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大师和房产中介好上了》 第1章 神棍 如果时间能够倒退,那天,薛淳会选择先看黄历再出门。 阳历八月,农历七月十四,酷暑天。 日头烤的人睁不开眼,路边却有一小孩背着书包正在拍皮球,“砰砰”声还带着回音。小孩一直低着头,脊梁骨弯成一个诡异的姿势。 他拍完,抹了一把汗,童音故作老成道:“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 说完,只听“咔嚓”一声,头颅抬起,晃着两条白萝卜似的腿跑开了。 薛淳把小电驴停在阴凉处,等待今天第一个顾客上门。 说来也怪,回南天已过,眼下炎炎夏日酷暑天,薛淳却闻到了一股霉味儿,那种潮气与这种天气相当违和。 而且越靠近这座小区,霉味越大。 “难道是这小区里绿植太多了?”薛淳东瞧西看,这小区的绿化与寻常绿化大致相同,唯一的区别也就是修剪的更加整齐罢了。 客人还没来,想起自己下个月的房租,薛淳就有些发愁,他一口气咕嘟咕嘟喝掉了剩下的半瓶可乐,正想寻找垃圾桶,余光却瞥见前方的路面上居然躺着一只毛绒小熊,他将可乐瓶捏扁扔进垃圾桶里,再次抬起头来看向路的尽头时,小熊不见了,那小孩也早已消失。 前方传来车笛声,第一个顾客上门了。 “王太太里面请。”薛淳穿着鼎盛房地产公司的专属黑色三件套,胸前带着一个写着他名字的工作牌,点头哈腰的邀请一位衣着贵气,看着有点富态的女人进门,还颇为贴心的说:“小心门槛。” 大概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位戴着名牌丝巾,挎着名牌包包的中年太太看着眼前的房产中介,怎么看怎么顺眼,这一路上笑得嘴就没合上过。 薛淳今年二十二岁,刚大学毕业的年纪,身高一米八三,细腰长腿有腹肌,还长着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曾经被朋友戏称看狗都深情,不过在他的左眼下有一颗小痣,年轻人觉得好看,但老一辈人说眼下有痣不吉利。 说起来,薛淳曾经是个富二代,不过那都是四年前的事了,现在的他只是一名穷苦的大学毕业生,按理说像他这样身材长相学历都还说得过去的情况,找份工作应该不难,可偏偏他干一家黄一家,再加上之前的身份很多公司都不敢用他,导致他这份工作还是通过朋友的关系进来的。 他也不是没想过自己创业,但很可惜,都失败了。 王太太进门用手敲了敲墙面,想确认墙面是否隔音,她环顾四周道:“这房子看起来还不错。” 薛淳:“我就说我没骗您吧,这一栋都快卖光了。” 王太太一笑,走到落地窗旁边,俯视着下面汽车穿行的马路,问道:“交通便利吗?” 薛淳立马上前给王太太搬来一个椅子,还掏出手绢擦了擦上面并不存在的灰,道:“那可太便利了,公交车好几路呢,附近有医院,地铁站,健身房,过两个红绿灯就是中学了,正好方便孩子上下学。” 王太太满意的点点头,回想起在来的路上,好像没见过几个邻居,“这个小区里住户好像不是很多啊。” “住户自然是没有‘老破小’那么多,再说咱们这是高档小区,住户都喜静,平时绝对不扰民。” 做房产中介这一行,要的就是会说话,不仅如此,还得嘴甜。 聊完了房,薛淳又和人家聊起了家常,从王太太的女儿是区状元,再到王太太平时喜欢什么珠宝首饰,薛淳都打听的一清二楚。 “等一下。” 就在王太太和薛淳准备签订认购书时,门外传来一个人的声音,那声音很好听,如高山流水极具古典韵味,又能让人联想到千里冰封,白雪飞扬。 待人走进,薛淳这才看清,此人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白色棉质T恤,下面是一条黑色西裤,长发用一根檀木簪子挽起,虽是现代装扮,却能让人用一句仙风道骨来形容,尤其是这人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那人道:“这房子不能住人。”听得薛淳的心凉了半截,想骂一句你放屁,但为了保证不在客户面前失态,薛淳脸上挂着不情不愿的笑,问道:“你哪位?” 此人虽然声音冷,但长得还行,面对薛淳的时候语气居然有些柔和,那人道:“在下祁轩,擅长风水,你这个房子不详。” 哪里来的神棍,这是薛淳两个月以来第一次开张,整整两个月啊,好不容易到手的鸭子不能就这么飞了,薛淳正想和王太太解释,便听王太太从薛淳擦过灰的椅子上坐起来,“大师此话怎讲?” 薛淳扶额,怎么就大师了? 祁轩颔首,迈着长腿跨进门内,对王太太道:“房子虽然坐北朝南,但布局不好,打开门室内景象一览无余,大门正对着窗户,这种布局俗称‘穿堂煞’,对户主来说极为不吉利,易破财,甚至家运败落,这位太太,买房子买的是安心,是舒心,还需谨慎行事。” 此人一改之前的寡言人设,说的头头是道,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尤其是有钱人最信这些风水算命,王太太听了眉头一皱,似有些犹豫。 薛淳心道不妙,心中早已咬牙切齿,但脸上对祁轩露出灿烂的笑容,“这位大师,自古以来,许多房子都讲究坐北朝南,要的就是采光好,再说室内布局,装修房子的时候是可以改的,哪里就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大师:“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你大爷! “王太太,您别理他…” 听祁轩这么一说,王太太对这房子没了兴致,就算她认为“穿堂煞”可以人为改动,但祁轩所言无论真假,都算是对这房子下了诅咒,没有人会愿意购买一个被说不详的房子。 “小薛啊,这房子我再看看,快放学了,这会儿还得接你妹妹放学呢。” 这话虽说的客气,但潜台词就是,这房子我不要了。 看着王太太远去的背影,薛淳急道:“王太太,王太太!” 他趴在门边欲哭无泪,转头看见祁轩这个罪魁祸首站在旁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怒道:“神棍!坏我生意,你是哪个对家公司派来的?!” 祁轩没理他,而是看着他的眼睛,严肃道:“施主,你最近要倒霉了。” “我遇见你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面对薛淳的愤怒,祁轩不为所动,任由薛淳的口水喷到他的脸上,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张名片,名片风格呈水墨风,上面用楷书规规整整的写着“祁轩”二字。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不要!” 他见薛淳转手就要把名片丢掉,劝道:“别扔,你会需要的。” 待薛淳走后,独留祁轩一人在门外,意味不明的看着他的身影。 . 薛淳下了楼,就给自己的兄弟谭余打电话。 “喂,薛爷。” 薛淳在一楼吸烟区点了根烟,“在哪呢?” 谭余道:“店里呢,咋了这是,你语气不对啊?” “别提了,遇见一个神经病。” 谭余玩笑道:“他劫你色了啦?!” 薛淳心死道:“他还不如劫我色呢。” “到底怎么了,你要不来我这,刚好今天也没什么活。” 薛淳闻言压下怒火,反问:“怎么了,今天生意又不好?” 谭余是薛淳还是富家子弟的时候交的朋友,薛淳有钱的时候没嫌弃他,薛淳落魄了,谭余也依旧是他兄弟。 兄弟谭余在h市黄山区开了一家烧烤店,然而生意不太景气,每天的收入勉强够回本,不过好在他有父母接济,能拥有几次试错的机会。 薛淳连工作服都没换,穿着房产中介三件套就往烧烤店凳子上一坐,没成想,“啪”一声直接坐到了地上,现在店里有客人,纷纷往薛淳这边看。 “哎哟!没事吧薛爷,我说你这点儿也太背了,店里就这么一个坏掉的凳子,让你给坐了。” 薛淳揉了揉生疼的屁‖股,“凳子坏了不扔,留着过年吗?” “这不没来得及嘛。” 谭余看出来薛淳心情不好,便拿了一打啤酒,两个人边喝边聊,“听你这么一说,这人还真是个神经病。” 酒过三巡,气氛已到,直到天黑才结束,薛淳酒量很好,几瓶啤酒还不至于把他喝趴下,他下了公交车一个人往家走,路边突然传来猫叫。 薛淳闻声一看,发现一只猫趴在路灯上下不来,看样子像是在向他求救。 他像只猴子一样爬上去,把小猫救下,正打算从灯柱上下来,手机从兜里掉了出来,“啪叽”,屏碎了。 还好,还能用。 薛淳把手机捡起来就往家走,谁料那只猫一直跟在他身后,无论薛淳怎么赶都赶不走。 小猫脏兮兮的,也没绝育,怕是只野猫,虽然这只野猫有点胖,薛淳没办法只好把他带回了家。 薛淳18岁那年被养父母扫地出门,他养母给了他一笔钱,可惜这笔钱只能让他顺利完成学业,在这偌大的城市里,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是买不起房的。 出租屋里,薛淳拿了个小碗,给小猫倒了早餐奶,自己去了浴室洗澡,都是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不过在薛淳看来,这叫雨漏偏逢连夜雨。 他爹的停水了,此刻,薛淳的身上还全是泡泡。 薛淳上下扳动着水龙头,道:“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我!” 小猫好像听懂了,舔舔嘴巴,“喵”了一声。 薛淳刚嚎完,就觉得这话有些耳熟,是那神棍说的话——“你最近要倒霉了。” “这神棍不会给我下降头了吧。”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过了一会儿水来了,薛淳快速冲完身上的泡泡,然后缩在被子里,因着酒劲儿薛淳很快就睡着了,不过这一觉他睡得并不好。 半梦半醒间,薛淳听见有歌声传来。 “五风十雨亦为褒,薄夜焚香沾御袍……” 朱甍碧瓦,楼台水榭,一群商女提着银壶玉杯穿梭于回廊间,楼台之上,绝美舞姬浅浅吟唱,琵琶转动,望着台下葡萄美酒夜光杯。 一商女起身斟酒,细‖软‖腰肢盈盈一握,酒未斟满,那细腰上便多了一只箭矢。 霎那间,城门破,宾客散,马蹄踏碎了安宁,刀枪掀翻了美酒,转眼间,烧杀抢掠,楼台燃起熊熊烈火,一柄长刀挥起又落下,溅起一片血污,人间到处皆是哀求和哭泣。 血流成河。 . 长陵区,古朴雅致的江南园林内,换了一身新中式长袍的祁轩正闲庭自若的逗弄笼子里的鹦鹉,然后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空中比划着,像是施展着什么咒术。 “快上钩了。” 毛色鲜亮的虎皮鹦鹉啜他的手指,发出一阵低沉的叫声,“咕。” 随后,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画面,是薛淳的家,画面中的薛淳正缩在床上睡觉,他睡的很不好,眉头紧蹙,像是做了噩梦。 薛淳一觉醒来,只觉头痛难忍,疑惑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怪梦,要知道,他为了赚钱已经很多年没有看电视剧和漫画了。 他想下床,打算带着猫去宠物美容医院洗澡,可当他往垫子上一看时,哪还有什么猫了。 原本睡意朦胧的薛淳立马清醒了,汗毛竖起。 昨夜,撞鬼了? 第2章 中元 他很快便否认了这个想法,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绝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当然,拜财神的时候除外。 “猫?”他喊了一声。他的这间房,总面积不到六平米,家具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套桌椅。门是锁的,能藏到哪去。 薛淳一怔,窗是开着的,总不能跳下去了吧,这可是十楼啊。 可眼下,窗纱好好的嵌在窗子上,不像是有猫动过的痕迹,就在他心急如焚之际,床下传来声响。 一条毛茸茸的尾巴从床下露了出来,薛淳松了一口气,立马将它抱了起来。 “吓死我了。”然后顺顺它的毛。小猫好像很喜欢他,用舌头舔他的手。 今天是薛淳的生日,以往这个时候,薛淳都会收到许多来自亲朋好友的祝福,然而现在,能收到的只有来自房东催房租的微信消息,以及来自老板的夺命连环call。 因着昨天喝了酒,今天起的晚,早上十点多,薛淳的破手机便开始不停的响,如同无常索命。 手机屏幕上如蜘蛛网一样的裂痕下,显示着“王秃子”三个字。 薛淳放下猫,像拿炸药包一样拿起来,手机现在很迟钝,他划了半天才接通。 王秃子就是鼎盛房地产公司分公司经理,薛淳的顶头上司,此刻王秃子对着电话喷脏,“这个月!上个月!你一单都没开,上上个月好不容易签一单,结果陪客户吃个饭,把酒倒人鞋上了,今天你还敢翘班?!你还想不想干了?!” 薛淳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疲惫道:“王总,我今天请假。” “不批!”王秃子果断拒绝。 薛淳本就头疼,又因为被搅乱了生意气不打一处来,现在被王秃子这么一喊,此刻更加心烦意乱,心道:操!爱批不批,有能耐你开了我。 王秃子还真有这能耐,销售这一行永远不缺人,薛淳也不是销冠,有他没他都一样,王秃子心里明白,他对着那边的薛淳道:“你今天要是不来,明天也不用来了!” 又是向金钱低头的一天,听了这话,薛淳瞬间慌了,他匆匆忙忙的爬起来,焦急中又带着几分恳求的语气,“别啊,王经理,我来,我马上来!” . 鼎盛房地产公司分公司经理办公室。 薛淳将一杯过滤了两遍的茶水小心翼翼的放到王经理面前,笑道:“经理,您喝茶。 王经理瞥了他一眼,看了看他那张人模狗样的脸,哼哼两声道:“有给我泡茶的功夫,还不如多联系几个客户。” 薛淳保持笑容,“经理您说的是。” 王经理手里盘着核桃,见他还在这,皱眉道:“那还杵在这干什么?” 薛淳扣手,慢吞吞道:“涨底薪那事…” 他话还没说完,王经理就被茶烫到了手,“嘶”了一声,捏着自己的耳朵厉声道:“数数自己几个月没开单了,你还好意思提!” 败落的凤凰不如鸡,薛淳忍了,反正也快习惯了。 王秃子嗓门太大,吓得办公室外的工作人员们纷纷往这边瞧,就在众人都在替这位落魄少爷捏一把汗时,就见办公室里不知道从哪里冲出一只猫来,直接跳到了经理办公桌上,小猫弓起身子,像一只被激怒的小豹子朝着王秃子呲牙。 王经理被吓得顿时大叫,头顶上那片“荒地”杂草翻飞,惊叫道:“哪来的猫?!” 薛淳在旁边默默举手,“我的。” 他不放心小猫单独在家,就把它带着了,可他明明记得自己把笼子锁好了的? 王经理此刻看见薛淳就头疼,黑着脸道:“不是我说你啊小薛,你说自己你都养不起了,你居然还想着养猫?” 说完,王经理便打了个喷嚏,“快拿走!你也走!” 王经理躲这只猫宛如躲避洪水猛兽,一直喊道:“拿走,拿走。” 看着王经理这副样子,薛淳也不好再说什么,抱着猫离开了。 . 薛淳今天又带了几个客户看房子,不过对方只是看看,还没有定下。 今天依旧是没有任何收获,不仅如此还得罪了经理,涨底薪的事必然是没戏了,一人一猫在街边流浪,薛淳带着小猫去洗了澡,又给它买了猫罐头,做完这一切时,已经临近傍晚。 天边起了阴云,想必一会是要下雨,而就在这时,薛淳又闻到了那股霉味儿,比昨天更浓。 今天是农历七月十五,h市地处南部,多处有水,现在薛淳身处长陵区的一座古镇里,这里是当地有名的4a级景区。 眼下,古镇的各处水域里皆流放着一排排的水灯,顺着河流的走向蜿蜒而去,照亮了河畔两侧,这是鬼节时为了迎接从阴间爬出来的亡魂,给他们照路用的。 鬼节的习俗除了“放水灯”以外,还要“跳钟馗”,古镇长街不远处,专业的艺师正装扮着伏魔大帝钟馗,大红色的袍子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喷出的火龙令围观的游客拍手称赞。 唢呐震响,扇子飞转,宝剑出鞘,举杯对饮,艺师手持宝剑,时进时退,代表着伏魔大帝降妖捉鬼。 那场面十分壮观,薛淳本想用手机拍下来,但看着自己一半是黑屏状态的手机,想想还是算了吧,今天他生日,和谭余约了饭的,他沿路寻找着约定好的餐馆,终于找到了之后正想给谭余打电话约他出来,怀里的小猫突然亲了他的眼睛? 薛淳霎那间感觉到自己的眼睛湿乎乎的,他把小猫举到身前,道:“干嘛突然舔我?”虽然薛淳不嫌弃它,但毕竟是动物,之前还是只流浪的小猫。 这般想着,眼睛却突然开始刺痛。 薛淳正想去买瓶水清洗,这一抬头,发现古镇变得比之前拥挤了不少。 他揉揉眼睛,疑惑道:“刚才有这么多人吗?” 薛淳沿路寻找超市,等下了那座石桥,他才发现不对劲,今日的古镇人数多的属实是过了头,这样多的客流量,极易引起踩踏事件,管理人员都不控制的吗? 他拿着矿泉水和湿纸巾去吧台付款,和收银小姑娘聊天,小姑娘看着薛淳怀里的猫道:“你的猫好可爱啊,我可以摸摸吗?” 薛淳笑道:“当然可以。”小猫被姐姐呼噜毛,舒服的眯起眼睛。 薛淳打开手机,看着超市里里外外的人道:“今天人好多啊。” 小姑娘闻言,有些诧异的抬头,“不多呀,我都在这坐半天了,现在店里就两三个人。” 姑娘语毕,薛淳脸色惨白,什么叫现在店里就两三个人… 这店里明明,全是人呐…… “先生?”小姑娘见薛淳惨白的脸也吓了一跳,又问:“先生,您怎么了?” 薛淳回过神来,把钱扫了过去,不敢相信道:“你…没开玩笑吧?” 姑娘茫然道:“没有啊。” 他慌慌张张地跑出超市,差一点摔倒,迎面却撞上一个男人,薛淳还没来得及道歉,就见那个男人的脖子扭动了一下,缓缓抬头,动作像是某种机械零件在重新组装,在看清他的脸后,薛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尖叫都忘了,脊背上的汗毛直竖。 这个男人眼珠布满红血丝,并向外凸起,一只眼珠几乎快要掉下来了,眼底是青黑一片,脖子上有一条红色勒痕,男人看起来年纪不大,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不是老年斑,貌似是尸斑。 再加上那青灰色是皮肤,这一切都说明,这个男人,是个死人。 一股潮气袭来,薛淳瞬间懂了,潮气其实是尸气。 “你…” 薛淳紧绷着的一根弦断了,因为周围的“人”皆慢动作扭头,看向薛淳。 薛淳被吓到了,抱紧怀里的猫就跑,后面的鬼缓缓向他逃跑的方向走去,无头鬼怀里抱着自己的头,长舌鬼用手拖着自己的舌头,还有断手的,断脚的。 他们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一般,集体朝着薛淳的方向走去,在水灯的映衬之下,如同百鬼夜行。 “假的吧,我一定是在做梦!”薛淳的腿脚有些发软,心想这真的不是有人在戏弄我吗? 想到这他停下脚步,他觉得这应该是一场恶作剧,中元节嘛,那些所谓的鬼,或许是中元节的Cosplay? “对,就是这样。”他这样安慰自己。 薛淳扶着桥边的栏杆大喘着粗气,忽的身后有人拍他的肩膀,如果说刚才算是惊吓,那眼前之物可谓是吓死人了。 那是个纸人,浓眉毛,大眼睛,惨白的脸上,一张大红嘴唇朝着他笑,没有脚,走起路来,发出纸张哗啦哗啦的声音。 薛淳吓得惊呼,本能的将那纸人推倒在地,纸人倒地依旧是笑着的表情。 不知何时,那歪脖子鬼几乎近在咫尺,此处有一盏灯,薛淳发现,这个男人居然没有影子! 眼下什么恶作剧,什么Cosplay,都被眼前的现实打破了,情急之下,薛淳在自己的兜里发现了那张水墨风名片,他边跑边给祁轩打电话,电话嘟嘟两声就接通了。 “祁轩!长陵区淮阳路113号,速来!” 说时迟,那时快,小纸人笔直立起,哗啦哗啦的要往薛淳身上贴。 那无头鬼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薛淳的前面,长舌鬼在其身侧,百鬼近乎要将其团团围住,一只带着尸斑的手正要掐住薛淳的脖子,便忽见眼前一道金光闪过,是一张符箓,灼烧着他的皮肤,歪脖子鬼惨叫一声,其余的鬼被那金光晃得纷纷让路。 而后,薛淳听见了脚步声,那脚步声很慢,一步一步地踩在青石板路上,薛淳闻声转身,只见来人正是祁轩,他穿着一身新中式白色衬衫,黑色长裤,脖子上戴着翠绿色玉坠子,手中持一把画着白鹤青松的油纸伞,另一只手却拿着手机,放在耳边,对薛淳道:“找我什么事?” 第3章 孔雀开屏 薛淳看着突然出现的祁轩,连恐惧都忘了,脑海中只联想到四个字——孔雀开屏。 在骚什么? 祁轩注意到了薛淳投来的目光,一改之前的高冷人设,清俊的眉毛微挑,随后单手转动油纸伞,伞边明明没有任何东西,可他却听见了类似琉璃珠子碰撞的声音,紧接着,油纸伞周围浮现出一排排泛着金光的文字,薛淳看不懂,估计是梵文,它们筑起一道墙,逐渐向外扩散,百鬼见状发出低吼,集体转身,又重新回到古镇中散开。 周遭的一切原本静止不动,在梵文消失的那一刻又重新忙碌起来。 薛淳方才只顾逃跑,这才发现刚才的时间似乎停止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祁轩把油纸伞合上,原本的驱鬼法器,现在只是一把普通的伞。 他穿得太过于抢眼,以至于过路的游客纷纷扭头往他这边看。 薛淳没心思欣赏,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祁轩面前,在他身侧低声道:“刚才的那些究竟是什么东西?!” 祁轩冰冷的眼神在看向薛淳的时候好似有了些许温度,好听的嗓音不紧不慢道:“如你所见。” 薛淳是个直来直去的急性子,看见祁轩这种自以为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中的傲慢样子就来气,他怒道:“如我所见个屁!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一举动,导致二人现在靠的很近,在旁人看来是个有些亲昵的动作,路过的游客甚至有人误会了这身着一黑一白的两位帅哥是情侣。 只见黑色西装的那位,眉眼深邃,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左眼眼角下的那颗红褐色泪痣更添风情。 在他的对面,身着白色衣衫的人,比眼前之人要高一点,孤傲冷峻的气质,比寻常人要浅一些的瞳色,一举一动皆透着贵气,仿佛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仙。 