碎的议论声像蚊子似的,嗡嗡地钻进耳朵里,江淮鱼刚放松下来的手指又攥紧了,指节都泛了点白。季昭宁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脚步悄悄慢了半拍,不动声色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温热的气息落在她耳边,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别听他们的,在我眼里,你比谁都好看。” 正说着,一个穿着浮夸金边西装的男人摇着酒杯走了过来,酒液在杯壁上晃出细碎的涟漪。他嘴角挂着轻佻的笑,目光在江淮鱼身上上上下下扫了好几遍,像在打量一件摆在货架上的商品,毫不掩饰眼底的轻视。 “哟,这就是季大博士藏了这么久的女朋友啊?”男人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米内的人听清,他故意顿了顿,目光落在江淮鱼的礼服裙摆上,语气里满是嘲讽,“这礼服是哪个批发市场淘来的?料子看着软塌塌的,跟季博士首席研究员的身份,可不太配吧?” 周围瞬间安静了几秒,原本低声交谈的人都停下了话头,几道看热闹的目光齐刷刷地投过来,落在江淮鱼的脸上,让她觉得脸颊发烫。江淮鱼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指尖冰凉,下意识地想往后躲,想把自己藏在季昭宁身后。 季昭宁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方才眼底的温柔尽数褪去,揽在她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像在护着什么珍宝,眼神冷得像实验室里刚取出来的冰块:“我女朋友穿什么,轮得到你一个外人置喙?” 男人显然没料到向来温和的季昭宁会这么强硬,愣了一下,手里的酒杯都晃了晃,随即嗤笑一声,语气更冲了:“季博士何必这么动怒?我就是实话实说,这礼服确实不上档次,跟咱们晚会的格调都不搭……” “她漂亮得刺眼。”季昭宁没等他说完就打断,声音依旧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目光直直地盯着男人,像在审视实验里的失败品,“你这么说,是酸得慌吧?” 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酒杯往身侧的桌子上一放,发出“哐当”一声轻响:“你什么意思?季昭宁,你别给脸不要脸!” “字面上的意思。”季昭宁懒得再跟他废话,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低头看向怀里的江淮鱼时,眼底的冰冷瞬间化为温柔的水,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发顶,声音软下来,“宝贝,别怕。” 他牵着江淮鱼转身就走,脚步坚定,没再回头看那个男人一眼,只留下对方僵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周围的人也都低下头,悄悄议论着刚才的闹剧,没人再敢投来异样的目光。 走到餐厅外侧僻静的露台,晚风吹拂着脸颊,带着点秋夜的凉意,刚好吹散了宴会厅里的闷热。江淮鱼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礼服腰间的珍珠扣,珍珠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委屈:“是不是给你丢人了啊?我就说我不该穿这个,早知道就买件贵点的礼服了……” “胡说什么呢。”季昭宁赶紧捧起她的脸,指腹轻轻擦过她眼角没忍住溢出的湿意,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连声音都放得很轻,“你今晚这条礼服衬得你腰细腿长,刚才进场的时候,王教授都跟我夸你好看,就刚才那个家伙嘴欠没教养,别让这种人扫了你的兴。” 他的指腹带着温热的触感,熨帖着她冰凉的皮肤,连带着心里的委屈都被暖化了几分。江淮鱼看着他认真的眼眸,里面清晰地映着自己的身影,心里的委屈忽然就涌了上来,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砸在他的手背上,凉凉的。 “你要是还难受,”季昭宁赶紧用指腹擦掉她的眼泪,声音软得像棉花糖,“咱们就先去吃点你爱吃的小蛋糕,晚会本来就没什么意思,咱们随时走,我陪着你呢。” 