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包庶女她心思颇深》 1、第一章 已是十月末,天气逐渐冷下来,仿佛朝夕之间,季节就自然变换,此刻的风吹在人脸上,带起的只有阵阵冷肃,全然感受不到一点暖风袭人。 更何况昼夜之间温差大,夜里出行的人们多半更是披上了一层披风,试图裹裹身子,抵御这夜间的寒风。 云清宁受朋友所托出来办一件事,事已经办完,剩下的一些交给他人,她便走上了回程的路。 有两条路可选,一条是康庄大道,但路程较远,一条则需横跨竹林,但顷刻直达。 云清宁站在竹林入口,有些犹豫,又一阵风吹过,冷意从皮肤透过筋络传到全身,悄然让云清宁本就有了偏向的心更加偏移。 今日夜里实在有些冷,白日出来之时还没有觉察,黑沉的夜色为这份冷清更添了几分神秘,愈发幽冷。她身上还穿着件黑色轻薄的单衣,被风一吹,就变了几分形状,起了一层的褶。脸上因着面纱的遮掩,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觉。 为了快些回到客栈,云清宁选择了横穿竹林。 竹林幽静,人迹罕至的竹林就更显幽深。地处京郊,离京城也不远,不知怎么就是不受当地百姓的青睐,云清宁心中突然有些打鼓。 今日,不会碰上些坏事吧? 但她向来是走一步看一步的性格,大事还尚且有些规划,但小事就随遇而安。 竹林不大,风吹在林间,竹叶相互敲打,摩擦的脆响声响,竹叶落了满地,几乎是踩不到松软的泥土,踩到几乎是落叶,嘎吱嘎吱,为脚步声奏乐。 本来只有这两种声音,听久了反而有些顺耳,云清宁往前看一眼,前面的路还长着,便继续往前行进。 恍惚间,云清宁听到了若隐若现的声响,不同于先前耳中听到的两种声音,破坏了原有的节律。 像是布料擦着相向而来的风,又接触到竹叶,碰撞之间产生的。 皱皱眉,云清宁揉了揉耳朵。等她放开手,声音依旧若隐若现,但如同溺入竹海,模模糊糊,听不真切。 她在抬头望了眼前方,难道是快到了,竹林那边的人家家中传过来的。 但是眼睛看到的依旧是黑洞洞的,茂密的林子,全然感受不到一点人的踪迹。 将头恢复到往常的模样,云清宁企图不去管那些存在的,模糊的动静,她依旧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但声响没有消失,愈演愈烈之下,让云清宁惊觉,一切不是错觉。 一,二,三。 三道略微不同的动静从同一个方向传过来,带着急促,带着疾风。 刹那之间,没等完全做好准备。只是本能之间,云清宁感觉后背发凉。不是寒风带来的瑟缩的凉意,而是带着不耐烦,甚至称得上一句带着杀意的。 仿佛在宣泄着不满,为什么要挡她的道。 月光之下,刀泛着冷芒。带着刺骨的冰凉,下一刻便要扎进云清宁的脊背,一刀致命。 凭着本能,云清宁转身往旁边一侧。刀沿着耳骨划过,恍惚间能看清楚那连贯的刀光,带着狠意,那是一种无需直说便能窥探的杀意。 转瞬之间,云清宁做出了反应,她向前伸手,想要拽住想夺她性命的凶手。 那人扑了个空,险些栽倒。却没先关注云清宁的情况,而是往后瞧了一眼。 月光流转,皎皎光华之下,云清宁瞧见了他额上冒出的汗珠,一颗接着一颗,使额上蒙上了一层水雾,汗灵灵的。 手指抓住衣角的瞬间,那人仿佛觉察般,回眸望了眼。眼中的凶狠藏也藏不住。云清宁冷着眸子,却未曾有半分惧怕之意,不悦和怒意倒是显而易见。 顺着衣角,准备向上擒住他的手腕。刺啦一声,衣角被留在了云清宁手中,触手可及的手臂已经不见了踪影。 没有思考,几乎是下意识的,云清宁脚尖点地,以低矮的树丛作为落脚点,追着消失人的方向飞奔。 下一刻,在空中被人擒住了身形,回过神来,脚已经触地,竹叶哗啦间落在两人身上,飘飘然蒙上了云清宁的眼睛。 将叶子甩掉,此刻清冷的眸子露出,浅棕色的瞳仁在月光的照耀下格外澄澈,也显得格外冰凌凌。 脖子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擒住,用了八分力气,窒息感从脖间传来,如同一颗重石压在喉头,挣脱不开,脑子也逐步昏沉。 夜色在眼中好似更加浓重几分,凭着最后一丝力气,云清宁的手肘毫不犹豫的往后击去。 只听后边一声闷哼,手放了些力气。她迅速抬脚,往后一踢。与此同时,转了个身,脚步发力,顷刻间便与那人有了一段距离。 肘击的是肚子那块,云清宁看着地上捂着肚子表情狰狞的男人,神情没有什么变化,但眉宇间忍不住的烦躁和不悦一丝不假。 又是一道脚尖触地的咔嚓声响。 云清宁不耐的往那边瞟一眼,也不急着走了,左右那人也抓不到了,还不如好好先解决好这个麻烦。 “我与两位阁下无冤无仇,阁下上来便要擒我,这是为何?” 在寂静中,清泠泠的嗓音抢先开口。声音虽不像洪钟般大而洪亮,但是气势足,最后带起的一分反问极具压迫性。 没想,仍然在地上躺着的人是个话痨的,现在却还有精力来回云清宁的问题。 方才他也没看到底是谁,只瞧见前方有个黑影想要往前走。现在也根本睁不开眼,便说道:“不是你还能是谁,大晚上穿个黑色简装,差点把我兄弟刺死了,我兄弟现在还在被大夫诊治,好不容易才脱离的生命危险。” 云清宁险些要被气笑:“我与你都不认识,也从未干那种杀人越货的勾当,你怕是追错人了。” 语气中半分谎意都听不出,理直气壮。 侍卫震惊世间有如此不要脸之人,艰难的睁开眼,恰巧看到一张往他这边瞧的美人脸。 即使被面纱遮挡着,仍然能够瞧出那双漂亮精致的眼绝非是不能安上一副普通样貌,是个彻彻底底的美人。 侍卫想着,这样的美人,看着也不似一个想要杀人便走的刺客。 晃了晃头,从腹部传来的刺痛让他短暂清醒。不,绝对不可能,有问题。 另一侍卫有半分犹豫,这人看着不慌不忙,也不急着走,被他们抓着,前几日,他从远处见过这人,又感觉身形有些相似。 晃神之间,云清宁转过眸子,盯着他瞧。 “两位要不在比对比对,也好还我一声道歉。” 刚说完,云清宁发现她的声音被一道带着兴奋的少年音色接住了。 “云海,云潮,我和主子抓到人了!” 说着往这边看过来,只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人,语气中的笑意不似作假。 “云海,你怎么躺地上了,以地为床吗,这是。” 那个被称之为云海的人虽然有气无力,但是还是对着空中的人吼了一嗓子:“滚!” 又是两人朝着这边落下,云清宁看着这一伙人,有些无语。 云潮再看了一眼云清宁,又看了一眼云浪手上的人,那人脾气挺大,看他往这边望,直接瞪了眼过来。 云清宁刚刚那番话听得真切,她望向稍远处那个被称作为主子,带着面具的男人,看着也像是领头的,打算要一份道歉。 看着云浪手中的人,是方才行刺她的那个。 云清宁稍稍一思索,明白了其中关系。 也有些恼,感情把她成了被无辜牵扯进来的人,不仅差点被杀,还要被人勒着脖子差点窒息。 想到刚刚平白受的气,她望向男人:“阁下的属下似乎眼力见不太好,一个也就算了,两个都能把人认错吗?这侍卫当的是不是也太容易了些,要是这般,我倒也可以被聘为侍卫。” 带着面具,也看不见男人的表情,脸上只有一双眼睛裸露在外,隔得远,只能勉强看清眼型,似乎是桃花眼,却不带半分潋滟温柔,只有冷静漠然。 那人也没说什么,只是看向那两人。 被主子盯得有些发毛,更何况凶手已经找到,云海和云潮都做了个揖,出声致歉,两人动作如出一辙,区别只是一个站着,一个勉强坐在地上,但是根本起不来,但语气还算诚恳。 云清宁坦然的接受了这份歉意,点了点头,反正腹部这伤,吃了药也得两三日才好。 这才将视线移回被另一个侍卫擒在手中的那人。 云清宁眯了眯眼,她向来不是什么仁慈的主。 风似乎能够将视线传达,随着风动,感受到视线的那人抬头,正对上了云清宁看他的眸子,他恶狠狠地盯了回去。 要不是这个女人,他早就逃走了,而不是逃了又被从另一边赶到的人抓住。 云清宁终是表情上有了些变化,勾起一抹冷淡的笑,眼中闪过一抹看废物一般的冰冷。 虽然不是对着他,但是云浪瞟到这抹笑依旧感到毛骨悚然。 这笑,感觉跟主子处置某人,或者某人要倒霉时的神态——如出一辙! 他赶紧闭上了眼,转过身去,避免直接对上那双摄人的眼。 也不见什么动作,顷刻间,手底下抓着的人有了些反应,剧烈的挣扎起来,吓得云浪用了更大力气擒住他。 只是下一刻,这人又不动了,皮肤好像一下子松弛下来,再无半分动静。 云浪有些好奇,但是他看不见底下人面部的表情,云潮倒是瞧了个清清楚楚,此人现在脸上仍是狰狞,只是好像没了力气,无法动弹。 云清宁收回手,一张纸悄然飘起,看着摇摇欲坠,但实则一路向前,飘到了远处男人手中。 沈归宴疑惑,伸出两根手指,将东西准确的夹在手中。 片刻不到的功夫,云清宁就顺着与纸条相反的方向离开,此刻已经离他们有着不小的距离。 由于不是刺客,云潮也便看着她,也不敢阻挡云清宁前进。 沈归晏打开纸条,纸上只有两行小字。 一行写着解开他剧痛的穴位。一行则写着如何不让他昏过去。 沈归晏面具下眸中思绪流转,又往云清宁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能看见清瘦的背影了,却不显得柔弱,反而有一种坚韧的美感。 眉挑了挑,他在京城这么多年,好似从没未见过这般的,他对这人起了几分好奇。但是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吩咐道:“云潮,按着这个方子,去抓几副药。” 今日和明日,至少要忍着痛过去,药肯定要备足。 云清宁没有思索如果那个男人读不懂她话的可能,能做到这个位置,总要有些智商,一点没有的话,未免太名不副实。 至于那人的下场,左右是死,让人死得不痛快些,也是她乐见其成的。还不要她的手上沾血,听起来,也像那回事。 2、第二章 京中每一日,临安街都繁华无比。 宽敞的街道,街边五彩缤纷的美食,在加上琳琅满目的铺子,这条街,本就不缺客人,再加上隔壁街上住的便是官家子弟,时常排场大得很,也就造就了时刻都有人的场面。 街边口味重的小吃味道晃悠悠飘进云清宁的鼻尖,肚子有些饿了。 云清宁将帘子掀开一条缝,企图找到香味的来源,好记着下次来试试味道。 归梅有些心疼的看着云清宁脖子上已经不明显勒痕,有些心疼。 “小姐,真的不疼了吗?要不是这道印子,本来昨日就可以进京,也省的被侯夫人说,不像这般,铁定要挨顿骂。到底是谁弄出来的,那人真是不知好歹。” 说着说着,还有些生气。 云清宁白皙的手抚上归梅的肩,拍了拍,有安抚的意味。 “没事,那人也没好到哪去。” “还有,归梅你记住之后可不能露馅。” 云清宁仍忍不住叮嘱。 “嗯嗯,我一定会记得的。” 归梅又看了看云清宁伸长的脖颈,云清宁的脖子洁白修长,本来便是清冷自持的长相,脖颈连着修长身形,整个人气质上便就是写着清清冷冷。 瞧着那脖上很不明显的一片红痕,云清宁本就是身上容易留疤的,加上用的劲大,留疤实属正常,但是总归让亲近之人看着心疼。 云清宁找了半天,没有找到,便也不去找了安静的坐着。 今日是个大晴天,光普照大地,透光的帘子防不住什么,顶多只能挡着里面人的真实样貌,其余的也没那个本事。 大街上突然响起细碎短促的马蹄之声,凌乱的踢踏声表明不止一匹马,马群集体出来闹事? 琐碎的马蹄声越凑越近,似乎是朝着她们这个方向而来。 云清宁有些好奇,打算打开帘子瞧一眼情况。 还没等手触碰上帘子,清风便将帘子带上去一个角,不大不小,清透的阳光洒进来,刚好方便人看清外边的情况。 沿着帘子往外瞧,云清宁与他们相向而行,几乎面对着面擦过。 为首的少年似乎马术很好,带着马轻轻松松地绕过一个又一个百姓。后边的则没有那么轻松,明显速度有些跟不上了。 为首那匹马,以不慢的速度往前移,不算疾驰,但是对于马车的速度来说,算得上快。 顷刻之间,便来到了云清宁面前,两相对视。 眼睛看到彼此的刹那,熟悉感扑面而来。 云清宁的杏眼微微眯起,她铁定是没见过这人,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看到过这双略感熟悉的眼睛。 正好清早泛着光冷意的光直直地往眼中照,一下子就将远处的少年郎镀上了一层光晕,有些冷白,显得那双眼睛愈发清透明亮。 强烈的光让云清宁不得不闭上了眼睛,在一睁眼的功夫,眼睛的主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沈归晏晃了晃神,眼瞧着马要撞上前方推着推车缓慢前行的老人,才猛然回过神来,连忙调转了个方向,和老人擦着身子而过。 后边追上来的人问:“这是怎的,怎还突然失了神,险些要撞上人。” 沈归晏笑了笑,将眸底的肆意张狂笑了出来,不在意道:“哪能啊,只是想着明日要去哪玩,有些发了愁。这京城都找不出几个好玩的地方了。” 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听着身边的人果然叹气,沈归晏慢慢思索,飞驰间疾速掠过瞧见的那双杏眼,确实有些熟悉。 ---------------- 归梅扶着云清宁下了车,侯府的大门映入眼底。 朱红的大门依旧气派,只是相比于路上看到的其他宅子,稍显陈旧了些。还能看到大门的不起眼的地方颜色有些差异,一瞧便知道重新补上的漆。 许是归梅也看不惯这侯府,门口的石狮子瞧着张牙舞爪,凶狠地盯着人。两盏灯笼挂在门上,染上了些许灰尘,不似新年刚贴上时一般鲜亮。 真是看哪哪不顺眼。 归梅揉了揉眉心,企图将眼中的不顺眼揉去些许。 但是往云清宁的方向一瞧,发觉云清宁依旧神色自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下一刻,神态迅速变化。 归梅眼瞧着云清宁的肩缩了些许,背微微弯着,仰头往上瞧时眼中是溢出的艳羡和惊叹,还有一种这辈子没见过这般景象的拘谨和小心翼翼。 归梅开始有些佩服小姐了。但是眼瞧着一人往这边越走越近,她也只好配合,嘴巴张大,装得惊讶溢于言表。 于是她从一个陌生婆子的脸上看到了嫌弃,那种嫌弃是建立在觉得她们上不了台面,而她都比她们见过的世面多上自然而然显露的。 心中有些发笑,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这家的主子,她们是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 为了贴合,她们确实穿得也不算好,衣裳上虽然没有补丁,但是已经洗得陈旧,褪了一层颜色,甚至还有些发黄。 “可是三小姐?” 那人走近,便开口直接了当的问,也不温和,态度称不上好,语气还有些凶。 云清宁似乎是被她吓到了,眼中有些瑟缩,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强装镇定般说:“是,请问您是?” “跟我来吧。” 并没有解释她是谁,只是一句模棱两可的吩咐。 云清宁跟上前去,归梅跟在云清宁身后,慢慢往前挪。 突然想到这次被侯府催促来京的目的,云清宁犹豫,但是鼓起勇气问道:“嬷嬷,请问父亲现下病情是否有好转?” 那婆子听见了,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微咳两声,打马虎眼:“我们这群做下人的,哪能知道主子的具体情况,待会小姐可以去问问夫人。” 云清宁闻言也没再追问,而是安安静静地继续跟在婆子身后。 也不知道这侯府院子哪里值得称赞,云清宁和归梅听婆子念叨了一路。 “三小姐怕是十年来头一回回京。九年前,我们便搬来此处,想想挺久远了。” 婆子一边走一边感慨,全然没有刚刚的冷淡,显得热情了些。 “这是前院,三小姐之后除非必要最好不要来这边,万一冲撞了贵人那可不好。” 又走到一处,“这是花园,夫人从各地重金求来了的花草全种在这了,有专人看管,还请小姐来这边时小心些,别有不小心踩坏了些什么。” 一字一句都透着鄙夷,仿佛她们就是莽撞鲁莽,不懂物件价值,一不小心就会给人招来麻烦。 “好了,念叨这么多,我得快点带你们去房间,待会还得过去交差嘞”,婆子小声嘟囔。 归梅还想说什么,被云清宁拉住。她看了一眼自家小姐,小姐眼中满是“不要露馅”。 莫名有些喜感,归梅险些笑出了声。 等到已经走到了厢房,归梅还在身体抖动,云清宁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在婆子看过来的前一眼,才勉强收了笑。 “到了,就是这。我呢,还需要去夫人的房中报信,就不进去了,不过还是烦请三小姐放好行李,收拾好了,去夫人房中一趟。毕竟夫人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您了,想请你去吃吃茶,聊聊天。” 云清宁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脸上真正的神情,语气听起来怯生生的。 婆子也没什么兴致继续留在这,转身便走了。 云清宁的目光转向院子。只一眼,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房间,好房间也轮不到她来住。打开门,目光所及便是一个狭小逼仄的房间,灰尘浮在空中,因着现在还有些光照进来,显得混沌而沉闷。不仅如此,打开房间的门,上前几步,一股陈旧腐木的霉味钻进人的脑中,让人有些不舒服,吸多了头有些昏沉。 碰到这样的房子也算意料之中,甚至还比想象之中的好上几分,至少并不是杂物间,还需自己一点一点的收拾。 并没有耽误太久,云清宁收拾收拾就按着嬷嬷方才途中介绍的西侧正房找去。 算起来,这应该是侯府后院当中一个最偏最远的一个房子了,离正常的后院都还隔了一段距离。离侯夫人的房间更是隔了几层,中间还被些假山游廊挡着,得亏云清宁记性好,不然弯弯绕绕之下也容易昏了头。 一路走,路过的丫鬟侍从都一脸好奇地看着云清宁和归梅,神色中带着探究。 露馅是不可能露馅的,云清宁一路是低着头缩着腰,觉察到看过来的视线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让人失了几分对她原本的兴趣。这性子,都怕是要被她们这群做下人的比下去。 好不容易到了正房门口,门口有两个丫鬟。云清宁缓缓叫住两人,结结巴巴地开口。 进去通传一声本没多大的事,那两个丫鬟还以为她做了什么坏事,这般紧张。 不过还是知道点常识的,至少知道先通传,不能直接闯进去。 不过是隔着一层房子,不久,云清宁得到可以进去的吩咐,便在丫鬟的带领下进了房间。 深秋的风吹得人脸疼,但是房间中暖融融的,宽敞但是吹不进来什么风,弄得云清宁头有些发晕。 婆子就站在侯夫人的旁边,云清宁一眼便瞧见了她,将她眼底的惊讶和不解捕捉得一干二净。 心中了然,但是云清宁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又低垂着头,给侯夫人行了个礼。 过了太久,云清宁对侯夫人的印象已经浅淡,进门用余光瞥见,长得不错,乍见会让人产生温柔的感觉。 侯夫人还没叫她落座,云清宁便就站着,低垂着头,惴惴不安的模样。 杯盖擦过杯沿,拉出瓷器摩擦发出的声响,在本就没人说话的场合显得格外刺耳,就像侯夫人心中因着云清宁出生产生的疙瘩,经久不散。 3、第三章 下一瞬,茶杯被轻轻地放在桌子上,碰撞之间发出清脆的声响。 带着浅浅笑意的声音响起,“坐吧,许久没见着你了,也想好好看看这些个年的变化。” 云清宁应声,坐在了离站得位置最近的椅子上,但依旧是低着头。 “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话语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带上威压。 云清宁闻言抬头,动作却有些颤颤巍巍的,不影响她依旧十分漂亮,像是未经过雕琢刻画的美玉,澄澈通亮,是天然的,未经世俗浸润的美感,无意中就勾着人,脑海中这张脸久久不能消散。 此刻她睁大眸子,瞳仁在昏暗烛光的映衬下仍然透亮像是在刻意迎接她的打量,仿佛下一刻就有水雾弥漫,楚楚动人。 侯夫人心中突然涌上不悦,梗塞感在四肢百骸中异常明显,任凭血液冲击,仍然无法疏通。 但是面上仍然不能表现出来,只是说道:“这么些年不见,宁儿倒是长得愈发俏丽了。” 说完,又抿了一口茶,试图压下心中的堵塞感。 只是云清宁似乎听不懂这话语中暗含的深意,只是露出一幅惊喜的神情,眼眸在流转间变得潋滟,显得更加生动,比方才表现出的怯懦多了几分活泼。 这人……不只是怯懦,还有些没脑子。好像在乡下这些年吗,彻底把她养成了一个不动心思,不动脑筋的废物。 但是侯夫人依旧有些在意,如果是废物,又如何在只记了一遍的情况之下,轻而易举地就从弯弯绕绕中找出了她的房子。 有些可疑,但是她这些年请的那些个探子传来的消息,这小丫头应该也没什么变聪明的机会。 半信半疑地揭过了话头,侯夫人暂且放下了这件事,毕竟今日急急忙忙要见云清宁也不是为了试探她是不是在装傻,而是有更为重要的事。 没想云清宁突然开口道:“夫人,当时父亲写信于我,说他生了重病,病中郁郁寡欢,消沉不已。想召集所有儿女,以解心头苦楚。不知现下父亲的病如何了?” 侯夫人笑着,表情没变半分,又开口道:“你父亲呀,写完这封信之后。许是老天保佑,病情突然好转,现下已经无恙了,你且安心。” 以“孝”的名义将她硬绑到京城来,这是最好的方式,且做儿女的断然拒绝不了。 云清宁心中冷笑,她还不知道这些人打什么名堂吗? 果然下一刻,侯夫人抿了口茶,润润嗓子,继续道:“是这样,近来侯府的状况你可能也不太知晓。” 她边说着话,眼睛边看向云清宁这边,恰好与云清宁的眸子对视上,看着云清宁半知不解的眼神,心中有些不舒坦。 “清轻之前刚好和永宁侯府的小世子看对了眼,两家都挺满意的,本来都到了商量好日子,便上门求亲的地步了。” 侯夫人看着云清宁,云清宁没有反应,也对,她连侯府都没弄明白,更别说京城世家之间的事情了。 但看着侯夫人看过来的目光,许是目光太过直接,云清宁觉得自己得说点什么,但是没等她开口,侯夫人就自顾自说起来:“但是陛下一道圣旨下来,我这也没办法。” “圣旨不可违,但是毁了两人之间的姻缘也不好,所以想着侯爷还有你这个小女儿,至今也没有婚配,所以侯爷做主,想要你嫁过去。” 说白了,就是不想让自己的女儿与皇亲贵族扯上关系,磋磨半生,特地从青州提溜出一个替死鬼,也就是她,来承受这门荒唐的婚事。 云清宁这时却有些迟疑,反应没跟上,这种情况,作为一个懦弱胆怯的人,是不是该顺承地应下,还是该稍微反抗,然后抵挡不过的应下? 先喊声称呼总是没错的:“夫人……” 没等她说完,侯夫人就打断她:“好了,这是侯爷决定的,求我也没用,你要求,就自己去找侯爷说。” 阖上杯盖,她揉了揉眉心:“今日我也乏了,你们回去吧,我要歇息了。” 云清宁还想再说什么,但是被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婆子打断。 那婆子边伸出手往门口引,边说:“三小姐,请吧。” 云清宁不好再说下去,默默跟着婆子出去了。 婆子只把她们引到房间门口:“三小姐还请回去吧,夫人特地交代了,酉时去偏厅用餐。” 云清宁点了点头,向婆子道了声谢,便转身回房间了。 房间中也没有佣人,但是总归不确定是不是有人暗中窥探,云清宁和归梅都表现得很正常,甚至还带上了几分沉郁,刚刚的事情好像对云清宁的打击不小。 直到进了院子,归梅才稍稍松懈了些,云清宁也跟着放松了刻意缩起的肩膀。 归梅用眼神示意,小姐,你果真猜对了。紧接着,又变了几分脸色,那接下来呢? 云清宁摇了摇头,随机应变,不过,她是不可能随便嫁给一个男人的,更何况,那人是出了名的不务正业,且养了十几个小妾在家中。 在侯爷急召她入京的信送到的那一刻,云清宁就将最近京城的动静查了个七七八八。自然是查到了皇上给云家小姐和二皇子订婚的消息。 --------------------- 沈归宴坐在位置上喝茶,前方摆着许多上好的瓜果点心,但是没动几口,让旁边的常钰悄悄摸摸拿了碟子吃了去。 “你吃吧,待会牙又疼,大夫骂你,可别连累了我。” 