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金说》 第1章 【出关】 第一季一章 金魁闭上眼,脑海中仍回荡着双圣最终决绝的话语与那场惊天自爆的轰鸣。万三姑等元婴修士被炸的元神消散。大战后逆星盟与星宫元气大伤,而他自己,也险些从元婴中期巅峰跌落,内丹动荡,修为不稳。 他强压下喉头的腥甜,对外只宣称闭关稳固境界,严禁任何人打扰。 静室外,忠心耿耿的护卫正苦苦阻拦着一人。 “凌少主,您真的不能进去!大长老吩咐了,此刻万万不能受扰,若是行功出了差池……” 凌玉灵——或者说,如今星宫实际上的代理执掌者——语气却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嘲弄:“哦?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会故意捣乱的人吗?,这剧情可真老套。” “老奴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凌玉灵打断她,美目瞟向紧闭的静室石门,“他到底还要多久才出来?” “回小姐,大长老他……未曾明示。” “没说?”凌玉灵音调微扬,眼底闪过一丝真正的怒火。 她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处理着双圣陨落后的巨大混乱,那些老牌元婴修士名义上辅佐,实则多半在看戏,出的主意全是和稀泥!金魁倒好,一句“稳固境界”就把所有烂摊子丢给了她,美其名曰“锻炼能力”。 凌玉灵在心里冷哼:真是麻烦,都多久了…… 就在这时,沉重的石门缓缓开启。 金魁——星宫大长老,元婴中期巅峰的修为似乎暂且稳住,但脸色依旧透着一种灵力透支后的苍白,眉宇间是化不开的疲惫与沉郁。他目光扫过门外,带着久居上位的惯有的威严。 侍卫与凌玉灵立刻躬身行礼。 “免了。”,他对着侍卫微微颔首,“你们先退下。” 侍卫担忧地看了凌玉灵一眼,终究还是依言退开。 静室内气息尚未完全平复,灵力余波未平。金魁走到主位坐下,指,语气带着不容置疑: “交待你的事务,处理得如何了?” 凌玉灵站在下方,眨了眨眼,语气显得格外“乖巧”甚至有点:“嗯……事务,事务。我觉得吧,应该还算不错?” “还算不错?”金魁抬眼,“老夫好不容易为你寻来几位长老辅佐,你便交出这等‘还算不错’的答卷?” 凌玉灵心底那股火“噌”地就冒了上来,但她面上反而笑得更甜了,甚至往前凑近了两步: “那师叔您想我怎样嘛?我每日殚精竭虑,也很辛苦的好不好?再说了,那几位老人家——” 她拖长了语调,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 “——分明就是来看您笑话的,又不是真心来帮我的。您说是不是呀,我、亲、爱、的、师、叔?” 最后几个字,她咬得又轻又慢,,精准地撕开了金魁强撑的镇定,直刺他此刻最无力也最不愿面对的现实——他的虚弱,以及她早已不是那个需要他全方位庇护的小女孩了。 金魁呼吸一窒,对上她那双看似清澈、实则深不见底,好像已将他全部看透的眸子。他竟一时语塞,那准备好的训斥卡在喉间,所有威严的姿态在她这绵里藏针的攻势下,突然显得有些……苍白可笑…… 他甚至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他听着凌玉灵那带着点小抱怨又藏着狡黠的话,尤其是最后那句“亲爱的师叔”,让他太阳穴突突地跳。 若是平日,他一个眼神就足以让她乖乖闭嘴站好。但此刻,他内丹不稳,心神损耗极大,竟有些提不起往日十足的威严来训斥她这明显逾越的称呼和态度。 他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倦怠:“休要贫嘴。星宫遭逢大变,诸事繁杂,非常时期……你辛苦些,也是应当。” 这话虽仍是长辈口吻,却少了几分力道,甚至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和托付之意。他知道,这几日若非凌玉灵里外支撑,局面只会更糟。 凌玉灵何等聪慧,立刻捕捉到了他语气中这细微的软化。她心中那点因忙碌而生的怨气瞬间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心疼,以及一丝……想要得寸进尺的冲动。 她往前又挪了一小步,距离拉近到几乎能感受到他周身尚未完全平复的灵力波动,声音也放软了些,却依旧大胆:“知道师叔辛苦,灵儿不敢真的抱怨。只是接下来的事,师叔可不能再一个人扛了。” 金魁抬眼看向她,少女明媚的眼中有关切,更有一种他有些看不懂的执着。 “你待如何?”他问,声音有些干涩。 “方才接到密报,抓住了几个逆星盟溃逃时留下的活口,似乎知道些内情。师叔可是要亲自去审?”凌玉灵问道。 金魁眉头一拧:“此事非同小可,那些人皆是亡命之徒,审讯过程血腥残酷,非你所能旁观。”他下意识地想将她隔绝在这些阴暗事务之外,维持她那份“纯净”。 凌玉灵却毫不退缩,反而据理力争:“师叔!正是非同小可,我才更应知晓!我是星宫未来的执掌者,难道永远只配处理些日常琐务,一遇真正风雨便被您护在身后吗?您如今伤势未愈,正需有人分担。我便从旁观摩学习,绝不打扰您行事,这也不可吗?” 她句句在理,字字恳切,更是点明了他此刻的虚弱,让金魁一时难以反驳。他看着眼前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女孩,不知何时起,她的目光已如此坚定,有了自己的主张和魄力。 他沉默了片刻。殿内的灵气缓缓流动,气氛微妙。 最终,他像是妥协般,又或是无奈般,揉了揉额角… “……罢了。你要看,便跟着吧。只是……”他试图重新拾起威严警告她,“……届时莫要后悔,也别指望我会因你在场而手段温和。” 凌玉灵心中顿时雀跃,脸上却努力维持着端庄稳重,只是眼底那抹得逞的笑意如何也藏不住,她乖巧地躬身行礼: “是!灵儿明白,多谢师叔成全!定当用心学习,绝不添乱!” 她看着金魁略显疲惫却依旧挺拔的背影率先向审讯殿走去,快步跟上。目光落在他宽阔的背脊和紧束的腰线上,她看到这般的景象,脸颊微微发热,心底那个大胆的念头却愈发清晰—— 师叔,你护着我的方式,该换一换了。总有一天,不止是审讯逆贼,连同你本身,都将由我来“接手”… 而走在前方的金魁,只觉得身后那道目光灼热得让他有些难以忽视,竟比体内不稳的灵力更让他心绪不宁。他强压下这股异样感,将其归咎于伤势带来的心神恍惚。 第2章 【审讯】 第二章 审讯殿设在天星城深处,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一种陈旧的、令人不安的铁锈与恐惧交织的气息。这里与外界辉煌的星宫仿佛是两个世界。 几名衣衫褴褛、修为被禁的逆星盟修士被锁链牢牢捆在特制的刑架上,眼中充满了绝望和顽抗。 金魁步入殿中,方才那份疲惫似乎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窒息的无形威压。他甚至没有看那几名囚犯,只是对负责看守的星宫弟子微微点头,声音平稳却得没有一丝温度:“都出去。” 弟子们躬身领命,迅速退下,并关上了沉重的殿门。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金魁、凌玉灵,以及几名瑟瑟发抖的囚犯。 凌玉灵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她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金魁全力释放的、属于元婴大修士的威压和……杀意。那并非狂暴的,而是冰冷、沉静,却能将人轻易碾碎。 金魁这才将目光投向为首的囚犯,那是一个结丹后期的修士,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 “老夫时间不多。”金魁开口,声音不高,“逆星盟残余藏匿何处?还有谁在背后支持你们?” 那疤脸修士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狞笑道:“金魁老儿!要杀便杀!休想从爷爷这里掏出半个字!” 金魁眼神未有丝毫波动,仿佛在看一只蝼蚁的垂死挣扎。 “有意思。”他淡淡评价了一句,随即缓缓抬起右手, 刹那间,那疤脸修士周身空气猛地扭曲,无形的巨力骤然收紧,他身上的锁链发出刺耳的嘎吱声,整个人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攥住,骨骼发出挤压声。 “呃啊——!”疤脸修士猛地瞪圆了眼睛,眼球暴突,布满血丝,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声音,脸色迅速由红变紫。 凌玉灵站在金魁侧后方,能看到那修士因极度痛苦而扭曲的面容和剧烈抽搐的身体。她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胃里有些翻腾,但她强迫自己看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金魁。 他的侧脸线条冷硬,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深邃得像寒潭,只有微微催动的法力波动显示着他正冷酷地施加着压力。这种绝对的冷静和掌控,比任何的表情都更令人心悸。 就在那疤脸修士即将被活活捏爆的瞬间,金魁手指微微一松。 “咳……咳咳咳!”大量空气重新涌入肺部,疤脸修士剧烈地咳嗽起来,眼中充满了对他的恐惧。 “现在,想说吗?”金魁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点灰尘。 “休…休想……” “很好。”金魁似乎早已料到。 这一次,他没有再用蛮力。指尖灵光一闪,一缕极其纤细、近乎透明的金黄色的细丝凭空出现,如同有生命的毒蛇,悄无声息地钻入了疤脸修士的眉心。 “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瞬间爆发,那修士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眼耳口鼻中甚至开始渗出细密的血珠,显然那火焰正在灼烧他的元神。 这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痛苦,足以让他崩溃… 另外两名囚犯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抖动得厉害。 凌玉灵的脸色也有些发白。她知道修仙界审讯手段残酷,但亲眼所见,冲击力依然巨大。她看到金魁依旧面无表情地操控着那缕食魂金丝,仿佛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她的目光落在他稳定的手指上,就是这双手,平日里或执掌星宫权柄,或轻抚她的发顶教导,此刻却冷酷地施加着极刑。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出现——有对敌人应有的冷酷认同,有对这般手段的本能不适,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这种极致反差所带来的、近乎战栗的吸引力。 她看到金魁的额角似乎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脸色似乎比刚才更苍白了一分。他终究是伤势未愈,动用这等耗费心神的手段,绝非易事。 “师叔……”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极小声音地唤了一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金魁操控金丝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仿佛没有听见。 但下一刻,那疤脸修士的惨叫戛然而止,,彻底昏死过去。那缕金丝也随之消散。 金魁的目光转向另外两个几乎吓破胆的囚犯。 “老夫再问最后一次。”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最终通牒意味,冰冷的视线压在剩下两人身上,“谁先说,谁死得痛快些。” 其中一个年轻些的修士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涕泪横流地尖叫道:“我说!我说!在阴冥之地边缘的废弃矿洞!是……是黑煞教的余孽暗中提供了资源!我只知道这么多!求大长老给我一个痛快!求求您!” 金魁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不再看那求饶的修士。 他转身,不再理会身后囚犯绝望的哭嚎,对凌玉灵淡淡道:“都记下了?” 凌玉灵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点头:“记下了。” “嗯。”金魁迈步向殿外走去,步伐依旧沉稳,但跟在他身后的凌玉灵,却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背影似乎比来时更加僵硬了几分,呼吸也沉了一丝。 走出审讯殿,重新沐浴在阳光下,那阴冷血腥的气息似乎仍萦绕不散。 