他拉着江淮鱼的手,慢慢走回宴会厅角落的甜品台。甜品台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小蛋糕,蓝莓慕斯、草莓挞、焦糖布丁,每一个都做得精致小巧。季昭宁拿起一块蓝莓慕斯,用小勺挖了一口,递到她嘴边,像在哄小孩似的:“尝尝这个,刚才问过服务员了,这家的蓝莓酱是手工熬的,没放太多糖,跟你上次在街角那家小花店旁边吃的很像。” 江淮鱼张嘴咬住蛋糕,蓝莓的酸甜混着奶油的醇厚在舌尖化开,甜而不腻,心里的委屈也跟着一点点淡了下去。她看着季昭宁专注的侧脸,他正低头帮她挑没有坚果的小饼干,生怕她吃了过敏,忽然觉得,刚才那个男人的嘲讽根本不值一提——有他这样坚定地站在自己身边,比任何华丽的礼服、任何旁人的认可都要重要。 “刚才谢谢你。”她小声说,脸颊还有点烫,不敢抬头看他。 “跟我还客气什么。”季昭宁笑了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手感软软的,“以后再有人敢说你一句不好,我还这么怼他,比这次更狠。” 正说着,孟云栖端着两杯香槟走了过来,她是季昭宁在研究所的助手,性格大大咧咧的,刚走近就瞪了眼不远处还在跟人嘀嘀咕咕的男人,压低声音骂了句:“赵天宇那家伙就是个仗着家里有俩钱的纨绔子弟,去年想挖你手里的研究成果,被季昭宁拒了,现在是故意找不痛快呢,你别理他!” “我知道啦。”江淮鱼接过香槟,轻轻抿了一口,气泡在舌尖炸开,带着点微醺的甜,心里已经彻底释怀了。 晚会进行到一半,主持人刚念完研究所的年度总结,季昭宁就牵着江淮鱼的手,跟熟悉的几位教授打了声招呼,然后带着她离开了餐厅。电梯缓缓下降,刚才的喧嚣渐渐远去,只剩下两人交握的手,温热而坚定。 车子行驶在夜晚的街道上,江淮鱼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倒退的灯火,霓虹、路灯、万家灯火混在一起,像流动的光河。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礼服,珍珠在昏暗的车里泛着浅浅的光,忽然觉得,这身礼服的流光,都不及季昭宁掌心的温度,暖得让人安心。 “其实我刚才没告诉你,”季昭宁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笑意,还藏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你穿着这身礼服,从拱门那里朝我走过来的时候,我觉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又骄傲又紧张,怕被别人多看了去。” 江淮鱼的脸颊瞬间红透了,伸手轻轻捶了他胳膊一下,语气里带着点娇嗔:“就你会说好听的,刚才怎么没见你紧张?” “我那是装的,”季昭宁笑着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的银戒指——那是他们恋爱一周年时买的,款式简单,却被他天天记着戴,“怕你更紧张。” 车里的音乐轻轻流淌,是首舒缓的钢琴曲,和窗外的夜色格外配。季昭宁握着她的手,目光偶尔从方向盘上移开,落在她的侧脸上,月光透过车窗照进来,落在她的礼服上,那些碎珍珠泛着柔和的光,像撒了层细碎的月光。 他忽然觉得,今晚最大的收获,不是和哪位教授寒暄,不是获得了多少同事的认可,而是让江淮鱼知道——无论在什么场合,无论别人怎么说,无论圈子有多大的差异,他都会永远站在她身边,做她最坚实的后盾,替她挡下所有的嘲讽与轻视。 就像此刻,车窗外是万家灯火,是整座城市的璀璨,而他的身边,是他的全世界。 第33章 雨夜的归途与藏在围巾里的暖 从晚会出来时,天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雨。夜风裹着微凉,将舞台散场后的喧嚣轻轻压下——方才还萦绕耳边的管弦乐、掌声与笑语,此刻都被雨丝滤得淡了,只剩零星行人的交谈声,散在湿润的空气里。细碎的雨丝落在发梢,像谁悄悄撒了把柔软的银粉,抬手一摸,只沾得指腹一片凉润。路灯把雨线照得透亮,昏黄的光里,行人撑起的伞渐渐连成一片流动的花,深蓝、米白、浅粉的伞面交错着,脚步声混着雨打伞面的“沙沙”轻响,倒比晚会上精心编排的乐曲更添了几分烟火气。我抬手挡在额前,才惊觉方才沉浸在光影与掌声里时,连天色暗下来、云絮沉下来、雨丝悄悄落下来的痕迹,都未曾察觉。 季昭宁没等我反应,已伸手把西装外套脱下来,稳稳披在江淮鱼肩上。