祁轩见古镇里的人越来越多,便转过身,对薛淳道:“这里不宜讲话,想知道的话,就跟我来。” 薛淳起初有些犹豫,但转头一想,祁轩要是想害他,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他倒要看看这个神棍到底有什么猫腻,他给谭余说了抱歉,又发了自己要加班的信息,便跟着神棍走了。 薛淳跟着祁轩来到一座古色古香的庭院内,庭院的门口,一块石头上苍劲有力的雕刻着“游园”二字,入门后,是一条宽阔的青石板路,在庭院两侧皆有假山流水,穿过一片连廊,便是荷塘,薛家房产很多,也有一套这样的房子,他曾经还会去那里避暑,就像他的专属后花园。 薛淳跟着祁轩来到正厅,却见此处站着一位着宽大青袍的小童,想来已经等候多时,他双手合十向祁轩行礼,道了一声先生,便在他耳侧低声说着什么,薛淳听不见,想来应该是个比较重要的事,祁轩让小童给他倒茶,跟他道了一声稍等片刻,便离开了。 只一盏茶的功夫,祁轩便回来了。 就在薛淳打算看看柜子上摆放的瓷瓶是哪个朝代之时,祁轩突然道:“薛淳,今年二十二岁,农历七月十五子时出生,也就是人们俗称的‘鬼节’,我说的没错吧。” 薛淳今天被吓了太多次,见过了大场面,眼下这点小惊吓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你连我的生辰八字都‘算’出来了,你想咒我?还是想借我的运?” 说出来的话薛淳自己都嫌弃,他这破运气,白送别人都不要。 果然,眼前的神棍摇头,“你不需要诅咒,七月半,鬼门开,你在这一天出生,并带有天煞孤星的命格,克兄弟,克朋友,克父母,克族亲,一世凄苦,天生的霉运不断。” 俗称扫把星。 虽是实话,但难听,这神棍当真是毫不客气。 薛淳一改之前的笑脸,隐忍怒火道:“神棍,别以为我脾气好,我就不会发火。” 说完,又想起现在是在祁轩的地盘,又道:“行,如果你邀请我来,是为了挖苦我,那还是省省吧,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谁料,听见薛淳这样讲,祁轩不但没有歉意,反而还笑道:“真不好玩。” 这反应让薛淳觉得有些不对劲,祁轩似乎怪怪的,就在这时,身后荷塘沙沙作响。 酷热的天,十里荷塘荷花竞相绽放,薛淳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想要好看的皮囊就自己画一副,别总是想着偷别人的。” 这是什么意思?薛淳闻着声音也未找到其人,他忽然觉得脚边有丝丝凉意,低头一看,自己的脚边此刻正盘着一条青鳞金纹的大蟒蛇。 薛淳素来很怕在地上蠕动的生物,他见了鬼都不至于此,此时小猫从他的怀中跳出,喵了一声跳到桌子上,薛淳大叫,哆哆嗦嗦的抱住一个人的大腿,甚至想要往他身上爬。 薛淳闻到了熟悉的檀香味,抬头一看,是祁轩,他换了身衣服,白袍上印着青竹,单调却分外雅致,让他看起来接地气了不少。 祁轩在他怀中,那刚才那人是? 祁轩手中的虎皮鹦鹉朝着前方咕咕叫了两声,薛淳只见一股黄烟泛起,浓浓的黄烟中窜出一只黄鼠狼。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个怪物,他长着人身鼠首,按人类的年纪看,怎么也有四五十岁,声音苍老却尖利,“伙计,你可真怪,不怕鬼怪,却偏偏怕一条蛇。” 薛淳没理他,趴在祁轩背上,嘴上喊着让那条蛇快走,祁轩看了一眼薛淳紧紧抓住他衣服的手,道:“别吓他了。” 蟒蛇吐了吐蛇信子,幻化成一位身穿黑衣的男人,他手持折扇扶在桌面上道:“你还是数十年如一日的不经吓啊。” 这是什么意思?这蛇妖难不成在幼时吓过他?可薛淳不记得有这么一段记忆。 但此时,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他抓着祁轩的衣服道:“神棍,放我下来。” 祁轩:“你可以松手。” 经祁轩提醒,薛淳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挂在祁轩身上。 祁轩转过身要和薛淳握手,“正式认识一下,我姓祁,单名一个轩字,是个风水师,不过这是对外的身份,他们是我的助手,我们共同任职于‘异管局’,你方才所见之物是阴间爬出来的鬼魂,七月半这一天他们会来到人间吃人类摆放的贡果。” 薛淳不敢伸手,祁轩僵了半天最后只好把手放下,三秒后,薛淳扯了扯嘴角,“你拿我当三岁小孩呢?” 那黄鼠狼瞧着薛淳见了棺材也不落泪,无语道:“嘿,难不成我们跟您变戏法呢?” 薛淳心道他还真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最好是他做的梦,但刚刚发生的一切又那么的真实,他好奇的看向祁轩,问:“你的真身是个什么妖啊?” 黄鼠狼又变回原型跳上桌面,“他不是妖怪。” 说完又道:“老板惜字如金,还是我来说吧,凡是**凡胎,人死如灯灭,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转世轮回重新投胎,基本上都是这个流程,但总有一些人,死不瞑目,怨气冲天,一直留在阳间,搅的人间不宁,我们的任务,便是超度天下枉死鬼,为他们了却执念,早日投胎。” 俗称,捉鬼。 蟒蛇化成人形后,一直坐在那摇扇子,悠悠开口道:“我们希望你加入我们,共同度化天下亡魂。” 二人说完之后,游园内一片寂静,就连祁轩也很好奇薛淳的反应,然后,三人只听薛淳嫌弃道:“妖怪捉鬼,还是头一回听说。” “你这人话怎么这么多!”黄鼠狼急了,说着就掏出一张证件,准确的说是一个类似警官证的小本本,第一排写着——异常现象调查与管理局,下排:特别调查组(超自然事件),名字:黄贺年。 薛淳在幼年时也有一些小男孩的中二梦想,爱看一些蝙蝠侠大战猪猪侠*,幻想过自己是正义的化身,生来就带着拯救世界的使命。 现在,机会居然就这么如脱缰的野马一般闯进自己的生活里,一时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薛淳看了看眼前的证件,怀疑这东西是不是两元店里统一批发来的。 “人类世界大规模的战争停止之后,上面就成立了异管局,我们因为本体是妖,所以不和普通人类在同一片区域办公。不过任务都差不多,就是专门解决一些普通人解决不了的案子,当然,对我们来说也有好处。” “什么好处?” “我们黄鼠狼在妖界有‘削骨画皮’之称,因为我们擅易容,祖上同科的妖怪曾利用此种能力做过点坏事,于是被天道降罪责罚,我们后辈也跟着遭殃,所以只好年复一年积德行善,只等功德无量加身之时方能登于仙界,说起来,这事儿我们也挺冤的。” 说得有模有样,薛淳想了想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三人道:“你说。” “为什么是我?我什么都不会。” 三人面面相觑。 黄贺年道:“你招邪,有你在我们就不愁没案子破。” 我怎么不知道我招邪? 祁轩坐在主位上不说话的时候就像个圣洁的雕塑,他见薛淳依旧困惑,便解释道:“你是薛家养子,薛家夫妇的八字不吉利,当初他们收养你是因你的生辰八字与他们相合,多年后,薛家生意越做越大,在五年前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然后便将你扫地出门,你过了十八年顺风顺水的生活,却在离开薛家之后霉运不断,你的招邪体质也是你的霉运之一。” 薛家是薛淳心里的一根刺,自己的父母突然有一天告诉自己,他不是亲生的,然后一毛不拔的把他赶了出去,当初收养他也不是因为想要他,而是希望他旺他们,这操蛋的命运,这苦逼的人生,薛淳心中不难过是假的。 他心虚道:“我只是比正常人倒霉了一点而已。” 祁轩轻轻叹气,“连工作都找不到,你不觉得很可疑吗?” 黄鼠狼趁机道:“别犹豫了,你为我们招揽生意,我们保你大吉大利,五谷丰登,风调雨顺,我们相辅相成,这是一个双赢的买卖。” “不干。”薛淳对着三人摆手,欲转身离去。 黄贺年:“真不干?” “不干就是不干,你们另请高明吧?” 薛淳正要迈出门槛,就听祁轩叫住了他,“等等。” “又怎么?”薛淳头也没回。 “听说你很缺钱?”薛淳打了个响指,转过身来,双手抱胸,挑眉看向祁轩,像是来踢馆的,又像是……调|情? 祁轩端着春雪煎出来的茶水,冷静道:三十万。” 三十万?三十万? 薛淳现在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社会打工人,没那么大的本事,一个月拿着几千块的工资,如果有一天有一个神棍跟他说每月给你三十万,要你去捉鬼,那他,必然是,答应了。 薛淳退回来,改了之前的神棍称呼,“成交,大师,我什么时候正式上班?” 这情景看的黄柳二人目瞪口呆,早知道这么简单,之前何必和他说那么多废话。 蛇妖柳玄月道:“上班不急,我们弹性制工作,为了方便行动你可能以后要住这,我先带你去房间看看。” “什么意思,我以后也要住这?” “对啊,怎么了?” · 薛淳拿着祁轩提前预支的工资跟在他后面,想起自己来时那曲折的山路便问道:“我今天没什么准备,而且我还有行李要取。” 柳玄月看穿了他的小心思,这小子还是不信任他们,打算拿了钱就跑路呢,“你今天回不去了,那只猫是灵兽,他舔了你的眼睛,所以你才能看见阴间爬出来的鬼,今日中元节,现在估计满大街的孤魂野鬼,你不害怕?” “灵兽?”原来他们早就开始盯上自己了,居然还特意派个灵兽来引诱他。 “今晚你就在这待着吧,现在整个h市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柳玄月话音刚落,游园上下屋檐上挂着的铃铛便开始十分不给面子的叮铃作响,薛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柳玄月脸色瞬间一变,不过更多的是兴奋,他道:“舍我铜铃响,贡果早发霉,梅花泣血泪,鬼在身后追,大凶之兆啊。” 第4章 新娘 山脚下,纸钱被吹散了一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味道。 薛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迷迷糊糊的跟着来到一片漆黑的树林里,这地方偏僻,没有人摆放贡果,因此薛淳半个鬼影子也没见着。 “发生了什么事?”他问自己旁边唯一的活人祁轩。 因为那三十万块的功劳,此时二人的相处相当和谐,祁轩用着温和的语气道:“园子里的“舍我铜铃”是用来守住游园风水不被破坏的,同时它还有感知邪物的作用,只要他一响,就代表附近有脏东西出没。” 薛淳哦了一声,随后又问:“可是今天是中元节,全城到处都是阴间的鬼魂,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响?” 薛淳提出的这个问题很合理,因为毕竟他今天亲眼见过不少不干净的东西,那吊死鬼还要来掐他的脖子呢。 面对薛淳的疑问,祁轩居然淡淡一笑,“不一样的,那些只是普通的阴间小鬼,况且有些寿终正寝还没来得及投胎的鬼魂算不得脏东西,而接下来要出现的是大凶之物。” 这神棍笑起来还挺好看,当然这不是重点,薛淳不懂大凶到底有多凶,今天见到的那些就已经很恐怖了,要是比他们还凶,那…他问:“很厉害吗?” 祁轩本来想说还可以,但看薛淳这副明明打怵却装着不害怕的模样居然点点头道:“嗯。” 果然,薛淳听他这么一说就想跑,“要不我还是回去吧,反正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他刚要转身,就被人拦住了,柳玄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旁边还跟着一只黄鼠狼,黄贺年道:“别想溜,待着。” 柳玄月看了一眼薛淳,又对祁轩道:“确认过了,今日有一户人家死了女儿,明日凌晨出殡,这只小鬼把人家还没去阴间的魂给勾走了。” 薛淳有些惊讶,“勾魂?” 祁轩点点头,向他解释,“鬼娶亲,自杀的人死后会变成厉鬼,投不了胎,所以趁着今天出来找个和自己八字相投的人结亲,今夜h市满城的贡果和纸钱就是他的聘礼,所以贡果会发霉,不过普通人看不到,但是会感觉到水果不好吃了。” “与鬼结亲之后会怎样?” 祁轩道:“永远被困在阴间,无法转世投胎,要么魂飞魄散,要么与厉鬼永做夫妻。” 这太可怕了,薛淳在心里庆幸,幸好这鬼是男鬼,幸好他不是女儿身。 然而他悬着的心还没落下,便听见了一阵诡异的乐声,紧接着,一个迎亲的队伍从幽暗浓黑的林中走来,大红色的喜轿前后是脸色惨白的小鬼,小鬼们挽着竹篮,竹篮里是带着霉味的贡果,空荡荡的下摆之下看不见脚,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飘来的…… “你拉我手干嘛?”薛淳被祁轩拉着向前走了几步,正对着那迎亲队伍,刚刚还是远看,况且他看的时候不敢直视,所以见鬼的恐惧感并不强烈,眼下,这迎亲队伍距离自己也就不到三米,大红和惨白的视觉冲击太大,令他全身汗毛竖起。 祁轩能清晰的感觉到薛淳的手腕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低声道:“救人。” “救人?”薛淳指着自己不可思议,“我?” “对,是你。” “怎么救?” “上花轿。” “可我又不是新娘子。” “生辰八字对了就行,” 他悬着的心死了,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是认真的吗?这小鬼真的男女不忌吗? 见他满面愁容,祁轩道:“别怕,相信我。” 说着一掌将薛淳推进花轿中。薛淳来不及反应,人就已经坐在了花轿里。 说好的信任呢,祁轩就这样把他推了进去。薛淳想掀开轿帘看看外面的情况,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件喜服。 薛淳皮肤很白,不是死气沉沉的白,而是透着血色的,露在大红色喜服外面的皮肤如同一块注入了血液的羊脂玉。 他的旁边还坐着一个人,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女孩好像不会说话,一边用手比划一边发出“啊啊”的声音,看着他眼底满是恐惧与迷茫,薛淳安慰道:“别怕,我们是来救你的。” 女孩眼里露出些许疑虑,似乎是在问——“你们?” “我还有一个同伴,他……”说完他有些焦急的问:“祁轩,你在哪?” 这些接亲的小鬼是阴间最低级的鬼怪,看不见,听不见,嗅不见,如同傀儡一般。 祁轩的声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聘礼箱。” 女孩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透过轿帘,薛淳看到花轿被抬到了一座古色古香的房子外,轿外的场景并不清晰,而是一种像在梦中看到的画面,一切都模糊不清,雾气蒙蒙。 他听见外面有个东西在说话,应该是个司仪,“请新娘下轿——!” 这厉鬼要是知道自己的新娘变成了一个男人,会不会气死,薛淳正在犹豫。 祁轩的声音再次传来,薛淳只听那位大师的薄唇里吐出冰冷的四个字——“和它出去。” “……?” 好好好,想来他薛公子的一生真够传奇的,做过豪门太子爷,当过社畜和牛马,眼下居然要下嫁给一个男鬼了。 女孩有些担忧的拉住他,摇了摇头。 薛淳再次安慰,“没事,它们不会把我怎么样。” 大红盖头盖在头上,薛淳走出了轿门,由于视线被遮挡,他只能看见脚下的场景,鬼司仪染着红色长指甲的惨白双手挽住了他。 薛淳被鬼司仪亲切的挽着,走进了这座宅子,跨过宅子门槛后,这鬼司仪居然停了下来。 此刻,薛淳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难不成自己露馅儿了? 然后他就听鬼司仪说:“金凤过门跨盆火,日子红红又火火,驱邪避凶福气多,家族兴旺凤鸾和。” “请新娘跨火盆——!” 薛淳听着这狗屁不通的“祝福词”,心道:你们阴间人结个婚事儿这么多吗?他有些笨拙的提起喜服裙摆,从火盆上跨了过去,一时间,喜悦如哀乐,喜堂似灵堂。 跨过火盆后,薛淳被带着继续往前走,貌似已经走到了高堂前,薛淳看见了脚下的垫子。 紧接着他听见鬼司仪高喊:“一拜天地——!” 薛淳被吓了一哆嗦,因为这声音实在是不太喜庆,就好像拜完了堂就要入棺一样,怎么办?拜还是不拜?祁轩你人呢?! 兴许是他耽搁的时间有些久,鬼司仪拍拍他:“好姑娘,快拜吧。” …… 见他迟迟不败,几个小鬼上前按住了他,将他的头向下按。 “二拜高堂——!” 就在鬼司仪刚刚喊完“夫妻对拜”之时 ,正在拼命挣脱的薛淳听见身后传来小鬼们的叫声。 拜堂被打断,薛淳掀开了红盖头,踹开了拉着自己的小鬼,整个结亲现场乱作一团。 那鬼新郎见此,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他对薛淳道:“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为什么我们不可以成亲?” 薛淳想说因为我不是你的新娘,因为咱们人鬼殊途? 可还没等他说出口,鬼新郎全身的皮肤逐渐变成了黑紫色,青色血管清晰的呈现在那可怖的皮肤上,在配上大红色的衣服,简直让人不敢直视。 它的七窍喷出浓重的黑烟,发出一阵嘶吼,他知道,此时,厉鬼的怨气已经冲上巅峰。其余小鬼也呲出獠牙向薛淳扑来。 打不过就跑。 薛淳见此提起喜服就跑,跑着跑着却撞入一个结实又温暖的怀抱里。薛淳抬头,是祁轩。 是破开重重小鬼,向他走来的祁轩,白衣如雪,黑发如墨,眼底却是焦灼与不安。 然而薛淳并没有看见,他一身繁琐的喜服,身上带着叮叮啷啷的金玉饰品,走起路来有些困难,祁轩见此一把将他捞起,把他安置在自己身后。 在鬼新郎扑过来的那一刻,薛淳又听见了琉璃珠碰撞的声音,金色梵文将他们二人围住,小鬼们便不敢上前,紧接着,祁轩抽出长剑,在虚空中画了一个他看不懂的结印,那结印瞬间变成了数不清的小结印,如一张大网将鬼新郎罩住,鬼新郎的全身如同被火焰炙烤,从人形变成了一团黑气,然后散开消失不见。小鬼受厉鬼所控。厉鬼已经消失。小鬼自然也随之不见。 薛淳松了一口气道:“你刚才去哪了?” 祁轩:“去寻找他自杀的地方,那里是破阵的关键。” “找到了吗?” “找到了,在新房,但,不止这一个地方。” 自杀的地方,是怨气最重的地方,只要将那里毁掉,就可以破了厉鬼设置的阵法。 话音刚落,黑雾重现,宅子再次被怨气笼罩,刹那间,原本阴森森的宅子不知为何变成了一片幽幽的树林,树林旁还有一条河。 薛淳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有人好像要亲他,他吓得一掌推开,竟发现此人居然是那个鬼新郎,不过是他还没有变成厉鬼的样子。 “他们在那呢!” 远处跑过来一群村民,他们有的拿着铁锹,有的拿着麻绳和麻袋,像是来抓人的。 “伤风败俗!伤风败俗啊!”一个老头指着他们痛心疾首道。 紧接着,一个穿着花里胡哨的江湖术士,嘴里念着一些稀奇古怪的咒语,然后指着薛淳道:“妖孽苏何,坏事做尽,居然还要勾引陈家少爷,来人将这妖孽沉塘!” 而后,那些村民便拿着绳子向薛淳走来,鬼新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乞求道:“爹,苏何不是妖怪,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求您别杀他。” 老头被他气的胡子翘起,“胡说八道!两个男人怎么可能相爱,这是要遭天谴的!除非是他投错了胎!我今日就帮他重新投胎,来人,动手!” 薛淳被人用一根红色布条遮住了眼睛,然后被绑起来扔进了河里。 初入河里的那一刻薛淳在心里把祁轩骂了八百遍。可接下来,他感觉到有一双手将他从水里拉了出来。他双手被绑,眼睛又被遮住,眼前是一片红色,只能止不住的咳嗽。 感受到有人碰自己,他拼命的挣脱。 “祁轩,你大爷的!我还没活够呢!你个不讲信用的老妖怪!” “骂够了没?”祁轩将红色布条从他的眼睛上摘了下来。 “没有!”薛淳坐在地上骂累了,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是厉鬼死前的记忆。” “我刚被扔进河里的时候听见那个老头说陈家少爷要和王家小姐成亲了?” “对,新婚的前一天他在新房里自杀了,但是没死成,被人救了回来。” 所以有两个自杀地点。 二人话音刚落,就见陈家少爷来了,他穿着大红色喜服一步一步的走进河里,直到河水淹没他的头顶。 祁轩道:“看来这里就是他自杀的地方。” 接着,他甩出一张符箓,薛淳只见整条河道连着背后的山林如同一幅浸了油的水墨画,熊熊燃烧起来。 随着火光消失,周围的场景变回了现实。 薛淳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刚刚的一场经历已经让他筋疲力尽了,休息了一会儿他问:“那个女孩呢?” “去她该去的地方。” 知道人家没了危险,薛淳坐了起来,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行了,鬼呢我帮你抓了,人呢也帮你救了,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吧?” 祁轩闻言道:“你要走?” “是啊,我现在就是一个普通人,要钱没钱,要势没势,吃了上顿想下顿,真没那个本事降妖捉鬼,也没有那么大的理想,您就行行好,放我走吧。” 祁轩站在原地没说话,薛淳就当他默许了,一个人向前走,边走还边掏出手机叫车。 “等等。” 薛淳以为他是要钱,便说:“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拿点钱走不为过吧。” 可祁轩要说的却不是这个,“你要走也行,听我讲完一个故事。” 第5章 学区房闹鬼事件 薛淳本来想说谁要听你啰嗦,可一转身在看到祁轩的时候这话又有些说不出口。 因为现在的祁轩看起来有点可怜,就像被他抛弃了一样,薛淳心想今天真是活见鬼了,他怎么会对一个成年男人生出一种想要保护他的想法。 他鼻子轻轻哼了一声,含糊道:“你说。” 