金魁停下脚步,侧头看向凌玉灵,仿佛想看看她是否被吓到,是否需要安抚。但他看到的,却是一双异常明亮、有着复杂光芒的眼睛,那里面有敬畏,有残留的一丝惊悸,但唯独没有退缩和恐惧,甚至……还有一种他看不懂的、灼热的探究…… 他准备好的几句告诫之言忽然就卡在了喉咙里。 凌玉灵却率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却不是因为害怕:“师叔的手段,灵儿……受教了。” 金魁看着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忽然觉得,带她来观摩,或许……并不完全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他沉默地转身,继续前行,只觉得身后那道目光,似乎比审讯殿里的食魂金丝,更让他感到一丝……不安和躁动。 第3章 【药浴】 三章 星宫深处,金魁的寝殿静室内。 巨大的白玉药桶中,深琥珀色的药汁蒸腾着浓郁苦涩的灵雾,充实了整片空间。金魁闭目浸泡其中。 水线漫过他紧实的胸膛。高温与药力作用下,他紧实的胸膛和臂膀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细密的汗珠与凝結的水汽混在一起,顺着起伏的肌肉线条缓缓滑落。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胸膛、臂膀乃至隐约没入水下腰腹处,那些繁复而耀眼的金色纹路。它们并非刺青,更像是天生地长、融入骨血的神秘图腾。 水汽与灵光中,随着他呼吸的节奏微微流动,闪烁着一种古老而强大的金属光泽,与他此刻的虚弱形成一种鲜明的对比。 他正全力引导药力滋养内丹,薄唇紧抿,显然过程并不轻松。 突然,外间传来细微的争执声,随即静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隙。 “师叔?您可在里面?有紧急事务禀报!”凌玉灵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探身进来。 金魁猛地睁开眼。 锐利的目光射向门口,带着被打扰的震怒。但当他看清来人是凌玉灵,尤其是看到她目光直直落在自己裸露的上身,甚至因那满室景象而瞬间愣住。 脸颊飞起红晕时,那震怒瞬间掺进了一丝少见的慌乱。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金魁的声音因怒意和瞬间的内息翻涌而显得有些低沉,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让身体沉入水中,却又因维持姿态的骄傲而硬生生停住,导致水面一阵晃动。 凌玉灵的心跳得又快又响,几乎要撞出胸腔。她确实没料到会看到这般景象…… 药味苦涩,却掩不住他身上传来的、带着强大气息的独特男性张力。 水珠滚过那些流畅而充满力量的肌肉,滑过那些在她眼前真实流动的金色纹路,最终没入水下深处。 她强迫自己收回过于灼热的目光,努力聚焦于他写满不悦的脸,举了举手中的玉简,语气尽量平稳却难掩: “师、师叔恕罪!实在是黑煞教余孽有了新动向,情报紧急,弟子不敢延误……” 她的眼神却像是不受控制,飞快地又瞟了一眼他水下因紧绷而轮廓清晰的腹肌,以及那附近流淌的金色纹路。 金魁将她这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一股无名火混着极度的不自在直冲头顶。他伤势未愈,又正值疗伤关键期被强行打断,内丹隐隐作痛,此刻更是气血翻涌。 “什么事,说!” 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句话,只想她快点说完快点滚蛋。他甚至无法像平时那样用威压直接将她轰出去,因为此刻他大半心力都用在压制伤势上。 凌玉灵语速极快地汇报着,内容半真半假,她的目光却贪婪地汲取着眼前这绝无仅有的风景—— 因怒气而起伏的胸膛,那上面流淌的金丝仿佛更亮了些;他紧握桶边、指节发白的手,显示着他正极力忍耐着不适与怒火;还有他线条硬朗的下颌线…… “师叔,您……您的脸色很不好看,”她汇报完毕,非但没走,反而上前一步,眼中满是“担忧”,“是药力太猛了吗?还是旧伤又……”她说着,竟伸出手,似乎想探向他额角滚落的汗珠。 “放肆!”金魁猛地一挥手打开她的手腕,动作幅度过大,竟激起一片水花。那触感温软,却让他如同被烫到一般。 水花溅湿了凌玉灵的衣袖,她也仿佛被惊醒,后退半步,垂下眼睑,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坚持:“弟子只是担心师叔……这药浴看来极耗心神,师叔若信得过,灵儿或许可以……” “不需要!”金魁断然拒绝,声音因气息不稳而拔高, “凌玉灵,我让你出去!立刻!马上!”他感觉再让她待下去,自己这内伤怕是要加重三分。 凌玉灵看着他彻底失了一贯冷静、甚至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看着他身上那些因情绪激动而仿佛更加活灵活现的金色纹路,心底那股大胆的渴望几乎要满溢出来。 她终于不再坚持,乖巧地躬身:“是……弟子鲁莽,师叔息怒,千万保重身体。” 她缓缓退后,目光却在他身上那璀璨的金纹和紧绷的肌肉上,最后深深看了一眼他羞恼交加的面容,才转身离开。 静室的门轻轻合上。 金魁猛地靠回桶壁,溅起大片水花。他剧烈地喘息了几下,试图平复翻涌的气血和混乱的心绪。药汁依旧滚烫,但他只觉得脸上身上被她目光扫过的地方,比药汁更烫。 他低头,看向水中自己身上那些闪烁的金纹,第一次生出一种……被彻底窥视的异样感。 “孽障……”他闭上眼,低声咒骂了一句,却不知是在骂她的胆大包天,还是在骂自己方才那一刻的方寸大乱…… 室内只剩下药雾无声缭绕,以及他久久无法平静的心跳声。而那身耀眼的金丝,在水光映照下,仿佛也带上了一丝暧昧的温度。 第4章 【囚笼】 星宫核心议事殿内。 几位元婴期长老正为如何清剿逆星盟一处顽固残余据点而争论不休,所需的灵石、法器、人手数额巨大,让刚刚缓过气的星宫倍感压力。 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老捋着胡须,叹道:“若是双圣陛下仍在,以他们化神期的通天修为,何须如此繁琐调配,神念一动,怕是那处据点便已灰飞烟灭……” “哐当。” 一声轻微的脆响打断了长老的感慨。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大长老金魁手中那枚正在批注的玉简,不知为何竟从他指间滑落,磕在了玉质的案上。 他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维持着握笔的姿势,目光却并未聚焦在玉简上,而是投向了虚空中的某一点。 那双平日里锐利的眼神,此刻竟是一片空茫的沉寂,深处翻滚着难以言喻的痛苦和……几乎难以察觉的自我厌弃。 议事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大长老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异常低沉压抑的气息。 坐在下首的凌玉灵心头猛地一揪。她看得比谁都清楚,师叔那瞬间绷紧的下颌线,和骤然失去血色的唇角。 “……大长老?”另一位长老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金魁猛地回神,眼底的波澜被强行压下,快得仿佛只是众人的错觉。 他面无表情地拾起玉简,声音冷硬如铁,: “过去之事,不必再提。眼下之事,依第三方案执行,资源从本长老的份例中优先扣除。散了吧。” 他起身,率先离开,步伐依旧沉稳,但那背影却透出一股沉重的疲惫。 凌玉灵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收回目光…师叔又在自责了。 那句“若是双圣仍在”,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精准地戳在了他心底最痛的地方。 又过了几日。 凌玉灵需要一份关于星宫古老阵法的卷宗,记得似乎存放在双圣昔日寝宫的偏殿书阁内。 双圣的寝宫自那日后便一直空置着,虽有人定期打扫,却总弥漫着一种时光凝滞的哀伤。 她轻轻推开偏殿的门,却意外地看到了一個绝不该此刻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金魁背对着门口,站在一扇敞开的窗前。夕阳的金辉透过窗户,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却无法驱散他周身那化不开的孤寂。 他手中并未拿着任何卷宗,只是静静地、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掌心。 凌玉灵屏住呼吸,悄悄靠近几步,看清了他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枚小巧玲珑的、雕刻而成的燕子佩,上面还镶嵌着细碎的蓝宝石,做工略显简单稚嫩,却灵气盎然。 凌玉灵的眼眶瞬间就热了。 那是她小时候,刚刚学会穿针线时,缠着母亲帮她一起做的第一个成品。她当时兴高采烈地送给了父亲,他却笑着转手就递给了当时还是青年的金魁,戏言道: “魁师弟,这丫头片子做的第一个玩意儿,你先帮着收好,等她将来炼出更好的,再换回来。” 金魁当时有些无奈,却还是郑重地接了过去,一直保管至今。 此刻,他正一遍遍、无比轻柔地摩挲着那枚冰凉的燕子佩,仿佛透过它,能触摸到早已逝去的温暖时光。 他的肩膀微微垮下,那总是承载着星宫重任的脊梁,在此刻显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脆弱和思念… 他没有叹息,没有流泪,只是那样沉默地站着,却更让凌玉灵感到窒息。 她终于明白,师叔的心魔,并非简单的自责,那里面融入了太多太多—— 知遇之恩、守护之责、还有那份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清晰界定的、对“家”的眷恋与失去后的剧痛。 他没有哭喊,是因为他把所有的泪和血,都咽回了肚子里,独自消化,化作日夜啃噬内心的毒。 凌玉灵没有再上前,她捂着嘴,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她知道,此刻的师叔,需要这份独处的空间,去咀嚼那份无人能分担的苦楚。 但她也更加坚定了——绝不能让他永远这样独自沉沦下去。 她要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他: 你不是一个人。你的债,我陪你一起扛。你的痛,我与你一起分担。 第5章 【无法直面】 ??金魁正在书房处理公务,忽然,一阵毫无预兆的心悸袭来,体内灵力猛地一滞。 ? ??双圣自爆时那毁灭性的能量波动和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再次试图将他淹没。 ??不好! 他心下骇然,这心魔发作的间隔越来越短,来势也越来越凶险,绝不能在此时此地失控。 ??他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角渗出细密冷汗。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对门外值守的弟子扔下一句“无事不得打扰”。 ?? ??他便几乎是踉跄地、凭借着对星宫结构的熟悉,进入了附近那条通往废弃偏殿的狭窄回廊。 ?他需要找一个绝对无人的地方,独自熬过去…… ??“砰!” ??他几乎是撞开了偏殿腐朽的木门,反手布下了一个简单的隔绝禁制,力道之大,让门框上的灰尘都落下。 下一刻,所有的强撑瞬间消失—— 金魁猛地单膝跪倒在地,一只手死死抠住冰冷的地面,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另一只手则痛苦地抓向自己的胸口,想要将那颗因自责和痛苦而剧烈抽搐的心脏掏出来。 ??“呃………” ?? ??压抑不住的痛哼从他齿缝间溢出。周身原本沉稳磅礴的灵力此刻彻底失控,引得殿内堆积的杂物嗡嗡作响,灰尘漫天飞扬。 那些耀眼的金色纹路不再流畅闪烁,而是明灭不定,甚至有些地方的光芒变得刺眼而紊乱,仿佛他体内有两股力量在激烈地对抗、撕扯。 他试图运转功法压制,但心魔源自神魂深处,岂是那么容易平息? ?? ??无数个“如果当初”的念头像毒针一样刺穿着他的理智,双圣最后的身影和嘱托反复闪现,带来的是几乎要将神魂撕裂的剧痛和无力感。 ? ??他高大的身躯因这无形的折磨而剧烈地颤抖着,蜷缩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汗水迅速浸透了他的长老袍,紧紧贴在绷紧的背肌上,勾勒出充满力量却此刻显得无比脆弱的线条。 他像一头受伤的孤狼,只能在无人看见的角落,独自舔舐鲜血淋漓的伤口,发出无声的哀嚎。 偏殿另一头,堆积如山的陈旧书架后面。 凌玉灵正踮着脚尖,试图够到最上层一本关于上古阵法的孤本典籍。听到猛然撞门的动静和随后传来的、极力压抑的痛苦喘息,她吓了一跳,悄悄从书架的缝隙间望出去。 只看了一眼,她的心脏就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她看到了什么? 