带着他体温的深灰色布料瞬间裹住了她,领口还留着衬衫里透出的暖意,精准挡住了夜风裹着的雨凉。他顺势伸手揽住她的腰,掌心贴着她腰后微凉的衣料,快步往停车的地方走,锃亮的皮鞋踩在积水的路面上,发出“嗒嗒”的轻响,每一步都走得稳妥,像怕她被水溅到,刻意把脚步放得轻了些。 “冷不冷?”他低头看她,额前的碎发被雨水打湿,软乎乎贴在饱满的额头上,鬓角也沾了些雨珠,可眼底的光却亮得惊人,像把方才晚会的灯,都揉进了眼里。 “不冷。”江淮鱼往他怀里缩了缩,肩膀抵着他温热的胳膊,鼻尖蹭到他衬衫上淡淡的雪松香水味,混着雨气格外清冽,心里却暖烘烘的。她伸手去拉他的衣袖,“你的外套都湿了,快穿上吧,别冻着。” “我不冷。”季昭宁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指尖带着薄茧,触感温软,“男人火力旺,这点凉不算啥。”说着,又把披在她肩上的外套往上提了提,遮住了她露在外面的半截脖颈。 坐进车里,季昭宁没先开车,反倒先发动车子打开了暖气。暖风吹拂着脸颊,驱散了体表的凉意,江淮鱼才发现自己的指尖还泛着冷白,刚才在晚会上强撑着陪他应对宾客、撞见赵天宇故意刁难时的镇定,此刻都化作了劫后余生的松弛,连肩膀都悄悄垮了下来。 “刚才那个赵天宇,是不是经常针对你?”她忽然开口,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座椅边缘的缝线,声音轻轻的,却藏不住担心。晚会上赵天宇故意打翻酒杯,溅了季昭宁半条裤腿,还阴阳怪气提他的研究项目,她都看在眼里,却没敢当场发作。 季昭宁转动方向盘准备倒车的手顿了顿,侧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眉头皱着,便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才点头:“他爸是研究所的投资方之一,仗着家里有几个钱,总想插手我的研究项目,一会儿要加人,一会儿要改方向,被我拒绝过几次,就记仇了。”语气里没什么波澜,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那他会不会暗地里给你使绊子?”江淮鱼更担心了,指尖的力道都重了些,“万一他找他爸施压,或是在项目里搞小动作怎么办?” “放心。”季昭宁腾出一只手,轻轻握住她的指尖,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把她指尖的凉意一点点驱散,“我的研究数据每一步都经得起检验,实验记录也记得清清楚楚,他就算想挑错,也挑不出半分。” 他的语气笃定而沉稳,像颗定心丸,瞬间抚平了她心头的不安。江淮鱼看着他专注开车的侧脸,路灯的光透过车窗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忽然觉得,这个平日里在实验室里穿着白大褂、对着仪器一丝不苟的男人,在她面前,总是格外可靠,能把所有风雨都挡在外面。 车子路过街角那家老字号甜品店时,季昭宁忽然打了转向灯,缓缓停在路边。玻璃橱窗里亮着暖黄的灯,摆着一排排精致的糕点,江淮鱼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解开安全带。 “等我一下,很快回来。”他说着,抓起副驾上的伞就下车,转身便冲进了雨幕——雨还没停,伞面撑开时溅起一圈水花,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甜品店的门里。 江淮鱼趴在车窗上看着,指尖轻轻点着玻璃上的雨痕。没过多久,就见季昭宁拿着个印着小草莓图案的纸袋子跑出来,头发和肩膀都被雨打湿了,贴在身上,却笑得像个拿到糖的孩子,脚步都比去时快了些。 “给。”他坐进车里,把还带着体温的纸袋递给她,指尖沾了点雨珠,“你爱吃的抹茶大福,刚才在晚会上看你只吃了一个,肯定没吃够吧?” 纸袋里的大福还带着甜品店烤箱的余温,江淮鱼小心地拿出来,咬了一口,抹茶的微苦混着奶油的甜在舌尖化开,糯叽叽的外皮裹着冰凉的内馅,舒服得让人眯起眼睛。心里的暖意像潮水般涌上来,她把剩下的另一半递到季昭宁嘴边:“你也吃,很好吃。” 季昭宁张嘴咬住,目光落在她嘴角沾着的一点淡绿色奶油上,忽然俯身,轻轻吻了上去。雨水的微凉混着抹茶的清香,在唇齿间蔓延开来,没有热烈的纠缠,只有温柔的触碰,像首没唱完的抒情歌,余韵绵长。江淮鱼的脸颊瞬间热了起来,轻轻推了推他的胸口,却被他顺势握住了手腕。 回到公寓时,雨已经停了,空气里满是雨后泥土的清新。季昭宁先把江淮鱼推进浴室,手里还拿着她的换洗衣物,“快去冲个热水澡,水温调高点,别感冒了。” 