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何时对我心动》 1、第 1 章 上元佳节,熙熙攘攘的街道两旁挂满了花灯,满城的火树银花,显得十分热闹繁华。 徐知然为了避免引人注意,特地换了男人装扮,一袭白衣,长发束于脑后,手握折扇,心里数着步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掌心。 双指微动,折扇从手中散开,拦住来人的去路。 “小姐身体还未痊愈,当家的特地吩咐过属下,护您安危。”面无表情身型魁梧的男人正色说道。 徐知然想趁着热闹出来随便逛逛,用不着特地派个人跟着自己,再者说,自家老爹也是个没眼力见的。 “阿勤,今天可是上元佳节,小翠姐还等着你呢。” 前两天小翠姐来徐府问阿勤上元节有没有空,被自己不小心偷听到了,这人倒好,不去陪心上人反而来这里跟着自己。 “小姐身体还未痊愈,当家的吩咐过,护您安危。”阿勤面无表情地重复道。 徐知然:不就是前两天染了风寒吗,至于吗。 突然徐知然偏头看向阿勤身后,惊喜出声:“小翠姐。” 听闻声音男子神色闪过瞬间的不自然,下意识地回头看了过去。 刚将头转过去的一瞬就意识到自己又被骗了,当回过头时,身前的人已不见踪影。 阿勤无奈叹了口气,似是对这样的情况早就习以为常。 徐知然连着跑出了好几公里,一个轻跃稳稳当当落于地面,回头看了一眼,确认无人跟来后才发现自己现在正身处暗巷之中。 正欲出去,忽得听闻身后传来细微的交谈声,女人握紧手中的折扇屏息走了过去。 “伺候好哥哥,就放你一条生路如何?”猥琐男音响起。 地上的女人寒意渐起,抬头冷冷地看向身前的二人,眼神闪过一抹嘲讽,嘴角挂出一抹冷笑。 要不是喝了程烨递来的那杯酒,别说眼前的两人,就连程烨都不是自己的对手,一想到那杯酒还是母亲亲手倒的。 两人看程锦音到临头了还这般模样,向一旁啐了口痰,“哥哥好好教教你该如何。” 声音戛然而止,一颗石子从讲话之人脖颈处刺穿,另一人看此情形被吓的跌倒在地,“好、好汉饶命。” 徐知然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地求饶的男人,看了一旁的女人开口道:“向她道歉。” “我、我错了,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求求女侠放过我吧。”男人磕头求饶,看对方没有反应开始扇起了自己巴掌。 徐知然见对方的反应,抬手使力将折扇从男人脖间转了一圈后回到自己手中,男人瞬间倒地,抽搐几下后没了动静。 “你还好吗?” 徐知然凑近后,发现女人身上脏乱不堪,衣物有几处已经被撕烂,借着月光能看见脸上还挂着细细的血丝。 程锦音摇了摇头,刚刚凭着最后一丝力气和两人打斗,中途药效再次发作后提不起力气被两人趁机带来了这里。 徐知然将地上的人一把抱起,感受到怀中人明显高于常人的体温,皱了皱眉。 程锦音感受到身体的腾空,下意识哼出了声,徐知然听见身下的人传来的声音后低声解释道:“你现在的伤口需要处理,我带你回家。” 程锦音体温不断的上涨,连带着视线都跟着模糊了起来,想睁开眼好好看清头顶的人,却使不上力,淡淡的药草味萦绕鼻尖,意识渐渐消沉过去。 徐知然小心翼翼地将人带回了卧房,将人安置好后再悄悄去厨房打了盆热水,替对方将脸擦汗洗净后,终于看清了对方的容颜。 一张精致小巧的鹅蛋脸,擦汗洗净后的皮肤白皙带着一丝潮红,眉目如画,如果不皱眉就更好了。 徐知然盯着女人的身体犯了难,虽说都为女儿身,但是现在的皇上推出了新的嫁娶法。 婚姻嫁娶之事并非只能在男女之间产生,只要两人情义相通,便可喜结连理,所以现在不仅男女有别,女女亦是如此。 但对方这脏兮兮的模样,徐知然又看不惯,正纠结着该怎么办才好时,床上的人竟开始自己扒自己的衣服。 程锦音感受到身体的热源得到了释放,可没过多久这股热意来的更汹更涌,难受到开始撕扯自己的衣物。 “你就放心吧,这次她绝无生还可能。”程烨对着一旁的妇人胸有成竹地说道,自己可是特地嘱咐过,玩完后不必留活口。 “可,可她毕竟是你姐姐。”妇人于心不忍。 “你别忘了,药可是你下的。”妇人看着突然凑近的一张脸,吓得往后跌了跌。 “可,可我并不知道那是毒药。”徐芳声音都带着颤抖,如果自己知道的话,是万万都不可能下到酒里的。 大笑声响彻房内,“我看你是扮慈母扮久了,忘记自己真正身份了吧?” “你别忘了,谁才是你亲生的。”程烨留下这句话,甩袖离开。 是啊,自己的亲骨肉从始至终都只有烨儿啊。 程锦音为程苍章原配所生,原配夫人因病去世,几年后,徐芳和程苍章二人相识一段日子后成了婚,一年后产下了程烨。 徐芳一开始待程锦音也是如同亲生女儿,只是她偏偏生的聪慧伶俐,自家儿子又不争气。 整日游手好闲,还爱找事,自然程锦音更得程苍章器重,最近更是有意将家里的生意交由她来打理。 程烨找到自己,跪在自己面前哭着求自己帮帮忙,徐芳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舍不得,只要她死了,那么自己的儿子就不会再有烦心事了,于是当天,找人买了强烈的勾魂药,就算不死也会身败名裂。 徐知然看着床上的人正用力地撕扯着身上的衣物,心一横,劝诫自己反正大家都是女人,你有的我也有,快速地将人扒了个精光。 擦拭的时候徐知然拿着毛巾的手尽量避开关键部位,指间偶尔从皮肤上划过,每碰一次,床上的人就发出一声低哼,如耳间低魅。 徐知然平常会看一些话本子,有些尺度非常之大,常常看的人面红耳赤,听着对方发出的声音,思绪没忍住一下子变得污浊起来。 程锦音感受到身体上的冰冰凉凉,比刚开始消停了不少,可当身上的冰凉感消失之后,体内的热潮如洪水般再次迸发出来,拍打着身体的每一处。 徐知然从一旁拿出打算替对方换上的衣物,刚凑近就发现床上的人脸色比刚刚还要潮红,眉间尽是媚态。 抬手摸了摸额头,果然比刚刚还要烫手,肌肤相触,听得身下传来一身谓叹,还未来得及将手抽回,徐知然整个人就被一只手带的往下倒去。 程锦音意识涣散之迹闻见的那一抹药草香并不抗拒,当自己意识再度清醒一点时,身边传来熟悉的味道,这是同一个人。 若有若无的触感带来身体之中更大的潮热,程锦音感受到了程烨这次下的药剂量有多猛,整个人的意识完全不受控制。 徐知然被身下的人禁锢着,动弹不得,手劲大的恨不得将自己的手腕捏碎,徐知然连续诶了几声,对方毫无反应,手只随着自己的心情动着。 “刺啦”一声,布料的撕碎声在静谧的空间响起。 程锦音渴望冰冷的温度将自己包裹,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遵循本能,撕扯掉身前碍人的衣料,空中的冷气铺撒到身上的每一处。 程锦音紧紧贴着身前的降温体,拉过对方冰凉如玉的手指在她灼热的脸上轻滑而过,徐知然只觉得自己的手如同被放置在沸腾的水中,烫的人指尖轻颤。 身下传来细微轻声,徐知然渐渐感受到体内有一窜火苗,越烧越旺,越燃越高。 程锦音抬手将对方轻轻带入怀中,只是这样简单的拥着,不带任何多余的想法。 唇瓣无意间的触碰,冰凉入骨。如小舟过畔,轻点湖面。 夜色渐浓,一旁的蜡烛不知何时燃尽,月色下,床幔朦胧中的暗影此起彼伏,让人看不真切。 徐知然将在话本子里看过的应用到了极致,当她再次意识清醒之际,已经没有力气再做多余的事。 天微微亮,房内渐渐归于宁静,床榻上的人沉沉睡去,程锦音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看着满身的青紫印子,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全是触目惊心的抓痕,有些血迹已经干涸。 程锦音皱了皱眉,忍着身体上的酸痛从床上起身,两人身形差不多,从一旁随意挑了一件衣服穿戴恭整后悄声离开。 徐知然醒来已经接近申时,如她所料,枕旁已经没了身影,发生这样的事,留下来就怪了,不过自己还不知道她是哪家的姑娘。 起身时感觉到后背的疼痛,对着镜子才发现后背全是抓痕,这才注意到,身上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吻痕,不过好在裸露在外的皮肤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不然等下出去不好解释了。 徐知然来到前院,看到阿勤正带着人训练。 “昨晚和小翠姐见上面了吗?”徐知然忍不住八卦。 阿勤将最后一道指令下完后,才回过头淡淡看着来人回答:“没有。” “你怎么这么笨,把你甩开不就是为了让你去陪她吗?”徐知然恨铁不成钢。 阿勤只是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没做回答,转身继续带着众人训练。 阿勤没有那么愚笨,当徐知然走掉后就去找小翠了,可是看见她和另外一个男人站在一起说说笑笑放花灯,自己就离开了。 徐知然看着对方这背影怎么显得这么落寞呢? “好久没切磋了,陪我切磋切磋呗。” 徐知然一个抬脚将身旁的长枪朝着对方踢了过去,阿勤后退半步抬起左手侧身接住刺过来的长枪,右手同时将身旁的一柄长剑拍了过去。 刚将长剑接住,紧接着一把长□□了过来,像是把体内压抑的情绪一起跟着发泄出来,徐知然反手拨剑,挡住了这一击,刀锋相碰时,发出震耳的撞击声。 徐知然趁机抓住对方露出破绽的腋下,侧身将剑挥了出去,男人连连后退。 长剑迎风而刺,一旁的树枝直接被风折断,阿勤横握长枪挡了过去,两人身影如鬼魅一般,都保持着最强烈的战斗意识。 战斗愈演愈烈,两人身形灵活多变,徐知然找准时机对着对方胸口刺去。 对方身体下沉将长枪向上刺去,徐知然剑锋陡然急转直下,两人皆直击对方要害。 2、第 2 章 剑锋直抵胸口,同时却也被对方的长枪抵住咽喉。 又打了个平手。 “最近长进了不少啊。” 徐知然听着听着明显比刚刚轻松了不少语气,放下了心。 “你都恨不得下死手了我能不认真应对吗。” “好。”门口传来一道声音洪亮,中气十足的声音。 徐知然听声就知道是谁,声音如此洪亮的,除了自己那个爹还能有谁?还知道回来呢。 徐知然看了看徐固城的身后,没有看见母亲的身影:“娘呢,怎么就你一个?” 徐固城没应她,走到阿勤身边,拍了拍肩膀,“不错,不错,又长进了不少。” 徐知然:“……” “你娘在街上看见一家新开的胭脂铺,拦不住她,让她自己去逛了。” “这次新收的徒弟里有没有特别拔尖的?”徐固城满脸期待地看向阿勤。 徐家开武馆赚钱,所以从小就让徐知然习武,用来防身,有报名来学习武术的,也有一部分无父无母的孤儿,有时候能捡到些天赋稍微异禀点的孩子,但是概率极低,目前为止也就遇见过阿勤一个。 阿勤摇了摇头。 徐固城想到上午得到的消息,开口道:“前两日南郊突发洪灾,你明天带一批人过去帮忙。”天灾人祸没有办法阻拦,只能尽一份绵薄之力。 阿勤:“是。” 迟疑片刻,将目光落在了徐知然身上,“你跟着阿勤一块去吧。”历练历练,都快要二十了,也该磨磨这浮躁的性子。 徐知然稍稍诧异,平常偷偷跑出门都要派个人跟着,这次居然舍得把自己放这么远。 “行了,你们赶紧去收拾收拾,明日启程上路。” 此行少则一个月,长就不好说了。徐知然来到街上正打算再好好逛逛,临走前定要去那江月楼吃一顿。 江月楼是京城里生意最火爆的酒楼,传闻背后的老板十分神秘,一般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也是戴着面具,很少有人见过真容。 等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有了空位,徐知然按照惯例,点了老几样,今天醒来后还未进食就和阿勤切磋去了,此时早已饥肠辘辘,菜上齐后,一顿风卷残云。 吃饱喝足,徐知然满意地走出酒楼,一路不紧不慢地走着消食,走出一段距离,道路渐渐向右侧变窄,左边汇成一条小湖,湖面还荡着花灯,湖边的树叶映在湖面,影影绰绰,风吹出一层激荡。 月亮高高悬于天上,小舟顺着风向水流飘动,笛声悠扬而起,树叶被风吹的沙沙作响,清脆与柔和相应,温婉与清澈并存。 小舟渐渐远去,徐知然的思绪抽离出来,淡淡的望着小舟远去的画面。 程锦音离开徐府后回了医馆,程烨和徐芳两人见她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药馆就像见了鬼一样。 程锦音没功夫搭理他们,回来的路上听闻南郊发生洪灾,医者仁心,程锦音想去赈灾,一是身为医者,这都是医者的本分,二是自己的离开可以让徐芳和程烨放松警惕,三则是通过这次赈灾,程苍章会更看重自己。 果然在听见自己这个提议后,程苍章非但没有拒绝,反而流露出了赞赏的目光。 程苍章嘱咐自己在救助村民的时候自己也要注意安全,药材会命人备好,自己只管安心去就是。 从程苍章书房离开出来时,程烨和徐芳还站在外面。 程烨看人出来,冲上去吼道:“你都说了些什么?” 程锦音看着面色苍白的两张脸,漫不经心地挂起了笑,“自然是说该说的了。” 程烨被对方这态度刺激到,挥拳冲了过去。 程锦音身体微微侧身,来人由于惯性往前跌了几步,程锦音同时将脚向前迈了半步,沉闷摔地声响起。 徐芳连忙上前扶起刚刚摔倒在地的程烨,程锦音看着地上狼狈的两人轻声道:“你们欠我的,日后慢慢偿还。” 两人听见这话后本就惨白的角色又白上一度,徐芳开始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直接下毒药给她。 程锦音懒得与二人多做纠缠,理了理衣摆离开了同仁堂,去街上买了些元宝蜡烛,带着母亲生前最爱吹奏的笛子,来到了母亲的坟前。 “前阵日子忙着医馆的事,今日才得空来陪你聊聊天。” “明日我就要启程去南郊了,那边发生了洪灾。从小您就教导我,对于陷于危难中需要帮助的人要施以援手。” 可是,又有谁能对自己施以援手呢,程锦音擦了擦湿润的眼角,重新提起笑容。 “给你讲讲最近这段日子发生的事吧,好久没来看望你了,你肯定也想知晓是不是?” 程锦音对着石碑断断续续说了许多。 “带了你生平最爱的笛子,只可惜没有认真学,吹的没有你好。” 悲凉的曲调中萦绕着一抹思念。 天色渐晚,程锦音对着石碑告别,路过湖边想起幼时和母亲一块环湖的画面,租了艘船顺着水流方向飘荡。 京城和南郊一趟路程大约在七八天左右,一共两辆马车,一辆供人休息,一辆用来装赈灾的粮食,徐知然一行十二个人,一行人一路南下。 从车水马龙的街道到萧瑟荒凉的土地,从稠人广座到荒无人烟,这是徐知然未曾见过的景象,当众人经过一片竹林时,阿勤出声提醒大家都仔细注意点周围,小心山贼。 最近城外出了好几则商队被山贼打劫的消息,大家都不敢掉以轻心。林间的叶子被风吹得飒飒作响,像是剑从空气中划过发出的声音,衬得气氛更加紧张。 四面八方的黑影像一张精心编制好的网向中间聚拢,徐知然他们从出城就被这群山贼盯上了,这一马车的粮食,拉回去兄弟几个大半年的伙食不用愁了,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埋伏好,乘其不备进行袭击。 “兄弟们,冲啊。”带头的独眼发出口令,众人接收到讯号,一窝蜂地向着竹林中间的马车冲了过去。 马车被一把宽斧劈成两半,马儿受到惊吓惊慌失措地到处乱窜,徐知然脚点厢顶纵身一跃,将佩剑从腰间抽出,剑面映照出一双蓄满寒意的双眼。 独眼见自己竟然没劈中,连忙抽身后退观察情形,见一女子拔剑从厢内一跃而起,独眼还未反应过来,一道重击将自己连连击退,背抵竹林。 阿勤此刻左右被夹,抬手格挡左边的攻击,右腿当胸一脚,狠狠踢向恶徒,一旁的竹林被震的直颤,后方一个山贼双手举着刀剑正要落下,徐知然朝着阿勤大喊一声,手中佩剑直直扔了过去。 阿勤瞬间反应过来,脚下转了方向,身体侧向一旁,剑锋从山贼身体刺穿,山贼直面倒在地上,电光石火间,阿勤拔出山贼背上的长剑,刺向左手边的人。 独眼缓了过来,趁前面的人丢了武器再次冲了上去,没了兵器徐知然尽量防守为主,只见她身姿轻盈地躲避着来人的攻击,几个回合下来,独眼竟未能伤到她分毫。 竹林在打斗中不停乱颤,枝叶不断地飘洒下来,地面已铺上一层绿,一道光影,在独眼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 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的身后,独眼察觉到不对,还未回头就察觉到自己喉间涌出汩汩热流,一截细长的树枝刺穿喉咙,鲜血顺着身体滴落。 阿勤这边也解决的差不多,手起刀落将剩下的几人解决掉,剑归于鞘,轻点了下受伤人数,其中有两人胳膊受了轻微伤。好在粮食没有受到影响,只是马车坏了,再加上马受惊一时半会也赶不了路了。 阿勤吩咐身体无碍的其余几人,将现场收拾干净,就近找个客栈休整一夜。他记得距离此处最近的一家客栈是春来客栈,路程大概在一炷香左右。 处理干净现场后,几人继续赶路,大约在半个时辰后,抵达春来客栈。这一路过来,就这一家在营业,进了客栈,店内大堂零零散散坐了几桌赶路人。 阿勤找店小二开了四间客房,徐知然单独一间,其余几人分成三间。徐知然觉得女装太引人注目,回房后换了身男装下楼吃饭。 客栈外忽然刮起了一阵大风,天色已经黑了下去,窗外的树枝随风摇摆,一道闷雷从天上劈了下来,闪的房内光线都亮了几度,没一会儿暴雨倾盆而至。 客栈内的窗户被风吹的吱呀作响,小二赶顶着风去将窗户关严,顺带着将客栈的大门也关的紧闭。 店小二带着歉意向店内的众人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最近雨季,这雨来的快,去的也快,等会儿雨就停了,客官们无需担心。” 店内众人继续接着用餐,徐知然听见隔壁桌传来声音。“你们听说了没有?听闻程家也要去这次南郊洪水的地方救助灾民。” ”听说了,而且他们这次去的还是程家长女,程锦音。” “听闻程苍章有意将家里的产业交给长女程锦音打理,他那个儿子太不争气了。” “是呀,程大夫年纪轻轻习得一身医术,从小又天资聪颖过人,她那个弟弟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程老爷子把家产交给她也是明智之举。” “是啊,那程大夫简直就是妙手回春,之前京城里面的刘屠夫,他家的媳妇手腕上长了个瘤子,各地求医,遍寻无果,一次机缘巧合之下,找到程锦音,程大夫开了几幅膏药没一个月就好了。” “还有之前程大夫在问诊的路上碰上宋寡妇卖身救子,了解缘由后让对方带着孩子去同仁堂找她,治好后分文未收,后面还时不时送二两肉给宋寡妇家,嘱咐她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补充营养。” “而且还听说她那个继母不满程老爷要将家产交给程锦音,和她那个儿子想要将程大夫赶尽杀绝呢。” “唉,程大夫说来也可怜,自小就失去了母亲,程苍章新娶的续弦,心里又只有自己那个儿子。”男人说到语气里面充满了叹息。 徐知然就这样在一顿饭的功夫中听完了这位程大夫的半生“悽惨”经历,感慨和她比起来,自己算得上是人生圆满了。 一旁的几人还在继续谈论,忽然客栈的大门从外面被人一把推开。 众人朝门口看去,一身白色素衣的女人站在门口,腰间只挂着一枚普通的玉佩做着点缀,身后还跟着两个男人。 徐知然听闻动静抬头,与女人同时投递过来的目光相触。真的…就这么凑巧? 3、第 3 章 那人只是随意扫视一番,就收回了视线。徐知然忽然觉得心中似有什么东西在那儿提着让人觉着不上不下。 因为大雨来的忽然,三人身上已经湿了大半,女人率先抬脚进入客栈,站在账房面前和伙计交谈了几声后接过伙计手里的钥匙,其中一把扔给身后两人,几人一道上了二楼。 “你看见没有,刚刚那位好像就是程大夫啊。” “我没看清脸,不过她腰间悬挂的那枚玉佩肯定错不了。” 那玉佩是程锦音母亲留给她的遗物,不管干什么都从不离身。 程锦音本想连夜赶路,可天气突刮大风,这是下雨的前兆,几人还没来得及找到落脚点,雨水像石子般猛烈地砸了下来。 几人看见不远处有一客栈,打算进客栈短暂休息,等雨停后继续赶路,镇上百姓的伤口暴露的时间越久,被感染的几率就越大。 徐知然心里暗自惊讶,没想到她竟然就是程锦音,那枚玉佩,她自然是认得,两日前在暗巷中救助的女子腰间就挂着这样一枚玉佩。 除了惊讶,更多的是诧异。听隔壁桌的描述徐知然想象中的程大夫是善良柔弱的,可自己那晚见过她眼里的杀意,而且后面在床榻上还挺…霸道的,一直拉着自己不让停。 想到这里,徐知然看着对方的背影又探上了几抹好奇,也不知对方还记不记得自己。 “认识?”阿勤看着眼睛盯直了的某人,出声问道。 徐知然点头又摇头,再次点头。 阿勤:“……” 说认识吧还是今天才从别人口中知道对方名字的,可是若说不认识,自己也算是救过她一命。 “算认识吧。”徐知然模棱两可地回答。 阿勤也没继续追问,“我吃好了。” 徐知然想到刚刚旁桌的人说的话,开口:“你刚刚听没听见旁边桌说的?” 阿勤:“你是说程家也要去南郊?” 徐知然点点头,“你之前听说过程锦音这个人吗?” 阿勤:“有时候武馆里的弟子伤的太严重,会送去同仁堂,和程大夫打过几次照面。”对病人耐心,医术精湛,是个好大夫。 徐知然:…自己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事? 阿勤没带多大表情开口:“程大夫有时候也会被请来府上,那时候的你要么在睡觉要么就是在外不知所踪。” 徐知然一想好想还真是,自己每天都闲不住,得空就往外跑,天黑才回家,要么就是和大家练一天,第二日再腰酸背痛地躺一天。 开武馆的受伤磕碰是常事,家里都会备治疗跌打损伤的药酒,徐知然平常都是小伤,自己随意擦擦就够了,还没严重到需要大夫问诊的地步。 雨在夜间止住,离开客栈时没有看见程锦音他们,马儿经过夜晚的休整体力充沛,一行人日夜兼程,终于在一个晴朗的午后抵达目的地。 这是最南边的一个小村,名为水乐村,村子上大概有二十来户人家,镇子三面环山,除了左侧有一个出口外,前后右侧皆是山体,山体流淌下来的水汇聚成河,灌溉村上的农田,百姓靠着水源种地捞鱼赖以生存,虽不能说富足但胜在安乐。 前段时间下大暴雨,村子后面的山体坍塌,因为前后山体水流对冲,河里的水开始倒灌,村上的房屋无一幸免,前几日水才刚刚褪去,又因为昨晚的大雨,刚勉勉强强搭起来一点的房屋又被冲毁。 现在的水乐村整个村子都被水泡着,站在地面,水已经没过小腿。村子百废待兴,居民流离失所,妇孺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躺在船上,也有昏迷在水中的壮汉,年过七旬的老者抱着怀里的木牌喃喃自语,整个村上被一股低沉的情绪笼罩。 由于山体塌陷,山上蓄的水全灌入了镇上的湖中,现下当务之急是要将水引出去,否则就算房屋重新搭建好,再遇雷雨天,村子也只会再次被湖水淹没。 可是大家对这里的地形都不熟悉,只有在了解村子结构的本地村民带领下才能知道哪里最适合进行疏通。 可镇上的村民看见来人也没多大反应,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正一筹莫展之际,一位皮肤黝黑,身材健硕的青年男子走了过来。 “你们也是来这里帮忙的吗?”男子神色迟疑地看着几人,刚刚也有三个人,说是来为大家免费治疗的。 看样子对方应该是本地的居民,徐知然简明扼要地和对方说明情况。 青年得知他们的此行目的,朝着几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发自内心道:“我代水乐村向你们表达谢意。” 徐知然将人扶起,“不必客气,这都是应做之事。” “我叫谢江,从小就在这里长大,你们叫我阿江就好。”阿江向众人介绍完自己后让大家跟着自己走。 徐知然留下两人看护物品,剩下的一块跟着阿江前行。 这一路上阿江和他们说着村上的基本情况,朝廷下派人员前来赈灾,可是知县老爷嫌这里地处偏远,不愿意来,百姓也没有办法。 好在大家从小算是在水里长大的,能在船上短暂地生活一段时间,只是随着时间推移。 生活物资也已经所剩无几,湖里的鱼都聚集在池水深处,捕鱼的工具全被洪水冲没了,村里能吃的粮食优先分给老人和带着孩子的妇孺。 阿江提醒大家小心注意脚下,此时水位已经没过膝盖的位置,正处正月,湖水冰冷刺骨,脚下传来阵阵寒意。大约又走了十来步,前面的人对着一座大山停下,脚下是被水淹没的农田。 “就是这里了。” 徐知然觉得不可思议,难道是要移山?可自己没有愚公的本领啊。 徐知然仔细看去,才发现山根底下有一大块沉石,明显是后填进去的,石头高约六尺,长有三尺,比一个壮年男子都要高出一些,因为上面布满了青苔,之前没注意到。 阿江解释道:“十几年前村子干旱,山上留下来的水都从这个口跑了出去,所以村长就下命将这个口子堵了起来。” “后面村里的年轻人都外出务工,村子里留下的都是妇女或者老人居多,没足够多的人力能将这块石块挪开。” “只是现在这块石头放置的太久,快要和山墙融为一体,很难再将它移动。” 力气大家有的是,只是很明显不太可能推得动这么大块石块,石块的后面是什么也不得知,阿勤认为另找出口的可能性比较大。 徐知然观察到脚底的水流在顺着方向流动,从水里随便摸了根杂草上来,静静放置于水面,她发现杂草顺着水流飘向石块的方向,最终靠着石块停下。 