她那位永远威严、永远强大、仿佛能扛起整个天空的师叔,此刻正狼狈不堪地跪伏在地,痛苦地颤抖着,被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无形痛苦疯狂折磨着。 ?? ??那压抑不住的痛楚低吟、那明明痛苦到极致却依旧死死压抑不肯宣泄出来的模样…… 比她之前在议事厅和寝宫看到的任何一次都要严重十倍、百倍。 凌玉灵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有失声惊呼出来。瞳孔因震惊和心疼而剧烈收缩。 她瞬间明白了。这就是师叔的心魔!这就是他独自承受的东西!他之前所有的异常、所有的疲惫、所有的回避,根源都在于此。 她看着他在尘埃中痛苦挣扎,看着那总是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散落几缕,被汗水黏在额角和颈侧,看着他那双曾经坚定如山的手,此刻却只能无力地抠抓着地面…… 她的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心脏疼得发紧。 她想冲出去,想抱住他,想告诉他不要再一个人扛了。 但她不敢。 ??她比谁都清楚师叔的骄傲。他如此狼狈、如此脆弱的一面,是绝不愿被任何人看到的,尤其是她。此刻她若出现,非但不能安慰他,恐怕只会让他更加难堪。 她只能死死地咬着下唇,躲在阴影里,凭借冰凉的书架支撑住发软的身体,无声地看着,将这一幕深深地刻在心里。 原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承受着这样的煎熬。 时间仿佛过得无比漫长,又仿佛只是一瞬。 终于,那阵剧烈的心魔发作似乎缓缓平息了下去。金魁脱力般地瘫倒在地,胸膛剧烈起伏,像是刚从溺水的边缘被拉回。周身的灵压渐渐平复,但那金色的纹路依旧显得有些黯淡。 他在地上躺了许久,才极其缓慢地坐起身。他甚至没有力气立刻清理身上的灰尘和狼狈,只是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脸上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空洞。 凌玉灵依旧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放到最轻。 又过了好一会儿,金魁才缓缓睁开眼,眼中恢复了部分清明,但深处那抹痛苦和脆弱却无法立刻抹去。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默运功法,调息理气,并用清洁术一点点拂去身上的尘埃,整理凌乱的衣袍。 他做得一丝不苟,试图将所有失控的痕迹全部抹去,重新变回那个无坚不摧的大长老。 直到他看上去大致恢复了常态,尽管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才撤去禁制,脚步强行稳定地离开了偏殿。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发现书架后,那双一直注视着他、盛满了泪水与心疼的眼睛。 凌玉灵直到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才无力地滑坐在地,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肩膀微微抽动。 师叔…… 这一刻,她想要变得强大、想要守护他的心情,达到了顶点。 ? 第6章 【相拥】 夜色已深,金魁独自一人站在观星台上,俯瞰着沉睡的天星城。 喧嚣散去,万籁俱寂,正是心魔最易滋生的时刻。 他试图运转功法,吸纳力量巩固修为,但内息总在不经意间微微一滞,好像灵气流经某处时,遇到了一层看不见的、薄却坚韧的障壁。随之而来的,是胸口一阵熟悉的、沉闷的隐痛…… ??这不是旧伤。 ? ??他比谁都清楚。那场大战留下的□□损伤早已在灵药和修为下愈合—— ??这是心债。 ??眼前繁华的星宫景象渐渐模糊,被另一幅血火交织的画面—— ?? ??双圣决绝的眼神,那一声“替我和夫人照顾好这儿”的嘱托,以及随后毁天灭地的自爆灵光…… “如果我当时再强一点……” ?? ??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嘶吼,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理智。 ? ??“如果我的计划再周详一分,不必逼至如此绝境……” ?? ??“如果我已是化神……哪怕只是元婴后期……” ??无穷无尽的“如果”和自责涌上心头,几乎要将他淹没。那股无力回天的绝望感,比任何敌人的法术都更能击垮他。 ?? ??他突然攥紧了栏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那些淡淡的金色纹路也黯淡了几分…… 他金魁一生,纵横乱星海,何曾有过如此无力之时?可偏偏是在最需要他力量守护重要之人时,他失败了—— 双圣于他,不仅仅是主上,更是恩人,是……他几乎视作父母的存在。 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回遥远的过去。 几人从星宫初建时就已相识,双圣曾那么信任他,甚至将宗门大权都全权交给他…… 或许是他眼中那点在人群中不甘湮灭的光,或许是在机缘巧合下引动了灵气,恰好被路过的、尚且年轻的星宫双圣察觉。 他记得那双温暖的眼睛望向他,记得那高贵美丽的女子眼中流露的怜悯与惊讶。 “好纯粹的金系天灵根……”男子声音沉稳,带着审视。他们测了他的灵根,结果令人震惊。 没有宗门会放过这样一个天才苗子,更何况他无依无靠。 “小子,可愿随我们走?”女子柔声问道。他几乎没有犹豫。跟他们走,至少能更好的资源。。 ——“金魁”,取“金灵之魁首”之意,对他寄予厚望。双圣仿佛给了他新生,传授他无上道法,提供资源,将他从泥泞里拉出,一路培养他成为星宫的栋梁,成为权倾一方的大长老。 他的一切,都是双圣赐予的。他的忠诚,早已融入骨血。 他发过誓,要用生命和所有力量来回报这份恩情,守护星宫,守护双圣。 可最终呢?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形神俱灭。 这份恩,他再也还不了了。这份债,他永生永世也偿不清。 ??“呃……” ?? ??一声压抑的痛哼从喉间溢出。金魁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 ??那是源自神魂深处的煎熬。灵力在他体内运行得越发滞涩,那层心魔障壁似乎更厚了。 他仿佛又听到了双圣自爆时的轰鸣,看到了他们最后那抹释然却又决绝的微笑。 “照顾好……这儿……” 也包括……灵儿吗? 那个他们唯一的女儿,那个他看着从小不点长成如今明媚少女的凌玉灵。 他答应过的。可他连她的父母都没能守住…… 一种更深沉的愧疚和无力感攥紧了他的心脏。 ?? ??他该如何面对灵儿?他该如何替双圣守护好她?他自已这道跨不过去的心魔坎,又该如何…… “师叔?” 一个清灵又带着担忧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打破了这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漩涡。 金魁猛地一震,迅速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强行压下痛苦,转过身时,脸上已恢复了一贯的沉稳威严,只是脸色比平时更苍白几分。 凌玉灵不知何时来了,正站在不远处,月光洒在她身上,裙摆飘动,眼中盛满了忧虑。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凌玉灵没有回答,只是走近几步,仰头看着他,目光锐利得能看进他心底:“师叔,您又难受了,是不是?” 她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金魁下意识地想否认,想用长辈的威严让她回去。但对上她那双执拗的眼睛,想到她逝去的父母,那些拒绝的话竟一时哽在喉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两人之间那沉重而黏稠的氛围。 金魁的沉默,在凌玉灵看来,已是无声的承认。 她看着他苍白而紧绷的侧脸,看着他下意识握紧栏杆的手,心头那点因他平日威严而产生的畏惧,瞬间被汹涌的心疼和一股说不清的冲动所取代。 她又上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微热。晚风拂起她额前的碎发,也吹动了金魁长老袍的衣角。 “师叔,”她的声音放得极轻,她怕惊扰了这寂静的夜,又怕惊扰了他深藏的痛楚,“您又在想父亲和母亲了,是不是?” 她直接点破了那层窗户纸,没有用“双圣”这个尊称,而是用了更亲密、更能刺痛彼此心脏的“父亲母亲”。 金魁全身像是被无形的箭矢击中。他转头看向她,眼中是无法掩饰的震惊和……一丝被看穿所有伪装的狼狈。 ?? ??他想厉声呵斥她放肆,想让她不要再问,但所有的话语都堵在胸口,闷得发疼……他垂下眼。 凌玉灵没有退缩,反而迎着他复杂的目光,继续说了下去,声音带着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温柔和洞察: ?? ??“我都知道的…您总觉得,是您不够强,才没能护住他们。” “您把所有的责任都扛在自己一个人肩上,觉得对不起他们的恩情,觉得亏欠了星宫,也……觉得亏欠了我,是不是?”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精准地敲击在金魁心防最脆弱的地方。 ?? ??他从未想过,自己深埋心底、日夜煎熬的苦楚,竟被这个他一直当做孩子的小姑娘,看得如此透彻。 他声音干涩得厉害:“……灵儿,你不懂。” “我懂!”凌玉灵急切地打断他,眼中泛起了一层水光,“我怎么会不懂?那是我的父母!我也恨!我也悔!我也希望他们还在!”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但很快又压了下去,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可是师叔,父亲和母亲选择那样做,是为了星宫,也是为了我们!他们绝不是为了让您永远活在自责和痛苦里!” “他们最希望的,是您能好好的,是星宫能好好的,是我能好好的!”她说着,忍不住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轻轻地抓住了他紧握栏杆的手臂。 指尖温软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带着微微的颤抖,瞬间击穿了金魁所有的防御。 他身体僵硬如铁,竟没有立刻甩开。 “师叔……” ?? ??凌玉灵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却异常坚定, ?? ??“不要再一个人硬扛了,好不好?看看我,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帮您了。星宫不是您一个人的责任,父亲的托付,也有我的一份!” “您若是垮了,若是被这心魔困住了,才是真正对不起他们的牺牲!” 这句话,如同惊雷般在金魁耳边炸响。 是啊……若是他因此道心受阻,修为再无寸进,甚至心魔缠身日渐衰弱,那双圣的牺牲,岂不是白费?他守护星宫、守护灵儿的誓言,又该如何实现? 一直紧绷着、强行压抑的某种东西,似乎在这一刻,悄然断裂了…… 他猛地闭上眼睛,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那总是挺得笔直的背脊,似乎也难以承受这份重压,微微佝偻了一瞬,流露出从未示于人前的脆弱。 凌玉灵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紧绷和那细微的颤抖,心中剧痛,那股想要保护他、抚平他伤痛的冲动彻底压倒了一切。 她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举动—— ?? ??她松开了他的手臂,却往前一步,张开双臂,轻轻地、试探地环抱住了他紧窄的腰身,将侧脸贴靠在他仍然微凉却坚实的后背上。 “师叔……”她闷闷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带着无限的依恋和心疼,“别再赶我走了……让我陪着您,好不好?” 少女柔软的身体紧密地贴合着他的后背,温热的体温和淡淡的馨香如同最温柔的网,将他牢牢包裹,牢牢保护着。那一声带着哭音的“师叔”,像羽毛般搔刮着他最柔软的心尖。 他应该立刻推开她。应该严厉地斥责她逾越规矩。应该…… 可是……太累了。伪装得太累了。独自扛着这一切,真的太累了。 她的怀抱那样温暖,那样充满生机,像一道微弱却执拗的光,试图驱散他内心冰封的黑暗和孤寂。那是他自孤儿时期起,就从未真正体验过的、毫无保留的依赖与温暖。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既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回应她。 