常钰连忙否认,“哪里的事,这几日我牙齿好得很,可别诅咒我。” 沈归宴笑了声,没再说下去,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手中还把玩着一个空着的茶杯,动作称不上规矩。 常钰这人平时最喜八卦,果然下一秒,他就忍不了凑到沈归宴身边,沈归宴推了一下,没有推动,索性不推。下一瞬,一道略显聒噪的声音响起 “听说了吗,皇上前几日赐婚,直接将二皇子的终身大事给定下了。” 沈归宴嗯了一声,最近这事传得风风火火,自然早早传进了他的耳朵,只是他没怎么在意。 “也不知道是说安远侯府惨,还是说二皇子惨。” “何以见得?” “你不关心朝廷,当然不知晓。安远侯府前几年站错队之后,便被狠狠削了一番气势,老侯爷走后儿子根本担不了重任,一落千丈。还能保下这个侯府的名头,得亏老侯爷生前为陛下鞠躬尽瘁。” 说完这番后,又降低音量:“二皇子刚刚有起色,就被塞了这样一个正妻,恐怕是要多吃些苦头咯。” 不过常钰说着,也没什么替二皇子惋惜的意思,他只是旁观,顺便解解闷。京城无聊,只能每日靠着这些半真半假的言论消遣。 沈归宴闻言,只是随意的接了一句:“是吗,那二皇子恐怕之后的路也不太好走啊。” 常钰点点头,忽而又想到什么,看了看四周,更加凑近沈归宴,将声音压得更低:“不过,我有个小道消息,你听不听?” 沈归宴无所谓听不听,他对这话题也不是很感兴趣,但是常钰都这么说了,那就顺道听一听。 “我前几天还碰见了永宁侯府的小世子,一起喝酒聊天,他近来心情都不太好。喝了酒,将事情对着我吐露了个干净。” “他说,指不定嫁给二皇子的并不是云家的大小姐,云家其实还有一个从小在乡下养病的三小姐,已经召她回京,近几日就会到了,他和这大小姐的婚事说不定就还有希望。” “不过这话不保真,说不定出了意外,一切都还得再说。” 沈归宴挑了挑眉,哦了声,对这件事没有发表其他的看法,还听困了一般半眯着眼,打了个哈欠。 常钰对这反应习惯了,沈归宴这人,天然的对八卦没什么兴趣,有这些时间,还不如去郊外的校场骑马射箭,玩上一番,或者喝酒赏花,寻欢做乐。 想到喝酒,常钰便想起来一件事,“你明日去不去大将军府举办的宴会?” 沈归宴点了点头,便是要去。 常钰满意地看着沈归宴的反应,与他设想的并无差别。沈归宴这人出了名的喜欢凑热闹,尽往人多的地方挤。但是又只是一个人坐在桌上看着他们玩乐,偶尔参与一下。 ------------------------------------------------------ 饭吃得非常安静,饭桌上静悄悄的,只有碗筷偶尔碰撞发出的声音,还都是云清宁发出来的。 侯爷皱着的眉就没怎么松开过,但一想到云清宁从小没有母亲教导,生出些怜爱之心,竟也没说什么。 饭到中途,侯爷突然对着夫人开口:“明日,你和轻儿是不是要去大将军夫人的宴会。” 侯夫人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但又不好不承认,只能道:“是的,侯爷可是想到了什么事?” “既如此,就把宁儿一起带上吧。” 侯夫人没先开口,倒是云清轻忍不住:“父亲,三妹可是连规矩都不懂,怎能现在就去宴会,一个不小心,冲撞了贵人那就不好。” 只是侯爷一个眼神看过来,云清轻闭了嘴,夫人也忙开了口:“嗯,我明天带着她。” 侯爷满意地点了点头,“宁儿还是要在众人面前露一次脸,至少让人家知道我们家还有一个三小姐。别让宁儿在外头没个名分,变成突然冒出来的。” 云清轻还想说什么,被侯夫人拉住了,示意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别在这时候惹侯爷不高兴。 4、第四章 于是夜中,云清宁被侯夫人紧急塞了一身衣裳,说是让她明日穿上,她的那些衣服都上不了台面,别到时候丢的是云家的脸。 衣裳摸上去就是上好的料子,表面光滑,纹样精致好看,是绣娘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只是颜色有些素,但大抵出不了错。侯夫人总不能在这样一个重要场合让侯府攀上一个不懂规矩,不知分寸的名声。 云清宁手指在衣裳上轻轻抚摸,虽然侯夫人不太可能做这般自损面子的事,但是云清宁并不想受伤,倒不如先检查一遍。 确认只是件干净衣裳后,云清宁将衣裳整齐叠好到凳子上,以便于明日方便穿洗。 勉强将心中的思绪压下,云清宁上床早早睡下。 许是这几日都睡得太过舒畅,如今见了旧人,虽已经不剩半分伤心难过,但始终处在同一处中,勾出了脑海中残存着的一丝回忆。 那时那没有归梅,归梅是她去青州之后无意之间捡回来的,因是孤儿,不肯离去,便一直陪在身边了。 她的生母在她五岁时去世的。生母在世时便身体不好,常年卧在床上,近旁云清宁和一个丫鬟照顾着。 但是唯一有一点好——云清宁能够待在生母的身边。去世后,便就全靠自己。 云清宁其实也不记得到底和嫡姐起了怎样的争执,许是一件再小不过的小事了。 起初她还没意识到之后会发生什么,但是穿着单薄的衣裳,从温室被拎着出了门,丢到寒天冻地的滋味,她还是忘不掉。 意识到的时候,云清宁想挣脱,往室内跑,但是一个腿短得可怜,脚都着不了地的小孩斗不过常年干活的丫鬟。 云清宁看着被丢在大门外,冷得已经有些发了抖的自己,冰凉的风感觉仿佛同步般从那个小孩身上吹到了她的身上,即便她现在是透明的,感受不到任何东西。 冷难熬,带着雪的风更难熬。云清宁眼睁睁看着她手被冻得发紫,唇色变得苍白,其实不过也就过了不到一刻钟。 云清宁走过去,蹲在了小云清宁的身边。看着她几乎要眼睛发昏,晕在这片皑皑白雪中。 一秒后,小云清宁站了起来,用冻得发僵的身体就在大门口打转跑起来了。直到力气用尽,休息会。然后继续跑,周而复始。不知多久,许是一两个时辰,又许是三四个刻钟,小孩子没有了力气,跌在了地上。 睫毛上此刻已经满是雪花,小云清宁似乎想抬手将她擦掉,却始终抬不起手,力气已经尽数枯竭,天边又暗了些,显得更加冷了。 云清宁走过去,想要将她睫上压着的雪扫下,可是手指只是穿过,摸不到也扫不着。 沿着手指呆愣了会,看着雪依旧在下,裹着风霜,几乎要将乌黑的睫羽染白。恍然间,看到一颗泪珠从眼角滑落,逐渐被冻住,变得与吹打在脸上的雪没有什么分别。 手指停在脸颊上,没有触感,但是仍然久久顿着。 ——原来那时,也是流了泪的。 从梦中醒来,天还是黑的,从仅有的窗户往外看,依旧是昏昏沉沉。天空好像被一块巨大的黑云压着,露不出半点光亮,宛如心口被压着块巨石,久久喘不上气。 云清宁怔愣了好半晌,想着之后发生的事。之后,便是将半死不活的她重新喊回室内,先让她跪着抄了三个时辰的经,饭桌上就告知她要把她送到青州的庄子上,即日启程。 想这番事索性是睡不着觉了,云清宁索性下床穿衣,梳洗好了。 归梅进来,将一封信交于了云清宁,看着上边的落款,云清宁冷着的脸终是柔和了几分,唇角勾出了几分不自觉的弧度。 ---------------- 等到坐上马车,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今日难得的天气晴朗,远边天空挂着几朵悠而慢的云,阳光裹挟着清晨清醒的空气,一齐照进马车,给车中的人醒神。 一切宁静美好,可惜总有想煞风景的人。 云清宁本就不想与人争论和作对,可惜侯府拿不出两辆马车,做不到将她和云清轻和侯夫人分开。 她低着头安安分分地最后坐进马车,还没坐稳,就听见云清轻略带嘲讽的声音响起:“有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与京城世家同宴的机会,可是高兴坏了吧,也不知道昨日回去后,躲在被子当中高兴了多少回。” 云清宁没想这一茬还没过去,照理来说,侯夫人也应与云清轻讲一讲,劝一劝。 不过既然现在讲出来了,就代表侯夫人不会管,定是要云清轻发泄一下怒气的,顺带减轻一些自己的怒气。 云清轻继续:“你可知我母亲为了这场宴会,提前准备了许久,做了多少面子,找了多少在将军夫人面前露脸的机会,才得了这么一份请柬,说可以带两个家眷前去。” “再怎样,就算不带两个家眷,带一个,另一个位子空出来,也不该轮到你来这个宴会。” 云清轻一边数落,说着说着便大了自己的音量。云清轻低垂的眉眼,将存在感降到最低,任她说这些话,可以做到左耳进右耳出。 这在云清轻眼中,变成了心虚的表现,便教训得更加起劲了。越到后来,甚至是将她的母亲带上:“果然和你妈一个样,是狐媚子上门,专门来祸害我们家的。” “你走后,我们请大师算过一卦,说你娘就是个大灾星,幸好早早没了,不然不知道还要祸害多少人呢。幸好你也走了,不然说不定是一起祸害。前段时间,爹被贬官,说不定也有你的原因。” 说完,云清轻歇了口气,又小声嘟囔:“祸事连连,也不知道你和你娘这种人活在世上有什么用。” 说到这,云清宁终是有些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眼中怯懦不假,但是带上了几分怒意。 说她可以,带上母亲不行。即便她关于母亲的记忆已经湮没在时间中,但是没人愿意听抹黑自己母亲的言论。 此时,侯夫人终于开始说话了。 “好了,清轻,少说两句。你也是,心直口快了些,之后不要这般莽撞,话不经脑子就说出口。” 又对着云清宁,语气中多了几分轻蔑和瞧不起:“还有你,既然去了,就安分守纪一些,不要想着搞些一些不三不四的小动作,好好待在位子上,不该开口时别开口。” 云清宁点了点头,应了声:“是。” 此刻在马车上,不方便动作。等到了宴会上,云清宁在没人瞧见的时候眯了眯眸子,眼中的狠意一闪而过,刚好被眼皮遮住。骂她母亲这仇,不能不报。五岁被赶出去受冻也有她一份功劳,她那时太小,没时间工夫报这个仇。长大之后,又觉得找个时间亲手报仇比较好,就拖到了现在。 今天是个好时机,既然这么想做出头鸟,她就满足云清轻这个愿望。 终是在无声当中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云清宁是第一个下车的,下了车,便在旁边等着侯夫人下来,以便与她一同进去。 没想,刚刚下车,便遇到骑马往这边奔来的两人。 由于正对着马车,云清宁将人看了个清楚。 今日这条路上没什么人,两人骑马的速度不慢,眨眼间的功夫,人便从一小点,变得更近,也更清晰一些。 转瞬之间,两人便到了近前,翻身下马。光听声音就知动作利落干净,丝毫不拖泥带水。此刻的阳光强了几分,两人好像是破光而出,来到近前。说不清冷暖的光线将两人镀上一层光晕,朦胧而梦幻,如同画一般的光景。 云清轻刚好在此刻下马车,云清宁低下头,仿佛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一切如常。 倒是云清轻有些激动,催着侯夫人下车。等到侯夫人真的下来了,摇了摇母亲的手臂便悄悄指着那两人,“娘,你快看,那是不是沈小公子和常小公子。” 侯夫人大概是瞧了一眼,“瞧着模样是。” “我们要不要上去行个礼。” 侯夫人拒绝,“人家都走远了,到了宴会还有机会,况且这也不是我们能高攀上的人家。” “我爹好歹是个侯爷啊!” “是侯爷又有什么用,你兄长又不能袭侯,都是虚名,且你爹做到现在也就是个六品小官。” “好吧。” 云清轻跺跺脚,压下了心中的不甘。 云清宁听着她们的对话,稍微抬了抬头,用余光往那两人的方向瞄了一眼。 那是两个身形挺拔的男子,其中有一个略高一些,云清宁越看越觉得有几分熟悉。 她垂下眸,用手揉了揉不发酸也不昏沉的眼睛。 最近是不是眼神不太好,怎的看到一个男子就觉得很熟悉。是眼睛的问题还是记忆出了错? 宴会办的十分奢华好看,门口有侍从层层把守,需要一个个的核实身份,核实好了才叫人进去。 大将军府着实有些大。大到丫鬟领着她们要绕了很多的游廊和弯绕,才到达宴会的地点。 露天设场,男女同席。大渝本就开放,男女同席这种事情也成了一件窸窣平常的事。 云清宁刚在侯夫人侧后方坐下,想着如何报仇,就听见喧闹声响,似乎是有一群人同时进来了。 座位按照尊贵程度排序,像她们这种没落侯府,便也只能排在后头的边缘地带。不过云清宁还挺喜欢这个位置上,方便动作,没人盯着。 瞧着那群人径直向前走去,云清宁漠然的看着这一切,没有云清轻那般羡慕和嫉妒,如一摊死水般无波无澜。 宴会是真的有些吵人的,有人来找云清轻聊天,似是平时的好友,笑声传到云清宁耳中,她直觉有些晕乎,堵住耳朵也没什么用,穿透力比用最好的重弓射出的箭还要强,挡不住的闹心。 宴会也没太多繁文缛节的规矩,开始之后,依旧热热闹闹,主家就坐在主座上也不阻止下边喧闹,下边却有些围坐一团,这边讨论一个话题,那边说一件趣事。 5、第五章 云清宁寻思着宴会上大多数人也不认识她,不至于害她,用银针验了一道便动了些在桌上摆着的精致点心。 糕点是极精致又极好看的,还带着微微的花香,一抿,入口即化,微微甜,是云清宁较喜欢的口感。 她眼上显出些餍足的神色,这些吃食着实合她胃口,看在这些吃食的份上,云清宁瞧了瞧还在和小姐妹说悄悄话的云清轻。 那就整得轻些吧! 想着,云清宁看着云清轻手中拿起桌上的茶杯,留在手中,却迟迟忘了喝一口,似是与小姐妹交谈入了神,十分高兴般。 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一弹,一颗小巧的白色丸子从指尖飞出,准确无误地落入云清轻的茶杯中。 白色丸子在触水的一刻便就溶解消失,无色无味。本就小巧,也没发出什么响声,几乎没人发现,云清宁暗中观察许久,终是见云清轻将茶递到嘴边,掩着嘴喝了口。 她眼中满意神情渗出几分,打算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抬头,对上一双如乌墨般的眸子,深幽的瞳仁在光下格外深幽,有如寒潭,仿佛一切小把戏在他眼中都无所遁形。 好看是好看,只是云清宁此刻着实有些心虚,也没带什么欣赏的意味,且觉得他眼中意味深长之意明晰。 转过眼,云清宁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双充满趣味的眼睛。那人站得远,而且都不认识,大概也许没那么容易被告密。 就算告了,这水也查不出什么异样。 但是云清宁还是有些忍不住,再瞄了一眼。发现男子含着笑地看向云清轻,走得越来越近。于是云清宁也不遮了,光明正大地看着人。反正逃不脱,她倒是要记清楚他的样貌。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越走越近,要开口的样子。嘴微张,云清宁听见她耳边的咚咚声,越跳越快,又无法停下。心好像被拉扯,两头都勒着线,仿佛下一瞬就要将心扯断。 却见他的脚步微挪,转了身,往更加靠近主位的方向走去,之后落座。 枯叶从空中飘飘摇摇往下落,风将它的轨迹伸长,成了无形划下的线条。 云清宁看着落下的叶片,虽然脸上看不出发生了什么,但心底觉得需要冷静。 此刻的风还是有些冷,云清宁向上瞧了瞧飘摇的枝叶。白皙的脖颈从衣领中挣脱出来,显出一个漂亮弧线,光映在因着视线而上扬的脸上,肤色透亮白净,带着些澄澈干净,不谙世事的清纯。素色的衣裳并未将人显得寡淡无味,而是把人衬得更增了些空灵。 云清宁看着枯叶迎着风将心中的首先出现的紧张,刺激,抓狂压下。努力平复了半刻,然后看着飘摇垂落的枯叶短暂的发了会呆。 心终于恢复了下药之前的平静。 这次她并未将归梅带出来,侯夫人怕她不懂规矩,她的丫鬟更不懂规矩,错上加错,找了个借口,将人留在了家中。 虽然昨日睡得早,但是梦中记起了许久都不曾想起的伤感之事,大抵是触了情绪,起伏波动,没出门多久便有了些困意。 云清宁困顿地打了个哈欠,唇还没有合上,旁边一阵喧闹,她疑惑地抬起了头。 只见一群人正盯着自己看,以云清轻为首。 只是云清轻表情明显有些气愤,嘴有隐隐歪曲的征兆。 侯夫人找相识的夫人聊天攀交去了。 此时也只有云清轻在斜前方小声的与闺中好友聊着闲话,怎会齐齐看向她这处。 云清宁眼中的疑惑不减,余光在云清轻周围搜寻一圈,终是发现了她旁边还有几位衣着华丽,举止轻浮的男子。 不用闻便知道身上是浓浓的脂粉气,被腌入味了。 无须说明,云清宁明白了其中关窍。 她倒是不会在意,觉着那些公子的目光都有些恶心。 但是云清轻咽不下这口气。 她有些恶狠狠的盯着云清宁,眼中的怒火是藏不住的,云清宁甚至可以看见她周围蹭蹭蹭伸起来的气,带着火的,热腾腾的。 难得这冷清的秋天,还能有这般火热的温度,云清宁突然觉得身子暖了一些。 但是表面上并不能可不能这般显示,于是她有些错愕的看向云清轻这边,似是不明白为何姐姐这般看着她。还微微歪了歪头,显出一副很不解的样子。 云清轻本来没仔细看,眼中的怒火将神智烧成气了散在空中,不剩多少。 但是偏偏那些个平时与她相处的公子哥有个眼神特别好的,将云清宁的动作神态都恰好落在眼中。 漂亮的人做什么动作都赏心悦目。 于是那位公子小声叹息一句,果真是长得好看的。 云清轻便又顺着他的目光又瞧了一眼,顿时怒火如同借了一阵风,烧得更加旺盛了。 为了顺顺火气,云清轻将杯中的水一股气咽下去,还觉不够,又将旁边一杯斟好放凉的茶喝了。 云清宁眼见这一幕,心中平静,只是心里暗算着药效何时发作,她好看看热闹。 但是这边不理也不是个办法,于是捏了捏喉,清清嗓子,将话说出口:“姐姐,可是我有何错处,都盯着我让我有些慌,可否告诉我错在何处。” 云清宁看着旁边碧绿澄澈的茶水,颇觉这番说出来的话比这杯中的茶水还要香浓,至少香味飘到了云清轻的鼻中,溢满了整个鼻腔。 旁边的公子哥又做出些反应,云清宁没仔细听,但是看她名义上的姐姐的神情,定不是什么惹人开心的话。 云清轻忍不住了,手紧握着刚刚喝完的茶杯,恨不得将茶杯捏碎。 “妹妹也是随了生母长了一幅好相貌,即使那时年纪还小,恐怕生母也传授了你不少技巧,才使得你如今一举一动间,就将我这些人的魂全部勾走了。我看,你母亲在九泉之下也能庆幸,至少不用担心你活不下去;再不济,被赶出家门了,也能活的滋润快活。” 语气之间尽是不屑,仿佛云清宁和生母就是青楼楚馆的母女,其他的没学会,尽学会些令人耻笑,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周围的人一听,瞬间看云清宁的眼神变了几分。如果方才是欣赏和几分色/欲。如今则变成了更多的色欲和一丝不屑,欣赏全无。 云清宁变了脸色,状似委屈的样子,只是刚要开口,却被云清轻挡了去。 “你也别着急反驳,你看就你这般花容月貌,可是得了我这一圈人的喜欢。” 坐在云清轻旁边的人,大概是手帕交,也跟着附和几句,场子瞬间气氛变了几分。 不过想到什么般,云清轻略带惋惜般叹了口气:“不过啊,恐怕也没有你们的机会了。” 云清轻看着云清宁脸色一点点的变化,心中的气终于消了几分,方才的皮笑肉不笑消了几分,面上也显出些真真的笑。云清宁不开心了,云清轻心中便痛快些许。谁叫她生在安远侯府,天生便是帮她住她的命,是她人生路上的绊脚石。二皇子她可不喜欢,遭不了这份罪,那就让云清宁替她承这份罪吧。 旁边的公子哥有些疑惑,刚要问云清轻。云清宁确实长得好看,这是云清轻无法反驳的事实,云清轻有些嫉妒和艳羡。但是她安慰自己,娘从,再漂亮的脸,又能有几年光阴。自家的权势,父母的宠爱才是真正能够握在手中,不被人瞧不起,欺凌的秘诀。 想罢,云清轻脸上浮起些轻松,全然无刚刚听到赐婚消息之时的无措和慌张,摆了摆手:“不久你们便知晓了,你们静待消息吧。” “不过,消息总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云清轻说完笑了笑,有些轻松,又有些嘲讽的模样。 6、第六章 借着这个机会,云清宁向侍女询问方便的地点。 “落荒而逃”般的逃离现场,云清轻看在眼中,显出几分得意。 转而仿佛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般,继续与旁边之人谈笑风生。 周围的公子哥虽也不解,但都当个偶遇来瞧,女子罢了,对他们而言像是一只狸奴,抱在怀里当个暖手的宠物可以,但是腻了或者丢弃了,也能够很快忘掉这只狸奴,重新再找一只。 云清宁向来对这些官家子弟没什么好感,青州如此,京城就更是如此了。 侍女在前边带路,云清宁一边跟着走,一边走神想着其他的事情,故而有了些随意。 和皇子成婚是不可能的事情,安安分分的听取侯府的意见更是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只是愚蠢到什么程度,侯府或者说侯爷才能不管她的死活,给她一份断绝书呢?肯定得借助侯夫人的帮助,将事一说,枕边风一吹,侯爷出于对结发妻子的敬重,不会不答应。毕竟五岁那年,不就将事做得好好的,明明白白,不给她留一丝辩解的余地。 眼中的讥讽之意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叹息。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说不定哪天侯爷就看她不顺眼,将她赶出家门了。 现下最主要的事是如何让这桩婚约按照原定的计划进行,让云清轻成婚,而不是她。 算了,明日再好好思量,今日先让云清轻体验一番丢脸的感受。 侍女将人带到,便去忙别的事了。一来,她今日真的非常忙,二来,云清宁也不是什么贵客,不值当她花太多心思。 倒是方便了云清宁,云清宁根本没有喝多少水,只是找个借口出来一趟,不必待在宴席当中。 云清宁方才来的时候记了一遍路线,脑中大概有一个图,这边和举办宴席的场地大概就隔了一面墙,距离不远,脑中思索一会,决定冒个险。 云清宁等待一下云清轻离开宴席,走到离宴席稍远些的地方。大庭广众之下,容易将事情闹大,还容易引来人的怀疑,这么大的麻烦还是不要惹为好。 算着药效快到的时机,云清宁找了个极好的角度,就是姿势狼狈了几分。墙边栽了几颗大树。墙和树之间没有间隙,还有几条不甚乖巧的纸条伸到了那边院子当中。墙刚好挡住了那边的视野,这边也被树遮得严严实实,云清宁趴在一条看上去结实的树枝上,眺望宴会的方向。 药效发作的时机与云清宁算得相差不多,云清宁手指轻点腹下的树枝,顺手扯下一片树叶,深黄一片,随风飘荡,带着即将到来的寒意,昭示着冬日的来临。 又是一年光景,天地万物,又在一不经意间变了模样。 枯叶在前方落了大片,洋洋洒洒,缝隙间,云清宁目光精准瞄着远处快要完全离席的两人。 浅黄的衣裳虽然总有些不对劲,但是藏在苍黄之中,也遮掩了些许异样,至少不那么显眼。 云清宁再往前挪了挪,移到树枝最末端,以方便动作。浅色的瞳仁在光线明亮的屋外也不输半分,丝毫不逊色。云清宁从袖中掏出一把弹弓,双手悬空举起,衣袖有些凌乱,却不掩利落。 眼睛瞄准,手指用力,“窣”的一声。 石子从手中射了出去,带着这十几年如一日练出的力道,准确地往目标的方向飞去。 又是微风阵阵,寒意从空中漫出,顶上的落叶刮着空气,纷纷扬扬,一大片一大片的从树上剥离,却滞在空中,迟迟不肯落地,形成了一堵若有若无的墙,遮住了世间的纷扰,也短暂的停住了岁月逝去。 却被石子破开了一个口子,叶片被冲击成了碎片,使昏暗的空间照进一束光亮,刺眼而明亮。紧接着是崩塌的墙,破碎的叶片飞舞,天光乍泄。 眼看着石子消失,紧接着是远处的人被突然倒地,抱着膝,坐在地上,显得狼狈不堪,异常可怜。云清宁看着旁边的人急急地扶住地上的人,跺脚的样子,想着她们此刻的反应。应该是茫然而不知所措吧。 看着她们并未招致其他人的注意,云清宁心中松了口气。可惜今日老天不作美,不想让她无事发生。几个呼吸之间,云清宁听到“咔嚓”一声。 没等脑子反应,身体到是先做出了反应。云清宁借树枝的力,跳下了墙,来到了宴会场地这边。这边偏僻,到是没有人注意到墙角的人。运用轻功,瞬息的功夫,云清宁出现在了方便回来应该待着的路上,和侯夫人她们在转角碰了个正着。 ---------------------- 沈归宴被常钰拉着,专门来观赏栽在这的几株珍贵花朵。常钰向来对这些花花草草感兴趣,于是拉着平常对这些感兴趣的沈归宴一起,势必要今日将这些花草看尽。 