他转身去给家里的小猫青柚添猫粮,刚走到玄关,就听到青柚“喵喵”的叫声,带着点焦虑。抬头一看,只见小猫正蹲在鞋架最上层,爪子扒着一个鞋盒,尾巴飞快地甩着,见他过来,叫得更急了。 “怎么了?馋猫粮了?”季昭宁走过去,弯腰想把它抱下来,却看到它爪子扒着的鞋盒里,放着条灰色的羊绒围巾——是他上周路过专柜时买的,摸着手感柔软,想着天冷了江淮鱼总爱露着脖子,就偷偷买了下来,想找个机会送给她,还没来得及拿出来。 青柚用头蹭了蹭围巾,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像是在提醒他“别忘了这个”。 季昭宁笑了笑,伸手把围巾拿出来,指尖摸着柔软的羊绒,心里忽然有了个主意——不如先学会怎么系,等她出来,亲手给她围上。 江淮鱼裹着米白色浴巾出来时,就看到季昭宁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那条灰色羊绒围巾,正笨拙地学着怎么系。电视里放着围巾系法教学视频,主持人的声音轻轻的,他跟着视频里的步骤,把围巾绕在脖子上,左手拉着右边的角,右手扯着左边的角,却总也绕不对,要么把围巾缠成一团,要么系出来的结歪歪扭扭,像个被难题困住的小学生,眉头都皱了起来。 “笨蛋。”江淮鱼忍不住笑着走过去,从他手里轻轻拿过围巾,“看你笨的,我来教你。” 她站在他面前,踮起脚尖,把围巾轻轻绕在他脖子上,指尖偶尔穿过他的发间,带着刚洗完澡的水汽。她熟练地把围巾交叉、绕圈、打结对,动作自然而亲昵,像做过无数次一样。很快,一个漂亮的温莎结就系好了,她还特意拉了拉围巾的边角,让它更服帖。 季昭宁低头看着她认真的侧脸,灯光落在她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鼻尖小巧,嘴唇因为刚洗过澡泛着粉,忽然觉得,这比他攻克任何一个研究难题、拿到任何一个奖项,都要让他心动。 “其实,”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还带着点沙哑,“这条围巾是给你买的。” 江淮鱼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他,眼里满是惊讶:“给我买的,那你学系它干嘛?我自己会系呀。” “想学会了,以后每天给你系。”季昭宁的目光紧紧落在她脸上,认真得能滴出水来,“冬天快到了,你总爱把脖子露在外面,风一吹就着凉,我给你系,能系得紧点,暖和。” 江淮鱼的眼眶瞬间红了,鼻尖也酸酸的,她伸手把围巾从他脖子上解下来,轻轻围在自己脖子上,羊绒的柔软贴着皮肤,带着淡淡的、属于他的气息,暖意从脖颈一直传到心里。 “好看吗?”她抬头问他,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星星。 “好看。”季昭宁重重点头,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怎么看都好看,比任何东西都好看。” 青柚“喵”了一声,跳上沙发,蜷在两人中间,尾巴绕着自己的身子,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落在那条灰色的围巾上,温柔得像个不愿醒来的梦境。 江淮鱼靠在季昭宁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和青柚的呼噜声混在一起,格外安心。忽然觉得,今晚晚会上的不愉快,赵天宇的刁难,雨夜的微凉,都被这归途的守护、抹茶大福的甜、围巾的暖,悄悄抚平了,没留下一点痕迹。 原来最好的爱情,从不是一路坦途、永远顺遂,没有争执时的红眼眶,没有生活里的磕绊与慌张。而是偏偏在遇到风雨时,有人从不会先问“怎么办”,只会第一时间站到你身前,为你撑起一片遮风挡雨的天;是哪怕雨幕滂沱,你随口提一句想吃街角的甜点,他便揣着伞冲进雨里,回来时裤脚全湿,却把包装得严严实实的甜递到你手上;是冬天你抱怨围巾总系不好,他便对着视频反复琢磨,指尖笨拙地绕来绕去,哪怕缠得歪歪扭扭,也会认真地帮你围在颈间,还小声问“暖不暖”。 就像此刻,窗外的风还带着雨后的凉,偶尔传来楼下路人的脚步声,仿佛连空气里都藏着几分风雨与恶意。但转头看,这个小小的家里,客厅的灯亮着柔和的光,茶几上还放着刚才没喝完的温茶,冒着淡淡的热气,他正坐在身边,轻轻揉着她的头发,没有轰轰烈烈的情话,没有昂贵的礼物,却满是踏实的安稳。原来这里从不是简单的屋檐,而是永远装着温暖和爱、能为她遮避所有风雨的港湾。 