只是那一直紧握栏杆的手,终于缓缓地、无力地松开了。他的身影在月光下似乎也柔和了几分。 夜空之下,观星台上,威严的长老被他一手养大的小继承人从身后紧紧抱住,仿佛她是他在无尽深海中的唯一救赎。 他的心魔因她而起波澜,却也因她的莽撞与温暖,而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凌玉灵感受着他身体的僵硬和逐渐放松的趋势,嘴角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悄悄扬起一抹混合着泪意和得逞的笑意。 她抱得更紧了些。 师叔,您的铠甲,我终于……触碰到一丝缝隙了。 第7章 【暗处】 七章 ?? 观星台上那突如其来、又蕴含着无尽温暖的拥抱,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死寂的心潭中,漾开了一圈圈无法忽视的涟漪—— 他几乎是仓皇地、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慌乱,离开了观星台。身后仿佛还残留着少女柔软的触感和温热的体温,以及那带着哭音却坚定的话语,一遍遍在他耳边回响…… “……让我陪着您……” “……别再赶我走了……” 一夜无眠。 并非全然是因心魔煎熬,更多是一种…混乱的心绪不宁。那拥抱带来的冲击,奇异般地暂时压过了部分来自心底的嘶吼,让他感到一种陌生的而久违的…… ??被需要,被牵挂,甚至是一种被强行从孤独深渊里拉扯出来的悸动。 第二天清晨,当金魁再次出现在议事殿时,几位长老都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同。 大长老依旧是那位威严沉肃的大长老,处理公务时条理清晰,决断果敢。但…… 他的脸色似乎不再像前几日那般吓人,那化不开的沉郁和疲惫被一只无形的手稍稍抚平了些。但眼底深处仍有挥之不去的阴影。 他甚至在一项关于灵矿分配的争议上,罕见地没有直接采用最强硬的手段,而是听完各方陈述后,提出了一个更具弹性的方案,虽然语气依旧冷淡,却让几位长老暗自松了口气。 凌玉灵准时到来,依旧坐在后方。她今日格外安静,没有像往常那样总是寻找机会与他说话,只是偶尔抬起眼帘,飞快地瞥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观察和担忧。 然而,就是这偶尔投来的,如同小动物般试探的目光,却让金魁感到一种莫名的……不自在…… ?? ??甚至是一丝极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暖意。他能感觉到,那目光流连在他的手上——昨夜她拥抱过的地方,流连在他的侧脸——似乎想确认他的状态。 他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玉简,却发现自己竟有些无法忽略那存在感极强的视线。 这是一种极其陌生的体验。他习惯了被人敬畏,被人依赖,却从未习惯被人如此……细腻地、带着疼惜意味地注视和牵挂。 会议中途,一位长老起身汇报时,宽大的袍袖不小心带倒了凌玉灵案几上的茶杯。眼看茶水就要泼湿她正在记录的重要卷宗。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微动了一下。 一道几乎肉眼难以察觉的金色灵光后发先至,精准地托住了倾倒的茶杯,将其稳稳扶正,连一滴水都未曾溅出。 动作快得如同错觉。 那长老浑然未觉,继续汇报。凌玉灵却猛地抬起头,看向金魁,眼中充满了惊讶和……难以置信的惊喜。 金魁面无表情,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好像刚才出手的根本不是他。只是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 该死的。 ?? ?? 他在心里低咒一声。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大脑的思考。等他意识到时,动作已经完成了。 但……似乎并不后悔。 会议结束后,众人离去。金魁正准备处理剩下的公务,凌玉灵却磨磨蹭蹭地留到了最后。 她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散发着清冽安神气息的灵茶,轻轻放在他的案头。 “师叔,”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点怯生生的试 ?? ??“这是用凝神草和静心莲新调的,您……试试看?” 金魁抬眸,对上她清澈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关切和期待。 ?? ??他想拒绝,想说这些于他修为无大用,但话到嘴边,看着那的热气和她显得有些朦胧却无比认真的小脸,竟鬼使神差地“嗯”了一声。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浅尝了一口。温度适中,清苦中带着回甘,一股温和的暖流缓缓渗入四肢,竟真的让他紧绷的神魂舒缓了一丝。 看着他喝下,凌玉灵眼角眉梢立刻漾开一抹压抑不住的同朝霞般明媚的笑意。 “师叔您忙,灵儿先告退了!”她脚步轻快地退了出去。 金魁望着她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杯普通的灵茶,沉默了许久。 殿内寂静无声。 他忽然觉得,这空旷冰冷的大殿,似乎也没有往日那般令人窒息了。 下午,负责情报整理的长老前来汇报,面带难色。 “大长老,从逆星盟秘库中清出的那批密件,编码杂乱无章,暗语体系繁多,且涉及诸多陈年旧事和势力纠葛,我们的人手……”长老紧接着说 ?? ??“破解起来极为缓慢,恐误大事。尤其……其中一些标记着‘上古星纹’的玉简,似乎与星宫初建时的某些……‘隐秘’有关,我等不敢擅专。”长老的声音压得极低,提及“隐秘”二字时,神色略显惶恐。 ??星宫统治乱星海上万年,底蕴深厚,亦意味着尘封的往事与秘密堆积如山,其中不少甚至牵扯双圣乃至更久远的时代,不容外人窥探,亦是他如今心魔的一部分根源。 这时,侍立一旁的凌玉灵轻声开口:“师叔,关于此事……弟子或有一人选可荐。” “哦?”金魁看向她,目光深沉。 “便是那位……紫灵仙子。” ?? ??凌玉灵道,“听闻她昔日常年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对此类密语暗号、势力秘辛极为了解,甚至……对某些尘封的‘历史’也有所涉猎。” ?? ??“且她如今处境艰难,若星宫愿予她庇护,令其戴罪立功,或许能解此困局。此举亦可向外界示我星宫宽宏之意。”她顿了顿,补充道, ?? ??“当然,需严加管控,所有破译内容,必须经我过目,再呈师叔。” 金魁指尖轻轻敲击桌面。紫灵……此女心智如妖,手段诡谲,是一把能伤人也能伤己的利刃。但她知晓的确实太多,尤其是关于星宫过去那些不甚光彩的角落与交易……让她接触这些核心密件,风险极大。 ?? 但…… ??再想到那批可能触及星宫根基、甚至双圣往事的密件……或许,确实需要一个知晓内情、却又被牢牢掌控的人来处理。 他最终颔首,声音听不出情绪: ?? ??“可。此事由你亲自去办。告诉她,星宫能予她生路,亦能断她轮回。若有任何异动,或敢泄露半分不该说的……” “弟子明白!”凌玉灵躬身应下。 ?? ??“她只会知道该知道的,也只会说出该说的。” ??师叔,您的心魔,您的重担,您不愿触碰的过去……都由我来替您处理。 ??紫灵这把刀,我会握紧。 ??任何可能伤到您的秘密,都必须经过我的手。 任何可能靠近您的人……都必须在我的掌控之下。 ??三日后 ?? ??——集体会议后不久 ??一位负责外海巡逻的长老去而复返,神色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快步上前,压低声音禀报: “大长老,还有一事……方才会议上人多口杂,未敢详述。是关于正道联盟万天明的。” “说。” “我们安置在外海‘碎星礁’附近的暗哨,三日前传回最后一道讯息,称观测到万天明与其麾下数名弟子乘坐的法船驶入礁区深处。”“ ?? ??“似乎……像是在寻找什么上古遗迹的入口。但自那之后,便再无音讯传出。” 长老语气凝重起来: ?? ??“今日清晨,暗哨终于有讯息传回,却语焉不详,只说法船已于昨夜驶离碎星礁,但……万天明的气息感觉判若两人,灵力波动也变得极其古怪。” ?? ??时而晦涩如渊,时而……竟隐隐带有一丝极其古老阴冷的邪气。同行弟子人数似乎也对不上,少了几人,但具体情形,暗哨距离太远,未能看清,也不敢过于靠近。” 碎星礁?上古遗迹? ??那片海域确实传说有古修洞府遗迹,但也凶险万分,空间紊乱,常有诡异之事发生。万天明此时跑去那里作甚?还弄得如此神秘蹊跷? 气息判若两人?灵力古怪邪门?弟子失踪?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让金魁本能地感到一丝不祥。这绝非寻常的寻宝或历练可能带来的变化。 他沉默片刻,渡步在殿内 ?? ??“加派一队精干暗卫,持‘窥天镜’碎片,潜入碎星礁详查。重点探查是否有上古禁制被触发或残魂波动的痕迹。有关万天明的一切动向,随时密报于我。记住,没有我的命令,绝不可打草惊蛇。” “是!”长老领命,匆匆离去。 金魁目光投向殿外远空,利用强大神识看到那片诡谲的碎星礁海域。 ??万天明…… ??你到底在礁区深处遇到了什么?还是说……被什么“古老”的东西……盯上了? 一丝隐晦的警觉刺入他因凌玉灵而刚刚舒缓些许的心神之中。 ??乱星海的风云,似乎总在看似平静时,悄然酝酿着新的骇浪。 第8章 【不速之客】 第八章 数日后,星宫外围巡逻弟子发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人一身风尘,原本华丽的衣裙多处破损,沾着已然干涸的暗色血渍,发髻微散,脸色苍白,眼神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惊惶。 ?? ??而她正是从外海仓皇逃回的紫灵。但是即便略显狼狈,她那双眼中深藏的狡黠与算计却并未减少分毫。 她被迅速带至金魁面前。 “星宫大长老,”紫灵盈盈一拜,姿态放得极低,声音却依旧带着一丝柔媚与蛊惑,“紫灵愿投诚星宫,求大长老赐予庇护。” 金魁高坐于上,目光冰冷地审视着她,并未立刻回应。殿内气氛压抑。 紫灵似早已料到如此局面,不慌不忙地继续说道,语气变得凝重: ?? ??“晚辈此前侥幸和六道传人温天仁寻得一处上古遗迹,本以为是一场机缘,却不料那人功法如此之强。此人……此人功法诡异狠毒,更似得了某些上古魔头的传承。” ?? ??“手段凶残异常,晚辈不敌,只得舍弃所得,拼死才逃脱其魔爪。” ?? ??她适时地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并展示了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缠绕着诡异黑气的伤口,那气息阴冷邪门,确非寻常法术所伤。 “温天仁……”金魁指尖轻敲扶手。此人他略有耳闻,是乱星海魔道后起之秀中极为猖獗的一个,其背后似乎确有六道极圣的影子。若他真得了某种强大传承,对于星宫绝非好事。 “你为何认为星宫会庇护一个曾是逆星盟核心的你?”金魁声音淡漠。 紫灵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精明: ?? ??“因为晚辈对星宫有价值。逆星盟虽败,但其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埋藏各处的暗线、以及与正道万天明等人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往来,晚辈皆深知内情。更重要的是……” 她话锋一转,抛出了一个极具诱惑力的筹码: ?? ??“晚辈在外海游历时碰巧发现一座古老遗迹,虽未得重宝,却偶然窥得了一些关于外海碎星礁的零碎记载,似乎与某种……上古夺舍禁术有关。恰闻星宫近日似乎也在关注那片海域?” ?? ??“或许,晚辈所知零星碎片,能对大长老有所助益。” 她巧妙地将自己的价值与星宫正在调查的万天明异变事件联系了起来,显得极有诚意,又恰到好处地展示了自己的利用价值。 金魁目光微动。此女果然心思缜密,善于抓住机会。她提供的两个方向——逆星盟残余势力和万天明异变的线索,都确实是星宫目前所需。 他沉默片刻,开口说道:“星宫可以给你庇护,甚至资源。但你需要拿出足够的诚意和价值。” ?? ??“将你所知关于逆星盟暗线、与万天明的交易,以及碎星礁的所见所闻,尽数刻录成玉简,交由星宫审核。” ?? ??“此后,你便负责协助破解逆星盟那些密件,不得有误,不得隐瞒。” “晚辈遵命!定不负大长老所托!”紫灵深深一拜。 几乎在紫灵退下不久,之前派往外海调查万天明的暗卫首领便通过紧急传讯符送回了一道加密情报。 金魁捏碎玉符,信息涌入识海,让他的眉头骤然锁紧 情报显示: 暗卫在碎星礁深处发现了一处刚刚开启不久又被人为掩盖的上古洞府遗迹入口,入口处残留的灵力波动极其古老且邪异,与现今任何流派皆不相同,且带有明显的神魂掠夺特性。 万天明的法船确实曾在此停留,暗卫在附近找到了几具疑似其随行弟子的尸体,死状极惨,仿佛一身精气神都被强行抽干,更像是某种邪术献祭的产物,而非斗法所致。 