祁轩向前走了几步,距离薛淳近一点,“在很久以前,有一对夫妻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女孩渐渐长大,8岁那年在湖边游玩时,被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的厉鬼索了命,母亲承受不住丧子之痛,找了很多江湖术士要找回女儿的魂魄,可惜,那些人都是骗子,几乎骗光了母亲家中所有的钱,父亲接受不了便与母亲和离。 而那时的母亲已经近乎疯魔了,她日复一日的徘徊在湖边哭着乞求上天能把女儿还给她,最终在湖边上吊自尽了,死后母亲化成了鬼。一日,父亲再婚,和新夫人有了孩子,母亲知道后想要杀了那个孩子,但在动手的时候心软了,后来…” 薛淳忍不住插嘴,“她自尽了?” “她杀死了那个父亲。” 薛淳听后沉默不语。 “在这个故事里,有很多人都很无辜,女儿无辜,母亲无辜,那位新夫人无辜,如果从一开始就有人度化湖中亡魂,或许她的女儿就不会遇难。” 薛淳抿着唇继续保持沉默。 祁轩继续道:“其实有很多人都需要我们的帮助,就像今天这个女孩,如果不帮她,她很有可能要永远被恶鬼囚|禁,永远在恐惧中生不如死。” “故事讲完了,你可以走了。” 薛淳翻了个白眼,跟我来这一招,现在这年头已经不流行英雄主义,道德绑架了。 然而,他偏偏就吃这一套,他有些不耐烦,“走了。” 祁轩见他还是要走,心底有些失落,失落之余发现他走的方向不对,便提醒道:“公路在那边。” 薛淳头也不回,“走,回山了。” 游园建在山上,共有七层,每一层都有不同的用处。 “以后你就住这。”柳玄月带着薛淳来到了第四层,第四层似乎是一个专门用来居住的地方,建筑排列的整整齐齐,路面干净的一片树叶都没有,活像个和尚庙。 “我们住在四层,祁轩住在六层,七层不能去,那里是禁地,除了祁轩以外,其他人都不能进。” 薛淳朝着游园最高处望去,看着若隐若现的飞檐道了一声好。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薛淳不禁感叹,今天是他有生以来最刺激的一个生日,也不知是不是这里风水极好的缘故,他很快便睡着了。 半睡半醒间,薛淳听见自己的床边好像坐着一个人,那人在他额头上摸来摸去,还对他说了句,生日快乐。 清晨四点,天刚亮。 张老太太便提着布包去附近的菜市场抢新鲜的土鸡蛋。她凭着记忆模仿儿子教他的方法将电梯卡在黑色区域一扫,然而电梯并没有反应,扫了几次不成老太太急得踹了一脚电梯,埋怨道:“怎么不好使呢,还高档小区呢,这电梯三天两头的坏。” 她掐着时间,要是去晚了鸡蛋就没了,无奈之下,她只得走楼梯,绿色的安全指示灯让空荡的楼梯间变得更加阴森可怖。 老太太终于走到楼下,扶着自己的老腰,呼的一阵风吹过,不知是什么东西,直接糊在了她的脸上,张老太太把那东西扒下来一看,啐了一口道:“真晦气。” 是一张冥币,上面写着天地银行。 今天的风有些大,对面那栋楼有一户人家窗子没关,白色的窗帘像女人的衣裙在风中胡乱摆动,张老太太揉了揉眼睛,再往那处瞧,竟发觉窗边站着个人,她不管那人能否能听见,喊道:“站在那里做啥,吓死人嘞!” 那人听后纹丝不动,张老太摆了摆手,正要离开,却见窗边的人依旧死死的盯着她,然后从十楼一跃而下。 活生生的人摔成了几个碎块,在地上蠕动着,然后重新组装成一个“人”。 张老太当场吓晕。 . 薛淳昨晚没睡好,这次睡在了柔软大床上,竟是一夜无梦,兴许是檀香的缘故。他在床上翻个身,不管三七二十一继续睡去,然而,门却被人大力推开。 黄鼠狼今日换了副皮囊,不再是鼠首人身,反而俊秀的如同当红小生,要不是声音没变,惊的薛淳都想问一句帅哥你谁? “起床了起床了,伙计别睡了,来活了。” 千人千面,削骨画皮的黄鼠狼,还真是名副其实。 薛淳顶着鸡窝头,“马上马上。”他现在的梦想就是睡觉睡到自然醒,当个房产销售还九点上班呢,怎么做神棍还要早起,现在才六点半啊! 与薛淳恰恰相反,黄贺年今天格外精神,他走路带风,一进门就把薛淳房间的窗帘拉开,“看看咱们的吉祥物,刚上岗,就让咱们接到活了!” 薛淳站在屏风后面换衣服,“话说,什么活?” “去了你就知道了,快点啊。” 薛淳洗漱穿戴完毕,出了门,“就咱们俩?” “老板也去,姓柳的白天要睡觉。” 柳玄月以“夜间游魂”名动妖界,除了他本事大以外,也是因为他更擅长在夜间活动,但是薛淳有些不理解,一个这么厉害的大妖为什么白天不能出门呢? 同福源小区外停着好几辆警车,起初警察接到了消息是有人跳楼,因着这事还惊动了消防。 薛淳他们赶到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这个时间段,上班的,上学的,买早点的都陆陆续续的出门了,最先发现张老太倒在地上的是小区保安,见着地上躺了个人还吓了一跳,一摸鼻子还有气,掐人中把人掐醒了,醒了就喊:“跳楼了跳楼了,有鬼跳楼了。” 小区里围了一圈人,“这老太太疯了?” “没闹出人命,就是吓着了。” 张老太原本住在乡下,现在孙子上学,儿子也有出息,便把她接到了城里,谁知老太太来了城里哪哪都不舒服,三天两头的想出去遛弯。 只是她现在状若疯癫,嘴里不听的念叨着,“有鬼,死了,又活了。”说完又开始笑,看着十分瘆人。 本来是疯言疯语,却又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对面那栋楼,三单元,1003。” 黄鼠狼推开人群,道:“让一让,叫魂的来了。”为了不吓着旁人,他还特意变了声,换了符合当前外貌的声线。 薛淳很久没有见过早上七点钟的太阳了,不会太热,但又让人暖和的很舒服,他看了一眼身旁的祁轩,祁轩今天戴了副墨镜,不知道是嫌太阳刺眼还是为了耍帅。 这时,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向警察走去,“警察同志,打扰了打扰了,真不好意思,让你们白跑一趟。” 黄贺年附在薛淳耳边问,“这男的叫徐凯,就是今天的委托人,是一家上市公司的总经理,你认识他吗?” 薛淳看了一眼男人的脸,没什么印象道:“不认识,要是董事会高层说不定我能认识,小部门经理我还真不知道。” 薛淳看着徐凯把警察们送走之后,又来到祁轩身侧,毕恭毕敬道:“大师,这边请。” 老太太一直不走,疯疯癫癫语无伦次,黄贺年见状,直接将她敲晕,几个人将她抬了上去。 小孙子现在已经去上学了,房间里空无一人,薛淳几人进去的时候,并没有看出房子有什么异样,反而是觉得很温馨。 “几位大师请坐。”说完徐凯便去给他们倒茶,祁轩和黄鼠狼似乎已经习惯了,但薛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几天前他还在这卖房子呢,今天他就成大师了。 人生还真是一场戏啊。 徐凯倒完茶后,问道:“大师,我妈这情况严重吗?” 祁轩哪怕进了室内也依旧带着墨镜,他抿了一口茶,道:“令堂言谈举止颇为怪异,不似常人,怕是魂魄有损。” 此话一出,这可吓坏了徐凯,“这,这可怎么办!” 他本是一片孝心,没想到却弄巧成拙,当初就不该让她来。 黄贺年笑了笑,站起来拍了拍徐凯的肩膀,安慰道:“就是吓丢了魂,叫魂就好了,别担心哈。” 薛淳看着这二人,心道:您一个能驱鬼能降妖的大师怎么把自己搞得像个江湖术士一样,就不能正常说人话吗? 黄鼠狼在张老太的手掌心,印堂处,分别用朱砂写着佛咒,然后嘴里念着一些听不懂的咒语, 没过一会儿张老太便醒了。 醒来之后,却完全忘记了早上发生的事,只记得自己是要出去买鸡蛋,然后便没了记忆。 徐凯见母亲没事了,但又担心那脏东西会继续纠缠,便问道:“大师,那东西已经彻底铲除了?” “那东西的目标并不是你母亲,而是另有其人。” 听祁轩这么一说,徐凯才放下心来。 为了表达感谢,徐凯要留他们吃饭,但被祁轩拒绝了。 出了门,薛淳诧异道:“就,就这?” 黄贺年看他,“怎么?质疑我的实力?” 虽说薛淳确实有点这意思,但他不敢明说,只是道:“咱不捉鬼吗?” “急什么,哪能刚来就让你干大的。” 薛淳道:“我穷啊。”当初说好的,任务越危险,提成越高。 “你就这么缺钱?” “你知道我以前过得是什么生活,断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薛氏集团薛家独子,开的是布加迪,养的是金龙鱼,据说薛家卫生间的垃圾桶够普通人在小县城买一套房,说出来是多么的丧尽天良。 薛淳从太子爷沦落为大都市加班挤地铁的苦命打工人,没有变成疯子,也算他心态好。 从徐凯家出来之后,薛淳便感觉到肚子饿了,他从昨晚到现在只吃了一个面包,现在肚子正可怜巴巴的叫。 黄贺年在前面开车,薛淳和祁轩坐在后面,安静的车内传来肚子嘟噜嘟噜的叫声,薛淳尴尬的笑了两声,祁轩跟正在开车的黄贺年说了个地址,汽车便停在了一家北方菜馆前。 黄贺年看着满桌子北方菜道:“北方菜比较辣,口味又重,不知道吉祥物喜不喜欢。” 他现在很饿,管他南方菜北方菜,只要是荤的他就喜欢。 但是祁轩这个老板不动筷,他这个新来的自然也不敢动,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便借着话题道:“都是我爱吃的,该不会是特意为我点的吧?” 他话音刚落,祁轩和黄贺年便齐刷刷的往他这边看,看的薛淳心里面毛毛的,他尴尬的笑了笑:“哈哈,我开玩笑的。” 祁轩没在意,只是道:“吃饭吧。” 薛淳一听能吃了,便立马拿起筷子,开始扫荡,不过他吃了几口才注意到,祁轩好像不吃菜,一直在喝粥。 不能吃辣点这么多辣的做什么,什么意思?难道这道菜真的是为他点的?自己爱吃什么真的被祁轩算出来了? 海鲜粥很热,导致祁轩喝的时候墨镜上起了一层水雾,无奈之下,他只好将墨镜摘下,薛淳这才注意到祁轩眼睛下有黑眼圈。 他好奇道:“大师你昨晚没睡好啊?” 祁轩放下勺子,道:“嗯,多看了会书。” “什么书那么好看?” 祁轩朝他看了一眼,道:“食不言。” 嘁,薛淳选择闭嘴。 不一会,他接到了谭余的电话,二人大概聊了下昨晚的事,当然薛淳没有和他说实话。 谭余那边也没起疑心,知道薛淳没事他也就放心了,便和薛淳分享道:“我跟你说,昨天晚上,店里的生意是开业以来最好的一次!我都快忙不过来了。” 他的一生,克兄弟,克朋友,克父母,克族亲,一世凄苦,天生的霉运不断。这是他的命格,黄鼠狼说,只要和他们合作,便能大吉大利,化凶为吉。 谭余的烧烤店已经萧条很久了,真的这么灵的吗? 薛淳难以置信道:“那真是恭喜啊!改天我们聚一聚!” 谭余疑惑,“为什么改天啊,今天晚上不行吗? 薛淳继续扯谎,“今天不行,王秃子要给我们培训。” 薛淳打完电话的时候,祁轩他们已经结完账在车上等他了。 “我们现在去哪?” 祁轩戴上墨镜靠在座椅上,“等天黑。” 现在才中午,时间还早呢,薛淳想说咱们要不要出去走走,但看见祁轩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也只好闭嘴了。 他把座椅放倒,学着祁轩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便睡着了。 薛淳这边正和周公下棋,祁轩便睁开了眼睛,安静的看着薛淳的睡颜,眼里有种难以形容的情绪。 太阳落山之际,他们便来到了传说中的凶宅——1003。 这间房子,正是当初王太太看上的那间。 黄贺年边走边道:“一栋房子风水不好,一般有以下几点原因。一,房子格局不好;二,房子内部家具摆放和摆件犯忌讳;三,房子的所在地怨气太重。” “前两者都很简单,只需人为改动,但第三种就麻烦些,但价格也高。” “化解怨气的第一步,便是要知道这些鬼怪生前经历了什么,他们的执念是什么,不过这些也不是你想知道就能知道,需得是他们愿意让人知道才行,这鬼魂站在窗户边故意吓唬张老太太,目的就是为了把事情闹大,让我们注意到她。” 当初薛淳卖房子的时候是在白天,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可是今晚,他感觉到这里又阴又冷。 他一路认真听着黄贺年念叨,勤学好问的薛同学举手道:“那要是它们不想让我们知道,但我们又偏要知道,要怎么办?” “那就要用暴力手段了,不过这不是你现在要学的。” 整栋房子虽看着宽敞,但一进门就能感受到压迫感,就像头上顶着个煤气罐。 薛淳按照祁轩的指示点燃了半柱香,然后就地打坐,开始回忆死者生前事。 首先薛淳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第6章 学区房闹鬼事件(二) 女人的声音由远及近,紧接着是玻璃杯的碰撞声。 (“干杯,庆祝我们搬新家!这个小区是重点中学附近最好的学区房了,你可要好好学习,别辜负我的血汗钱,咱们家现在还欠着债呢。” 在回忆里,薛淳看不清人脸,但能猜出饭桌上坐着的是一对母女,妈妈一直滔滔不绝,对面的女儿低着头一言不发。 直到饭快吃完了,孩子才拿着礼物回了卧室,妈妈道:“快回去学习吧。” 今天是她的生日,生日礼物是一本练习册。 画面一转便来到了深夜,原本睡在床上的人突然坐起,嘴里念叨着:“切水果,切水果……” 薛淳只见女孩走进厨房,拿出一把菜刀,在寂静的夜晚,拖鞋摩擦地板发出沙沙的声音,这声音越来越近,薛淳听着有些头皮发麻,女孩慢慢的走进主卧,薛淳的心也跟着加速跳动,忽然!她举起了菜刀,朝着床上的人头砍了下去。) 吓得薛淳瞬间惊醒,黄鼠狼凑过来关切道:“没事吧,先喝点水。” 薛淳接过,声音有些虚弱,“哪来的可乐?” “你睡着的时候,我去楼下自助贩卖机买的。” “下次买原味的。” “我就爱喝草莓味的。” 回忆死者生前的事是非常耗费精力的,薛淳喝了一口水,缓过来后竟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了祁轩的怀里。 “你看到了什么?” 薛淳从祁轩怀中坐起,将刚刚看到的东西复述了一遍,祁轩听后点点头,“不错。” 语气像是在夸奖他。 薛淳有点小骄傲,看来他还是很有天赋的,本来还有些怕的他兴致勃勃的问:“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祁轩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接受了这份工作,不过眼下还不是时候,在薛淳期待的目光中,说道:“收拾一下,准备回家。” . 薛淳搞不懂祁轩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他们等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等到了天黑,结果了解情况之后便回来了,莫非这鬼非比寻常?需要回去再准备准备? 黄贺年也揣摩不透祁轩的心思,不过他这么做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回到游园的时候,薛淳看到了上夜班的柳玄月,他正拿着一根逗猫棒和小猫玩的不亦乐乎。 本来玩的正高兴的小猫看见薛淳回来了之后,立马跳进了他的怀里。 柳玄月见状说道:“真是小白眼狼,忘了刚刚是谁喂你吃猫罐头了。” 小猫在薛淳怀里打滚儿,高兴的样子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薛淳道:“祁轩说它喜欢好看的。” 柳玄月指着自己:“难道我很丑吗?” 薛淳:“跟我比还是差点。”自恋的话语换来柳玄月一个白眼。 祁轩看了一眼薛淳,嘱咐他们早点休息,然后回了房间。 薛淳逗着猫,没心没肺道:“现在才八点,睡那么早啊。” 看着祁轩走远,柳玄月突然跑到薛淳旁边小声道:“你知道吗,祁老板昨晚一夜没睡。” “知道,他说他在看书。”薛淳觉得柳玄月有点神神叨叨的,普通人一夜没睡通宵加班打游戏看小说的都大有人在,更何况是他们这种非人非仙,平时打坐一晚上不是家常便饭吗。 见薛淳似乎没什么反应,柳玄月又神秘道:“他撒谎。” 这回倒是勾起了薛淳的好奇心,他略带八卦的语气问:“怎么说?” “昨天晚上我正巡逻呢,恰巧路过他的房间,当时凌晨三点诶,我都快下班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薛淳一副你快说的表情。 “祁轩一个人在房间里偷偷看小视频。” 薛淳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什么视频?是我想的那样? “没准人家在追剧呢。”刚刚一言不发的黄贺年插嘴道。 柳玄月白了他一眼,“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他的法术比我高级,都是加密的,我只能看到一团马赛克,要不是心虚,有加密的必要吗?” 事实证明,不要在背后议论别人,尤其这个人还是你的老板。祁轩的电话就在这个时间突然打来了。 “薛淳,一会儿写一份工作报告给我。” 薛淳是万万没想到当个神棍居然还需要写这种东西,他苦着脸问:“今天?” 祁轩冷漠无情道:“今天。” “多少字啊?” “随便。” 黄贺年见薛淳愁眉苦脸,给他一根面条就能上吊的模样,道:“别哭,这只是个开始,留点眼泪等着以后再哭。” 薛淳好看的桃花眼仿佛失了光彩,他求助般说道:“工作报告怎么写啊?” “你们人类不是最喜欢写这些没用的废话吗,某年某月某日某地,你和谁,一起做了什么,风水不好的原因,以及是如何化解的,我们平时都这么写。” 柳玄月趁机道:“感觉我们祁老板不是很重视这次的案子,就说明可能问题不大。” “目前来看,这鬼没打算杀人,虽说是好事,但是咱也不能天天给人叫魂啊。” 比起黄贺年的担忧,柳玄月没出息道:“叫魂儿不好吗,省时省力,还有钱赚。” 黄贺年望月惆怅,“叫魂儿功德少啊,天天给人叫魂,我什么时候才能得道飞升。” 他修炼已有千年,但至今都是个鼠首人身,虽不是妖怪,但距离为仙还是差些,修炼和游戏通关一样,越往后难度越大,攻克这道难关不知还要多少年。 他叹了口气,变回了原型,“罢了罢了,过几天,咱们游园要开园,要忙的事多着呢。” . 游园的夜色很美,有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古朴气息,薛淳觉得自己似乎在什么时候来过这里。 他敲响祁轩房间的门,“大师?” 祁轩声音从里面传来,“进。” 薛淳将工作报告发给祁轩,对方看了一眼便说道:“重写一份,手写。” 薛淳听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摆烂道:“不写了,我最讨厌写这种东西,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祁轩摘掉眼镜,双手交叠,神情有些严肃,“二十万的提成,不想要可以给别人。” 薛淳立马从沙发上滚起来,“要要要!我写,我现在就写。” 祁轩把办公桌让出来给他,自己则坐到了沙发上看报纸,薛淳本就心不在焉,还没写几个字就想起了柳玄月讲给他的八卦。 不想还好,一想起来就收不住了,他时不时的偷偷打量着沙发上的人。 没想到却被祁轩抓了个正着,对方放下手里的报纸,“你总看我做什么?” 薛淳像个上课走神被老师抓到的小学生,本来就写得乱七八糟的工作报告上,被他不小心划上重重一笔。 他将那张纸揉成团丢掉,大脑飞快运转,然后面对眼前的祁老师道:“我有一些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什么话?” “我怀疑昨天那些鬼又来找我了。” 祁轩闻言神色突然有些凝重,“发生什么事了?” 见祁轩如此关心,薛淳还有些不好意思,“昨天晚上,我感觉到我的床边好像有人,他摸我的手,还摸了我的脸,难不成这次是个色鬼?” 祁轩闻言欲言又止,“你,应该是做了个梦,昨晚经历了那么多事,难免会被吓到。” 薛淳心道也是,听祁轩这么说他就放心了。 祁轩本以为这下薛淳就能静下心来把这份报告写完,可他错了,薛淳是个话唠,平时跟办公室的仙人掌也能聊上几句,他坐在祁轩的书桌上,边写边说道:“大师你今年贵庚啊?” 祁轩动了动嘴唇没说话,薛淳没听到回复也不生气,反而自言自语,“啊,你不想说就算了。” “你要不要帮我看看我能活到多少岁,下半辈子还有没有大富大贵的命?” “什么?天机不可泄露,唉,好吧好吧。” 薛淳的嘴一直说个不停,他的毛笔字太丑了,工作报告不知道写了多少遍才合格,最后居然在祁轩的书桌上睡着了。 . 同福源小区警务处,值班保安正拿着手机玩消消乐,根本没在意小区里都进了哪些人。 “这里好黑啊,我们还是走吧。” “王筱你胆子可真小。” “说好了一起来的,现在谁走谁是叛徒!” 走廊里晃着幽暗的绿光,王筱手里提着书包,手心不停的出汗,她走在人群的最后面,寂静的走廊里只能听见他们的脚步声,王筱一直跟着同学走,却突然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潇潇。” 王筱顿时汗毛竖起,她哆哆嗦嗦道:“你们谁叫我啊?” 同学扭头,“没人叫你啊,卧槽,你别吓人啊,早知道不带你了。” 王筱以为自己是因为太过于害怕而幻听了,便松了口气,没想到她感觉到有一只手在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是人群的最后一个,她的后面根本就没有人,想到这里,王筱大叫! “啊——!” 她一回头,看见了一个门牌号——1003。 其余人被她吓了一大跳,正要问她叫什么,没想到却看见了门牌号,兴奋道:“找到了!就是这里。” 几个学生将提前准备的纸笔和蜡烛拿出来摆好,手掌叠在一起,模仿着电影里面的台词念道:“前世前世……。” 他们是附近学校的学生,现在信息传播速度飞快,他们在手机上刷到了同福源小区闹鬼事件,一伙人集体决定要来这里玩冒险游戏。 为首的一个女生道:“怎么没反应?骗人的吧。” “再来一次吧。” 又念了一遍后,众人见没有反应,也都松了一口气,气氛也慢慢放松下来,其中一人道:“本来就是假的啊,你们还真信的,我们今天不就是来打卡的吗。” 说完几个人便张罗着拍照。 “王筱,要拍照了,快过了呀。刚才怕的要死,这会儿倒是安静了。” 王筱从地上慢慢站起来,“哦,来了。” . 周六,鼎盛房地产公司的工作日。 “让我们恭喜小薛同志成为我们本月的销售冠军!” 王经理带领众员工穿着整齐划一的黑色三件套拿着礼花枪对着薛淳一顿猛喷。 “希望大家都能再接再励,像小薛同志学习。” 薛淳虽然已经习惯了从薛少爷变成小薛,但是当他看见王秃子这个只会在办公室喝茶水,脑袋空空,一无是处的老油条喊自己小薛的时候,他心里还真是有点不平衡。 