阿勤见她走到石块前,将衣袖扎起,将手探入水中。 徐知然手指沿着石块间的缝隙慢慢下滑,她感受到在两道石壁相连的底部,有丝丝水流顺着指尖流走,手指再顺着底部的缝隙向中间摸去,确认后又来到另一边。 “石块的后方是什么?”如果是村镇或者农田的话那这块石头是万万不可挪动的。 “是一条通向外界的河流,我们小时候会偷偷顺着这里划出去玩。”阿江回忆道。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顾虑了。“石块可以移开,你们去准备几根结实的木棍。”徐知然对着带来的那几个人吩咐道。 徐知然刚刚观察到石块因为年代久远,底部左右两侧脱落了一部分,大约可以容纳五根木棍的宽度。 阿江听完对方的话,立即应声:“我带他们去准备木棍。” 没一会儿,几个壮年就抬着十来根木材来到山体前,徐知然指挥他们沿着每边的缝隙深处插五根,阿江抢着帮忙。 除了手臂受伤的那两个在看护粮食外,徐知然点了点剩下的人,除去自己,刚好十个。朝着阿勤使了个眼神,对方朝着石块走去。 “好,大家都往侧边站站啊,避免被石块砸伤。” 准备好后,几人喊着口号一起用力,刚开始石块纹丝未动,众人再齐心协力地使出一把劲。 “水流明显变大了啊。”站在一旁的徐知然语气中传来惊喜。 众人也明显感知到刚刚脚下的水流都在像石块处涌去,受到鼓舞,众人再次一起用力使劲。一炷香后,石块已经开始松动。 “大家平日里没白训练啊,这么一会儿石块就松动了,再买把力啊,回去让阿勤传授你们独家功夫。” 徐知然在一旁为大家加油打气,看着石块差不多快倒下后,默默地向后退了几丈远。 听见这话,大家精神上果然又重新振奋了起来,起沉丹田,蓄满力后随着嘴里发出的嘶吼声一并发泄了出去。 “砰”的一声巨响,水被激起千层高,石块周围的人被这水浪砸得浑身湿透,石块沉于水底,地面的水像是渔网中的鱼儿终于找到了缺口,争先恐后地朝着出口涌出。 阿江神色欣喜,激动地朝着大家一个个鞠躬,嘴里不停的说着:“谢谢,谢谢。” 阿勤看对方红了的眼眶,拍了拍阿江的肩膀。 “我这就去告诉村长这件喜事,你们等下记得来我家吃饭。”阿江笑着朝着来处跑去,路过徐知然身旁时,特地停下来,和对方认真的道着谢。 看着刚刚还情绪低沉的阿江现在有着从心底绽放出的笑意,徐知然嘴角也跟着染上笑意。 看着被水溅成落汤鸡的众人,徐知然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众人:“……” 女人面容清冷,熟练地将所需的药草一一分拣出来,递给一旁的人轻声吩咐道:“小火慢熬半个时辰。” 4、第 4 章 善行将药材接过。 “麻黄三钱,桂枝一钱,杏仁去皮,灸甘草两钱。”程锦音忙着手里的东西和善水说道,“捣碎备用。” 善行善水是店里的学徒,程锦音此行没打算带人,程苍章非要让两人跟来,说是打打下手。 “我再去那边看看伤者的情况。”程锦音看向善水,“药捣好了直接拿过去找我。” 刚走出没几步就听见一道重物砸向水面的声音,岸上的人面上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以为是又发了洪水。 程锦音保持镇定,出声安抚大家,“大家勿要担心,只是石头掉到水中。” 其中一个女人抱着身体坐在水中,头埋在双臂之中,浑身都在颤抖。 “不要怕,我们先把伤口处理干净,好吗。”声音低柔,像是在哄怀中的婴儿。 女人慢慢将头抬起,手臂不知被石头还是木块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肉像两边翻涌,因为泡水的缘故,已经开始发白发胀。 “来,把手给我,上完药就好了。”程锦音继续耐心地说着。 女人没有反应,只是抬起了头。 程锦音轻轻拿起弯曲在膝盖上的手臂,放直,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揭开盖子,倒出绿色粉末铺在伤口上,又从怀里拿出一截纱布进行包扎。 “好了,去船上吧,明天我再来为你换药,记得不要碰伤口。”程锦音合上盖子对着女人轻声叮嘱。 程锦音沿着路边受伤的居民一个个治理过来,到第九个村民时,身后传来一道惊喜的男声。 是阿江。 阿江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欣喜,“程大夫,我们村里的那块石头被挪开了,洪水要不了多久就能排完了。”少年边跑边说,“我先去告诉村长这个喜讯。” 听着这个消息,程锦音的心里轻松了许多,如果水一直排不出去,那再多的物资运过来都没用,因为到了最后,根本就没人能用。 程锦音加快了手下处理的进度,很快,将最后一个伤者处理完后,村长也邀请她去祠堂休息会儿,晚点会让人备好晚餐。 祠堂修建在村子的最高处,这是唯一免于洪灾的幸存地,祠堂不大,也就一间屋子的容量,屋子的正中间摆放着历任村长的灵位。 房间左侧放了一张桌子和几把凳子,村里的贵重物品也堆放在了这里,村里的孩子也被安置在这里。 屋子的角落还有善行刚刚熬药的灰渣,程锦音朝对方使了个眼色,没一会灰烬被打扫干净。 村长让程锦音几人坐着休息,让能活动的年轻人下水捞鱼,让妇人生火炊饭。 他们从没被淹没的房顶抽出木板,将这些木板高高举起从水里淌过,带到顶上的祠堂来。妇人备好柴火,鱼也抓了回来,有细条的,有扁的;有白的,有黑的。 看管食物的两个小子已经将食物交给村长,因此晚间的主食不用担心了。 水位线明显下降,只不过石块挡在这里,阻碍了水流冲出去的力度。 “石块得想办法挪走。” 徐知然听到阿勤的话点点头,表示认同。 几人用力将石块侧立起来,找来麻绳,将刚刚的木棍绑在石块身上,用作底部的滚轮,固定好后,几个壮汉拽着麻绳拖着石块向外挪去。 为了方便,大家直接将鞋脱掉放在肩上,徐知然也觉得穿着鞋在水中走路的感觉太过难受,也直接脱了拎在手里。 徐知然悠悠地跟在部队后面,远远望去,湖面宁静,村口的湖边布满了小船,画面显得静谧而安宁。 突然脚下传来一阵刺痛,徐知然以为是被路边的草划伤了脚,没太在意。 来的时候只用了半柱香的功夫,回去足足用了两柱香的时间,水下的路崎岖不平,好几次被田梯卡住,好在天黑前给这石块拖到了村口。 村长从阿江口中得知消息,早早地就在村口候着了,眼巴巴地望着几人归来的方向,这几个人和程大夫简直就是水乐镇的大恩人啊。 “各位,受老夫一拜。”老者语调颤抖,嘴里的话还未说完一条腿就屈了下去。 众人见状,连将老者搀扶起来,老人见对方态度坚决,也不好多说什么。 “我让人备好了饭菜。” 众人使了一天的体力活,早就饿的饥肠辘辘。 村长带着大家前往顶上的祠堂,从房内飘出一股肉香。阿杰从山上下来,掏出几个果子,递给一旁做饭的妇人,低声交谈了几句。 看着几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现在只能吃鱼了,没有佐料,所以去山上摘了几个果子,把汁水滴在鱼肉里,口感会更加鲜美些。” 程锦音看着眼前不好意思的青年,笑着摇了摇头,示意无碍。 “村长去接他们了,应该也快回来了。”阿江怕他们等烦,又出声解释。 “还有人也来了这里吗?”程锦音问道。 阿江点点头,“就在你们来到这里一个时辰后,又来了一批人,说是来帮忙的。” 程锦音点点头,这对她来说是件好事,人多干起活来快,百姓也不用再流离失所。 “他们回来了。”阿江朝着门外望去。 望过去,村长身边站着两位男子,身后浩浩荡荡的跟着一行人,看清来人后,程锦音不由得一愣,对方像是早就预料到一般,对着她粲然一笑。 “劳烦各位辛苦一天,老夫敬大家一杯。”村长带头朝着众人敬酒。 红烧鱼、清蒸鱼、烤鱼、炸鱼、鱼汤,还有各种山上摘下来的野菜野果。味道算不上多精致,也不能算差,就是少了点咸味。 这次雨水量大,等恢复到正常的状态估计还要一天的时间,地面上的水已经从小腿往下消了半指的距离。 只不过房屋还是不能住人,这里傍水而生,家家户户都有渔船,最近几日房屋坍塌,大家就睡在船上。 村长想让几人宿在祠堂,被徐知然找理由婉拒了。祠堂本就不大,几个孩子睡刚好,他们若是去睡了,孩子睡哪儿?这么小的孩子睡在船上也不安全。 见他们态度坚决,村长命人空出几艘大点的船分给他们,因为资源紧张,村上大多百姓也是睡在船上,最后东拼西凑出了七条船,实在是挪不出多余的船了。 徐知然没和他们说自己真实身份,分船的时候依然把他当作男人去分了,程大夫身为女儿身,一艘船;其余的男子俩俩结对,可这样也还差了那么一条船。 “没事,我们仨挤挤。”徐知然看着阿勤和另一个弟子,对着村长说。 “这”村长面露迟疑。 “不用担心我们,您也快去休息吧。”说完顺势打了个哈欠。 村长走掉后,徒弟看着阿勤道,“老大,真的我们三个一块吗?” “我说你想什么呢。”徐知然替阿勤回答。 阿勤看了徒弟一眼,“你去找小五他们挤一挤。”小五是这群人里最瘦的一个。 等徒弟走后,对着徐知然说:“你去睡,我在外面守着。” “什么?你竟然让我一个弱女子替你守在外面?” 阿勤:“……” 徐知然这句话说的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被距离她五六步远的程锦音听见。 “不行,我头晕。”说完还不忘体力不支向后踉跄几步,数着步子没等到手心接住自己,就自己接住了自己。 “程大夫,咱俩一个船您看行吗?”徐知然睁着一双懵懂无辜的眼睛看向这位神色高冷,心底却善良的女人,医者仁心啊,虽然自己不是病患。 徐知然倒也不是想做什么,只是经过这几面之缘,让她对这个人产生了浓烈的好奇,想要看清楚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两人对视良久,程锦音将对方眼里确实没带别的情感,自己也知道她是女儿身,思考后,一言不发转身上了船。 “程大夫,那我能不能上你的船啊。”这人怎么回事,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就进去了。 程锦音:“……”再大点声,整个村都知道你要上我船了。 徐知然见对方这样,猜测应该是同意自己上她船了,抬脚时可能因为站的太久头倒是真的产生了眩晕,甩了甩头,笑吟吟地上了船。 船身不算太窄,躺两个人绰绰有余。 徐知然刚躺下就感觉头上一阵眩晕,撑着一旁将身体坐了起来,船身跟着晃荡起来,程锦音一时重心不稳,撞到了徐知然的怀里。 对方发出一声闷哼,程锦音察觉到不对,抬头看去。对方此时脸色惨白,嘴唇轻微泛紫,额头也跟着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程锦音摊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体温变的冰手。 这是中了蛇毒。 程锦音从一旁拿过药瓶,倒出一颗褐色药丸喂对方吃了下去,自己这次出门没有备解蛇毒的药膏。 刚刚喂她吃的也只能暂时的压抑住毒性,现有的药材里除了最关键的半边莲,都能配齐,只是现在已经晚上,采药也只能等天亮了再说。 天一亮,程锦音就和阿勤说明了情况,告知他们半边莲一般生长在阴暗潮湿的环境中,白色细条花瓣状。 几人抓紧时间向山上出发,人多事半功倍,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人从一条将干未干的泉缝中找到了半边莲交给程锦音。 5、第 5 章 程锦音吩咐善行按照自己说的,抓在一起和半边莲一块捣碎成汁后拿到自己的船边。徐知然因为毒性被短暂的压抑住,睡的比较安稳。 程锦音撩开她脚边的布料,果然在左边小腿内侧有一道被蛇咬伤的印迹。善行将捣好的药汁递给程锦音,随后退下。 将药敷好后,阿勤站在船外问道:“程大夫,小姐的伤怎么样了?” “毒性解了,大概两个时辰左右醒来。”程锦音隔着船回着。 “有劳程大夫照料。”阿勤说完后和众人帮忙去山上砍伐建房子所需的木材。 经过昨晚,水已经消到脚背的位置了,不出所料,下午之前水就能从地面褪去,因此也要开始准备修房子所需要的材料了。 程锦音替这人敷好药后没一直守着,带着善行善水去给村民换药。 徐知然做了一个非常惬意的梦,梦里她仿佛置身云层中,身下飘飘柔柔,晃晃悠悠,身前淡淡的药草香萦绕鼻尖。 身边一直有一个贤惠温柔的田螺姑娘照顾着自己,田螺姑娘给自己端茶递水,揉腰捶腿,将那桌上的葡萄剥了皮儿,取了核儿后笑着喂给自己。 只是为何这田螺姑娘的脸上蒙着一层雾纱,徐知然抬手想看清人的模样,田螺姑娘突然转身离开。 程锦音替大家换完药回来后就看见这人笑的一脸荡漾,青天白日竟做这样的梦,她抬手拍醒对方。 徐知然茫然地睁眼,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看见了眼前另一位田螺姑娘,嘴角弧度更甚,眸光潋滟如清水,眼底荡漾开星星点点的光芒。 “昨夜有劳程大夫照顾。” 眼底的星星点点随着讲话的动作若隐若现。 程锦音回过神来,垂眸道,“医者本分。” 这人外表看上去冷冷清清,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但一想到那晚热情霸道不讲理的某人,好奇这人是不是真的对所有事都毫不在意,徐知然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 徐知然假意叹息一声,“居然只是医者本分,还以为经过上次的相处,程大夫。”说到这儿,这人又假装着叹气一声。 从两人遇见后,都默契地对那晚的事闭口不谈,程锦音为医者,对人体结构了如指掌,也自然清楚那晚对方并没有进入自己,而是用别的方法满足了自己。 也没想过二人会再有交集,此次相遇,她的任务是尽快将伤民处理好,赶回京城,等父亲把大权交给自己后,下一步就是清理那两个人了。 徐知然时刻注意着对方脸上的神情,女人目光沉思,眸底闪过一抹若有似无的凉意,转瞬即逝,快到让徐知然以为是自己出现眼花。 “你难道是想让我负责吗?”程锦音嘴角轻轻上扬,朝着徐知然逼近。 船身因为走动开始剧烈摇晃,徐知然刚想坐起就被程锦音一个左脚使力又跌倒在地,多次挣扎无果后,她放弃了挣扎,开始求饶。 “程大夫,我错了。”干脆利落,大女子能屈能伸。 程锦音看着上一秒还语气嚣张的人现在已经抱着自己乖乖认错的样子内心发笑。 徐知然看对方的嘴角动了动,稍稍放了点心,抱着对方的大腿接着拍着彩虹屁:“您简直就是妙手回春,绝世良医,华佗转世,普渡众生啊!” 程锦音听着对方说的这些没忍住抽了抽嘴角,好在这么丢人的一幕没被别人看见。打算将腿从身下之人的怀中抽开。 不知为何,身下之人却突然将腿抱的更紧,腿部隔着布料触上两团柔软,不用说,程锦音都能知道那是什么。 软弹的触感让她一下就回忆起了那晚,那日虽然意识迷离,但也记得自己大概做了什么。 徐知然察觉到怀中的腿突然动了一下,以为是对方听见这些话想要抬腿踹自己,下意识就将腿牢牢抱住。 突然的挤压胸口传来阵痛,察觉到怀中的腿瞬间僵硬,徐知然想到了那晚被那人强脱衣服后,手掌也附上过自己的柔软。 二人神色皆是一愣,徐知然双手松开那人的腿,红着脸将头扭至别处,程锦音察觉到腿被松开,立马转身出了船。 站在船口又想起:“你小腿中了蛇毒,刚敷上草药,记得注意休息。”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船舱。 等人走后,徐知然才后知后觉感受到小腿上的一抹凉意,低头看去,绿色的药草敷在上面,伤口微微发紫。 徐知然探头看了眼外面,这才发现船身明显下降了许多,地面已经重见天日,加上最近几日天气好,光线充足,路边的一些小花小草已经开始重新生长,发芽。 阿勤看见人出了船舱,走了过来。“怪我,没有照顾好小姐。” “我又不是小孩,哪需要人看着。”徐知然视线环视一圈后,发现一旁的地上放着两堆木材。 阿勤向她说明了进度,村子里的壮年负责跟他们上山伐树,妇女留在村里准备饭食,按照现在的速度,木材也要半个月左右才能完全备好。 徐知然没事做,环着村子逛了一圈,水位下降,村长露出本来的面貌,依山傍水的村镇,房屋农舍都分布在一方,对望过去是错落有致的农田。 男孩望着身前替自己细心上药的女人发自内心地说道:“神仙姐姐,你好漂亮啊。” 程锦音柔柔一笑:“小童也很可爱呀。” 男孩听见这话害羞腼腆的低了低头,羞怯道:“那我可以娶神仙姐姐吗?” “可是等你长大,神仙姐姐恐怕已经变成神仙奶奶了。” 小童的母亲在一旁面露歉意解释,“孩子小,说话没个把门,程大夫还莫要介意。” 程锦音依旧温温柔柔地对着妇人摇头道:“小孩子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徐知然看着对着小孩面含微笑温声细语的某人,走了过去。 “程大夫,您能帮我看看我的伤口恢复的如何了吗?” “哎呀,徐公子你是哪里受伤了?”一旁的妇人神色焦急一双眼睛在徐知然的身上扫寻。 这两位可是水乐村的大恩人,不仅帮忙救助病人,还解决了关键问题,后面还要帮忙修葺房屋,自然是要好好仔细着的。 “小伤无碍,只不过昨日被蛇咬伤。”徐知然瞟了眼一旁的人才继续:“好在有程大夫在,我这才保住了一条小命。” 程锦音:“……” 妇人:“被蛇咬伤是大事,程大夫您快帮她看看吧。” 程大夫在心里对着徐知然默默翻了个白眼。 “裤腿撩起来,我看看。” 徐知然长腿一迈,脸不红心不跳地将白皙嫩滑的小腿露了出来。 这徐公子的皮肤居然比女人的还要细腻,徐知然看见妇人震惊的目光,抬眸一笑,“我本就是女子,为了方便才扮成男人装扮。”灵动的五官在这句话后更加显得柔和。 徐知然身为女人,媚而不俗,一颦一笑都是恰到好处,现在身为男人装扮,也不显得违和,反而显得秀气。 程锦音生的瘦弱,气质清冷,带着一抹疏离感,面对患者时,虽是笑着,却也会让人觉得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 妇人这样一看,两人一个神色热忱,一个面容清冷,外表倒是十分登对。 “伤口无大碍,等晚些时辰再换一次药。”说完程锦音收拾地上的药箱打算起身离开。 徐知然一瘸一拐的跟上对方离开的步伐,“程大夫,我这伤大概多久能好呀。” “你只要老实呆着,不出两日就可痊愈。” “程大夫,你刚刚对小童可不是这样的。” 自己也是患者,凭什么对别人笑的如春风般温暖,对自己就这么冷漠,同为病患,也应该照顾自己这颗弱小的心灵才对。 “小童多大,你多大?”怎么会好意思问出来的? “他是伤者,我亦是伤者。”再者自己中的可是蛇毒诶!”比那个臭小子严重多了,患者不分年龄。” 你现在这般纠缠胡闹的模样与他的确别无二样,程锦音在心里暗暗想着,正想开口说话腰间受到一股重力将自己推了出去。 一旁堆积的木材没放平整,徐知然瞧见其中一根朝着程锦音砸了过来,想也没想就将对方推了出去。 厚实的木材撞击□□的声音响起,徐知然被撞倒在地,抬头看了眼身前瘦弱的背影,好在对方相安无事。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地上的人意识渐渐昏沉过去。 周身的人听见这道声音都围了过来,看清楚状况后找了个担架将人抬到祠堂。 横木从高处落下,头部没来得及躲避额角被砸出血,右手臂在抵挡横木的时候伤到了骨头,除了这两处稍稍严重,其余都是些小擦伤。 清理干净伤口后,将纱布包裹严实,抬头看向一旁神色焦急的阿勤:“手部的伤好好休养不会留下后遗症。” “那她什么时候能醒?” “额头是最不可控的器官,若无大碍,明日一早就会醒来。” “劳烦程大夫,您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程锦音摇了摇头,一想到对方是为了救自己才这样的,眼底神色不明。 6、第 6 章 “她脚上的伤还没好,我留在这里方便照料。” 阿勤动作迟疑,犹豫后应声退下。 程锦音盯着这张因为受伤而安静乖巧的脸,和上午的张牙舞爪好似两个人。 女人眉目如画,小巧精致的脸庞还没人的巴掌大,却能义无反顾地将人推出去。 程锦音觉得这人好奇怪,早上还在故意逗弄自己,可当自己随便吓唬两下,就立马换了副求饶的嘴脸。 当她以为对方不会再来接着主动靠近自己时,她又贴了过来,好像早上抱腿求饶的人不是她,又开始死皮赖脸地跟着自己。 以前替小孩问诊,因为脸上清冷严肃,小孩被吓哭,小孩母亲找到程苍章说自己心思歹毒,不配为大夫。 后面程苍章找到她,虽没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她诊病问脉的时候表情柔和些,后来她再给人把脉看病,脸上都会带上一抹不达眼底的笑。 为什么人会这样奇怪,在你冷脸甩给对方后,也依旧笑吟吟地扯着你说话。 程锦音从小到大,医书以外的事情都未曾关注过,所以她不爱与人交流,对谁都是淡漠着一张脸。 夜里,程锦音又替徐知然换了两次药,额头上的血已止住,额角不再往外渗血。 连着照顾了两个日夜,程锦音靠在床边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徐知然醒来时看见床边正伏着一个脑袋,大概是因为忙着照顾自己,没休息好的缘故,眼角泛着一圈淡青。 耳边传来细碎的声音,肩上忽然一沉,温暖包裹着全身,病床上的人正笑着看向自己,受伤了还这么开心。 “笑什么。” “笑你幸好没事,不枉费我受伤一场。”徐知然笑嘻嘻地说着。 怎么会有这么蠢笨的人,竟把别人的安危看的比自己的还重。 徐知然会做出那样的举措,完全就是条件反射,那是快于内心决策的身体产生的下意识反应,她觉得不管当时是谁,自己都会将对方推开。 “我是不是吵醒你了?”徐知然看着对方眼底疲态心里涌出内疚。 程锦音听着对方低沉下去的声音,想了想,“你是因为救我才受的伤,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就算对方不是为自己而伤,身为医者,治病救人也是医者本分。 “头好痛。”床上的人发出痛苦的声音。 程锦音下意识紧张的看了过去,那人满脸小计谋得逞后的幸灾乐祸。意识到被骗,干脆将头转过去,不再出声。 徐知然就是不想让对方觉得愧疚,想逗逗她,让气氛不那么沉重,结果没想到真生气了。 “我错了,我不该骗你的。” “你理理我好不好。”徐知然伸出左手拉上对方垂落在一旁的手臂撒娇,程锦音下意识将手抽出,抽出时不小心碰到了对方头上的伤口,忍住了回头看的冲动。 徐知然痛苦地捂着额头在床上翻滚,愣是没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来,许久都不见身后有动静传来,程锦音犹豫地回头看向后面。 徐知然额头的伤口又被刚刚一道力击渗出血来,棉布已经隐隐显出红色。 因为疼痛,她的眼中蓄满了泪水。见对方终于肯看向自己,徐知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自己还从未如此憋屈过,她平时最怕疼了,和师兄们比武都是尽量躲避为主。 身上一道伤自己能痛上好几天,前两日刚被蛇咬伤,由于是一瞬间的事,当时也没觉得有多疼痛。 可是这次,是撞击伤,自己不仅脑袋破了,胳膊也折了,身上也青一块紫一块。 为了让自己所救之人不要有负罪感,还特地忍着伤活跃氛围,可她呢?对自己冷冷淡淡也就算了,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去拉她的手就像是被样貌可怖的食人怪触碰了一样,恨不得给她连人带手甩出十万八千里。 身上的疼痛再加上这些,对上程锦音眼神的那一刻,她直接哭了出来。 程锦音看到她从和自己对视的那一刻起,神色突然变得委屈,眼眶中的泪水先是将落未落,悬在眼敛,后面整双眼睛都被泪水蓄满。 眼泪落下的同时哭声也一同迸发,这人越哭越委屈,越哭越大声,眼泪像不值钱一样一直往外掉落,好像自己是那负心汉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一样。 程锦音无措的看着对方,想上前让对方别哭了,可当床上的人听见她的声音后哭的更加汹涌。 程锦音不知所措,怕对方再哭会把村里的人引来,下意识地将一旁用来给徐知然清理伤口的毛巾塞进了对方嘴里。 床上的人连哭都忘了,顶着一双哭红的双眼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程锦音,这人是直接破罐子破摔了吗,居然这样对自己? 徐知然的双眼哭的通红,雾蒙蒙的一层,脸上被泪痕打湿,鼻尖上挂着一滴泪珠,盈盈欲坠,让人心生怜悯。 程锦音看见这幅我见犹怜的画面,心底生出一抹奇异的感觉,像腊月中正含苞待放的梅花,娇嫩的花蕊被一双略带粗糙的指腹轻拢慢捻着。 用指尖的纹路细细去感受它的脉络,花瓣更显得脆弱不堪,让人不禁好奇它被人催残后的模样,程锦音为心底这抹奇怪的想法感到诧异。 见对方安静了下来,柔了柔声道:“我给你拿下来,但是你不许再哭了。”可能是察觉到说的过于命令,又补了句,“好不好?” 徐知然哪儿见过对方这么温柔的样子,大脑哭到缺氧,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这样呆呆地望着说话的人。 程锦音见她安静下来,试着将毛巾拿了下来,徐知然感受到喉咙涌上一股气流,想捂住嘴时已经来不及了。 