最令人不安的是,暗卫动用“窥天镜”碎片远距离观测刚刚返回正道联盟的万天明时,竟险些被其察觉。镜中反馈来的影像模糊不清,但其周身缭绕的灵力场混杂不堪,原本纯正的道门气息中竟缠绕着一股极其强大且古老的残魂怨力,两者正在缓慢融合,显得极不协调,却又危险异常。 万天明回归后,立刻以雷霆手段清洗了几位质疑他此行收获和状态的长老,行事风格与以往大相径庭,变得独断专行且狠辣无比。 “上古夺舍禁术……神魂掠夺……残魂怨力……”金魁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 这一切线索都指向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 ??万天明恐怕真的在碎星礁遗迹中遭遇了不测,被双圣自爆后的残魂或某个古老存在的残魂盯上,甚至可能……已经被部分侵蚀或夺舍。 而这样一个危险、不可控且实力可能大增的“万天明”,回到正道联盟并掌握大权,对刚刚经历大战、正需稳定的乱星海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变数和威胁。 “继续监视,没有绝对把握,不可靠近,更不可与之冲突。”金魁下达了指令,面色凝重。 他必须尽快弄清楚万天明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那个所谓的“上古夺舍禁术”究竟是怎么回事。 星宫刚刚稳住局面,新的风暴,却已在外海悄然生成。 第9章 【挑衅】 第九章 ??逆星盟之乱初平,星宫虽胜,却代价惨重。双圣陨落,宫阙残破,弟子伤亡枕籍,灵脉受损,可谓百废待兴。 ?? ??而外部,诸多势力暗中窥伺,蠢蠢欲动,内部亦有心怀异志者潜伏。 ??金魁重伤在身,心魔缠扰,却不得不强撑起摇摇欲坠的星宫,坐镇中枢,日夜处理如山公务,弹压四方,心力交瘁。 ??(前情提要) ??正是在这般风雨飘摇、紧需用人之际,紫灵前来投诚。 ?? ??她一身风尘,姿容虽略显狼狈,眼神却依旧灵动而带着审时度势的精明。 ?? ??虽坦然承认了自己曾在逆星盟中效力,但强调多为形势所迫,如今逆星盟主脑伏诛,她愿弃暗投明,以其对逆星盟内部网络、密语及各方势力勾结内情的深入了解,戴罪立功,助星宫稳定局势。 ??正如所料,温天仁并未放弃对紫灵的追杀。或者说,他并未放弃紫灵从那个遗迹中可能带走的任何一样东西—— ?? ??哪怕只是一丝线索。 数日后,星宫外围防御大阵之外,煞气冲天。 ??一艘狰狞的黑色骨舟破开云层,舟首立着一人,来者正是温天仁。 ?? ??他一身黑袍,面容阴鸷,周身翻滚着浓郁的血煞与一种极其古老邪异的魔气,显然修为较之从前又精进了不少,且心性更为暴戾。 “金魁!滚出来说话!”温天仁声音张狂,带着几乎接近元婴期的魔功震慑四方。 ?? ??“将你宫中那个叫紫灵的女人交出来!此女盗取本少主重宝,若敢包庇,休怪我今日踏平你星宫!” ??? ?温天仁的声音如同刮骨寒风,裹挟着强大的神识冲击。 嚣张!狂妄! 守门弟子被那神识冲击震得气血翻涌,脸色发白,却无一人后退,迅速结成战阵,严阵以待,同时发出了最高警报。 很快,数道强大的气息自星宫内部升起。几位为首的长老率先现身,面色冷峻。 “温天仁!” ?? ??长老们声如洪钟,蕴含元婴威压,抵消了对方的魔音灌耳,“此地乃星宫重地,岂容你放肆!速速退去!” “呵……星宫?不过是一群丧家之犬刚刚回窝罢了!”温天仁狞笑,语气极尽侮辱。 ?? ??“金魁呢?让他出来见我!还是说,他伤重得连露面都不敢了?正好,本少主今日便一并送你们上路!” 他竟敢直呼金魁名讳,且言语间对星宫极尽鄙夷,显然是自持实力大涨,又听闻金魁重伤未愈的传言,特意前来挑衅生事,既要人,也要立威。 “放肆!”几位长老勃然大怒,当即就要出手。 就在此时,一道平静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声音,自最高处的殿宇中淡淡传来,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 “何人……在此犬吠?” ??他一步踏出,身影瞬间出现在山门上空,虽面色不佳,但周身那属于元婴后期大修士的磅礴威压骤然释放开来,如同无形山岳,轰然压向温天仁。 ? ???“温天仁,”金魁声音冰冷,目光如刀,“星宫之地,岂容你置喙?你要战,那便战。” ??话音未落,他竟毫不犹豫,抬手便是一道凝练无比的金色指风破空而去。直取温天仁面门!那指风看似简单,速度却快到极致。 温天仁脸色剧变,没想到金魁重伤之下,竟还如此强硬,出手更是狠辣果决!他慌忙祭出一面骨盾抵挡! 轰! 指风击中骨盾,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 ??骨盾瞬间裂纹遍布,温天仁更是被震得气血翻腾,连人带舟倒退数十丈,才勉强稳住,脸上尽是惊骇与难以置信。 ?“金……魁……”温天仁咬紧牙关,抵抗着那恐怖的威压,眼中闪过惊疑不定。对方的状态似乎不像传言中那么差? “紫灵乃我星宫之人。” 金魁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星宫要护的人,轮不到你一个魔道小辈指手画脚。” ??? 金魁负手立于空中,虽脸色苍白,却自有一股岿然不动的宗师气度,冷冷地注视着对方: ??“滚。再进一步,斩你。” 温天仁脸色青白交错,死死盯着金魁,似乎想看出他强撑的迹象,但对方那深不可测的威压和刚才那恐怖的一指,让他心生忌惮。 ?? ??他今日前来本就是想趁虚而入,若金魁仍有如此战力,他绝讨不了好。 ?“好!好一个星宫!” ??温天仁咬牙切齿,色厉内荏地摞下狠话,“此事没完!我看你们能护她到几时!我们走!” 黑色骨舟狼狈地调转方向,撕裂虚空遁走,来得嚣张,去得仓惶。 ?这妖女,竟真的投靠了星宫…… ?? ?不过也好…… ?星宫内外,一片寂静。 所有弟子都松了一口气,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欢呼,望向主殿的目光充满了狂热与敬畏。 长老们也松了口气,但神色依旧凝重。他们知道,温天仁绝不会善罢甘休,其身上的邪异力量也令人不安。更重要的是,大长老方才出手,恐怕又牵动了伤势。? ?? ??黑色骨舟狼狈地调转方向,撕裂虚空遁走,来得嚣张,去得仓惶。 金魁直至对方消失在天际,身形才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袖中手指微微颤抖,一丝鲜血自唇角溢出。 “师叔!”凌玉灵及时赶到,扶住他,心疼不已。 “无碍。”金魁拭去血迹,目光扫过下方松了一口气、眼中充满敬畏与狂热的弟子们,最终落在一旁神色复杂的紫灵身上。 “星宫能给你庇护,也能收回。”他声音淡漠,“好自为之。” 说完,在金魁的示意下,凌玉灵扶着他转身返回大殿。 “师叔……” “无碍。”金魁摆手,目光却幽深地望向温天仁消失的方向。 ?? ??“跳梁小丑罢了。但其身后之力……六道极圣,还有那上古魔功……需得留意。” 他看向凌玉灵:“紫灵那边,问出什么了?” 凌玉灵连忙回道:“她正在加紧破解密件,关于温天仁所得传承,她似乎也知之不全,只说是极其古老邪恶,疑似与‘六道’之名相符的某种……轮回禁法?” 轮回禁法?六道? 金魁若有所思。 星宫的麻烦,从来不止一个。 外有万天明异变、温天仁及其身后势力虎视眈眈,内有沉疴旧伤、心魔隐患 星宫威严,不容侵犯。 但这强撑之下,是愈发沉重的内伤和潜伏的危机。紫灵的到来,温天仁的挑衅,都只是开始。 ?? 第10章 【决然】 第十章——山雨欲来 ??外海·隐秘洞窟 万天明(或者说,占据了他躯体的六道极圣)缓缓睁开双眼。眼中不再是往日伪装的仁厚与威严,而是沉淀了万载的贪婪与一种近乎非人的冰冷邪异。 ?? ??他活动了一下这具新得的、尚有些滞涩的“皮囊”,感受着体内那勉强融合、却依旧澎湃强大的力量。 “哼,星宫……金魁……本圣归来之日,便是尔等覆灭之时!” ?? ??扭曲的声音自“万天明”喉间挤出,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怨毒。 几乎在六道极圣初步稳定神魂的刹那,一道小心翼翼的传讯符便穿透禁制,飞入洞窟。 ?? ??正是温天仁发出的特殊信号——唯有他们师徒二人知晓的、用于紧急联络的暗号。 六道操控着万天明的面容,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进来。” 温天仁恭敬地步入洞窟,他先是警惕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气息混杂、却又深不可测的“万天明”,尤其是感受到那丝与自己同源、却强大精纯了无数倍的六道魔功本源气息时,心中已信了七八分。 ?? 但他生性多疑,并未立刻相认。 “阁下是?”温天仁试探道。 “怎么?” ?? ??六道嗤笑一声,用万天明的声音说着极其违和的话。 ?? ??“连师尊的气息都认不出了?你那‘六极真魔功’第三重的瓶颈,还是本圣当年在你心魔反噬时,以本源魂力助你强行冲开的。” 此言一出,温天仁再无怀疑!此事乃绝密,外人绝无可能知晓!他当即单膝跪地,语气激动又带着敬畏: ?? ??“弟子温天仁,恭迎师尊圣驾归来!师尊……您怎会……”他看向万天明的身体。 “不过是借这具皮囊暂用罢了。”六道语气淡漠,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 ??“此子心志不坚,贪图遗迹之力,正好沦为本圣重生之基。倒是你,修为进展尚可,但心浮气躁,竟连一个重伤的金魁和一个星宫小辈都拿捏不住?” 温天仁面露惭色,连忙将之前挑衅星宫反被金魁震慑之事简要说了一遍,并且强调: ?? ??“师尊,金魁虽伤,余威犹在,星宫根基未损,单凭弟子一人之力确实难以撼动。如今师尊归来,正是重整旗鼓,一雪前耻之时!” “哼,自然不能就此罢休。”六道眼中幽光闪烁。 ?? ??“星宫如今外强中干,正是最佳时机。单打独斗乃愚者所为,当年逆星盟虽败,但其框架与残余势力犹在,正可为我所用。” 他看向温天仁: ?? ??“你即刻以本圣之名,暗中联络所有对星宫不满、以及当年逆星盟的残余势力。告诉他们,本圣已得无上魔功,重临世间,必将踏平星宫,重订乱星海秩序!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是!师尊!”温天仁眼中闪过兴奋与狠厉。 ?? ??“那些墙头草若知师尊归来,必定望风而降!只是……正道那边?”他意指万天明原本的势力。 “这具皮囊,便是最好的工具。” ?? ??六道阴冷一笑。 ?? ??“万天明‘探索遗迹修为大进’,整合正道势力,与你这‘魔道新秀’表面上势同水火,暗中却联手共谋星宫……岂不有趣?……” ?? ??“待到星宫覆灭,再让他们统统成为本圣恢复力量的资粮!” 好毒辣的计策!正魔两道皆被其玩弄于股掌之间! 温天仁心悦诚服:“师尊英明!弟子这便去办!” “且慢。”六道叫住他。 ?? ??“星宫内部那个紫灵……她从遗迹中带走的东西,务必给本圣找回来。那东西,于本圣彻底融合这具身体、恢复全力至关重要。” “弟子明白!” 很快,一道道隐秘的指令自洞窟中发出,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乱星海各方势力。 曾被打散的逆星盟残党、畏惧星宫清算的宗门、渴望重新瓜分利益的野心家、以及被六道魔功诱惑的修士……在“六道极圣归来”这面大旗和温天仁的积极奔走下,开始重新汇聚。 而正道方面,“万天明”以强势手腕整顿联盟,排除异己,其行事风格愈发霸道诡谲,却以其“大涨的修为”镇住了场面,并开始有意无意地散布对星宫不利的言论,暗中调集力量。 一张针对星宫的巨大黑网,正在正魔两道“对立”的烟雾弹下,悄然编织。风暴将至的气息,再次弥漫于乱星海上空。 星宫这边,金魁虽重伤未愈,但其对局势的敏锐洞察力并未减弱。一些长老以及逐渐接手部分情报工作的凌玉灵,都陆续察觉到了一些不寻常的迹象。 逆星盟残党的活动似乎变得频繁且有组织起来。 ??正道联盟方向,“万天明”的动向愈发诡异难测。 ??一些中小宗门态度暧昧,左右摇摆。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黑手在背后推动着什么。 “山雨欲来……”金魁站在观星台上,望着阴沉的天空,缓缓吐出四个字。他感受到了一种比之前温天仁挑衅更为深沉可怕的威胁正在逼近。 “师叔,您的伤……”凌玉灵担忧不已。 “无妨。”金魁目光锐利, ?? “兵来将挡。星宫,从不是靠退缩存世的。” 他看向凌玉灵和一旁的墨辰: ?? ??“加紧追查万天明和逆星盟残党的确切动向。同时,启动宫內所有防御大阵,备战。” 真正的考验,即将来临。 ?重组后的逆星盟,在六道极圣这头老魔的操控下,其威胁程度将远超以往。 在六道极圣的暗中操控下,重组后的“逆星盟”以惊人的速度死灰复燃。借助温天仁的奔走和“万天明”在正道联盟内的配合,一张针对星宫的大网越收越紧。 六道老谋深算,并未急于发动总攻。他深谙攻心为上之理,指令如毒液般悄然渗透: ·谣言四起: ?? ??乱星海各处开始流传“星宫双圣之死乃金魁为夺权暗中设计”、“金魁重伤难愈,已是强弩之末”、“星宫宝库空虚,即将无力维持大阵”等恶毒谣言,不断动摇着依附星宫的势力之心。 ·经济绞杀: ?? ??暗中干扰、劫掠星宫所属矿脉、商路的物资输送,虽未明着打出旗号,却让星宫的战后重建与资源储备雪上加霜。 ·内部离间: ?? ??利用紫灵此前提供的部分无关紧要的逆星盟残余名单,进行选择性清除,既向紫灵示好,又让星宫内部觉得清理顺利,从而可能产生轻敌之意。 ?? ??同时,也尝试接触星宫内部分对金魁铁腕手段或对凌玉灵地位不满的成员,埋下猜疑的种子。 温天仁更是活跃异常,凭借六道传授的几手上古魔功,以血腥手段收服了不少魔道散修,气焰日益嚣张,不断试探着星宫外围防线。 星宫大殿内,气氛凝重。 金魁看着手中一道道关于资源被劫、谣言传播、以及边境摩擦加剧的奏报,面色沉静,但指尖微微的叩击声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 ??他体内的伤势在这些时日的操劳下,并无好转,甚至隐隐有恶化之势,全靠其深厚修为强行压制。 “师尊,这些绝非巧合,背后定有人统一指挥!且其对星宫内部情况及外布置产似乎极为熟悉!”甲长老忧心忡忡。 ?? ??“莫非真是六道老魔未死?还有那万天明,其行为越发诡异,正道联盟如今近乎成了他的一言堂!” “是与不是,不久便会见分晓。”金魁声音低沉, ?? ??“其所图非小,眼下这些小动作,不过是为了乱我心神,耗我实力。” 他抬眸,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最终落在凌玉灵和几位核心长老身上: ?? ??“应对之策: ??其一,启动应急宝库,优先保障护宫大阵与核心弟子修炼所需,资源向战备倾斜。 ??其二,甲长老,你亲自带队,组建数支精锐巡察队,反向清剿那些敢于伸手的宵小,手段需狠厉,以儆效尤。 ??其三,灵儿,你负责内部肃查,谣言起处,必有其源,无论是外贼还是内鬼,揪出来。” “其四,”他顿了顿,看向殿外,“关于万天明和六道传闻,我亲自处理。” “师叔/大长老!”凌玉灵和甲长老几乎同时出声。谁都知道他现在的状态不宜再与人动手,尤其是面对可能深不可测的敌人。 “我自有分寸。” ?? ??金魁摆手,止住他们的话。 ?? ??“星宫的威严,不是靠避战得来的。越是此时,越不能示弱。” 散会后,凌玉灵追上金魁,眼中满是焦虑:“师叔,您的身体……不如让弟子先去探探那万天明的虚实?” “不可。”金魁拒绝得干脆,“你修为尚浅,绝非其对手。此事不必再议。” 他看着凌玉灵焦急的模样,语气稍稍放缓:“做好我交予你的事。稳定内部,同样至关重要。” “是……弟子明白。”凌玉灵低下头,袖中的手悄然握紧。她知道自己实力不足,但让她眼睁睁看着师叔独自承担一切,她心如刀绞。必须做点什么! 她想到了被“闲置”的紫灵。此女心思缜密,对阴谋诡计嗅觉灵敏,或许……能提供些不同的视角?但师叔明确说过要警惕她…… 犹豫片刻,凌玉灵还是暗中寻到了紫灵。 紫灵听完凌玉灵隐去关键信息的担忧,眼中精光一闪,故作沉吟道: ?? ??“少主所虑极是。依妾身浅见,对方如此熟悉星宫,恐非一日之功。或许……可从近年星宫人员变动、尤其是能接触到资源调配和边境防务的中层管理者查起? ?? ??“此外,对方散播谣言,或许并非全为动摇人心,也可能是想激怒大长老,引他出手……” 她的话似有所指,巧妙地引导着凌玉灵的思路,既展示了自己的价值,又仿佛全然在为星宫考虑。 凌玉灵听后,若有所思。 数日后,边境传来急报:温天仁率众突袭了星宫一处重要灵石矿脉,守矿弟子伤亡惨重! 几乎同时,“万天明”竟以“调解纷争”为名,传讯星宫,要求金魁亲自前往外海某地“商议要事”,语气强硬,隐含威胁! 挑衅!这是**裸的挑衅! 所有人都看得出,这是一个针对金魁的局! 金魁接到消息,眼中寒芒大盛。 他知道,退无可退。 这一战,关乎星宫存续,关乎他能否稳住这风雨飘摇的局面。 他缓缓起身,压制住体内翻涌的气血和蠢蠢欲动的心魔。 “备舟。” “师叔!” “大长老!” 凌玉灵和甲长老惊呼。 金魁却已大步踏出殿外,背影依旧挺拔如山,却带着一丝的决然的意味。 风暴,终于来临。 第11章 【那份责任】 第十一章 金魁“备舟”二字刚落,凌玉灵便猛地踏前一步,声音急切而坚定:“弟子愿随师叔同往!” 殿内几位留守长老顿时色变,纷纷劝阻: “少主不可!” ?? “万万不可!此宴绝非善地!” 金魁骤然转身,目光如寒冰般刺向凌玉灵,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与不容置疑的威压:“放肆!退下!” 他体内旧伤因怒意而隐隐翻涌,语气斩钉截铁: ?? ??“此事绝非你能插手。留在宫中,不得妄动!” 凌玉灵被他罕见的疾言厉色震得心中一颤,却仍倔强地想要争辩: ?? ??“师叔!您旧伤未愈,独自前往太过凶险!让弟子……” “够了!”金魁厉声打断,蕴含着元婴修士的磅礴威压,瞬间笼罩整个大殿,让所有人心头一窒。 ?? ??“凌玉灵!记住你的身份!你是星宫少主,而非逞匹夫之勇的莽夫!我若不在,星宫需由你坐镇稳定人心!此令,不容置疑!” 他的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凌玉灵心上,也砸在所有长老心上——是啊,若金魁真有万一,凌玉灵便是星宫最后的希望和旗帜,她绝不能轻易涉险。 凌玉灵脸色白了又红,眼中瞬间盈满水光,是委屈,是不甘,更是滔天的担忧与无力感。 ??她看着金魁那双冰冷决然、不带一丝转圜余地的眼睛,所有抗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最终只能死死咬住下唇,低下头,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 ??“……弟子……遵命。” 声音微不可闻,带着难以掩饰的哽咽。 金魁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口如同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泛起细密的疼。但他知道,此刻绝不能心软。他强行移开目光,不再看她,对几位长老沉声道: ?? ??“看好她。守好星宫。在我回来之前,紧闭山门,开启所有防御阵法,任何人不得擅离!” “是!大长老!”长老们齐声应命,神色凝重。 金魁不再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再看凌玉灵一眼,袖袍一拂,身形已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消失在殿外,径直落于那早已备好的灵舟之上。 灵舟光芒大盛,冲天而起,毫不迟疑地射向远方阴云密布的外海。 “师叔——!”凌玉灵猛地抬起头,冲着灵舟消失的方向嘶喊出声,眼泪终于决堤般滚落。她想要追出去,却被两位长老坚定地拦在了殿内。 “少主!请以大局为重!” 凌玉灵望着早已空无一人的天际,浑身脱力般踉跄一步,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刺出血痕也浑然不觉。 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恐慌和无助感将她淹没。她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无力,痛恨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最重要的人独自奔赴明知是死局的战场。 星宫之重,此刻竟沉得让她无法呼吸。 而她不知道的是,灵舟之上的金魁,在彻底脱离星宫视野后,终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逐渐缩小的宫阙轮廓,嘴角溢出一丝强行压下的血迹,眼中掠过一抹极深极沉的复杂与决绝。 他岂不知凶险……? 但正因凶险,才必须独自前往。 星宫可以没有大长老金魁,但绝不能同时失去少主凌玉灵。 这是他作为师叔,作为星宫掌舵人,必须做出的选择。 外海,风起云涌,杀机暗藏。 孤舟,一人,独赴鸿门。 第12章 【鸿门】 第十二章 外海。 此岛乃昔日一上古宗门遗迹,如今被临时布置成宴会场所,四周煞气隐隐,暗流涌动。 金魁的灵舟孤零零地停靠在岛边。他一步踏出,面色淡漠,仿佛只是来赴一场寻常聚会,唯有眼底深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凝重,泄露了真实状态。 岛上早已人影绰绰。 除了主人姿态的“万天明”(六道)和一旁抱臂冷笑、眼神怨毒的温天仁外,竟还有数位其他宗门的长老。 有正道联盟中与万天明交好(或被迫交好)的,也有魔道中与温天仁眉来眼去的,更有几个保持中立、却明显是来探风声、捞好处的墙头草。 他们见到金魁孤身前来,神色各异,或忌惮,或审视,或幸灾乐祸,或隐含贪婪? ?? ?星宫这块肥肉,谁不想咬上一口?如今看这情形,金魁果然伤势沉重,竟连个随从都不带,看来星宫真是虚弱至极了。 “万天明”(六道)率先迎上,脸上堆起虚伪的笑容,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 ??“金魁道友果然信人,孤身前来,好气魄!请入座!” 温天仁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补充: ??“是啊,还以为金大长老会带多少兵马呢,原来就一个光杆司令,哈哈!” 金魁目光冷冷扫过在场众人,将那些各异神色尽收眼底,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 ??“废话少说。万宗主邀金某前来,所谓调解,是何章程?” “诶,道友莫急。”六道操控着万天明的身体,笑得越发“和善”,“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温贤侄与贵宫些许误会,皆因紫灵那妖女而起。 ?? ??不若这样,道友将紫灵交出,由我等处置,温贤侄便立刻撤兵,并向星宫赔礼,如何?”他绝口不提自己觊觎紫灵可能带走的东西。 “若我不交呢?”金魁语气平淡。 气氛瞬间紧绷。 温天仁猛地一拍桌子:“那就休怪本少主不客气!” 几位旁观的宗门长老也纷纷出声,看似劝和,实则施压: “金长老,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星宫如今不易,何必为了一个逆星盟余孽大动干戈?” “交出紫灵,平息干戈,对大家都好嘛!” 金魁孤立场中,面对群狼环伺,身形依旧挺拔如松,唯有袖中手指微微收紧。 “万天明”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诡计得逞的光芒,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笑道: ?? ??“罢了罢了,此事或许还需斟酌。今日诸位道友皆在,不如先共饮一杯‘和气酒’,再慢慢商议不迟。” 说着,他亲手斟满一杯灵酒。那酒液呈琥珀色,香气扑鼻,却隐隐透着一股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异样甜腻。 一名侍从将酒端到金魁面前。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杯酒上—— 在场的老狐狸们哪个看不出这酒恐怕有问题?但无人点破,皆屏息等着金魁的反应。 温天仁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 六道眼神深处是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金魁看着那杯酒,沉默了一瞬。 他灵觉何等敏锐,早已察觉酒中被动过手脚,是一种极其阴毒、能缓慢侵蚀元婴、麻痹神魂的奇毒 ??——“醉婴散”一旦服下,短时间内虽不会毙命,但战力必将大损,届时便真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他不喝,便是立刻撕破脸,以他此刻状态,面对对方早有准备的围攻,凶多吉少。 ?他喝,便是饮鸩止渴,后果难料。 电光火石间,金魁已做出抉择。 他忽然冷笑一声,笑声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与睥睨: ??“一杯酒?万宗主是觉得我星宫无人,还是觉得金某……惧了?” 话音未落,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竟直接接过酒杯,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动作干脆利落,甚至带着一丝狂傲。 “好!”六道先是一愣,随即抚掌大笑,只是笑容愈发冰冷, ??“金大长老果然爽快!” 温天仁也愣住了,随即露出狰狞笑意,这金魁真是自寻死路! 酒液入喉,一股灼热又阴寒的诡异力量瞬间化开,如同无数细针般刺向他的元婴。金魁体内旧伤被引动,气血翻腾,五脏六腑如同被撕裂般剧痛。 但他面色丝毫未变,甚至将那空酒杯重重顿在案上,发出清脆一响,目光如电般射向“万天明”和温天仁: ??“酒已喝过。现在,该谈正事了。人,我不会交。你待如何?” 他竟强行运转庞大灵力,将那恐怖的毒性死死压制在丹田一角!虽然代价是伤势加剧,灵力运转滞涩加剧,但他绝不能在此刻露出半分虚弱! 这份强横与镇定,反倒让在场那些心怀鬼胎的长老们心生忌惮,一时摸不清他的底细。 六道和温天仁眼神交换,闪过一丝惊疑。这金魁,难道没中毒?还是说……他在强撑? 场面,陷入了诡异的僵持。 金魁以莫大意志力,为自己争取到了一线喘息之机。 但毒,已在体内。 时间,并不站在他这边。 