为了给薛淳庆祝,公司今天开了party,薛淳正喝着奶茶,应付着同事们的道贺。 昔日销冠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走了出来,“看来落魄的富家公子也并非一无是处,相比我们这些普通人还是有点人脉的。” 薛淳之前被薛家扫地出门的事不是秘密,当时是上了新闻的,因此薛淳的身份在公司里也是一传十十传百,人尽皆知了。 这位昔日销冠有那么点仇富心理,自薛淳来了之后,便总是格外针对他。 薛淳懒得和这种人多费口舌,扫了他一眼留下一句,“你拉链没拉。”,便走了。 他和王秃子请了年假,自上班以来他的年假就没用过,王秃子看着薛淳本月的业绩也不好拒绝,便答应了。 薛淳离开公司,站在路边等出租车,一个小孩的哭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给我一个香草味冰激凌。”只见一个身着校服的女高中生正在路边买冷饮,女孩梳着高马尾,看起来很干净利落。 只是她旁边的三岁孩童一直看着她哭,不停的往自己母亲的怀里靠。 薛淳朝那处看去,他倒吸一口凉气,那女孩身上居然背着个人! 这“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披头散发,四肢像是错位了一般,松松垮垮的挂在女孩的身上。 而女孩完全感觉不到,一口一口的吃着她的冰激凌。 当天晚上,薛淳的工作群响了。 “伙计,快回来,来新活了!” 和所有的员工一样,他们都背着老板建了一个新群。 黄贺年这边刚发完,祁轩便在大群里发了一份文件,是一份新的案件,来自新的委托人,这次似乎很严重,价格比给张老太太叫魂要高了十倍。 薛淳向下滑,上面写着——委托人:刘丽芳 “好熟悉的名字。”薛淳好像在哪里听过。 他左思右想,而后震惊道:“王太太?!” 第7章 学区房闹鬼事件(三) 车子在一栋市区别墅外停下,薛淳刚下车,就看见从别墅内走出两个人,正是王太太和王先生。 王太太握着手绢掩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这可怎么办,我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大师来了,女儿会好的。”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安慰道。 王先生是做餐饮生意的,从一个默默的小餐馆老板混到现在不容易,所谓赚小钱靠努力赚大钱靠命,他平时有事没事就去烧个香拜个佛,在富人圈子里待久了也渐渐的知道了祁轩的名气。 “祁先生。” 祁轩淡淡的嗯了一声。 王太太在看清祁轩的面容惊讶道:“你,是你?” 她回忆起那天在同福源小区初次见面的场景,庆幸自己当时没有把祁轩当成神棍。 “你和祁先生认识?” 王太太擦干眼泪说:“这便是当初阻止我买下凶宅的那位贵人。” 王先生听后对着祁轩又是一阵寒暄道谢。 殊不知当初卖凶宅的那位房产中介此刻就站在他的旁边,薛淳戴着口罩和帽子,还戴着一副从祁轩那里借来的墨镜,就怕王太太认出他来。 一进门,王先生便说着女儿王筱是他的老来女,是他的命根子,希望祁轩务必帮忙。 提起女儿现在的模样,王先生叹了口气,他活了半辈子,自以为什么都见过了,但这次他却真的没办法了。他带着几个人来到王筱的卧室前,轻轻的打开了门。 门打开后,房间内一览无余,只是这里面的景象着实令人惊掉下巴,原本绿色的碎花壁纸墙面上贴满了血淋淋的报纸,上面的字密密麻麻,图片皆是一些跳楼现场的高清图,其中有一张甚至摔断了脖子,也不知道她是从哪找来的,让人看了只觉毛骨悚然。 不仅如此,整间屋子像被洗劫了一般,里面布满了被撕碎的考试试卷和练习册。 薛淳开门的时候,一本高三英语练习册正好落到他的脚边。 他看到,王太太的女儿双腿打着石膏,两只手撑地,像蜘蛛一样在地上爬行,她的样子很怪异,一张脸既像她自己,又像是别人。薛淳想起来了,眼前的王筱很像趴在她背上的那个“人”,而现在她们似乎已经融为一体了。 幸好王氏夫妇看不到鬼魂的样子,不让估计要被吓死了。 王筱撕完了练习册,又拿起一把剪刀,一下一下的剪碎自己衣柜里所有的衣服,一边剪还一边哼着歌。 薛淳没有祁轩那样的能力,但他看了一圈,也已经猜出个七七八八,此鬼就是个被家里逼着学习最后被逼疯了的当代青少年典型,但他不明白的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她选择跳楼轻生呢。 女孩的嗓音不错,唱的歌也很好听,是大概十几年前流行老歌。 王先生没有听出什么特别的,可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王太太在听到歌声后却打了个冷颤,甚至打翻了保姆递过来的温水。 了解情况之后,几人再次回到会客厅,期间王先生注意到了奇装异服的薛淳,问道:“这位小兄弟不热吗?” 现在正是“秋老虎”时期,有时候正午的温度比夏天还高。 薛淳担心王太太听出他的声音所以不敢开口,黄贺年随口替他圆了个谎,“不用管他,他怕光。” 王先生听后扫视了一圈,心道:屋里没光啊。 祁轩看了一眼热的满头大汗的薛淳,转头道:“言归正传,令千金最近都去过哪些地方,都接触过什么人?” 这话倒是把王先生给问住了,他平日里只知道赚钱养家,女儿的一些事情他其实并不了解,他转头看向妻子。 可王太太却失了神。 王先生叫了她的名字,就在他的手搭在王太太的肩膀上时,王太太却突然吓了一跳,大叫了一声。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她,王先生显然也被吓到了,拧着眉问:“你这是怎么了?” 王太太回过神来,无精打采的说:“没事,你刚刚问我什么?” 王先生只好转述祁轩的问话,紧接着她回忆道:“我女儿每天的路线都很简单,家里,学校,奥数班,围棋班,不会乱去什么地方,更不会乱交朋友,可是昨天她放学回来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怪事。” 祁轩:“什么事?” “我闻到她身上有股味道,发霉的味道。” 说道这里,薛淳坐直了身体,心道:是尸气。 “我当时没多想,以为是我给她苹果她没吃,在书包里发霉也不知道拿出来,可是当她脱下校服的时候,我发现,她衣服上有个手印,人的手印!” 说道这里王太太的声音都在发抖,因为手印就像长在衣服上一样,根本洗不掉。 “当时我问她这是怎么来的?她非但不解释,还说我老眼眼花了,她平时不会这样说话的,一气之下我就,我就打了她。” “后来呢?” 王太太继续道:“后来…今天老师给我打电话说我女儿在学校跳楼了,幸好是二楼,不然我可怎么办呀。” 王先生听后埋怨道:“你没事打她干什么?” 谁料王太太一听这话便像个炮仗似的被点燃,“她是我女儿,不听话我还不能打吗?!” 黄贺年看热闹不嫌事大,悄悄和薛淳说王先生是个妻管严。 王氏夫妇还在吵,祁轩却开口打断了他们,“王筱昨日去了同福源小区的那间凶宅。” 王太太听后整个人僵在原地,随后,否认道:“那不可能,简直是胡说八道,我女儿一直都很乖啊,怎么可能逃学去那种地方呢。” “信与不信,去问问她的同学便知。” 王先生正要打电话,却被王太太一把拉住,“不行,不能打电话,我相信我女儿,她绝对不可能干出逃学这种事来,更不可能去那种地方。” 黄贺年小声嘀咕了一句,“死要面子。” 尽管王先生脾气再温吞,此刻也有些不解,他怒道:“那你想怎么办!” 她理了理自己衣服,道:“今天这事这一定是有人要害我女儿。” 祁轩:“此话怎讲?” “不知道大师有没有听说过命格互换,两个生辰八字相同的人,只需要运用一点邪‖术,便能逆天改命。” 黄贺年道:“所以王太太是怀疑令千金被人下了降头了?” “我女儿是区状元,将来必定前途无量,那是大富大贵的命,一定是有人要抢走我女儿的命格!” 一直蹙着眉头的王先生愁闷道:“大师啊,这种情况也并非没有可能啊。” 祁轩轻笑,摇了摇头,伸手把一直东张西望的薛淳脑袋摆正,然后开口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太太应该最清楚吧。” 薛淳闻言一愣,墨镜之下的眼睛一眨不眨得看向这个衣着得体,外表温柔和善的女人。 接下来,祁轩说了一句令在场的其余人都十分震惊的话。 “令千金的一些行为,你是否觉得似曾相识,王太太,你之前还有一个女儿。” 什么?这次换薛淳傻了,不止薛淳,在场的所有人皆噤了声。 王太太哭声渐停,一脸恐惧,支支吾吾道:“你…你说什么?” 王先生怕人误会,站出来解释道:“祁先生,我妻子是二婚,她之前有一个女儿的事我是知道的,她叫苏婷,苏婷当年意外坠楼身亡了,怎么,这件事还和她有关吗?” “意外身亡?是这样吗?”祁轩看着王太太提醒道:“你如果想救王筱,你就必须说实话。” 难怪薛淳觉得那个趴在王筱背上的“人”和王筱长得有些相似,原来竟然是同母异父的姐妹。也就是说那天晚上他看见的母女二人正是苏婷和王太太。 “苏婷,苏婷……” 听到这个名字后,王太太的眼底似乎流露出了一丝厌恶的神色。 她浑浑噩噩的念着这个名字,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王先生从未见过妻子这幅模样,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在他的印象中,妻子一直都是温柔贤淑的模样,总是能把家里的大小事打理的井井有条,就连女儿也被她教育的十分优秀。 下一秒,女人开始怒砸屋子里的东西,她此时头发凌乱,披肩也从肩上掉落,精心包装起来的富太太形象荡然无存,她骂道:“那个不孝女,我真是白养她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怎么敢跳楼!和她那个没出息的爹一样,是来向我讨债的。” 突然发了疯的王太太把薛淳吓了一跳,他本能的想要躲到祁轩身后,却又觉得这样挺没出息,于是他选择靠近了黄贺年,祁轩发现了他的小动作,伸出手将他拽回来。 满眼都是妻子和女儿的王先生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他想要去制止正在乱摔东西的王太太,却被一把推开。 王太太摔够了,刚刚的怒意还在脸上没有消失,悲伤也随之而来,她留着眼泪,问眼前的祁轩,“你告诉我,她为什么要害我的筱筱?” 在这间屋子里,也许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情绪变得如此暴躁,又为什么要哭。 或许是天生的冷漠心肠,又或许是见惯了太多事,祁轩看着眼前这个复杂的女人,语气中没有参杂任何感情,对她道:“她并不是要害王筱,而是要救她。” 第8章 学区房闹鬼事件(四) 救她?这真是太可笑了,王太太这样想,王筱生下来就拥有幸福又富裕的生活,是老师眼中的优秀学生,是很多人羡慕的对象。 苏婷,能救她什么? “王筱有很严重的抑郁症,你知道吗?” 祁轩将一份病例报告放到桌上,王先生难以置信的打开看,像个复读机一般念叨怎么会这样。 他正想质问自己已经装若疯癫的妻子,就听见王筱的房间传出“咚咚”的声音,像是什么重物在砸墙面。 住家保姆站在一旁看了不少热闹,听见这声音,热心肠道:“我去看看,现在的孩子真不让人省心,太娇气,一哭二闹三上吊,不像我们那个时候,打骂那都是家常便饭。” 这话听着刺耳,薛淳心道您少说两句吧。 就在住家保姆打开门的那一瞬间,王筱如同恶鬼一般向保姆扑来,此时她周身散发出浓浓的黑气,皮肤已经开始逐渐变成青灰色,如充血一般的红色眼珠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爆开,她张开嘴咬向住家保姆的脖子。 保姆被吓得大叫,连滚带爬想要挣脱,却动弹不得。 鬼魂的怨气值上升了,苏婷随时都有可能吞噬王筱的灵魂,让她彻底解脱。 祁轩见此,快步来到鬼魂面前,双指点向“王筱”眉心,只听一声厉鬼惨叫,浓浓黑气从嘴巴里冲出,“王筱”的皮肤慢慢恢复成本来的颜色。 保姆已经被吓晕,王氏夫妇也被吓软了腿。 “事已至此,还不肯说实话吗?”祁轩像是再给她一次机会。 王太太犹豫了半晌,指甲狠狠地扣进沙发的软垫,神情中带着痛苦,然后慢慢道来,“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那天是高考成绩出来的第一天,我记得很清楚,我陪着她一晚上没睡,终于等到了查成绩的时间,可是成绩出来了,非常的不如意,比平时少了80多分,那可是80分啊,高考,一分之差便差之千里,我很生气,便骂了她,她便开始和我吵,说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我打了她。” 说到这里,她双手掩面哭了起来,抽泣道:“然后,她便当着我的面从窗户跳了出去。” 一个没用的父亲,一个暴躁的母亲,一个压抑的孩子。 “她太不懂事了。” “她已经很懂事了。”快要被“憋死”的薛淳摘下身上的装备道:“苏婷是一个很好女儿。” “你……”王太太止了哭泣,看见薛淳微微蹙眉。 薛淳没理,继续道:“苏婷,你的女儿知道你一个人赚钱辛苦,平时的花销非常节省,她会把零用钱省下来,给你买一个她精挑细远,性价比最高的按摩仪,她会在母亲节到来的时候为你买一支鲜花,她记得你的生日,在你下班之前买一个不贵但好吃的小蛋糕,她处处都听你的,只求你能给她适当的放松和宽容,但是这一切在你眼里,都是无用之功,你非但不领情,反而还骂了她一顿,没错吧。” “这算什么?”王太太道,似乎再问你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你不懂苏婷,也不懂王筱。” 薛淳继续说道:“她喜欢裙子,不喜欢穿运动裤,她喜欢学文科,不喜欢理科,她和苏婷一样其实都很喜欢跳舞,她只是不想伤你的心才不拒绝而已。” “可我这样做,都是为了她好啊,我处处为她着想,难道我有错吗。” 祁轩不想再听她的唠叨,直截了当道:“苏婷心中有怨有恨,一直不愿意离开阳间,直到你再次结婚,拥有了第二个女儿,她本以为你会吸取教训,从此改变那种病态的控制欲,但没想到,你还是如当年一般,她不希望王筱变成第二个苏婷,她还想要你一个道歉。” 王太太听后立马反驳道:“给她道歉,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天底下哪些做父母的给子女道歉的道理。” 祁轩觉得该说的都说了,结果如何不在于他,他把躲在桌子底下的王先生拽了出来,给了他三炷香,让他在王太太准备好之后点燃,点燃香烛,便可看到苏婷真身。 做完这一切,他劝告王太太,“如果你永远不知悔改,那她的怨气可能永远不会消散。” “到时我救不了你,也救不了王筱。” 说完便带着薛淳与黄贺年离开了别墅。 薛淳上了车问坐在身边的祁轩:“我们就这么不管了吗?” 祁轩关上了车门,不去听屋子里的哭泣声,“该说的都说了,如果她不愿,那我也没有办法。” 薛淳想了一会,突然满面愁容,“那费用还能拿到吗?” 黄贺年透过后视镜道:“想什么呢伙计,咱们先付钱,后办事。” 薛淳这下放心了,“那就好那就好。”倒也不能怪他贪财,他实在是…穷怕了。 薛淳透过车窗看一路的风景,心想这下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然后,祁轩的声音打破了他的美好幻想。 “工作报告,今晚交给我。” 薛淳立马转过头来,郁闷道:“啊,还写啊。” 祁轩:“每次外出,都要写。” 这日子没法过了,写工作报告就写工作报告,偏偏还是手写,手写也就算了,居然还要用毛笔写,这神棍到底是活了多少年的老妖精,这么冥顽不灵。 正在开车的黄鼠狼见薛淳死气沉沉的模样,笑道:“人要在磨练中不断成长。”说完迎着风,一脚油门往游园方向驶去。 . 一周后,薛淳无所事事的一天 。 可一大早他就被祁轩叫了起来,他实在是不明白,祁轩到底想干什么。 说实话,他曾经不止一次怀疑过祁轩就是个大骗子,可现在他不这样想了,哪家的骗子会拉着你一天到晚的练习毛笔字呢。 昨夜下了点小雨,雨水顺着屋檐嘀嗒落下,花丛中泛起泥土青草香,令人心旷神怡,祁轩的屋檐下还挂着一只装着鹦鹉的笼子,下方的桌子上,正煮着茶。 这古朴雅致的室内传出一句颇为俗气的话,“大师,我屁股都要坐麻了。” 祁轩手里端着书卷,头也没抬,“那便站起来写。” 薛淳放下毛笔,双手向上,整个人向后仰,瘫在座椅上,“我能不能不写了。”接着他又哭嚎道:“太难了!” 笼中的虎皮鹦鹉扑腾着膀子叫道:“笨蛋,笨蛋。” 他竟然被一只鸟给嘲笑了,“信不信我拔了你的舌头。” 虎皮鹦鹉非但不怕,还在笼子里飞了一圈,“笨蛋生气了,笨蛋生气了。” 气的薛淳哭的更凶,“啊,祁轩,管管你的鸟!” 在园子里修剪花枝的黄贺年探出个脑袋,疑惑道:什么鸟? 祁轩见一人一鸟斗得厉害,不禁嘴角上扬,他把薛淳按回座位上,让他重新握住毛笔,在他身后缓缓道:“写字要形体方正,结构严谨,起收有序干净利落。” 祁轩带着他继续写那还未写完的诗句。 薛淳坐在书桌前,祁轩则站在他的后面,他俯下身,右手握住薛淳的手,这个动作,就好像祁轩把他揽在了怀里。 他们靠的那样近,薛淳又闻到了祁轩身上好闻的檀香味。 祁轩每说一个字,薛淳便能感觉到一抹温热,滚‖烫的气息让薛淳在不知不觉中红了耳垂。 咱俩是不是有些太暧昧了? 薛淳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他轻咳一声,从祁轩的桎梏中逃脱,摸摸鼻子道:“那什么,我出去看看他们忙到哪了。” 祁轩目送薛淳离去,走到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刚刚煮好的茶,抿了一口,回去打算再翻看那本书册,竟发觉原来早就拿反了。 薛淳慌慌张张的逃出来,迎面撞上了背着箩筐的黄贺年,“嘛呢,伙计,后面有狼追你?” 狼倒是没有,倒是有个千年不死当教书先生当上瘾了的妖怪,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 “我急着上厕所,你这是?” 黄贺年拍拍手上的土,“收拾收拾,准备下山。” 薛淳在游园的这些日子就像呆在了和尚庙,每天早上六点按时起床,七点钟去饭堂统一吃饭,吃的还是素斋,八点会被祁轩叫到书房去练毛笔字,什么行书隶书楷书,写的他头都要大了。 一听到要下山,薛淳满脸期待,“下山?!我也去!” 黄鼠狼往书房方向看,问道:“功课做完了吗?” 薛淳屁颠屁颠的跑到书房外,趴在门外,语气里带着点祈求的意味,“大师?” 祁轩淡淡道:“去吧。” “好诶!” 这次下山黄贺年没有开那辆牧马人,薛淳不知道他从哪里找到一辆三轮车,了解了一下才知道,这东西叫三蹦子。 三蹦子只有一个驾驶位,薛淳只能坐在斗里,一路上颠的他屁股生疼,风吹歪了他头上的草帽,“我说,咱们就开这个车进城啊?” 黄贺年专心致志的开着车,头也不回道:“怎么?嫌丢人?” 丢人或许有那么一点,要是放到四年前他刚离开薛家那会,估计会被记者拍到添油加醋写段新闻,现在嘛,估计已经没人在意他了。 薛淳回道:“不是啊,这车交警不管吗?” “只要不随意占道,就不会管。” 明天就是开园日了,游园要提前准备要用的物品。据薛淳所知每个月游园都会有七天的闭园日,今天是最后一天。 两个人在批发市场买了开园需要用的灯盏的一些琉璃珠,之后二人又去了菜市场,购买新鲜的食材,这兜兜转转了一大圈,二人转饿了,便去市区里找个餐馆吃饭。 今天日头毒,两个人早就口干舌燥了,薛淳找了家店买冷饮,却在这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王筱吗? 她腿上的伤看起来已经完全好了,此刻正穿着一条连衣裙和同学说说笑笑,然后对着老板说了一句,“我要一个香草味冰激凌。” 她肩膀上的鬼没有了。 难道王太太知道自己错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真的太好了。 不过令薛淳感到意外的是,除了他们,好像没有人记得王筱跳楼这件事了。 在王筱同学的记忆中,她的腿是在打排球的时候不小心骨折的。 同学道:“下次打球可要小心点了,马上就要打排球赛了。” “知道啦,我会注意的。” 在王筱离开冷饮店和同学一起回学校时,薛淳在她身后不远处,看见一个被黑影笼罩的人。 薛淳知道那是苏婷,她一路跟在王筱身后,看着她脸上的笑容,苏婷好像也逐渐释怀,她的魂魄逐渐淡去,渐渐的消失了。 薛淳手里拿着两杯冰美式,疑惑道:“他们的记忆好像被改了一样诶。” 黄贺年接过咖啡喝了起来,解释道:“催眠喽,姓柳的干的,不过这种事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别用,这次苏婷搞得阵仗太大,没办法。” 回到游园后,薛淳把今天白日里所见到的告诉祁轩,祁轩的回答却超乎薛淳的意料。 祁轩说:“王太太并没有真正意识到自己错了,她虽然很后悔自己当时大骂苏婷,但在她的认知中她为苏婷付出了那么多,可苏婷却没有给她任何回报,这是一种不孝的行为。” 这种逻辑让薛淳很难理解,难道养育一个孩子就一定要他们回报些什么吗。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祁轩又道:“是,王太太有一段悲惨的过去,那时的她被父母抛弃,被丈夫背叛,被亲朋好友看不起,她始终觉得苏婷的自杀是在对她教育方式的否定。” 也是个可怜人。 “可是既然结果是这样,为什么苏婷还是消失了呢。” “为了王筱和她自己的未来。” 王太太不得不服软,不管王太太的道歉是否是真心,苏婷都接受了,或者说她心死了,让王太太这样的家长承认自己的错误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但幸运的是,苏婷的计划是有用的,起码王筱已经从理科班转到了文科班,王太太也不会强迫女儿去学习一些她不喜欢的东西了,王筱不会步入她的后尘。 这便是苏婷的愿望,薛淳回想起苏婷那个释然的微笑,那一刻她好像卸下了身上的包袱,整个人变得轻松了起来,去迎接真正的死亡或重获新生。 而王筱永远都不会知道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这样的结局不免有些令人唏嘘。 当天晚上,祁轩居然接到了王先生打来的电话,王先生表示,从此以后每一年王太太都会去给苏婷扫墓。 