枯黄的叶落了满地,将冷清的院落装饰了一番,倒是多了几分暖色,但终究是改变不了幽静的事实。 平时这也没什么人,因为紧挨着茅房,都不愿在这多留,便藏着些需要清静的花花草草。 常钰赏了不到不到一刻钟的花,就因为侍卫来报,想着去宴会中投壶,又拉着沈归宴往回走。 沈归宴走得靠里,不知为何,总有些躁意,直觉告知他,有些不好的事即将发生。 路过几株大树,深黄和嫩黄的叶子交织,又因着漫天飞叶的缘故,沈归宴察觉出了一点异样,但很快,裙角随着动作完完全全被树叶遮挡,疑虑窦升也落不到实处。 大树栽得多,一排林立在墙边,从这边走到那边需要一些时间,也足够一颗小小的石子射出,击打到人的身上。 沈归宴隐约听见衣物窸窸簌簌的声响,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沈归宴脸色刹那一变,站定了脚步。 常钰还在往前走着,并未发现沈归宴没有跟上。树枝碰地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常钰终于想起了沈归宴,连忙回头观望过去。 枝叶离人只有分毫的距离,再往前走一步,后果只有被树枝打到。虽然只是一条枝干,但是大树的枝干仍然有着不轻的分量。 眼睁睁看着鞋上被溅上上刚刚枝叶落地翻起的泥土沈归晏拧了拧眉。 这双鞋可是新买的,今日以表对宴席的敬重,头一次穿上。惋惜表现在明面上。 常钰的脚步成了恍惚的真实,沈归晏突然想起了前几天的京郊,也是一双新鞋,被溅起的泥水粘住,有了脏污。 7、第七章 云清宁趁着空,将脖子上和脸上抹了点粉,看不出明显的痕迹,只是脸色显得更加苍白了几分,又用手顺了一捧水,洒了大半,还有一半落在了额角,制造出冷汗的假象。 云清宁用的药并不会作用到脸上,所以云清轻此刻在她面前依旧硬撑着,只是乍看一眼便会觉得脸色有些黑,估计出了什么变故。 但云清宁只是端了个傻子的人设,更何况怎么能轻易让人离开呢? 于是,她首先就装作被吓了一跳的样子,又看清了来人,于是挡在她们离开的正前方:“夫人,姐姐。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云清轻和侯夫人现下实在没工夫管一个差不多相当于外人的人,只求云清宁快点让路。 云清轻此刻已经说不出话了,身子刚刚开始是奇痒无比,越来越痒,仿佛身上有数以千计的蚂蚁在爬行啃咬,却又怎么都甩不掉任何一只。又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石子击中了膝窝,顿时间,痛感取代一半的痒意,剧痛由膝盖的筋络传至全身,身体在双重夹击之下不堪重负,重心稳不下来,即使将一半的力卸到了旁边母亲的身上,仍是倒地。 痒意已经发麻,周围成了朦胧混沌,如同有水裹挟着一般,她几乎要喘不上气,窒息而亡。云清轻无心周边之事,像个布娃娃般被侯夫人引导着,却又停下,中途遇到了阻碍。 侯夫人看着云清轻双眼呆滞,随着停滞时间逐渐变得愈发难受不安的神情,有些着急,不似往日般从容优雅。 “我们现在要回府,你别挡道。” 云清宁终究让出了位置,再待久一些,恐怕侯夫人也会心生疑虑。 看着侯夫人急急忙忙擦过身旁,云清宁不紧不慢的跟上,由于她们走得着急,云清宁小跑几步,到了大门口,侯夫人也没说声抱歉,直接带着云清轻离开。 云清宁紧随其后。 但终究是晚了一步,不过是三五尺的距离,但是依旧没有赶上。 云清宁看着已经跑出去七八步的马车,有些无奈,却丝毫没有意外。 看着马车跑远,云清宁到将军府旁边的小树林换了身装扮。再次出现,已是带着兜帽,穿着全身白衣的江湖中人。一把匕首在手,云清宁走出了树林,走快了些,沿着与侯府相反的方向行径。 本来不带那身略显繁复易坏的衣裳,但是以防万一,于是手中还背了一个小包。 将军府虽不在闹市,但是离繁华街道也不算远,算是一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是当年陛下特意赏赐之宅。云清宁到达西市之时,也才过去了一刻钟。 西市一向喧闹,比之东市来说,这边多是有钱的商户,或者官家贵族采买之地,售卖的品相会要好上几分,相应来说,价格也要贵上些许。 不过云清宁今日并不是来采买物品的。她飞速掠过人群,周围的人甚至没有看清她所穿之物便已经不见踪影。一个个的铺子映在云清宁的眼底,不是这个,也不是那个。 最后云清宁停在一间小铺子前。许是在左一间生意好的铺子,在右茶楼生意更好,且店面小,周遭之人全都将这间小铺子遗忘,不曾光顾过。老板也从不揽客,也看不见要卖的东西,于是变成了无人问津的存在。 今日似乎是老板休息,大门都未曾打开。云清宁盯了门一会,最终在店名的牌匾侧面的缝隙中找到了那个图案,有些隐蔽。 计算着中间的间隔,云清宁敲了三次门,每次敲三声,速度也有些许的差异。 周围一位老人家经过,看着她坚持不懈地敲门,好心提醒道:“姑娘可是找这个店的做生意,这家店每月的这个时候都不开门,如果要来的话,姑娘还是等明日吧。” 云清宁转过来,虽然还带着兜帽,但语气听上去温和:“谢谢奶奶,不过这店主是我亲戚,我今日是父母派过来找他有事的。” 老人家听了解释,点了点头,转身进了隔壁的茶楼。 老人家没走多久,门就打开一条缝隙,迅速的瞄了一眼门口的人。云清宁抓住空,手抵着门将门缝拉大钻了进去。一个动作的功夫,门又紧闭了。来来往往的行人将一切遮掩,无知无觉。 今日店铺没有开张,外面闹哄哄的,里边却静的可怕。颇有在闹市中求得一瞬安宁的意境。后边没有窗户被挡得严严实实,仅仅凭着微弱摇曳的烛光和门缝透过来维持着一丝丝亮光。适合常年在家,且不喜和外界接触的人睡觉。 云清宁颇觉里边有些暗沉憋闷,想去后边窗户边透口气。刚要动作,手却被扯住不放。 凝眉看向拉着她手腕的人,只听那人弱弱解释:“那个,宁宝……” 紧接着是短暂的沉默,云清宁闭上眼睛,已经预演到接下来徐落将要说出口的话。 “窗户被钉死了,打不开的。” 徐落说完,有些忐忑地看向云清宁。只见来人一幅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不见丝毫意外的模样。 徐落突然抖一声,松开云清宁的手,双手环抱住肩膀,瑟瑟的模样。 “不像你啊,半年不见改性子了吗?竟然都不念叨一句,怪生疏的。” 云清宁盯着她,皱了皱眉,思索了会。即便在暖黄昏暗的光线下依然显得白皙,微微垂着头,良久得出一个结论。 “我是管不了你,但是总有人管得了你的。我就不操那份心了。” 一边说着,云清宁一边拿起桌上的茶水,在茶杯在手中晃悠两圈,满灌的茶水却未溢出半分,显得优雅而散漫。 徐落听闻这话,顿时苦了脸,一脸她跟着人学坏了的表情,脸上显出些委屈。 云清宁看了她一会,眼中的笑意浅淡,将今日来的目的说出口。 “前几日的那件东西找着了,就放这了,记得保管好。” 云清宁一边说着,一边从左手袖中取出一个小竹筒放在桌上。又往右手袖口一摸,摸出一个小玉瓶。 “宁儿最近几日是不是要回一趟青州?” 徐落点点头,有些疑惑:“需要她带东西吗?” 云清宁颔首,将小玉瓶递交过去:“近几日研制出来的,让经手的人不要打开,剧毒之物。” 徐落点点头,又想起她此行来京的目的。 “你这边的事情恐怕还要在这边待很长一段时间,我来京城这么久,也有所听闻。” “我觉得百姓对安远侯府的评价也并未出错,‘脑子不见得多聪明,但是极为难缠’。” 徐落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你且小心些吧!” 8、第八章 常钰拉着沈归宴坐回宴席当中,此刻还是有些心有余悸,搭在桌上,说:“还好你今日有个好运道,停住了步子,要不然就是直接被树枝砸到头,肯定要受伤,说不定还可能会晕,到时候我两边都不好交代。” 沈归宴没有反驳,他今日一身浅紫衣裳,其上是繁复的祥云样式的暗纹,衬得肤色有些白,面上是状似庆幸的浅笑,漆黑的眼瞳却完全相反,如同寒潭般平静,仿佛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掀不起半点波澜。只是转移话题道:“那倒是,我今日可以去典当行看看,说不定就淘着了什么好物件,那就真的是赚大发了。” 如若敏锐之人,早就发现了语气的不对。哪有刚刚差点被砸,此刻语气却十分平静,看不出发生了半点事的模样。 不过在常钰面前,沈归宴倒也演的没那么认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果不其然,常钰被典当行这三个字吸引了注意:“我们宴会结束后去典当行去一趟吗?许久没去了,说不准今日真能有什么收获呢。” 沈归宴眸子中的了然一闪而过,转而颔首答应。 -------------------- 西街街上。 徐落硬拉着云清宁来了街上,说是要带她好好逛逛京城,一看云清宁来到京城之后就没有好好在街上逛过,可怜的紧。 云清宁无奈,只好戴了个面纱,和徐落一同从昏暗,只有徐落能够适应的环境当中走出。 大街上依旧繁华,虽不至于是摩肩接踵,但也就堪堪能够在街上正常走动,想要悠闲,双手大张的在街上漫步是想都无需想的。 方才在门中,即使隔音再不好,好歹离的有些距离,不至于什么都听不清楚,但是在大街上却不同。小贩卖力的吆喝,买家讨价还价的声音,行人因为磕着碰着而产生的吵架声几乎在出门的同一时间钻进了云清宁的耳中,纷杂而凌乱,让云清宁脑子有些晕。 索性今日也没什么要紧事了,侯府现下那边也肯定不期待她回去,只是苦了归梅,要听这一大家子,急急忙忙忙一下午。 云清宁突然有些心疼归梅,决定待会给归梅买些吃食带回去。 原本以为这次徐落又是带她漫无目的的乱逛,不着边际的走走,起初也确实是这般没错。 但是街边两个人的对话让徐落临时改变了主意。 “听说典当行那边最近又新进了一些货,我跟你说,我昨日正好赶上,不少新奇玩意。” “真的吗?我记得我前几日去过一趟,都是些以前有的物件,起初看是新奇,但是看久,其实也就那样。” “它昨日才上的东西,刚出不久,你不妨再去看一眼。” 徐落听了,眼睛提溜一转,改变了方向,对着段云清宁说:“正好,我们要不去典当行那边走走吧!” 也不等云清宁的反应,改变了方向。不过云清宁也没什么意见罢了。 这典当行虽然被称做为典当行,但是实则是一条不短的街,起初是有一家典当行坐落,为了与旁的商家不同,想出了一些法子吸引顾客,之后出了名,在百姓耳中口口相传,也就传成了习惯,也觉得改口别扭,便一直这么叫了。 不过对于云清宁来说,这两者并无差别,不过是一个陌生的店铺和一条陌生街巷之间的差异。 只不过徐落倒是兴致高昂,显出一幅期待满满的样子。这就让云清宁有些好奇,毕竟在青州之时,靠近海岸,每天都有大批船只往来,包括不远千里来做生意的外邦。一来二去间,也经常有些稀奇的玩意,徐落去过几次,便也不再兴奋了,提不起再去的兴致。 看来典当行确实有些门道,应该有许多她都不曾在青州看见过的好东西。 绕了大半条街,又拐了几个弯,终是到了徐落口中的那条街。 这条街确实在彰显着它的与众不同。一座高高的木拱门,宽而大,其上花纹繁复,精细又不失庄重,处处体现着巧思。 果然说第一印象是极重要的,对人如此,对物亦是如此。云清宁对条街的印象不错。 阳光倾洒大地,处处都蒙上了一层光线的照拂,整个世界都变得晶亮好看几分。云清宁换了衣装之后显得有些朴素,墨发被一根木簪浅浅的挽着,几丝不听话的碎发从木簪下跑出,增添了几分轻灵。清凉的眼眸在此刻纯粹而澄澈,朦朦光泽打在身上,仿佛隔绝了她和周围的环境,多了几分清冷出世的孤寂感。 徐落回头瞧见的便是这一幕,心中不得不赞叹,美果然是一种感觉,此刻即使云清宁没有露全脸,依旧让人美得窒息。 风从发间擦过,带起碎发。徐落上前拉住云清宁的手,拉着她往前走。 茶楼之上,沈归宴望着木拱门的方向久久没有动作,拿着茶杯的手无意识地转着茶杯,显得有些出神。 此刻常钰去外边闲逛,沈归宴对典当行的新品没有兴趣,便坐在这喝茶。 心中奇异的感觉升起,如一潭死水般的心宛如被人伸了伸脚,泛出一层层的涟漪,但是很快又无影无踪,一切如常。 沈归宴不动声色将眸底因想不通产生的暗色下压,桃花眼中冷光一闪而逝。 沈归宴并未往后看,黑发被发冠扎住,就坐在窗边,看着外边人来人往的街道。 “查到了?” 云海挠了挠头,有些无奈。但终究还是得说出口:“主子,没有查到。两件事……都没有。” 该死的两个人,知道要汇报,逃到十万八千里的地方去了,留他一个人面对。 “前几日那个人,身上找不到标志,城郊搜了个遍,都没有丝毫踪影,只能找到脚印,和丢在树林不远处的一身衣服。衣服也查不出线索。” “今日的事,树枝豁口虽然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但是它在空中摇摇欲坠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去的时候,人就已经不在了,根本没有人影。” 说完,云海有些心虚的瞟了一眼沈归宴,发现沈归宴的神色没有变化,只是眉间促起,似乎在思索什么事情,骨节分明的手指将杯中无水的茶杯捏在手中把玩。 刚刚之人,虽然第一次见面是在黑暗中,那人又带着面纱,看不清楚脸,但是身形,气质和动作都极为相似,直觉告诉他,两人必定有关系或者就是同一个人。 耳边又有声音传来,许是平时听久了,显得有些聒噪,但是还是抓到了话中的关键。 “主子,月儿小姐约你见面。说是在宴会上便想找你,但是没找着机会,如今托我转告。” 沈归宴点了点头,思绪回笼,对着人吩咐:“嗯,过几日我去楼里找她,你告知她一声。” “边疆现在什么状况了?” 9、第九章 徐落拉着云清宁的手,稍稍走快了些。 云清宁回头,往斜后方迅速地瞟了一眼,总觉得后方有一道目光注视着的她,背脊被盯得有些发紧。 一缕发丝随着动作轻柔的落在脸上,只见一切如常,酒楼上虽有窗户开着,但是没有人盯着这个方向,多的是边喝茶或者边吃饭漫无目的看风景的路人。 心中的疑惑不减,但是云清宁只好作罢,只是心中多了几分警惕。 只是还没有回过头,就对上一双带着轻佻看她的桃花眼。五官精致但不秀气,锐利的眉眼则增添了几分英气。耽耽这幅相貌,就可以俘获一大批女子的欢欣。但是云清宁仔细瞧着他的瞳仁,即使光打下来,依旧幽深如寒潭,给她一种琢磨不透的神秘感。虽然表情随意,但是仅仅是第二面,云清宁就给他打上不要靠近的标签。 没错,是第二面。 第一面是宴会上,那个似乎识破又似乎没有识破她小动作的男子。 虽然带上了面纱,但是云清宁依旧头皮发麻,有一种被人看穿的尴尬感。 徐落又疑惑的喊了云清宁一声,云清宁似是终于醒过来般转身就走,不见半分犹豫。 身后盯着她的那双眸子却依旧没有挪开,只是轻佻散漫不见,深邃的眸子使他的思绪让人难以觉察。 这背影…… 越看越像。 ---------------------- 走进一家铺子,受刚才的情绪影响,云清宁有些心不在焉,并没有看店铺的牌匾,也无从得之这到底是个什么店铺。 徐落戳了戳她,让她将发散的思绪收回。 “宁宝,你知道今日是九月初几吗?” “初八。” 云清宁不加思索答了出来。 徐落点了点头,又挽着她的手臂到:“你七日后有时间吗?” “这有什么活动在七日后举行?” 徐落点点头,嘴中一大串赞美之词说出口,之后又嘟囔了一句:“如果没人陪我或者约我,相信我,我起不了床的,也下不了地。” 云清宁脸上蕴出浅浅一层笑意,杏眼此刻愈发显得圆润,倒是罕见的透出温和。 “到是没人不信你这一点。” 徐落点了点头,终于想起正事,一幅求夸的模样:“不过我今日可不是单是为了自己要来的。” 云清宁的挑了挑眉。 “我前几日在信中听到你想要一株药很久了,但是苦于没人出售,是极为罕见的一味药草。” 云清宁不意外她知道这个消息,毕竟那边有个多嘴且闲不下来的人。每月光是写信就要写几十封,每一封的内容还不尽相同,寄给他远在天南地北的好友。 “你多找找,说不定会有收获哦!” “不过”,徐落顿了顿,“实在没找到,可以等七日之后的拍卖会,那时候有五成的概率会出现。我打听到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只能说那个卖家还不太确定出不出。” 徐落说完,云清宁道了声谢,帮她留意这件事不容易,甚至称得上困难重重。这味药材极为小众,大多数人并不知道他的药效,也自然没人愿意尽心培养,或者冒着重重危险去深山老林中采摘。 徐落摆摆手,并不在意。只是心中叹了口气。 许是因为家庭的缘故,徐落觉得云清宁活得太小心翼翼,太拘谨了。觉得别人给她帮小忙就受之有愧,需要在之后十倍百倍的补回来;但是自己对知心好友又太好,说是纵容,让他们予求予取都不为过。幸好周围没什么坏人,不然一切都要完蛋。 不过这种事情徐落不会跟云清宁说,云清宁喜欢这么与好友相处那便就这般随她心意,在她有事之时就提供帮助。 ---------------------- 沈归宴回到家中,长公主府的大门紧闭着。除非必要,长公主府上不迎客。 嫌走小门麻烦,大门一开一关也麻烦,于是沈归宴进来进去都是通过翻墙。只要没有人瞧见,一切好说。 但是今日有些不好说,因为被人逮了个正着。 刚一落地,衣摆还短暂的在空中飘荡,鞋上还沾了一些泥土,分不清事刚刚沾上,还是上午在宴会上被溅到的。 在家中,沈归宴一般没什么防备。 于是,他抬眸,对上了一行三人有些惊讶的表情。眼看着为首之人的表情逐渐变了质。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完! 刚转身,就听见带着气势的声音响起。声音优雅又端庄,即使刚刚表情有些混乱,但仍然不遮掩她自小养成的,浸入骨髓的礼仪教养。 “站住。” 沈归宴无奈停脚,喊了声。 “娘。” 声音中有尊敬,恳切和一些犯了事之后的乖觉。 长公主也有些无奈,不知道为何。明明两个儿子用同样的方式养大,但是一个现在都在战场杀敌,为国效忠了。另一个还一副吊儿郎当,天天游手好闲的做派。 看着他乱七八糟的鞋,长公主皱了皱眉,忍不住了。 “先去把鞋换了,之后你来我房间。” 沈归晏点点头,一眨眼功夫人就不见了。 大管事也是从小看沈归晏长大的。 “归晏这孩子,却还有孩子气,有些难得啊!” 长公主没有吭声。 沈归晏这性子,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只是长公主隐隐约约想到,六七岁之时,沈归晏非常聪明,是大哥都比不上的程度,但是那时也没逼他,任他自由生长。 八岁时,去了青州行宫玩了一阵,回来就变了性子。变成了耍小聪明居多,不喜欢读书,只喜欢招猫逗狗的纨绔子模样。起初众人惊讶不已。如今时隔多年,京城世家早已习惯了他这副模样,暗地里将沈归晏划到纨绔子弟,要少来往的类型中。 之前流传这可能是小小年纪江郎才尽,或者是长公主府逼出来的小神童。但长公主最为了解,她清楚她没有逼过沈归晏分毫,也清楚江郎才尽这说简直可笑。 但是一切都有些巧合过头。 为什么偏偏是那个时候改变呢,恰恰是皇帝对她家起了疑心,刚刚好是皇帝想要设局观测两个孩子的前一段时间。 10、第十章 云清宁逛了半天,算是的边找边看,不过她没有寄希望今日能找着这东西,只是陪一陪徐落。 徐落倒是发现了几个极为精巧细致的小工具,做什么的都有,于是徐落爽快利落的付了帐。 徐落一边走一边研究,还在感叹做出这些东西的人不简单,如果能够有机会当面观察怎么制作就好。 云清宁看着她研究那东西,一边看一边观察,只是越看越不对劲,直到她看到角落中有一个很不起眼的凸起。 但是总归是不确定的,云清宁瞧着徐落兴致勃勃的神情,还是决定提醒她这件事。 “落儿,你要不看看这个凸起。” 手指轻柔的点在凸起上,云清宁轻声提醒道。 徐落闻言一看,好家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立即炸了毛。 “啊啊啊啊啊啊,难怪刚才就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因为实在精妙没有看出来。” “好烦啊,我怎么能夸他做的东西,我真是堕落了。” 奇异的感觉涌上徐落的心头,虽然嘴上说不出口,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件东西确实做得很好,还未拆开,都能感觉到每一个部件精确无比。 但是她眼下不可能承认了,只是说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待会我回去,就研究另一个新品,然后放到这地方来卖,我就不信买它的人会比买这个东西的人少。” 云清宁轻笑出声,杏眼微微眯起,眉眼上挑,她微咬着透着粉的唇瓣,就笑了一瞬,但是徐落还是感受到了周身散发出的温柔。 算了,能逗笑一个也是非常好的了,毕竟云清宁与她相处的时候真的很少笑出声,多数时间都是眼底含笑,叫人很难觉察。 阳光洒在街头,落叶满街。陌生人擦肩而过,在店铺走走停停,挑选喜欢的物件,一天便在夕阳西下,凉意随着飒飒风声灌满衣襟中步入了尾声。 伴着夕阳最后一丝落幕,云清宁终于回到了不算熟悉的大门。 其实身上拿着东西,她是翻墙先进去了一趟,看着云清轻的门前慌忙的景象,欣赏了一番,把东西放在房间中,换了衣服,再装作风尘仆仆的赶回来。 只比侯爷快了一些时间,但是云清宁站在门口台阶下,微微仰头看着紧紧闭着的大门的景象,但还是映入了侯爷的眼里。 不过云清宁并不是有意为之,她只是看到大门的角落上,不惹人注意的地方,被一只燕子当成了窝。 云清宁观察了燕子一会会,发现是一个活泼的燕子,在上边蹦蹦跳跳,感觉这个窝撑不了多久就要被它自己跳坏。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你怎么站在这?” 云清宁回过头去,刚好看见了从马车上迈步下来的侯爷。 怎么说呢,云清宁依稀记得她五岁时,侯爷还不像这般大腹便便,气血不足的样子,十年的时间一晃而过,生父的形象也大变了一个样。视线突然有些朦胧,透过眼前之人看到了以前的光景。 一切都变了,这也没什么她值得留恋的人了。 云清宁行了个礼,“父亲,我只是觉得那梁上燕十分有趣,像极了我待在庄子时在屋檐下搭窝的小燕。” 侯爷眼中厌恶不假,但是现在不好将人如何,只好拼命忍着。 云清宁将情绪看得清清楚楚,但是并不伤心,陌生人的看她的眼光对她而言并无半分印象。 “你母亲和轻儿呢?” 云清宁将上午的事简略说了一遍,只告诉侯爷她们不知道什么原因急急忙忙地赶回来。 侯爷一听便有些着急,毕竟是心尖上捧出来的女儿,终究是有些感情的,也没管云清宁,急急忙忙的跑进了房间内。 云清宁盯着侯爷的背影,有些荒谬感,又觉得十分正常。大门又紧紧闭上,徒留漆红这抹颜色晃进眼中。 接下来就没有她什么事了,云清宁找了个小门,进了侯府,回到房间。 归梅在房中等着她,看见她回来,迎上去。 归梅也不是一个傻子,敲母女俩急急忙忙的回来,张罗一通,混乱不堪,甚至请了大夫,猜到了是云清宁动手。 “小姐,你吃完饭了吗?” 云清宁摇了摇头,一边将头上的木簪取下,烛光之下,乌黑的头发垂下,衬出一张白皙漂亮的脸蛋。云清宁用手指重新理了理被额前的碎发,拿起木簪,重新挽了个头。 “我不饿,那边桌上是带回来的零嘴,有一半是给你买的,你拿去吃吧。我吃了一些,味道还不错。” 归梅高兴地点了点头,去翻了翻桌子上的食物,拿起一圈糖葫芦,边吃边对云清宁说:“小姐,你让我做的事我做好了,但是真的要如此吗?万一失败了怎么办?” 云清宁坐下,喝着归梅不久之前烧好,还微微透着温度的茶水。抿了一口,浅粉色的唇瓣漫上一层水意,显出几分潋滟。 “不行还有其他法子,我就是在赌。” 眸中只有坚决,没有半分恐惧和畏缩。 归梅想了想,一边将嘴里的糖葫芦咽下去,一边点了点头,嘴里还嚼着东西,但是还是努力将口齿变得清晰,说道:“是的,没错!大不了就逃婚,然后回青州,重新找个身份生活。” 非常努力的应和,只是声音有些大,云清宁比了个小声些的手势,归梅腮帮子鼓鼓地点头。 第二天,东巷一间茶楼——天落阁。 