第34章 暖阳里的缝纫与藏在针脚里的心意 周日的阳光透过半透的米白纱帘,滤去了正午的烈意,只剩绵柔的金芒在浅灰地板上织出细碎晃动的光斑,像谁不小心撒了把揉碎的星光,随着风影轻轻晃。江淮鱼盘腿坐在客厅的米白羊绒地毯上,身后垫着只填得松软的米色靠枕,蓬松的发尾随着均匀的呼吸微微起伏,发梢还沾着点阳光的暖意。面前摊着块淡蓝色棉布,布面上落着几缕未绣完的银线,细得像凝结的月光,一头还系在针尾,垂在地毯上晃啊晃。她手里捏着根细如发丝的绣花针,指腹轻轻抵着针尖,正低头专注地缝着什么,眼睫垂落下来,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浅浅的、毛茸茸的阴影,鼻尖几乎要碰到布料,连呼吸都放得极轻,认真得像季昭宁在实验室里调试最精密的传感器,生怕错漏半分针脚。 季昭宁端着两杯冒着凉气的冰牛奶走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浸在阳光里的画面:她穿着件领口绣着小雏菊的米白色针织衫,领口松松垮垮地落着,露出点细腻的锁骨,头发用根素银簪子松松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随着缝纫时抬手、落针的动作轻轻晃动。阳光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像撒了层细闪的金粉,连带着她指间捏着的绣花针,针尖都像是沾了星光,亮得温柔。 “在做什么?”他把牛奶轻轻放在旁边的原木矮几上,杯底碰着桌面时放得极轻,生怕扰了她。随即在她身边坐下,膝盖几乎挨着她的膝盖,目光自然落在那块淡蓝棉布上——上面已经绣出半只蓝闪蝶,蝶翼上的磷粉纹路用银色丝线细细勾勒,针脚密得看不见布纹,在光线下泛着细碎的、像月光落在湖面的光泽,翅尖微微翘起,栩栩如生得像下一秒就要振翅飞走。 “给你做个笔袋。”江淮鱼抬头冲他笑了笑,眼底还沾着点专注的认真,指尖却不小心被针尖扎了一下。她“嘶”地轻吸了口气,慌忙把指尖含进嘴里,腮帮鼓鼓的,像只被热水烫到的小奶猫,连眼神都变得软乎乎的。 季昭宁的心猛地一揪,比自己被仪器夹到手还疼,赶紧伸手拉过她的手查看。指尖上扎出个小小的血珠,红得刺眼,在她白皙的指腹上格外显眼。他没多说什么,起身快步去玄关的医药箱里翻找,回来时手里捏着片小巧的卡通创可贴,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把她的指尖托在掌心,先用棉签蘸了点碘伏轻轻擦过伤口,再把创可贴慢慢贴上去,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实验室里易碎的玻璃标本,连呼吸都放轻了。 “别做了,手都扎破了。”他皱着眉,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心疼,指腹还在她贴了创可贴的指尖上轻轻碰了碰,像是在安抚。 “没事的,就快好了。”江淮鱼抽回手,又伸手去拿地毯上的绣花针,眼神里带着点小倔强,连嘴角都微微抿着,“你实验室的笔总是乱扔,上次去找你,钢笔都滚到仪器底下了,有个笔袋能方便点。再说,这是我亲手做的,和买的意义不一样嘛。” 季昭宁看着她认真的侧脸,阳光落在她脸颊的绒毛上,暖得发亮,忽然就说不出反对的话。他太知道她的脾气,认定的事就会一根筋坚持到底,像当初在楼下花园执意要把受伤的小橘猫青柚带回家一样,温柔的语气里藏着股不服软的韧劲,让人根本舍不得拒绝。 他没再打扰,只是在她身边坐得更近了些,伸手把矮几上的冰牛奶往她那边推了推。目光落在她灵巧的指尖上,看她穿针引线时,指腹轻轻捏住线尾,银线穿过布面时带起一点布料的褶皱,又被她用指尖轻轻抚平;看银色的丝线在淡蓝棉布上慢慢织出蝴蝶的轮廓,从翅根到翅尖,一点点变得完整;看阳光在她发间跳跃,把那几缕碎发染成淡淡的金,连她低头时,脖颈处的碎发都透着暖光。 青柚蹲在矮几的边缘,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季昭宁的胳膊,毛茸茸的尾巴尖蹭得他发痒,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江淮鱼手里的绣花针,琥珀色的瞳孔缩成细线,像是在担心她再扎到手。偶尔还会发出声小小的“喵呜”,软乎乎的,像是在提醒她“慢点,小心点”。 “你看青柚,比你还紧张我。”江淮鱼笑着抬眼,眼底亮晶晶的,说话时指尖的针尖正好绣完最后一根蝶翅的纹路。她把笔袋轻轻举起来,对着阳光晃了晃,银线在光线下闪着细碎的光,眼底满是雀跃,像个献宝的小孩,“你看,完成了!” 