第13章 【孤舟】 第十三章 “星宫万千修士,将燃魂为誓,踏平你魔道根基!” ?? 金魁端坐如钟,指节却已掐得青白。 “醉婴散”化作冰寒蛛网缠向元婴,与旧伤撕扯出灼痛。他面上不动声色,与“万天明”冷声交锋: “万宗主若只有这等伎俩,未免太看轻星宫。” 袖中指尖深陷掌心,借锐痛维持清明。 “呵呵。”六道假扮的万天明轻笑,眼底却突然略过一丝阴险——属于元婴后期大修士的恐怖威压如血海滔天,轰然压向金魁。 那不是试探,是碾压。 “本圣倒要看看,你能撑到几时。” 金魁周身本就滞涩的灵力几乎凝固。毒气在威压下疯狂窜动,喉间腥甜翻涌,被他死死咽下。后背冷汗浸透伤处。 温天仁见状狞笑: ??“师尊何须与他废话?这厮分明已是强弩之末!” 在场修士被后期威压逼得连连后退,再看金魁时已如视死人。 ??——中期对后期,还身中奇毒,绝无胜算。 金魁齿缝间溢出血沫,却猛然抬眼,竟在后期威压中硬生生挺直脊梁,染血的唇勾起讥笑的弧度: “……今日若老夫道陨于此……” 他声音嘶哑,字字却如崩裂前的最后闪光: “星宫万千修士,将燃魂为誓,踏平你魔道根基!” 不是求饶,是宣战。 以残躯为烽火,点燃整个星宫的复仇烈焰。 六道眼神微变。他自然不惧垂死威胁,但星宫若真举旗血战,确实麻烦。就在这刹那迟疑—— “报——!”传讯符破空而至。 金魁袖中星宫秘符同时灼热剧震! 毒血已涌至喉头,金魁借转身之势强行咽下,拂袖踏向灵舟。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后期威压如影随形碾碎着他仅存的灵力。 “想走?”温天仁欲追。 六道却抬手拦住,盯着那踉跄却决绝的背影,神识扫过传讯内容——星宫舰队正朝外海逼近……? 灵舟光罩升起的瞬间,金魁终支撑不住单膝跪地,连吐三口黑血。法袍金纹尽黯,他抬头望向星宫方向,染血手指在船舷划出一道星轨—— “嗡——!” 天际尽头,骤现流光! 三道!十道!百道! 星宫制式灵舟撕裂云层,舰首星辰旗沙沙作响,竟是一支整编巡逻舰队!虽无元婴大能坐镇,但百余艘战舟散发的凛冽肃杀的气势横扫海疆。 为首战舟上,结丹后期的统领目眦欲裂,怒吼震彻云霄: “犯星宫大长老者——死!” 百舟齐鸣,灵力炮光在云层间凝聚成璀璨星梭,直指悬空岛!这力量虽不足以击杀元婴后期,但足以撕开防线,搅乱战局。 六道动作一顿,温天仁脸色骤变。 他们算准金魁孤身赴会,算准他毒伤交加,却没想到区区巡逻舰队敢直冲元婴战场。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间隙—— “走!”金魁用尽最后力气催动灵舟,化作流星撞向舰队方向。 几乎是同时,他再撑不住,猛地喷出大口黑血,单膝跪地。星辰法袍尽染暗红,连抬头的力气都将耗尽。 舰队瞬间变阵,一位将领将金魁的灵舟护在核心。统领亲自跃上甲板,扶住摇摇欲坠的大长老,触手一片冰冷湿黏——那是被血与汗浸透的袍服。 “大长老……” 金魁涣散的瞳孔聚焦了一瞬,染血的手指抓住对方腕甲: ??“回……星宫……”话音未落,人已陷入半昏迷。 舰队不敢恋战,星辰大阵光华暴涨,逼退追兵,朝着星宫方向疾驰而去。 悬空岛上,温天仁急道:“师尊!就这么放他们走?” 六道盯着远去的星舰群,面色阴沉。他自然能强行留下金魁,但代价是被舰队拼死反扑,暴露真实身份……得不偿失。 “他身中醉婴散,又硬抗本圣威压,元婴已濒临溃散。”六道冷笑。 ?? ??“回去也是个废人。” 袖中手指却悄然握紧——那支舰队出现得太巧,星宫……莫非还有后手? 而此时,昏迷的金魁正被亲卫小心安置。他苍白如纸的脸上,一道血痕从唇角蜿蜒至颈侧。 第14章 【血色归途】 第十四章 巡逻舰队撞碎夜雾,带着一身烽火气迫降在观星台。 舰身防护阵法已多处破损,昭示着归途并不太平 ??——六道虽未亲追,却暗中遣了魔修截杀。舰队是硬生生撕开一条血路闯回来的。 “让开!速传药堂长老!” 统领的吼声带着颤音,他半抱着那个几乎失去意识的身影跃下灵舟。 ?? 金魁星辰法袍已被血浸透成暗紫色,唇角不断溢出的黑血染红了统领的银甲。 整个观星台瞬间死寂,随后炸开恐慌的涟漪。 “大长老——!” “快!护持心脉的丹药先拿来!” 凌玉灵是第一个冲过来的。 她原本在殿中处理公务,感应到舰队异常波动时便已心神不宁。此刻亲眼见到金魁的模样,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冻住了。 那张总是威严冷峻的脸,此刻苍白如金纸,眉头因剧痛紧紧拧着,长睫在眼睑投下脆弱的阴影。 ??她伸手想去碰他的手腕探查伤势,指尖却在触及他冰冷皮肤的瞬间剧烈颤抖起来。 “师……师叔?”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金魁似乎感应到她的气息,涣散的瞳孔艰难聚焦了一瞬,染血的手指动了动,好像想说什么,却只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更多带着毒气的黑血涌出。 “都闪开!”药堂长老匆匆赶到,神识一扫,脸色顿时难看至极。 ??“醉婴散毒入紫府,元婴被封!旧伤全面崩裂!快抬进殿,用万年温玉床护住心脉!” 众人手忙脚乱将金魁移送至内殿。 凌玉灵死死咬着唇,跟了进去。她看着长老们褪下他那件被血和冷汗浸透的法袍,露出精壮胸膛上纵横交错的旧疤,以及此刻因毒素游走而浮现的诡异青黑色脉络。 他身体冰冷得吓人。 她下意识想去握他的手,却被药堂长老拦住:“少主,大长老体内毒性猛烈,您不可直接接触!” 她僵在原地,看着他们喂药、施针、引导灵力……金魁始终昏迷,只在拔除一根封魔针时,无意识地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冷汗。 凌玉灵猛地转身,走到外间,眼前反复闪现他饮下毒酒时可能的决绝,以及归来时破碎的模样。 “谁干的?”她问,声音冷得掉冰渣。 巡逻统领单膝跪地,羞愧又愤怒: ??“是六道极圣和温天仁!他们设宴下毒,又以元婴后期威压强行逼迫大长老……属下赶到时,大长老已是强弩之末……” “六道……温天仁……”凌玉灵缓缓重复这两个名字,眼底第一次燃起近乎疯狂的杀意。她平日乖巧灵动的面容,此刻覆上一层寒冰,属于星宫少主的威严与狠厉毫无保留。 “传令。”她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即刻起,星宫进入一级战备。 ?? 召回所有在外巡防舰队,开启主岛所有防御大阵。通告乱星海所有势力——悬赏逆星盟余孽头颅,尤其是温天仁的项上人头!” 她顿了顿,补充道,字字淬毒: “活捉温天仁者,本少主亲自剥了他的皮!” 整个殿内外,空气凝固。所有人都感受到少主身上那不同以往的、近乎实质的煞气。 内殿传来金魁又一声压抑的痛哼。 凌玉灵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杀意,转身走回床边。 ?? ??她接过侍女手中拧干的温湿毛巾,小心翼翼避开伤口,擦拭他额角的冷汗和颈侧的血污。 动作轻柔,与她方才下达格杀令时的狠绝判若两人。 “师叔,”她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又异常坚定,“你撑住。 ? ?“等你醒了……我带你去杀人。” 第15章 【暗涌】 第十五章 星辰殿内,药雾氤氲。 金魁躺在床上,面色依旧苍白,但呼吸稍稳。几位药堂长老轮番施为,以金针锁住他心脉,又以药力化开部分表浅毒素,可那「醉婴散」的核心毒性缠绕元婴,非一时能解。 凌玉灵屏退左右,独自坐在床沿。 她手中拿着一块温湿的软巾,动作极轻地擦拭金魁的手指。 ??那曾经执掌星宫、捏诀引动星辰之力的手指,此刻冰凉无力,指节处还残留着与威压抗衡时崩裂的血痕。她的指尖偶尔会不受控制地颤抖,只能更用力地攥紧软巾平复心绪。 “师叔。”她低声呢喃 ?? ??“外海三十七岛已封锁,通往逆星盟的三条暗线被拔除。温天仁……他跑不了。” 昏迷中的金魁没有任何回应,唯有眉心微不可察地一蹙。 凌玉灵凝视他片刻,缓缓起身。走到外间,她脸上所有属于“灵儿”的柔软瞬间褪尽,只余下星宫少主的冷冽。 枢密长老早已候在一旁,神色凝重: ?? “少主,宫内流言已起,说大长老道基已毁,恐难支撑。有几家附属宗门开始拖延贡奉,中立派系也在观望。” “有哪些人跳得最欢?”凌玉灵语气平淡。 “以赤霞岛赵家为首。另外……几位客卿长老今日称病未至议事殿。” 凌玉灵走到星宫疆域图前,目光落在几处躁动的地点,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传令,削减赤霞岛下季度资源配额三成。成。”她指尖轻点星图, ??“告诉那些称病的,既然身体不适,便好好休养,枢密院的职务,暂由副手代理。” 那位长老眼神一凛:“是!”这是要明着削权了。他迟疑一瞬: ??“少主,是否太过急切?恐逼反他们……” “师叔在,他们不敢。”凌玉灵回眸,望向内殿方向,声音低沉下去。 “师叔若不在……他们更不会安分。既如此,不如我先动手。” 她必须撑住。在他倒下的时候,她必须成为那根新的支柱,哪怕这根支柱内里早已被担忧和恐惧蛀空。 夜色渐深。 凌玉灵处理完积压的公务,再次回到星辰殿内室。她挥退侍从,独自守在床边。 案几上,放着金魁平日惯用的盘子,旁边是一碗早已凉透的安神汤药。 ??她端起来,指尖摩挲着微凉的碗壁,却没有喝。目光落在金魁沉睡的侧脸上,他下颌线绷得依旧很紧,即使在昏迷中,似乎也在抵御着什么。 她想起很多年前,自己还是个小丫头,修炼出了岔子,浑身冷得发抖。 ?? 是他将她抱在怀里,用自身浑厚的星辰之力为她梳理经脉,那温暖的气息包裹着她,驱散了所有寒意。 如今,换他浑身冰冷。 凌玉灵轻轻放下药碗,伸出手,虚虚地悬在他手背之上,终究没有落下。 “师叔,”她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更多的却是淬炼过的坚定。 ?? ??“快点好起来。星宫需要你……我也需要你。” 殿外,夜风吹过廊檐,悬挂的星铃发出清冷急促的碎响。 而在更远的黑暗中,某些蛰伏的视线,正透过层层屏障,窥探着这座星辰殿的动静。一场风暴,正在星宫内部与外海同时酝酿。 时间所剩不多。 第16章 【惊蛰】 第十六章 内殿 金魁是在一阵几乎把他撕裂的剧痛中恢复意识的。 沉重的眼皮勉强睁开一线,模糊的视野里是熟悉的星辰殿穹顶,却驱不散经脉中冰火交煎的痛苦。 「醉婴散」的阴寒毒性正与星辰之力在他体内厮杀,每一次灵流冲撞都让元婴阵阵抽搐。 他闷哼一声,试图调动灵力,却引得腥甜上涌。 “师叔别动!” 守在床边的凌玉灵立刻察觉, ?? “药堂长老刚用金针封住您心脉,灵力不可妄动。” 金魁视线聚焦,看清了她。眼底有着掩饰不住的青黑,唇色发白,抓着他的手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力道却坚定。 “……无妨。” “外面……如何?” 凌玉灵快速而清晰地汇报了封锁外海、敲打附属宗门的举措,略去了其中血腥镇压的部分,只道: ?? “一切安好,师叔静养便是。” 金魁深深看她一眼,没有追问。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此次毒伤叠加旧疾,绝非短期能愈。他闭上眼,缓了片刻,才重新开口:“传令……星宫诸事,由你……代行决断。若有不服者……”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斩。” 凌玉灵瞳孔微缩,握紧他的手:“灵儿明白。” 外殿 得了金魁口谕,凌玉灵行事再无顾忌。 次日议事殿,当赤霞岛赵家主事再次以资源不足为由推诿时,凌玉灵直接掷下玉简。 “赵长老既然连分内供奉都筹措艰难,这赤霞岛主事之位,不妨让与能者。” “即日起,由枢密院接管赤霞岛矿脉,赵家上下,停俸三年,以观后效。” 赵家主事脸色煞白,还想争辩,却被两名突然上前的星辰卫按住肩膀,直接拖出大殿。其余心怀异动者皆骇然低头,不敢与之对视。 凌玉灵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几位称病的客卿长老空位上:“既然几位长老久病不愈,便好好休养吧。其职司,由副手暂代。” 一番雷厉风行,星宫内部暗流被强行压下。无人再敢小觑这位年轻的少主。 然而,就在凌玉灵忙于整顿内务时,真正的阴影已悄然而至。 星宫外围,某处隐秘洞府内。 赤霞岛赵家的真正主事者,赵泓的族叔赵乾,正对着一面水镜躬身行礼。水镜荡漾,映出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正是正道盟的长老。 “……那凌玉灵咄咄逼人,断我赵家生计!金魁那老东西看来是真不行了,我们何时动手?” 水镜中的声音淡漠飘忽:“时机未至。金魁生死未卜,星宫底蕴犹在。尔等继续示弱,麻痹那丫头。至于资源……蚀空晶已嵌入星宫地脉节点,假以时日,整个星辰源核都将被缓缓侵蚀。待其源核枯竭,阵法失效,自是尔等取而代之之时。” 赵乾眼中闪过狠厉:“是!那……泓儿那边?” “赵泓乃关键棋子,他心中对金魁的怨怼,正是滋养‘惑神种’最好的土壤。待他彻底堕落,便是从内部撕裂星宫最利的刃。” 殿内,金魁服下新熬的解毒汤药,面色稍缓,已能倚着软垫坐起片刻。凌玉灵正仔细替他擦拭额角冷汗,窗外却忽有传讯符疾射而入! 凌玉灵神识一扫,脸色微变:“师叔,外海巡逻舰队传讯,在靠近冥河入口处,发现微弱的空间波动,疑似……有上界修士活动的痕迹。” 金魁低咳几声,才沉声道:“正道盟的人……果然来了。”他看向凌玉灵,眼神复杂,“灵儿,接下来的风雨……恐怕更烈。” 