一道响彻房内的嗝声,打破了刚刚严肃紧张的气氛,取而代之的是飘散在各个角落的尴尬。 徐知然看见程锦音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细微的弧度,很快又放了下去,若是不仔细看会以为刚刚所见为错觉,可是她微微耸动的双肩还是出卖了她。 自己用心去找话题也不愿意笑笑,现在自己出个糗心情就变得这么好,早知道…早知道还不如不知道。 徐知然清了清嗓子,确认不会再有失控的事情发生后,才委屈巴巴再次开口,“为什么我一难过你就这么开心。” 程锦云短暂的晃了下神,很明显愣住了。是啊,自己从来就不是一个会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人啊,为什么呢?自己好像也不清楚。 嗝声再次传来,徐知然羞愤欲死,怎么还来啊啊啊啊啊! 程锦云收回思绪,床上的人正把头严严实实地埋在枕间,隐约可见红的快要透出血的侧脸和脖颈。看见这幅滑稽的场景,没忍住轻笑出声。 她莞尔一笑,是如此的引人视线,透着超出尘俗的气质,宛若绽放山谷的一朵幽兰,恬淡中带着诗意的遐想,纯洁如水,沁人心脾。 一道极轻的笑声响起,她的嗓音如同清泉般轻柔,流淌在耳边,滑落至心间。承欢膝下时,发出的声音也是如此,清冷又淡漠,隐忍又克制。 “不许再笑了。”徐知然隔着枕头传来闷闷声。 听见这话程锦音嘴角的笑更加肆意,声音却是正经严肃,“好,我不笑了。” 徐知然这才把头从软枕中抬了起来,“你还笑。” “我没笑。”程锦音嘴角抿紧,又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还不如笑着呢。”徐知然小声嘟哝着。 “伤口不疼了?” 对方不说还好,说完后瞬间觉得全身上下,里里外外哪儿都疼。 “疼,哪儿都疼,你快帮我看看。” “疼就躺下好好休息。” 徐知然听话乖乖躺好。 用来裹住伤口的棉布已经渗出了血,只能清理干净后再重新包扎,从一旁的医药箱里取出一个浅绿色的小罐,拔开木塞。 “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徐知然闭上双眼,当视觉关闭时,触觉和听觉就会无限放大,她听见耳边沉沉的呼吸声,热死喷洒在自己的鼻尖上。 药粉撒在伤口上时徐知然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就好像被千百根针同时刺进体内,无痕却痛彻心扉,上药时徐知然眉头就没松开过,直到包扎好才彻底松了口气,这个过程简直是度日如年。 凑近后,对方洁白无瑕的皮肤显得更加细腻,上着药的同时视线总是不经意飘忽到对方的脸上。 就算头上裹着棉布,依旧挡不住这张脸的艳丽,秀丽的眉头紧皱,唇瓣因为生病受伤的缘故泛起了皮,让人忍不住想要抬手把那些褶皱一一抚平。 上完药后,徐知然开始犯困,打着哈欠对一旁的人说道:“今晚就一起睡吧,又不是没睡过。”说完就闭眼睡了过去。 程锦音这几日里一直忙着照顾她,刚刚没忍住睡了过去,折腾一阵后,困意也开始上来。 大家都是女子,换一个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同床共枕也是正常的,自己无须觉得别扭,想通后脱掉鞋子躺上了床。 第二日徐知然因为右手受伤,不方便拾筷吃饭,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程锦音。 7、第 7 章 “我手不方便,桌上就你我两位女子,还要劳烦程大夫了。” 徐知然这句话说的无辜极了,桌上其他几人看见后也笑着附和。 程锦音看向从四面八方透来的目光,抬筷夹起一旁的藕片送到徐知然的嘴边,眉头轻抬,示意对方张嘴。 徐知然为什么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一抹淡淡的威胁?又看了一眼递至嘴边的菜,是自己最讨厌的藕片了,刚想拒绝可对上对方那眼神时,心一横,闭眼含进嘴里,甚至都没有嚼两下就直接吞入腹中。 徐知然刚咽下去,耳畔忽热,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她睁眼看去,那人嘴角正噙着一抹让人看不分明的笑意。 悠悠开口:“看来你很喜欢这道菜。” “程大夫对待病人真是细致温柔啊。”一旁的村民看着程大夫如此体贴的动作忍不住夸赞起来。 程锦音待徐知然将筷子上的东西吃下后,侧过头对着刚刚的妇人露出面对长辈时最礼貌的微笑。 开口道:“身为大夫,照顾病患是应该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徐知然觉得对方特地咬重了病患二字、不,不是自己的错觉。 就像刚刚,当自己被迫吃下去对方递来的食物后她的脸上的笑明显加深了不少。只是她为何会知道自己讨厌吃藕片这件事,徐知然暂时还没想明白。 徐知然怕对方再接着喂自己那讨人厌的菜品,趁对方回话时将筷子快速拿了回来。 没想到表明上一本正经受人尊敬的程大夫私底下居然有这样的恶趣味。 “不需要我帮忙了?”程锦音视线悠悠地睨了她一眼。 徐知然听见耳边这道如同来自深渊的恶魔低沉,不禁缩了缩脖子,一本正经,乖乖道:“孩子大了,总需要独立自主的。” 后面徐知然又好了伤疤忘了疼,死皮赖脸地让对方喂自己,这次程锦音没有再给她夹讨厌的藕片,不知道从哪里给她变出来了一份“粥”。 徐知然低头看着碗里那根本就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一抹绿,忍住了喉间涌上来的异物感,从那以后再也没提过让对方照顾自己进食这件事。 程锦音发现这边的山上药草资源丰富,闲暇之余会上山采药,徐知然因为受伤,不能跟着阿勤他们上山。 就成日里跟在程锦音的屁股后边儿,美名其曰为了报答程大夫的救命之恩,帮助她打下手,今日便又跟着对方上山采药。 程锦音见她也跟着自己上山采了一段时间的药,想看看这人到底有没有认真记下自己告诉过她的草药名字与功效,指着不远处的一抹药草问着对方。 徐知然说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在脑海中思索后答:“决明子,状扁叶,带有脉络,功效为清肝明目,润肠通便。” 程锦音心底稍稍讶异,决明子是第一日上山时碰见的,后面没再看见过,今日又再碰见,结果没想到对方居然还能记得,心底对她不禁带了些赞赏。 后面问出的一些也都一一对答如流,就连制作方法也说了出来,程锦音觉得,如果这人转行做大夫,也是天赋极佳的。 天空零零散散地飘起了细雨,虽说不大,但这冬日里的雨灌进皮肤里总是能让人生出一层寒意来,再加上徐知然身上的伤还未好透,得尽快回去才是。 程锦音抬头看了眼天色,刚才还列阳高照的太阳已经被云层掩住,天空此时阴沉沉的,“趁着雨还未变大,抓紧时间下山吧。” 徐知然看这天气也像是随时能下大的样子,应了声好,两人收拾好工具后朝着山下走去。 快到村上时,雨开始下大,两人快步跑至村里临时搭建用来供人休息的木屋。 程锦音第一时间看了眼徐知然身上的伤口,看见没有大碍才稍稍松了口气。 徐知然余光瞄到对方望来的眼光,满脸揶揄看向旁人:“这么害怕我受伤。” 这几天两人除了睡觉几乎都呆在一起,起初程锦音还不习惯身边总是多出一个人,这个人聒噪,总是有讲不完的话。 行为也是幼稚的,一会用野草编个花环,一会儿又拔几朵野花戴在头上。 有时候还会看着地上的两只蚂蚁抢夺食物,不知不觉中,她的视线习惯性注意着对方。 她注意到徐知然会在受到自己夸赞后弯起嘴角,也会在自己不理会她时看着自己微微皱眉,还会在自己采药时专注的盯着自己,那样的目光太过专注,让人很难忽视。 程锦音挑挑眉,“你受伤,最后也是我来照顾。” 天上的雨已经渐渐止住,两人回了住所,因为是暂供大家休息的,修的简陋,程锦音和徐知然同性别为了方便住在一起。 程锦音让对方老实坐着,揭开棉布看了看额头上的伤,伤口愈合得很好,棉布可以不用再缠着了。 “我会不会留疤啊?”徐知然一脸担忧。 程锦音闻言眉头微皱,脸上神色越来越严肃,嘴唇微张欲说些什么又忽然止住。 徐知然看对方这样一颗心凉了半截,一般大夫对患者露出这样的表情不是患者得了绝症就是患者得了绝症。 “好了,你不用告诉我了。”大不了以后不照镜子了。 程锦音听着这绝望的语气,缓缓开口道:“根据我的经验。” 徐知然等待着大夫对自己最后的宣判。 “按时擦药,大概率不会留疤。” 徐知然心如死灰地嗯了一声,又忽然意识到不对,又尾调明显上升的一声“嗯?” 哪还有刚刚的严肃,嘴上明明是因为自己成功被骗后产生的笑意,居然敢骗自己。 程锦音看着忽然起身朝自己靠近的人,心间忽然快速的跳了跳,渐渐退至墙角,腰间被人用左手不断的挠着。 “你居然敢骗我。” 徐知然手下不停,在对方的腰间到处乱挠,程锦音本就怕痒,对方还一直不停地挠,被人夹在墙间,对方还受着伤,也不敢太用力。 “我,我错了。”程锦音气息不稳地说着,跑不掉也不能动用武力,只能开口求饶。 徐知然听到声音愣了一下,但手下动作不停,平常就爱折磨自己,现在求饶,晚了。 “错哪儿了。” 程锦音按住作乱的左手,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气息,徐知然顺势将对方的手反扣至腰后。 怀里的人忽然停下,因为扭动两人现在呈现一个非常紧密的姿势,两人身高相差无几,手上的温热像是肆意生长的藤蔓,向上一路攀延至心间,呼吸喷洒在细腻的毛孔之上。 双目对视,墨色的眸子如泉水般清澈,瞳孔里映出自己的倒影,徐知然的心微微跳动,呼吸交错间,空气和体温交缠在一起,皮肤被烫的灼热起来。 怀中的人率先偏开了头,垂落双肩的发丝从脸上擦过,徐知然回了回神,定了定心,松开了环在对方腰上的手臂。 屋外传来敲门声,程锦音顺势推开身前的人,整理好耳鬓的碎发,才走至门前。 “晚饭做好了。”小童稚嫩的童声响起。 两人应声跟着小童前往,徐知然跟在程锦音的后面,一路无言。 饭后回到房内,空气也是安静的诡异,往日里不管身在何处,身为何时都会说个半天的人居然从晚饭后就没再说过一句话。 程锦音一时不习惯,动了动嘴角,看见对方转过去的背影,想说的话,最后还是止于唇间,当她第二日醒来时,一旁已经没了身影。 徐知然觉得自己的心很乱,可又不知道它为何而乱,当和程锦音双目对视上的那一刻后,她知道自己的心乱于何处了。 她待人看上去是冷冷清清,可是面对病患和弱者温柔细致,可以夜以继日地照顾自己。 也会像顽皮的小孩,故意吓唬人,吓唬成功后,再漏出得逞的微笑,不知不觉自己的视线全都在围绕着她展开。 她的性格从来都不是懦弱的,只是在喜欢的人面前,不敢迈出自己不确定后果的那一步。 当她认知到自己心意后,想抱着对方告诉她自己喜欢上了她,可对方眼里下意识流露出的抗拒让她产生了退缩,这段时间好不容易才和对方拉近的距离,她不能就这样毁掉。 徐知然很少有烦心事,以前碰上心烦的事会选择和阿勤切磋交流,现在自己受了伤,对方让自己一只手都未必能行。 所以一大早就来到山上,吹着冷风,思考着自己该如何让对方也慢慢地喜欢上自己。 思考半天后无果,徐知然从地上坐了起来,拍了拍尘土,朝着山下走去,因为常年没人走动,脚下杂草丛生,有的长的比膝盖还高,需要时常注意脚下。 徐知然正低头看着路,脚后跟突然被一股劲儿握住,徐知然吓得叫出了声,另一只脚在那东西上狂踩。 草丛里传来一声痛苦的嚎叫,“你属牛的吗,这么大劲儿?” 徐知然回头才看清,草丛里正趴着一个女人,全身上下都被一旁的杂草覆盖着,加上身着深色,刚刚她才没有注意到。 “不好意思啊,刚刚没有注意到脚下,你还好吗?”徐知然把人扶了起来。 8、第 8 章 看样貌,应该不是水乐村的村民。虽然衣料上面已将沾满污垢,但还是不难看出绸缎面料价值不菲。年龄看着和她相差不大,一双丹凤眼生的及其妖艳。 宁阮看着自己原本白皙纤长的手,此时已经变得脏乱不堪,甚至还有好几个重叠的鞋印,咬牙切齿道:“你觉得呢。” 徐知然不用看表情就知道讲这话的人现在一定非常想杀了自己,果然一道带着杀意的眼光直直地朝自己射来。 自己真不是故意的,再说了谁家好人大清早的跑山上来睡觉? “刚刚以为是什么野生动物,所以有点没收住力。”徐知然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给你一个赔罪的机会,背我下山。” 徐知然听见对方命令式的语气气笑了,没看见自己右手还裹着伤带吗?自己也是伤员。 这么醒目的包扎,女人自然是注意到了,于是又一副可怜的模样,再度开口:“我的腿受了伤,只能麻烦你将我背下山去了。” 徐知然看了看周围,若是不管她,她一天都未必能走出这座山,晚上这边经常有奇怪的动物出没,自己右手虽然受伤,若是走得慢一些,也能将人背下去。 “你的腿一点都不能走动了吗?”徐知然做着垂死挣扎。 女人扒开杂草,左边整个小腿几乎占满了血迹,看不出来她居然这么能忍,这要是在自己身上,恐怕早就痛的哭天喊地了。 徐知然伸出左手让对方借力慢慢地站了起来,“我的右手受了伤,所以等下你记得扶好些。” 宁阮趴在她的背上,开始稍稍打量起来,这人看起来弱不禁风,下步却很稳,趴在她的背上基本感受不到晃动。 “我叫宁阮,家住京城。” “那你为何会出现在这儿?”这边除了水乐村再没有别的村庄,难道和他们一样,是来帮忙的吗。 “哎,都是我那狠心的爹,说这里有野熊,让我带一只回去。”宁阮一想到这儿就忍不住抬手锤了下。 “喂!你再这样自己滚下去。”徐知然怒吼,自己又不是她爹。 “抱歉抱歉。”宁阮伸手替对方轻轻揉着刚刚被捶的肩部,她刚刚就是太激动了,才不小心顺手锤了对方一下。 宁阮告诉徐知然,她家里是开小酒楼的,因为生意惨淡,父亲让她来这边的山上抓头野熊带回去吸引客人,她若是不来,就把她嫁给隔壁村的瞎子老头。 她迫于无奈,只能一个人来这里碰碰运气,结果熊没碰到,狼倒是碰见了,后面被狼所伤,趁着狼不注意用刀刺伤了它,用尽全身的力气头也不回地跑,跑到后面失去意识。 徐知然听着真假参半的身世没过多探究,出门在外,当有人问起她时,大多数也会随口胡扯。 只是身上的人皮肤细腻,背上也没多少重量,看着就像是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 “你不会武功居然还敢来这种地方抓熊?”没免费给熊当晚餐已经算是命大了吧? “三岁那年,先生就为我算了一卦,说我命硬,遇险总能逢凶化吉。” 狼大多数都为成群结队,很少有单只行动,她既然能从虎口脱险,除了运气更多的是自身的本领。 而且腿上的伤看着不轻,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和自己谈笑自如,这人的忍耐力非比常人。 “那他有没有算到你会不会嫁给一个老头。” “当时还真忘记问了。” 后面徐知然没再和她搭话,专注地看着脚下的路,肩上的人从一开始的喋喋不休,到后面估计是说累了,趴在肩上睡了过去。 宁阮见对方不说话,打量起了对方,露出一半线条流畅的侧脸,正神色专注地看着脚下的路,盯着对方的侧颜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程大夫?”善行看她身前煎的药已经往外扑腾了,对方一直没反应,忍不住出声提醒。 程锦音回过神,才发现药被自己煎过了头,下意识抬手将药罐端了下来。 “我给您拿药膏。”善行看着程锦音被烫红的手掌,出声惊呼。自己还从未见过程大夫这样心神不宁的样子。 这伤看着吓人,却没有很痛。程锦音摇摇头,内心一阵轻叹,她似乎有点影响自己心绪了。 “程大夫,您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放心交给我和善水。” 程锦音因为昨天淋了雨,今早醒来发现感染了风寒,善行见对方这样,以为是病情加重,便催促对方回去休息。 村上受伤的百姓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他们现在每日教村妇识一些基本的草药,揉捏哪些关节可以改善疼痛,什么穴位可以帮助睡眠等等…… 这点小病小伤对程锦音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摇了摇头露出无事的表情,“我去清点药材。” 因为怕背上的人摔下去,徐知然走得很慢很慢,将近一个时辰才走到村庄里。 程锦音远远的就看见徐知然背着一个人朝着这边走来。 “你们帮她处理下伤口。” 徐知然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接过善行递来的水一饮而尽,这一路上可累死她了。 善行让程锦音在一旁歇着,叫来善水一起替宁阮处理伤口。 虽然徐知然还没有制作出如何让对方喜欢上自己的计划书,可是,不管如何,要让对方注意到自己才是迈向成功的第一步。 刚将头扭向程锦音所在的位置,对方几乎在同时,也将头扭向了另一边。 搅得自己一上午都心神不宁的人在不声不响地消失半天后再突然背着一个陌生女人冒出来。 然后若无其事地站在这里,程锦音的心里不知为何好闷,所以当对方看过来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将头转向了一边。 徐知然看着对方突然就冷淡了起来顿时心凉了半截,出师未捷身先死啊,一步错步步错。 她为什么要一声不吭地跑出去?平常那么多话的徐知然跑哪儿去了?她不停地在心里给自己的小人掌嘴,她简直就是罪该万死。 “你手怎么了。”徐知然看着对方被烫红的手掌,下意识出声问道,刚问完就后悔了,万一对方压根就不想搭理自己怎么办。 听着对方关心的话心中的那股闷沉忽然觉得一下子释放了些,但还是有些闷。 程锦音果然没搭理她,犹豫之后在距离对方半臂前站住,这次声音中带了些小心翼翼,“上药了吗?” 那一块红肿的厉害,像是被开水烫伤的痕迹,得尽快处理才行。 程锦音听见对方软下去的声音,心中又升出一抹奇怪的感觉,将刚才的烦闷一扫而空,像是身处芦苇丛中,微风拂面,细软的毛絮扑在脸上,挠的人酥酥麻麻。 “没有。”她眼眸低垂,瞧不见脸上具体的神色。 徐知然见对方肯搭理自己,也松了口气,“我去拿药,你在这等我。” 徐知然去到房间里面,这是专门用来放药材的房间,之前程锦音告诉过她,治疗烫伤的药罐是蓝色的。 “我一只手不太方便,你稍稍抬起来点。”徐知然怕对方会痛,朝着手掌吹了几下才开始上药。 程锦音看着对方神色紧张,小心翼翼地给自己红肿的手抹着药膏,仔细看了看受伤的右手,好像是有点痛了。 “饮食禁辛辣,肿胀的地方记得不要沾水。”徐知然收好药膏叮嘱道。 对方听见她这话不禁暗自发笑,谁才是大夫? 程锦音视线飘向她,揶揄道:“你何时转行当大夫了?” 徐知然察觉到对方心情转好,眉头微微上扬:“程大夫难道就没听说过名师出高徒?”看着对方明显上涨的情绪,徐知然眉眼也跟着弯了起来。 程锦音的视线不露痕迹地在她的身上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一旁的宁阮身上,不经意道:“她怎么受的伤?早上因为她出去的吗?”程锦音问完就后悔了。 当然是为了你啊!徐知然心里急的狂跺脚,看对方一点也不关心自己的离开,反而在第一时间去关心别人,好气哦! “被山上的动物咬伤的。”也不知道关心关心自己这个病号,徐知然在心底暗自嘟哝。 “你都能将人从山上背下来了,身体状态自然是极佳的。” 她竟不小心将心里的吐槽说了出去。 徐知然开始从头解释宁阮的事,至于自己为何会在一大早上山,徐知然给出的回答是昨日上山采药的时候腰间的挂坠掉在了山上,所以一大早就去找了,后面碰上了受了重伤的宁阮。 说到这个,徐知然注意到程锦音的腰间也总是挂着一块玉佩,看成色也就是一块普通坠子。 “你腰间的玉佩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吧。”玉佩因为被长时间握在手里来回抚摸的缘故,面上泛着一抹亮色。 她眼神飘忽了一瞬,思绪跟着飘远。垂头将腰间的玉佩拿起,手指眷恋地在上面轻扶,这个动作像是已经做过千百遍一样,是那样的熟练自然。 程锦音眼底的情绪晦涩,轻声嗫嚅着:“这是母亲留给我的遗物。” 她很羡慕徐知然,羡慕她对什么事都是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更羡慕的是在父母的疼爱下养成出这样无拘无束的性格。 9、第 9 章 徐知然在一旁没有说话,她看见对方脸上落寞的神情心里忽然生出一阵迟迟的钝痛,她走过去抬起左手将对方轻轻揽入怀中。 程锦音感受着对方身体带来的温热,贪恋的汲取着对方身上递来的味道,她将头轻轻放在她的肩上,闭上了眼,垂落在身侧的双手慢慢抬起一点点将怀里的人抱紧。 对方身上幽冷的清香传入鼻腔,徐知然感受到对方搭在自己腰上的双臂,胸腔产生剧烈的跳动,心如擂鼓像是随时都要冲破出身体,让身前的人看清它跳的有多汹涌热烈。 善行善水替宁阮处理干净伤口后,出来就看见两人相拥的这样一副画面,两人默契交换一个眼神,悄无声息地退回房内。 徐知然看见出来的两人,尴尬的欲将怀里的人推开,却被对方再次按入怀里。 “善行他们刚刚好像看到了。”徐知然只能小声的提醒对方。 程锦音淡淡的哦了一声,才缓缓抬起头,“应该是伤口处理好了,我过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徐知然立马接声。 程锦音还是和往常一样,脸上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反倒是徐知然,在无意间和善行他俩对上视线后神色带了些不自然地看向何处。 善行善水对视一眼,满目了然,看来程家要招一个赘婿了。 明明两人只是一个寻常的拥抱,可是当善行善水两人探究的目光看向自己时,徐知然就莫名的觉得耳烫脸红,只能将视线挪开些。 “由于失血过多,昏迷过去了,腿上的伤已经清理包扎好了,过不了多久就会醒来。”善行对着程锦音说了下大概的情况。 程锦音看了眼床上的人,淡淡嗯了一声以示在听,徐知然见人已无大碍,和二人道了谢。 “程大夫,村上的孩子从今早就开始腹泻不止,劳烦您过去看看。”阿江一路跑来,满头大汗朝着房内的人说着。 程锦音让善水留在这里照料宁阮,善行跟着自己去看看。徐知然见状也跟了过去。 村上人不多,一共有七个小孩。如果单单只是个别小孩腹泻病痛的话,可能是因为天气原因,可若是个个都如此的话,原因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大多数的小孩面色都泛着一层病态的白,年长一点的孩子精神面容看起来要好一些,年龄稍小一些的孩童正捂着肚子从喉中传出痛苦的哀嚎,其中有一个小孩因为腹痛,苍白的脸上已经不见一丝血色。 程锦音走到正在蜷缩着身体的一名孩童身旁,让对方配合自己将嘴微微张开,舌苔微白,又将对方的手腕抬起,脉象偏弱,按症状来说是腹泻没错,可为何会这样凑巧,按住心底的疑惑,对着一旁的善行吩咐回去熬煮几幅治疗腹泻的药汤。 徐知然注意到其中病的最严重的那个小孩拇指虎口处有一抹淡淡的暗褐色,徐知然以为是血迹,她走到小孩的母亲身旁提醒道:“她的手是受伤了吗?” 妇人一颗心都挂在女儿身上,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经对方提醒后,妇人才抬起女孩的手仔细看了起来。 凑近后,闻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像是湿润的泥泞泥土中生长着一朵娇艳欲滴的栀子花,恶臭和清香的味道相互交织。 妇人用手将女孩手指间的痕迹擦掉,皱着眉头随便擦拭着手指:“估计又是去山上乱摸东西沾上的。” 孩子们的情况现在基本上是稳定的状态,程锦音先回去和善行他们一块准备药材,徐知然跟着程锦音一块过去,在路上和对方说了自己刚刚发现的情况。 程锦音刚刚给他们检查身体的时候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七个人里有四个人在不同的部位上都有这样的痕迹。 “古书上有一种名为尘栀草的毒性植物,状似圆叶呈白色,结红果,因为一般只在冬日盛开,是极寒之物,含有毒性。若是不小心误食它的叶子或者果实,轻则呕吐头晕,重则腹泻不止胸腔绞痛,最后因为脱力而死。” “那这毒草可有办法医治?” “我刚刚命善行去备的腹泻汤药也只能暂缓他们身体上的疼痛,而且人沾上尘栀草的毒性不会立刻毒发,会在体内将寒气扩散到一定程度后,才开始发病。” 现在毒性应该应该遍布身上的大多处,刚刚让善行去备的汤药只能让他们暂缓身体上的疼痛,并不能阻止毒性在体内的扩散。 “不过书上记载,尘栀草是毒亦是药,如果将另一抹至寒的冷丁白与尘栀草相融合的话,负负得正,便可解这尘栀草带来的毒性,是治疗风寒的奇药。” 只是这两株药草对生长环境十分苛刻,寻常的地方都很难寻得,没想到水乐村周边竟然有尘栀草。 “生长在何处,我去取。”徐知然听见还有救,言语中多了些急盼。 “这种植物一般都生长在阴冷潮湿不透光的洞穴中,这几日去山上采药很少看见过洞穴,大多都是平展的地方。” 