薛淳听后笑笑,没说话。 有些事,对方活着的时候不去做,死后又给了你一次机会,却还是没抓住,非要等到无法挽回时才知道后悔,真的晚了。 门外传来柳玄月的声音,柳玄月是来叫他们吃饭的,等到了饭堂,薛淳脸都绿了,桌上摆着干锅小土豆,小葱拌豆腐,菜心白玉菇,“怎么又吃素啊?” “想吃荤的要下山,游园三层以上禁食荤腥。”说完柳玄月递给他一份《游园游客行为规范》和《员工管理条例》。“明天开园要重新张贴的,你现在先看看。” 薛淳翻开第一页便看到。 来游园一定要遵守的十大规章制度。 一,禁杀生,禁食荤腥。 二,禁止吸烟,禁止随地吐口香糖。 三,禁止通往第七层。 …… 其他的薛淳都能理解,但禁食荤腥是为什么?难道这里是和尚庙吗?他大好青年,草一样的年纪,可不能去当和尚啊。 他合上本子,问在座的众人,“你们已经出家了吗?” 第9章 禁地 薛淳刚说完,柳玄月就在他的后脑勺上拍了一掌。 这一掌虽然不疼,但薛淳还是诧异的叫出了声,“打我做什么?” “谁打你了?”柳玄月装傻道。 薛淳:“狗…” 看着二人宛如小学鸡吵架,黄贺年道:“你俩幼不幼稚。”说完,又看向柳玄月,“你欺负他干嘛。” “我跟他闹着玩呢。”看着薛淳疑惑的小表情,他终于扯回正题,解释道:“放着好好的逍遥日子不过,谁会跑去出家当和尚呢,这里禁食荤腥,是因为这座园林在古时曾经是一座寺庙。” 怪不得薛淳第一次来到游园的时候,就觉得特别的安心,无论是建筑结构,还是整个园林的绿化布局,都有一种祥和宁静,净化心灵的感觉。 接着柳玄月的话,更加引起了薛淳的注意。 “后来因为当时的皇帝不信神佛,便把庙拆了,里面供奉的佛像也是能搬的搬,该砸的砸,甚至有野史记载,当时的皇帝杀光了寺庙里所有的僧人。” 薛淳难以置信,“只是不信神佛便杀光了所有的和尚,那这个皇帝也太荒淫无道了。” “害,真相肯定没有这么简单,后来,有另一位皇帝想要重新修善这座寺庙,但是最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否决了。王朝更迭,江山易主,这寺庙逐渐改被成了园林,但基于对死去僧人的尊重,凡是踏进游园内部者,一律禁止杀生,从山下带荤菜上来也是不行滴。” 僧人都被杀光了,肯定没有人敢出家了啊,确实,重新修善有什么用。 薛淳不知道有这么一段历史,毕竟课本上没有提到过,他好奇的问道:“原来的寺庙叫什么名字?” “松山寺。” 松山寺,松,松柏,这座山上可不遍地都是松树吗。 . 游园开园这天,来往的游客络绎不绝,游园建在山上,以漫山的松树闻名,但最吸引人的当属一株古树,传言说,在古树下合影会让爱情永恒。 因此,有全国各地的人来这里打卡,给自己求个好姻缘。 薛淳今日起了个大早,和后厨人员一起准备今日的素斋,他长得好看,嘴又甜,很快便和后厨的掌勺阿姨们打成一片。 “黄瓜给您洗好了,接下来是榨成汁吗?” “我来吧,别划伤您的手。” “对对对,叫我小薛就行。” 因着他嘴甜,阿姨让他提前吃了一份藕粉圆子。 薛淳跟着后厨的阿姨们备好今天的素斋之后,便来到了游园前厅,看见黄贺年手上拿着个大喇叭在门前监督检票,一边检一边喊道:“请排队入园,不要拥挤,家长请看管好自己的小孩,不要乱跑,旅游旺季扒手多,请大家注意管理自己的贵重物品。” 薛淳凑过去说道:“你录到喇叭里不就行了,喊那么多遍,你不累?” 黄鼠狼白了他一眼:“你不懂,不干这个就得被拉去干别的,我这叫磨洋工。” 薛淳打心底佩服,心道这正式员工就是不一样。 黄鼠狼鼻子灵,他凑到薛淳身上嗅了嗅,问:“你这一身黄瓜味儿,刚从后厨出来?” 薛淳揉了揉自己被水泡的有些发红的手说道:“是啊,累死我了。” 二人这边正聊着,就听到售票处传来争吵声。是一个女人领着一个小孩,女人一直在大吵大闹,小孩则站在她的一边低着头不敢说话。 “我们家孩子不到一米二,就应该给我们半票!” “有没有一米二过来量一下身高不就知道了吗?” 女人一听大声喊道:“你什么态度啊?” 售票员小姑娘被气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小声嘟囔:“肯定有一米二了。” 女人还要继续跌跌不休,被突然出现的薛淳拦了下来。“发生了什么?” 小姑娘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薛淳听后把小孩拉到自己身边,给了他一个游园特有的小松树挂件,问道:“小朋友,你上几年级了呀?” 小孩支支吾吾不敢说话,时不时的抬头看向自己的妈妈,“老师说过小朋友不能撒谎,对吧?” 小孩红着脸犹豫了一番,说道:“三年级。” 薛淳十分欣慰的点点头,“三年级的小朋友,如果还没有长到一米二的话,那是很矮的哟,回家记得一定要多喝牛奶,多吃饭,不许挑食,不然长大以后是没有女孩子喜欢你的哟。” 小男孩本来微红的脸,眼下突然涨红,凶道:“我有一米二了!我一米二五!” 围观的黄贺年和售票员小姑娘纷纷给他竖起了大拇指,赞叹道:“高,实在是高。” 小男孩的妈妈见此情景也不得不买了全票,嘴上骂道:“脸都被你丢尽了。” 然而事实上也不知道是谁丢了谁的脸。 小姑娘见那个难缠的女人终于走了,松了一口气,她兴奋道:“谢谢你呀,这种事平时我们都是直接叫警察过来,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解决了,我请你喝奶茶吧。” 薛淳刚想说好啊,祁轩却不知道从哪个地方突然冒了出来。 还是十年如一日的冰冷模样,他指了指薛淳,说:“你,跟我下山一趟。” 没办法,祁轩是他的老板,他的命令不得不听,他和小姑娘道了谢,说改天吧。 黄贺年被晾在一边,好像后宫里被皇帝冷落了的妃子,道:“那我呢?” 祁轩说:“你留下帮忙售票。” 虽然下山对薛淳的诱惑力很大,但是和老板下山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大师,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祁轩今天出门没带墨镜,看来昨天晚上他睡得挺好,他操控着汽车方向盘,“墨条用完了。” 薛淳跟着祁轩来到了一个古朴小店内,小店牌匾上写着四个字——有为墨坊。 这里的墨条都是老板纯手工制作,再用金箔纸包装好,每月限量,有钱可能都买不到。 但祁轩似乎和老板很熟,老板像是知道他今天会来取货一样,早早就把他的墨条准备好了。 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但模样不算难看,斯文中还带着点书卷气,看起来像个退休的文学教授,“平时都是你一个人来取的,怎么这次带朋友过来了。” 祁轩听后看了一眼薛淳,而后道:“新来的小孩,受不了天天吃素,嘴馋,今天顺路带他下山打牙祭。” 老板听后笑了笑,道:“年轻人确实不能总是吃素,那样不健康。” 被点到名的薛淳原本还在神游,立马打起精神,受宠若惊,只是细品这句话居然有股宠溺的味道。想到这里,薛淳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真是太恐怖太离谱了。 从“有为墨坊”出来之后,薛淳闻着肉香兴奋道:“大师!等一下我们去吃什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开始对路边的烤鸡腿流口水了。 最后,薛淳选择了一家本帮菜,进去点菜的时候,薛淳已经啃完了一个烤鸡腿。 吃了好几天的素,薛淳觉得自己脸都吃绿了,点菜的时候,一个绿叶儿都没点。 他夹了一块海参觉得味道还不错,随后问道:“大师,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什么,是算出来的吗?” “以后在外面不要叫我大师。” 薛淳觉得有道理,大师听起来就像神棍骗子一样。他想了想问道:“那我和他们一样,叫你老板?” 祁轩停顿了一会儿,“还是叫名字吧。” “你不介意当然好了。”说完薛淳又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猜的。” 这一桌子的肉几乎都进了薛淳的肚子里,祁轩只是偶尔吃几口,然后看着他吃。 薛淳将筷子伸向了清淡的鱼丸上,祁轩本以为他是吃辣了想换换口味,没想到对方居然用公筷将鱼丸夹到了他的嘴边。 祁轩有些错愕,然后听薛淳说道:“祁老板,你吃那么少,搞得我很尴尬诶,吃一口吧,特意给你夹的。” 滑嫩的鱼丸闻起来十分鲜美,闻着味道,祁轩居然真的有些饿了,只是他没有直接吃反而说道:“放到碗里,我一会儿吃。“ 薛淳也没在意,淡淡道:“哦。”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吃完了饭,就在结账的时候,祁轩的手机突然响了。 手机里传来黄贺年焦急又慌张的声音,“老板,出事了!有个小孩失踪了,目击者称好像是去了禁地。” 祁轩表情突然之间变得十分严肃,他对着电话那头吩咐道:“我马上回去,保证在这期间不许任何一个人进入第七层。” 薛淳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祁轩,十分好奇第七层里到底有什么,值得让祁轩这样一个处事不惊的人都能如此慌乱。 . 七层与六层之间隔着一道铁门,铁门外已经围了一大圈人,旁边还站着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察。 一个女人怒道:“你凭什么不让我们进!”薛淳凑近了发现这个女人就是上午想要逃全票的那个。 旁边的围观群众对女人解释道:“你是外地人,可能有所不知,前面那座楼阁是不对外开放的,几十年了都是如此,除了特殊的工作人员之外,其他人是不能随意进出的。” 其中一名警察看着栏杆外明晃晃的游客止步的大牌子为难道:“我们进的话要先向上级申请。” 女人听了之后一脸的不可思议,他现在找孩子心切,急道:“现在到底是规矩重要,还是人命重要?!” 黄贺年也是一脸为难,毕竟自己的孩子丢了,换谁谁都着急,他不停的表达歉意,“抱歉抱歉,我们管事的马上就来了。” 继而又道:“再说现在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您家孩子真的进去了,现在警察还在搜索,您先别着急。” “我能不急吗!” 就在女人打算不顾一切翻墙进去的时候,祁轩终于到了,为首的警察如释重负,道:“祁先生,您可算来了。” 虽说通往第七层的必经之路,有一排金属栏杆阻拦,但小孩子身体小,说不定找了哪个洞就钻了进去。 女人见祁轩来了还是有些不满意,她指着祁轩道:“就他一个人,里面那么大,怎么找啊? 祁轩看了身旁的薛淳道:“你跟我一起进来。” 人类的天性就是爱看热闹,即便是这样,禁地外面的人群也迟迟没有散去。 祁轩心烦的蹙着眉,抬脚跨进了禁地。 薛淳本来觉得游园就是一块风水宝地,但是当他一只脚踏进第七层那一刻起,他便感受到一股阴冷阴冷的气息,阴风似乎钻进了他的每一个毛孔,第七层,四方天地,杂草横生,虽然这里与外面只隔着一道墙,但是却像两个世界。 “小彦?”他喊着孩子的名字。 走了几步,薛淳好像听见了乌鸦的叫声,喜鹊报喜,乌鸦报丧,这声音即便是白天,也格外的慎人。 就在薛淳害怕之际,祁轩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薛淳能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 “祁轩?“ “不用害怕,这里没鬼。” 二人穿过一条石子小路,便来到了阁楼的正门前,只见上空乌鸦盘旋,寒气森森,这里是阴气最重之地。 忽然之间,薛淳感觉到大地在颤动,他握紧祁轩的手,惊恐道:“地震了?” 那孩子跑到哪去了,要是跑进什么屋子里可就糟了。 祁轩见状安慰道:“不,不是,是他受到惊扰了。” 薛淳:“啊?谁?”这里除了他们两个还有别人吗? 震动还在持续,薛淳靠在祁轩身边才发现,这震动就来源于前面那间屋子。 只见祁轩咬破自己的手指,用血在屋子的门上画着什么图案,然后那门便打开了。 这道门设有禁制,饶是薛淳在迟钝也能猜到孩子不可能在这里,他疑惑道:“我们不找人了吗?” “不用找,那孩子不在这里。” “这里”指的是禁地,原来祁轩早就知道小孩没有进来,这么做只是为了让女人安心。 推开门,眼前所见让薛淳倒吸一口冷气,昏暗的屋子里摆满了蜡烛和灯盏,蜡烛围绕在外,内部的桌台上则摆放九排九列明灯,灯盏上烛火摇曳,像几缕幽魂在轻轻的舞动,在窗外看就像里面着了火。 九排九列,九九归一。 桌子和墙壁上刻满了梵文,字体大小不一,下刀的力度有深有浅,看上去不像是机器刻的,而是用手一刀一刀刻上去的。 那样一大片,密密麻麻,难想象当时刻字的人是什么样的心情,或者到底发生了什么,能够让他有如此之大的毅力和决心。 薛淳喃喃道:“这里为什么会…这样?” 他发现那木桌上有几处发黑的污渍,凑近了瞧才看出,那其实是早已干涸的血迹。 “这是长明灯,聚魂用的。” 聚魂?聚谁的魂,在神话故事中,人有三魂七魄,人死后,灵魂飘过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忘记前世一切过往,等待投胎,但有特殊者,善人飞升天界,恶人打入地狱。 可像祁轩这般,将魂魄通过这种方式留在阳间是为了什么呢,这种行为岂非有违天道轮回? 祁轩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能让他做这种事想来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人。“这灯中是谁的魂魄?” “是一位故人。” 薛淳嘀咕:“说了等于没说。”这里颇为阴冷,他拢了拢衣服,祁轩却讲起了故事,“传说,上古时期,涂山氏族长为救自己被魔物侵袭而死的爱人,点燃了八十一盏长明灯,将爱人的魂魄存于灯中。” “那她的爱人活了吗?” “不知,那只是个传说,但,我只愿心诚则灵。” 乌鸦仍在屋檐上盘旋,但薛淳好像听见了不属于乌鸦的咕咕叫声。 是那只虎皮鹦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它飞到了高台上,对着那八十一盏长明灯,每隔几秒便叫一次,在空旷的阁楼中还带着回音。 薛淳猜测,如果说的是人话,那估计是——归来吧,归来吧。 鹦鹉的叫声突然变得急促,随之各种各样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耳边,“咚咚咚…” 有人在敲木鱼,也有很多人在讲话,像一群僧人在诵经。 不知是不是出现了幻觉,薛淳好像真的看见了一群僧人背着他,席地而坐的身影。 此时,薛淳的心脏像是被人紧紧的揪住,让他感到头晕,他刚要倒下,便被祁轩扶住。 震动的频率在不断的减少,渐渐的已经听不见了,一道阳光洒入,室外云开月明。 薛淳犹如大梦初醒,“刚才发生了什么?” “是魂魄受到了惊扰,那只鹦鹉在给他固魂。” “冒昧的问一下,他是谁?你们是什么关系?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 “情同手足,互为知己。不分彼此,却又……恋人未满。” “那…他是死了吗?是谁杀了他?” 祁轩浅色的瞳孔暗了暗,“我。” 什么?薛淳不可思议的睁大了双眼,接着,他在祁轩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痛苦。 他上了三炷香,双手合十,缓缓道:“予明灯不灭,盼魂兮归来。” 第10章 偏远古村离奇事件 祁轩碾碎手里的香灰,对愣在一边的薛淳道:“现在他们应该已经找到孩子了。” 离开那间屋子后,薛淳只觉后背发凉,就像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 出来的时候外面的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薛淳就看见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小彦紧紧的抱在一起,只不过哭了一会,女人便止住了眼泪,伸手就拍孩子的背,骂道:“你这孩子死哪去了?!” “你别打孩子。”女警在一边提醒,“前面不远处有棵果树,孩子跑去摘果了,下次一定要看管好自己的小孩,山上是很危险的。” 女人什么也没说,拉着孩子就走了。 . 因为是开园第一天,所以今天来的人特别多,终于忙到了闭园的时间,薛淳连晚饭都没吃就回了房间,白天的事还历历在目,让他现在想起来还汗毛竖起,那里面的人到底是谁? 就在他想的入神之时,小猫却突然一扭一扭的走了进来。 他现在在洗澡,网上常说,猫喜欢在主人做羞羞事的时候偷看,没想到,修成了小猫妖居然也保持着这样的癖好。 薛淳此时大半个身子都泡在浴缸里,上面全是泡泡,小猫歪着脑袋,和薛淳四目相对,那模样可爱的很。 虽然对方是只猫,但还是有些尴尬,薛淳拿起小黄鸭挡住他的重要部位,说:“乖,先出去。” 傍晚时分,游客散去,游园上下一片寂静,只能听见草丛里的蝉鸣。 柳玄月这会儿刚醒,此时正在游园里瞎转悠,他见祁轩房间里亮着灯,伸手敲了敲门,“睡了吗?” 随即,他听见了什么类似瓷器破碎的声音,接着便听祁轩道:“还没,什么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柳玄月居然从祁轩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惊慌与不耐烦? 他啧啧两声,胡乱猜测:做什么呢?打飞机吗?这种事和他祁老板平日里的人设太不相符了。 不等对方同意,柳玄月就走了进来,“没什么大事,就,咱们又接到一个案子。” “嗯,说说。”祁轩把桌子上的水擦干,虎皮鹦鹉像个人精,溜须拍马的喊: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柳玄月把大致情况说了一遍,他说完之后祁轩点点头,随后神色突然凝重了起来。 这可把柳玄月吓了一跳,他一改刚才的松懈,双手撑在桌面上,试探着问:“怎么样?这活是很棘手吗?” 祁轩调整了一下坐姿,双手搭在座椅两侧,说:“你为什么还不出去。” 柳玄月气的翻白眼,随后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你今天不太对啊,还在为白天的事生气?”他不等祁轩回答,又道:“明天就让老黄把所有的洞口全部堵死,连只猫都别想钻进去,不,干脆六层都别开放了。” 祁轩:“可行。” 柳玄月简直不可思议,“冲冠一怒为红颜啊你,可什么行,要提交申请的,你自己去想办法。” 眼见着柳玄月就要离开房间,就听祁轩不紧不慢道:“订明晚的机票,你也一起去。” 柳玄月听后,转身颇为自信的说:“我也去,看来这次的事件的确很难处理啊。” 祁轩:“我是看你最近很闲。” 火气这么大?更年期吗? 柳玄月吃了瘪,也不愿意在这多待,转身走了。 另一边的薛淳正舒舒服服的听着音乐,泡着澡,而小猫此时就卧在毛绒地毯上不争气的呼呼大睡,甚至还打着鼾。 . 第二天傍晚,祁轩在临走时告诉小童,小猫每天的猫罐头要减少一罐,理由是它太胖了。 四个人开着车一起来到了机场,把车停在地下车库后,便去了候机室等待,这次薛淳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偏远落后的古村,路程比较复杂,要先做飞机,再坐大巴车。 因为是去村庄,几个人穿的都比较休闲,以舒适方便为主。薛淳穿着灰色连帽衫和一条黑色宽松运动裤,让他看起来更年轻了,甚至像个高中生。 现在临近黄昏,机场里人来人往,祁轩翻看着委托人提交的资料,薛淳则坐在候机室里打游戏,他对接下来的事情一无所知,戴着头戴式耳机专心致志的玩着他的游戏,直到祁轩叫他,才抬头道:“怎么了?” 祁轩叹了口气,“要登机了。” 广播里传出播音员好听的播报音,女士们,先生们,下午好,搭乘飞往芙州的xx航班的乘客请到43号登机口登机…… 飞机在飞行跑道上逐渐加速,随着一阵轰鸣,飞上天空。 有祁轩在他们不愁没钱花,四个人坐的是头等舱,薛淳拍了一张城市夜景图发给谭余报平安,没过多久就睡着了,这次他又做了一个诡异的梦。 (那是一扇门,朱红色的,门上镶嵌着一排排金色门钉,寺庙的山门正中间为空门,是僧尼出入的地方,俗人不走空门,走空门是对佛门的大不敬。 可偏偏左右两边的无相门与无作门被木板层层叠叠的钉住,上面还贴着白底黑字的条幅——妖僧误国,其罪当诛。 梦中,薛淳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好像有一股力量推动着他不得不走进那扇门,他轻轻的推开空门,一只虫蝇从门缝里飞了出来,紧接着,薛淳闻到了一股腥臭。 他的眼前一片模糊,只能看见房梁之上悬挂着一排练功用的沙袋,几只山雀立在上面,不知是在磨牙还是在找吃的,使得那些沙袋摇摇晃晃。 薛淳慢慢的靠近,他的视线也越来越清晰,又有几只虫蝇糊到了他的脸上,带来一股恶臭,视线终于聚焦,那不是沙袋,而是浑身是血的人,僧人,本应该一尘不染的僧袍像被血浸泡了一般,现在已经变得发黑发硬。 廊下曝尸,人头悬挂,尸山血海。 轰隆——!飞机突然一阵颠簸,让薛淳在睡梦中惊醒,身后传来乘客的声音。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是要坠机了吗?!”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遇到气流会有些小小的颠簸,洗手间已经关闭,请大家回到原位,系好安全带……” 薛淳此时浑身冒冷汗,哪怕在头等舱里也觉得有些冷,缓了一会,他居然发现自己刚刚靠在了祁轩的肩头上。他低着头道:“不好意思啊。” 对方并没有介意的意思,反而问他:“醒了?” 他茫然的点点头,眼神里还有些迷茫,祁轩却突然问道:“你哭了?” 薛淳眨着他的桃花眼,“什么?”他摸了摸眼角,竟真的有眼泪,甚至打湿了祁轩的衣服。“我做了个噩梦。”他回忆道。 祁轩递给他纸巾,安慰道:“梦都是反的。” “白日梦才是反的,这个梦…”薛淳有些语无伦次,“就好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祁轩坐在他的旁边静静的听着薛淳讲述那个奇异的梦,还听薛淳说要不要给他点安神香。 