淡蓝色的棉布上,一只蓝闪蝶振翅欲飞,翅膀边缘的银色丝线缀着点细闪,针脚细密而整齐,连蝶翅中央的深色斑纹都用深灰线绣得层次分明,看得出来费了不少心思。季昭宁伸手接过,指尖触到棉布的柔软,还带着点她手心的温度,心里像是被什么温热的东西慢慢填满了,暖得发胀,连指尖都有点发麻。 “很好看。”他的声音有点沙哑,低头看着笔袋上的蝴蝶,忽然想起第一次在研究所楼下的花园见到她时,她蹲在玫瑰丛前,对着一只停在花瓣上的蓝闪蝶笑靥如花的样子,阳光落在她发间,和此刻一模一样。原来从那时起,有些缘分就已经悄悄缠上了线,像这针脚一样,慢慢织成了现在的模样。 “我还绣了这个。”江淮鱼伸手轻轻捏住笔袋的内侧,把布料翻过来,那里用细细的红色丝线绣着个小小的“宁”字,笔画圆润,旁边还跟着个更小的“鱼”字,两个字挨得紧紧的,像两只依偎在一起的小虫子,可爱得很。 季昭宁的心跳漏了一拍,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他把笔袋紧紧攥在手里,布料的柔软和指尖的暖意透过掌心传过来,像是握住了一份滚烫的、沉甸甸的心意。他忽然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唇瓣碰着她微凉的皮肤,声音轻得像阳光拂过花瓣:“谢谢你,小鱼儿。” “谢我什么呀。”江淮鱼的脸颊微微发烫,从耳根红到了下颌,赶紧低下头,伸手把散落的线团、剪刀都收进旁边的竹编盒子里,指尖还在微微发烫。 “谢谢你把我放在心上。”季昭宁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脸颊上,认真得能滴出水来,指腹轻轻摩挲着笔袋上的“宁”字,“连针脚里都藏着我的名字。” 阳光渐渐西斜,从米白纱帘外漫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交叠在地毯上,像一幅浸在暖光里的画。季昭宁拿着笔袋,翻来覆去地看,一会儿看看蝶翅的纹路,一会儿摸摸内侧的小字,像是在研究什么稀世珍宝,嘴角的笑意就没落下过。江淮鱼靠在他肩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像阳光晒过的皂角香,听着他偶尔发出的低笑,心里甜丝丝的,像含了颗糖。 她忽然觉得,幸福其实很简单。不过是一个愿意为你熬着夜、亲手缝制笔袋的午后,一个懂得珍惜你每一份心意的眼神,和一屋暖阳、两个人、一只猫的寻常日子,简单得像棉布上的针脚,却满是暖意。 青柚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从矮几上跳下来,踩着软软的地毯,蜷在两人中间的空隙里,尾巴轻轻搭在江淮鱼的脚踝上,发出满足的呼噜声,肚子还随着呼吸一鼓一鼓的。客厅里很安静,只有布料摩擦的轻响、两人均匀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掠过的鸟鸣,清脆得像风铃,混在一起,像首被阳光晒暖的歌,温柔得能让人醉过去。 后来江淮鱼靠在季昭宁肩上睡着了,季昭宁垂眸,目光落在怀里蜷着的姑娘身上——她不知何时歪着头靠在他肩头,长睫安静地搭在眼下,呼吸轻得像落在花瓣上的风,均匀又绵长,脸颊还带着一点未褪尽的薄红,连嘴角都微微翘着,像是在做什么甜梦。他又缓缓抬眼,看向另一只手里攥着的笔袋,淡蓝色的棉布面在夕阳下泛着软软的光,除了那只蓝闪蝶,边角还悄悄绣了几枝小巧的雏菊,针脚细密又规整,是她昨晚熬到半夜为他做的,指尖还留着熬夜的倦意。 刹那间,过往那些在实验室里与精密仪器为伴的日子仿佛都淡了底色。那些需要屏气凝神调试的传感器、反复校准的数据曲线、冰冷的金属操作台,曾是他世界里最严谨的秩序,是他引以为傲的精准。可此刻,指尖触到的笔袋布料带着她手心残留的温度,那藏在每一针每一线里的心意,细碎得像散落在地毯上的星光,却又绵长如岁月,暖得能熨帖到心底最软的地方。他忽然彻悟,实验室里再精准的仪器、再完美的实验结果、再严谨的数据,都不及这怀中的暖意,不及她指尖残留的温度,更不及这针脚里藏着的、滚烫又真挚的爱意——那是比任何精密仪器都珍贵的、独属于他的温柔。 第35章 毛线团里的暖意与绕在指尖的温柔[番外] 第一场雪落下时,江淮鱼正蹲在客厅的地毯上,和一团米白色的毛线较劲。指尖缠着的毛线团滚到沙发底,露出半截银闪闪的钩针,钩针尾端还缠着几根松散的线头,像没睡醒的绒毛。她猫着腰去够,膝盖顶得地毯陷下去一小块,额前碎发蹭过地毯细密的绒毛,鼻尖先嗅到窗外飘进来的冷意——不是冬日惯有的干冷,是裹着雪粒子的、潮润的凉,混着楼下香樟树叶被雪打湿的清苦气。 