言外之意就是她也不确定这边的山上能不能找到冷丁白,小孩身体脆弱,一直腹痛不止的话,坚持不了几天,如果去外面找,只怕就算找到了药材,孩子们恐怕也已经… 徐知然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孩子的父母或许知道他们病发前都去过哪里,这两种草都属寒物,生长环境应该类似,或许在尘栀草方圆几里内就能发现冷丁白。” 程锦音赞同她的观点,“我去准备采药的工具,你去找他们的父母了解下他们之前都去过哪里。” 徐知然先是找到小童的母亲问了下大概的情况,对方回答最近两天小童一直呆在自己身边,未曾出过门,昨日夜里就开始拉肚子,今早变得越来越严重,后面发现村里其他的孩子也出了相同的症状。 “那在这两日之前。小童有没有去哪里玩过?”程锦音说过,这种药性沾上不会立刻毒发,会在体内蛰伏一段时间。 妇人认真想了一会后,一拍大腿:“前几日小童跟着其他几个大点的孩子去了后山,说是去打鸟,傍晚才回来,但当时回来人还很正常,能吃能喝。” 夫人看徐知然神色凝重,也害怕了起来,伸手抓住女人的手声音带着颤抖道:“小童他这是怎么了?” 徐知然看着妇人已经开始泛红的眼眶,将手从对方手中抽出,左手将对方的手带着点力度握住,对上妇人焦急的双眼扬起安抚的笑容。 一字一句认真道:“小童不会有事的,程大夫说是因为受了寒再加上小孩的抵抗力稍微弱了点,才会这样。” 妇人听见是程大夫这样说,悬着的心微微放下,感激的看着身前的人:“这次又要麻烦你们了。” 徐知然摇摇头安抚对方,说自己还要去帮忙,就先离开了,离开此处,徐知然又去旁的几家问了问,大家最近共同去过的地方是后山。 她想起来当时有一个年长点的小孩神色还算正常,她打算去找男孩碰碰运气看对方还记不记得当时在山上都去了哪里。 男孩说当时几人在山上迷了路,后面走了大半天才走出来,徐知然又问男孩在山上有没有吃红色的果实,男孩说自己发现那个果子是酸的之后就没吃了,但是小丽吃了,而且吃了很多。 小丽就是状况最严重的那个女孩。徐知然又问他可有什么让他印象深刻的景物,男孩思索一阵后,告诉她,有段时间头顶上总是有大鸟在飞来飞去。 当时就是因为几人又渴又累,停下来休息发现一旁的果实和在头上盘飞的大鸟,其余的自己也想不起来了。 徐知然刚回到程锦音这边,就看见村长正带着人走了过来,大家不知道从哪儿得知自己将宁阮从山上救下来的事,现在村里的人怀疑小孩的症状和宁阮有关。 村长站在门前:“程大夫,徐小姐,这段时间水乐村一直都在受你们的恩惠,我们一直都很感激,只是那房里的女人一来,村上的孩子就出事,这很难让人不怀疑。”村长身后已经有人开始在跟着附和。 “是啊,这女的来路不明,刚来村上就出事。” “哪有这么凑巧的事,说不准是给大家投毒了。” “你们只需要把她交出来交由我们处理就好。” 村民七嘴八舌,忿忿讨伐着房内正在沉睡着的人。 徐知然虽然和宁阮接触不久,但是她觉得对方不会是这样的人,听着村民不分青红皂白的讨伐徐知然皱了皱眉,面上闪过一瞬愠色。 “孩子们生病不是因为别人,是他们自己误食了某种带着寒性的果实,才成了现在这样。” 程锦音知道这群小孩现在这样的原因,没有必要牵连无辜的人,对着众人出声开口解释。 大家对医者都持有一份尊敬,但其中还是有因为小孩伤的太难受而言语过激的人。 小丽的母亲在人群中大声质问:“你能将我女儿治好吗,若是不能那你就要把那个女人教出来偿命。” 这个人是听不懂人话吗?都说了是自家小孩贪吃误食,还要强推到别人的身上。 10、第 10 章 徐知然想到对方也只是因为关心才这样,看着刚刚在人群中提出质问的妇人。 冷声开口:“你若是再这样无理取闹耽误了我们上山寻药的时间,别说你孩子了,整个村的孩子都要因为你而丧命。” 其他个家长听见这话连声劝着妇人,让她不要再无理取闹了,要相信程大夫他们。 “屋内的人和这件事没有关系,我回来若是发现人不见了,就算程大夫想要救你们的孩子我也不会把药草给你们。” 平日里一个个和颜悦色的,一到关键时刻就露出这副嘴脸,徐知然心里不禁冷笑。临走前故意留下这样一句话吓唬这群人。 阿勤他们在另一侧的山上,最近天气好,除了昨日那点飘雨,一直都是晴朗天,木材差不多再有个两天就准备的差不多了,徐知然现在只想赶紧给这群人把房子搭完然后离开。 故此给阿勤留了封信,信中说明了缘由,准备和程锦音一起去寻找解药,特地叮嘱阿勤不要对村民动粗,尽快将手中的事情忙完。写完后托善行替自己转交给阿勤。 程锦音看一眼徐知然的右手不放心道:“不然你还是别去了,手上的伤还未痊愈。”自己一个人去也没问题。 徐知然不放心对方一个人上山,程锦音看起来就是弱不禁风的样子,她连武功都不会,若是碰见个凶悍点的动物跑都跑不掉。 再说此次上山寻药,运气好的话今晚或许能寻得,若是不好,可能好几天都不一定能寻到,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而且最近右手已经可以轻微活动,只要不是大幅度的动作,不会影响到。 再者关乎到村上孩子的性命,也必须重视起来。家长蛮横的态度不能和无辜的小孩性命混为一谈。 “休息这么些天,手上的伤早就好的差不多了。”徐知然神色轻松的说道。 出发前,徐知然拿了把小刀递给程锦音,以作防身,夜间山上指不定有什么样的奇形怪兽出没,佩剑现在自己这样佩戴着不方便,短刀刚好,小巧轻便。 两人上山之时已经是下午,后山因为经常有食人的野兽出没,因此鲜少有人踏足。 静谧的山林中,郁郁葱葱的树木竞相生长,枝叶繁茂。现在正是日头最烈的时候,底下却只能偶尔瞧见一些光线,整个画面显得静谧而又诡异。 脚下的路已经看不清它本来的模样,因为常年不见光环境变得阴暗潮湿,周边的野草肆意生长,分辨不出哪株是哪株。 盘根错杂的纹路将人的脚吸附住,需要稍稍用力,才能彻底将脚从这群杂草中拔出来。 “小心脚下。”徐知然在前方探着路,出声提醒对方。 两人对这片树林不熟,为了防止迷路,每走一段距离就在一旁的树上系根红丝带,用来当作沿途的记号。 程锦音将手上的丝带系好,仔细观察着周围,不禁疑惑:“他们怎么会想着来这样的地方。”村上的年轻人都不一定敢来这里。 “他们说是来打鸟。”徐知然按照男孩告诉自己的话说给了程锦音听,只是这样的地方别说鸟了,只怕是寻常的动物都很难见到。 两人心中闪过同样的疑惑,“不过他说他在尘栀草的附近发现头顶上有大鸟在飞。” “他们看见的应该是犴鹫,犴鹫的体型一般都很庞大,从远处看和老鹰很相似,常年生长在阴暗环境下,不会主动攻击人类,专吃动物的腐肉。” 程锦音结合这里的情况,推断出小孩口中的大鸟应该就是犴鹫。 犴鹫是食肉性动物,能在这样的环境中生长下去,说明这里经常会有食物供它补给,看来这里的动物不少,两人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由于里面光线稀少,没办法判断出时间,两人相安无事地走了一段时间,越往里走空气里就越显得阴冷潮湿,光线越来越暗,两人点亮一束火把为其照路。 不知往里走了多久,脚下的草已经变浅,头顶刮过一阵风,树木之下,暗影攒动,一个极快的物体从两人的身后飘过。 徐知然正聚精会神地注意着前方,没察觉到身后微弱的动静,程锦音回头看了一眼,却是什么都没有。 “看,犴鹫。”徐知然发现前方的上空中正盘旋着几只大鸟,看这样子应该就是犴鹫了,发现犴鹫就意味着她们离尘栀草不远了。 两人先站在原地观察了一下前方的情况,忽然前方传来一道细微的动静。 两人按兵不动,发现刚刚还在上空盘旋的犴鹫一瞬间四处飞散,像是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般,徐知然将火把熄灭。 那个动静开始朝着两人所在的方向挪动,徐知然拉着程锦音悄悄躲到一旁的树后。 离开了刚才的位置。她们看见一个全身挂满了黑色毛发的东西,分不清哪边是头,哪边是尾。 那个东西正在地上扭曲地匍匐前行,走过的路都被它身下分泌出来的粘稠汁液覆盖。 它的身躯如同婴儿大小,它停在了两人刚刚待过的地方,其中一头微微耸动,像是在嗅着多出来的气息。 两人屏息站在树后,等着那东西离开,趁着这个距离,徐知然看清了那个东西的具体模样。 全身被黑色毛发覆盖,长条状,婴儿大小,接触地面的腹部下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触角,时不时地从下腹倾吐出粘稠的液体。 那坨黑色的东西像只是过来随意看看,没发现任何东西后兴致缺缺地慢慢滑动着身体离开。 这是疽蚩,徐知然曾听父亲提起过。徐固城年轻的时候参军打仗,有一次为了将敌人一举歼灭,军营兵分两路。 一支部队将敌人引致深山,另外一支从后包抄,两边里应外合。 徐固城当时是前方部队,负责将敌人引进深山,计划进行的很顺利,两支部队配合的相当默契,当大家清点好战俘正准备带回去时,突然涌出来一堆全身长满黑色毛发的东西。 那个东西专挑身上有伤口的人攻击,找准目标后会以极快的速度挪动过去。 它的腹部就是用来吞咽食物的地方,地上的人很快就被那群东西吞噬完,接着就开始攻击存活的这些人。 它的移动速度极快,那玩意还会爬树,从人的头顶扑下来,毫不犹豫的吞噬对方,若是光靠人类的反应根本就不是这东西的对手。 后面偶然间发现这东西怕光,他们立即将剩余的火把点燃才走出那片林子。 后面一群人回到军营后,就有人开始好奇那是什么东西,查阅半天古籍后,发现一篇记载着疽蚩的资料,和当日他们在林中发现的东西一模一样。 疽蚩分为公疽蚩和母疽蚩,公疽蚩体型小,会经常外出活动;母疽蚩体型是公疽蚩的一倍之大,常年居住在巢穴内。疽蚩为群居生物,一般不会主动招惹其他生物。 它们在阴暗的环境下视线十分敏感,当疽蚩闻见血腥味后,就像是被解除封印一样,会以及快的速度去分食扑咬。 解决完那些暴露伤口的东西后,就开始对着周围的活物进行无差别攻击,因为常年生长在黑暗潮湿的环境中,所以弱点是怕光怕热。 确认疽蚩走远后,徐知然才悄声对着程锦音解释起了疽蚩的习性和惧怕的东西,告诉她:“我们只要注意小心不要被划伤,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听完徐知然的讲解,程锦音了解到疽蚩尤喜欢在黑暗潮湿的地方筑巢,看来在这附近就能找到尘栀草了。 “这附近应该会有尘栀草,我们都注意点脚下。” 刚刚的疽蚩应该是回老巢了,两人顺着刚刚疽蚩离开的方向摸索过去,果然没走一会,两人发现了长在杂草堆里的尘栀草。 程锦音拿过工具小心地采摘,打算顺着疽蚩留下的痕迹一路跟过去,说不好其中的洞穴之中就有她们要找的冷丁白。 不知走了多久,两人停在一座山洞前,洞约六尺高,洞口布满了厚厚的一层青苔,最上面还不断朝着地面滴着水。 两人在距离洞口十步外的地方,寒气就已经逼人。为了以防万一,徐知然在靠近洞口时点燃了火把,两人探着光一前一后地进了洞。 洞内的地面凹凸不平,周围的墙壁上也呈现出一道道不规则的凹陷,地上是一道道黏腻的液体,洞的两边堆着已经风干的白骨。 还有一些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粪便。地上的粪便和头顶的青苔再搭配着洞内的潮湿,这三种味道混合在一起,震的人头皮发麻。 洞穴并不是直直的一条道,在走出大概五十步的距离,道路向左拐去。 洞内呈圆弧形,面积不大,地上躺着大约有七八只疽蚩,在洞内最中间的地方,正躺着一只体型比寻常的疽蚩快要大出一倍的母疽蚩。 徐知然将火把绑在左手上,防止脱落,程锦音握着刀的手也紧了紧,提心留意着四周的情况。两人屏气凝神,注意着脚下,慢慢向里面走去。 11、第 11 章 疽蚩看见光后快速地朝着中间大型的母疽蚩靠近,它们的眼睛和鼻子都覆盖在黑色的毛发下,根本就分不清那边是它门的头。 它们都整齐有序地聚集在母疽蚩的身体周围,呈圆圈将母疽蚩护在中间,开始不断地朝着两人发出尖锐刺耳的嘶叫声。 徐知然感觉脑袋双目眩晕,用力甩了甩脑袋,视线恢复清明,眼前的画面恢复清晰。 “你怎么了?”程锦音看见对方状态似乎不是很好的样子,不由得担心。 徐知然回过头摇摇头,示意对方不用担心。两人见那群疽蚩没有要攻击两人的意思,开始沿着边缘仔细寻找冷丁白的痕迹。一圈下来也没看见冷丁白的踪影。 程锦音注意到,其他的公疽蚩都在随着两人的移动不停地变换位置,只有中间的母疽蚩,从未动过。 “那个母疽蚩身下好像压着什么东西,我想办法把它们引开,你去趁机去那里看看。”程锦音轻声对着徐知然说着自己的发现以及想法。 疽蚩不会主动展开攻击,除非是鲜血引诱,可是这样的环境下对她二人来说太不利了,若是不小心分开,只会让事情变得更麻烦。徐知然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对方的想法。应该还会有其他的办法。 “你站在这儿等我。” 说完徐知然举着火把开始在洞内走动观察着疽蚩的反应,她又试着将火把放在地上后人再走至别处,她发现疽蚩注意着地一直都是自己手中的火把。 她走到火把旁,捡起地上的火把来到程锦音的身边告诉她这个现象。 “我等下将火把熄灭交给你,等公疽蚩离开母疽蚩身边后,你再在母疽蚩的身边点燃火把。”现下也只能这样试试了。 “你注意安全。”程锦音出声叮嘱道。 徐知然退至洞外,光源离开,洞内一瞬间暗了下来。程锦音看见有几只疽蚩开始挪动起身体,缓缓向外爬去,其中一只从程锦音的脚上滑过。 程锦音僵硬着身体,感觉到脚上被细数的蚂蚁撑着阮若无骨的液体滑过。她不敢动,怕不小心引起对方的注意就朝着自己的脸上爬来,还好,对方并没有这个想法,只是慢悠悠地朝着洞口滑去。 等洞内的疽蚩都走的差不多后,母疽蚩仍旧没有要动的迹象,看疽蚩走的差不多,重新点亮了火把。 光亮的那一刻,母疽蚩快速地蜷缩了一下身子,程锦音看见母疽蚩的身体下方正是自己所需要的冷丁白,刚想进一步刚刚离开的那些公疽蚩开始快速地朝着母疽蚩的身边围过来,程锦音不得不退身。 徐知然看见,这群疽蚩最多也就退至洞穴的拐弯处就不再动了,当洞穴传来光亮时这群公疽蚩又快速地朝着洞穴汇聚。 程锦音也带着火把走了出来,摇了摇头示意不行,“不过冷丁白的确在母疽蚩身下压着。” 徐知然想疽蚩迟迟不愿离开会不会是因为她们两个在洞穴周围,为了保护母疽蚩,不会走的太远。 当时担心会碰上豺狼等凶悍的动物,因此准备了用来制作陷进的网兜。 程锦音突然想到带来的装备中有网兜,顿时灵光乍现。“我们走到远处,将公疽蚩都引过来,然后再用当时带来的捞鱼网兜将它们困住。” “那我们需要诱饵才行。”徐知然思索一圈后,“你去安心准备陷进,诱饵交给我。” 二人决定在刚刚发现疽蚩的地方布置陷阱,那里距离洞口有段距离,而且路程两人也比较熟悉,不会走丢。确定好后,两人折返到刚刚那里。 徐知然从洞穴离开的时候将洞口的骨头也一并带走,这里面有一些是才刚被吃过,还没完全腐化成白骨,应该能吸引来犴鹫。 徐知然在另一边将骨架堆好,静静地躲在一旁,和草色融为一体,观察着头上的情况。没一会,头顶就开始盘旋犴鹫。徐知然一直在一旁保持不动,犴鹫在上方盘旋了好一会后,才开始朝着地上的骨堆展翅。 就在犴鹫即将落地的一瞬,徐知然看准时机左手将刀快速扔了出去,一击毙命,力度和速度配合的刚好,刀插在犴鹫的脖颈处,却没有一滴鲜血流出,犴鹫很快就躺在地上不动。 徐知然将犴鹫就地上捡起,来到程锦音这边,陷进已经布置完成,徐知然将手里的犴鹫递给对方。 程锦音将犴鹫脖颈间的刀拔出,将刀上的血在犴鹫的身上擦干净后重新递给徐知然。将诱饵放好后,两人耐心地等待着疽蚩的到来。 血腥味开始在空气中蔓延,洞穴周围的疽蚩一时间全都争先恐后地围了过来,等所有地疽蚩都围在网兜上面时,两人用力,收紧手中的线,将疽蚩吊在空中。 从下面看上去,它们的腹部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触角,这些触角正在不停地扭动着。有的疽蚩的腹部因为刚刚正在啃食犴鹫,腹部正冒着鲜红的血色不断地来回收缩,粘稠的液体顺着网格滴落下来,落在了徐知然的脸上。 “这玩意儿怎么这么恶心。”徐知然满脸嫌恶地擦拭着脸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生物,产出的东西竟然都这么的恶心。 “趁现在它们被我们困住了,全杀了吧。”程锦音担心留着容易突生变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徐知然退出了两步远,看着头上那堆嫌恶的玩意,此时正在用力地嚎叫,不断在网布中挣扎啃咬。 这只是平日里打渔的网,经不住它们长时间的攻击,而且疽蚩一旦闻见血腥,等它们将犴鹫吃完后,吃的就是她们二人了。 两人将渔网放下确认打好死结后拿起手中的刀朝着网中刺去,尖锐刺耳的声音不绝于耳,两人手起刀落,朝着疽蚩的腹部刺去,温热的液体喷溅在脸上。 两人顾不得这么多,忍着不适将网中的疽蚩解决完,直到最后一只倒地不动后两人身体才彻底瘫软下来。这群东西太难杀了,连刺好几刀才死掉。 两人将脸上的液体清理干净后没做休息,拿起火把起身朝着洞穴走去。没了公疽蚩的护法,两人毫不费力地走至母疽蚩身边。或许是闻见了对方身上同类的味道,母疽蚩开始狂扭动着身躯,发出一阵阵的嚎叫声,这比刚刚那群公疽蚩叫的要沉重很多,似是在为自己的同类哀鸣。 两人看母疽蚩这么大的反应往后退了几步,母疽蚩朝着两人快速地滑动过来。 徐知然和程锦音两人快速像两旁分开,母疽蚩朝着拿着火把的徐知然快速移动过来,徐知然见状将火把丢向一旁,母疽蚩并没有改变方向。 徐知然静下心来,认真观察起母疽蚩的动作。 “我来拖住它,你快去摘冷丁白。”徐知然语气略快地和旁人说道。 徐知然身子腾空借势在空中翻转,脚蹬着一旁的墙体助力向前跑了几步,再落于地下。母疽蚩扑了空,顺势爬到了墙上跟在徐知然的脚后穷追不舍。 徐知然下腰抬手对着在自己身后腾空而起的母疽蚩腹部挥刀,刀刃带出一丝银光,母疽蚩落在地方痛苦的哀叫,这次它没再急着进攻。 母疽蚩再次扭动起来,朝着徐知然的方向前进,正当她以为又是来攻击她的时候母疽蚩竟然换了个方向,朝着程锦音的方向快速挪动了过去。 程锦音见徐知然将母疽蚩引开后快步来到冷丁白前,这个药草对储存条件非常苛刻,离开极寒的空气就会立刻枯萎,因此将冷丁白摘下后要将它存储在低温的环境中。程锦音拿出特地准备的低温容器,开始取出工具采摘冷丁白。 徐知然知道这个药材的特殊性,此时若是被母疽蚩阻止,那先前的一切都白费了,村子里小孩的命也救不回来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母疽蚩迅速地转了个身,朝着徐知然的方向滑了过来。 徐知然将裹着棉布的右手用刀划破,鲜血顺着手垂落的方向滴落在地上。趁母疽蚩舔舐着地上的血迹时,徐知然抬起左手用力地朝着母疽蚩的背部扎去,手握着刀把转了几圈才拔出。 母疽蚩身体狂颤,忽然整个身体从下而上地立了起来,足有半人高,腹部不断地起伏收缩,像是要把人吞下去。手中的刀再次向母疽蚩的腹部刺去,女人出手又快又狠,刀锋凌厉,飕飕作响。 母疽蚩产生痛苦的挣扎,插在母疽蚩腹部的刀被对方滚落至一边,母疽蚩速度已经明显慢了下来,它在等着蓄力一击。徐知然回头看了一眼程锦音那边,怒疽蚩看准时机,快速地扑上对方的右手。 程锦音将冷丁白摘下后小心翼翼地装入盒内,将盒子放好看见徐知然正和母疽蚩扭打在一起。 徐知然的右手忽然一阵吃痛,像是被无数密密麻麻的蚂蚁啃咬,蚀骨吞心的感觉,母疽蚩正趴在她手上的右手疯狂啃食。徐知然一下没将母疽蚩甩开,左手找到刚刚被自己刺伤的背部那块的毛发用力往外拉扯。 12、第 12 章 母疽蚩因为吃痛,松了嘴上的力度,被徐知然用力地甩到对面墙上,隔出一段距离后,徐知然趁母疽蚩还没反应过来,将地上的刀捡了起来,牢牢握在手中。 “还能坚持吗?”程锦音来到徐知然身边,看见对方流血不止的手臂脸上隐隐浮上一层担忧。 徐知然反而笑了出来,兴奋道:“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活动过筋骨了。” 母疽蚩再次扑了过来,徐知然的眼里升起一抹杀意,抬步在洞内快步移动,趁母疽蚩还未反应过来时将它的背部用力刺穿,脚踏母疽蚩背部,向上腾空顺势将背部的刀拔起。不给母疽蚩喘息的机会,再从高处快速落下,用力踩在母疽蚩背上的伤口处。 母疽蚩渐渐地没了力气,徐知然捡起一旁的火把,重新点燃。母疽蚩的腹部不断往外吐出液体,徐知然用刀在母疽蚩的腹部穿过,没一会儿,地上的母疽蚩彻底不动。 “你没受伤吧?”徐知然走到程锦音身边开始在对方身上四处检查。 看着对方顶着个再次受伤的右手喂自己程锦音又气又笑,气这人居然不顾自己的危险,放血吸引母疽蚩。笑她自己都已经伤成这样,还要先去关心别人。 程锦音无可耐的地瞪了她一眼:“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她用手上剩余的棉布重新帮徐知然的伤口大概包扎下,母疽蚩是否带着毒素她还不清楚,咬过的手臂要尽快清理,避免扩散感染,带来的药草也只能顶一会,所以要尽快下山。 “哪样?” 徐知然故意装傻充愣,程锦音不想对方因为自己受伤,可自从两人相遇开始,对方就一直在因为自己受伤,只是现在情景复杂,不适合过多讨论。 程锦音横了她一眼:“先尽快下山。” 走出洞口时,两人才发现洞口从上而下滴落的并不是潮水,而是那群疽蚩身上的□□。徐知然想到自己刚刚还不小心被沾上,心中涌起阵阵恶寒,连带着皮肤都跟着颤栗一圈。 返程的时候由于徐知然受伤,程锦音走在前面,路过刚刚杀死疽蚩的地方时,地上的疽蚩已经被犴鹫分食完,地上只剩下一堆黑色的毛发以及粘稠的汁液。 古籍上未记载到的是,若当伤口被疽蚩的□□融合,则会产生严重的幻觉,让敌人分不清虚实。 网面忽然传来细微的响动,一只还未死透的疽蚩从一堆毛发里挣扎着起身,从网兜的间隙扑向前人的后背,徐知然大喊提醒对方,可那人竟未作出任何反应,也不躲避,任由自己被疽蚩攀附上身。 程锦音回头看着忽然大声惊叫的徐知然,那人在对着空中胡乱舞着刀,撞向一旁的树上,刚包扎好的右手上的棉布已经被她全部扯落在地。 疽蚩像是被徐知然的声音所吸引,开始腾空跃向她,女人抽出腰间的刀对着疽蚩扑来的方向顺力划去,疽蚩却落在她的右手上,啃咬着露出的伤口。 吞噬身心的疼痛感再次袭来,徐知然右手已经使不上力气再次将疽蚩甩开,看向一旁的树干,忍着手臂上传来的疼痛,用力将自己的右侧向一旁的树干撞去。 因为受力一击,疽蚩吸附在手臂上的细齿更加贴合,徐知然感觉到它那些细细麻麻的牙齿在自己的手臂里又深了几分,徐知然忍痛皱眉,因为失血过多已经开始泛白的脸上渗出硕大的汗珠。 疽蚩吃完裸露在外的伤口还不够,顺着缝隙再次钻进棉布内用力汲取吞噬刚刚才涌出来的新鲜血液。徐知然用刀将棉布划开,疽蚩被牢牢抵在树木和徐知然的手臂之间。 徐知然只觉得自己疼的快要晕过去,疽蚩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样,吸附着自己手臂的姿势纹丝未动,反而还加重了腹部咬合的力度。 徐知然左手抬刀,用着最后一丝力气朝着手上的疽蚩刺去,手臂上的疽蚩像是感知到了一样,忽然翻了个身,将令人感到恶心的腹部展露出来,开始对着她的脸上扑来。 程锦音见对方将自己右手棉布扯掉后左手举刀直直对着自己的脸上刺去,千钧一发之际,程锦音将手中的利刃刀把那端朝着徐知然的手上狠狠砸去,她因为吃痛松手,刀顺着掉落在地。程锦音快步走到徐知然的身边,趁她体力孱弱抬掌将对方打晕。 阿勤看到了徐知然留给他的信,读完信后阿勤直接让人将村上闹事的人绑了起来,随后自己就带着手下来到山口等她们二人出来,徐知然她们是昨日申时左右进入山里,若是一日内还未等到人,他就带着众人进山。 第二日下午,林中隐隐传来动响,程锦音正背着满身是血的徐知然从林中出来。徐知然的身上的伤这一路上都在向外渗血,当程锦音看见前方终于有光线折射进来时,心中松了口气。 阿勤看见出来的人后,快速走到程锦音身边将人接过来放在带来的担架上,又看向一旁满身疲惫的程锦音欲言又止。几人没做停留,快速下山。 宁阮已经醒了,只是因为腿脚伤的比较重行动不便手边拿着一根棍子,看见阿勤带着人急匆匆的回来往那边看了一眼,担架上的人面色惨白,昏迷不醒,一旁的血手引人注目,身上布料已经被脏血染尽,一旁的女人身上也有几处细微的伤口,衣衫脏乱不堪,但整体看起来还算暂无大碍。 程锦音将徐知然已经粘在皮肤上的布料用刀轻轻割开,让整条手臂完整的露出来,清理干净伤口后仔细检查了一下手臂,之前因为骨折还未修养好的手臂经过这次加深了受伤的程度。 手心被划出深深一道伤口,按时换药不会有大碍,手臂上被疽蚩啃咬的伤口没触及骨头,都是些密集的孔痕,疽蚩的汁液能使人在短时间内致幻,若是带有毒性,恐怕已经连带着幻象一病毒发了,程锦音搭了徐知然的脉,脉象虚弱,体内没有中毒的现象。 程锦音替她上药后将伤口重新包扎起来,善行在一旁帮她打着下手,等处理完后,让善行在这里照看着她,自己去熬制尘栀草的解药,这两者结合后需慢火熬制三个时辰,等将药熬好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程锦音带着善水上门为大家分发解药,这一路上不见一个村民的踪影她不禁疑惑问向一旁的善水:“为何今日村里一个人都没有?” 善水答:“阿勤在看完信后把村上的人都抓起来了。” 