二人平静的聊天与身后的熙熙攘攘形成鲜明对比,只隔着一个帘子,竟像是两个时空。 下飞机的时候还是凌晨,几个人都有些困了,只有柳玄月一个人还精神抖擞,他看着芙州的地标性建筑——芙州高塔,像个刚进城没见过世面的鸟,叽叽喳喳。 “哇,这里就是芙州诶,上一次来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芙州的朋友,你们好啊。” “神经病。”黄贺年十分嫌弃,甚至不想和他走的太近。 他们来到了和司机约定的地点,看到了早已等候多时的大巴车,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见他们来了十分热情,又是帮忙拎包,又是嘘寒问暖的。 “各位老板远道而来辛苦了,欢迎来到芙州。” 柳玄月感叹:“不辛苦,倒是你真的很辛苦,这么晚了还要出来工作啊。”司机大哥顿时哑口无言,他朴实的笑了笑,道:“虽然咱们芙州确实很热,但现在是凌晨啊?您为什么一直摇扇子?” “他帕金森,手抖。”黄贺年装好行李,上了车。 柳玄月骂道:“老东西说谁呢。” 这话让司机大哥更懵了,老?那人一点也不老啊? 虽然在飞机上短暂的睡了一觉,但是因为睡得不好,薛淳现在还是很困,正当他打算闭眼的时候,黄贺年突然拍拍他,“睡一觉,到了叫我。” 薛淳:“……” 大巴车越走越偏僻,路也越来越陡,路上早已没了路灯,车厢内几个人都静悄悄的,竟然无端生出一股诡异来。 司机有些害怕,为了缓解恐怖气氛,一直不停的讲话。“你们是做什么工作的?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凌晨坐大巴车的,要不是你们给的钱多,我都不接。” …… “唉!现在的工作不好干啊,都是为了生活,不然谁愿意这么起早贪黑的。” 四周鸦雀无声。 司机急了,“我说各位,你们倒是说句话啊。” 黑暗中,柳玄月开口道:“有些事别瞎打听,我们不是一般人。” 司机见有人说话,松了一口气,然后得意一笑,“我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祁轩和薛淳闻言也纷纷抬头,柳玄月继续问:“干什么的?” “网红呗,我知道你们要去那个盲山村!不就是为了探险吗。” 司机越说越来劲,“要不是上新闻了,我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听说那个村特别闭塞,常年不跟外界来往,一直都是自给自足,但是近几年庄稼收成不好,饿得没饭吃了,更严重的是生的孩子多为畸形,有什么六指的,还有没手的,还有脑瘫的,本来以为是当地水质不好,上面特意请了专家鉴定,结果水和土壤都没问题,你们说是不是特别邪门。” “……” 司机大哥有些尴尬,干笑两声,就在他以为不会有人搭理他,打算老实开车的时候,就听见那个从上车开始就一直一言不发的冰山帅哥道:“嗯,是很邪门。” 薛淳这个人想象力特别丰富,瞬间脑补出了很多国外的恐怖电影,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中式恐怖对他的“杀伤力“才是最大的。 本来还很困的他,眼下却睡不着了。 大巴车微弱的灯光照在狭窄的小路上,路边的树木像一排排拉长的鬼影,好像随时都能从车窗的缝隙中爬进来。 . 遥远的盲山村里,流传着这样一首歌谣。 香烛飘,长夜长,泪流干,自难忘。在外飘荡的游子啊,为何还不回故乡? 是故乡的风太冷吗?还是在外有了新娘? 香烛飘,长夜长,黄土埋,泪两行。在外飘荡的游子啊,为何还不回故乡? 是故乡的水太苦吗?还是你早已客死他乡…… 第11章 偏远古村离奇事件(二) 盲山村顾名思义是个隐居在大山里的村庄,本应该是个“世外桃源”,但最近几年却发生了怪事,佛曰: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但这里即便是风调雨顺,也是种什么不长什么。 如果不是村长被逼的没办法,走了十几里山路,来到镇上求帮助,这种古村一般不会被人知晓。 那里靠大巴车根本没办法直接到达,司机把他们放到镇上之后就走了。 经历了一番坎坷的路程,他们终于到了传说中的荒山古村,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懂得什么叫初极狭,才通人。 这里四面环山,立于群山之中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昨天又下了场雨,山路一片泥泞。 “这是什么鬼地方?”薛淳抬脚踢了踢鞋子上的泥土,说出来的话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 他见识到了真正的古村,之前出发时的那点好奇心全部消失殆尽,脚上的白色球鞋粘满了泥巴,他一脸惆怅,“这条路真的能走吗?” 黄贺年道:“你都叨叨一路了,累不累。”黄鼠狼和蛇常年在原始森林里,再恶劣的环境也见过。 “真娇气,要不哥哥背你吧。”柳玄月打趣道。 薛淳一想到柳玄月的真身是条蛇,就忍不住打冷颤,立马变成了怂包,“谢谢哈,不用了。” 黄贺年也不是什么好鸟,兴许是觉着无聊,也来了逗人玩的兴致,他对怂包薛淳道:“诶,见过大蟒蛇蜕皮吗?我当年初开神志的时候在原始森林里经常能看见,还有蛇群,盘在一起……” 薛淳好看的五官扭曲在一起了,他哭叫道:“不听不听不听!” 这反应让柳玄月笑的更欢了,“你快别吓他了,以后他都不跟我好了。” 几个人里,只有祁轩看起来还像个正常人,他看着险些被吓哭的薛淳道:“都别闹了,前面有人来了。” 三个人一起抬头,真的看到了在他们前方百米远有几个模糊的人影,隐隐绰绰,在大雾里,像飘荡的幽鬼。 此时,天边出现一抹亮光,东方的天泛着淡淡的红,柳玄月打了个哈欠,让黄贺年拿出之前准备好的“猫房子”。 距离“幽鬼”越来越近,薛淳这才看清那是几个大活人,五六个男人,为首的是个老人,佝偻着腰,身上穿着的衣服看着十分别扭,褐色底子,金色花纹印着“寿”字,下巴上长的稀稀拉拉的长胡子,看起来有些寒碜,不过看这排面,他应该就是村长。 村长看见祁轩他们几个,十分热情,“大师,你们可算来了,我们的村民就快饿死了呀!” 薛淳虽然不是资深神棍,但他看村长的面相总觉得可怕,他把祁轩当成护身符,往他那边靠了靠。 祁轩懂薛淳这个举动的意思,他走上前,挡住薛淳的视线,对村长道:“一会带我们去田地里看看。” 虽然村长也很急着让大师帮忙改善当地风水,但还是要装装样子的,他客气道:“不急,各位先休息休息。” 随后,他欲言又止,犹豫了一番还是问道:“你们来了几个人?我刚才看怎么是四个。” 黄贺年道:“您再好好看看,不是四个,是三个。” 村长见大师都这么说了,也不好继续追问,只好说道:“兴许是我老眼昏花。” 与祁轩等人客气的寒暄一番后,将他们带到了几处空房子里,房子很简陋,但看得出确实是用心收拾过,村长说:“几位大师来的也巧,明日我们村子里有人娶亲,到时,诸位可以来喝喜酒。” 说完便拄着拐棍走了,村长前脚刚走,黄贺年忍不住吐槽,不可思议,“都这样了还想着结婚呢。” “谁说不是呢。”薛淳附和。 来到这种地方薛淳是什么胃口都没有了,但饭可以不吃,人有三急却不得不解决,城里人薛淳第一次下乡,心里叫苦连天,好像浑身上下都臭了,一路小跑回到屋子里,竟然看见了刚才自己丢掉的鞋子。 不过鞋子上的泥土已经被洗干净了,白色的鞋子干干净净的晾在窗子下。 “谁给我刷的鞋?田螺姑娘?” 黄贺年指了指祁轩。“田螺姑娘”本人从门外走进来,道:“《员工管理条例》第十一条,禁止浪费。” 薛淳心服口服,不过让老板给自己刷鞋还怪不好意思的。 兴许是明日有婚宴,村长很晚才过来,祁轩让黄贺年留下看着柳玄月,别让它吓到村民,自己则带着薛淳出去历练历练。 到了村里的田地,薛淳看到了一片绿油油的“青纱帐”,但这只是表面,庄稼上的玉米不结果实,本该颗粒饱满的玉米棒只有稀稀拉拉的几颗玉米粒,少得可怜。 土壤没问题,水没问题,气候没问题,上面甚至还为这里购买了新的种子和幼苗,依旧是无果,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让祁轩这群神棍来瞧一瞧这里面到底暗藏着什么玄机。 村长叹气道:“也不知道怎么了,前些年还好好的,难道是我们村的寿数已尽了吗。” 作为一名古稀老人,他的眼里全是无措与惋惜。 如果是上苍的旨意,那违背天意是要遭天谴的。 祁轩看着那光秃秃的玉米棒,冷冷道:“我劝你们还是趁早搬了吧。” 此话一出,村长苦着脸急道:“别啊大师,上头都请你们来了,你们得帮我们啊。” 薛淳不是很能理解村长的反应,这地方庄稼不结果怎么也有四五年了吧,这么多年来一直靠着上面资助生活,看村长这反应,也不像是想要好吃懒做的样子,他问道:“为什么不愿意搬走呢?” “这里是我们的故土啊,我们这个村子隐居在山林里近百年,如果搬走是对不起祖宗的。” 好吧,虽然不理解,但要保持尊重。 “大师,您可一定要帮我们想想办法。”村长几乎是跪下来祈求。 祁轩道:“想要我帮你,你要说实话,我问你,你们村子可曾得罪过什么人吗?” 村长立马否定,“不,不曾,我们之前从不与外人打交道,村子里的村民也很和睦,男耕女织,日子过得很简单。” 不知道祁轩信没信,他揽过薛淳道:“好吧,今天就先这样,先回吧。” 薛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和祁轩的关系这么好了,他任由祁轩揽着他的肩,两个人和村长道别,便并排走在田间小路里,薛淳听见祁轩问他,“你感觉到了什么?” 薛淳一愣,看来祁轩看出来了,也对,他都感觉到了,祁轩也一定能感觉到,薛淳在游园的这些日子,一直都在跟祁轩他们学习一些稀奇古怪的知识,现在也算是一个有些经验的神棍了。 他肯定道:“诅咒,这里就像是受到了诅咒。”那一片玉米地看起来死气沉沉,上面若隐若现着黑气。 祁轩:“没错。” 薛淳听见自己说对了,十分的得意,他思索道:“所以,村长说了谎?” 祁轩道:“不一定。”这话让薛淳很意外,啥叫不一定,村长说他们不与外界来往,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可是谁会无缘无故诅咒一个村庄呢,薛淳觉得村长必然是说了谎的。 不过他看祁轩一副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但是我就是不想说,除非你求我的表情,薛淳就不打算问了,反正他总会知道。 “祁轩。”薛淳唤了一声。 “怎么?”祁轩道。 “村长走了,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 . 现在村子里的食物都是靠资助,虽然与外面的没什么两样,但做出来的味道很难吃,他们为了不给村子添麻烦,也为了自己的胃着想,还是选择吃自己带的食物。 薛淳吃了一块压缩饼干,喝了一小盒牛奶算是解决了一天的伙食,这才第一天他就开始想念游园的生活了,但是为了钱,他可以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薛淳觉得这个村子里的天,黑的很快,眼下,他站在小院里,能看见乡间小路上有几个女人结伴,从河边端着洗衣盆往家走。 几个女人也看见了他,不过在看见他的第一眼立马把头低了下去,像是害怕什么东西。 这个举动令薛淳有些奇怪,难道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他这张脸好歹还说的过去吧。 薛淳把这件事情和祁轩说了一遍,祁轩让他别在意,说不是他的问题。 月亮很快便爬上了天空,让这个避世的小村庄变得更加安静了,因为没有任何的娱乐设施,村民们都睡得很早,不过门一锁,窗子一关,他们到底有没有睡觉就不得而知了。 薛淳再一次觉得他们好像在玩荒野求生,这里没有床,睡的都是土炕,因为许久没用了,土炕又硬又潮。 薛少爷在上面翻了好几个身也睡不着,他翻来覆去好几次,终于惊扰了旁边的祁轩。他刚想说一声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就见祁轩翻了个身,突然捂住了他的嘴巴。“嘘,别出声,外面有东西。” “唔…什么?” 紧接着薛淳真的听见了,像是指甲挠墙的声音,“咯咯咯…”令人浑身不适,全身发冷。 两个人悄悄的来到窗边,透过窗子,一股凉意直冲天灵盖,薛淳看到了一个新娘造型的小纸人,她站在墙根底下,纸扎的手划着墙壁,鸡血涂的红嘴唇被月光照的发亮,格外瘆人。 不知什么时候,纸人不见了,薛淳瞪大了眼睛寻找,突然!对上了一双绿眼皮! 吓得薛淳骂出了脏话,“操…!吓死我了。”纸人咯咯笑了两声就飘走了。 薛淳浑身汗毛竖起,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哆哆嗦嗦的问祁轩:“我是不是要死了?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和不明物体对上眼了就离死不远了!” 他越说越害怕,“怎么办啊祁轩?我不想死。” 此刻的薛淳看起来非常的弱小又无助,虽然这样有点缺德,祁轩有点想笑,但他忍住了,他安慰道:“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那纸人已经走远了,但薛淳还是不放心,他捂着嘴巴小声道:“今天也不是中元节啊,谁家没事扎什么纸人啊?” “这应该不是用来烧给死者的。”祁轩点了一盏煤油灯,小小的油灯居然照亮了整个房间,薛淳也就没那么害怕了。“纸人一般都是童男童女,衣服的颜色要红男绿女,刚才那个纸人不仅衣服不对,造型也不对。” “你看它像什么?”祁轩问。 “像一个新娘。”薛淳老老实实回答。 后半夜,薛淳不知道那盏油灯燃了多久,反正他睡着之前,那灯一直是亮着的。 第二天,薛淳他们来到了村子的中心,这一路走来,他见家家户户的门上都贴着红色的剪纸,让这个破落的看起来灰土土的村庄也有了几抹亮色,因为有人娶亲,今天算是村里所有的人都到齐了。 果真如新闻上所说,这里的很多小孩都是畸形,他们的年纪普遍都在三岁到六岁左右,甚至还有襁褓中的婴儿,很显然,他们都是最近这几年出生的。 等了一会儿,新娘子来了,不过她不是新郎用花轿接来的,而是自己穿着红色喜服走来的,新娘个子不高,看起来应该是个体型娇小的女生,但是薛淳就是觉得有些别扭,又说不上来。 这里的婚礼还保留着传统模式,他们嫌弃白色不吉利,结婚不穿婚纱,新娘子一身大红色喜服,头上一顶红盖头,若是有钱人家,上面会有绣花,或龙凤呈祥,或鸳鸯戏水,但眼前的新娘穿着十分朴素,盖头只是一片大红布。 新娘来了之后,便站在一边,喜婆趴在她的耳边,不知道说着什么。 大概又等了一会儿,就听到有人高喊:“新郎官来了!”场面顿时热闹了起来。 好家伙,虽然薛淳看不清新娘的脸,但他依然觉得公猪配貂蝉也不过如此了,这个新郎怎么说呢,看年纪无论如何也得有四十岁了,体型又彪又壮,三角眼,厚嘴唇,怎么看怎么丑。 在这里,薛淳妇女之友的身份失效了,但没关系,他很快又和这里的小孩打成一片,一个**岁的小孩吃了薛淳给的一块巧克力,立马和他称兄道弟了。 小孩道:“这人是村长的弟弟,最小的弟弟,家里的老幺。” 哦,薛淳明白了,这人是个关系户,难怪长成那样都能娶上媳妇儿。 新郎新娘都到齐后,便是拜堂的环节,新郎官的父母显然已经不在了,那要拜应该拜的是自己的长兄,也就是村长,薛淳起初是这么想的,但后来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古人的婚礼,拜天地,拜高堂,高堂两侧坐着男方的父母,如果没有,那便是长兄如父,长姐如母,村长的的确确是坐在上面,但为何高堂上还摆着两个纸娃娃? “那是什么?”薛淳指着纸娃娃问道。 小孩说:“那个东西叫纸嫁娘。“ 薛淳知道哪里别扭了,眼前的这个纸嫁娘,就是昨天晚上爬窗户的小纸人。 第12章 偏远古村离奇事件(三) “敢问小友,这纸嫁娘是干什么用的?” “用来烧的。”小孩既然吃了薛淳的东西,也不藏着掖着,把知道的事全告诉了他。 “我们的习俗,成婚当天,证婚人要在全村人的见证下把纸嫁娘烧成灰装进罐子里,再由新郎家带走,寓意为新娘永远属于新郎家,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这种习俗的寓意很明显,不过归根结底就是重男轻女,薛淳道:“那新郎新娘一起烧不好吗?都是彼此的鬼。” 小男孩把头低下去,道:“可是,没有这样的习俗。” 黄贺年不知什么时候拎着猫房子走了过来,他看着眼前一对新人,惋惜道:“哎呀,新娘子看起来应该很漂亮啊。”可惜一朵鲜花插牛粪上了。 听到这句话,小孩骄傲的仰起头,“当然了,姐姐是村里最漂亮的人。” 薛淳闻言问道:“新娘子是你姐姐?” “是邻居家的姐姐。”提到新娘子,小男孩总是低着头扣手指,他东瞧瞧西看看,就是不往人群中间的那对新人方向看,小孩子很容易被一些新鲜事物吸引,他注意到了黄贺年手里的猫房子,问道:“叔叔,你这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呀?” 黄贺年道:“宠物。” “什么叫宠物?”小孩不懂。 “就是小动物。” “我能看看吗?” 黄贺年想起柳玄月的真身,要是让村里人知道,他拎着一条大蟒蛇,还不把人吓死,他摸摸小孩的头道:“不行哦,他咬人。” 这时,唢呐响了。 “一拜天地!”喜婆的脸上笑开了花,正扯着嗓子大喊拜堂词。 高堂下的两个新人已经在人群的注视之下跪了下去,那新郎官也一脸笑颜,仿佛捡到了什么宝贝。 “二拜高堂!” 村长捋了一把胡须,欣慰的点点头,薛淳不愿意看村长的脸,他观摩着高堂上的纸嫁娘,大红色的衣裳被风吹的哗啦哗啦响,呼的一阵风吹过,掀起了纸嫁娘的红盖头,那绿眼皮的纸嫁娘眼珠子居然,动了! 卧槽!又把薛淳吓了一跳,但其他人就好像没看见似的,男人们目光盯着新娘子,女人们也一样。 最后,喜婆的声调又拔高了一个层次,听到夫妻对拜四个字,小男孩满面愁容,一张小脸通红,气的直跺脚,然而旁人并不明白他到底在气什么,以为他只是急着吃喜宴。 在全村人的见证之下拜了天地,就代表这二人是真正的夫妻了,薛淳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纸嫁娘被村长从高堂上拿了下来,堂下有个火盆,他将纸嫁娘丢进了火盆之中,火烧掉了她的脚,直到将它全部烧成灰。 “今天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婚礼,我们都知道,我们的村子这几年多灾多难,兴许是我们触怒了天上的神灵,今日借此良机,我们要向上苍祈福,为我们的村子冲喜。” 在村长的指令下,一群拿着火把的人走了上来,他们围城一个圈,跳着薛淳看不懂的舞姿。 参与祈福的都是村里的一些青壮年,薛淳他们这些外乡人和老人小孩坐在一起,小男孩看着桌子上的饭菜也不急着吃,他好像没什么胃口,趁着嘈杂声,他突然扯了扯黄贺年的袖子,小声说:“你的宠物咬人,能让它去咬新郎吗?” 薛淳道:“为什么要咬他。” “我讨厌他!”他稚嫩的小脸上出现了恶狠狠的表情。 这场喜宴要持续很久,薛淳坐的屁股痛,就在他打算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时,祁轩在他旁边低声道:“跟我去后山。” 见二人离席,黄贺年问道:“你们两个要去哪?” 薛淳道:“上厕所。” “上厕所还要结伴啊,又不是小孩。” 小男孩很自来熟,眼下正吵着让黄贺年给他讲村外的故事,“哥哥你快继续说,外面还有什么好玩的?” 后山就在那片玉米地的背面,因为没人修缮长阶,这里的山路是靠人踩出来的,特别的不好走。 为此,薛淳在路边捡了根木棍当拐杖,但还是没有祁轩走的快,他擦了一下额头的汗,道:“大师,等等我啊。” 祁轩闻言一顿,转过身向薛淳伸出一只手。 “这山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薛淳不明白祁轩为什么要来后山,因为他只在庄稼地里感受到了诅咒与怨气。 “到了,你再好好看看,这里和其他地方有什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薛淳没看出什么名堂来,但不想让祁轩觉得他笨,他依旧是环顾四周,指望自己能看出点什么。 看来看去,他的眉心能夹死一只苍蝇了,“不行,我还是没看到,也没闻到。” “不看怨气,看树。” 这山上到处都是树,不过经过祁轩的提醒,薛淳确实发现了异样,“这里的树长得特别高,这些树排列较为整齐,应该是同一时间种的,但唯独这两棵树比其他的要高出许多。”薛淳说完好像恍然大悟, “这树下一定有东西。” 他联想到了一些恐怖电影,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该不会是尸体吧?” 祁轩道:“不知道,或许吧。” 如果树下埋藏着尸体,那这个人的死一定和村民脱不了干系,薛淳问:“那要挖挖看吗?” 祁轩盯着那两棵树道:“何必亲自动手,叫别人过来挖就好。” 山上实在燥热,二人原路返回,刚回到村子里就听见几个村民喊:“新郎不见了!大家快找啊。” 薛淳心想至于吗,一个大男人,还长成那样,在外面睡一夜都没有人理的还担心他丢了不成。 然而村民脸上的慌张不像是演的,这吵闹声惊动了村长,村长问:“怎么回事?” 一村民道:“本来在这喝酒呢,后来大力哥说要去上厕所,结果过了半个小时也没回来,我们就叫人去找,但是找遍了全村的厕所也没找到他。” 比起村民的大惊小怪,村长显得稳定多了,“会不会是喝多了在哪睡着了?” 村民愁道:“可是村子就这么大,能上哪去?” 村长恨铁不成钢用拐杖垂了垂地面道:“发动全村人一起去找,不要耽误了吉时。” 村长话音刚落,又有村民慌慌张张的跑来,“不好了不好了!村长,咱们村子里的井水变红了?!” 井水怎么会突然之间变红,今日的喜宴还是用井水做的呢。“快去井边看看!” 薛淳和祁轩也跟着村民们一起来到井边,村民说的不假,从井里提上来的木桶里的水的确是红色的。 薛淳的嗅觉较为灵敏,他一靠近就被熏的想吐,然后说出了村民想说却不敢说的话,“好腥,这是血吧。” 村民闻言纷纷后退,祁轩打开手机手电筒向井底照去,几个也跟着往下看,这一看,皆被吓得瘫倒在地,那人哆哆嗦嗦打着颤音,“村长,我们的井里有一颗…一颗头啊!” 