凌玉灵握住他微凉的手,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剑:“不怕。师叔,这一次,灵儿陪您一起扛。” 殿内药香未散,殿外风云已动。内忧未平,外患又至,星宫的命运,正悬于千钧一发之间。 第17章 【蛛网】 第十七章 星宫深处 金魁倚在床上,指尖凝着一缕微弱的灵光,在虚空中缓缓勾勒。 ?? 灵光交织成乱星海的势力分布,其中逆星盟、正道盟、以及各大摇摆宗门的标记闪烁不定。 凌玉灵端着药碗进来时,正看到他蹙眉沉思,虚空中的星图正剧烈波动。 “师叔,该用药了。”她轻声提醒,将温热的药汁递过去。 金魁没有接,目光仍锁在星图上,突然开口:“灵儿,你不觉得……太巧了么?” 凌玉灵一怔。 “六道设宴,逼我服毒。正道盟恰在此时于冥河现身。赵家……还有那些跳梁小丑,也选在这个时机异动。”金魁指尖点向代表正道盟的光点,又划向逆星盟, ?? “他们看似分属正魔,但每一次发难的时间、地点,都卡在我星宫旧力已竭、新力未生之节点。” 他抬起眼:“就像有一只手,在背后精准地拨弄着一切。” 凌玉灵冰雪聪明,立刻反应过来:“师叔是说……六道极圣,他不仅操控逆星盟,连正道盟也……” “是他。”金魁语气肯定,“万天明早已被他夺舍。正道盟不过是他披着的另一层皮,用以搅浑水,借势施压。逆星盟是他明面上的刀,正道盟是他暗中的幌子,内部宵小是他催生的脓疮……他真正要的,从来不是杀我一人,也不是简单夺权。” 他咳嗽几声,缓过气,才一字一顿道:“他要的,是彻底耗干星宫万年积累的底蕴,彻底让自己翻身……” 凌玉灵倒吸一口凉气,手中药碗差点跌落。若真如此,六道所图,远超想象,正魔两道,竟皆是他掌中玩物。 与此同时,外海深处,一座被魔气笼罩的孤峰之巅。 六道极圣的缓缓睁开眼,周身环绕的猩红魔光。他面前悬浮着一面水镜,镜中赫然映出星宫内部的模糊景象,甚至包括金魁与凌玉灵在殿内交谈的片段。 “金魁啊金魁,你果然还没蠢到家。” ?? 六道轻笑,声音带着戏谑。“可惜,猜到又如何?你重伤难愈,星宫内外皆是我掌中玩物。” 他袖袍一挥,水镜中画面切换,显出温天仁恭敬等候的身影。 “天仁。” “师尊!”温天仁立刻躬身。 “给正道盟那边那几个老家伙再加点‘料’,让他们以为星宫藏着能助他们对抗我逆星盟的秘宝,逼他们加紧对星宫施压。至于赵家……告诉他们,只要配合本圣,事成之后,星宫外海三十六岛,尽归他赵家所有。” “是!师尊,那金魁……” “他?”六道嗤笑,“他和他那宝贝师侄,不过是笼中困兽,挣扎得越狠,流的血越多,这局棋……才越有趣。”他指尖划过水镜,镜中星宫的影像泛起涟漪。 ?? “待他们拼尽全力,自以为看到一线生机时,才是绝望最美味的时刻。” 星宫 星辰殿内,金魁服下汤药,闭目调息片刻,再睁眼时,眸中已是一片冰冷的清明。 “他想耗,我们便不能如他所愿。”金魁看向凌玉灵。 ?? “内部,需以雷霆手段清除毒瘤,尤其是赵家,那个赵泓……他身上定有线索。 “外部,正道盟与逆星盟皆由六道操控,看似铁板一块,但正道盟内部并非所有人都甘愿被魔道驱使,或可……设法离间,让其内乱。” 他挣扎着想要下床,却被凌玉灵死死按住:“师叔!您的身体……” “无妨。”金魁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目光灼灼。 ?? “灵儿,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局。六道在暗,我们在明,若一味防守,唯有败亡一途。必须……在他认为我们最无力反击时,打碎他的棋局。” 他声音低沉,却带着决绝:“通知与我们交好的几个隐世宗门,就说……星宫愿以丹药助其门下弟子突破瓶颈,换取他们出手一次。” 凌玉灵看着他苍白却坚毅的侧脸,心中揪紧,却也知道这是唯一生路。她重重点头:“好!我去安排。但是师叔,您必须答应我,无论如何,不能再轻易涉险!” 金魁看着她担忧的眼神,终是缓了语气,抬手,极其轻微地拂过她散落的一缕鬓发:“傻孩子,师叔还等着看你……执掌星宫,光大门户。” 药香中,两颗心紧紧系于危局。而远方的执棋者,尚不知困兽已睁开了嗜血的眼瞳。 第18章 【破灭】 第十八章 星宫 得了金魁首肯,凌玉灵展现出雷霆手腕。 对内,她明面上继续打压赵家,暗中却派心腹接触赵泓。那昔日备受瞩目的弟子,如今眉宇间尽是挣扎。 当凌玉灵将一份记载着六道利用赵家、事成后必将兔死狗烹的密卷递给他时,赵泓握着玉简的手剧烈颤抖,眼中闪过强烈的动摇。 “灵少主……我……” “赵师兄,迷途知返,犹未晚矣。” ?? 凌玉灵注视着他,语气带着一丝期盼。 ?? “师叔知你本性非恶,只要你愿戴罪立功,星宫可保你赵家血脉不绝。” 赵弘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似乎下了某种决心:“……我需要时间。” 凌玉灵心中稍定,以为撬开了一道缝隙。 对外,她让一位亲信长老亲自秘密会晤了一位素来与“万天明”不合的刘姓长老。呈上六道夺舍万天明、并将万法门视为棋子的部分证据,痛陈利害。 刘长老起初震怒难信,但仔细查验后,面色阴沉如水:“若此事为真……万天明该死!六道该死!” ?? “星宫待如何?” “不求贵门与逆星盟直接开战,只望刘长老能在门内牵制万天明,延缓其对我星宫的逼迫,并……在关键时刻,予以方便。”随手递过一枚星宫客卿长老令牌。 ?? “此乃诚意。” 刘长老摩挲着令牌,沉默良久,终是重重点头:“可。” 消息传回大殿,金魁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一丝极淡的、如释重负的神情。凌玉灵更是欣喜,跪坐在他榻前: ?? “师叔!赵泓似有悔意,正道盟刘长老也已应下!我们……我们或许真有破局之望!” ?? 他心中那缕不安,被这看似明朗的局势暂时压了下去。 水镜之前,六道极圣将星宫内外这两幕“策反”尽收眼底。 他非但没有动怒,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带着无尽的嘲弄与快意。 “希望……多么甜美诱人的毒药啊。”他抚掌,对着空寂的墙壁轻语,仿佛在与金魁隔空对话。 “金魁,你教导出来的小丫头,果然学会了你的手段。可惜,你教了她如何落子,却没教她……如何看清,这棋盘本身。” 他指尖弹出一道魔光,射入水镜。 三日后,赵泓秘密传来消息,称已说服部分族老,愿配合星宫清理门户,并提供了赵家与逆星盟勾结的几处据点。 凌玉灵精神大振,与金魁商议后,派出精锐,突袭那些据点。 ?? 行动异常顺利,不仅缴获了大量资源,还“恰好”擒获了几名逆星盟的中层头目,得到了不少“有价值”的口供。 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 与此同时,刘长老也传来“好消息”,在他的周旋下,内部对星宫的指责声浪暂时平息,甚至有几个小宗门表示愿意暗中向星宫提供一些资源。 希望的曙光,似乎真的穿透阴云,洒落在了星辰殿。 凌玉灵连日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甚至亲自下厨,为金魁炖了滋补灵汤。她舀起一勺,小心吹凉,递到他唇边,眼角眉梢带着浅浅的、真实的笑意: “师叔,您看,一切都在好起来。等您再好些,我们就能……” 她的话未说完,金魁却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吃痛低呼。 “师叔?” 金魁没有看她,目光死死盯着殿外翻涌的云层,脸色是一种看透一切的、死寂的灰白。 他体内,那被暂时压制的醉婴散毒性,竟在此刻毫无征兆地再次躁动起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凶戾地啃噬着他的元婴。 不是因为伤势复发。 而是……一种源于神魂深处的预警。 他张了张嘴,鲜血先于声音涌出,染红了凌玉灵素白的衣袖。 “假的……”他声音带着无尽的血腥气,“我们……中计了……” 他眼前的希望之光,在这一刻,寸寸碎裂,露出其后六道那张狰狞嘲弄的魔脸。 ?? 金魁呕出的那口黑血,像是一盆冰水浇熄了凌玉灵眼中刚燃起的亮光。 “师叔!”她慌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形,金魁抓住她手腕,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哑,眼底是看穿一切的悲凉与绝望。 “赵泓………皆是饵……”他断断续续,齿缝间都是血沫,“他在等我们……耗尽最后一丝气力……” 凌玉灵浑身发冷,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 她迅速召来药堂长老,合力将金魁重新安置在温玉床上,以金针稳住他几近溃散的元婴。整个过程,她抿紧唇,一言不发,只有微微颤抖的睫毛泄露着内心的惊涛骇浪。 她不信邪。 或者说,她不愿信。那是她和师叔好不容易窥见的一线生机,怎会是陷阱? 于是,在稳住金魁的伤势后,她一面严密封锁金魁再次毒发的消息,一面更加谨慎地推进着既定的计划。 赵泓传来的“情报”依旧“精准”,星宫据此又拔除了逆星盟两处暗桩,缴获颇丰。 ?? 刘长老那边也“尽力周旋”,甚至“说服”调拨了一批珍贵的“清心祛魔丹”送至星宫,言明是给金魁疗伤之用。 一切看起来都在向好。 连一些原本观望的长老都开始觉得,或许少主和金魁大长老真的能力挽狂澜。星宫内低沉的气氛竟隐隐有些回升。 唯有金魁,躺在玉床上,日渐消瘦。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每次醒来,都只是沉默地看着凌玉灵为他忙碌,看着她因为一点点“好消息”而强撑起的笑容,那笑容落在他眼里,比哭更让他心痛。 他试图警告,但剧烈的毒伤和神魂的损耗让他连完整的话都难以说出。他只能用力攥紧她的手,用眼神传递着无声的劝阻。 凌玉灵读懂了,却避开了他的目光。她像是在赌桌上输红了眼的赌徒,明知前面可能是深渊,却仍抱着侥幸,押上所有筹码,只想赢回那虚幻的“生机”。 水镜中,凌玉灵的挣扎与金魁的绝望,清晰映在六道眼中。 他并未现身,甚至连一丝魔气都未曾泄露。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星宫如何在他的操纵下,一步步走向他预设的终局。 “瞧啊,他们多么努力。”声音带着愉悦的叹息,“像落入蛛网的飞蛾,拼尽全力振翅,却不知每一下挣扎,都让缠绕的丝线更紧一分。” 他欣赏着凌玉灵那双逐渐被疲惫和恐惧侵蚀,却仍强装镇定的眼眸;他品味着金魁躺在床上,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的痛苦。这比直接捏死他们,有趣太多了。 他甚至“好心”地,让温天仁那边暂时收敛了攻势,给星宫留下更多“运作”的空间,让那虚假的希望,发酵得更充分一些。 转折发生在一个深夜。 凌玉灵依据赵泓提供的“绝密”情报,调动了星宫目前能动用的近三成精锐,由两位对她忠心耿耿的元婴客卿带领,前往外海一处据说藏有逆星盟重要物资和人员的“秘密基地”,意图给予重创,提振士气。 队伍出发时,士气高昂。凌玉灵亲自送至宫门,望着灵舟消失在夜色中,心中祈祷这是扭转战局的关键一役。 然而,三天后,等来的却是几乎全军覆没的噩耗。 那根本不是什么物资基地,而是一个精心布置的绝杀之阵。两位元婴客卿一死一重伤,带去的精锐弟子十不存一。 ?? 唯一逃回来的重伤客卿,带回的最后一句话是:“少主……有内鬼赵泓……是六道的人……” 消息传回,凌玉灵当场眼前一黑,喉头一甜,硬生生将涌上的鲜血咽了回去。她踉跄着冲回星辰殿,看到的,是金魁不知何时已强行撑坐起来,正望着她。 他没有质问,没有责怪,那眼神平静得让她心碎。那是一种……早已料到的,彻底的死寂。 “师叔……我……”她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的言语都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通报声——正道盟刘长老派心腹送来紧急传讯! 凌玉灵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几乎是抢过了那枚传讯玉简。 神识扫入,玉简中的内容却让她如坠冰窟! 刘长老的声音充满了“悲愤”与“无奈”,言称他与星宫往来之事“不幸泄露”,万天明借机发难,联合门内其他长老,已剥夺了他大半权柄。 ?? 他自身难保,之前承诺的一切援助……尽数作废。不仅如此,逆星盟内部对星宫的声讨再次高涨,恐怕不日便会有所行动。 内外交困。 信任的“盟友”瞬间崩塌 , 寄予厚望的“奇袭”惨败收场。 所有的希望,在这一刻,被彻底、干净、残忍地碾碎成粉末。 凌玉灵手中的玉简滑落,“啪”地一声脆响,在地上摔得粉碎。她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床上气息奄奄的师叔,看着殿外惶惶不安的弟子,看着这偌大却摇摇欲坠的星宫…… 一股冰冷的、令人窒息的绝望,如同深海的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输了。 输掉了师叔拼死换来的喘息之机。 输掉了星宫最后的精锐。 也……输掉了所有的希望。 金魁看着她瞬间灰败下去的脸色和空洞的眼神,缓缓闭上了眼睛。一滴浑浊的泪,沿着他深刻的脸部轮廓,无声滑落,没入鬓角。 星辰殿内,只剩下令人心死的寂静。 而那无形的绞索,已在脖颈上勒出了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