徐知然写那封信的时候自己就在一旁看着,刚开始还不清楚为何要在信中再三叮嘱阿勤不要鲁莽行事,现下听见善水的解答后,算是清楚了。 阿勤只是将当时闹事的几个村民关了起来,其余的村民看他们人高马大做事利落也不敢吱声,只能盼着两人尽快平安归来,否则他们的命可能都不保。 程锦音带着善水快速将药分发下去,一些没被绑起来的家长对着程锦音痛哭流涕地表达谢意,就差当场跪下来给她俩磕头。程锦音没空闲的精力和她们多做寒暄,分完药后叮嘱小孩注意休息,明日便无大碍后就带着善水回到了药材房。 回来时阿勤守在门口,程锦音看见他又忽然想起刚刚善水说的话,那些百姓与她而言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因此她也没有出声说什么。 “她的伤势如何?”阿勤之前已经问过善行一遍,只是他还是不放心。 “手臂的伤加重,手掌的血已经止住,身上有几处擦伤,其余地方无大碍,好好休养,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床上的人费力地将沉重的眼皮抬起,宁阮对着外面的两人喊道:“她醒了。” 徐知然看见床前的宁阮先是一愣,视线接着在房内寻找着什么。宁阮见她这样忽略自己,心生不满:“你看什么呢?” “感觉怎么样。” 两道声线交叠在一起,徐知然听见这道清冷的声线下意思就看了过去,看见心中所想之人后没忍住翘了翘嘴角,开口道:“我没事,不用担心我。” 阿勤以为是在和自己说,从程锦音的身后走到前面,“是我无能,没有保护好小姐。” 徐知然嘴角的笑在看见突然变出来的阿勤之后没忍住抽搐了一下,问道:“无需自责,修建房屋所需要的木材备齐全了吗。” “我将闹事的村民都抓了起来,后面带着大家在山口等您出来。” 徐知然:…… “你快些将他们放出来。”还要相处一段时间,没必要弄的太僵。 “我等下就去。” “你现在就去,我身上的伤不碍事,就是看着严重了些。”徐知然见对方不动,又催促一遍,阿勤这才离开。 等阿勤走后,程锦音走到徐知然的身前替她检查身体,徐知然看着对方细心地帮自己仔细检查的样子,就忍不住傻笑,这人怎么什么样子都如此的吸引她,她真是没救了。 宁阮知道村民怀疑是自己给小孩投的毒这件事,也听善行善水二人说,徐知然特地告诫过大家,若是回来宁阮出了事就算找到解药也不会医治村里的那些孩子。 13、第 13 章 这些话虽不知道真假,但徐知然从一开始把自己从山上带回来就已经是救了自己一命,后面在自己昏迷的时候,若不是她护着自己。 那么自己恐怕早就命损那些村名手里了,至于去山上寻药这件事有几分是因为自己,宁阮不在意。 “你就这么在意我啊?”宁阮忍不住调侃病床上的人。 徐知然正痴汉地看着程锦音,突然听见这句话时,将视线看向床边的宁阮:“啊?” 宁阮看向徐知然意味深长地笑道:“听他们说,村民过来找我的时候,是你一直护着我。” 徐知然回想了一下,回答道:“因为孩子们中毒和你没有关系。” “咱俩那时候不过就一面之缘,你就如此信我。” 徐知然不知为何,觉得正检查着自己手臂的力度重了些,她吃痛的看了一眼程锦音。女人像是没接收到一样,继续手中的事。 徐知然直接开口:“我痛。”拖长了尾调的一声软语。程锦音手下微微一愣,看了徐知然一眼,手上的动作变得轻柔了些,徐知然感受到对方轻下去的力度,又开始朝着人家傻笑不停。 程锦音见着人自从醒了以后就一直盯着自己傻笑,视线太过热烈,身旁还有别人,程锦音眼神示意她注意点,徐知然接收到讯号,乖乖地将嘴角压下。 宁阮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打转,露出思索的表情。 徐知然这时候侧过头回答宁阮刚刚的问题:“我不是信你,是信我自己。” 宁阮看见对方如此自恋的嘴脸,忍不住赏了徐知然一个大大的白眼。 徐知然注意到了对方腿上的伤,问道:“你腿上的伤恢复得如何了。” 宁阮将脚抬起搭在床边:“喏。”头示意自己手上的腿:“包成大粽子了,恢复估计还需要一个月吧。” 当时自己碰见宁阮时,对方腿上的伤口比自己现在手臂的伤看着还要吓人,现在这样一包,隔远了看倒是像个大蚕蛹,徐知然想到自己的这个比喻,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宁阮听见对方的笑声黑了脸,她一个刚醒过来的伤者有什么资格嘲笑一个已经能下地的病患。 徐知然摇摇头,说没什么。程锦音替她检查完伤口后,从一旁倒了杯水递给她。 徐知然接过程锦音递来的水,一饮而下:“笑有人陪我一起。” 宁阮切了一声,见对方有水喝,突然也觉得自己口干舌燥,正当她打算杵着拐杖起身去倒水时,程锦音递来一杯水。 宁阮感激地看对方一眼,只是为何对方看自己的眼神中像是带着丝丝凉意,当宁阮再认真看去时,程锦音已经换上一抹温和的笑看着她。 也是,两人之前从未见过,程大夫看自己怎么会是那样的表情呢,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宁阮笑着接过程锦音递来的水,语调甜甜道:“多谢程大夫。” 程锦音同样笑的满目温和,回应对方:“不客气。” 徐知然看两人相处的如何和谐融洽,再看见程锦音对那人笑的那么温柔,徐知然的心里开始吃味儿,从鼻腔滑出一声冷哼。 程锦音就在她身旁,自然是听见了。带着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笑意回头看了对方一眼,眼神询问对方怎么了。 “身上脏,难受。”徐知然皱眉看向程锦音。 将人带回来后只是将她外层的衣物脱开,身体也只是简单的擦拭,徐知然一回想到自己被那恶心的疽蚩的汁液溅满全身时,就觉得浑身上下都是脏的,想要将自己里里外外彻底地洗干净。 程锦音知道,按照对方的性格,今夜若是不洗恐怕是不会睡觉了,无奈只能让善行他们去备水。 阿勤将村民放出后,村长带着大家来到药屋,向屋内几人道歉。她们几个无意过多计较,夜已晚让他们早点回去。 徐知然的右手受了伤,左手不方便脱衣,只能麻烦一旁的程锦音帮忙。“那个,我单手脱衣服不太方便,你能不能帮帮我。”徐知然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 若是以前,徐知然不会觉得让同性别的女人帮自己脱衣服有什么,就算之前两人发生关系的时候对方也只是因为中了毒,可现在不一样了,她喜欢程锦音。 当要把自己毫无保留地展现给喜欢的人身前的时候,多多少少会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她麻烦程锦音替自己脱衣还有另一个缘由,她想知道自己的身体在对方清醒的状态下,是否具有吸引力。 程锦音将热水放好,探手试了试水中的温度,温度适宜。徐知然自觉走了过来。 桶内潮热的的雾气萦绕在空中,模糊了眼前的视线,雾气散去,对上一双清澈的双眼,程锦音心中一瞬什么东西扑了空。 徐知然将后背转向程锦音面前后开口道:“麻烦程大夫了。”话虽这样说,可语气中不见半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女人在背后无奈地笑。 外衫被脱掉,很快就只剩下里面一层,程锦音抬在对方腰间系带的手顿了顿,身前传来催促的声音。 “程大夫,再这样下去水就凉了。” 女人的后背如同一块上好的璞玉,未经任何雕刻就已呈现出最美的姿态。 白皙嫩滑,手指不经意间的触碰如同星星之火,不断点燃空气中的温度。 徐知然感受到对方白皙修长的手指顺着自己的后背不带规律的游走,每到一处,都激起她身体的一阵颤栗,身上的衣物全部脱落那一刻,徐知然转过身。 两人本就贴的近,徐知然在转身时顺势向前迈进一步,程锦音背抵沐浴桶,无处可退。 先前带起的星星之火在此刻像是找到了火引,房内的温度在此刻瞬间升温。 程锦音感受到对方的眼中热烈像是要烧起来一样,烫的人无法直视。程锦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震的她耳朵都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的有多快。 她喉咙耸动,微微侧过了头,再次开口嗓音低沉暗哑:“你洗好了叫我,我先出去了。” 徐知然看见对方的反应后没再继续试探,等人走后她才捂住自己从刚才就一直狂跳的心脏,大吸一口气,她看见了对方因为自己而红掉的耳垂,也看见了对方在自己转过身的一瞬脸上闪过的不自然的神色。 看来以后实在不行还可以色诱一下对方,一想到这儿,徐知然就忍不住放声尖叫,一想到对方还在门外,止住了想法。 程锦音来到屋外,冷风吹在脸上,使她的头脑清醒冷静了许多。 手指抚摸上对方的后背时,温热的触感让她想起了那晚的情形,脑海中一直浮现两人交缠的画面,对方附在她的耳边轻声喘息。 看见对方白皙干净到不沾一丝污垢的后背时,她想在上面留下专属于她的印记,正当她想低头吻住对方的后背时,她忽然转过了身,她才惊觉自己刚才竟然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夜间温度低,徐知然洗的很快,没让对方在外就等,对方帮她穿衣服时也老实了很多。沐浴完后,徐知然觉得全身上下都轻盈了不少,没一会就开始犯困,沾床睡去。 村上修复所需要的木材已经备的差不多,阿勤带着他们开始动工修缮的事情。 宁阮一大早来找徐知然,两个病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徐知然想到当时对方说自己孤身一人从京城来这,现下又受了伤。 “等这边忙完了到时候和我们一起回去吧。”这边只要开始动工距离结束就快了。 宁阮正好也有这个想法,自己身负重伤,行动不便,回京怎么说也有十来天,更何况自己一人还拖着个受伤的腿,行动更是不便。 “咱俩这不就是想一块去了吗。”宁阮笑,“刚好趁着这段时间养养伤。” “你腿上的伤恢复的怎么样了。” “除了包的难看了点,其他的勉勉强强在能接受的范围。”宁阮略带嫌弃的看了一眼脚上的包扎,不过最近伤口恢复的不错。 “没给你截肢就不错了。”还挑呢。 宁阮故意大哇一声:“果然最毒妇人心啊。” “我应该再毒点,当时直接把你丢在山上不管。”徐知然笑着应答。 宁阮拄着拐杖蹦了过来,一路靠近。对着床上的人满脸谄媚:“我们小然然最好了。” 徐知然看见对方靠近的身影将身体惊恐的往后挪:“女女授受不亲啊。” 程锦音刚进入房间就看见宁阮强压在徐知然身上的这样一幅画面。 “你们在做什么。”程锦音冷声问道。 宁阮觉得昨晚的那股寒意又来了,再次没忍住缩了缩脖子,起身退开:“那什么”宁阮指了指床上的人:“她说她脖子有点痒,让我帮她挠挠。那什么挠完了,我就先走了哈。”自己惹不起躲得起。 徐知然看着拄着拐杖飞速离开的宁阮,心里没忍住暗骂对方一声。程锦音拿着要换的药,坐在徐知然的床前。 14、第 14 章 “脖子痒?” 徐知然哈哈两声尴尬的笑笑:“不痒了已经。” “先把药换了。” 徐知然乖乖地躺着,让对方给自己换药,她低眉垂眸的样子让周围嘈杂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手上的动作让人觉得非常安心。 程锦音注释到了徐知然热烈的视线,想起了在山中因为时间紧凑没来得及告诉对方的话。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迎上对方炙热专注的目光。 就像是形成的肌肉记忆,两人目光刚对上的一瞬,徐知然的嘴同时就跟着翘了起来。程锦音看向对方干净而专注的视线后,心倏然漏跳一拍。 心中的琴弦被人握在手中紧扣,在你不经意之间,忽然放手,震出的琴音直击心间某个脆弱的地方,余音久久未消,一遍又一遍地从心间轻拂,心中的湖面被一圈一圈地漾开,想说出口的话忽然就此止于唇间。 自从昨夜发现对方对自己的身体有反应后,徐知然闪过直接向对方表明心意的想法,却又觉得对方虽然对自己的身子有反应,但这不代表就会接受自己。 见对方望向自己却迟迟未语,徐知然又起了昨晚冲动的念头,藏在被褥下的指腹摩擦轻蜷,紧了紧嗓子。 “我有话想和你说。” 程锦音看着对方眼中过于认真的神色,也跟着紧张了起来,两人自从山上回来后,徐知然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太过炙热,让她很难忽视掉,经过这段时间的相触,程锦音也感受到到自己心中对徐知然情感的转变。 “我”喜欢你… “程大夫,有一封京城传来的加急信件。”善行手中拿着一封信急步朝着这边跑来,信封上印着同仁堂的印章,这是程苍章写来的信。 程锦音离开了,是的,在看完信后,让善行善水留在这里和徐知然他们一块回京。把药材分门别类地归纳好,将一些药材的使用方法备注在上面,然后一人离开了。 信中父亲说自己性命垂危,将命不久矣,让她尽快回京。程锦音看见父亲的笔迹,没多做怀疑,快马加鞭回京。 事态紧急,程锦音日夜兼程,夜间没顾得上休息,静谧的夜中闪出一瞬光亮,程锦音察觉到身后的动静,纵身从马上跳跃至空中借力旋转,抽出腰间的利刃,对着扑来的黑衣人利落地刺去。 其余四人见对方轻轻松松解决掉了一个同伴,没再独身前往,而是采用包围战术,一块举着手中的武器朝着中间的女人发动攻击。 程锦音单脚点地,身子腾空而起,身姿轻柔,行迹无影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混入夜色中。程锦音悄无声息地来到其中一人的身后,她握刀的手忽然发力,狠狠刺进那人的脖颈中,再利落地拔出,悄声隐入月色中,对方还未来得及出生呼救,就已倒在血泊中。 剩下的三人背靠着背观察着周围,女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其中一人杀害,另外几个开始生出怯意,只是他们即已收了别人的钱,就要把事情办好。 女子轻巧自若地将手中摘下的树枝朝着一旁扔去,三人的注意力被刚刚的动静所吸引,朝着刚刚的声源围了过去,忽然其中一个黑衣人觉得后脖发凉,女人手中冰冷的利刃从黑衣人的后脖颈划过,还剩下最后两个。 黑衣人手持长刀,朝着女人砍去,女人一一灵活躲过,反手一拳打在黑衣人的脸上,反身抬脚用力向黑衣人的腹部猛踹,这一脚她踹的又狠又重,黑衣人当即口中鲜血喷涌而出。 一旁的黑衣人举刀向程锦音砍来,女人将身前吐血的黑衣人移至身前,替自己挡住迎面而来的这一刀,快步绕至举刀那人身后,朝着他的后腰猛踹一脚,那人插在自己同伴身体中的刀因为这一脚的助力,刀刃直穿同伴的身体。 最后一个黑衣人被踹到在地,看着同伴全都死去,对着程锦音求饶,“我,我也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这一切都是受人指使的。” 程锦音正欲刺下去的手停住,饶有兴致地看着地上的黑衣人问道:“那你说说是谁指示你来的。” 黑衣人看对方这样说以为有商量的余地,就将雇主的面容形容给她。程锦音先前就猜到了八九分,现下听见黑衣人的描述,坐实了自己的怀疑。徐芳和程烨二人设计骗自己回去,打算在路上将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程锦音不禁冷笑,他们还真是器重自己啊,竟然找人来取自己的命。 黑衣人趁程锦音出神,拿过一旁的刀刺了过去。女人被刀面的反光刺的回神,躲过了对方的攻击,趁对方还没来得及起身就再次朝着黑衣人的头部踹了下去,轻勾脚尖,黑衣人掉落在一旁的武器被程锦音踢起,稳稳落入手中,直直的刺穿黑衣人的身体。 等回到京城时,程锦音才知道为何二人行事能如此大胆,程苍章被请去了外地,医馆暂时交由徐芳打理,他们假借程苍章的名义将自己骗回来,找人在路上将她悄无声息的解决。成了最好,不成就算现在回来程苍章也不在京城,这件事她也只能自己闷在心里。 等程苍章回来也要个把月的时间,这段时间里,运气好也能将她除掉,若是寻不到时机,以后有的也是时间。而且现在同仁堂的大权可是在她徐芳手里,对方就算是回来了,也照样是什么都不能做。 回到京城后,程锦音没去找徐芳母子算账,她现在要做的是忍耐,等医馆到手,徐芳和程烨,她一个都不会留。医馆是自己母亲和程苍章一起建立起来的,自己绝不会让它落入外人的手中。 徐芳以为程锦音不知道是自己找人暗杀她的这件事,或许她只以为是碰上了山贼而已。经过上次的事,只怕程锦音对她和程烨生出警惕和怀疑了,日后若是想继续加害与她,现下只能装作与她拉近关系。 整日里开始对着程锦音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若不是知道徐芳干过的那些恶心勾当,程锦音怕是真的会把对方当成自己的半个母亲对待。 程苍章虽然让徐芳在这段时间里看着点医馆,可徐芳闲散惯了,每天不是去和别家夫人喝茶,就是去逛街,平日里根本就不会踏足医馆一步,更别说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了。 这一个月里,程锦音整日里呆在医馆,医馆有供她休息的房间,直接就宿在了医馆,避免了和徐芳二人见面,对方会隔三岔五差人送些鸡汤等补品来,程锦音都会放在一旁,等无人时再倒掉。 村上房屋大致已经成型,徐知然和宁阮两个病号无所事事,整天聚在一起,宁阮本就是自来熟,再加上这段时间的接触,两人渐渐熟络起来。 “程大夫离开了,你这心也跟着离开了啊。”宁阮见对方又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调侃着对方。 徐知然这几日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有一部分的确是和程锦音的离开有关,她担心是不是对方察觉到自己想说的话,却又做不出当面拒绝的事,才这样突然不告而别,可她又想起,对方是因为收到了她父亲传来的信才急匆匆回京,而且她相信程锦音不是会逃避问题的人,所以自己就算和她表明心意,她若是不喜欢,直接拒绝就是,不会像现在这样,因此徐知然现在已经自我开解的差不多。 但为什么对任事物还是兴致不高呢?是因为最近几日没有什么能做的事,身上的伤需要好好静养,每日除了和宁阮出来晒晒太阳,就是躺在屋子里静养,她本就闲不住,此刻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豢养的鸟儿,不能随意活动的时日真的太难挨,不过好在在这无趣的时日里有一个废话制造机在一旁陪着自己解闷,不然恐怕徐知然无聊的身上都要长出菌菇来。 “我好歹有人可想,能消磨消磨这漫长又无趣的时间,你呢?”徐知然不害臊地说着。 由于徐知然之前看程锦音的眼神太过直白,眼睛只要没瞎的人,都能看得出徐知然对程锦音有意思。等程锦音走后,宁阮就直接问了徐知然是不是喜欢程锦音,对方也没否认。 喜欢一个人本身就是一件光明正大的事,何必藏着掖着,前几日若是没有那封信,徐知然也会像对方表达自己的心意,对方若是不接受自己,那也无事,至少自己大大方方地让对方知晓了自己的心意,也不算是有遗憾。 怎么会有脸皮这么厚的人?宁阮无语。 徐知然看对方吃瘪的样子忍不住心情大好。“估计再有半个月左右,就能回京城了。” 宁阮带着些怀念的目光看着身前的村子:“这个地方还真是适合偷懒休闲。” “那到时候我们回京城,你继续待在这儿也行。”想到刚碰上对方的时候和自己说的话,又开口:“反正你回去也是嫁给老头。”说完徐知然就哈哈大笑起来。 15、第 15 章 宁阮觉得自己刚刚觉得徐知然这人可怜就是自己脑子犯抽了才会那样觉得,这人的嘴是真的毒。 宁阮叹息一声:“能别提这事儿吗,再说我或许就真的不想回去了。” 宁阮到水乐村也差不多有了半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里也没见她给家里写过信报平安,也没见她有什么担忧的神情,更不见有人来寻过她徐知然不禁好奇。 “你出来这么久了,你的家人也不担心?” “他们早就习惯了。”这次是她草率了,没带齐装备就上了山。 徐知然:……你家人对你还真是放心啊。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两人成日了呆在一起,两人整天养尊处优,伤口恢复的快。村上的房屋全都弄好,返程这天,村民都过来送别。前段时间虽然生出过小摩擦,但大家也是真心实意感谢他们的帮助。 去的时候因为护送粮食加上碰上山贼,走得慢些;返程的时候,队伍轻便了很多,一行人在第七日下午就抵达了城内。宁阮和徐知然在城门告别,说以后若有机会,会来找她叙旧。 这趟行程加上路上的天数,足有两个月的时间。走的时候不过才刚过完上元节,院中的腊梅正含苞开放。回来时已是四月,梅花败去,夏始春余,叶嫩花初。 —徐府 徐母快步迎了出来,拉着女人的右手心疼的说道:“这趟辛苦你了,我让他们炖了鸡汤,等下好好补补。” 徐知然笑的一脸乖巧:“不辛苦。阿勤他们都有在照顾着我。” 徐母看了眼公恭恭敬敬站在后面的阿勤,“你们的饭菜也备好了,快带着他们去吃吧。” 阿勤弯身应答:“是。”带着众人走了。 徐母边拉徐知然往里走边说:“瘦了,也黑了。” 徐知然似不满,撒娇道:“哪里黑了,我瞧着不是刚刚好嘛。” 徐母点点头:“现在黑了些看起来倒是起色好了些,只是你原本就瘦,现下更瘦了。”徐母摸着不堪一握的手腕唉声叹息。 “那娘多给我做些好吃的,让女儿好好补回来,好不好。” 徐母刮了刮徐知然的鼻子,笑得宠溺。“好。” 吃完饭徐母不放心,让人去请大夫回来再替徐知然看看手上的伤恢复的怎么样了,徐知然拗不过母亲,也只能无奈答应。 没多久,善行善水回来了,这就意味着她也回来了。那日的不告而别还没来得及好好向对方做出解释,只希望对方不要误会自己就好。 下午,徐家派人来同仁堂请大夫,她以为徐知然又受伤了,没忍住问了对方,对方回答只是去悄悄旧伤恢复的如何,程锦音松了一口气,让打算出门问诊的善行二人安心休息,自己去就好。 徐知然没想到来的会是程锦音,时隔一个多月的再次见面,徐知然先前那颗热烈滚烫的心在此刻已经冷静下来。像是对着普通旧友的态度,对着来人打着招呼, “麻烦程大夫帮我检查下手臂的伤,不然我母亲不放心。”说完后徐知然就安静的垂下了头,没再作声。 这一个月里,程锦音在睡前会经常想起徐知然,至于为什么是睡前,她也不得而知,可能是想让对方入自己的梦中吧。这次见面她想和对方解释自己突然离开的原因,可她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能分给她一点。 替徐知然检查完伤口后,程锦音和徐母说着检查情况,余光一直偷偷瞄向一旁的人,那人就像是一座雕像,全身上下从头到尾就没有动过。程锦音只能告别,留下如果有任何不适就派人去同仁堂找她后便离开了徐府。 徐知然知道最后那句话是她对自己说的,自己已经快有一个月没见到她了,自己刚回来就被母亲说黑了瘦了,那肯定不好看,不好看的一面就不能让自己喜欢的人看见,万一对方见自己这个丑样子对自己的好感度降低怎么办?所以整个问诊的过程,徐知然都是看低着头一言不发。 等程锦音走后,徐知然看向一旁的母亲:“娘,我现在是不是不好看了?” “胡说,我女儿怎么都好看。” 果然母亲大人对自己的孩子总是带有无限滤镜,“您就会哄我。” 这人以前天天把自己弄得脏兮兮一身才回来,这次居然开始关心自己的容貌来了,徐母直觉这里面肯定有事,眯了眯眼,满脸探究的看着自家女儿:“你这一趟出去,是遇上心仪的公子或小姐了?” 徐知然被自家母亲盯得不自然,将视线错开开口辩驳:“女孩子家,在意自己的容貌不是很正常嘛。” 徐母见对方不想说,也不强问,只说舟车劳顿让对方好好休息,后面离开时脸上笑的笑容显得意味深长。 徐知然不禁懊恼,自己还是太嫩了,一下就被看穿。倒不是说不能让父母知道,只是这只是自己的暗恋而已,程锦音都不曾知道自己对她的心意,这要是被父母知道了,怕是要一直笑话自己了。徐知然想到父母俩轮流的攻击就忍不住的头疼。 晚间徐固城已经带着徒弟们从山上回来,听说宝贝女儿回来后,先去探望了下病号徐知然,两人聊了几句后回到房间。 “咱们女儿有情况。”徐母看向正在脱鞋袜的徐固城开口道。 徐固城拍了拍写上的灰尘,道:“什么情况。” 徐母没好气道:“还能有什么情况。” 徐固城将鞋放好,接过妻子递来的茶水,润了润喉,“我看她挺正常的呀。” 徐母转身上床:“你能看出来就有鬼了。” 不是,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翌日,徐知然吃完早餐和父母说想去街上逛逛,解解闷。徐固城看着自家女儿渐渐从视线中消失,手中的碗筷用力放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桌面沾染上几滴被震出的粥粒。 徐母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一大跳,没好气道:“你干嘛,吓我一跳。” “我终于知道是有什么情况了。” 徐母:“…你才反应过来?” 徐固城陪笑看着自家夫人:“昨日带那群兔崽子去山上,劳了心神。” 徐母:“只是问她她也不说。” 徐固城:“这还不简单。” 