天落阁确实供人喝茶吃饭,但是赚钱的营生却并不是单单这一项,还包括了许多藏在暗处的,不被许多人知晓的情报产业。 这算得上是最隐蔽的一个产业了,天落阁的幕后老板把这项产业放到了最顶上的一层,进来还得有专门的玉蝶傍身。 周围一切都静悄悄的,来人都坐在用特殊手段隔音的包厢当中。没人愿意把自己的得到的情报轻而易举地泄露出去,也没人愿意将刚从这儿重金买到的情报交给别人。 就连情报传递的方式都是用纸写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井井有条。 坐在二号包厢的男人将一张纸条写好,递给坐在那头的侍女。 侍女拿着纸条,端详片刻,只是说道:“这条,只值一锭黄金。” 男人点点头,表情不变,只是温声说:“那现在银子可以给我了吗?” 侍女拿出身后的箱子,取出一锭黄金,交给来人。 男人走了出去。 侍女再次看着纸条上给出的消息,起身,将刚刚得到的一大摞纸条交给了侍卫,让人拿去汇总。 侍卫将东西传到汇总之人手中,再由上头派人下来,除去来拿东西的人,所有人都不知道真正最上头的人是谁。 11、第十一章 皇宫,御书房。 武乐帝看着眼前的折子,眉头皱的愈发紧,手中摩挲着毛笔,迟迟不肯落下一笔。 旁边站着侍奉的大太监明辉,将喘气声放得极小,几乎没有什么声音。 从大门到书桌之间还隔了一道,挂着一条条由小玉珠串成的细链。 此刻的寂静被细链之间的碰撞声打破,清脆叮咚的响声让里边站着的人都蒙上一层不安的忐忑,但是没人敢动,去止住那不合时宜的脆响。 门外突然传来侍卫的通传。 “陛下,有人求见。” 威严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嘶哑,像是昨日夜里疲劳过度,现在还没有回过神来。 一人进来,双手呈上一封类似信件的信封。 明辉上前接过,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后交给了武安帝。 然后对着来人拂了拂拂尘,用像蛇吐信般尖细的嗓音说道:“行了,你先下去吧。” 武安帝搁下笔,打开了信封,起初面容平静,直到看到了夹在很多行中一行不起眼的小字。 他无波无澜的面容终于有了几分变化。那双饱经沧桑,精明一世的眸子泛出几抹无法形容的光,似是危险,又似是被冒犯产生的不悦。 正常来说,一则消息想要传到他这里,需要经过不同的三个人说出的同一条消息,汇总之人累计次数,次数达到了便递交上来,以便于让他了解当局的局势。 这个茶楼自他上任一来便一直归他管着,但是甚少有人知道这个消息,还当只是一个普通寻常的情报机构。 一旦有三个人同时说出这条消息,那么这条消息的准确率就高达九成。 武乐帝眼睛死死盯着这行不起眼角落中的字。 目光停留许久,武安帝似是平静了些许,眼中的不悦和危险消失,又恢复了平和一潭死水的模样。 只是脸微微绷着,目视前方,眼睛没有看明辉但是开口便是唤了大太监的名字。 “明辉,你说这些年朕是不是对安远侯太好些,所以就连诓骗朕这种事情都做得出。” 声音像是一字一句说出来的,一个字的分量比一个字的重。 ----------------------- 一大早,云清宁被归梅吵醒。 因着没什么大事,云清宁爱睡懒觉的性格彻底显现无疑。 顶多那些丫鬟看见了,禀报给大夫人,大夫人在暗地中骂她两句不懂规矩,对云清宁来说没有影响,还能做实她不懂规矩这件事情。 于是她今日便安安心心的睡到了日上三杆,阳光从窗户打进来,一半洒落在床前,让摆好的鞋也蒙上了一层暖融融的光泽;一半则洒在了床上,但是洒过的地方空白一片,不见云清宁的踪影。 归梅早已习惯了这副画面,云清宁一般都喜欢挨着床和墙的缝隙睡,身体蜷缩成小小一团,特别无助的模样,仿佛在抵御着寒冷风霜。 许是五岁那年在心底留下的印象太深,自从归梅跟着云清宁,这姿势就未曾改变。 归梅轻声的到床边唤着,轻声细语的,声音温和。 本来就是一个极爱做梦,觉特别浅的人,云清宁被唤了一声,便从混沌的睡梦中醒来。 身体舒展开来,一部分就落入光中。浅浅的瞳仁在光线下愈发澄澈好看,像琥珀色的宝石典雅漂亮。嘴微微抿着,脸有些绷着,似是刚刚醒来有些懵懵懂懂的样子,像是迷路的傲娇狸奴,漂亮又可爱。 归梅一脸的喜色,云清宁起初不明白,在归梅慢慢地讲述当中醒了神,下了床,恢复了神智清醒的样子,下床洗漱。 “今日我起得也晚了些,但是弄完洗漱我就听见动静有些不对。侯爷将大夫人叫到书房,非常急切的样子。” 归梅顿了顿,喝了口桌上的水,又开口说道:“于是我上了屋顶悄悄听他们的对话,反正没什么厉害的高手,我揭开一片瓦竟也没有发现。” “于是我从头听到尾,终于听明白了。估计是有人比我们还先透了消息,皇上知道了,然后上朝之后单独把侯爷叫过去,警告了一顿,让他们不要在这上边耍小心思。” 云清宁将还沾着水的手用毛巾擦了擦,嗯了一声。 然后对着归梅说:“不要笑得这么大声,等下引来人就不好了。” 归梅立马闭了嘴,乖乖的,半点和方才那个笑得开怀的人搭不上边。 云清宁本来以为还得在等几日才能有个大概的结果。 因为里婚期还远,所以她是隔个几日才请一个人,专门往天落阁中放消息。 但是她昨日才吩咐归梅去做这件事,应该还要等十天左右。 这是有路人无意中给她帮了几个忙? 云清宁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没有深究,毕竟这件事对她有利,深究起来太过麻烦。 不过,过了一个上午,侯爷和侯夫人竟然还没有作出反应。 ------------------- 沈归宴听着云潮禀报上来的内容,拿棋的手指顿了顿。 但很快恢复了正常,修长的手指拿起黑如墨玉的棋子,显得手格外白皙。 他眉头不自觉的一皱,但很快又恢复正常,棋子落定,沈归宴问道:“有人提前动作了?” 云潮摇头,“方才属下去问了,那人一脸懵,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沈归宴唇角勾起一抹极浅薄的笑,眼中却不含一丝笑容。 “那就有意思了,除了我这种无聊之人,有谁还会对这种事上心呢?” 不紧不慢的语气中,透着一丝玩味。 沈归宴玩笑似地将这番话说出口,拿白棋的手却突然一顿。 他眸底似乎倒映出一个人的影子,他曾经在宴会上看见的,那位坐在云家大小姐身后,不知道在云家大小姐下了什么药的少女。 那少女看着一幅好皮相,长相便带着几分傲气和清冷,清泠的眸子死死盯着他装作不在意,但是耳朵都变红的样子确实是有几分趣味的。 只是,她怎么知晓。天落阁背后之人是武安帝。还是有别的途径。 沈归宴眸中闪过几分若有似无的趣味,一个有意思的人。 抬手将白棋落在了一个云潮意想不到的位置上。 有了变数才好玩,不是吗? 12、第十二章 直到知道消息的第二天晚上,云清宁还是没等到侯爷和夫人的召唤。 归梅先忍不住出去打听打听,半晌带着傍晚转凉的温度进来,给了云清宁一个答案。 “小姐,听说他们去永宁侯府了,如今不在家。” 云清宁坐在桌边,面容娴静的看着书,看不出半分着急的样子。反正该着急的不是她,而是现在处在永宁侯府宅子里的两家人。 归梅还带回来一封信:“小姐,你的信。” 云清宁接过信,信封看上去是花重金定做的,雅观又漂亮,左上印了个凸起的花纹,代表着特殊的图案。 云清宁皱了皱眉,她心中其实没有那么情愿接下这封信,半天没有动作。归梅则想拿着封烫手山芋般,迅速直接的将信塞到的她的手中,不带一丝犹豫。 归梅苦恼的说:“小姐,原谅我,我对这东西形成了深刻恐怖的记忆,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能一辈子都不看见这东西。” 云清宁虽也不喜欢这东西,但是惧怕倒也不至于,顶多有些头晕。 因为这东西代表着要完成一件事,而且多半不是简单之事。归梅曾经收到过几次,有一次独立完成之后,就在也不想被这东西缠上。 云清宁不紧不慢的打开信件,但是还有看,就被门外的敲门之声打断。 云清宁一边将信塞到袖中,一边对门口喊道:“进来。” 开门进来一个婆子。不过也不算意外,谁家年轻丫鬟这么用力敲门,差点要将这门敲碎,摇摇欲坠。 云清宁问:“请问嬷嬷有何事?” 声音轻缓,语气中含着一丝惧怕,似乎有些怕了这位砸门的人。 婆子瞧她这模样,心底升起一丝不明不白的快感,想到即使是个主子,不还是怕她。 但是语气中的轻蔑和随意一丝没变:“夫人喊你去房中一趟。” 云清宁点点头,只是点点头。半晌想起来什么似的,有急忙补充道:“谢谢嬷嬷告知。” 婆子小声嘟囔着走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内容,总归不是什么好话。 归梅望着云清宁,问道:“小姐,眼下你起不到什么用了,她们不会如今就要赶你走吧。” 云清宁略微思索,但是她就不喜欢太过斟酌未曾到来之事,只是略微点点头,“走一步看一步吧,有这个可能。” 归梅点点头,跟着云清宁走出房间,没多久便来到了侯夫人和侯爷的住处。 云清宁上前敲了敲门,丫鬟从里边打开了门,一眼看到了门口的云清宁,对她招呼到:“老爷夫人在房中坐着,你直接进去吧。” 云清宁点点头,径直闯了进去。 侯爷和侯夫人在里边的榻上端坐着,虽然勉强维持着表情,但依旧可以看得出脸色有些难看,眉宇间凝着淡淡的焦虑。 云清宁心下没有想法。 眼下他们为事焦头烂额,云清轻的伤还没好,也不好现在刺激,只能自己承受,侯夫人到现在为止都有些懵,不知道事态为何会发展成这般。 她现下和世子府商量了一整日的事宜有些疲惫,半天没有开口。 云清宁就安安静静地等待着,什么话也没说,等着这两人的开口。 终究是侯爷忍不住,先开了口:“你这几日可吃得好,睡得安稳。” 似乎对着这个许久不曾见面的女儿生疏有,陌生,说不出什么更加亲昵的话,只能用这等客套话来开场。 云清宁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模样。毕竟侯爷慌张的样子也只被少数人看见,且少数人中还有多半并不知情,归梅也是因为听墙角才听到了其中关窍。 只问什么答什么:“嗯,吃住都妥当。” 侯爷勉强的笑笑,实在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他通常都不管后院之事,全然交给侯夫人。自己便当个甩手掌柜,只做最后的决策。 云清宁半晌没等到下文,忍不住抬头望向侯爷,眼中溢满迷茫,还透着一丝小心翼翼,生怕下一刻他们就说出一些自己不能承受的话。 侯爷本来视线就在乱飘,无意之中就对上云清宁的眼神。心中的柔软好似被一端尖锐的针给戳破,无以言说的疼痛通过四肢百骸流淌过全身。本来将要说出口的话突然停在嘴边说不出口。 云清宁的眼睛是极像生母的,虽然没有养育之恩,但是生母着实给了云清宁一幅好相貌,当然这事有利有弊,但侯爷看着这双眼睛,突然有了些不忍心,仿佛这是藏在他心中的最后一抹仁慈。 也罢,不过是多养一个人,多一双筷子的事,大男子主义逐渐取代涌上心口的胆小怕事,不在挂念妻子如何想她,只是说到:“我和你母亲想了想,你一个不通关系,不懂规矩的人嫁到二皇子府去恐怕会招惹是非,惹出更大的麻烦,对侯府无任何益处,所以二皇子还得由你大姐姐嫁过去,你也不必准备了。” 云清宁先是摆出不可置信的模样,良久才结结巴巴开口:“真的吗?” 也不等他们反应,脸上突然蒙上一层显而易见的惊喜和愉悦。之后就作了一个不太标准的揖,歪七扭八的。 侯夫人无暇顾及她这般高兴的模样,毕竟云清宁的高兴一分,云清轻便要伤心一分。只道:“你下去吧,我今日实在有些乏了。” 云清宁又行了个礼,头也不回的走出侯夫人的居所,但脸上却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走出居所,云清宁似是大松了口气般,仿佛压抑在心中好几日的大石突然不翼而飞,心逐渐松快了起来。 却突然被身后的声音打断:“二妹妹,你站在母亲门前作何?难道是想乞求母亲不将你嫁给二皇子。” 云清宁状似奇怪地看着眼前之人,眼中有着疑惑。 眼前的人带着兜帽,全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的,没有一丝露在外面。平时说话走路的幅度都被控制得小了些,是坚决不然这个形象流露在外人面前的,身后还跟着个四处观察的丫鬟。 云清轻虽然此刻身上还有些痒意,但是是她能够忍受的程度了,但是母亲一整个下午都不见踪影让她的心神有些慌,心中预感有大事发生,于是跑到母亲的房中一探究竟。 结果还没走到房中,就看见云清宁站在房间门口,一脸松快的模样。 心中的怒火上涌,在胸膛中翻滚,释放着灼灼热意,嘴不经脑子就说出了方才那句话。 没等云清宁反应完,她的心中的慌张感愈发强烈,脸色都白了几分,但还是强硬地说:“我告诉你,你势必是要嫁给二皇子的,你生来便是顶替我的存在。” 13、第十三章 云清宁更加疑惑不解的看着面前的白纱,白纱并不是透明的材质,她看不清眼前人现在的长相,同样,也体会不到隔着一层纱所说出口的话。 仿佛纱布如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话语中的攻势,如火苗般的气焰被云清宁的听到话语但依旧温和不受影响的脸浇灭。 气焰一旦弱下去,便大概没有再起的时候了。 云清宁依旧一脸疑惑,直到侯夫人听到门口的响动,走出来看看情况,才打断了两人之间对峙尴尬的场面。 云清宁不尴尬,那番话并不是她说出口的,她始终扮演的是一位旁观者的角色。但是看到云清宁不受她挑衅的云清轻心中升起一丝没来由的不妙。 等到侯夫人开了门,云清宁才慢悠悠地开口:“可是大姐姐,方才父亲才跟我说你成熟稳重懂规矩,他们怕我惹事,还是决定让你嫁给二皇子。” 话说得极快,侯夫人脑子今日本就有些,云清轻更是不知道其中缘由,等到说完了,也没见人阻止,就这般被明晃晃的说出口了。 云清轻起初还以为云清宁只是想找一些反驳辩解的话来掩饰失落,根本没意识到她话的内容。 直到听完,周围的环境异常安静,所有的人都看着她,眼睛中都透着奇异,她才终于发觉事情的不对劲。 呆了一会,直到侍女在耳轻声提醒了一句。 云清轻才猛然惊觉。 “你说什么?” 仿佛上一瞬听到的是错觉,云清轻执拗地询问这着,势必要得到想要的答案。 云清宁打算再次开口之时却被侯夫人用警告的眼神瞪了一眼。 云清宁很乖,也不会在这时惹得人不高兴。 但是云清轻却不依不饶:“你说什么?” 重复了几分问题之后,云清轻似乎有些崩溃,也不顾她如今正处于不能够裸露皮肤的阶段,抬手便将云清宁拉到跟前。 云清宁被掣肘着,说不出话,反而被摇的有些晕。 侯夫人在一旁劝架,将人拉开,但是力气似乎在下午被耗空了。不久丫鬟也加入这场那个荒谬的闹剧中。 场面乱做一团。 ---------------- 沈归晏想起了几天前长公主给她布置的任务。 有些无奈。 但是母亲的命令不好直接违抗,阳奉阴违大概率也会被揪住把柄,到家后又要挨训。 眉心一跳,沈归晏最终在想了一百种方法违抗命令之后,乖乖的下午去见了人。 长公主指派的任务很简单,乖乖相几场亲。 今日是第一场。 沈归晏看着面前的姑娘,带了三份笑意,桃花眼微微挑起,薄唇微弯,潋滟十分。 姑娘似乎被迷住了,却转而想起京城中的某些传言。 “你……” 半天没了下文。 沈归晏有些不解的收敛起几分笑意,只留浅薄,此刻才显出些风流本性来。 他将茶倒好,递到姑娘跟前,手指修长,递茶的动作也变跟着好看几分。 姑娘微微出神,低垂着头,不去看沈归晏了,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为何会赴这场约?” 沈归晏闻言轻笑,话语中风流十足:“你不妨猜猜?” “长公主要求?”,姑娘小心翼翼的说出答案。 沈归晏拇指和中指摩擦,发出脆响,点了点头:“不错。” 难道没有一丝真情,姑娘忍不住抬起了方才低垂着的头。 对上对面坐着的人的眼睛,眼睛中有潋滟,有风流笑意,有茶杯窗柩,唯独没有情爱。 看向她时,像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可能更加疏远,全然只有对完成任务的渴望,看不出一丝一毫对这场约上心的地方。 但是他又准备了一份最恰当的礼物,是近日铃姝阁最火爆的新品胭脂,即使是世家小姐,也要画上好几日订购。 这样的,是最会勾人心的人,最会观察人,似乎将人的内心,甚至占地极小肮脏全部勘破之人。 风流之人,往往最懂人心。但风流之人,也往往最难察觉所爱。 觉察到对面之人始终无情,不含一丝真情的眼神,小姐如贴了一下冰冷的坚冰一般,寒冷侵入骨髓,突然清醒过来。 小姐勉强地笑了笑,“是我唐突了,既然你我并不是一路人,尽早结束这一场约也罢。” 小姐释然般叹了口气,站起身,“也祝愿沈君早日找到宿命中的归宿。” “风轻,我们走。” 沈归宴看着小姐离开的背景,他在心底便不认可他会找到命中注定,对一个人动心。 但是心底忽然蹭到了一个毛茸茸的球,软了几分,小姐自始自终没有看到的变化的眼神,在此刻悄然变化了些许。 ----------------------- 边境。 大风凌冽,天空却格外的蓝,云似乎被大风吹散,百里之内只能听见呼啸而过的风声。 周围荒芜人烟,草都缩了回去,只剩黄而短的梗,其余全躲在地下,不敢冒出头,仿佛一出头,就会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沈归远将器材武器整理归位,坐在军帐当中,盯着来信许久。 眼睛周围黑眼圈明显,此刻却不见丝毫疲态,死死瞪着来信,绷着脸,久久没有开口。 等在一旁的副将见此情形也叹了口气,估计又是老情况。 虽还未到冬日,但是此刻这地方已经飘起毛毛细雪,要是到了冬日,估计天气会更加严寒。 军帐里仍然可以听见北风呼呼的刮,即使到了室内,也就比外头高了几度,要是怕冷的人,只怕要发起抖了。 沈归远将信件放在桌子上,许久,叹了口气。 “皇上说他已经派了几批人来运送物资。” 副将听闻,暗中撇了撇嘴,第一批隔了八个月才送到战场,他们手中。里边东西少,且还有些发了霉,根本使不上,用不了。 第二批如今已经发出去六个月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 指望他们,还不如指望周围百姓发发善心,捐些食粮,赠送给百姓。 帐中没有炭火,本就不富足,将军和士兵同等待遇,沈归远丝毫不肯他多一些优待。 他捏了捏眉心,终究是不指望朝廷。走到床头,拿出一个小箱子,箱子中放着最后仅存的一点家当。 拿着银子对着在旁待着的小将吩咐。 “找个口才好的,去离得最近的县城找粮商,谈谈价钱,争取多买些粮草,供士兵们的吃食。” 小将领命,回了声是。 将要出去时,却被一个从外边匆匆走来的士兵拦住了脚。 只听士兵进了账内,一脸喜色,“将军,门外有人求见。” 喘匀了口气,又补充道:“是喜事。” 久违的,喜事。 14、第十四章 归梅将买来的东西放在桌上。 药草的香气飘入归梅的鼻尖,莫名得将搬东西带起的火气消散几分。 云清宁扒拉着药草,仔仔细细地,一根根地看,最终,点了点头。 “桌上的药草品质不错,虽然达不到最好的层次,但是只做一瓶也足够了。” 归梅不关心这个,只是继续好奇昨日的事情。 “昨日回来得太晚了,我没来得及问,后续呢?” 云清宁笑笑,“当我是说书先生呢?” 归梅盯着她看了半晌,摇摇头,表示不赞同:“说书先生要想做得好肯定要平民百姓感到清净,小姐你气质太冷了,百姓下意识肯定会以为这是个不会说书的。” 云清宁的杏眼微微眯起,归梅才假装赔罪道:“我说错了话,小姐最亲和了,既温柔又和气。” 云清宁才不理她,只是说道:“大小姐旧疾复发了,被人抬到床上去了。大夫说这是气急攻心,加重了病情。” “她们那边乱起来,没功夫管我,我就趁机溜了。” “我还以为那位还能坚持住,对她母亲发个脾气呢。看来还是把她想得太坚强了。” 归梅笑着将话说出口,看待云清轻就像一个平常的物件般,物件并没有达到她的期许,难免有些失望。 云清宁喝了口茶,将话题盖了过去。 “此次的制作时间有些紧,归梅你去找个出租的屋子租下来,这地方太小,我有些施展不开。” 归梅点点头,“那小姐你如何跟这些人解释?” 云清宁笑笑,手指抵住归梅的额头,点了点:“不用你操心这事,我自有办法。” “哦,这样啊。那小姐过几日的那场拍卖会你去不去?” “当然要去,这点时间还是要有的,毕竟找了如此久。” “那我这就去办”,归梅揉了揉没有一丝红肿的额头,转身溜出了房间。 -------------- 此次汇报的依旧是云潮。 沈归宴坐在书桌上,桌上摆的是长公主让他抄的书。书虽然薄薄一本,但是二十遍还是有些多。 沈归宴已经抄了四五日了,也才抄了十一二遍,算不得多。 但是检查的日子迫在眉睫,沈归宴今日一日都在些这些东西。 云潮在旁边静悄悄地待着,但是进来的第一刻沈归宴便注意到他了。 眉微拧,不悦从眉眼中显现,沈归宴终是在良久的沉默后开了口:“说。” “运送的那批物资已经到了,您那天要查的人有了一点眉目,但并未完全查出。” 沈归宴极浅的嗯了一声,示意云潮继续说下去。 “只查到不久之后丢在林间的衣物,其余的并未查出。衣服上也没有明显标记,看不出到底是哪方的人。” “继续查。” 云潮点了点头,“近几日户部尚书按捺不住动作,暗中流了落在青州的几批粮食出去。” “但藏在京城的那批还没有运出去,现下还是不敢动。” “听潜在宫中的人说,皇上应已觉察此事,但是没有动作。” 沈归晏点了点头,“像个办法让京城那批米露点马脚。” 云潮领命,转身出去。 运去边疆的粮食总要在途中隔三差五的丢,一批还行,两批都这般,未免有些太过蹊跷。 既然户部尚书想逼死他兄长,那不要怪他不客气。 沈归晏想了想近一年费劲心力去调查的东西。 查了这么久,也应该起些作用了。 这时,云海兴冲冲跑进来,气都还没喘匀,就边拍胸边禀报,前边模模糊糊“……主子”,后有紧接着,“发现归景的下落了。” 沈归晏笔没停一下,问:“在哪?” “近几日典当行的拍卖。” “把我去典当行的面具从长公主府拿过来,当天我去一趟典当行。” 云海点点头,往长公主府奔过去。 跑得太快,撞上了放在门边的石头。 “哎呦!” 小厮痛苦的哀嚎一声,顺带抱怨:“怎待在原地不走了?” 前边的人用手抵在嘴中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今日二皇子在家,这边要商量朝廷要事,我脑子糊涂了,在踏出一步便要罚一年工钱了,幸好。” 那人一脸幸运的模样。小厮有些畏惧的模样,“真罚得如此厉害?” “那还有假吗?” 房中,二皇子将斟好的茶放在桌上,递给对面的人。 “那批青州粮已经运走了,估计现在不剩多少了。但是京城这一批怎么办?” 二皇子笑了笑:“不急,先喝口茶。” 户部尚书怎么会不急,前几天皇帝召集几个臣子下朝后在御书房议事,说了几句不明就里的话,户部尚书的心就有些惶惶不安。 即使现在用二皇子的手段将那批货分出去了,但是心中想着京城还有一批,晚上就怎么都睡不踏实。 当初就不应该答应把妻弟放到户部,想私吞这一大批粮食,如今倒好,边疆一报,皇上最近开始留意,才怕砍头偷偷和他夫人说。闯出这么大的货也不知悔改,被罚跪在祠堂抄经也依旧不老实,经常趁小厮不注意跑出去。 户部尚书吗,找关系找得焦头烂额,也没什么人愿意帮他,最终终于是寻到了二皇子这头,答应了为二皇子效力,二皇子终于是点头答应帮忙掩盖这件事。 二皇子也就是尹寒秋手指在桌上不规律的敲击。 一声一声,声音不大,但是每一声都落入户部尚书的心中。不紧不慢,但给人以紧迫感,带来莫大的压迫感。 实在是让人不好受,在户部尚书终于忍不住的前一刻,尹寒秋笑了。 尹寒秋遗传了生母的长相,长得十分漂亮,但是这是漂亮,并不生得有武乐帝喜欢的那种英气,在宫中积年累月待下来,竟然染上了几分死气沉沉。他的眼中毫无温和,只能看到一潭死水,眼底藏着无穷无尽的算计。这样一笑,倒是显得有几分阴恻恻的,甚是可怕。 户部尚书背后突然一凉,毛骨悚然之感顿起。耳中突然穿来对面所说:“别急,近几日便可以运到京城外。” 15、第十五章 屋外的风似乎又大了些。 院中的树被吹得枝桠乱晃,短短时间枯叶被吹到空中,飘飘浮浮,又落在地上。