老村长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让几个人把人头捞上来,看清人脸后,村长险些跪在地上。 村民道:“这不是大力哥吗…” 村长脸上的皱纹如田垄沟壑,再配上那时而惊悚时而痛苦的表情,简直能吓哭好几个小孩。 这时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井里只有一颗头,那尸体去哪了?” 远处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声,村民们一起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是一个村民家的牛棚,在牛棚里,躺着一个人的尸体,准确的说是一堆肉,被分割成了八块,被牛踩的乱七八糟,甚至还有一些碎块在牛的嘴里咀嚼着。 这次薛淳终于忍不住了,跑到一边狂吐,祁轩拧开了一瓶矿泉水给他。 毫无疑问,这尸体的主人,就是新郎。 可是是谁能在大白天众目窥窥之下,将一个大活人砍头分尸呢?而且,从牛棚到村里的井边,没看到半分血迹,凶手又是如何搬运的? “这是谁干的?” “会不会…是她?” “你快别说!” 村长身上那件衣服已被汗水浸湿,整个人想从水里打捞上来的塑料袋一样。 祁轩撇了他一眼,道:“报警吧。” 这一句话,让丢了魂的村长立马活了过来,村长瞪大了眼珠,惊恐又祈求道:“别别别!警察是不会相信的,大师,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救救我们,我给你跪下了。” 村民们见村长跪了,也纷纷跪地,“求求你们了,帮帮我们吧!” 祁轩冷哼一声,“还不说实话吗?”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局面,连亲人都离奇死亡,村长也不敢再继续隐瞒,他叹了口气,看得出十分疲惫,“我们的确得罪过一个人,是一个女人,她原本是村子里的神女,每年春耕和秋收的时候,我们都会举行仪式,在仪式上拜神女,好保佑我们能有个好收成,后来神女喜欢上了村子的一个男人,他们在一起成了亲,还有了孩子,这个时候,男人说要出村去外面看看,在外面闯出一番天地就把神女接走,可是男人却一直没有回来,村里人都说她的丈夫变了心,不会再回来了。” 说到这里,村长抹了一把汗,继续道:“神女伤心欲绝,每天都在村口等,日复一日,最后孩子没了,神女承受不住打击,就在山上的一棵树上上吊自尽了,从那以后我们村里就总是发生怪事。” 事已至此,村民们也没什么不敢说的了,“她要报复,也要去找他的丈夫,何必为难我们全村人啊,大师,你们快将她送走吧!” 薛淳觉得这个逻辑不通,他问道:“为什么神女要害村里人,既然能成为神女,那一定有过人之处,况且冤有头债有主,她怎会滥杀无辜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村长似乎有些不愿意讲,但还是不得不说,“因为自从她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之后,便被我们卸去了神女的职位。” 薛淳:“为什么?” “我们这里的规矩,神女是不能与他人有染的,如果不是处子之身是不吉利的,她觉得男人离开他,是因为她不是神女了,所以她把错处都推到了村子头上。” 痴情女,薄情郎,狗血小说的普遍设定。自己被抛弃,哪怕怨怪别人也不愿意承认对方是不爱自己了。虽然狗血,但逻辑上勉勉强强。 祁轩问:“她的墓地在哪?” “在后山。” 祁轩给村长三柱香,道:“今晚,你们带好贡品去神女的墓地前点燃这三柱香,跪拜祈祷,向她道歉,获得她的谅解,其余之事,便交由我来处理。” 当天晚上,村长叫人准备好鸡鸭鱼肉,带领着村里的青年代表穿上一身白色孝服上了后山。 山路难走,村长又上了年纪,走几步便需要歇一歇,有几个青壮年想要背他,却村长拒绝了,说那样的话心就不诚了。 薛淳跟着祁轩一同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他看着前方白森森的一片,白天的闷热荡然无存,他拢了拢衣服,试图无视那从脚底渗透进全身的阴凉,接着惊悚的一幕出现了,在那一片白色中,薛淳看见一抹血红。它正趴在村长的脖子上。 薛淳心脏好像停了一拍,他看向身侧之人,“那是?” 祁轩再次不让他出声,“嘘。”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了墓前,他们在村长的带领下集体跪下,然后由村长点燃三柱香,此时他脖子上空荡荡的,“大慈大悲的神女啊,请原谅我们吧,撤去您的神女职位实在是无奈之举,您在任时为村子做的贡献大家都十分感激,从今以后,我们愿每年为您祭祀扫墓,我们日日为您祈祷,希望你能够投个好胎…” 说完之后,村长带领着众人在墓前连连磕头。 随后,墓前刮起一阵阴风,贡品在墓前摇摇欲坠,几乎要掉出盘内,随后风停了众人松了一口气,但从始至终,唯有那三根香烛纹丝不动。 “大师,这,我们给神女道过歉了,这下她该走了吧。” “如果你心诚,她自然能感觉得到。” 与此同时,村子的另一边,喜宴上的小男孩趁乱溜进了婚房。 “蓉姐姐,你跟我走吧,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想嫁给他。” 新娘把红盖头扯了下来,露出一张精致小巧的面容,她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所以对小孩能溜进来这件事没有感到意外,柔声道:“你怎么又说这话呀,村子里面有规矩,我们是不能出村的。” 地瓜急道:“我们不听那些规矩了,蓉姐姐,我知道你不想嫁给他,现在他死了,你跟我走吧,外面来的那几个小哥哥说,外面可好了,有好吃的,还有漂亮衣服,你不想嫁人也没关系,我们有手有脚一样可以好好活着。” 女孩听后的眼底有些落寞:“唉,不是我不愿意出去,其实我们是出不去的,所有人都出不去的。” “为什么?”地瓜不明白,手脚长在自己身上,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村子又没有上锁,为什么大家都出不去呢。 . 送走了神女的鬼魂,几个村民急急忙忙下了山,这村子里几乎所有的青壮年此刻都聚集在了村长家里 ,“那群人真的是法师吗?” “是上面请来的,应该是靠谱的,只是看着怪年轻的。” 屋里一个年轻男子怒道:“有人看见他们今天去了后山,我看他们早就知道了!知道尸体在那里,不早点帮忙,妈的!偏偏等到死了人才帮我们捉鬼!我看他们就是故意的!他们早点帮忙,小叔可能就不会死了。”说话的是村长的亲儿子。 老村长叹气:“都少说两句吧,不管怎么说,把她送走就好。” 第13章 偏远古村离奇事件(四) “蓉花…蓉花,开门呐。” 蓉花一个人坐在房里,今夜本应是她的新婚夜, 但自己的丈夫却死了,刚嫁过来就守了寡,村里人说蓉花想再嫁人也是难了。 她听见有人敲门,但却没开,问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门外之人见她不开门,也没有一直敲,说道:“没什么事,我就是来看看你,大力死了你别难过,既然嫁到我们家来了,我们必然是把你当一家人的。” “知道了二哥,你要没什么事就先回吧。”敲门之人是新郎官的二哥,也是村长的弟弟之一,蓉花既然已经嫁了过来,自然也要跟着大力改口。 男人含糊着答应着,声音渐渐远去,蓉花以为男人已经走了,就在蓉花松懈之时,对方直接撞开了木门。 大力生前懒惰,这木门其实已经坏了却迟迟不修,蓉花被吓了一大跳,紧接着对方就像一头出栏的公猪向她扑来。 “丑八怪!放开蓉姐姐!”叫地瓜的小男孩一直没走,见男人闯了进来,地瓜立马扑上去,“我咬死你!” 男人疼的直咧嘴,叫骂道:“妈的,坏老子好事!”说完便狠狠地踹了男孩一脚,他毕竟是个小孩,力量太小,被男人一脚踢翻在地,狠狠地撞向柜子。 男人见没了碍事的小孩,便要狠狠的扇了蓉花一巴掌,让她失去反抗能力,他正欲抬手,面前突然窜出一条青底金纹的大蟒蛇,正张着血盆大口,似乎想将他一口吞入腹中。 男人当场晕死过去。 柳玄月踢了踢倒在地上的男人,“带我来是多么明智的决定,关键时刻还得靠我呀。” 比起外面的人,盲山村里的人更容易接受一些神啊鬼啊的传说,因此,这姐弟二人见到现了原形的柳玄月也没有被吓得大叫,蓉花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地瓜却一脸崇拜,指着柳玄月道:“你就是黄大哥的宠物!” “啥?”柳玄月瞪了一眼黄贺年,说道:“我睡着的时候你都做了什么?” 黄贺年耸耸肩,“咱说正事呢。” 柳玄月“嘁”了一声,对小孩说道:“怎么样?我的真身厉害吧。” 地瓜点点头。 “知道你黄大哥真身是什么吗?” 地瓜:“什么呀?” “是黄鼠狼,圆胖圆胖的,跟我可比不了。” 眼看这两个冤家又要吵起来,薛淳立马转移话题,指着地上的男人问道:“这东西怎么办?” 柳玄月瞥了一眼,“扔外面去,反正大热天的冻不死人。等他醒来,不会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 这倒是个好主意,但是谁去呢?男人跟死猪一样沉,祁轩看着柳玄月道:“你去。” 处理好这个男人之后,薛淳对蓉花说道:“我们今日来找你,是想和你确认一件事?神女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蓉花很相信这些外面来的法师,而且他们刚刚还救了自己,所以他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时间太久了,我有些记不清了,但印象中好像是个特别老实的人,所以当知道他去了村子外面抛弃神女姐姐的事,我还惊讶了好久。” “那个时候,神女每天都坐在村口,把自己打扮的很漂亮,一直在那里等她的丈夫回来,但是村里的老人都劝她别等了,说外面的女人更好看,都是妖精变的,你的丈夫不会再回来了。” 说到这里,蓉花有些愤怒,“外面真的有那么好吗?神女那么爱他,为了他,甚至愿意做一个普通人,他居然一走了之,抛妻弃子,所以我宁可相信他是在外面出事了。” 黄贺年听了有些唏嘘道:“年少轻狂,还是不要相信什么海誓山盟。” 薛淳又问:“神女的死亡时间大概在五年前,那个时候你应该还小,关于她的死,你还记得多少?” 蓉花思索了一会儿,回忆道:“那天下着好大的雨,有个村民打柴下山说看见山上吊死个人,村子里很多人都去了,我那时还小,想看热闹也偷偷的跑过去,然后就看见树上挂着个穿红裙子的人,那人就是神女。当时我被吓坏了,还发了一场高烧,等我醒来时,神女已经被下葬了。” 蓉花一想到曾经那样好看的一个人,穿着破破烂烂的红裙子死在了山上,就不免很难过,她又道:“我曾经想去她的墓前给他她送花,但是长辈们说别去看了,她死时穿着红裙子,死后是要化成厉鬼的。” 薛淳详细的把内容记好,见外面天色已晚,他们再继续留在这里,难免会让村民说闲话,便打算起身离去,离开时蓉花叫住了他们。 “其实,有一件事我打算告诉你们,不知道现在说还有没有意义。” 薛淳:“什么事?” 蓉花:“因为村子里的庄稼一直不结果,我们受不了了就打算搬迁,可是后来,死人了。” “死的是什么人?” “是我们村里一个最会造棺材的人,这事村长不让对外说,说怕警察来给我们都抓走。” 蓉花不解的问:“大师,村长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是啊,这是什么意思呢?薛淳转身对蓉花笑了笑,“人在做,天在看,坏事做多了,人也心虚呀。” 解决完蓉花的事后,几个人回到了那间小破屋,这几日村子里变得很冷,夜晚的风一吹,冷的人直打哆嗦,薛淳脱了鞋子爬到土炕上,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大红色的鸳鸯被看起来十分喜庆,上面还有淡淡的属于祁轩的味道。 柳玄月和黄贺年两个不怕冷的,在院子里对着月亮喝酒,不知道在惆怅些什么,据柳玄月说,黄贺年在修炼之初,有一位相好的,或者说是他对人家单相思,后来对方修炼得道,就把他给甩了。 也难怪他一直执着于飞升。 两个人一碟花生米,一壶酒,不知要聊到何年何月了。 祁轩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薛淳缩成一团,整个人无精打采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可怜,他今天几乎什么都没吃,在看到新郎的尸体后,更是把吃的为数不多的东西通通吐了出来。 “过来。”祁轩对着土炕上的薛淳招手。 “干嘛?” “带你去吃好吃的。” 薛淳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吃。”说着,他的肚子便不争气的叫了一声。 金黄色的蛋液在锅里滋滋冒油,香味很快便扑鼻而来。 薛淳闻着香味,咽了咽口水,“大师,你居然会做饭诶。” 祁轩把煎好的蛋饼翻面,然后盛进盘子里,“像这样的地方,经常发生特殊案件,总是没东西吃,时间久了自然就会了。” 松软的蛋饼边缘被烤的焦焦的,虽然不是什么昂贵的食材,但此时此刻在薛淳眼里简直是难得一见的人间美味。 吃饱后,薛淳有了精神,便聊起了正事, “祁轩,神女的丈夫其实根本就没有离开过村子,对吧?” . 夜半三更,村长的二弟醒来发现自己居然睡在地上,他明明是来找蓉花的,而且,也不知怎么觉得自己浑身疼痛,像是被人揍了一顿,眼下,那点腌臜心思全都没了,拍拍身上的土就往家走。 “妈的,今天可真他娘的冷啊。” 他走着走着,不知怎么的,居然走到了村口。 “香烛飘,长夜长,泪流干,自难忘。在外飘荡的游子啊,为何还不回故乡……” 他听见有人在唱歌,“谁,是谁?”歌声还在继续,他感觉自己好像喝多了,转身又想往家走,一回头居然又到了村口,而且还站在了村子外面,他看见村口的石头上坐着一个女人,就在那里梳头发。边梳边唱着歌。 “香烛飘,长夜长,泪流干,自难忘。在外飘荡的游子啊,为何还不回故乡? 是故乡的风太冷吗?还是在外有了新娘? 香烛飘,长夜长,黄土埋,泪两行。在外飘荡的游子啊,为何还不回故乡? 是故乡的水太苦吗?还是你早已客死他乡……” “你…你是?”红衣女人缓缓抬头,露出了熟悉的脸,男人叫道:“鬼,鬼啊!!!” . 随着一声鸡叫,天亮了,祁轩在烧水泡面,薛淳则站在院子里面刷牙,他吐了一口牙膏沫,朝屋里道:“我要吃辣的!” 祁轩回道:“知道。”真不知道谁才是老板。 看着一边刷牙一边哼歌的薛淳,祁轩不但没有觉得不耐烦,反而乐在其中。 薛淳刷完牙,就看见一个妇人急急忙忙的往蓉花的新房方向走去。 妇人先是趴窗户瞧看,见屋里没人又敲门,高声喊道:“你看见我们家二壮没有?” 蓉花已经起了,看见来人蹙了蹙眉道:“没有。” 这个时间村民都陆陆续续起来了,又有几个女人结伴去洗衣服,她们就像游戏里的NPC,每天好像都在重复同样的事情,她们见了妇人说道:“你男人丢了,你问蓉花干什么?” 妇人被吓了一跳,随后扬着脖子道:“我们家二壮昨天说要给她送饭,担心她饿着,我来这找找怎么了!”语气中带着一股焦酸的醋意。 女人们笑笑,粗俗调侃道:“没准人在屋里呗,你进屋瞧瞧,蓉花年轻漂亮啊,瞧着小腰小屁股的,我是你家二壮,我也不稀罕你了。” 妇人被戳到痛处,破口大骂,“再说话,再说话我撕烂你的嘴!” 她朝蓉花啐了一口,“呸!当过神女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惯会勾搭人的。” “都嚷嚷什么呢?”女人们见村长来了,都闭了嘴。妇人趁机道:“村长,咱家二壮不见了呀!” 村长瞥了一眼蓉花,“别着急,慢慢说。” 妇人把事情的经过和村长说了一遍。 薛淳端着泡面过来了,香辣味的泡面香让几个还没吃早饭就出来干活的女人直咽口水,“你家二壮昨天没回家,你昨天晚上怎么不找,今天一大早你就来蓉花家找,你为什么料定了二壮一会出现在蓉花家?” 妇人大骂道:“关你什么事啊?!” 村长又继续跟着和稀泥,“好了好了,都别吵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人。” 找人找人,人不在蓉花屋里那能到哪去。 “会不会是和大力哥一样啊。” “不可能,女鬼不是被大师送走了吗。” 村长问站在薛淳旁边的祁轩:“大师,你怎么看?” 村长年纪大了,人也有经验,能看得出谁才是最有本事的大师,但是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位姓祁的大师总是在伺候那个姓薛的,吃个方便面还给他拿餐巾纸。 祁轩淡淡一笑,“村长怕什么,女鬼不是已经走了吗。” 闻言,村长捋了把胡须,放心笑道:“对,不怕不怕。” 这边话音刚落,二壮不知道从哪里回来了,二壮媳妇见了操心道:“当家的,你吓死我了,快回家吃饭吧。” 第14章 偏远古村离奇事件(五) 盲山村下了大雨,雨水噼里啪啦的,让村子里的路变的十分泥泞。 薛淳他们没带伞,用的都是村子里村民自己糊的油纸伞,但因为条件有限,做工粗糙,白纸上没有任何花纹,惨白一片,在荒村里像出殡一样。 薛淳昨晚失眠,拉着祁轩和他聊了一晚上的天,后半夜才睡去,导致他今天十分无精打采,仿佛随时都要倒地上再睡个回笼觉。 不过,一到室外,他就被这场大雨拍的透心凉,一丝困意也没有了。 就在薛淳在心里磨磨唧唧的说今天饭也没吃好,觉也没睡好,这天真冷啊什么时候才能下山的时候,他的老板递给他一件外套,还贴心的说:“衣服,别着凉。” 薛淳愣了一下,没敢伸手去接,倒是一旁拎着“猫房子”的黄鼠狼故意发出阴阳怪气的声音,开玩笑般模仿老板道:“衣服,别着凉~” 继而又道:“怎么没人关心关心我啊,尊老爱幼不懂吗?” 薛淳:“你一个黄鼠狼还怕冷啊。” “当然了,动物也是需要避寒的。” 薛淳白了他一眼,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祁轩递来的衣服,“谢啦。” 其实薛淳这个人脸皮很厚的,读书的时候被老师叫出去罚站,他也脸不红心不跳,站在走廊上还能跟路过的师生打招呼。 但是面对祁轩的时候,就跟荷塘里含苞待放的花似的,要开不开,那厚脸皮上也扑了一层粉。 祁轩别过脸去,没注意到薛淳的异样,老妈子般道:“以后出外勤,记得多准备一些,防患于未然。” 薛淳:“嗯嗯,知道了,祁老板。” 几个人已经收拾好了行礼,正打算找村长辞行,村长却先来找他们了。他因为驼背,普通的雨伞无法为他遮雨,因此他的伞要比一般的大一圈。佝偻的老人,惨白的伞,在大雾中出现,他道:“今日下了大雨,几位大师不等雨停了再走吗?” 祁轩道:“不了,这雨一时半会应该是停不了了,我们急着赶路,就不打扰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女鬼已除,现在村长的精神头比之前好了不少,他看了一眼薛淳脚下那双沾了许多泥巴的白鞋,道:“这雨对几位大师来说是困扰,但于我们村子来说可是祥瑞啊,下雨了,庄稼就快要结果了,这都是多亏了大师帮忙。” “分内之事。”祁轩客气道。 盲山村里的人十分排外,若不是逼上绝路,他们绝不会让外面的人进来,现在这几个外来人想走,村长虽然嘴上挽留,心里面早就乐开了花。 不过他到底是一村之长,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人家在你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这么久,又帮了这么大的忙,不好好招待感谢一番实在是说不过去。 村长沧桑着嗓音道:“村子荒芜,我们准备了浊酒,既然不能久留,那请允许我们为几位送行吧。” 既然话说都这份上了,也不好继续推脱,村民为他们准备了一些农家小菜,这些年他们靠着资助日子虽然不富裕,但也是吃得饱穿的暖。 饭菜有荤有素还有酒。 有几个村民来给祁轩敬酒,薛淳看着祁轩那一身一尘不染,连个褶皱都没有的白衬衫,以及他那种有点厌世的气质,觉得他应该应付不来这种事,于是起身要给他挡酒,“他不能喝酒,我替他……”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祁轩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十分自然的接受村民的谢意。 简直是开了薛淳的眼,真是人不可貌相,祁轩连喝几杯,竟然跟个没事人似的,也不知是他的酒量太好,还是这酒的度数太低。 薛淳笑了笑:“真看不出来啊,大师,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只喜欢煮茶听雨,附庸风雅,滴酒不沾的斯文人呢。” 听到这里,祁轩捏紧了酒杯,仿佛再多用些力气就能把杯子捏碎,“一醉解千愁。” 薛淳闻言挑眉,看祁轩这副死了老婆的样子,立马联想到了他喝酒买醉,要死要活的场面。 不过一切只是他的猜测,对于别人家的私事,薛淳也不过多打听,他哥俩好似的和祁轩干杯,道:“那你的酒量一定很好喽,赶明儿咱俩比比?” “好。” 女鬼被送走了,现在每个村民脸上都挂着笑,他们热热闹闹的吃着饭,吵闹之中听见“咚”的一声,是村长的儿子,他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今天是谁做的饭?!” 他媳妇小声道:“是我,怎么了,都是按你平时的要求做的,腊肉不能切太薄,也不能太厚,鸡肉要用盘子不能用盆。” 村长儿子更怒了,“怎么了!你说怎么了,菜做这么淡,你他妈喂鸡呢!” 外人还在,眼看着儿子越喊越凶,村长站出来道:“天柱,是我让她少放的盐,几位大师都吃的清淡,今日有客,你赶紧坐下。” 薛淳听到村长儿子的名字时,直接喷酒,好一个天柱。 然而天柱娇纵惯了,抬脚就走人,媳妇可怜兮兮问:“饭还没吃完呢,你去哪?” 却换回一句谩骂,“你他妈少管我!” 被这么一闹,薛淳也没了食欲,心道:封建迷信,谎话连篇,古板固执,打骂老婆,重男轻女,这个村子还真是五毒俱全,在这里再多待一秒,都要窒息。 饭后村长将他们送到了村口,“村里还有事,我就不送了,现在下着大雨,各位大师务必要注意安全。” 薛淳看着身后连绵不绝的山谷 ,像是无尽的深渊,无论多么光明的东西只要掉进去,都会被吞噬,他见身旁祁轩颔首道:“你们也是。” 