二人相视一笑,像极了那老奸巨猾的狐狸。 阿勤被喊来桌前,徐固城问他;“小姐在南郊这段时间里可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就比如说突然冒出一个之前从未见过的人,两人整日里相处什么的。”徐母在一旁补充。 阿勤听完将在这两个月在南郊发生的所有都事无巨细地向二老交代,徐母听见自家女儿受伤的时候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徐固城轻拍徐母手背,眼神示意对方放下心来,徐母将手抽出,徐固城这才将被捏出红印的手收回小幅度地活动了下。 阿勤在说完在南郊发生的那些事后就退下了,二老开始趴在桌上讨论,两人不约而同地将注意力放在了同一个人身上,那个人就是--宁阮。此时正在茶馆品茶的宁阮呛了一口。 青砖黑瓦堆砌的商铺,在街上整齐有序地并列成行,繁闹的街上人影憧憧,路边的摊贩正在热情的叫卖,一个个嗓音响如锣鼓,劲头十足,徐知然感受着这久违的市井气。 她拎着刚刚让店小二打包的两屉包子来到街尾的巷口,巷子最里面堆放着杂物,让人没有想要进去的欲望。空荡的巷口摆放着一个破烂到已经无法继续使用的水缸,因为是这条街最末端,因此这边的景象和刚刚那边的热闹相比,要显的清净许多。 徐知然捡起脚边的石子,不轻不重地在一旁的水缸上敲了三下。四下寂静,枝上的鸟儿吱吱呀呀,配上这样的环境,倒是显得和谐。过了会儿,巷子里传来细微的响动。 一张干净稚嫩的小脸从杂物堆后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确认来人后,才将身前用来遮挡的杂物小心的放在一旁,满脸欣喜地小跑来到巷口。 徐知然弯腰将刚刚打包好的肉包递至女孩身前,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看看这是什么?” 女孩看见后,双眼发亮,满是垂涎欲滴的模样,她瞥见了徐知然缠着棉布的右手,关心道:“姐姐你的右手怎么了?” 徐知然答:“无事,只是前段日子不小心磕碰到了。” 女孩抬手扶上对方的右手,轻碰:“那姐姐现在还痛吗。” 徐知然又答:“没有前几日那般疼痛,而且再过段时日也差不多要好啦。” 见女孩迟迟未将手中的包子接过,装作难过道:“我们小阿星是不喜欢姐姐了吗,都开始和姐姐生分起来了。”说完还假装抽泣两声。 小孩不谙世事,看见对方这样说立马就着急解释起来,“我很喜欢姐姐。”阿星纠结的小手握在一起,小脸快要皱成包子了才迟迟说道:“我以为姐姐不会再来了。”这两个月来,她没有再见到过她。 小孩不像大人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小孩的喜怒哀乐大多都直接表现在脸上和说出来的语调中。徐知然听着对方尽量控制过后却仍旧委屈的声音,心里顿时愧疚起来。 16、第 16 章 阿星是一个孤儿,不知何时来到京城靠乞讨为生,某次徐知然在街上看见几个调皮的男生围着一个女孩,女孩被他们围在中间,蹲在地上捂着身子一言不发。 徐知然走过去骂跑了几个男孩,女孩不过五六岁的模样,女孩告诉她,她叫阿星。或许是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女孩身体很瘦弱,但看向她的眼神却是清澈明亮。 回想自己这个年纪,正是在父母怀中肆意撒欢的年纪,女孩看向她的眼神干净明亮,不掺染一丝杂质,徐知然动了恻隐之心。问阿星愿不愿意和自己回家,徐家可以为她安排一份差事,虽说不能让她大富大贵,但最起码不用风餐露宿,食不果腹。 徐知然以为阿星不会拒绝,因为她看见阿星在听见自己说到回家二字时,阿星脸上明显闪现出来的期盼,可是最后她还是摇了摇头。 阿星生在一个贫困的农户家庭里,娘亲在生她时难产而死,临走前为她取名星儿,寓意星光璀璨。身体本就瘦弱的父亲在这样的打击下很快跟着病倒,家里的钱本就不多,父亲没再请人抓药,去世的前一日将她叫到床头说话,让她好好活下去,随后就带着那份对母亲的思恋去到了母亲所在的世界。 亲戚长辈都说她是克星,只有二伯关心她,把她接回家里,嘘寒问暖,事无巨细地照顾着她。家里的亲戚来家里争夺父亲留下的那一丁点的一亩三分地时,因为没占着好处的大伯对着拿着自家地契的二伯说,“他家地契有命拿你有命花吗?”二伯听完以后说要带自己去街上买新衣裳。 她以为二伯和那些亲戚不一样,是真的待自己好,没有怀疑的就跟着二伯去了自己从未去过的地方,这里热闹,繁华,到处都是人,比她在家里看见的多得多。可是那么多的人中,自己身旁的那个人却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 她怕二伯是碰见了熟人亦或者是因为赶路太饿去吃饭了,又或者是二伯对城里也不熟的缘故,不小心和自己走丢了。她就在原地待着不动,等对方回来。可她足足等了一夜,也没有见到有人来寻自己。 那时也是像现在这样的节气,白日里暖阳轻晒,让人惬意,可那天她在街上等待的只有害怕,无措。到了夜间冷风吹来,蚊虫也开始肆意活动,她边哭边找着可以让自己躲避寒风的地方。 她在一个勉强能避风的巷道中蜷缩着身体熬过了这漫长的一夜。她知道了,二伯和他们也都是一样的,都觉得她是克星。他们说,她的星,是克星的星。她那时候还小,不懂克星的意思,刚开始以为他们和母亲一样,是在夸赞自己。可是每当大人说起这两个字时,就会嫌恶地看向自己,她好像大概懂了这二字的意思。 第二日,她看着身前的几个男孩坐在街边吃着香气逼人的烤鸭,她饿的直咽口水,她也好想吃,任何能果腹的都行,可是她现在身无分文。男孩发现了她的目光,几个人朝着她围了过来,让她学狗叫,这手中的烤鸭就免费送给她了。 阿星蹲在地上,将头埋在双臂中,用力地隔绝他们的说话声。其中有个男孩见她一直不说话,抬脚踹了她的肩膀,她还是一声不吭。她不想挨着饿的同时还身负重伤,或许她不理会他们,他们就会觉得无趣从而放过自己吧。 可男孩们并没有,开始变本加厉,其中一个挥了挥手中的拳头,作势吓唬着蹲在地上的女孩。她想,既然躲不过,那让他们打一顿就好了吧。正当她做着挨打的心理准备时,身边传来一道女声,她斥责了那几个男孩,还吓唬了他们一顿,几个人道歉后跑着离开。 等人走后她才敢抬头看向来人,阿星看见身前面容清秀的女人时,她想起了她的母亲,虽未见过,可印象里的母亲就是这般将她护在身后。她告诉那人,自己叫阿星。对方问自己想不想跟她回家,她在听见的一瞬很想就这样答应对方。 可是她怕万一对方也是坏人呢?常听村里的老人说不要和街上的陌生人说话,不然会被卖进青楼,进去了就出不来了。而且她最信任的二伯,昨晚才把她丢弃在这满是热闹喧嚣和自己却格格不入的街道中。她若是真的对自己好,她不想害了对方,自己是别人眼中的克星,长久以来被人这样说着,说得她自己的心里或许都在这样人为了。所以不管这人是好是坏,自己都不可以麻烦对方。 女人也没有强求她,后面她找到一处很好的休息场所,街尾巷子里。只是会时不时来找她聊聊天,每次来都会为她带些吃的。为了让她不受欺负,偶尔会教教她一些基本的防身动作,后面没有人再来欺负她。她渐渐感觉到徐知然是真的在待她好,她也越发坚定了不可以和对方走得太近,不能让自己身上的霉运影响到对方,所以她每次都是等着对方来找她。 徐知然来的时间没有规律,有时候能连着来好几天,有时候几日都见不上,但自从两人相识后,最久的一次不超过七日。这次足足两个月没有来找过她,她以为徐知然也忘了自己,时隔两个月后再次见到,她也害怕对方是来和她告别。 徐知然去南郊是临时决议,事发突然,很多事情她都没有顾虑到,回来后才想到自己似乎忘记和小阿星说自己会出门一段时间,回到京城第二天就找了过来。 “前段日子出了趟门,没来得及和你说。”虽然对方是小孩,可她却像是对朋友一样:“特地买了阿星最爱的肉包赔罪。” 阿星这才放下心来将对方手中的肉包接了过来。 徐知然见对方接过,道:“趁还热乎着,快吃吧。” 阿星将包着肉包的油纸揭开,肉包的香气顿时弥漫开来。阿星仔细看了一圈,从都差不多的肉包里挑了个看起来稍稍大一些的递给徐知然。 徐知然笑着婉拒:“我已经吃过啦,这都是特地买来给你的。” 阿星固执的摇摇头,拿着包子的右手没有收回。徐知然无奈,只能接了过来。二人一同坐在一旁的台阶上,细细品着包子。 “上次留给你的字本习的怎样了?” 徐知然发现阿星有时候会在私塾外头的围墙听先生讲课,徐知然后来随意提起过,问对方想不想去学堂,若是想去的话,自己可以帮她安排。对方怕给她添麻烦拒绝了,还说她其实对那些不太感兴趣。 徐知然见对方年龄尚小,待人就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就会想到自己五岁时是如何的活泼调皮,两个人相差甚大的童年,让她忍不住对阿星产生怜惜。所以每次以清理家中废弃书籍为由,将它们送给阿星学习。 小孩对人做事小心翼翼,可终究也是小孩,当听见对方这样说的时候,从未怀疑过。将书给阿星时,天真稚嫩的脸庞生出既期待又好奇却不加掩饰的眼神,这才是一个小孩该有的眼神。 “姐姐上次带给我的《史籀篇》最近刚温习一遍。”阿星乖乖地回答徐知然刚刚问她的问题。 徐知然用着几乎宠溺的口气夸赞小孩:“我们阿星很棒呢。” 小女孩听见这道夸奖后害羞的低了低头。徐知然又问了对方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有没有认识新的朋友,有没有受欺负。小女孩都乖巧的一一作答。 徐知然这次陪阿星呆了一会才离开,说下次带她去西街买夏天里穿的衣裳,气温慢慢升了起来,阿星现在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徐知然在冬日里替她置办的。 徐知然在街上走着,一道不轻不重的力落在了她的肩膀,她下意识扭头看向左侧,带了点熟悉的女声在右耳响起。 “还真是你啊。”看清对方的样貌后文成脸上明显的意外之喜。 徐知然眼神先是茫然了一阵,当看见对方某处的小黑痣时,她恍然大悟,但还是不太确定,她略带迟疑地开口:“文…成?” 女人见对方还记得自己,抬手朝对方的肩膀热情地用力一击。 徐知然:……这样大大咧咧的女人,除了文成不会再有别人了。 两人幼时一同念私塾,文成性格好动和同样的徐知然碰上,两人很快就玩到了一块去。两人整日在私塾里打鸟掏蛋,惹得夫子头疼不已。后面没几年,文成的父亲因为生意原因,带着文成离开了京城,从那以后,两人再也没有见过。 文成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对方受伤明显的手:“你手怎么了?” 徐知然随意说只是不小心碰到,退后几步,和文成拉开距离。视线将对方从头到尾都认认真真地扫视一遍,问对方:“你怎么会在这儿?” 文成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我来这儿,是为了完成一件大事。” 17、第 17 章 徐知然见对方这样,挑挑眉,配合着对方,问:“是何大事?” 文成双手环胸,手指轻点着手臂:“自是为了完成我的寻友大事。” 徐知然奥了一声,“那不知这位小姐是否寻到了呢。” 文成一把勾过对方的肩膀:“这是自然。” 徐知然见对方一别多年却仍旧一如既往的性格,不禁失笑。下腹传来响亮的抗议声,徐知然知道不是自己发出的声音。 文成不好意思笑笑:“有点饿了。”摸摸微瘪的小腹:“听说这街上有一家江月楼。” 徐知然懂了她的意思:“走吧,带你去吃。” 文成见对方一下就接上了自己的话,笑得开心,装作不好意思道:“哎呀,那多麻烦呀~” 徐知然淡淡撇她一眼:“什么时候脸皮变得这样薄了。” 文成作害羞状:“人家一直如此啦。” 徐知然听见对方这故作娇态的嗓音,生出一身的鸡皮疙瘩,抖了抖:“你正常点可以吗,不然我脆弱的小心脏会受不了的。” 文成恢复正常嗓音,微微抬颔:“小然子,摆驾江月楼。” 徐知然趁对方松开环在肩膀上的手时,慢悠悠地向前走着。 “哎,你等等我。”落于身后的文成很快就追了上去,看着已经和记忆中完全两模两样的陌生场景,兴致盎然地拉着徐知然的手问对方这些都是什么新奇玩意儿。 文成九岁时就跟随着父亲去北方做生意,此后两人一直未在见过面,今日算得上是二人长大后的第一次重逢。时代更迭,场景更替总是如此之快,徐知然都一一耐心地做着介绍。两人偶尔对着某处回忆起幼时的趣事,笑声充斥在二人之间。 “程大夫慢走。”文掌柜对着刚问完诊的程锦音道别。 程锦音刚从街上一家商户问诊完,出来后她看见不远处笑得正开心的徐知然,身旁站着一位年龄相仿的女子。二人姿态亲密,女人手揽着她的肩膀,几乎半挂在她的身上。 徐知然却一副习惯的神态,难怪昨日去徐府对方甚至都不愿意看自己一眼,原来是已经心有所属。二人有说有笑地朝着程锦音这边走来。 徐知然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街旁的程锦音,连赶着抬手和对方打招呼:“程大夫。” 文成看见对面一袭白衣,亭亭玉立的女人,手臂微微用力将刚走出没两步的徐知然勾了回来,在她的耳边轻问:“认识的?” 二人不知道,这样的姿势动作在大庭广众之下像极了闹别扭的小情侣在调情。程锦音看见这幕垂落在身侧的左手微微攥紧,随后松开,目不斜视地从二人身旁走了过去。 徐知然被勾的猝不及防,后背撞上对方的胸腔。徐知然觉得对方的举动莫名其妙,问:“你干嘛?” 文成表示抱歉,又将目光在程锦音的身上偷偷瞄了几眼:“这位程大夫生的可真好看。” 徐知然受不了她的禁锢。从对方的怀里站直了神。听见对方的夸赞徐知然也毫不客气,“那是当然,人家程大夫不仅人美,还心善呢。” “人呢,怎么不见了?”徐知然纳闷,明明刚刚还站在这儿的。 文成见人已经不在了,没放在心上,急着解决目前的大事:“有缘自会相见,咱先去吃饭。”徐知然又被对方拉着一路向前前往江月楼。 二人运气好,刚到江月楼就有一桌客人用完餐离开,小二带着两人落座,斟茶。徐知然让小二将店里的特色菜名都报了一遍,问文成:“想吃什么。” 文成佯装不好意思:“太让小徐姐姐破费了。” 徐知然最受不了她夹着嗓子说话,装作认同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去路边的馄饨摊随便吃点也可以。” 文成拦下正欲离开的小二,麻溜的报了几个刚刚小二说过的菜名,抿了口茶对着一旁的小二吩咐道:“就先这样,等下若是不够再加。”小二应声退下,吩咐下厨准备菜品。 得了空闲的时间,二人自然而然地聊了起来。 文成自小就不爱受人约束,常常和徐知然说等她再大些,就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她要游览天地广阔山河,踏遍世间繁华美景。徐知然从小就知道,文成有着一个自由无拘的灵魂,这次二人重逢,可能也只是一场短暂的相遇。 徐知然问:“这次来京城待多久。” 文成思考后,答:“还不确定呢,今日刚到就碰上了你。”举起手中的茶杯,“以茶代酒,敬我们今日的重逢。” 徐知然拿起身旁的茶杯,和对方完成碰杯的动作,后将茶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二人聊小时候的事,聊文成离开以后的事,聊各自长大后的故事。小二将最后一道菜上齐,食物的香气在空气中扩散开来,文成早已饿的饥肠辘辘,二人拾筷品菜。 文成抬筷前看着对方的右手,担忧问道:“你这右手,能吃饭吗?” 徐知然一副瞧不起谁呢的模样,选择用行动回答对方。 她抬起左手,熟练的拿起筷子,将桌上的一道香酥鸡外皮去掉,夹起中间一块娇嫩鲜香的鸡肉放入对方的碗中,徐知然挑挑眉看向对方。 她这水乐村的几个月里,右手基本是一直都维持在受伤的状态,除了刚开始那几日想让程锦音帮忙,后面几乎都是自己,刚开始那会儿常常因为夹不稳菜掉在桌上,可一想到程锦音特地熬制的让人色香味弃权的“营养粥”有立马燃起了斗志,时间久了自然也就学会了。 文成拱拱手表示佩服佩服。 徐知然压压手表示谦虚。 茶足饭饱后,徐知然问对方:“你来京城住哪儿?” 文成答:“打算在附近的客栈开间客房。” 徐知然道:“那多麻烦,不然你直接去我家。”徐父徐母二人也认识文成,只是不知现在是否还有印象。 幼时徐知然被叫家长多半都有文成的身影,到后面徐母看见文成都要下意识觉得徐知然是不是又在附近犯事。 文成婉拒,笑道:“我一个人住习惯了,就不去府上叨扰伯父伯母了。” 徐知然也不强求,“那我等下陪你去找客栈。” 二人从江月楼出来,徐知然记得在这周围就有一家客栈,寻着记忆找去,二人停在了万宝客栈前,这是附近环境和价格都还不错的一家客栈,对于文成来说,能住就行。 等文成办理好入住后徐知然让对方好好休息,自己还有事,晚点再来找她,或者让她去徐府找自己。文成正好吃饱饭困,听完对方说的后点点头,二人至此分开。 徐知然刚刚吃饭的时候就想等吃完了去找程锦音,其实自从昨日程锦音离开徐府后,徐知然就后悔了。今天二人街上遇上,时隔两月后的再次重逢,只那一眼,徐知然就恨不得立马跑到对方身边,只可惜一眨眼的功夫对方就消失不见了。 徐知然来到同仁堂的门口,站在门外朝里虚虚地望了一眼,没有看见程锦音的身影。 在药台前核对药材清单的善行看见了门口的人,放下手中的单子,走了过来:“来找程大夫的吗。” 徐知然点点头,跟着对方进入同仁堂。 善行以为徐知然是来找程锦音换药。“程大夫现在在后院清理药材,徐小姐若是不介意的话,在下帮你换药也可以。” 徐知然进来后也的确没有看见程锦音,听见对方的话摇了摇头,“不用,我可以去找程大夫说点事吗。” 若是平常,在程大夫忙碌的时候善行是断断不会让对方去的,会委婉建议对方在前厅耐心等待一会。 可善行想到她们二人在水乐村相处的的那段日子,两人关系总归是不算生疏。想到这层关系,善行指了指半截布帘的位置,“你从那扇门出去,就是后院了。” 徐知然顺着善行指尖的方向望去,出声道谢朝着那边走去。 还未走近,药材的苦涩蔓延至鼻间,徐知然掀开浅蓝色的布条,程锦音背对着门口在认真地将晾晒的药材清点计数后再装入对应的盒中。 程锦音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以为是善行忙完了来取药材,没回头,将一旁装好的药材递给身后的人:“这是装好的白芷,你拿出去放好。”来人将药材接过,而后未再发出声响。 身后同时传来淡淡的木质檀香,程锦音意识到不对劲后回头查看。这是一张干净清秀的脸。 徐知然正眉开眼笑地看着对方,至于她为什么要笑,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只知道,在看见程锦音的第一眼,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笑了。 程锦音看着对方这副喜笑颜开的模样,像是发生了什么惹人高兴的好事,遇上了自己喜欢的人,怎么不算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呢。她转身继续忙碌手头的事,没理会对方。 徐知然见对方看见自己后一点也不惊讶,忍不住低声委屈:“我还以为这么久没见,你会想我呢。” 她怎么还委屈上了,自己昨日去徐府不仅一眼都没看过自己,今日又陪新欢上街游玩,现在跑她这儿说这样的话。 程锦音手中的川芎被她捏成两半:“每日自是有人想念你。” 徐知然听着对方这明显吃味的话,心中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想,抱着药材的那只手轻叩药箱边缘,出声问:“你是在说今日街上站我身旁的女人吗?” 程锦音从喉间滑出一道嗯,回应对方刚刚的问题。 18、第 18 章 徐知然认真解释:“我和她幼时一块念的私塾,九岁那年她随父亲外出经商,此后我与她未曾见过面,她四处游玩,今日恰好在街上碰见了。”徐知然怕对方不信,举起空闲的右手道:“真的,我发誓。” 程锦音知道是自己误会二人的关系了,顿时觉得自己刚刚太过无理取闹了些,脸上也不自然了起来:“你和我发誓作甚。” 徐知然也不拆穿她,“可是我就是想让你知道嘛。” 手中的川芎从手中掉落下来,程锦音也起了兴致,转过身来问:“为何想让我知道?” 徐知然答:“因为不想让喜欢的人误会。” 徐知然隔了这么久终于好好的看见了对方一次,今日在街上不过是匆匆一面,未来得及让她好好看看那人就已消失不见,刚刚进来也一直背对着她,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终于能够好好的去看清楚那令自己魂牵梦萦,朝思暮想的那张脸,那个人。 可是当看见后,心里的情绪生出不满足,心中的欲望开始膨胀,她想把之前未来得及说的话直接说出来,她想让对方真真切切地知道自己的心意,所以,她说了。 程锦音听着对方猝不及防的话语,胸腔倏然快速跳动起来,她感受到自己体内错乱的节拍,就像是病者在经历重生后重新活络起来的脉搏,掷地有声,一下又一下,每一击都强劲有力地捶打在她的体内,震的她心口发麻,发颤。 徐知然见对方迟迟未作应答,心中刚刚燃气的热情被对方冷淡的神情一点一点的浇灭,满含笑意的眼神渐渐黯淡。早该想到了会是这个反应不是吗,而且就算对方不接受自己,那么让她知道了这份心意也是无憾的,这是徐知然一开始就告诫自己的。 可是还是好难受。 就算是对结果早有预感,可是当自己身处那一刻时,才会觉得是那样的让人难受。就像是一把生锈的钝刀,一下又一下地在你的心口反复横刮,划过时带来的疼痛是微弱的,可当它离开时,伤口遭受一丁点的风吹雨打都会让你疼的痛彻心扉。 徐知然以为对方不会再愿意搭理自己,也不想再在这里给她增添无形的压力,转身欲走。 上元节并不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二人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两年前。那时的程锦音年满十八,终于可以外出问诊,她当时外出问诊的第一户人家就是徐府。路过前院时,徐知然刚赢完一场比试,和其他几人玩笑打闹。 虽常常习武,可皮肤却细腻如丝绸。光打在她白皙精致的侧脸,使整张脸都变得柔和起来,整个人都彰显着明媚,笑容肆意又张扬,却让人生不出一丝反感。 程锦音空荡孤寂许久的世界忽然从裂缝中挤进一道阳光,像是冬日暖阳下的一面镜湖,被鸟儿轻点脚尖戏水,漾开层层波圈水纹,再展翅高飞,待时间将湖面渐渐静止。 从那以后,程锦音为数不多地被请去徐府看病的几次里,总会下意识去捕捉那抹身影,只是再很少见到。一次看病结束,已到了晚膳时间,她偶然听见徐母吩咐下人不要将藕片摆放到徐知然的面前,她不爱吃。 程锦音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发现对方转身欲走的模样,下意识抬手抓住对方手腕。 徐知然错愕回头,她像是内心在纠结着什么,随后像是终于确定下来发自内心开口轻叹:“能被你喜欢是我的荣幸啊。” 徐知然的手被她捏的发痛,却好似没痛觉般,只是让对方重复刚刚说的话。“你刚刚说什么,你能再说一遍吗。” 程锦音将对方手中拿着的药材放置一边,拉人近至跟前,看着对方的双眸神色认真,语调缓慢,一字一字说道:“我说,被你喜欢才是我的荣幸。” 徐知然恍然生出一抹不真实感,左手轻轻捏了一下右手骨折的地方,是会痛的。这是真的?这不是梦! 这人怎么能这样,平日里冷清到让人不敢窥探觊觎,现下又是这样一副深情的模样,总是让她又难过又开心。徐知然想到刚刚那一瞬间自己的委屈,鼻子忍不住泛酸。 程锦音看对方忽然拧了一下自己受伤的胳膊,拿过来大致的检查后才放下心来。抬手在人泫然欲泣的眼角温柔地拂过,温声哄道:“不要难过好不好,不然我也会心疼的。” 徐知然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个大冰山这么会哄人,忍不住破涕而笑起来。这一下子刚刚欲哭出来的眼泪也被笑了出来,脸上挂着淡淡的泪痕。 程锦音轻柔地替对方擦拭脸上的泪痕,“不是说好不哭了吗?” 徐知然被人这样对待生出一些不好意思,将头埋入女人怀里小声道:“这是高兴,喜极而泣的眼泪。” 程锦音见对方脸红的样子,忍不住打趣:“怎么还害羞了呀?刚刚是谁在这里深情告白的。” 这人恶趣味怎么这么重?自己刚刚向她表明心意的时候,难道对方就没回应自己吗?还不是因为她的那句回应自己才这样的。 程锦音见状也不再逗弄对方,“你再不站好,只怕这满院的药材天黑都整理不完啊。” 女人的怀抱好柔软啊,整个鼻间都充斥着对方身上特有的药草香。和庭院中苦涩的味道不同,程锦音身上的药草味幽清淡然,像是能让人在夏日安神入眠的凉药。 徐知然念念不舍地起身,她不想对方太辛苦:“我来帮你一起收。” 程锦音顾及到对方手上的伤,让对方去一旁休息,等这边忙完了给她换药。 徐知然乖乖的坐在一旁,安静地等着对方忙完一切,期间她不断地替对方斟茶倒水,程锦音喝完对方递来的第八杯水后,终于到了肚子容量的极限。 程锦音无奈:“我真的不渴,不用再给我倒水了。” 徐知然乖乖应:“好。” 程锦音见对方这样乖巧的模样心底又软了软,只是自己真的再也喝不下一滴水了。 没过多久,徐知然又倒好一杯水递了过来,程锦音哭笑不得。 “你是想让我夜不安枕吗?”话虽如此,可语气中并未有责备之意,更多的是丝丝宠溺。 听见这话,徐知然无措,“对不起,我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很不真实。”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患得患失的人,可自从喜欢上程锦音后,她发现自己似乎一直都在紧张,紧张自己的表情是否合理,是否会被对方发现自己想要窥探她的心意;在犹豫,犹豫到底应不应该告诉对方自己的心意;在患得患失,自己真的是喜欢对方吗?对方也真的对自己有着好感吗?那点好感真的只是对自己才有的吗? 徐知然不确定,直到对方现在温柔地凝望着自己,略带粗糙的指腹轻划过自己的脸颊,轻柔的哄人话语从她的喉间传来,她依然不确定,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上元节相遇那晚,毒酒对她来讲不至于致命,可当她看清救自己的人是谁后,她开始放任自己沉沦,放任毒意在自己体内蔓延扩散,放任自己强拉着对方一次又一次地翻云覆雨。让自己能在这无光无色的世界中留下一抹鲜红。 那日后,她未曾想过二人会再相遇,自己的世界满是污垢泥泞,这不是干净热忱的她该来的地方。可是两人因为南郊的事很快就再见面了,程锦音怕自己会忍不住靠近对方,生出别的心思,只能不断疏远她。 可她的热情像是连接上了太阳,永远都不会枯竭。自己冷漠的态度并没有让对方和自己保持距离,像是感觉不到冷空气的存在,反而还向身边的人发散热源。 直到她受伤,她才发现原来喜欢不是躲避就有用的,她之前一直刻意忽视着对方的存在,可到底,越想忽视越容易不自觉地注视。在水乐村的那段日子,是她最开心的一段时日,她看着她一颦一笑,巧笑嫣然的样子内心就已经很满足了。 她喜欢围绕在她的身边,手被不小心烫到也会急切地上前关心。她意识到,徐知然好像也喜欢上了她。后面二人一同上山寻药,徐知然一直将她护在身后,危险时刻也自割伤口护她周全。徐知然似乎比她想象之中的还要让人心生喜欢呢。 她借着手中的伤口让自己帮她脱衣沐浴,当二人对视那一刻,程锦音知道自己可能没有办法再这样一直装下去了,她好像有什么话想和她说。程锦音大致猜到了,可这时父亲传来急信,她无法,只能连夜赶回京城。 在和贼匪打斗时,她脑海中想的竟然是徐知然,她害怕自己再也见不到她,害怕对方气自己的不告而别,所以她还不可以死,她要活着,她还要等徐知然回京城,然后自己主动向她表明心意。 可是当她好不容易等到对方回来时,主动前往徐府,想见见让自己思念多日的人,在自己梦中频频出现的人,在和徐芳程烨恶心周旋后想起就会安抚内心平和下来的人。 19、第 19 章 可那人却好像不想见自己,只淡淡的说了一句不想让母亲担心,就不再看向她。可她在离开时还是留下了一句有任何不适就派人去同仁堂找她。 她等了一个晚上加一个早晨都没有等到对方,下午从街上回医馆时,却看见她和另一名女子有说有笑的出现,误会二人关系后径直回了医馆。 程锦音在街上和对方错身时,下意识地希望对方会拉住自己,和自己解释是什么情况,一直等自己走到医馆,也没见身后传来那人的声音。程锦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 可是刚刚,那人却找了过来,不仅如此还解释了和中午那位女子的关系。 原来只是故人,可那动作也太亲密了些。后面突然对着她说出了自己的心意。就这样毫无防备,让人猝不及防。 “砰”一声,烟花炸于心间。余烬散落满地,余温烫着片片肌肤,一下又一下地勾着人心尖。 她没再拒绝,她不能拒绝,这样的人间星辰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知道对方的怅然若失的感觉来源于何处,她不能带她穿溯时空,让她见证自己对她的一眼定情,也做不到放出内心的镜子,让她看看自己的心脏此时此刻有多热烈。 但她可以让女人感受到她此时此刻跳动着的心跳有多惊人。眼神能作假,可心却不会。它源于内心,一切的本质都是爱或不爱。 徐知然的手掌被女人拉至胸前,这烫人的温度让她的手心都跟着温热起来。 掌心下的心脏正用力地跳动着,速度快到像是要冲破胸膛,欲将放在外面的手掌一并吞入腹中收拢紧握。 程锦音问:“现在你可以稍微有点真实感了吗。” 徐知然羞愤欲死,这人怎么这么回啊!她红着脸点了点头。 程锦音将对方的手握入怀里,轻轻紧握,“那我先去忙,等我忙完送你回府,好吗?” 徐知然狂点头,好好好,有什么不好。 等程锦音忙完天色渐暗,四月的天黑的比往日要晚点了。想到对方手上的药还未换过,缓声问道:“我先替你换药?” 徐知然感觉自己一下午都被泡在蜜罐之中,程锦音对恋人讲话真的太温柔了,虽然外表看起来差不多,可徐知然知道。 对方平日没有太大起伏的眼神里参杂了柔和,清冷的嗓音中也自带了一抹温柔。 整个人就像是冬日的冰山终于被夏日的酷暑一点点溶解,显露出她该有的那一面,和平日里那副生人勿进的样子简直就是两个模样。 徐知然很满意对方自动转变的情绪,感觉对方很上道嘛,屁颠屁颠地跟着对方前去换药。 手上的伤需要将外衣脱去才能换药,前厅不太方便,程锦音直接将人带到了自己平日里休息的卧房。 徐知然见对方把自己带入她平时居住的房内,还顺带将门关上,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又低头扭捏起来:“在这儿,不太好吧?” 程锦音忙着准备药材,没注意对方的语气,“有什么不好的,难道你想去前厅?” 这里好歹还是个房间,而且还是程锦音居住的房间,如果对方真的想的话,…也不是不行。 至于前厅就算了,光秃秃的没有一丝的遮挡,会让她有羞耻感的。 程锦音不知道对方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只是走过来,“将衣服脱了。” 徐知然震惊,虽说二人有过肌肤之亲,可是一来就脱衣服,还是有点太快了吧,而且上次自己光是前戏就做了好久,怎么她比自己还要急切? “这…会不会太快了些?” 程锦音不解。又转念想到刚刚对方说过的话,又低头看看对方的神情,心下了然。 “可是我觉得再晚点的话就要来不及了呀。” 女人的嗓音如同天籁,不疾不徐地透过耳廓,传入心里。徐知然毫不意外地想多了,她觉得自己的耳朵此刻红的发烫,脖子也跟着烧了起来。 程锦音见对方说两句就害羞的脸,及时打住话题,解释道:“再不给伤口换药,那等下就没机会一块去吃晚饭了。” 徐知然这才想起对方先前是说要替自己换药的,她这脑子,怎么满脑子的污浊之事,简直是有辱斯文!心中狠狠地批评了自己一番,开始脱身上的外衣。 天色微暗,程锦音担心看不清点了一盏烛火,在烛光的映照下,徐知然背部的肌肤细腻无骨,甚至能看见背部矗立的汗毛。 让程锦音想到了在水乐村时替对方脱衣沐浴,那时的她不敢多看对方一眼。 此时的徐知然和那时一样,被朝着自己。只不过这次只需要将右边的肩背外衣脱掉,再将手臂抽出,大多数的细腻肌肤都藏匿于锦衣之下。 程锦音松了口气,若是再像上次那般,对她或许又会是一场折磨。 程锦音细心快速地换完药,等对方将衣服穿戴工整后才将房门打开,天色已经黑透了。 同仁堂已经到了休息时间,善行善水也已回家。诺大的同仁堂就剩程锦音这个屋还透着光亮。 程锦音问:“饿了吗。” 徐知然答:“没有。”看着她好像就会生出无限的满足感。 程锦音看着对方的傻样,暗自失笑:“那我送你回家?” 时辰也不算早了,程锦音不知道徐知然这么晚还不回家徐老二人会不会责怪,忍不住担忧。 徐知然内心不舍:“我想和你多呆一会。” 程锦音笑,“那我们走得慢一点如何?” 徐知然也笑:“好。” 二人就这样悠悠地走在街头,边走边聊,仿佛周身的一切都被一道无形的隔膜屏蔽开来,这仅仅只是属于二人的单独世界。 昏暗月色下的侧影清冷却又泛着一丝柔和,徐知然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把这两种气质结合的这样好,这样融洽,使她不断沉迷,无法自拔。 一想到这样完美的人却属于自己时,内心又开始止不住地泛甜。 徐知然盯着这样一张完美的侧脸发问:“你是何时喜欢上我的?” 程锦音垂眸看着身前二人的影子漫不经心地踩着,反问:“你觉得会是何时?” 徐知然想了一会,说:“上元节那日?”自己从天而降英雄救美,按照常理来说的确挺容易让人芳心暗许的。 程锦音没作声,唇边始终挂着一抹浅笑。徐知然见对方不说话以为自己猜对了。 忽然又想到当日的情形,之前一直寻不到合适的时机问,现下,二人关系已然不同往日。 徐知然问:“那日你为何会受伤?” 程锦音不想让对方担心,只答:“那日不小心误喝了带药的酒。”侧过头对着身旁的人莞尔,“不过我运气还不错,千钧一发之际遇上了徐大侠。” 徐知然听见对方好似不在意的口吻,心口泛起细细的疼。明明就比自己年长一岁,言行处事却成熟很多,很多事情都一个人闷着不说。 那日若不是她恰好路过,那么后面的结果又会是什么?徐知然不愿意再想下去。 徐知然收起心里的情绪,傲娇道:“本大侠许你以身相许作为报答了。” 程锦音发现,只要和对方待在一起,心情似乎就会好上很多,她的一言一行哪怕一个简单的动作,都有让人充满舒心的魔力。 程锦音看着对方傲娇的模样,故意道:“我可没说要以身相许作为报答。” 心情舒畅的女人在听见这话后脸跟着垮了下去,可怜兮兮道:“终究还是我做的不够好,竟还不能俘获姑娘的芳心。” 徐知然发出一声叹息,看向一旁的程锦音:“看来只能从别的方面多花些心思,让心上人属意于我。” 她本就温润的音色在月色的衬托下更显柔和动听,像是阵阵微风送来的暖流。 心上人三个字如同被风细吻再送至她的心间,烫的她心口阵阵颤栗。 程锦音被对方的模样逗笑,缓缓开口:“那看来你还需要多多努力一下了。” 徐知然内心咆哮,明明方才这人还说被自己喜欢是她的荣幸,怎么这会变脸这么快!徐知然在心里哼哼两句,原谅了对方的小傲娇。 她忽然想到了之前在春来客栈里,隔壁桌的闲谈。她大致猜到程锦音父亲新娶的续弦和她大概率是存在矛盾的,她不想因为和她的关系,让程锦音遭受人的诟病,于是她主动开口。 “关于我们二人的关系,可以先暂时不对别人说起吗,我还没有做好向父母坦白的心理准备。” 程锦音哪会不知对方是在为自己考虑,方才答应徐知然时,她的心里忽然生出一抹后悔,不是后悔答应了对方,而是后悔在自己还不具备完全保护对方的能力时就贸然地答应了对方。 徐芳和程烨二人若是知道她俩的关系,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地事,毕竟当初二人为了让她身败名裂,做出来的事也是手段毒辣。 她不想让徐知然因为自己而遭受伤害,可她已经答应了对方。 20、第 20 章 答应的那一刻,她突然生出了许多的安心出来,就好像很多的事情都已经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让她莫名的安心。 她原先的计划是等程苍章回来将医馆交到她手中后再慢慢解决徐芳和程烨母子二人。 但现在,她更想可以光明正大地和徐知然站在一起。所以,接手医馆,解决徐芳程烨母子二人的计划要加快进程了,黑暗中的危险不能一直躲藏,应该抓紧时机主动出击。 从医馆到徐府二人走得再慢,半炷香的时辰也总是要走到的。徐知然在门口对着程锦音依依不舍道:“好想让时间变得慢一点啊,这样就可以和你再多待一会了。” 程锦音抬手摸了摸对方的头,“时间若是再慢些,那我们等着见对方的这段时间岂不是会很难熬?” 徐知然感受到对方抚在头顶的手掌,脸色微红,这人怎么总是能在不经意间说出让她动心的情话和一些动作。好在借着月色掩护,不至于让这人看到自己红透的耳根。 徐知然克制住想要将人纳入怀中的冲动,目光满是不舍与眷恋:“那你回去的路上慢些,明日我再去找你。” 程锦音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计划,迟疑了一会,“后面几日我会比较忙,等我得空了,来找你好不好。” 徐知然虽然内心不舍,但也知道对方大概也是真有事要去忙,对着身前的人点点头:“那你忙完了记得来找我。” 程锦音见对方这样一副小女人的模样,不禁莞尔,柔声应着对方:“好,我忙完了就来找你。” 徐知然叮嘱:“那你回去路上小心。” 程锦音应:“好。” 徐知然再道:“要记得想我。” 程锦音嘴角的弧度加深,再次应道:“好。” 月光下,常年藏匿于冰川中的双眸已被夏日的暖阳一点一点地溶解,透出的那一抹眸色荧光闪烁,晶莹剔透。好似装下了漫天的繁星,星星点点。可这片繁星中,只映照着徐知然一人。 她将这个画面刻在脑中,印在心里,等到夜深无人时再这副诱人的画面拿出来反复欣赏细琢。 一点一点剖析其中的韵味,去剖析那份不善言之于口却宣之于心的情感。 徐知然目送程锦音返程,直到对方的背影消散在夜色中,才转身进入徐府。刚进前院,就被徐父徐母二人盘问。 徐母满脸八卦:“这么晚才回来,是去哪儿了。” 徐知然看了徐母一眼,抬了抬右手:“去找程大夫换了个药。” 徐母听完,朝着一旁的徐父勾了勾手,徐固城将腰中的钱袋取下后肉疼的递给了徐母。 徐知然看着二老的操作疑惑道:“你们这又是在赌什么?” 二老今早见徐知然吃完早饭就出门,徐父认为是去找心上人宁阮,而徐母则觉得,自家女儿昨晚还那样在意自己微微变黑的容貌。 今日应该是不好意思去找宁阮的。于是二人便打赌,赌输的那位自然是将身上的钱袋交出来。 徐母未回答对方的问题,哼着小调就朝着府内走去。徐固城这时走过来,拍了拍徐知然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争点气啊,喜欢的人是要主动争取的。”说罢叹声往里走去。 徐知然一脸的莫名其妙,二老这好像是在拿她做赌约?一心还沉浸在程锦音也喜欢自己的喜悦之中,没有深想二老说的话。 夜里,徐知然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一想到程锦音当时对自己的回应,就止不住的傻乐,一整晚都在想程锦音的表情动作以及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好像当时的一切,都被她深深的刻在脑子里。光是想想徐知然就觉得好幸福,她是不是快没救了,明明二人今天才刚在一起,而且还是不能告知旁人的秘密,她却还是会这样的心动,欢喜。 身下的床单被褥在她来回的翻滚下早已乱作一团,徐知然干脆坐起身子,从床上下来,点燃烛灯,开始捣鼓起别的东西来。 程锦音未回医馆,而是直接回了程府。程府上下现在除了伺候饮食起居的下人就只剩下徐芳和程烨母子二人。 程锦音刚到程府时,刚好碰上在院内替长得茂盛的观景草修剪多余枝叶的徐芳。程锦音知道,对方只有在心情好的时候也才会做这些琐碎的小事,平日里的行为都是下人伺候惯了的。 果然徐芳听见动静后,乐呵呵地看向来人。徐芳先是一愣,本以为是自己的儿子程烨回来了,结果却是许久都未回过程府的程锦音,徐芳反应过来后的脸上又重新堆上笑容。 徐芳关心道:“锦音回来了呀,吃过饭了吗,我命下人去备。” 程锦音看着对方瞬间变换的脸色心中好笑,也佩服对方能将以前都事都当作没发生过的本领。至少她,不会忘记对方曾经做过的事。 “劳您挂心,已经吃过了。”程锦音打算抬步回房。 徐芳像是带着极度的怜惜和悔意开口:“上元节那日的酒,是程烨不小心撒了进去,我也不知道酒里有药,就稀里糊涂地给你递了过去,后面让你发生那样危险的事,不过好在后来无事。 程烨自知险些酿成大祸,事后特地去寺庙虔心礼佛,为你求来一枚平安符,本来想交由你,结果你却已经去了南郊。 回来后锦音你也一直住在医馆,很少回一趟程府,所以一直寻不到机会将这枚平安符交由你,现下刚好,你等会随我去取吧。” 二人隔着距离,再加上天色已经黑透,程锦音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神情,只是大概不需要看,都能清楚的知道,妇人说这段话的时候脸上应该并无悔意,反而是为她那蠢儿子心疼才是,心疼对方还特地去寺庙一趟。 在程锦音去南郊后徐芳在程苍章的身边旁敲侧击好一会,才知道程锦音并未对程苍章提起那晚的事,徐芳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可是一次不说,不代表以后也不会说。更何况程苍章这几年打算将医馆交由程锦音,最近这段时日里更是大大小小的事都开始让她去做。 前段时间程锦音一直在南郊,程苍章出远门才会将医馆暂时交由自己照料打理,否则哪儿能轮得到她。程烨也是个不争气的,整日里不学无术,只知道喝酒作乐。 这马上程苍章就要回来了,也不知道收敛点,到时候都被程锦音给表现去了,程苍章一高兴直接将医馆和其余的几间铺子一块交给程锦音,母子二人哭都没地哭去。 程锦音听着对方虚伪的问候关心,心底生恶,面上却迎合着对方:“那日之事,我也相信不是程烨有意为之,劳您费心,还特地记挂着我。” 徐芳见对方神色不似作假,才稍稍放下点心,“都是一家人,我身为长辈,关心你和程烨都是应该的。”又道:“你爹前日来信,不出半个月就要回来,医馆也让程烨跟着去打打下手吧,帮你减轻点负担。” 原来是打的这个如意算盘,程锦音干脆顺势而为:“好啊,那就让程烨明日同我一起去医馆吧。” 徐芳没想到对方这么好说话,连连答应,“好好好,等下他回来了我就和他说这个事。” 等自己的儿子去了医馆,不需要像程锦音那样事事精通,只需要做做样子,让程苍章看见他有这份心,到时候自己再吹吹枕边风,医馆就不一定是给谁的了。 徐芳想到这儿心情大好,仿佛程锦音已经对她构不成威胁,嗓音明显透着兴奋,“更深露重的,你先回房,我拿了平安符送你哪儿去。” 翌日,程锦音耐着性子等程烨用完早膳,那人却像是故意让人等着一般,来来回回挑剔着桌上的饭菜,徐芳看不下去,朝着程烨暗暗使了个眼色,对方才一副吃的差不多的模样。 徐芳特地叮嘱过他,最近这段时间顺着点程锦音,平日里多看看她在医馆都做些什么,多跟着学学,好讨程苍章的欢心,程苍章回来后若是能看见你学有所成,指不定就怎么安排以后的事了。 程烨又想到几个月前的事,对程锦音终究也是有所顾忌,去的路上没有太敢放肆,一路上安分守己地跟在程锦音的后面到了医馆。 医馆内善行善水已经在清理药材,看见程锦音身后跟着的程烨二人眼里皆有意外的神色在。谁不知道程家的二少爷就是个纨绔子弟,整日里除了喝酒作乐寻花问柳再没别的事干,更别谈来医馆这种无趣的地方。 大家也都看得出来,程苍章心疼儿子,可奈何这个程烨实在太不争气,只能将医馆后续的发展寄托在程锦音的身上。现下程烨进来横插一脚,学个大概,随意糊弄一下程苍章,说不定这个同仁堂就要交他手中了。 程锦音这些年来为医馆的付出大家都看在眼里,她天资聪颖过人,学东西更是极快,别人三天才能记住的东西她只需看一眼便能记住。 自从程锦音开始替人问诊后,面对患者心细如发,总能察觉到关键的病因,再对症下药,患者不出几天就能痊愈。 21、第 21 章 随着患者的堆积,程锦音已经慢慢变成了同仁堂的金字招牌,很多百姓来同仁堂都指名道姓要程锦音大夫替自己把脉问诊,看病拿药。 程锦音让善行带着程烨先熟悉下医馆,随后再带着他认识那些简单的药材,其余的事等能将药材和药材名对上后再说。 程烨一整个上午装的还有模有样,吃过午饭后说自己身体不太舒服,想回家休息会儿。 程锦音正在柜台核对账本,抬头看了一眼:“哪儿不舒服,让善水替你看看。”低头继续忙碌手上的事,又道:“刚好练练他的医术。” 善水一听程锦音都发话了,自然是不会推诿,拿着齐全的针灸工具朝着程烨走去。善水最近在学习针灸,每日用草人来当陪练,还从未在真人身上针灸过,至于在真人身上能不能插准穴位,他其实也没有太大的把握。 善水走至程烨身前,:“你放心,看你现在的样子应该就是没有休息好,我等下会在你的百会穴扎一针看看效果。”讲出的话磕磕绊绊。虽然已经将穴位图熟背于心,但第一次扎真人还是有点紧张。 程烨看着那比自己手指还要长的银针,一想到这样的东西要往自己脑袋里戳就觉得过于危险。又看见对方明显业务不熟练的样子,连连摆手,“刚刚坐这一会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自己就在医馆,说什么不好,说身体不舒服,草率,太草率。程烨在心底为自己刚刚找的借口不停地唾弃,大不了等会趁机找个借口开溜。 程锦音像是猜中了他的想法,悠悠开口:“下午若是认全十味药材,就让善行教你如何把脉。” 程烨一听这就来了兴致,成日里那些大夫只需要搭个脉就能知晓患者是生了什么病,还挺玄乎的,自己若是把这学会了,到时候在程苍章面前露两手,别提多讨老爷子欢心了。 “行啊,带我去认药。”程烨整个人都充满了自信,不就十味药材吗。 当相似的药材放在他的面前后,他觉得自己整个大脑开始意识浑浊,乱成一堆浆糊。栀子和连翘、乌梅与草豆蔻。 在他眼里这几样东西根本就没任何区别,没一会就对这些东西丧失了兴趣,刚刚生出的想法早已被他抛之脑后,忘的一干二净。 程锦音下午出外诊,她不在程烨整个人都松散下来,随便找了个借口将身旁的善行支开后,程烨趁机溜走。 徐知然来到街上打算等会去找文成,恰好碰上替人瞧完病的程锦音。明明就一晚再加一个上午没见,可当徐知然再次看见她时,仿佛思念隔了长城那样遥远。 程锦音见自己走近了对方还这样呆呆傻傻地站在原处不动,不禁调侃道:“干嘛一副傻样站在这里。” 徐知然微微回神,身前的人正神态温柔地看向自己,满目笑意。徐知然只觉得这段时间的思念都已经得到了抚慰。 她眨了眨因为太久没动而干涩的眼睛,忽而莞尔:“突然在街上看见你,还以为是因为太想你生出的幻觉。” 程锦音听着这突如其来的情话心中止不住的柔软了一片又一片,讲出的话都含着一抹惹人酥心的笑意。 “就顾着想人,没顾着休息?”程锦音瞧着她眼底有着淡淡的乌色,像是没有休息好。 徐知然昨晚夜里睡不着,干脆起来忙别的,她打算等过段时间送给程锦音,现下自然是要保密。 随着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昨夜忘记关窗,风吹进来一直迷迷糊糊睡不踏实。” 程锦音不疑有他,看了看对方的右手。“再过两天就可以将这外面裹着的棉布拆了,这段时间注意不要碰水,好好休息。” 徐知然乖巧应答:“小的一定谨遵医嘱。” 程锦音看见对方左手拎着这边街上一家老字号需排队才能买到的糕点,问:“是要去找文成吗。” 徐知然点点头,提起左手晃了晃手中的糕点,“我可排了好长时间呢,腿都快站僵了。” 程锦音抬手心疼地摸了摸徐知然的头:“下次别排这么久了,换家店买一样的。” 徐知然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糕点放到程锦音的手中,“你拿去尝尝,特地买来给你的。” 本来一开始就是想着买来送去给程锦音。旁人若是问起来就说是为了感谢程大夫在西郊那段时间对自己的照顾,自己也能借着这个机会见一见程锦音,结果刚买完还没来得及送过去,就在街上碰上了对方。 程锦音将徐知然手中的糕点接了过来,油纸上印着合味斋几个大字。 程锦音不爱吃甜,上次吃甜食还是在很小的时候,那会城里新开了一家合味斋糕点铺,母亲去排了好久的队买了一份带回来给自己。 那家店的糕点模样精致,程锦音记得有一款兔子形状的糕点做的栩栩如生,程锦音那时候怎么样都不肯吃,觉得它就是真的,直到后面她拿着生霉的兔子去找母亲哭诉。 之后每隔段时日,母亲都会买一份回来给自己,后来母亲去世,程锦音没有再吃过甜食,也没有人再给她买过这些零嘴。 徐知然没察觉到对方情绪的变化,想到对方还有事要忙,“你快回去吧,我去找文成了。” 二人就此分开,躲在一旁的程烨目睹了二人交流的全程。虽然两人没有什么过分惹眼的动作,最亲密也不过就是摸头。 可那人是程锦音,平日里对谁都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就算是对程苍章也从未露出过那样柔情的神色,这不得不让人怀疑。 程烨看二人彻底分开后,快步跑回了程府,找到徐芳和她说了这件事。 徐芳听完程烨说的放下手中的茶杯,“你是说真的?” 程烨喝了口水,粗声道:“这还能有假?我看的真真儿的,那两人要不是街上没人,都得搂一块了。”程烨在一旁还不忘比划两下。 徐芳还是觉得不太可能:“她平日里那个性子…” 若不是亲眼看见,程烨自己也不会相信。“你是没看见程锦音看那女的眼神是多么的含情脉脉,望眼欲穿。”他在徐芳的身前不断来回走动,说着他自己的亲眼总结。 徐芳看的头晕:“你别晃来晃去了,晃得我头晕。” 程烨急的不行,拍了拍手:“她俩肯定有事,我就说怎么之前有人上府提亲她都是直接让父亲拒绝,原来是已经有人了啊。” 想到刚刚的情形,越说越肯定。“我就说她怎么也不计较我们之前的事了,合着有了心仪的人心情也跟着变好了。” 徐芳皱了皱眉:“如果是真的话,那我要去打听下那人是谁。” 就算二人不是那层关系,按照程烨的描述,二人关系也不会简单,去打听一下有益无害。很少能见程锦音对一个人上心的模样,若是能将那人拿捏在自己的手中,程锦音不也自然而然地任由他们娘俩拿捏。 程烨听母亲这样说,连连点头,“那我近日多在医馆里待着,我倒要看看程锦音她能藏多好。”