连着还没有枯干净的树叶,一同被刮到地上,院子显得有些枯败,连带着整个院子都显得颓靡而落败。 云清宁看着被吹得被微微晃动的窗,有种下一刻就要木头断落,房间被卷入狂风之感。 归梅看着因说话而冒出的白气,嘟嘟囔囔:“又降温了,侯府都不给买煤炭,小姐我们找个时间尽快搬出去吧。” 云清宁点点头,思考了一阵,“我给自己扎一针,装作感了风寒的样子,你去请个大夫来,之后跑去跟夫人侯爷说我得了风寒,大夫诊断说感染性极强,我们想出去找个破败的小院子住一段时间,别把其他人感染了。” 下午,云清宁果然一幅染了风寒起不来床的样子,归梅急匆匆找大夫的样子惹了侯府上上下下的注意。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传到了侯爷和夫人的耳中,之后归梅来找他们商量解决办法,将大夫的话转述,说小姐恐怕这段时间都不见得转好,且可能需要单独腾出个院子,不然很可能感染其他人。 侯爷夫人这几日本就慌忙,如果在生个病,事情会乱上加乱,问过大夫情况之后,便主动对归梅提出让云清宁最近宿在京郊的院子中。 那院子荒败,差不多有四五年没有住人了,除了一个定期洒扫住在隔壁的婆子,没人住在这,归梅犹豫了半晌,答应了。 当天下午,云清宁便拖着“虚弱”的身子来到了京郊的庄子上。 归梅搬完不多的行李,再将许久不曾住人的房间清扫了一遍,终于坐下来缓一口气:“小姐,你说她们会不会来突击检查?” 云清宁脸上平静,似乎是早有谋略,“所以说不在这边制药,这边只是个幌子,还是要另外在最南边租个院子。” 归梅鼓了鼓腮帮子:“可是没人帮我们看顾。” “归兰快要到了。” 云清宁将这话说完,归梅反应了一会,一脸兴奋。 “真的吗?她何时到,她终于处理完事情了。” 云清宁看着她一脸高兴的样子,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有些吵人:“你如果实在高兴可以去后边的竹林里喊一喊,反正没什么人经过,那一片都是你的天地。” 归梅当真蹦蹦跳跳地跑出去了,也不知道究竟去没去竹林中。 这几日天气变化的特别快,一眨眼身上的衣服又加了几层。 听说安远侯府的婚事在年前就得办下来,云清宁自从搬到京郊之后就许久未曾见到侯爷夫人。不过这样也挺不错,避免了相看两厌,两边都乐得清静。 云清宁抽空去租来的院子看了看,配方都是她交给归兰的,归兰照着做,眼下步骤完成了大半,信上要她制的这瓶药粉便也很快就能交差了。 心上划去了一件事,便感觉眼中看到的所有事物都顺眼了几分,一块大石算是落了地。 一件事落地,眼下便记起了另一件事,她明日便要和徐落一同去典当行看看她一直想要得到的那位药材。 之后应该就没什么大事了,她可以好好想想怎么断绝关系这回事了。 云清宁望着后院漫山遍野的竹子,又起了一阵风,绿意被刮下来些许,衬得天色都有些暗沉。 “天黑得越来越快了。” 丫鬟看了眼外边的天色,感叹了一句。转而想起房中还有一位大祖宗,赶忙闭了嘴。 看着云清轻这几日怨恨未曾消下去的脸,丫鬟连忙低下了头,不敢再说一个字。 不过还好,下一刻门打开,冷风灌了进来,同时进来的还有一个人影。 侯夫人挥了挥手,示意丫鬟出去。丫鬟连忙应答,忙不迭地出门了。 云清轻看到母亲脸色才稍微缓了缓,转而确是红了眼睛,一幅下一秒便要哭出来的模样。 云清轻实在是长得像侯夫人,也是称得上好看的,只是达不到云清宁那般百里挑一的漂亮。但是因此侯夫人从小便疼爱这个像极了她的女儿,倾注了很多的爱意,算是千娇万宠出来的姑娘。 也便导致了她不是特别懂得审时度势,只顾自己,完全不考虑现下的情形。 要是以前还好,但是眼下是皇家赐婚,被提点之后仍然欺君罔上那便是死罪一条。 侯夫人坐在床边,将躺卧在床上的云清轻轻柔的环进怀中,轻柔地安抚。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声音十分轻柔,又含着安慰的意味。云清轻竟然小声啜泣起来。 “娘,我不想嫁给……” 没有说完,就被侯夫人用手指捂住,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 “别说了,难免外边有有心之人,被人听了去便是违抗旨意的大罪。” 云清轻眼中登时沁出了一些泪花,挂在眼边,只要稍稍一眨眼,泪珠便顺着眼睛流下。 侯夫人看得实在是心疼,但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左不是右不是,只能紧紧抱着怀中的人。 云清轻嗓音中带着些哽咽,哭腔若隐若现。 “凭什么啊,凭什么是我,不是别人;为什么非得是我们家,有为什么非得是我。” 一番话说完,嗓子险些喊哑,但是侯府依旧没什么能够改变事实的方法。 只能受着。 皇家无情,皇帝更是疑虑颇重,他所决定的事情根本能不能改变。 一不留神,刀子可能就架在脖子上,稍微往后一收,头落地,一条活生生的命便也消逝了。 云清轻哭得头昏脑涨,脑子中一片空白,似乎是在做一场最后的宣泄。 宣泄世道不公,宣泄偏偏她是一个苦命人。 前任主人种下的树在院中生根发芽,已经长得挺直粗壮,鲜明独特。以前云清轻邀好友玩闹之时,闺中密友总会感叹一句这书长得实在是好。数十载风霜寒冬都没将其摧,毁依旧坚韧不拔的根植着。 如今再望,风将树叶吹落满地,树干上冒出几个被虫蛀出的洞,在灰白暗沉的天气下显得多了几分颓势。 改变了却又没改变。 这大树能撑过几年,尚未可知,只等来日。 16、第十六章 凉风吹在脸上打的脸上有些刺痛,但好歹兜帽起到了些作用,让刺痛减轻了几分。 但仍挡不住细小的尘埃不小心便吹到了眼睛中,云清宁眯了眯眼。 徐落拉着她的手,典当行那条街近在眼前。 无需她记住路,穿过几个关着门的商铺,便看到一幢气派的大楼。比之于旁边的店铺来说,似乎抢了他们的风头,单单就这一家建得如此豪横气派。 一眼便能让经过之人注意到,然后久久不忘。 徐落径直带着云清宁进去。 大门处还有一层门帘,用布制成,一摸便是非常昂贵的布,工艺精巧,绝非普通人一朝一夕能够制成。 许是不久才换过的缘故,显得十分干净,不似一般大茶楼般显得有些邋遢。 云清宁对这个地方第一印象不错,转而跟着徐落继续往里走。 原以为里边会奢华的晃眼,却没想不是这般。里边倒是布置的简洁精巧,反而丢了些商贾的土气,多了几分优雅典致。 徐落继续带着云清宁往前走,上了几趟楼梯。 云清宁数了数,现在应该是在六楼,依据从外观看到的,大约是在顶层。 很快,两人来到一个用小厮把守的门前。 小厮先是拦住了两人。 徐落这才记起什么般,从袖中掏出一封类似于请帖的东西。只是上面已经有了些折痕,一点不似被认真对待的样子。 小厮有些惊奇地看了看两人,云清宁不明白其中的分量,但是看这小厮的反应,这东西价值应该不轻,弄到也不容易。 心中似乎被软乎乎的棉花塞满,异常柔软。 不过徐落没什么其余的情绪,等他们看完那东西,打开了大门,她再一次拉着云清宁走近去。 进门便有人指路。 小厮看过请帖,便恭敬的带着她们往前走。 这件房间占据的好似不止一层。云清宁看着用一层层的台阶连接起来的拍卖厅。 拍卖厅由一层层自上而下的圆形阶梯组成。 每层梯子上放了些椅子,展示台则摆在最下边,方便前来的客人观赏。每个座位之间都隔着一段距离,椅子由紫檀木制成,显得大气宽阔。 这得需要十分聪慧的设计者才能设计出如此漂亮美观大气的场景。 云清宁心里感叹,下一秒,他们便来到了前排落座,第三排的位置。应该是视野极好的,既可以全然看清展示的东西,又不似第一排般太过近距离。 落座之后,徐落变戏法般掏出一个狐狸面具,递给云清宁,示意云清宁带上。 云清宁拿过,面具上的毛不知是由何制成,云清宁抚摸了好久,手被细软光滑的毛蹭过,带得心也好似有痒意划过。 良久,云清宁终于把面具带上。之后才终于摘下兜帽。 流露在外的便只剩一双眼睛。杏眼圆溜溜的,眼中泛着光泽,即使只是一双眼睛,也能看出绝对是个美人胚子。 才把面具戴稳,旁边便坐下了一个人。 清冽的气息混着空气钻入鼻尖,云清宁不自觉的嗅了嗅,这气味不似任何一种她闻过的药草,也不是香囊的香气。 顺着来源,云清宁往右望。 发觉本来没人的位置如今多了一个俊秀挺拔的身影。 如同雨后清新的竹林草地,带着淡淡的竹草香,初闻只觉清新,久闻方觉淡雅。 来人也带着一张面具,银灰色毛发像是由狼皮制成。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的搭在椅子上,略有几分懒散的姿态,显出几分恣意。 但这般毫无顾忌地盯着人家未免尴尬,短暂的呆滞之后,云清宁便收回了看向男人的视线。 狼毛面具在京城应是有价无市的宝贝,包括在青州,这种面具也十分少见。云清宁能够认出,还多亏一群侥幸见过7一回高价收来的狼皮,上边狼毛完整干净柔软,似乎在脑中想象到一匹狼站上高处的岩石,眺望草原。大风中,毛被吹起,在阳光下显得熠熠生辉。云清宁至今印象深刻。 心中竟然想起了以前的事,云清宁在不自觉中发起了呆。 耳边愈来愈吵的人声如同潮水般,包裹在云清宁周围,但是成了背景,在吵闹中仿佛找到了一片寂静,可以安静的思考。 直到开场,台上的牙人略带笑意地看着在座的人。 “欢迎客官光顾,能被各位客官选择,来到这里,是典当行的缘分。” 接下来是一长串的开场词,好在开场时间并不长久。 “接下来,是第一件拍品,锦鲤赐福双面绣。” 前面几件拍品都是一些常见但是贵重之物,云清宁对其不感兴趣,思绪有些飘忽。 整间大厅隔几步便放了盏蜡烛,如果蜡烛熄灭,侍从便很快补上,显得大厅亮堂堂的,即使没有窗户,但依旧将东西看得清晰。 云清宁望着前边墙上,蜡烛的虚影。飘飘忽忽,摇摆不定,不知不觉中便有了困意。 却在某个瞬间突然醒神。 心中预感旁边有人在观察自己,身体不自然的绷紧,心下别扭。 她便往左边看,打算看回去,有人看刚好抓包,没人看也不显得尴尬。 头悄悄扭转,转得很快,但是依旧看到的是男人认真盯着前方,身子因此微微倾向拍品,看得认真的模样。 什么也没有抓到,云清宁略微思考,转回了头。 没过多久,又当云清宁有些困意是,那种打量的视线又出现了。 云清宁故技重施,当然再一次没有看见。 嗯? 心中怪异感袭来,但又找不出源头,只好作罢。 如此往复,竟然还能有第三次。 第三次终于有了结果。 云清宁对上那双狼毛面具下略显玩味的桃花眼。 云清宁动作有些平凡,第二次幅度还十分明显,让人想不觉察都不太可能。 桃花眼中有种玩味,愉悦和好奇,但唯独没有云清宁感受到的一股油腻色_情,像是打量物件一般的眼神。 心中微动,眼下对上那双桃花眼,亲眼瞧着桃花眼眯起,好奇的盯着她,视线逐渐模糊,想起了那天宴会上那双如初一辙的眸子,如出一辙的眯眼弧度。 回到眼下,心中有了些微妙感。不会……如此巧合吧。 且不提这件事,徐落扯了扯她的袖子。 云清宁逃避般回过头来,徐落指了指牙人的方向,示意她看一块用黑布盖着的物品。 看不出是和物品,只是轮廓崎岖,不是方方正正的样子。 云清宁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徐落点点头。 于是,一切暂且被放下。云清宁看着逐渐掀开的物品。随着黑布全部落下,终于确认了是她所要找寻之物。 但是周围安静一片,只有零星之人举了个牌,甚至周围有人窃窃私语,看不懂这是何物。 17、第十七章 徐落观望着周围的情况,明白大多数人都不知晓这东西的价值。 就连起拍价也非常低,这需要一两黄金。许是短暂过渡,供人休息的时间段,没什么人在意的一件拍品。 牙人介绍到:“这是我们在一位农夫手中花大价钱收来的,为他无意中捡到,我们收来之后,仔仔细细研究,翻阅了大量书卷后仍没有找到下文,可见这件拍品的奇妙之处。这场竞拍之前,老板受清风道长所托,说势必要把这东西拿出来,总有人与它有缘,愿意以高价买之。” 说完牙人笑了笑,颇有些神秘感。 其余人被这番话弄得云里雾里,不明白真正含义。 云清宁却听懂了。 还有人与她竞拍,不止她一人。 心中绷紧的绳又紧了些许,处在断与不断的边缘,气氛如同被织机拉扯绷到极限的丝线,紧绷而微妙。 云清宁暗中不自觉和一个陌生之人较起了劲。 但很快又松下了神智,至少她今日是定要将这东西拿下,不管花多少银子。 起价为一两黄金,加价便也是以黄金来加。 徐落转了转头,看了下后方的出价情况,发觉没几人出价。 便对着云清宁摇了摇头,示意后边看着不像有要与她竞价之人。目光凝了凝,云清宁脑中划过一丝灵感,将灵感展开,一张狼皮面具浮现的脑中。 难道是…… 想起隔壁坐着的人一路来都没有出过价,几乎就没听见举牌的声音。 云清宁本就不太好的思绪莫名沉了沉。 头向右边偏转,眸子深沉的看了看手指还敲着木椅的人。依旧是一副悠悠闲闲的样子,初见便觉得心思深沉,让人捉摸不透。 身上除了气味好闻一些,云清宁几乎看他不顺眼到了极点,诡异的气场不容。 很快,没有人在加价,台上的牙人却也不显得急切,在报了两次声后,即将开口喊第三声时,云清宁冷静的举起了木牌。 牌上明明白白标上了加五十两。 之前都还只是一两,二两这般加,幅度不大,毕竟大多数人听了牙人这般说,也感受不到它的价值,认为他们不值这份钱。 牙人脸上的笑容真了几分,眼中满是对贵客的尊敬。不出意外,他下一刻还能高兴几分。 果不其然,下一刻,云清宁看着牙人弧度加大几分的嘴角,报价还未说出口,就知道是谁所为了。 用余光瞥了瞥右边,木牌被骨节修长的手指拿着,正悠悠举在空中,还透着股漫不经心的劲。 再加五十,又一个五十,又加五十。 之后便都是五十五十加,甚至之后达到了一次加一百两。周围围观坐着的人有些看呆了。 这东西这么值钱的吗?他们之前也听到消息,翻阅名大名录也没找着啊。 他们当然不知,有些由名录编纂成的书在流传中逐渐消失,只剩下一两本被隐世之人收藏着,从来不借给外人翻看,外人也没有途径了解这东西的消息。 唯一有这东西记录的书册,现下被人知晓的应该只留下了两本,一本攥在云清宁师父手中。 一本则被长公主府收着,被长公主高价寻来,被公主当做生辰礼赠予最喜收藏古籍的驸马,现在应还在长公主府收着。 云清宁听过这本书的来龙去脉,自然也知道能够有机会接触这消息无非也就几人,两只手数的过来。 心中悄悄落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只待浇水发芽。 不过暂时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此刻最紧要的还是拿到东西。 为了尽早结束这个不断僵持局面,云清宁伸手举起木牌,牌上明明白白写着三个大字—— 叁百两。 牙人在台上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发自内心的开心。 老板说了这东西确实不会愁卖家,但他们心底依旧没底,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展出这物品的。 未曾想竟然这般稀罕,这都加了多少次价了,而且每次加都是大手笔,看着像黄金一点都不值钱。 紧接着又是两三次的轮番竞价,云清宁逐渐眉头有些皱起,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旁边这人,不会是这典当行请来的托吧,如此豪横,就笃定她一定要拿下这东西? 思考良久,云清宁估量着这东西最大程度上能够为她带来的价值。云清宁最后出了一次价。 现在看下来,加五百俩在这一件拍品的整个拍卖过程中算不上什么很稀奇的事。 第一次报数的时候,云清宁的手稍微微捏紧了下木牌。 第二次报数的时候,手已经放下,但是手中的木牌仍旧被死死攥着,皮肤上随着手指紧绷而浮出青筋。 手指越握越紧,只是现在云清宁失去了知觉,只想着快点结束这场称不上顺利的拍卖,无论那个结果,只求快些结束。 时间一寸寸的过去,大厅的蜡烛显出光亮,云清宁看见离她最近的蜡烛产生的蜡水沿着白色的柱身缓缓滑落,最终落在烛台之上,很快结成一层浅薄的固体。 第二次报价和第三次报价之间没隔多久,但又似跨越了漫长距离。 一锤定音的瞬间,云清宁深刻的感受到心中的不平静,或慌乱或乱麻的思绪在此刻全然化成了得到一件东西的愉悦和满足。 背上的衣服因着汗水的粘合和皮肤紧贴在了一起,手掌留下了两个深深的月牙印,但是面具下的脸不自觉的流出些欢欣。 虽然价格高了些,但是至少得到了,在她能够接受的价格。 但等他恍惚完,再次寻找那个坐在隔壁的人,只见隔壁座位上已经空空如也,只剩木椅旁的小桌子上还冒着些许热气的茶,昭示着主人还未离开许久。 另一边,沈归晏走出大厅,转眼间便到了对面一间差不多规格茶楼的包厢中。 这间包厢常年被他承包,没人会来打搅,但是茶依旧温着,等待着包厢主人的光临。 比起厅中的茶,这里的茶要逊色几分,但是今日,品到好茶之后,沈归晏也没嫌弃这茶叶茶汤。 默默的喝着,实际心思还在大厅当中,回想中少女挺紧张而皮肤紧绷,动作略微僵硬的神态。 屋顶,云浪和云海聊着天。 “今日主子去隔壁拍了什么东西吗?” 云浪没话找话。 云海摇了摇头,“没有,但又一件拍品,主子很想要的模样,但最后依旧让给了隔壁的一个姑娘。” 云海嘀嘀咕咕,“也不知道主子怎么想的,我还以为她会在出一次价,把她拿下。” 一同前去的云潮瞥眼看了看这两个只有像豆腐脑一样光滑的脑子的人。 跟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仍然不太了解主子的脾气性格,也颇为一个奇迹了。 能够为什么呢? “主子感兴趣呗”,云潮补充道。 至于感兴趣什么,是感兴趣看到与她竞价之人最后一刻紧张着急,冷汗从额角落下的神情;还是喜欢看到别人本可以轻轻松松拿下,最后却要多出好几倍的价格,在能够承受的最高价才拿下的恶劣心态。 云潮不得而知。 茶楼中,沈归晏有喝了一口茶,竟从茶中尝出了些甜味。眼因为享受而眯起,眼中是恶劣而自知的光。 18、第十八章 风从指尖划过,如同被凉水浸润过一般,让手温度冰了几分。 发丝从额角轻轻扬起,迎面而来将燥热难耐的心回归到平常的状态。 本来不敢想得到这件东西会有多激动,但许是有人抬杠,将轻轻松松变成了差点拿不下,竟然产生了平常极少出现的紧张刺激感。 现在想来,这许是一个极恶劣的人才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想着身边有什么性格与之相似的人,能够与他做比,心中空白一片,偶尔闪过的一丝灵感怎么也抓不住,十分艰难。 徐落突然上前,环住云清宁纤细的腰身,发麻发痒的感觉在被她环住的地方蔓延。 不过云清宁并未将她的手拿开,耳边就听到徐落轻快的声响。 “宁宝,恭喜!” 云清宁转头,看着徐落笑眯眯是盯着她,脸上是为她高兴产生的笑容,心情突然变好几分,不去想那恶劣不堪的人物,转而对着徐落说:“走吧,我们吃饭庆祝,我请客。” “好呀好呀”,深知云清宁的脾气,应该是随便找家酒楼,懒得挑,所以徐落主动点起了酒楼和菜。 “就去对面那家酒楼吧!那里的酱猪肘和清蒸鱼特别好吃。” 徐落高兴的指路,云清宁略微仰起头,被从云后露出一角的阳光照得微微眯起了眼,浅淡的眸子愈发莹亮透光,白皙的脖颈被微微拉长,显出一段姣好的弧线。 云清宁本来打算走,却在此时觉察到一道深如寒潭的目光。深不可查,被盯着产生的凉意再次从皮肤蔓延到心底。 网上一看,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怎么算熟悉呢? 这双眼似乎和脑中存在的画面重叠,差的只眯起的程度和上扬的幅度。 有似乎想起了另外一个场景,明明身处白日,日光刺眼,云清宁眼前浮现的却是大厅中,昏暗烛光之下的场景,如此熟悉。 一串串的场景如同珠子一般被一根丝线串起,连根拔起了埋在深处并不起眼的记忆。 在前边,宴会上,那个吓唬她,让她骤然紧绷的也是这个人。 马车上,混然困顿间对上的那双含着潋滟光彩,带着轻佻的眸子。 竹林深处,也是他的下属抓错人,让她陷入一场本可以避免的打斗。 一幕幕在眼前浮现,云清宁从神色清明,到逐渐迷失在脑中的记忆中。眸子从清明变得略带怒意和不解,沈归晏甚至还看出几分冲动。 好似下一刻就要冲来将一切解决,不留后患。 好在,旁边的人拉了拉云清宁。 徐落不解的问道,“宁宝,怎么了?” 云清宁才从短暂的迷离中回过神来,甚至逐渐清明。 再抬眼,窗户已经关上,仿佛隔着距离,让人捉摸不透。 云清宁不是一个记仇的人,如果当面将事情解决好了的话。但如果事情没有解决好,云清宁将会不断想起往事,不断回忆。终归,被人记住本身就不是一个好事。 云清宁勾了勾嘴角,回答了方才徐落的问题:“没事,我只是没想通,有些人为什么总喜欢从别人身上找乐趣。 徐落被问题难住了,想了一会,直到进入酒楼,对着云清宁说:“也许是觉得无聊吧,有些人生下来便觉得世界很无聊,这样也许能从中找到一点乐趣。” “不过我觉得这种人其实很恶劣,如果碰上了,还是远离比较好,说不定就盯上身边的人了呢?” 徐落嘟嘟囔囔。 云清宁微勾嘴角,扯出一个笑,但绝不是带着好心的,像极了冷笑。 那就看,之后是你先以我为乐子,还是我从你身上找乐子。 ---------------- 吃完饭,徐落瘫倒在木椅上,抚摸着微微凸起的肚子,心满意足。 嘴还略微砸吧着,似在回忆方才酱肘子的味道。 难得的,酒足饭饱之后,开始关心云清宁的各种事情。 “宁宝,你那批药快完成了吗?” 云清宁拿着方才店小二给的帕子擦了擦手,边擦手边回答道:“快了,也就这几天的功夫,到时候,你带人来我这领一下。” 徐落点了点头,“放心,我一定办好。” “不过,这东西你打算怎么处理。” 徐落眼神瞟像那个花了大几千两黄金买回的药材。这东西,比她四五年挣得钱还多。 又想到什么,徐落问道:“宁宝,你不会现在身上没钱了吧,需要我先借你一部分吗?” 云清宁摇了摇头,知道徐落纯粹好心,无奈到:“是我平时表现得太没有钱了吗?” 徐落摇摇头,嘿嘿笑了一声:“嘿嘿,就是下意识问一句,不是我就放心啦。” 云清宁眨了眨眼:“这东西可能得放到你家那个地下秘库中去,放到外边,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徐落点点头:“交给我吧,我一定将它放好,一点都不麻烦的。” 云清宁笑了笑,此时是发自内心的。 此刻已近夕阳,暮色四合,窗柩微微开着,此刻吹进几缕微风,不会让人感到厌烦,温柔的抚过额角的发丝。碎发被吹得有些凌乱,阳关西斜,透过雕花窗,用一缕缕晕染朦胧的光晕将发丝的缝隙填满,鸦羽般的黑发被染上了一层金黄的光,木簪依旧稳稳的插在发间。 徐落越看,月觉得云清宁想夕阳西下枝丫上还压着雪的梅花,冰冷但是又略显温柔,带着细碎的温柔。 沈归晏之时恰好打开窗户,看到了楼下的人。只是那人的眼神看着有了明显的变化。从刚开始的茫然,到此刻的愠怒。 他早就觉察了他见过她许多次,只是身份转变,但是那双圆圆的杏眼中闪着的清冷不带一丝杂质光,矛盾但又共融。 太会抓住人的眼睛了,也太会让人记住了。 仅仅两眼,沈归晏便记住了人。 看清楚了愠怒的目光,且是直直看向他的,沈归晏也没有多少怕,更多的是觉得有趣,还稍稍带着一点新奇。很少有人带着那样的目光看他。 唇角在不自觉的情况之下勾起。之后他们依旧有许多机会见面。 茶杯泛起雾气,绕着圈往上飘,朦胧了杯中的倒影,沈归晏盯着杯中的迷糊的影子。 他们——来日方长。 19、第十九章 铃兰楼。 月儿坐在自己的房间中。 今日老鸨并没有安排她接客,虽然铃兰楼是个卖艺不卖身的地方,但不用接客总归轻松一些。 平常需要接客的时候寅时三刻便要起床,今天倒是睡了个饱,一觉睡到了辰时。 许是太久没有睡得这么好了,月儿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但依旧还坐在床上,没有离开被子。 愣了一会,眼神还没清明。外边的喧嚣不断,让她逐渐醒了神。 恍惚间,她今日好像忘了什么事,下床,洗漱,坐着发呆。 突然有人瞧了瞧她的门,许是门太结实了,月儿差点没有听见。 外面催促声响起,还带着比方才更急的敲门声。 “月儿,在吗?” “起来了吗”,老鸨在外边急促的催促。 “你这孩子,怎么关键时候不见人影呢?” “沈公子在下边等着你了,你赶快出来接待沈公子!” “听见没?” 月儿连忙回了一声:“听见了,我这就来。” 脑子登时清明,月儿终于想起被自己遗忘的事。 她穿好外衫,急急忙忙的跑出房间,因着常年弹琴而纤细修长的手指扶上门框。 “妈妈,劳烦带个路。” 老鸨看到她终于出来,松了口气,转而又抱怨道:“你下次早点准备好,不要惹得贵客不高兴。到时候客人不舒服,被砍头的可不止你一个,这楼里每个人都会被你连累。” 月儿脸上乖巧安静的听着,半句抱怨都没有,还小声赔罪:“是,妈妈,我下次不敢了。” 心中确确撇撇嘴,净是那这些来威胁她,难道没了她,铃兰楼就不运转了?恐怕不是吧。砍头和连累她人只能用来哄哄青楼里胆小的,刚进来的小丫头。这么多年了,早就从各种场合中练出来了,这一套还能恐吓倒谁? 走进包厢当中,月儿一眼便瞧见了坐在榻上的男人。 男人的坐姿称不上多端正,动作是勉强像个样子。一只手垂在桌子下,另一只手则端着茶,茶有些烫,沈归晏慢悠悠的吹了一口,然后就着杯中的涟漪抿了一口,显得悠闲。 听到开门声,沈归晏只瞥了门口一眼。 “来了,方才我刚好带了把琴来,你来试试音色,顺便弹一首曲子。” 沈归晏话还没有说完,老鸨脸上显出笑来,人到中年,皮肤松弛了些,一笑,松弛的皮肤变挤在一起,很多条堆着,样子称不上好看。 月儿乖乖应声:“是。” 沈归晏看了还在门口站着的老鸨一眼。 能在京城这么多年了,哪个不是人精? 老鸨一看这眼神就明白了,“那没什么事,老身就告退了。” 说罢,对着门内行了个礼,“公子有需要尽管叫我。” 沈归晏浅浅的嗯了一声,只等着她走远。 他对云海使了个眼神,云海立刻明白般,走向了琴。 他懂,他明白,这种事情需要他来遮掩。 云浪和云潮因为从小没学就不需要做,早知道小时候不对琴这么喜爱了。 月儿走过去,对沈归晏行了个礼,“主子。” 沈归晏点点头,直接切入正题:“有收获了?” “嗯,找到了个机会,让户部尚书把我带回府里了。” “但是在书房没找到什么东西。当时正好有人经过,想着一次不成,下次再说,就把东西复原,回到了那老家伙的房间。” 月儿说完,顿了顿,继续说道。 “没想在床边暗格有意外之喜。” 月儿递出一张纸,纸上画着一块玉佩。 沈归晏一边展开,一边听月儿在旁边说。 “这是在那里边发现的玉佩,我不认识这图案。但是一回到楼中便按照所想画出来了,一直藏着,没让人发现。” 沈归晏点点头,“辛苦了,想必花了不少功夫。” 月儿笑起来,笑得美艳。右眼下一颗红痣被眼角弧度勾起一点,此刻不像是久浸青楼的风尘女子,颇有几分洒脱恣意。 “倒是不麻烦,毕竟拿两头的钱的事,我还是愿意做的。” “嗯。” 沈归晏稍点了点头,又继续吩咐道:“接下去还是得你看着。” “是。” ---------------- 云清宁起得稍微有些晚,有归兰在那边盯着,归梅到也没有过去,而是和云清宁一齐待在院子中。 她们俩当初搬进来的时候,只是简单做了房间当中的清扫,隔壁老婆子也不关那些堆在院中的杂物,久而久之便就不能够用了。 且里面大多都是木制的,腐烂在所难免。 总归朽木腐烂的气味不好闻,趁着天气好,归梅将那些东西一并扔了出去,再将院子中泼水,拿刷子一点点地刷。 等到刷完,午饭都已经过了。 归梅摸了摸干瘪的肚子,看着里面废寝忘食研制药方的小姐,犹豫要不要跟云清宁说一声。 还没思考完,肚子仿佛觉察她的犹豫,咕噜噜地抗议起来。 挨不住了,归梅心想。 “小姐,我去酒楼中买份饭回来!” 云清宁没听到般,归梅见她的反应,叹了口气,直接出了门。 云清宁在房中待久了,房内有些憋闷,炉子里的木炭此刻已经熄了,趁着这个空当,她出来活动一下身子。 只是刚刚归梅还在院中,此刻怎就不见踪影了? 云清宁倒出看了一圈,没找着人,索性不找了,猜测归梅应该是去买饭去了。 看着干净整洁的院子,云清宁的心情颇好,嘴唇勾起,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 云清宁是有梨涡的,但是不明显,大多数时候看不出。假笑是也不会出现,只有在发自内心的勾起唇角时,才会给个面子,出现几瞬。 门外传来想动,云清宁转过身去,笑还漾在嘴边,但是见归梅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笑容冷淡下来。 “怎么了?” “小…小姐,我走到一半,碰到大夫人了,正往这边走。悄摸摸听了一些,确定是要来我们这!” 归梅一边把气喘匀,一边关上了门,顺带从里边上了锁,防止有人直接推门进来。 只是上个锁的功夫,院子里的综艺就不见了。 归梅眨了眨眼,有些疑惑。 人呢? 20、第二十章 还没有等归梅收拾完,门外便传来敲门声。 归梅撇撇嘴,“怎来得这么快,我明明用得最快的速度跑回来的。” 边想,归梅便有些觉得不对劲。 这不是专门来抓她们小姐的吧,来检验小姐生病这件事的真假?打她们一个措手不及,可以看出她们的真实反应。 心底升起一片恶寒,但是看着砰砰被敲的大门,归梅没有理会。 而是进屋看了一圈,只一眼,归梅就对着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假寐的云清宁赞叹。 动作是真利落啊! 外面隔一阵便传来三声敲门声,归梅慢悠悠地走出门,也不着急,似乎她什么也不知道。 “谁啊?” 归梅大声询问,门外却没有应声。 “到底是谁,不说我们可是要报官了。敲别人家的门还不自亮身份,真是不懂规矩。” 归梅小声嘟囔,声音不大不小,但是刚好能够让门外的人听见。 旁边的丫鬟不经意间用予光瞟到了侯夫人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一个度,心下想,还能有一天被别人说她不懂规矩,这位可是看哪位不顺眼那位出了一点小错,便要说一声人不懂规矩的存在。 心下暗数,丫鬟叹了口气,她不知道被说了多少次没有家教,不懂变通。 眼下看着这位吃瘪般的神情,心底升起一股暗爽的情绪,表现在眼底,但是并未显现出来。 但侯夫人旁边的贴身丫鬟从小跟在侯夫人身边,总归侍奉了那么多年,留了些情面,反应迅速的怼回去。 “大胆,这本就是侯府产业,夫人下来巡视本就是这座庄子的荣幸,何谈不懂规矩。” “我看你是常年跟在主子身边,胆子竟然这般大,这种污蔑主子的话也说得出口。” 侯夫人这下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 归梅这才道:“原来是夫人,是奴婢唐突了,夫人光临这小小屋舍。” 边说将门打开,露出一点缝隙,确定了门口的人,归梅才有些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紧接着便跪下来:“对不起,夫人,是奴婢看不清主子。实在是最近山匪下山频繁,已经敲了好几次这门了,奴婢是为了小姐和自己的安全找想。” 说着连磕了好几个头,大夫人气终于消得差不多了,等到磕第二十个的时候,贴身丫鬟在夫人的示意下终于开口。 “行了,你起来吧。” 归梅从那人的脸上看得清清楚楚,一脸的不耐烦,一脸的轻蔑。 不过她没说什么,毕竟她刚才磕头用了技巧,声音听起来虽然响,但是实际上她根本没受什么伤,只是略显乖巧地应了声。 丫鬟再次开口,语气中的居高临下像一把团扇扇出的风,吹了她一脸。 归梅皱眉,有些不情愿,很难为的样子。 侯夫人看着这副表情,暗地中挑了挑眉,愈发好奇,还有些即将抓到仇人把柄时的欢愉。 归梅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好像是故意在拖延时间,帮着云清宁短暂的隐瞒什么。 侯夫人越发好奇,丫鬟久居她的身旁,哪能看不出的小心思。 于是顺着侯夫人问道:“说,到底干什么去了。” 归梅吞吞吐吐:“我也不知道,小姐得了流感,前几日还没怎么,昨日起更加严重了,不让我进她的卧房了,说是怕传染给我,我昨日晚上起便不知道小姐的情况。” “除了偶尔出个声,我也不敢进去。” 侯夫人一听,这像极了推脱人的托词,仿佛故意不让人进去。 心中的好奇心和为了抓住庶女小心思的心态作祟,非要一探究竟。 归梅眼看阻止不了,面上的慌张便有些藏不住了,十根手指扭在一起互相拉扯的,显着心情的不平静。 细小的动作在侯夫人的眼中放得无限大,使她推开门一探究竟的想法愈发强烈。 归梅叹了一声,“小姐是真的病得挺重,我不太敢靠近,夫人要进去吗?” 侯夫人自然不愿意冒一点风险,便斜对着门站着,位置刚好可以看到里边的床,来验证归梅有没有说谎。 最终开门的任务交给了旁边最旁边的一个丫鬟。 丫鬟小心翼翼地去开了门,门打开,扑面而来的阴凉使丫鬟打了个寒颤,很快退到旁边去了。 夫人离得远远的,但是仍然看到床上若隐若现的虚影,不像是其他物件,应该是人。 但是侯夫人还是有些不相信。 万一有人假扮呢?就这么被蒙混过去了。对侯夫人来说这是不可能的事。 恰好一道声音传出来,显得虚弱无比:“归梅,咳…怎么了”,一句话中还夹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似乎真是云清宁的声音。 见没有人答,云清宁只好在喊了一声,但是依旧没有回答。 侯夫人的意思似乎是想引云清宁来门口看看。归梅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地,没有出声,低垂着头,显得挺乖觉。 云清宁终是下了床,她就穿了里衣里裤,杯子外终究是有些冷,她披了件大衣之后便下了床。 不过裹得严严实实。趁此机会,侯夫人又后退几步,到了一个看似安全的距离,盯着云清宁的动作。 云清宁边下床,还边咳嗽地埋怨:“说了不要进来…咳…怎么…咳…都说不听……” 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传进侯夫人的耳朵,但侯夫人没有动容,只是冷冷地盯着快要从模糊变得真实的脸。 云清宁说完,往前走着,本来没有抬头,但似乎觉察到有人正在盯着她看,不免好奇地抬起头。 一眼便看见了站在门口几步之外的侯夫人,本来就软的腿直愣愣的跪着了。侯夫人听到一声闷响,大概是膝盖磕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反正都跪着了,云清宁顺势行了一个不算标准的礼。 侯夫人在同一时间其实也看清了云清宁,但既然跪下了,那就让云清宁跪了。 直至行完了礼。 侯夫人装作大度的点了点头,“起来吧。” 看着云清宁苍白无比的脸色,不似作假,隐隐约约还能看到额角冒出的汗珠。 侯夫人短暂藏住心底已经开出小花名为怀疑的想法。 “你先回床上去吧。即使裹了大衣,此刻也还是有些冷意的,别弄得更加严重了。” “剩下的我跟你丫鬟说。” “好一幅‘菩萨’心肠”,归梅在心中想着。 等到云清宁躺回床上,侯夫人吩咐原先开门的丫鬟关上门。 终于对着归梅开口,语气傲慢。 侯夫人走动几步,微微仰着头:“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府里最近准备婚事忙不过来,等云清宁病好了,你们俩就来府中帮忙。” 归梅一幅不敢有怨言的样子,点了点头。 侯夫人看了看院中的环境。此刻院中被水泼洒的痕迹还没有消失,显得地上灰扑扑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灰尘落地的味道,十分难闻。 侯夫人似是忍不下去了,“我先回去了,你好好照顾你小姐,争取早日康复。” 归梅第三次乖顺的点头。 21、第二十一章 等到真的走了,归梅才斜着眼觑了她们消失的方向一眼。 什么人啊,简直就是把小姐当免费劳力,还是不用付钱的那种。丫鬟都有工钱,侯夫人和侯爷五岁之后没有给过小姐一贯钱,还免费帮忙,想的倒是美。 归梅近了房间,对着云清宁喊道,“小姐,她们走了,你可以下床了。” 肚子适时的再次发出响声,归梅腼腆地笑了笑,“小姐,我实在是饿了,我出去买饭啦!” “你吃什么,我帮你带回来!” 云清宁从床上坐起,“先别去。” 归梅疑惑地看着小姐。 “稍等一会,她们过一两刻钟会再次回来。” 归梅听到这话,脸一下子皱起来,腮帮子鼓着一口气。 “真是够讨厌的!” 不过还是乖乖的等着侯夫人再次的大驾光临。 ---------------- 月儿出去了。 今天难得休息,她看着沈归晏也不是很想她站在这碍事,便主动提议自己出去走走。 沈归晏没有反对,月儿便拿了面具,换了身简便衣裳,高兴的出门了。 难得的出门机会,月儿不顾及的玩乐,沈归晏则还待在房间中。 看着宣纸上月儿画下的玉佩图纸。沈归宴面上依旧非常淡漠。 寻常没有陌生人和需要掩藏性格的人在场时,沈归宴一般都不怎么露出表情,往往是一幅冷漠淡然的样子,除了偶尔眼底偶尔显露的情绪,让坐在身边探查不到他此刻的情绪。 云海看着主子盯着那张图上的玉佩,半个字不敢说。即使在迟钝,待在沈归宴身边这么多年,云海也洞察出一个事实,不要再主子思考的时候打断。 当然,这是他花了十多年的时间,最近几年才发现,将这件事说给云潮和云浪听的时候,个个用看白痴的眼神盯着他看,让他非常不满。 沈归宴盯着玉佩瞧了许久,嘴角突然牵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仿佛碰到了令他不解的事情。 玉佩上应该是少了一些花纹的。昏暗的烛光之下,指望月儿看清玉佩上的所有细节是强人所难。沈归宴虽然可以做到,但是并不指望别人能够做到和他一个程度。 云海快要发起呆了,屋内的陈设这几年已经看腻,也没有添什么新东西,一边暗暗吐槽老鸨实在小气,一边无所事事的盯着地面,眼睛花了也半天没有盯出个东西。 看见沈归宴突然朝他招招手,云海打了个激灵,连忙上前去。 桌子上就摆了一张纸,赫然是先前月儿交给沈归宴那张。明晃晃只摆了一张,很难让人不去看。用了十分的力气将视线落回主子这,云海等着沈归宴的吩咐。 但是沈归宴只是用手指点了点桌上摆着的纸,示意他看。 云海盯着看了半天,想到的只有这玉佩花纹繁复精致,如果雕在玉上,莹洁剔透,应该十分好看,还一边在脑中勾画了一下这玉佩的具体样子。 屋外的云潮观察到这一幕,只能在心中暗叹,真是“朽木不可雕”。 可惜云海根本不懂,等到沈归宴喝完了一盏刚刚倒好的茶,云海还一脸困惑地盯着图纸,不明白沈归宴叫他看图纸的目的。 简直了,像是茶楼中被掌柜发卖了还帮着掌柜数钱的小二,没有脑子。 闭上眼睛,沈归宴平静了一下情绪,心中百感交集,但是没有其余的办法。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云海醒悟般的声音:“哦,我知道了!” 虽然对云海不抱有希望,但是沈归宴仍然睁开眼,斜着身子,手点在椅子把手上,撑着头将大部分力气倚在了椅子上,桃花眼中弥漫是饶有兴趣的打量,还夹着一点对云海惯来的不信任。 一幅闲闲散散的小少爷模样。 云海不得不感叹他家少爷的道貌岸然,但是看着那双不信任的眼睛,本来到喉咙口的话却变得难以说出口。于是便变成了结结巴巴的张口:“这…这上边的花纹是不是有点像…像是黎清阁打包药材时纸上的图案。” 黎清阁,一间中药铺子,中间有许多名贵珍奇,一般人拿不到手的药材。来京的商人或者是百姓中,有一部分就是为了这黎清阁的药材。 这么多年,黎清阁也曾被京城当地的药铺打压排挤,但依旧安安稳稳地立在那,任何事情都没有,许多百姓都猜测他背后有人。 没想到是这个答案,沈归宴眼中流过一丝惊奇。他以为云海会说的是吃食用具之类的,没想到想到黎清阁去了。 沈归宴再次用余光瞧了瞧那简单的,少了些元素的玉佩。 “是有些像,但是黎清阁不用玉佩作为联系手段。” 沈归晏点了点纸上的一部分墨迹,如玉竹般的手在纸上画了一个圈。 “你看这一块,虽然缺了一部分……” 说完,沈归晏淡然的抿了一口茶,施施然等着云海回答,看上去不打算补全接下来的话。 还没有等沈归晏喝完,云海像是被高手点拨参透一般,七窍刹那间变通畅无比,脑子突然灵光一瞬。 “这图案——是七柃!” ---------------- “什么!” 徐落差点蹦了起来,一副气急的样子。 “七柃最近到底怎么了,每次给你些不明不白的任务。” “这次帮运粮食到城外,什么粮食这么矜贵,还需你亲自互送。” 徐落皱着眉,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再说了,这也不是你擅长的事啊!” 云清宁慢悠悠地用手捏起一个点心,不紧不慢的样子,丝毫不着急。 “这事是有点蹊跷”,云清宁好看的眉稍微蹙起,眼中是思索时惯有的神情。 她张嘴轻轻咬了一口甜糕,质地扎实,但是含在嘴中一抿就化。 徐落看着她吃糕点的样子,莫名也有了馋意。拿起糕点尝了一口,到是确实好吃。 甜意总能包裹融化一些冲动而起的怒意,徐落此刻气顺了些,心尖莫名平和一些。 云清宁良久才说出一句:“最近七柃内部不太平啊。” 22、第二十二章 虽然是消了气,但是不代表徐落能够忍受七柃所做之事。 “不管怎样,这是你就别管,我就不信七柃那边在京城找不到另外的人。你武功又不是最好的。专门派你去,怕是遇到难缠之人,此路凶险。” “更何况,你也不是七柃的人,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徐落试图劝说云清宁,毕竟这件事指定云清宁就听起来凶险无比,凭什么要冒这趟险。 云清宁到是不怕,只是最近日子安宁,她有些犯懒,也不是很想出去做事。 自己主动做事和别人要求做事的滋味是完全不同的。自己主动,则有九成把握她能够成功,至于别人要求,成功的把握可就要看心情了。 不过,七柃最近应该是出了些乱子,不然也不至于将她安排去做这件事。 徐落突然想起来什么,凑到云清宁的耳边。 云清宁身上有一种药草香气,但是与中药的气味完全不搭边,闻起来不会让人感受到苦涩,反而清爽,让人一靠近,就有一种被药草清香包围的舒适感。 徐落吸了吸鼻子,火气降了些许,小声说道:“我倒是听到了一点内幕。” 云清宁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还能因为谁,大堂主呗。” 徐落瞥了瞥嘴,对大堂主的不满溢于言表。 “当初我都懒得说,这几年倒是越发过分了。暗中勾搭同伙,培养势力,想出去单干。要不是不小心被人发现,不知道会弄成什么样呢。” 云清宁皱了皱眉,她从不曾过问七柃的任何事宜。只是偶尔兴致来了帮七柃做一做事,算是半个内部人士。 这也是因为七柃常年帮她提供药材,加上七柃和师父的关系匪浅才有的结果。 “师父知道这件事吗?” 徐落愣住了,她好像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想了好半晌,她才吞吞吐吐的回答:“大概不知道吧,毕竟你师父都还不知道在哪游历呢,半年都见不到一次面。” 云清宁点点头,也确实,她也许久没有跟师父通信了,也不知现在师父到了哪里。 徐落戳了戳云清宁,“再秘密一点的消息,不保证真假。我是听说大堂主可能与朝廷中人往来颇深。” “具体不知道是哪个人,但好几个人传消息都是这般,我没去验证过真伪。” 云清宁眸中微闪,徐落到是提供了一个思路,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要她做的这件事大概率和朝廷官场脱不了关系。 有些趣味,但是这般,云清宁就更加不想趟这趟浑水,还不如在家制药来得清闲自在。 徐落看着她思索的样子,不确定的再问了一遍:“宁宝,你不会去的吧。” 云清宁有些无奈,但从心底升起一股暖流,流淌到全身,本来冰冷的四肢也温暖起来,没了麻木无力的感觉。 “这浑水搅得够浑了,我进去走一遭,只怕沾染一身的泥泞。” 徐落松了口气,“这才对嘛,我们好好的,危险的事不做。” “吱呀” 木门发出的声响让两人都朝向门口的方向张望。 方才紧紧闭着的门此刻开启,门口站着一个清瘦的人影。 归梅进来,拿着一封信件。 “小姐。” “诶,徐小姐!” 归梅声音活泼了不少,少了故意装出的沉稳,有一些在熟人面前特有的活泼感。 “何事?” “从青州寄来的信。” 云清宁有些疑惑,从归梅手中接过信纸,粗略的看了一眼。脸上没有显现出很大的表情变化,但是对于熟悉的人来说,一眼便能觉察出不同——比如现在的徐落。 于是徐落连忙询问:“怎么了?” 云清宁无奈的笑了笑,摊开手掌,信件明明白白的把在徐落面前,大大方方的展示信件的内容。 等到徐落看完,眼看着徐落脸色变化,才说出一句:“这下,不想去倒也要走这一遭了。 初雪降临在深夜。 所有人安眠之时,大片大片的雪落下。天气寒冷,雪没有化开。 于是第二天早上,早起干活的丫鬟一起床,一打开门,铺天盖地的白印入眼中,显得有些刺眼,刺得人发慌。 但日子依旧还要照常过,丫鬟摇摇头,对她来说一切习以为常,初雪只是一件或早或晚但是每年都会出现的一件窸窣平常的事,没有值得高兴的。 扫雪是一个力气活,洗漱完成,便开始了新一天的劳碌。 云清宁今日仍然待在家中,没有出门。 今日的天气不适宜出门,屋中被木炭烤得暖烘烘的,舒适无比,除开有些闷热,她想不出今日出门的理由。 那边院子的药全部制完了,归兰也就没了待在那边的理由,也便回来伺候了。 初雪对她来说有些新奇,但是她提不起对雪的兴趣,从五岁开始,她对雪的好感全无。 到了青州,三四年也见不到雪,到是让她每年冬天来临的时候,心情好上些许。 小口啜饮着杯中刚刚斟好的茶,慢慢悠悠,这到是刚好。 昨夜徐落拜访,本来想劝说她,到头来什么功效也无,反倒是自己也有些犹豫。 云清宁想到那张因为犹豫纠结而团起来几分的脸,今日不高的心情到是好了几分。 归梅归兰估计是又去哪将悄悄话了,将一切安置好后就不见踪影了。 门口方向放进来一些冷飕飕的风,云清宁向着门口望去,看到了一张昨日才来这走过一遍的人脸。 徐落笑笑,全然一副高兴的样子,自然大方的走进来,“我改变主意了,宁宝,我跟你一起去。” 云清宁皱皱眉,但是思考了一会,没有阻止。 她知道徐落本意是为她好,担忧她,甚至不惜让自己也处于危险的境地。但是都是久经磨炼的人了,徐落犯不着自保的能力也没有。虽然徐落的功夫可能没有她好,但是有着格外的手段,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功效出奇,每次都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考虑清楚了?” 徐落干脆的点点头,眼中闪着坚定的光。 然后徐落询问起了另一件事:“宁宝,初雪,你今日肯定兴致不高,我们出去逛逛吧!” 23、第二十三章 这是什么歪理? 云清宁心中不解徐落这番绕了弯子的话。 “兴致不高为什么要出去逛逛?” 云清宁点了点桌子,圆圆的杏眼中充斥着一些不解。 徐落摸了摸鼻子:“出去逛逛,看到好吃的,好玩的,你就能吃得高兴玩得高兴呀!” “但是出去我就会瞧见雪,我就不高兴了。” 云清宁轻柔的说,其中语气多半是玩笑。 被这么一闹,兴致到是高了一点。 徐落看她没有排斥的样子,甚至眼神中带着些笑意。于是对着人撒娇。 她上前搂住云清宁的手臂,摇了摇她的手,悬空中两只手一起晃荡。 “宁宝,求求了!” 云清宁耐不住软磨硬泡,答应了。 徐落立马高兴起来,边催着她穿上出门要穿的衣裳,带上了面纱,风风火火的的出了门。 不管怎么说,今年下得第一场雪总归是不同的。许久没有见到雪的好奇心在此刻被一场突然降临的大雪满足。所以即使今日天气比昨日更冷,但是街上的人却比昨日多了几成。 不过京城的街上不论什么时候,人都是多而密的,买什么东西,凑什么热闹大抵是要拍很久的队才能得到。 云清宁跟徐落今日便是出来随意逛逛,没打买东西的主意。 徐落倒是挺兴奋,向左看一看,向右看一看,完全没有今日子时才回房子睡觉后的疲态。云清宁不得不感叹一句有些人就是精力旺盛,不像她,多干一点活,便累得此生再也不想干活一样。 沿着街边慢慢悠悠地走,看着徐落买了五个稀奇的小玩意,六份小吃,甚至将小吃全都消化,打了个饱嗝之后。 