抬头时,正撞见玻璃上凝起的白雾,她无意识地抬手抹了抹,指尖蹭出一片清晰的印子。窗外灰蒙蒙的天里,细碎的雪沫子正慢悠悠往下落,像被风揉碎的棉絮,又像揉散的云团,沾在光秃秃的梧桐枝上,刚落下就融成一小片湿痕,把深褐色的枝干洇得发亮。她盯着那点湿痕发愣,手里的毛线又滑了半截,针脚歪歪扭扭的半成品杯垫“啪嗒”掉在地毯上,米白色的线团顺着她屈起的膝盖滚了一圈,沾了两根浅棕色的猫毛——准是青柚刚才蜷在这儿时蹭上的。 暖气片在脚边嗡嗡响着,暖风吹得毛线纤维轻轻飘起,像细小的蒲公英。她伸手把线团按在膝头,指尖捏着钩针戳进线圈里,针尖却总挑不准那根要勾的线,反而把好好的线圈戳得歪歪扭扭。雪下得密了些,窗外的世界渐渐蒙了层柔光,连对面楼晾晒的深色外套,都落上了薄薄一层白,像撒了把细盐,连衣摆的褶皱都变得柔和。江淮鱼忽然停了手,看着毛线团上沾着的两粒雪粒子——不知何时从窗缝飘进来的,在暖空气里慢慢化了,洇出一小圈浅淡的湿印,像米白的绒团上落了颗透明的泪,又像谁不小心碰洒的牛奶。 竹制的棒针在她手里不听使唤,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刚织好的几行针脚歪歪扭扭,有的地方松垮得能塞进手指,有的地方又紧得勒出了纹路,活像条被踩过的毛毛虫。她噘着嘴,把毛线团往旁边一推,有点泄气地用指尖戳了戳绒乎乎的线团:“怎么这么难啊……明明视频里看着挺简单的。”线团被戳得滚了两圈,撞在沙发腿上,又弹回来蹭了蹭她的脚踝。 季昭宁从实验室出来时,手里还攥着半张写满公式的草稿纸,推开门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江淮鱼穿着件毛茸茸的珊瑚色家居服,领口的绒球歪在一边,头发上沾了根调皮的米白色毛线,正皱着眉跟毛线团“对峙”,腮帮子鼓得像含了颗糖。脚边的青柚蹲在另一团灰色毛线里,尾巴被毛线缠成了蓬松的毛球,还傻乎乎地用爪子扒拉,把毛线搅得更乱,连耳朵尖都沾了两根灰线。 “又在跟谁置气?”他走过去,顺手把草稿纸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弯腰捡起那根沾在她发顶的毛线,指尖不经意间蹭过她的耳廓——她的耳朵尖总是温温的,像刚晒过太阳的猫耳朵。温热的触感让江淮鱼缩了缩脖子,像被羽毛搔了下。 “跟它。”江淮鱼抬手指着那团米白色毛线,语气带着点小委屈,眼眶都有点红,“我想给你织条围巾,结果织了一下午,针脚歪得像蚯蚓,你看……”她举起棒针,上面挂着的半成品晃晃悠悠,松垮的地方能透光,紧的地方又把棒针勒出了印子,确实算不上好看。 季昭宁忍不住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传到她耳边,他在她身边坐下,地毯陷下去一块,两人的膝盖轻轻碰在一起。他拿过棒针仔细看了看,指尖顺着歪扭的针脚摸了摸:“第一次织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我妈以前说,织围巾跟做实验一样,得讲究手法和耐心,急不来。” “你还笑话我。”江淮鱼伸手捶了他一下,力道轻得像挠痒,却被他顺势握住手腕。他的指尖带着实验室的凉意——大概是刚从空调房出来,触到她温热的皮肤时,江淮鱼像被烫到一样想缩回手,却被他牢牢按住,掌心的温度慢慢透过皮肤传过来,把凉意都捂热了。 “我教你。”季昭宁拿起另一根棒针,把她的手包裹在自己掌心——他的手比她大一圈,能把她的手完全罩住,指腹带着点薄茧,是常年握试管磨出来的。他教她如何挑针、绕线,声音放得很低:“你看,手腕要放松,力度均匀一点,就像给蝴蝶展翅时调整角度一样,太用力会伤着它,太轻又固定不住。”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呼吸落在她的耳畔,像羽毛轻轻搔着心尖。江淮鱼的注意力有点涣散,鼻尖蹭到他毛衣上淡淡的雪松味——是他常用的洗衣液味道,混着点实验室特有的、淡淡的消毒水味,意外地让人安心。心跳莫名快了半拍,连带着手里的棒针都晃了晃,刚挑起来的线圈又掉了。 “专心点。”季昭宁笑着捏了捏她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让她瞬间回过神,脸颊却有点发烫。 有了他的指导,针脚果然整齐了许多。米白色的毛线在棒针间游走,渐渐织出平整的纹路,像初雪覆盖的田野,干净而温柔,连阳光落在上面都变得软乎乎的。青柚大概是觉得被冷落了,从灰色毛线团里钻出来,身上还缠着几根灰线,像披了件破披风,用头蹭了蹭江淮鱼的膝盖,喉咙里发出“喵呜喵呜”的叫声,尾巴尖轻轻扫着她的手背,像是在求关注。 “你看它,越来越黏人了。”江淮鱼笑着摸了摸小猫的头,指尖顺着它柔软的毛滑下去,手里的棒针却没停,“等围巾织好了,给你也织个小围脖好不好?就用这团灰线,跟你毛色一样。” 青柚像是听懂了,尾巴欢快地摇了摇,蹭了蹭她的手心,又蜷回灰色毛线团里,安安静静地当起了“监工”,偶尔抬眼看看两人手里的棒针,眼睛亮得像两颗黑葡萄。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簌簌地落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给世界蒙上了一层柔软的白。客厅里开着暖气,暖烘烘的,只有织针碰撞的轻响、青柚偶尔的“喵”声,还有两人偶尔的低语。季昭宁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呼吸拂过她的发丝,带着让人安心的气息,他的手指偶尔会帮她理一理跑偏的毛线,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标本。 “累了吗?”他看她织了半个多小时,指尖微微发红,指节也有点酸,主动接过棒针,“我来织会儿,你歇着,给我当个‘技术指导’。” 江淮鱼靠在他肩上,看着他熟练的动作,有点惊讶地睁大眼:“你怎么也会织?我还以为你只会做实验。” “以前在研究所加班,冬天暖气不太足,手冻得握不住笔,我妈就寄了毛线和棒针过来,说织围巾能打发时间,还能暖手。”季昭宁的动作不快,却很稳,针脚比她织的还要整齐,像用尺子量过一样,“不过我织的都是最简单的平针,没你这花样好看——你这歪歪扭扭的,倒挺有特色。” 他说的轻描淡写,江淮鱼却能想象出他独自一人在冷清的实验室,就着台灯的暖光,慢慢织围巾的样子——窗外大概也下着雪,桌上放着凉掉的咖啡,只有织针的声音陪着他。心里忽然有点发酸,她往他怀里缩了缩,声音软乎乎的:“以后我陪你织,我们一起织好多好多,给青柚织小围脖,给爸妈织厚围巾,给孟云栖和夏楠也织,让他们冬天都暖暖的。” “好。”季昭宁笑着答应,手里的棒针却没停,指尖绕着毛线,动作流畅,“不过先把这条给我织完,我等着冬天戴出去,跟同事说‘这是我女朋友织的’。” 天黑时,围巾已经织了小半米。江淮鱼把它摊开在沙发上,米白色的毛线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上面还留着两人指尖的温度,松松软软的,像块小毯子。季昭宁从厨房端来两杯热气腾腾的姜汤,姜香混着红糖的甜香飘过来,他递给她一杯,指尖碰了碰她的手:“喝点暖暖身子,刚才织围巾手都冻红了,别明天疼。” 江淮鱼捧着杯子,掌心被烫得暖暖的,她看着窗外飘飞的雪花——此刻已经变成了大片的雪片,落在地上积起薄薄一层,把路灯的光都染成了暖白色。忽然觉得这个冬天一点都不冷,有喜欢的人陪在身边,有暖烘烘的姜汤,有慢慢变长的围巾,连空气里都飘着毛线团的甜香,还有青柚蜷在脚边发出的轻轻的呼噜声。 她忽然想起季昭宁去年冬天送她的那条灰色羊绒围巾,此刻正搭在沙发扶手上,柔软的纤维吸饱了暖气,摸上去温温的。原来爱就是这样,你为我笨拙地织一条围巾,我为你默默留一份温暖,在彼此看不见的时光里,悄悄把对方放在心尖上疼着,像守护一件最珍贵的宝贝。 “季昭宁,”江淮鱼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像落满了星光,连睫毛上都像沾了细碎的光,“等围巾织好了,我们戴着它去堆雪人好不好?就去楼下的小花园,堆个跟青柚一样胖的雪人。” “好。”季昭宁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像盛着一汪温水,“还要给青柚也戴个小围脖,让它站在雪人旁边,当我们的‘雪人模特’,拍张照片存着。” 青柚像是听懂了,从毛线团里抬起头,“喵”了一声,尾巴尖轻轻扫过地上的毛线,像是在表示赞同,又像是在催促他们快点织好。 窗外的雪还在下,大片大片的,把世界盖得越来越白;屋内的暖意却越来越浓,暖光、姜香、毛线的软,还有身边人的温度,把冬天的冷都挡在了窗外。米白色的毛线团在地毯上滚出小小的弧度,织了一半的围巾搭在沙发上,像条蜿蜒的河,一头连着她,一头连着他,每一针每一线,都藏着说不尽的温柔。 原来最温暖的冬天,从来不是暖气开得有多足,而是有人愿意牵着你的手,一起把漫长的时光织进柔软的毛线里,让那些笨拙的、细碎的、温柔的瞬间,都变成往后日子里,想起就会觉得暖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