山下小镇。 山上大雨滂沱,山下却在淅淅沥沥落着小雨。一间老旧的小旅馆里,薛淳把湿衣服换掉,本来他们几个都想洗个热水澡去去寒气,但奈何小地方条件有限,又赶上下雨断电,所以连热水都没有。 不过好在店主十分热心,用所剩不多的热水给他们沏了热茶。 回想起村子里发生的种种,薛淳只觉得可怕和心惊,当然更多的还有一种愤怒和咬牙切齿。 村民们酒足饭饱后便开始睡大觉,收拾餐桌的任务都交给了各家的媳妇。村长儿子一觉醒来家里面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了,因为下雨,不用上山打柴也不用收粮食,索性当起了大爷,披着蓑衣 出去找兄弟们打牌,他哼着小曲路过二壮家门口,看见二壮背对着院子,正在库房里不知道忙活些什么,他喊了一声,“二叔忙着呢。” 但库房里的人像是没听见一样,他虽然叫二壮一声二叔,但他们年纪也没差多少,平时没少在一起干些缺德事,因此叔侄二人的关系特别好,他把手搭在二壮的肩上,却听见有吃东西的咀嚼声,他问:“二叔,你这是吃什么呢?” 这一看,把他下了一大跳,因为眼前之人正津津有味的吃库房里的螺丝和木屑。 村长儿子惊恐道:“你他妈疯了还是中邪了?” 二壮似乎终于听见了有人在说话,他缓缓抬头 ,看着自己的侄子,咧着嘴笑,然后在村长儿子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时咬掉他脖子上的一块皮肉,鲜血顿时如水管破裂般喷涌而出。 村长儿子惨叫一声,随之倒在地上抽搐,呻‖吟声不断,他瞪大了双眼,似乎对于刚才发生的事难以置信,鲜血不停的流,转眼的功夫,他便停止了挣扎,死不瞑目。 咬人的二壮像是中了邪,看到此情此景他不但没有害怕,反而还发出“桀桀桀”的笑声,但那声音不是来自于他,因为那声音分明是个女人。 一道闪电从天边划过,二壮的脸就像审讯室里的嫌疑人一样,在黑夜中被照亮,随后是惊雷巨响,将院子里的一颗树劈成了两半。 被雷劈开的树着了火,在雨中冒出滚滚黑烟,只是这火也不知怎么的,大雨也浇不灭。 村民们都被这雷声吓了一跳,打个哆嗦,又关紧了门窗,其中一个村民正打算去看看笼子里的鸡,就瞧见二壮家好像有火光。 村民揉了揉眼睛见是真的着了火,便大喊:“着火啦着火啦!快救火啊!” 一时间,一群村民乌泱泱的往着火点跑,村长听说是二壮家着的火,也跟着去看,这一看直接要了他半条命。 儿子倒在血泊里,脖子几乎要断掉,一双眼睛睁的滚圆,像是看见了十分可怕的东西。 “我的儿啊,我的儿啊!这是谁干的?!” “二壮呢,二壮不在家吗?”村民在屋里发现了倒在地上的二壮媳妇,在她身上浇了一瓢凉水,女人扑通坐起,醒来就开始大哭,嘴里说道:“中邪了!中邪了!二壮咬人了!” 话音刚落,村民们脸上皆是惊恐的表情,一个可怕的想法于脑海中闪过。 “一定是神女,神女根本就没走!她还在这里!” “神女又来杀人了!我们都得死!” “说什么胡话!要死你去死!当年的事与我无关!” 村长哭的险些断了气,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现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他悲凉的喊道:“你们就是一群骗子,连个女鬼都对付不了,你们算什么大师!骗子,都是骗子!” 失去了儿子的村长好像什么都不怕了,他终于说出了压在自己心底多年的话。 “神女,你本就是个不知检点的女人!还装什么贞洁烈妇!如果不是因为你,村子怎么会大旱,又怎么会多年颗粒无收,你出来吧!我们当初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千次万次!” 第15章 偏远古村离奇事件(六) 他话音刚落,又是一声惊雷,大雨持续不断,仿佛要冲塌整座山脉。 村民们被吓得瑟缩在地,有的甚至哭了起来,然而村长却没有被吓到,他喋喋不休,好像必须要骂的神女羞愧难当,他像一个至高无上的审判者。 他道:“当初,我们敬重你,爱戴你,奉你为神女,可是你呢,你对得起我们吗?!你跑去和男人私通,辜负多少父老乡亲对你的信任,既然你不要这个脸面,也别怪我们无情面!你来,你杀我,将我碎尸万段!反正我也活够了,我一把老骨头不怕你。 ” 然而这一次,村民们没有听见雷声,只能听见村长骂累了后的喘息,但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喘息声中夹杂着一个女人的声音,那声音在哭,又像是在笑,在雨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因为亲眼所见了新郎大力与村长儿子的死亡惨状,仅仅是这声音,就把村民们吓尿了裤子,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人毛骨悚然,一声电闪雷鸣,院子里的石凳上凭空出现一个红衣女人,她穿着春耕神女的服饰,只不过原本应该精美的服饰竟然变得破烂,头上还盖着一个红纱巾。 红衣女人呵呵笑了两声,声音在雨夜里阴气森森 ,“既然如此,那我便成全你们,先杀谁好呢?” 她染着红色指甲的修长手指在村民中挑挑练练,像是在挑过年要杀的牲畜,最终停留在刚醒来有些状若疯癫的二壮媳妇身上。 二壮媳妇头发凌乱,她是被人拖出来的,也没有穿蓑衣,被雨水拍的十分狼狈,瘫坐在地上,身体不停的向后挪,疯言疯语道:“别杀我!你不能杀我!谁害你你找谁去!” “春耕前日闯进你房里的人是大力,跟着大力一起欺负你的是村长儿子!打死你的人…是二壮他们!与我无关呐!我不过就是搭把手!我只知道做饭,我不会干别的!你敢杀我你就是滥杀无辜,你会遭报应的!” 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若她真的无辜,断不会被吓成这个样子。 红衣女摘下红面纱,坐在院子里梳头,二壮媳妇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像是看见了什么及其恐怖的东西,随后她瞪圆了双目,道:“你滥杀无辜,你不得好死,你要下地狱的!”说完她嘿嘿一笑,不断重复着一句话——“我不知道…与我无关…我不知道…与我无关…” 说着说着,她便在大雨中向山上跑去。 众人都知道,二壮媳妇疯了。 “香烛飘,长夜长,泪流干,自难忘,在外漂泊的游子啊,为何还不回故乡……” 红衣女在雨中哭泣,好像她哭的越凶,雨就越大,村民们全部聚集在院子里,谁也不敢出去,谁也不敢说话,像一群犯人在等着听候发落。 随后,村长觉得背上一沉,染着红色指甲的双手几乎包裹住了他的脸,鲜红的指甲已经插|进了他的肉里,众人闻到了一股难闻的味道,这村长是真的被吓尿了。 “他在哪呢?你们把他埋哪了?”声音阴森只叫人浑身发冷。 村长绝望的闭上双眼,道出了一个隐瞒多年的秘密,“玉米地后面,埋在两棵树下。” . 盲山村自建村以来一直有一个习俗——“拜神女”,古有用童男童女祭天的仪式,盲山村为之效仿,他们认为童子之身是最干净的,将他奉献于天地,每年春耕秋收时举行拜神女仪式,就能得到天地的馈赠,土地肥沃,风调雨顺,年年丰收。 红衣女父母早亡,又因为美丽的容貌而从小就被选为神女,做了神女就不能结婚生子,永远保留完璧之身,盲山村的人秉持着无后等于不孝的原则,因此没有任何一对父母愿意,所以红衣女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红衣女做神女的这些年里,盲山村的庄稼收成一直很好,她逐渐受到村民的爱戴,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只是表面而已。 对于那些肮脏的想法,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保持沉默,一旦有人开了头,便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而红衣女本人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偏偏爱上了一个人,就是这样给他们留下了把柄。 那人叫陈生,是个老实又朴素的男孩,他会在上山打柴的时候偷偷给神女带山上的野花,会在逢年过节杀鸡的时候,给她送鸡腿。 而红衣女会在“拜神女”仪式上偷偷的瞧上他一眼。郎有情妾有意,可偏偏红衣女是个永远不能嫁人的神女。 一日,他们在后山偷偷见面时被大力撞见,当天晚上大力便打开了神女的家门,既然神女早已许给了别人那还管什么村规。 后来,红衣女与陈生一起将大力的恶行告诉了村长,但大力义正言辞将神女与陈生本在后山聊天说成了私通。 “你装什么贞洁烈妇!你在后山和陈生两个人的事我都看见了!” 二人被冤枉也百口莫辩,村长只是让大力写了一份检讨,却打了陈生二十个板子,并革去了红衣女的神女职位。 村子没了神女那就选新的,但红衣女和陈生二人的劫难才刚刚开始。 就在那一年,村子大旱,收成极其不好,粮食基本不够吃,村民们将这一切推到了红衣女身上。 他们在村里遭受白眼,欺凌,甚至在陈生上山时再次闯进他们的家门,在这里他们只能找村子里最有威望的村长帮助,村长本欲重罚,但得知自己的亲儿子也参与其中,这件事便被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可人心难测,对于神女,有人惦记她,有人嫉妒她。 “呸!不要脸的小贱人。” “二壮眼珠子都快掉她身上了!” “放着好好的神女不当,非要出来勾搭别人家爷们,不要脸!” 经历了这些事,二人早已对村子心灰意冷,于是陈生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出村。 “我们走吧,离开这里!” 盲山村的规矩,只有村长可以在特殊情况下下山,其余人若违反规定,将重罚,但他们不怕。 想出村就必须了解下山的路程,从这天起他们便开始准备。 为了不被发现,陈生还是如往常一样上山打柴,但是他再也下不来了。 “只有让陈生那小子死了,才能让神女改嫁。” 他们用麻绳勒死了他,然后将他埋在树下。 “陈生那小子跑了,出村了,不要你了。” 神女等了一天,没等到陈生,却等来了这样一句话。 从那以后,红衣女的精神逐渐变差,村民都劝他改嫁,可是她不愿,陈生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现在他不见了,她在村口等啊等,唱着重复的歌谣。 一日她心血来潮想去山上采野花,穿着与陈生第一次见面时的衣服,红色的神女服饰,上面是精美的刺绣,绣着稻谷和玉米,都是她亲手绣的。 但她不知道自己的身后跟着一个人。 那天二壮媳妇也在山上,她在和几个村民一起干农活,解个手的功夫看见了自己丈夫的背叛,她顿时嚎啕大哭,破口大骂。 神女一时墙倒众人推,没有人帮她,扭打中二壮媳妇一用力,将她推到了山崖下面。 村民们顿时慌了,跑到山崖下面去,看见了奄奄一息的红色身影。 岩石树枝划破了她的衣服,一根树枝直接插‖进了她的肚子,她痛苦的叫着:“救我,救我。” 村民们吓傻了,谁也不敢上前,其中一人道:“二壮媳妇推的,谁推的谁救。” 又有人惋惜道:“没救了,活不了了。” 二壮媳妇直往后躲,急着撇清关系,“不是我,是她自己站不稳!我根本没用力!” 二壮就是个怂包,他几乎快要被眼前的场景吓尿了,十分窝囊的去找自己做村长的大哥寻求帮助。 村长对于弟弟和儿子合伙杀死陈生的事是知道的,当时他便恨铁不成钢的痛骂了他们,没想到这次又捅出个大篓子。 他能怎么办,他总不能让自己的家人一命抵一命吧,这般想着,村长混浊的双眼深处渐渐生出一道凶光,“村里连年大旱,想来是神女得罪了天神,今日发生这样的事也许是天意。” 村民们懂了,这话的意思就是不救了,既然村长都这样决定了,也没有人愿意在此地久留,他们拿起锄头,斧子打算回去继续劳作。 “不要走,别走,救我。” 没有人理她。 神女绝望的闭上眼睛,从前受过的屈辱像放电影一般在脑海里反复循环播放,她恨极了,恨着所有人,最终在众人还没有走远时,她忍着痛凄厉喊道:“我诅咒你们!世世代代不得好死!我诅咒这里,庄稼不结果,果树不开花,春夏不落雨,你们会遭到报应的,你们永远不得善终!” 庄稼不结果那还得了,现在都已经快饿死人了呀,“快让她闭嘴!”村长喊道,她指着红衣女,“你闭嘴快闭嘴!” 红衣女开始疯笑,“不得好死…不得好死…”众人看着眼前美丽的容貌居然觉得可怕,然后他们就看见,二壮在村长的指使下抄起地上的石头砸向女孩的头部,一下,两下…… 直到没了呼吸。 可神女到死都不会知道,她被杀的地方,距离她丈夫埋骨的地方仅有两米。 “怎么办?!她死前说的这些话会害死我们的。” 最后村长提议为神女造一口棺材,将她永远囚禁于此,让她向天神道歉。他们对不知情的小孩称,神女是思念丈夫而自杀的。 那天刚好下着雨,也是最后一场雨。 . 村长话音刚落,大山上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警笛声。 紧接着,他发现红衣女开始大笑,然后脱掉了那件衣袍,当他在转身时,村长才发现,自己被耍了。 此人正是已经走了的三位大师之一,只是他不明白他到底是用了什么样的技艺才能扮的如此之像。 村长瞪圆了眼睛,跪倒在地上,“骗子!你们都是骗子!我真是老糊涂了,居然被你们这群崽子戏弄!” 薛淳提着灯笼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十分不给村子脸面,道:“村长,你不是人老了糊涂了,你只是单纯的坏种而已,老混蛋生了个小混蛋罢了。” 这话倒是啪啪打了村长的脸。 那天,村民上山跪拜神女的时候曾点燃三炷香,薛淳在那时看到了神女的过去。 这件事情的主犯已经死了三个,警察只好给村长戴上手铐,押进警车。 然后来到祁轩这里问道:“大师,这雨何时能停,雨不停,我们也不好去搬尸体。” 其实在警笛响起的那一瞬间,雨水已经在逐渐减少了。 祁轩道:“山路危险,明日一早再去吧。” 与此同时,后山,大雨冲倒了那两棵树,冲开了泥土,一具男性尸骨暴露于荒山野岭之中。 他没有出村,没有抛弃神女,也没有客死他乡,而是就死在了村子里。但是神女不知道,第一次恋爱的单纯神女以为丈夫背叛了自己。 白骨旁边有一具红色的身影,她看起来极为虚弱,好像风一吹就散了,她对着那具尸骨无声流泪。 再也不会有人给她把唯一的鸡腿给他了。 神女因为被入室欺辱而多次向村长寻求帮助,村长本欲处罚,但得知自己的儿子也参与后,他选择视而不见,进而助纣为虐。 善因善果,恶因恶果,多次乞求也无果。无果,无果,没有结果,不接果实。 第16章 偏远古村离奇事件(七) 神女的墓在山上一个十分荒僻的地方,四周净是些杂草和碎石。 这几日来来回回的在山上反复奔走,别说是薛淳这种从小就养尊处优的富二代,就算是个普通人也受不了了,不过为了工资,他还是忍住了。 虽然真相已经水落石出,但这雨还是没停,只不过小了许多,薛淳一个没留神,踩到一片光滑碎石,整个人直接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祁轩这边正在和警方交流开棺的事宜,转头就听见薛淳掉下去的消息,吓得他险些没站稳,油纸伞扔给了别人,他不顾警察阻拦,跑到了山坡下面。 这山坡不算高,只是个小斜坡,但不幸的是山坡下面有个泥坑,薛淳顶着个花猫脸有些狼狈的从泥里爬起来,看见祁轩来了竟然没心没肺的笑了笑。 他好像无论发生什么都能保持一颗乐观的心,虽然他有时也会怨,也会哭,但过会儿就忘了。 见他没什么大碍,祁轩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还能走吗?我背你。” 等祁轩靠近了,薛淳这才看清祁轩脸色惨白,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冷汗,他担忧的问:“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还不是被你吓的,祁轩并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没事,我背你上去。” 薛淳表示拒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人背属实有些难为情,于是说道:“不用了,我身上都是泥巴,太脏了。” 但祁轩哪里会在意,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薛淳披上,却再次遭到对方的拒绝,薛淳把他的衣服推到一边,“真不用了。” 他不喜欢薛淳总是一味地拒绝,这种行为让他觉得薛淳是在故意疏远他,想到这里祁轩本就没有什么烟火气的脸色又冷了几分,语气森然,“我不在乎。” 薛淳一时愣在原地,他好像还是第一次看见祁轩生气的样子,起码是第一次对自己生气,就因为自己不穿他的衣服?这么体恤下属的吗?你们资本家不都是喜欢搞压榨吗。 比如说他爸,现在应该叫他养父了,他养父就是那种典型爱给自己立人设,给员工画大饼,让员工努力努力再努力,一定可以创造奇迹,虽然会发奖金,但不过是老板吃肉员工喝汤罢了,像祁轩这样的老板还真是少见。 祁轩哪里会知道薛淳此时脑子里正在给他发好人卡,他见薛淳低着头不说话,以为是他刚刚说的话太重了,正要解释,薛淳便毫不客气的拿起自己的衣服穿上了,穿上后还评价一番,“不错,很暖和,就是有点大。” 薛淳在祁轩的搀扶下想要慢慢的站起来,可屁股刚离开地面,脚就隐隐作痛,“哎呦!疼疼疼!” 山坡上的一行人也陆陆续续下来了几个,其中一个年纪尚轻的小警察好心的问:“小师傅不要紧吧,要不我来背你。” 黄贺年作为一只在荒郊野岭里糙惯了黄鼠狼,他翻了个白眼心道人类还真是麻烦,他推开围着薛淳问东问西的众人,道:“你们谁也不用争,交给我。” 众人只见他握住薛淳的脚腕,随着“咔嚓”一声,山谷里迅速传出薛淳的叫声,甚至还带着回音。 这方法虽粗暴,但有效,薛淳居然真的能自己走了。 他正要拉薛淳起来,却发现水坑里有些不对劲,“你还真是个吉祥物啊”黄贺年说完又对祁轩道:“水里有东西。” “你先别……”祁轩正想让黄贺年闭嘴,但已经来不及了,薛淳连滚带爬的站起来,跑向不远处狂吐不止。 祁轩扶额,黄贺年表示抱歉。 那水坑里有一具尸体。 “是昨晚跑进山里的那个女人,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看样子是摔死的。” 叫了人过来收尸后几个人继续走,这次为了不让他们再出意外,受过专业训练的警察站到了山路的边缘位置,很快他们就来到了神女的墓前。 此地就这么一座坟,在山林间显得格外荒凉且孤独,坟上长着的杂草一直无人清理。几名专业人士用工具一层一层的把土挖开,不知过了多久,神女的棺材被抬了出来。 抬出来的那一刻,棺材的全貌展现在众人眼前,祁轩的手轻轻的摸着棺材的边缘,道:“柳木棺材,十颗棺钉,棺钉封死,真是处处不留余地。” “大师,这是什么意思?”一名警察问。 祁轩解释道:“棺材钉是有讲究的,一般钉七颗,七颗有北斗七星的意思,通常预示着后人人丁兴旺,是美好的祝愿,并且最后一根钉子不能钉得太紧,但神女的这口棺材上足足有十颗钉子,并且每一颗都死死地钉在棺材板上,就好像他们希望神女永远都要被封在里面,包括魂魄和肉身。” 这些村民当然不是要十全十美,而是“十”代表“死”。 活着的时候被他们欺负,死了也没逃过他们的魔掌。 小警察恍然大悟,“难怪这棺材上这么大的怨气。”他话音刚落,就被队长白了一眼,“你什么时候能看见怨气了。” 小警察道:“就是一种感觉,觉得瘆得慌,这些村民着实狠毒。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几名警察将棺材钉一颗一颗撬开,随着棺材板慢慢被掀开,内部的尸骨也随之暴露出来,当年的女孩早已化成一堆白骨,而她的头骨已经被砸碎了。 随后他们又将陈生的尸骨取出,两具尸骨装在一起被警察们带走。 之所以没有重新安葬在这里,是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最好的安葬地点是村子的外面,离这个村子越远越好。 祁轩捻着一串檀木佛珠,为神女做最后的超渡,不知过了多久,气温回暖,天色有渐晴的迹象,直到最后一滴雨落下,祁轩的手也同时停在最后一颗佛珠上,然后回到原点。 他张开薄唇和声道:“大仇已报,恩怨消散,去你该去的地方。” 薛淳隐隐约约能看见一抹红色身影在向他们告别。 这个陈埋了五年的秘密终于被挖开,死者五年的冤情也终于被知晓,恶有恶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从此以后,山高海阔,他们自由了。 日光剥开厚厚的云层,温暖了整个山谷。薛淳迈着悠哉的步伐往山下走去,祁轩却黑了脸,心中在想,这人就不怕再次崴脚吗。 那一刻祁轩真的想不顾一切,管他三七二十一,直接冲上前将薛淳抱起来,这种想法随着薛淳更加放肆的奔跑而愈演愈烈。 但此时与黄贺年无聊的比赛谁能最先跑到前面那棵树的薛淳还在傻乐。 祁轩像个老父亲般叹气,心道他开心就好。 就在这时,他们的身后传来一个小孩的声音,“大师!等等——!” 祁轩回头一看,是那个叫地瓜的小孩,身后还跟着蓉花,男孩像是被狗撵了一样撒丫子跑,年长一些的女孩则在后面笑着让他慢点,祁轩嘴角一抽,这情景怎么有点似曾相识。 薛淳朝他们招手。 地瓜跑到薛淳身前喘了两声后,仰头问薛淳,“大师,你看我面相怎么样?” 嗯?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祁轩,因为地瓜感觉祁轩看起来好像更厉害一点,只是他不敢。 毕竟祁轩的脸上总是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字。 薛淳现在就是个半吊子,他也不敢乱说,就在这时,祁轩拍拍地瓜的肩头,“只要你做个好人,将来一定能吃饱穿暖,平安快乐一辈子。” 地瓜听后两颗眼睛亮亮的,惊喜道:“真的!” 祁轩大师点头,“真的。” 薛淳摸了摸地瓜的头,笑道:“我们大师的话还能有假,还不谢谢大师,跟他讨个福气。” 小地瓜双手合十,语气中是难以掩盖的欢喜,“谢谢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