云清宁带着无奈的笑意问道:“徐小姐吃饱了吗?” 没等徐落开口,云清宁又眼睁睁看着她打了个嗝,摸了摸对比刚出来之时明显有了弧度的小腹,有些好笑:“说了吃不下就不要硬塞,到时候晚上又会肚子撑睡不着觉,到时候别来找我撒娇。” 徐落嘿嘿的笑了两声,“可是每一样小吃都很好吃啊,总不能吃一口就丢掉吧,我可不是那种会浪费粮食小老百姓。” 最后一句是小声嘟囔的,这么吵嚷的环境之下,旁边的人也没有几个听得清晰的,不过这并不包括云清宁,她嘴角牵出一抹自然带起的弧度,半是觉得好笑,半是觉得人可爱,两种情绪交杂在一起,最后只得无奈的叹口气,继而对着徐落说:“走吧,我们去河边消消食。” 徐落欢快的点点头,方才伪装出来的可怜早已不见踪影,剩下的是被好友宠溺对待的甜蜜。 明里河边上栽种着一排树,此刻依然叶落,只剩下孤零零的枝干,略显落寞。印着今日本就不算晴朗有些阴沉的天色,更显出一点苍凉之感。 河边上的人称不上,大多是匆忙赶路的行人,像云清宁和徐落特意来这边消食的着实少见。毕竟也不是什么景色十分诱人的河畔,没有栏杆拦着,住在这附近的父母也不放心孩童来这边玩耍打闹。 云清宁看着愈发暗下来的天空,想起青州这个时辰是很难看见这么暗淡的天色的,压迫视野,显得整个世间都小了几分,压抑着人的情绪。 徐落今日倒是心满意足的玩够了,即使此刻大风呼呼往脸上刮,也依旧乐着一张脸,有些傻兮兮的。 昏暗天色之下,两人慢悠悠地跟着一朵云脚步,走走停停,闲聊之间也走了许久的路。最后,是徐落揉了揉小腹,酸胀感已经消失不见,一口定音:“宁宝,我们回去吧!” 又步入繁华的街市,不到一会,前方便拥挤起来,几乎让不出一条通路,云清宁有些疑惑。 眼下人推搡着人,掉头的难度和开辟出通路的难度相差无几,云清宁也不打算掉头。徐落像周围探听了一下情况,大多数也是一幅茫然无知的模样;还有一人,思考了半晌,终是想了起来:“哦,算算日子,今日应是杂技团又来表演了。” 徐落好奇:“就在街上表演?” 那人回答:“应是,京城也没有戏园子愿意给他们腾台子表演,只好出此下策。” 徐落撇撇嘴:“那是不是每隔几日街上就要乱一次,你们忍得了,不去报官?” 那人又打量了她一眼,瞧着她便像一个未经事的大小姐,确实压低了声音:“这杂技团是打通了关系,上边有人护着。报了官,说不定完蛋的不是他们,而是我们这些普通人家。” 徐落说出话便后悔了,这几月太过安逸把脑子都快要丢了,其实仔细一琢磨便可以知道个七七八八,敢这么明目张胆,还能有什么可能。 那人兴致来了,与她聊到:“听说是有家老夫人专爱看这个杂技团的表演,别的都不行,官府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徐落点点头,那稍微挤挤便可以过去了。于是手搭上了云清宁的手臂,拉着她开辟了一条通路。她走在前边,云清宁就默默的跟着。 前方突然传出激烈的争吵声,整条街上声音太多,云清宁也听不清到底是干什么吵架。此刻更加拥挤了。一不小心,被牵着的手被人大力挤开,瞬时间,云清宁就跟徐落隔了大约两个人的距离。 人潮又将两人隔得越远,徐落想往这边挤,试图伸出手,但是无济于事。渐渐的,云清宁被挤到更加拥挤的人潮当中,一切好像都在刹那之间进行。 这边的人密集的有些不想话,似乎是人争相往这边挤,好似在看热闹。 对,就是看热闹。 云清宁不想陷入这些踮着脚试图最早看到现场的人潮之中,于是用了些力气,朝着往外的方向走。 但是似乎是起不到什么作用,大庭广众之下,云清宁并不想暴露自己的武功,只得更加用力。 只是她似乎已经被挤到了空旷地,没来及往后看到底这群闲人在看何种热闹,嘈杂的声音中两道声音脱颖而出,同时占据了云清宁的耳朵。 “宁宝,小心!” “老子今天非得杀了你不可!” 24、第二十四章 身后的声音带着重重杀意,不像是随随便便的玩笑之话。 衣物的摩擦声,围观之人的尖叫声,还有推搡逃窜的争吵声,各种声音混在一起杂糅,在云清宁的脑中回荡。 耳中几乎听不到帮她辨别来人的声音。一股烦闷从心底升起。也连带着动作更显利落干脆,试图将这股无名火发泄出去。 云清宁一个转身,面纱露了一个小角,让人看到了脸上姣好光滑的皮肤,可惜没看清楚,面纱就再次落下。木簪随着颇大幅度的动作落地,乌黑的发丝荡起,没了木簪簪着,纷纷从空中垂落,如瀑般垂在身后,多了几分别样的美。 之后紧接着就是微微侧身,在她后面的人并不会武功,眼看着一把带着锋利戾气的刀直直往身上插,腿被吓得走不动道,浑身紧绷,喉头压缩,几乎失声。 他闭上眼,不想看到眼前这幕,此刻他才希冀,如果今日没有来凑这份热闹该多好! 这是等了许久,痛感没有传来,耳边的喧嚣声止了,周围一片寂静,只从更远出不知情的小贩处传来叫喊声。 他又睁开眼睛。 之间那把刀仍然悬停在她的面前,泛着银色的光,他感出些冷然,好像被威风凌凌的狼盯上,下一个便要解决的是自己。 顺着刀尖网上,是一双粗糙算不上干净的手,手上还带着黑黑的泥印,指甲盖发黄。 再往上,手臂被一只白皙的手牢牢攥住,动弹不得,明明看上去没有多么用力,但是拿着刀的手动一下,那人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刀也随之落地,发出铿然一声想。 云清宁试图将人的手骨折,下一秒便要行动,却见徐落急急忙忙的冲出人群,着急的向她跑来,一脸担心的样子。 云清宁冲她摆了个安抚的动作,在徐落到她近前的一刻,果断的将面前人的手拧了一下。 “咔嚓” 确保这只手不能动作之后,云清宁松开了他的这只手,拍了拍看上去依旧漂亮细长的手指,主动让徐落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望着蹲下痛得哭喊的男人,云清宁神色中并无半分怜悯。 她应该伤他再重一些,但是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做绝,只怕会引起反效果,到头来给她自己惹个官司。 面无表情的顶他一会,云清宁思索半晌如何悄无声息的给人下个毒。 徐落检查完,心疼的抱了抱她,顺便让自己心安,缓缓的舒了一口气。 后边有一个人靠近,但是迟迟不敢开口,云清宁听到动静,望过去,发现是一个红着眼睛,略显憔悴的女子。 女子此刻的发丝凌乱,衣服一半沾染上了一些灰尘,好似是方才摔过。 看着云清宁疑惑的看着她,眉蹙了蹙,她慌忙开口解释:“谢谢,谢谢你,方才是我丈夫,我们…” 女子似乎是做了一个决定,吸了一口气,紧绷着身体开口:“我想要和他和离,他不同意,起了争执,没想到还差点误伤了你。” 云清宁此刻的眉眼称不上多温和,因着方才的举动,莫名身上多了几分飒。 这个表情不算多好看,虽然带着面纱,但是单看眼睛,也算不上温柔。 女子有些难受:“对不起,要不是我,就不会……” 徐落打断了她:“不会怎样?” 徐落看着女子手上的伤痕,又看到不经意间漏出的手臂上的青紫,叹了口气:“要不是你,今日他就不会拿着刀砍人吗?不会的,或早或晚罢了,他既然已经做出这种行为,说明他骨子里本就不是一个良善之人,这事和你没什么关系,就是他单纯恶人心肠,仗着自己是你的丈夫,将来好脱罪。” 云清宁眼眸温和些许,明显是赞同这种观点,女子听到这话,纠结和愧疚少了几分。四肢筋脉随着话语中的温柔暖了几分,如同生活长期生活在阴湿中的人见到了久违的阳光。 徐落温柔的看着她,似乎缓解了她长久以来的不安,那种弥漫在身边许久的灰云变白了几分。 所以她就只能被打被骂吗?将来要是被他打死,也让他辩解,说是家庭之事,闹了矛盾,失手将人打死?谁不知律法中有意杀死一个人比家暴致死判得严重许多,几乎是必死。但是家暴致死只要在狱中待十几年甚至几年,便继续出来潇洒快活,什么事没有。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女子在心中无声的问着自己,就凭她是他的妻子,不因是这样,也不该是这样。 捆在身上的枷锁近些年将她层层围住,仿佛做什么都需要经过他们的审判,可是她也是人,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想到这,她闭了闭眼,觉得身体轻松了些,似乎是身上的枷锁少了一条,那一条被称之为“妻子”。 徐落往周边看看,发现他们依旧站在那,茫然地看着这边,丝毫没有进一步动作的样子。 顿时从心中窜出一股火气,这群闲人只会看热闹,碰到麻烦就四处逃窜,惹到大人物就唯唯诺诺。仿佛一只动物,遵循着某些约定俗称的规则,浑浑碌碌地过完每一日,直到衰老死去。 徐落不对这群人抱什么希望,只是转过身子,对着云清宁示意道:“我去报个官,你在这看着。” 云清宁点了点头,看了看仍然在痛哭哀嚎的男人,眼中闪过几分嫌弃。 但是还没等徐落从怔愣的人群当中穿出去,围观人群的外边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不用,恰好经过,刚好带了几个官差过来,直接让人拖回去便成。” 徐落张望过去,十分好奇到底是谁如此好心。 便看见围观人群让出一条道,恭恭敬敬的将人请了进来,这时环绕的人才有了动静,开始议论纷纷,小声私语。 有就站在徐落身侧之人拉了拉他的手,盯着她看,说出一句让徐落久久都不能忘怀的话:“姑娘,这就没必要了吧!” 徐落不解,没必要什么。 转而便听到,“人家小两口的私事,让官府掺和什么。” “古人有云,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小姑娘家的一看就是还没有嫁人,这是可做的不好。之后嫁了人,到了婆家肯定是要嫌弃的。” 25、第二十五章 什么? 徐落几乎要怀疑自己听错了,只是一个人能够说出来的话? 没怎么犹豫,徐落瞬间冷下脸,皮肤在光的笼罩下白的发光,极尽透明。瞳仁浅浅的泛着冷然的光。 几乎是没有犹豫,手如风般迅速地挥出去。 “啪” 声音清脆响在每个在附近之人的耳中,恍如惊雷,将人震醒。有人悄悄挪了一小步,企图离这个人远一些。 云清宁被这道声音吸引,本来落在来人身上的目光重新落回了徐落身上。 徐落一个巴掌扇过去,那人便脆生生地倒地,像一个插在松软泥土中的旗杆,不经风吹,一吹就倒。 徐落适时的哼出一声笑,见他忍不住围观,挣扎起来,又是利落一脚,将人狠狠地踩在脚底,踩得死死的,半分挣扎都不能够。 “就你,我一拳便能干倒两个。” “一幅虚弱的长相,配上这张蜡黄的脸,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说完,徐落顿了顿,有继续嘲讽:“有时间管我如何行事,做何种事。不如多下地干干活,说不定到时候很能有些力气。别到时候一睁眼眨眼的功夫就在床上闭了气。” 说完,又一幅嘲讽般的神态上下打量男人一番,最终发出感慨:“你这身行头,我不足两个时辰就能够赚回来,倒是不知道你这般总爱在街上看热闹的,为了拾到自己,花了多少心思和几年攒的银子。” 又补上一脚,往死里摁了摁。 “一来财力比不过我,二来武力比不过我,还来管我。趁早收拾收拾回炉重造得了。” 说完,徐落终于松开了脚。还在地上狠狠碾了几下,似乎方才鞋底粘上了肮脏至极的东西。 那人挣扎着起身,没想徐落走远,如今又没有力气,只能在嘴上逞逞威风。 “你等着,我要报官,看你到时候还有没有着胆量。” 徐落回过生,挑挑眉,有些好笑地看他:“哦,官差在这呢,你报啊。” 那人试图像官差诉苦,却发现官差根本不往这边瞧,连斜眼都懒得看一眼。 终于歇了气,忍下了这顿揍。 徐落大多是不与人发脾气的,整天都笑眯眯的,也不似云清宁般,不做表情的时候绷紧,让人感觉很好相处。但温和之人发起脾气来才是真的无法解释,也不会与你争辩,干脆利落的解决问题。 此刻问题已了,徐落重新恢复成笑眯眯的样子,回到云清宁身边,途经众人,也没有一人再敢劝一声。 云清宁算着徐落方才那一脚,以这人的虚弱程度,恐怕要在床上躺上个三四个月,也不见得能完全恢复。 对上徐落看过来的眼神,云清宁耐心询问:“可还要我补上几脚?” 徐落摇了摇头,走到云清宁身边,凑到她耳边低语:“等到时好了,再请几个人打他一顿便好,好了就打,打上几次,他就不敢造次了。” 云清宁脸上方露出一些笑,眼中有粼粼星光,对这个提议似乎挺认可的。 生不如死往往比一死了之更让人痛苦,要的便是这种效果。 沈归晏余光瞟向这边,发现少女的眸子中溢满了灿烂,云层中透出几缕光束,蒙蒙光照打在每个人的身上,又分了一部分照到街边堆积的白雪上,即使在白雪面前,云清宁也丝毫没有被夺了光彩,异常漂亮。 愣怔了片刻,眼睛似乎被定住,久久移不开视线。 二十载,他所看到的世俗都是黯淡无光,即使拥有色彩,但非常昏暗少了几分鲜活。朝廷之间的阴沉算计,大家世族之间的牵绊交缠,似乎都牵连了丝线挂在他身上,又似乎与他无光。朦朦胧胧的,总让他有种脱离世间的飘忽感。 所以他总喜欢找些趣事,让他感觉能够短暂感受到人世的存在,而不是虚无。 但这种感觉总是短暂的,不过几次,他便没了兴趣。就这般周而复始的寻找,找到,失去。沈归晏似乎习惯了这般混沌而真实的生活,即使所有都近在眼前,但如指尖流沙,触及堙灭。 但是这个少女不同,让她久违的对除亲人之外的人产生了兴趣。 不过也只是短暂感兴趣,也许时间一长,这人又变得无趣了。 沈归晏闭了闭眼,掩住眼底深处的兴致,重新演起了现在应该好好扮演的角色。 似乎是感受到了背后若有似无的目光,云清宁回过身,对上一双漆黑的桃花眼,眼中明晃晃的写着轻佻和散漫。 每次遇见这人的时候,云清宁总是要遇上些麻烦,她眉心跳了跳,即使官差是他所带,但是心底的不安感几乎要从胸膛之中跳出来,云清宁短暂对视之后便移开了眼睛,不去看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 接下来一切顺理成章,持刀伤人的男子被官差抬起待会官府,官府离这并不算远,徐落打算跟过去看看,云清宁也没什么其他的事,便也跟着徐落,在人群当中慢慢向着官府前进。 云清宁本就落后徐落几步,慢吞吞的跟随着徐落的脚步,在外边走了半天,感受着眼睛传来的酸胀感,云清宁打了哈欠,由于是低着头的,没什么人瞧见。 余光中瞥见有一个人无缘无故的站在她的身旁,也如她一般慢悠悠地往前走。只是他即使走的慢吞吞,也像是闲庭信步般,与旁人十分的不同。 云清宁想着这几次与他的相见身上有一种莫名的自信感,仿佛所有人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不,又与自信稍微有些区别,仿佛是世间像是一个有迹可循的循环,他深刻地洞察其中的规律,所以才如此。 但是处于什么原因,他不得不涂上厚厚的伪装,装出一幅纨绔的样子。 脑中思绪万千,云清宁恍惚中从众多庞杂的声音中准确的听到了来自旁边之人的说出的声音。 沈归晏的声音有种扑面而来的清新雨竹的清冽感,如他身上的气味般,非常独特,让人听一眼便记住了。 “云小姐想好怎么再对他动一次手了吗?” 26、第二十六章 两人的目光再次对上。 一个平静无波,一个试探打量。 良久之后,沈归晏轻笑,依旧没从他的眼中看到惊讶,有些意外。 “我以为你至少会装一装。” 云清宁回之以一张没有表情的脸。 “装什么,装出惊讶?我能猜到你的身份,我不相信一个比我藏得还深的人会比我知道得晚。” “我怎就藏了,云小姐莫要将莫须有的罪名冠在别人身上。” 云清宁不去理这话,只是说:“我只是好奇如果被其他人知道,沈公子私下是个武功高强,家财万贯的人,也不知道那些大家世族怎么想。” 沈归晏的眸光潋滟,里边藏着未知的光泽,轻笑:“你尽管可以去告诉,不过也要看人相不相信。” “不过,云小姐看上去实力不浅,一旦被人知道,恐怕不好交代。” 对上沈归晏灼灼的目光,云清宁也没有退缩:“对我来说,不过多一个麻烦。许多麻烦缠在身上了,也不差这一个。” “大不了就滚回青州”,云清宁对着沈归宴露出一点若有似无的笑,“不过你放心,我在这边也待不了多久,不劳大人您费心。” “我可未曾有过官职,不过云小姐既然入了着京城,多少会沾上这里面浑水,脱不脱得了身还得凭本事了。” 之后是良久的沉默,两人谁也没有再次开口,周围的嘈杂之音像是一大朵的云,云清宁和沈归宴被包裹其中,但是并不能打断他俩的思绪。 沈归宴有些后悔,放才有些提醒之嫌了,云清宁身上似乎有一种致命的法术,让人将本不该说出口的话不小心吐露出来,对上几次就知道她是个极危险的人。 云清宁望着下午才出炉活动的太阳,地上的积雪已经融化了些许,反倒是比上午冷上几分。 风轻轻顺着耳边滑过,吹起她鬓边细碎的几缕发死,和风中神情显得比平时温柔,隔着人群感受着带着冷意的风,眺望更远处。 “等到再一个冬日,京城大雪纷飞之时,她应该就能回到青州了。” 两人都沉静在各自的情绪中,自然也没有空关注到此刻两人已经渐行渐远,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后方的人身上,在衣衫上投下一片拉得很长的阴影。 徐落走进,拉着还沉浸在思绪中的云清宁转了个身,回到了云清宁现在的住处。 等到沈归宴回过神来,空留满是行人的街道,不见少女的踪影。 回到住处,徐落以平时练功都赶不上的速度坐到了椅子上,倚在靠背上,直说:“今天累死我了,要不是力气不够,我还要多踩上几脚。” 徐落好奇的看向云清宁,深觉云清宁不是会轻易放过生杀的人,于是问道:“宁宝,你打算如何处理那人?” 云清宁这才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有些懵然:“嗯,怎么了?” 徐落一听便知道她不在状态,又起身将云清宁推到椅子上坐下,重复了一遍刚刚说的话,还将声音故意拉长。 云清宁笑了笑,有些无奈这问题中的调侃,“只是想到师父了。” “大概今晚吧。” 前者回答徐落的调侃,后者则是行动时间。 徐落听出云清宁语气中的疲意,又将她拉起身,推到床边,让她安安稳稳地躺下睡会。 “不管怎么样,先睡一觉。” 云清宁打了个哈欠,顺应徐落的意思,点了点头,“那我先睡会儿。” 许是阳光太好,透过窗柩温柔的笼在脸上,闭上眼睛仍然感觉眼前暖融融的,即使看不见,依旧觉得眼前暖光拂脸,分外柔和。 说起来,捡到归梅前还有一段过往。 那时,侯爷没有将事情做绝,差使了一个丫鬟到她身边,照顾着她。 月钱三两,在小庄子上能够活得很好,只是那仍是云清宁活得最艰难的几个月。 一切苦头都让她吃了个遍,寒冬腊月,每天都到屋外洗衣服,买菜炒菜做饭,都由她来完成。 大概是这般吧,云清宁其实记不起来了,小时候听师父说,人这一生最擅长的就是淡忘痛苦,时间便是最好的良药,短短几年,便能全然忘记。 那时云清宁是不信的,甚至为此翻了很多书卷,尽管书卷上都是些男女相爱的戏文,但是她仍然跑过去绷着个小脸,认真严肃的跟师父指出书上的字句。 “师父,你看,相爱之人离世这般痛苦的事,他也一辈子活在了痛苦之中,甚至为此殉情和他相爱之人一起成为了鬼。” 于是云清宁听到了一个另外的观念,“宁宝,男人的嘴里的话不值得相信,就当他是哄你开心的笑话,专门为你所创的。为任何人付出全部真心都不值得,你总得有东西握在自己手中,不被任何人左右。” 那时的云清宁懵懵懂懂,不明白一切,现在想来,师父许是对的,时间会将一切都淡忘,会忘记的。 后来,那丫鬟还是跑了,跟一个小官搭上了线,去做了小妾。还找人暗中帮忙,不知使了何种手段,将奴契解了。 之后她没有收到一分银子,她不知道京城知不知道这个消息,许是知道又或许不知。 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 想起来,云清宁有些窃喜和庆幸,没有钱多好啊。 毕竟只有她这样没有银钱,快要饿死的小孩才能被师傅多看上几眼,然后靠她的坚持不懈纠缠,成为师父唯二的弟子。 长久以来她都在想,如果不是她太卑贱,初期用自己贫苦的身世和身上的伤痕博取师父的同情,赖在师父身边,或许师父就不会看到她这般的人。 幸而她赌赢了,赌赢了师父,也给自己赌赢了一个不算阴暗的未来。 青州三四月多雨,整个世界仿佛落入了一方无止尽的潮湿中,衣物即使不沾上雨,也带着手气的黏着紧紧的贴在身上。 三四月份拜师不是一个好选择,但那天云清宁实在不想脱了。 她怕极了。 所以便草草定下了日子。但是难得的,日光明朗了一整天。等到下午,青石板已经干了,土地踩上去也不再湿软。 朗朗日光下,她虔诚的磕了三个头,将自己托付出去,交给了一个她到此刻仍然无比信任的人。 27、第二十七章 接下来便是边学边长大,线人全部被她收买,还捡到了归梅归兰两个人。 云清宁想,那时的她应是在效仿师父,缓解心中的不安,又或许是给自己找寻一片心安。 她并不是那般好心之人。 她残忍,她喜欢报复,她可以不择手段。 但掩藏的很好,所有人都没看出,包括师父。 日子便缓缓过了下去,心中的那片青州水润潮湿总算晒干了大半水汽,成了一个还称得上不错不冷不热不潮不干的居所。 柔和的光晕附在眼睛上,越来越暖,逐渐成了黄昏般的橙金色,云清宁在光彩变换间梦醒,一眼看清了窗外暗色中散发着余温的夕阳。宛如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在压抑的空中美的出奇。 云清宁有些懵的坐在船上,思绪还不清晰,脑海中的一切场景思绪都非常混乱,混在一起,撞击着混沌不堪的脑袋。 混乱中,有又想起了那封半夜送来的信。 那封信是她的师兄寄出的,上边字迹和独特的标记,云清宁不会认错。 如果是七柃强硬的安排,以云清宁的反骨,她不可能愿意去做,但是如果是师兄的恳求,那就不同于一般情况。 云清宁印象中,师兄也是个极好的人,虽然不常见面,但是见面便会带来很多她用的上的东西,帮她无形中解决了许多麻烦。记忆告诉她,师兄几乎没有麻烦过她任何事,但是她未成熟前总是需要师兄善后。 想到这,云清宁嘴角微勾,眼神中满是温软柔和的色彩,暮色之下,眼睛中印着橙黄,增添了几分柔和,漂亮的双眼愈发好看。 七柃内部很早就有分裂的势力,师兄作为七柃如今的掌门人怎会不知。大堂主便是想要分裂的中坚力量,认为师兄年轻莽撞,配不上这个位置。 这次便是联合朝廷官场,想要趁机将师兄拉下马。便是师兄得到了消息,于是暗中托信,让她去看看事态,如果能够让其送不出京城那便是好上加好,实在不行就想别的办法。 云清宁这忙自然不会不帮,想及此,脑袋已经完全清醒了,云清宁下床,将衣服重新穿戴好,走到了屋外。 屋外变得更冷了,夕阳收起落在人间的最后一缕光照,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归梅举着蜡烛从云清宁身边经过,又走回来,围绕着云清宁走了一圈,才确定了云清宁的身份。 松了口气:“小姐还出来了,外边冷,要不进去烤烤火。” 云清宁在黑暗中酝酿起来的情绪被归梅的动作碾灭,不剩半点踪影。 “方才的夕阳听漂亮的。” 归梅歪了歪头,“这样吗,我方才干活没有看见诶,明天如果有,我一定要看看。” 顿了顿,她继续说:“还要拉着归兰一起看。” 云清宁点点头:“你们明天留在家中看夕阳吧,就别跟着我去运送那批粮食了,我顾不过来。” 啊?这怎么能行? 归梅急忙上前,试图改变云清宁的想法。还没开口,就被云清宁用一句话劝住了。 “归梅,你不想让我为难吧。” 说完,还补充了一句:“把心放肚子里,会平安回来。” 就这般,云清宁凭着对归梅的了解程度将人堵在了家门口,决定第二日不配云清宁运送货物。 不过此刻狱卒还未到困的时候,潜入其中还是容易被发现。云清宁打算深更半夜在到狱中去一趟。 血腥气飘在空中,使初进入此处的人有些难受,但是长久处在此处的人已经感受不到这股气味,适应良好。 沈归晏正坐在十字架的对面,身旁是两盏不算好的蜡烛,勉强能照清五官,还有一部分处在阴影中。 此刻他面容称得上冷戾,精致的五官和这片天地诡异的融合,更凸显了几分狠觉。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物质碰撞在一起,往往能擦出不同的火花,又或许,两者本身在更深处,不是肉眼可见之处有着根本的相似。 屋内一片沉寂,徒留被绑在十字架上的人粗重的喘息。那人大半隐在黑暗中,只剩眼睛亮得分明,沈归晏在其中尝到几分倔强不屈。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桃花眼中此刻没有柔情只有冷然。 手抬起,微微示意,身前的狱卒接到旨意抬起用盐水浸泡了一天的鞭子。只听瞬间细鞭破空飞出,下一刻,落在人身上,发出啪的一声。 沈归晏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是略微无趣的盯着衣服被划破露出的手臂上出现的新一道伤痕,溅出了血,汩汩流出,染红了附在周围的衣服上,像巨大的红梅一点点绽开的场景。 颇觉没意思,索性他如今还不肯开口说话,还需要磨磨性子,沈归晏索性走出牢房,打算出走廊透透气。 那到称不上走廊,只能形容为一条幽深的藏在地下的通路,阴冷潮湿。 囚犯大多已然入睡,周围噼里啪啦的呼噜声是眠浅之人无福消受之地。在顿起的呼噜声中抬脚,沈归晏越走越快。 越靠近外边的空气总是要清新几分的,沈归晏心中的烦闷呼吸之间随着呼出少了几分,新鲜的空气流淌进憋闷许久的筋脉,多了几分活力。 没有烛火,仅凭着很远处的一点月光,甚至说进入了拐角之后根本看不到月关的影子。仅仅能够凭着直觉和以往的经验判断,幸好沈归晏夜里的视力比平常人好上不少,不然真得带个蜡烛探路,以防不小心走岔了路,绕着边出不来了。 途经第三个拐角,沈归晏听见了极轻极细的脚步声,像是很远处传来的。想着许是新交班的狱卒巡逻,沈归晏虽然怀疑不像是平常狱卒走路的声音,但是并未放在心上。 但脚步却不觉走慢,想着停下脚步仔细听,却在脑中想到了本不应该想到的细节,一个不太成熟的猜想在脑中成型。 该不会是…… 又走到一个拐角,沈归晏猛然顿住,下一刻,一个人飞速转弯。因着被沈归晏拦了去路,分毫不差,扑进了沈归晏的怀中。 霎时间药草香和青竹香交织缠绕,相融成独特的草木香气。 28、第二十八章 闷哼从鼻腔中传出,听得出撞击力度不轻。 云清宁还好,撞上的肉體总归有些弹性,不至于像撞到铁器或者铜器那般疼痛难忍。只是肌肉在遇到危险时本能绷紧还是让她的鼻子隐隐疼痛。 此刻阵痛依旧存在,云清宁有些懵地摸了摸鼻子,抬头看着被她撞到的人,心中纳闷。 都子时了,她方才专门观察过,临走前徐落打听回来,值夜的是四人,方才在大厅当中也确实看见了呼呼大睡的四人,还有人这时候在黑不溜秋的通道中溜达? 虽然云清宁方才看到四个狱卒是觉得他们不顶用,全靠门口站着的两个侍卫和机关来防着犯人逃跑,但不代表着她希望在此时撞到一个不明身份的人。 只是清醒之后,云清宁吸了口气,一股青竹混着血腥的气息漫入鼻尖,让云清宁清醒了几分。 往上,即使朦胧不清,就依稀可辨那是一张她曾经见到过的脸,而且是近几日才见过,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被盯得有些发毛,云清宁小声理不直但气壮地先发制人:“我不记得沈小公子在刑部任职?” 沈归晏被撞,但是其实并没有很疼,肌肉将一部分的疼痛隔绝在外,还有一部分甚至不如平常的伤害大。 到底来说,还是撞上来这人太轻,有武功,但是在两人武功差不多的情况之下,体重较轻的那一方非常吃亏。 被撞上一道,在鼻腔中弥漫的血腥气到是消散了不少,衣物上仿佛染上了许多药草香气,宛如筋络中的沉淀杂志被草药清除了不少,浑身上下轻松几分。 沈归晏凝眸,漆黑瞳孔中在黑暗中更显幽深,即使与平常相比表情没有变化,但仍然让人感觉更加神秘。 仿佛这才是原本的他。 云清宁心中对此做出评价,不过她也不惧,下一刻,一道比平时略显沙哑的嗓音响起。 “云小姐这是夜游到此,赏风景来了?” 云清宁嘴角在黑暗中勾起,思索了一瞬,“沈公子猜也能猜到我的意图,也不必遮掩,我不好奇你来这的目的。咱俩今日当做没发生,我先走一步。” 说完,便要匆匆离去,直奔那男子的看押之所。 衣角因为动作迅速打在另一人的手背上,但是云清宁还是没走成,被沈归晏一把拉住。 “我可没答应。” 云清宁皱皱眉,脸上的表情算不上好看,她想速战速决,但有人不让。 她的头发并未挽起,出门前才洗的头发,云清宁不喜用毛巾一点点攥干,好在在疾速的跑跳中,头发差不多干了。 于是便打在沈归晏的脸上,宛如一个巴掌,一缕缕打得脸生疼。 看到头发如此,本来脸上不算好的表情好了些许,甚至还牵出了一抹笑,似乎是嘲笑,有似是真的高兴。 短暂的沉默过后,云清宁开口:“难道沈公子还想看我下毒的全过程,顺便给你下点毒?” 沈归晏却不怕她威胁,“那倒也不必,只是好奇云小姐准备怎么下药。” 云清宁有点奇怪地看着他,觉得这人可能吃错了药,尽说些奇怪的词。 “我也可以给你下点,让你夜不能寐,体验体验这药物的作用。” 手被握着迟迟没有放开,云清宁蹙蹙眉,手左右晃动,想要人将她的手放开。 沈归晏这次没在坚持,短暂停留过后,便放了手。只是脑中莫名晕眩,不对劲,一点都不对劲,脑子不受他的控制,做出令他也费解的行为。 云清宁迟疑地看向他,手指短暂接触时短暂接触到了他的脉搏。刚刚摸上去没什么问题,等等! 云清宁重新将人的手拉过来把脉,仔细感受,不久便啧了一声:“还真中毒了啊。” 不过她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人,眼睛一转,脑袋一想,搜罗出一个主意。 “你把坑我的那几千两黄金重新还给我,我给你解毒,可好?” 简直是狮子大开口,理还歪。 沈归晏笑了笑,“云小姐说笑了,我怎会坑了你几千两。” 只是他的毒哪里染上的,将手攥紧,疼痛让人多了几分清醒感,脑中飞速运转。 “不信我啊,那算了,我先走了。” 趁着沈归晏不留神的间隙,云清宁朝着空档溜走了。 等到沈归晏回过神来,人已经消失不见,衣角也似一块滑溜溜的皂荚,抓也抓不住。 等到人走了,沈归晏立了片刻,重新回到了方才的牢房。 云清宁也没有真指望着能从沈归晏手中捞到钱,只是趁机转移注意,趁机溜走。 不过她没说错,沈归晏也确实中毒了,看脉象是刚刚惹上的,不到一刻钟的样子。 他刚才应该处在牢房中,牢房中是怎么中毒的?边走边思考着,没过多久,一个牢房出现在他的面前。 其实与其余牢房没有差别,只是这里是看押的地方,不算是正式的牢房,明天还得由判官判决才能真正下狱,今日却是最好的下药时机。 相比于其他牢房两人一间的配置,最近犯事的人都不关押于此在隔壁牢房,只是隔壁满员了,只好将白天的男子特殊些单独放在一间牢房。 她眯眯眼看着处在睡梦中的男子,此刻正哼哧哼哧地打着呼噜,睡得挺香,丝毫没有悔过之意。 云清宁本就不爽的心情此刻更不好了,打算将方才的怒气全部转移到他的身上。 谁叫他倒霉,正好被她经过,还不经意间想要了他的命,恰好在被她报复之前有人让她心情挺差。 天时地利人和,一般人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云清宁眯了眯眼,将应该拿出的药瓶塞了回去,从右边的袖口拿出一瓶不同的药。 都是由玉制成的小瓶,略微只有颜色上的差别,云清宁看向这个瓶子的眼神比在床上躺着的人好了千倍不止。 这可是近段时间才研发出来的药物,刚刚到手没几日,正缺一个练手的试试效果。 盯着面色狠厉的男人,云清宁此刻确心情好些的笑了。 手中的药瓶挥洒,精准的落在了男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良久,看着男人身上的药粉变得透明逐渐渗入肤中。 云清宁露出一个短暂但极美的笑,即使在黑暗中也依旧漂亮而晃眼。 好好享受! 心中想完,便毫不留情的走了。 29、第二十九章 可能是在此耽搁太久,既然没有碰上巡逻之人,总要碰上些其他人,来证明她从来不是一个拥有好运气的人。 云清宁看着闲散地倚在墙上,慢悠悠地把玩着手上物件的人,有些恼火。 此刻到是有一盏小小的蜡烛,许是方便狱卒巡逻。 云清宁只能勉强辨认挡人去路的身形,修长的身影有大半隐在阴影中。修长手指中拿着的东西废了很大劲依旧辨认不清。 没等云清宁先开口,沈归晏就出了声。 “四个狱卒被打晕,暂时不会醒云小姐,我们聊聊?” “在地牢中聊?沈公子也是好兴致。” 沈归晏笑了笑,“那换个地方。” 说完这句,还促狭地望着她,再次开口:“你应该不至于这点实力都没有吧。” 简直是明晃晃的挑衅,但是云清宁很少在意这种言论,对她来说,这种言论只对两种人起作用,第一种是还未完全长大是孩童,另一种便是好胜心极其强的人。 但云清宁没什么好胜心,仅有的好胜心全用在制毒方面了,其余学起来全是为了保命。在她的命面前,一切不值一提。 云清宁做了短暂的思索,不至于这一趟去了之后,命都丢了,但是她还是拒绝了。 “我赶着时间回去,沈公子想必也没有重要的事,咱俩之间也未曾有可聊的话题。” 听到这话,沈归晏拿着物件的手停了片刻,很快又转起来,仿佛方才一切未曾发生。 “我可以给你两千两黄金,云小姐聊聊。” 云清宁本来想着直接从斜倚着墙的人面前穿过,都快走到近前了,听到这话。 眉眼间溢出一抹讶异,云清宁顿住了脚,停在离沈归晏不到六寸的位置。这时便需要稍稍仰头望向沈归晏。 不得不承认,沈归晏长得着实出彩,万里挑一都不一定挑得出一个的好看。是非常含有攻击性的长相,但是桃花眼抹去了一些锐利,增添了几分闲散。因为长期在人前带着笑,让人不自觉就忽视了他脸上本身存在的攻击性。如今笑意不明显,加上烛火明明灭灭,看不真切,依稀辨得清轮廓,便加重了几分冷意。 云清宁瞧着他,略微有些出神,大抵是钱打动了了她,沈归晏看着她面上露出些犹豫之情,但最终同意了。 两人来到最里间,穿过了很多间空的牢房,在这里除了空气稀薄了些,没人能够听得见她们说话。 云清宁不关心沈归晏为何如此熟悉其间的构造,只关心如何得到两千两银子。 两千两银子说给就给,真是大气。她仔细琢磨着,如果有可能,还将价格往上提一提。 事已至此,既然上了“贼窝”,云清宁主动询问:“沈公子何事范得着请我出手,你身边的能人应该不少。” “可像你这般会制毒可挺少的。” 云清宁隐在夜色中的脸变了变,但很快恢复如常。 他看着沈归晏缓缓点燃四周的蜡烛,空气虽然变得更加稀薄,但好歹能够辨得清方位和轮廓。 这应该是一件许久没用做牢房的房间,云清宁稍微一动,地上的草踩得作响,发出细微的声响。 有一次和沈归晏的眼神对上,短暂交锋后,由云清宁开口结束了这场沉默无声的斗争。 “说吧,何事?” 算是初步答应,也算是妥协。 云清宁觉得自己是大意了,第一次见面之时便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想必那人找身边的人看过,今日说不定也找了,毕竟她在牢中待了挺久的。 “帮我查几种毒,又或许云小姐会制作解药?” 优秀的制毒之人应该精通解毒之法,沈归晏如此猜也是人之常情。 云清宁不敢百分百保保证,“或许?” 沈归晏最不缺的便是银钱,大量不能在表层身份用的银钱都能够用在背后交易上。 “作为信物,我能先给云小姐两成的订金。” “好,你这是否有样品?” 沈归晏听到这话,轻笑:“也无须那么急,我没将要放在身上。” 将屋内的全部烛火点燃,沈归晏重新回到了云清宁近旁,距离超不过五寸。 太近了,青竹的气息扑面而来,包裹在她的周围,让她逃无可逃。 云清宁不自觉的后退一步,半生不熟的人对她来说,不是可以这般亲近的。 鼻腔中的气味散了些许,沈归晏没有上前,只是将自己的手递给云清宁。 咫尺之间,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几息之间便差不多混在一起。云清宁不经意间眼睛就往沈归晏的脸上瞟。被那双桃花眼定了神。 皮肤比许多养在深闺的小姐还要白皙,明明每次见到都是在户外,却怎么晒也晒不黑。暖黄的光线落在乌黑的睫毛上,在皮肤上拖出一道长长的阴影,却不显违和。 有退了一步,云清宁才不慌不忙地开口:“即使要把脉,沈公子也不必靠的如此近。” 之后便拿起沈归晏的手,一只手搭在他的手腕上,找到脉搏跳动的地方,稍稍用劲,暗了上去。 云清宁的手是冰凉的,常年冰凉,从小就一直是这样,即使在火炉旁边待得很久,依旧冰冷。 所以徐落天热的时候非常喜欢捏着云清宁的手玩,可以解暑救急,缓解她已经要烤化的身体。 而云清宁偶尔会恶作剧,特别是冬日,凛冬腊月时,等到徐落本来就冷之时将手贴在她的脖颈,冰她一个激灵。 沈归晏则不同,好歹是重金娇养出来的世家公子,即使在不好,从小也没吃过苦,父母更是对其没有要求,除了必要需要交给他的礼仪,沈归晏家中从来没有委屈过他。所以除了小时候身体得过一场大病,以及长大时候中过一次毒之外,身体从来健健康康,手始终如一的温热。 类似于,夏日片刻攥着手心不会出汗,冬日也不会让人感到冰凉。 两双温度不同的手碰在,总会有一方会有些反应。 沈归晏手被冰得稍微瑟缩了一下,片刻看上去便恢复如常。只是如果透过衣袖,仍能够看见他绷紧臂膀,青筋微微可见的状态。 只是不等他忍不住再次开口,就看见云清宁若有思索的神情。 她的眉间浅浅拧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第三十章 “怎么了?” 沈归晏发问,云清宁来不及反应过来,就听见耳边响起一道声音。 隔得极近,气息直接泼洒近了云清宁的耳中,剐蹭出浅浅的痒意,通过四肢百骸传导进心尖,带得心也稍稍有些痒。却不好去挠,异样的感觉经久不能散去。 云清宁趁着说话的空档松开他的手,但手指上泛着方才留着的温和触感,使劲甩甩也不能够散去。 云清宁有些疑惑:“按理来说,你不应该什么反应都没有。” “你之前是不是中过一次毒。” 沈归晏看着被松开而自然垂落的手,瞳仁仍然一片漆黑,不知道此时在想什么。 听闻这番话,沈归晏点了点头,如墨的眉眼仍然平静。 这是人家的隐私,也不好打探。 “本来应该更严重些,只是……” 云清宁顿了顿,恶劣地钓了钓沈归晏的胃口。只是旁边的人没有反应,依旧认真平静的听着,云清宁便没了兴致。 “你体内的余毒和这个毒在身体四肢脉络流转之间,差不多抵消了,现在余毒也清的差不多了,还有一部分对你的身体也不会有影响。” 这回轮到沈归晏讶异了,他也从未想过这般好运的事发生在了他身上。他体内余毒在之前消了大半,其余的是他身边的医师完全没有办法,只能帮忙帮忙压制,不能完全去除,只算是能够压制一日算一日,其余的都不能保证。 不过把脉只是初步的探查,并不能全部探查到,但云清宁并不是那般好心的人。 “剩下的你喊大夫来瞧一瞧就好。” 说完,云清宁似是不想在继续耗下去,打了个哈欠,含含糊糊地开口。 “我有些困了,毒直接送到我的府上来,其余的找机会在聊吧。” 云清宁没告诉沈归宴地址,但是沈归宴没问,看着她走出去,一眨眼就隐没在黑暗中。 摇曳的烛光映在沈归宴漆黑的瞳仁上,给他的眼中增添了几道暖黄柔和的光晕。 目视着云清宁走远,沈归宴回想着少女方才打哈欠的神情。良久,一声轻笑从嘴边溢出。 装模作样也需得装得像一些,一眼看出很假的打哈欠也没什么可信度,让人看一次就能察觉其中的不对劲。 不过他没有纠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云清宁慌慌张张地走了,只是走回最开始的牢房。 一眼便看见了仍然在十字架上绑着的人,目光才从方才兴味变成了冷酷,仿佛在他面前一切无所遁形。 之后便又在原位坐下,恢复成那副什么表情都没有的脸,一只手搭在椅子上,身体斜斜地倚在靠背上,一只脚搭了一点椅子的边,上下找不出一个规矩的点。 良久,在木椅上时不时点一下的手没有了动作,沈归宴开口:“云潮,明日叫折浪来一趟府上。” 云潮不知道从何处窜了出来,听到他的吩咐,举手作了揖,便又立马出去了。 ---------------- 云清宁一向很不喜欢入睡的过程,除非极困,一般都需要在床上磨一下会才会马马虎虎睡着。更别说有了一点困意便要去即刻回去睡觉。 她是喜欢拖着困意将事情解决完的性格,即使解决完事情,困意多半时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又得花上不少时间入眠。 只是云清宁出去之后没有马上回到家中,而是无声无息地先去了一趟徐落的那间小铺子。 徐落这几日玩得不亦乐乎,没有时间开张那间对她来说只是增添乐趣的小铺子。云清宁直接从后门进去,想了会,还是敲了敲门。 里边听见动静,徐落出来开门,一眼看见了面前披了件大衣站在外边的云清宁。 没等徐落说话,云清宁径直走了进去,关上了门。 里间的墙当初重新装修的时候用了特殊的材质,现今站在门外说话,不会被外面的人听见,这也是云清宁今日找过来的理由之一。 平常都是让归兰在外边把守巡逻才敢放肆说话,在此却不需要如此。 云清宁飞快的转身进入,关上了门。 她仔细思索了一下,放才打哈欠额动作在旁人看来应该不会觉得是在演戏,但是在一个扮演了十几年不像自己的人面前可能不够看,人家没打破罢了。 不过被沈归晏识破没什么,还是另一个显得更加紧迫。 徐落有些疑惑地望着云清宁如此动作。即使外边的夜色漆黑,月亮星星都隐在黑暗中,不肯出来见见人间。但是里边隔几步点一盏蜡烛,蜡烛的微光汇聚,倒也亮堂,还能融得下徐落躺在床上看一本书。 云清宁稍微瞟了一眼,就知道那肯定不是四书五经之类的正经内容,莫名有些好笑。 徐落好奇地询问:“宁宝,怎么了?” 云清宁绝不是一个会在半夜打扰别人的人,她能出现在这里,一来是知道她此刻不会睡,二来是有顶顶重要的事。 云清宁面色有些凝重。 她缓缓开口解释道:“我方才在沈归晏身上发现了‘宁锦’。” 声音不大,但是如一声惊雷劈在了徐落身上,是她大张嘴巴,久久不能合上。 云清宁坐在旁边的座椅上,旁边便是一壶冷茶。 方才疾速奔跑间喉咙中进了不少风,此刻觉得嗓子干疼,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徐落良久反应过来,趁着这个空档,云清宁到了一杯茶,就这冷意一饮而净,润了润干涩的嗓子。 之后看着徐落坐在她的身边,才将事情缓缓道来。 “我方才去牢狱中与沈归晏碰了个正着,然后不小心被他攥着手,手反摸上了他的脉搏。” 现在不是八卦的时候,徐落没有心情纠结其中的细节,只催着云清宁继续讲下去。 “第一次只知道他中毒了,没有深入探究。结果他又来找了我一次,说以重金找我认毒,我答应了顺势帮他把了把脉。” “然后发现了他的脉搏症状有点类似于宁锦。” “我不放心,有反复听了几遍,果然是中了宁锦的脉。” 徐落讶异的嘴再次张开,有些困惑,又有些惊意,上扬着声线,将她在进门就想问的问题问出口:“那他还没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1、第三十一章 之后便是云清宁更加不解自言自语:“主要是他身上还有另外一种毒素,毒素和毒素之间诡异的抵消了。” “本来宁锦的剂量就不大,对会武功的人来说,没有那么容易死的,然后余毒的剂量也不大,正正好好,可能留下了一星半点,但是那些掀不起什么风浪。” 徐落满脸佩服:“那他可真是幸运,没死都不错了,还帮他把余毒给清了。” “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那般的好运。” 徐落拖了拖腮,短暂走神后便回归正题。 “他怎么接触到宁锦的,以这般谨慎的性子,身边人也不可能这般放任。” 云清宁摇了摇头,不解。 “不过当下不是商量这个的时候,最重要的是要知道,这份宁锦是怎么传出来的。” 徐落说着叹了口气:“我来写信给人。” 宁锦是专门用来给七柃内部高层来杀人于无形的,融入任何东西,被人服下,一天之内总是能死于各种突发状况,症状不同,人根本判断不出死者的死因。 但是这东西被云清宁制作出来,就严格管控,除非必要,不得使用。七柃内部知道他的便一只手输得过来,当时是云清宁作为贺礼送给师兄的那时没想这么多,更没想这毒作用明显,但是危害很大,一不小心没将别人毒死,就将自己给害死了。 主要是中这个毒根本没有征兆,平常而又平凡。所以试用过几次之后,云清宁便不肯再做了,也不曾研究这毒的解药。 也就几十次的剂量,一股脑交与师兄。 按理来说,在京城不可能出现这种毒。更加按理来说,师兄也不会将这种东西随便交给一个人,任他使用。 这东西实在是不符合她制毒的标准,哪有毒人成功的几率还没有毒自己成功的几率大,这种毒药害己之后才害人,不符合她出品的标准。 云清宁思考一会,还是得等师兄的回信弄清楚缘由才能下结论。 等着徐落写完信,直接派人传给师兄。徐落算了算,“大概七日能等到回信,你稍等一等。” 云清宁点了点头,又想到:“明晚说好要去便别睡过头了,我这次可不会等你了。” 徐落心有些虚的嘿嘿了几声,“不会的不会的,你放心好了。” 云清宁是放心不下,徐落别的还好,就是太容易睡过头了,也不知因此误了多少事。 不过只是让她注意,云清宁打算明日她没起便自己去。 说完这番话云清宁便就要走了,徐落突然拽住了她的手,“宁宝,你今日要不陪我睡吧!” 云清宁望了一眼她可怜兮兮的眼神,决心却丝毫没有改变。 “不行。” 说完便坚决的走到门口,还没踏出门槛,关上门,就听见身后响起嚎啕大哭,张牙舞爪地喊道:“宁宝,你个没有良心的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云清宁宛然一笑,笑容凝在脸上,即使被冰冷的风吹在脸上也未曾消失,身后轻柔的光透出,照在身上,帮她照亮了一段前行的路。 ---------------- 第二日,沈归晏起得很早,也便听见云浪和云海又在房檐上吵架。 吵架内容是今日厨房大娘会弄什么早餐。双方各执一词,各方都有理,还拉着才进来没多久,一点也不喜欢说话的折浪评判他们那一方是对的,云潮就在旁边像看白痴般,看着这两个日常拌嘴的人。 短暂混乱之中,终于以沈归晏洗漱完,喊折浪作为终结,两人短暂停战。 折浪松了口气,比主子找都比做这两人的判官要好。许久没有被沈归晏喊来了,这几日他一直在房中待着看书,一时不明白沈归晏喊他的目的。 按理来说,日常把脉和开药的日子还没有到啊。 沈归晏直截了当地开口:“你帮我把一下脉。” 折浪乖乖地点头,搭上了沈归晏的脉搏。 许是早上脑袋还有些不清醒,折浪点点头,这是一个正常的脉搏,除了有细微的,掀不起风浪的毒素。 但是眼睛无意间又看到对面正被他把脉的人,猛然惊醒。 等等,这不对吧? 没有吧,就是不对! 折浪瞪大了眼睛,话语都有些结巴:“主…主子,你这几日做…做了什么?” 沈归晏心中了然,看来云小姐说得不错。 折浪在仔细摸了摸,大部分存积在身体中的毒素已经不见了,他摸不出来。 “昨日有人说我又中了一次毒,然后和体内的毒素互相抵消了。” 折浪迟疑了一会,到是有这个说法,但是总不是那么常见,而刚好被沈归晏碰见了? 折浪逐渐全神贯注。 “她又说您中了什么毒吗?” “没有。” 折浪皱皱眉,良久之后提出请求,“主子,如果下次见到她,可否带上我。” 沈归晏不予置否。 但折浪知道这般便是他答应了。 心中划过一丝喜,但很快被一丝凝重带过。 沈归晏体内的毒素哪有那么好清,都是烈毒,能与之中和,能不是烈毒才怪。这是又有人在主子身边动手脚了,折浪眉眼间被担忧掩住,这次是主子好运,那下一次呢? 谁也不能预知下一步的到底是什么? 难得的,折浪没有立马回房间,而是踏上屋顶,和云潮坐在了一处。 问这种问题,他还是只信任云潮,另外两人有些太不靠谱了。 云潮朝这边看来,看到是他,询问;“怎么了?” “主子昨日中毒了,而且是烈毒。” 云潮本就冰冷的脸上显出一抹褶皱。 “他昨日有一个人单独做事吗?” “我暂时想不到”,云潮思考了许久,而后给出答案。 一抹灵光闪现,“我唯一远离他的时候是他昨晚上审人的时候,那人吵他碰了一口唾沫,被他躲过去了。” “没有其他了?” “没了。” 云潮难得说话仔细些,折浪也知道这是他能想到的最有可能的事了。 毒是有可能通过唾沫传播的,但是…… 折浪又陷入沉思,云潮见状没有打扰。 但是下一刻,一个消息经过急忙走来的云浪的口传到他们耳中:“主子,昨晚您审的那人方才死了,死因还未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