纸终究包不住火,对方越是要将那人藏起来,就越说明问题。 二人一下有了事做,瞬间来了兴致。徐芳开始去街坊四邻串门聊天,程烨回到同仁堂观察程锦音。 徐知然右手受伤,顶着白色的包扎棉布很是显眼,徐芳没一会就打探到对方的身份。 程锦音发觉自从程烨回到医馆后,总是若有似无地看向自己,程锦音装作没有察觉。 徐知然来到客栈找文成,对方正欲出门,看见站在门口的来人,面上一喜:“刚好,正好有事找你。” 徐知然:“巧了不是,我也正好有事拜托你。” 文成挑眉:“什么事还能让你来拜托我?” 徐知然记得文成从小就喜爱画画,课堂上布置的作画任务她总是能得到夫子的夸奖。 徐知然开口:“我画了一根簪子的样图,想让你帮忙细节修饰一下。” 这让文成意想不到,没想到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徐知然竟然能这样静下心来做这样的事。 文成:“送人的?” 徐知然听着对方戏谑的声音,没做否认,讨好道:“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 还真是头一遭见对方这个样子,“你把图纸先拿给我看看。” 徐知然见对方答应,从怀里小心翼翼地将图纸拿了出来,展开递给文成。 瞧见对方这宝贝模样,文成也跟着认真起来,仿佛纸中正裹着一根价值连城的珠钗。文成庄重地将纸接过,纸被铺展开,文成盯着纸上的那一根歪歪扭扭的线条陷入了沉思…… 这是帮忙修饰细节?这破纸上除了有像是在阴暗扭曲爬行的毛毛虫线条外还有什么 ?文成嘴角抽了抽,“修饰…”看着手中的纸再次陷入沉默后开口“细节?” 很多事情都是需要天赋的,譬如画画。文成在画画方面从小就自带天赋,随便的两笔就能将画纸上的东西变得栩栩如生。 而徐知然则正相反,连个最简单的乌龟画出来都能是个四不像,自从被旁人嘲笑后,徐知然干脆放弃了画画这件事。 22、第 22 章 再加上她现在右手受伤,只能左手执笔,虽说使用左手已经有了一段时日,可握笔和握筷终究是有所区别。 徐知然脑海中将簪子的形状构造的完美无缺,可当正式下笔后却汇成一条扭曲的黑线,无奈没辙。 这时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的文成画技出众,瞬间如同濒临灭绝的人抓住了那一根救赎的救命稻草,直接找了过来,拜托对方帮自己这个忙。 徐知然看出对方眼中的震惊,不好意思挠挠头:“那什么,我不是右手受伤了吗,左手使不上劲。” 文成无语:“先进来吧。” 徐知然给二人倒上茶,想到刚刚对方说正好也有事找自己::“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文成经过刚刚那样打岔,竟忘了刚刚想说的话:“等想到了再告诉你。” 徐知然点头应好,开始和对方研究起来簪子的设计。 “簪头我想设计成栀子花的形状。”徐知然像一旁的文成征求意见:“你觉得合适吗?” “只要收礼的人喜欢,不管你做成什么样都是合适的。” 徐知然拿过一旁的磨盘,开始研磨。“我想在簪子的根部设计花纹线条,可是我还没想出好的想法。” 文成拿过一旁的纸笔,等徐知然将磨晕染开,提笔点墨,按照对方的想法开始作画,没一会儿一根簪子的模样就跃然纸上。 徐知然看着纸上的画簪,由衷夸奖道:“这么些年不见,画工长进了不少啊,文大师。” 文成听着对方的夸赞没有否认:“这些年画画这门学问我可从未丢过。”看着纸上的画簪皱了皱眉:“只是总觉得还少了点什么。” 徐知然拿起画纸,金黄的光线随着窗户透过画纸,为它上了一层颜料,一根金簪就这样跃然纸上。纯金似乎有点太过单调。 “不如在花蕊中间的位置上增添一抹碧绿?” 文成也想到了颜色有点单一,赞同了对方的说法。配色上的问题解决,二人又开始钻研细节,徐知然告诉对方自己的想法,文成跟着对方提出来的去改。 文成一开始还算是有耐心,跟着对方节奏走,可徐知然太挑细节了,好几次刚画完对方就说不行,给文成气的甩笔让对方自己来。 徐知然自知理亏,哄着对方等这次画好后,后面再带她去江月楼畅吃。文成回想昨日在江月楼吃的,味道的确不错,在吃食面前,她低下了骄傲的头颅。 “请带着这张图纸麻溜的从我眼前消失。”文成拿着第二十三份图纸,咬牙切齿地看着一旁的人。 徐知然见对方完工立马笑脸相迎,图纸非常符合自己心目中的模样。上前讨好地替文成捏着胳膊:“累了吧,等会想吃什么。” 文成摆摆手,画了一下午她好似被人抽干了精气神。现在只想好好的躺着休息,但腹中因为没有存粮已经在不停地抗议。 “走吧,吃饭去。” 徐知然将画纸收进怀里,“江月楼?”这个点或许要排队才行,她怕文成太饿等不了那么久。 昨日二人吃完店里就已经排起了长队,现在正值饭点,更是不用想。文成早已饿的饥肠辘辘,有气无力道“随便找一家吧。” 二人在客栈附近随意找了一家人少的饭馆,点了三荤两素加一汤,二人吃着绰绰有余。 文成将肚子填的差不多后才开始八卦起徐知然来。“簪子打算送谁啊?” 徐知然没回答对方,卖起了关子:“你大致猜猜看?” 这让她怎么猜?来京城到现在不过也就第二日,徐知然身边的人自己都还一个都没见过,除了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程大夫,结果对方都不搭理她。 文成故作害羞:“人家知道是你要送给我的拉。”伸出左手虚虚打了对面的人一下,“这份惊喜也不知道藏一下,真讨厌。” 又开始了,徐知然哑然。“你若想要,明日我带你去店里买一支便是。” 真无趣,现在有了心上人也不陪自己做戏了。文成大概猜到了是送给谁,“买的哪有亲手做的好,你这簪子,是送给那位的吧。” 徐知然不确定她说的是谁,“哪位?” 文成也故意卖起关子来:“就那个那个,那个谁。”努力回忆的样子“昨日碰上的那位程大夫。” 徐知然诧异对方竟然能猜到是谁。 文成像是猜中对方所想:“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吧?”身子慵懒的朝着椅背靠去,“前日我夜观天象,见东南方位有你的一株桃花降落。昨日与你见面,那位女子所处方位正处东南,与你呼之对应。” 徐知然听着这胡扯的话,饮了口茶调侃着对方:“什么时候转行当算命先生了。” “这你别管,你就说我说的对不对吧。” 徐知然将茶杯轻轻放下,“有点半吊子水平。”对她的业务进行评价。 文成其实也不确定是谁,只不过从来到现在,就见过程锦音一人,她就随意瞎蒙,没成想还真给她套上了。 “你不会是在追她吧?”毕竟昨日那人都没搭理她啊。 不是信不过文成不和她说二人的关系,只是要求了程锦音不可以向外透露,自己更是要遵循守诺。 “又被你给算准了,在下佩服,佩服。”徐知然拱拱手。 这样一来,既没有暴露二人的关系,两人偶尔见面也是情理之中。别人若是看见二人在一起的画面,只需要说是自己对程锦音死缠烂打。有任何不好的事也落不到她的头上,徐知然对于这些闲言碎语并没太当回事。 文成感到不可思议,“真的假的?”徐知然平日里对谁都是温和有礼,不仅模样精致还习得一身武艺。 但转念一想到昨日虽是对程锦音匆匆一瞥,但那人的气质中却透露着疏离,神情中透露着淡漠。追那样的人或许是有些难度。 想到这儿,文成又隐隐替徐知然担忧,“实在不行,咱及时抽身哈,姐会给你留个安慰的怀抱的。”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那不是怕你受伤吗。”真看不出来这人喜欢的居然是那样的,“不过你俩性格还挺互补的。” 一个热情爽朗,一个清冷孤傲。 徐知然只是笑笑不做声。只有她知道程锦音在私底下是多么温柔,多么体贴,多么会说烫耳朵的话。只不过这些她都只想一人私藏,不想说与旁人听。 “啪”的一声,手掌和桌面发出响亮的碰撞。一旁的排骨汤被震得来回晃荡。 徐知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一脸你又怎么了看着文成。 “我想起来方才想和你说什么了。”文成一脸凝重,“我想让你帮我找个人。” 徐知然反手打趣:“怎么,心上人啊,激动成这样。” 文成一脸嫌弃:“我是积多少霉运,才会把那样的人当成心上人。” 徐知然见对方这反应乐了,“怎么个事儿啊?” 昨夜文成无聊在街上闲逛,本想去找徐知然,却被一旁的杂技表演吸引了过去。晚上街上人多,来看表演的人络绎不绝,台上的人表演完一轮后开始由着大家自由打赏。 文成解下腰间的荷包正准备打赏,自己身旁的一个女人忽然将她手中的荷包抢了过去,说自己偷了她的荷包。 她腰间佩戴的明明就是她昨日来京城刚买的新荷包,怎么可能偷了她的,再说,她文成怎么可能会做出偷拿东西这样的事。 她立马就不服,和对方辩论起来,谁知那人看见上面的花纹就一个劲的说是她的。周围人本来就多,经过这样一番吵闹,大家就都看着她俩。 后面不知是谁让她俩各自证明荷包中有什么物品,她二人将这荷包中的物品一一说出,这本就是文成的荷包,自然是文成说的对。 后面那女人没道歉就走了,文成不论如何,都要让那人给自己道个歉才行,这里人生地不熟,文成记得那人的大概模样,想问问徐知然有没有印象。 对方若是不认识,那就自己慢慢找,不论如何,都要把她找出来,让她郑重地向自己道歉。 徐知然听对方说完,了然。 “她长什么模样,你先描述与我听听,若是对不上这号人,你就再将她画出来,我就算满城贴告示,都得替你将那人找回来。”徐知然跟着义愤填膺。 文成向徐知然投去一个欣慰的眼神。 “身型和我差不多,看她讲话的语气挺嚣张的,蛮不讲理胡搅蛮缠无理取闹。” 徐知然心想,这…真的客观吗? “有没有什么比较显著的特征?”比如和她一样,裹着个伤到处跑。 “她好像是个瘸子。”文成也不太确定,只是对方离开的时候好像有些一瘸一拐。 徐知然问:“她年龄大概多大?” 文成答:“看样子,和我们差不多吧。”其实那会天都黑了,她看的也没那么真切。 这可就难办了,徐知然的印象中,住在这一片的人里腿脚有问题的女人就两个。一个在她小时候因为恶疾去世,还有一个是东街的宋寡妇。 23、第 23 章 宋寡妇一个人带着孩子,平日里对谁都是温和有礼的模样,从来不会与邻里之间起争执,更别说与陌生人当街争吵。 宋寡妇也不可能一个人去看杂耍,家里的孩子还小,离不得人。而且文成的描述和宋寡妇实在是相差太多,不禁年龄对不上,性格也对不上,这或许压根就不是一个人。 徐知然透露着迷茫:“那这街上没有你说的这个人了啊。”或许和文成一样,也只是来玩的游客。 文成不甘心:“我回去就作画,连夜贴在城中的大街小巷里。” 徐知然见对方这副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笑够后安慰着对方:“消消气,消消气。” 事件本身还好,文成气的是对方那个态度。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样子,好像全世界的荷包都是她家的一样。 后面发现是误会后也不知道向人道歉,竟然直接离开了。 文成见对方幸灾乐祸的样,凉飕飕地看着对方。徐知然接收到传来的迅速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别生气了,等下带你去街上好好逛逛。”徐知然盛了碗排骨汤,递给对方:“这汤还不错。” 文成将汤接过,豪饮一大口,心情瞬间跟着这汤一起落回腹中,味道是还不错。二人又再吃了些,将点的饭菜吃的差不多了,休息了会才离开。 二人走进一家脂粉店,掌柜的从两人的穿着打扮上察觉到是个大主顾,照顾旁人沏两杯茶来,笑吟吟地来到二人身旁。 “二位小姐的皮肤生的真是细嫩,这随便一抹那都是巧夺天工的手艺啊。” 徐知然对这些无感,主要是陪文成来买买东西,消散下心情。没人不爱听夸赞的话,见店主这样说,文成心情大好,让掌柜的推荐一些适合她的。 掌柜听到这样的吩咐,立马进入状态,轻车熟路地带着两人来到店里卖的最火爆的脂粉前。 “这款刚出那会儿,大家可都是抢着都要买的。”掌柜的取出一旁的样品,“二位看这质地,多细腻,多贴合,最适合姑娘这样的冷白皮了。” 文成拿过在手上试了下,肤感确实还不错,让掌柜的将这款包了起来,接着又在店内逛着剩下的部分。 掌柜的看向一旁品茶的徐知然,“要帮家里的亲戚朋友或者心仪的人看看吗?我们近日做活动,超过五件商品享九折优惠,还送一份润肤霜。” 徐知然的话落在了心仪的人四个字上,放下茶盏,起身走到这堆胭脂水粉前,对着掌柜的纠结,“有没有那种偏淡色系的脂粉。” 程锦音整个人都清清冷冷的,不需要太复杂的颜色去点缀,就可以将自身的美貌发挥到极致。 掌柜的带着徐知然来到一片商品前:“这边都是偏淡色的,您看看您那位友人平日里素爱什么颜色?” 徐知然想了会,自己见过她最多的服饰颜色便是白色,于是她开口回答:“白色比较多。” 掌柜见对方不怎么懂胭脂水粉,一副夸张的口吻:“那你真是问对了,这一片最衬白色了。” 徐知然平日里练武,对这类东西只了解个大概,至于具体细致一些的,她是一窍不通。 听掌柜这么说,徐知然只觉得所有颜色都能在程锦音的脸上完美地展现出来,于是大手一挥,朝着掌柜道:“把这些都替我包起来。” 掌柜听这话双眼直发亮,没想到这人不仅阔气还不拖泥带水,这样的客人店家自然是喜欢极了的。 “姑娘是要送人吧。”掌柜的将包好的脂粉放在一旁,等文成挑选的同时和徐知然闲聊。 徐知然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文成这时又挑了两样,准备结账。看着柜台上一个精致且超大的包装礼盒顿时笑没了眼,“小然然破费了,居然送我这么多。” 徐知然知道她误会了,直接回绝:“你误会了,这是我买来送人的。” 文成心底不屑,不就是送给喜欢的人吗,等她以后碰上合适的了,每天变着花样地送对方东西,闪瞎她的眼。 徐知然指了指文成拿着的那些,看着掌柜:“一块结账。” “好叻!”掌柜的麻溜的拨弄着算盘,徐知然包起来的那些先前已经核对完账目,现在只需算文成的这些就好。 文成一共就选了三样,算起来也快,没一会掌柜的就报了个数。 “二位慢走啊。”掌柜的乐呵呵地在二人身后送别。 二人路过一家布料店,徐知然看向一旁的人:“要进去逛逛吗?” 合着这是给程大夫买上瘾了吧,拿自己当陪逛呢。只不过现在也无事,多逛逛的确有益身心健康,文成美滋滋地同意了。 二人这次只是简单地逛了一圈,就出来接着逛下一家。在逛完街上的大半部分的店面后,文成有点体力不支,拉着徐知然到一旁的茶馆坐着休息。 茶馆旁是一说书摊,说书先生正讲到精彩的地方,底下的观众呼声喝彩,文成被其中一道女声吸引。 徐知然吃痛地揉着被对方激动拍打的胳膊,这人不是说没力气了吗?打人还这么大劲。 “是她,是她,就是她。”文成看着旁边那堆人里其中一个肯定道。 徐知然见对方激动的都快要跳起来,示意对方冷静点,先找个角度看看正脸,避免认错人的尴尬事件发生。 文成绕着说书摊来来回回切换了好几个方位,最后对着徐知然肯定点头,“就是她,我很少有看错的时候。”特别是对方腰间正挂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荷包。 女人似有所感,朝着二人的方向看了过来。视线对上后,几人皆是一愣。 原来文成口中蛮不讲理胡搅蛮缠无理取闹的人是她?徐知然想起自己和宁阮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对方的性格的确算得上是嚣张跋扈。 宁阮看见徐知然后面上露出欣喜,可当她看见徐知然身旁之人后,嘴角毫不犹豫地放了下去。 文成率先反应过来,看向一旁的徐知然问道:“你们认识?” 徐知然解释:“之前在南郊的时候认识的。” 文成幽怨地看着徐知然:“那我问你知不知道这么号人你半天想不起来。” 徐知然只觉得自己冤枉啊,她当时就给出了性别和腿脚有问题,其余的都是在说她这个人怎么怎么样,这她怎么猜的出来啊。 徐知然苍白辩解:“我真的冤枉。” 文成知道这事不怪她,只是一想到两人居然认识,这种感觉就很微妙了,有一种冤家何处不聚头的感觉。 说书摊散场,宁阮走了过来。 文成看着来人,直截了当:“前日的事向我道歉。” 宁阮无语,当时自己荷包丢了看着身旁的人和自己的一模一样,想要看看对方的,结果这人直接拒绝,这搁谁谁不怀疑是偷了自己的。 更可恶的是说她想钱想疯了,看见个差不多的就说是她的荷包,还阴阳怪气地让她去荷包店里看看,哪儿都是自己丢的荷包。 “我为什么要向你道歉,偷你东西了还是抢你东西了?” 文成听着对方这蛮不讲理的语气嘴里发出一道冷笑,“出门在外没有人教过你基本的礼义廉耻吗?” 宁阮一脸的无所谓,瞧瞧手中新做的指甲:“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呢,还真未学过。” 徐知然看二人火药味越来越浓,寻着空隙站在中间将两人隔开,安抚着双方的情绪。 24、第 24 章 “有什么话好好说。”徐知然将文成拉至一旁坐下,又看向宁阮,指着另一边,“你也坐,你也坐。” 文成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宁阮,“和她有什么好说的。” 宁阮回道:“你以为我乐意和你说啊。” 文成回呛:“那你在这儿待着做什么?” 宁阮又回:“总之不是因为你。” 徐知然见二人三两句话又要吵起来,止不住的头疼。 “都别吵了,生气有害身心健康啊,有误会解开就好了嘛。” 文成气的将头扭至一遍,不愿多看宁阮一眼。 徐知然将目光看向宁阮,悄悄朝对方挤着眼色,双掌合十,拜托的神色。 她本就无意计较,只是对方一来就呛人的语气让她不免也心生怒意。 宁阮不想让徐知然为难,脸上神色微动,特地清了清嗓:“这位大小姐,前日是我误会您了,对不起。” 阴阳怪气的语调,听声就知道不是诚心在道歉。徐知然竭力安抚着想要发作的文成,在她耳边小声道:“咱大人有大量,原谅她这次,给她这份薄面。” 文成想到那人和徐知然也认识,自己也不好和她闹得太僵,默然接受了对方这份道歉。 徐知然看着二人之间的矛盾终于解决,长舒一口气。 “不打不相识,说不准日后你俩还能成为志同道合的朋友呢。” 文成下意识想反驳,可话到喉间又觉得说出来二人又会再吵起来让徐知然难堪,于是硬生生地将想说的话咽了下去,自己一个人背过身去,眼不见心不烦。 可那人地嘴却开始不客气起来,宁阮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你在开什么玩笑,我和她没有见面就掐就很不错了。” 徐知然想了想,刚刚那样的情形下,若是没有旁人在,按照她们二人的性格不是没有打起来的可能。 “话说你家在京城何处,回了京这还是头一次碰上。”徐知然干脆换了个话题。 宁阮听她这样一说,也被转了话题,“我本来想等腿上的伤好利索了再去找你,没成想竟然先在这儿碰上,还真是说不清的缘分。” 文成发出一声嗤笑,自己和她十年未见都能在街上碰见,更别说本就家住京城的宁阮了,这和邻里之间天天打照面有什么区别,这样也能叫做有缘分? “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我说话你听不明白?” “不好意思,听不太懂非人类的语言。” 针尖对麦芒,二人可以说是一点就炸。站在二人中间的徐知然满脸的生无可恋,只想原地消失,让她俩自己单独找个地儿吵去。 徐知然一个头两个大,干脆放任二人自由发挥,自己就不当她们的听众了。“你们慢吵,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文成呛住了对方,觉得自己掰回了一局。看徐知然要走,她可不想和这个蛮不讲理的女人共处一个空间,于是拎着方才买来的东西,美滋滋地跟着徐知然一块离开。 宁阮没有再跟过去,只是对着徐知然道了句慢走,随后又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徐知然到客栈门口对着文成作别:“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明日我再来找你。” 徐知然在医馆一旁的树后等了会,等善行善水和程锦音道别后看见一个男子也跟着他们一块出来,看长相,应该是程锦音那个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弟弟。 程锦音等人走后,开始核对今日的账单,神情专注,未曾注意到门口的动静。 “猜猜我是谁。”一个低沉粗哑的嗓音响起,明显是特地压低过的。 这么幼稚的把戏,除了徐知然她实在是想不出第二个人来了,而且从对方进门后她就察觉到了一抹熟悉的香味。 程锦音抬眼看向对方。看见她的手中拎了不少东西,又想到程烨他们刚离开她就进来,肯定是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想到这儿又心疼了些。 “以后若有事找我,直接进来便是。”只是暂不对旁人提起二人的关系,不是连普通的见面都要偷偷摸摸。 “我怕会给你带来麻烦。”徐知然说的小心翼翼。她真的怕因为自己的一些言行,惹得程锦音身边的人怀疑,所以尽量都表现的小心谨慎些。 程锦音来到她的身前,将她手中的物品接过放置一旁,注视着对方的眼睛,神情认真:“你从来都不是我的麻烦。”是我还未具备护你周全的能力。 徐知然只觉得这句话像是一颗极速坠落的种子,猛地一下砸进她的心间。在里面快速地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占据心里的每一个角落。这人总是这样会说话,偏偏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还是那样的专注认真。 她开始变得不好意思,推着对方快去将手上的事忙完。程锦音看着对方忽然害羞起来,不明所以,手上的账本的确需要认真清算,二人没说几句,程锦音又接着回到柜台继续刚才的事。 同仁堂的账本这段时间一直在由徐芳保管,这段时间店内的记账都是每日记录好再由人送至程府交给徐芳。 自从程锦音回到京城,对每天的收支私底下都做着记录。昨夜回程府,程锦音留意到徐芳身上的首饰明显又换了一批。 夜里趁着大家睡着,偷偷潜入徐芳的房内将账本拿来仔细翻看了下最近的账目,其中果然有对不上的地方。她抓紧时间将几条比较奇怪的记录誊抄下来。 一个月前有一笔名为药材入库这样含糊不清的记录支出了二百两纹银。平时医馆进药材都会写上详细的药材名称,且医馆在三月前刚进过几批药材,余量充足,再者平均每样药材的进货量大概在一百两纹银左右,这自然容易惹人怀疑。 关于药材的购买以前都是程苍章亲自去办,从不假借他人之手。在自己出发去南郊之前,程苍章提到过马上又要购买药材这一事。 后面程锦音找到近几个月一直都待在医馆的学徒,旁敲侧击问着近几个月是否有大批药材进购,对方说在三个月前,也就是程锦音刚离开京城去南郊的那天进了一批药材,后面就没看见过有什么大的采购了。 程锦音听着对方的回答心下了然,趁着人都走光后开始仔细将自己近几个月记录下来的和昨日从徐芳处誊抄下来的做着比较。 账本好几处支出都记录的含糊不清,加起来大大小小将近一千两的银子。程家除了医馆,还有其余几处小的商铺,医馆差不多是程苍章注入心血的地方,徐芳都将主意打到医馆的头上了,其余几家商铺更是不用说。 下午趁着程烨不在的这段时间,去了街上的其余几家铺子,以程苍章的名义要来的账本查看。这些铺子的规模虽远远比不上医馆,但每月的流水加起来最起码也有六七百两左右,可近一个月的支出大大提升,收入不断缩水。 程锦音问他们缘由,得到的回答都是上个月夫人请了风水师来店内,按照店铺的风格和布局重新设计了一套能提高店铺生意的装修,给店内里里外外都换了全套新装。 25、第 25 章 程锦音看着那些不过才刚换一月左右的摆饰和家具,看着倒是上好的红木。 只是凑近后能闻见一股刺鼻的气体,手用力一捏,就能在这木材上留下不轻不重的印子。 很显然这就是普通的木材,甚至连普通都比不上,更像是没有使用价值的腐木被重新印上了红木的颜色,明显的以次充好。 程锦音问他们是否还记得徐芳带来的那些人长什么样,他们形容那几个人都人高马大,五大三粗的样子。 其中一个领头的下巴那儿还有一颗黑痣,光是看外表不会让人觉得像是风水师,反而更像是长期混迹于江湖的混混打手。 徐知然坐在一旁静静等着,倒也不觉得无聊,就这样安静地欣赏着对方认真核对账目的样子。 程锦音不说话时全身上下就会透露出一种淡漠,当对方认真投入到手中的事后这样的气质更加强烈。 像是一株独自生长在高崖上的花朵,高贵艳丽。让人心生向往,却又因为隔着距离让人无法靠近。 程锦音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对方直白的眼神,想出声让对方收敛点,又想到这里反正也没旁人在,说了或许她反而还要委屈一番,索性就随她去了。 渐渐地也就习惯了在对方热情注视下将手中的东西进行下去。想到徐知然还在等着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忙完后看见对方正满眼笑意痴痴地望向她,女人的五官本就明媚柔和,这样一来,更让人不舍得挪开眼睛,像是自带发光体一样的存在。 徐知然见程锦音看向自己,笑意更甚,眼眸都快被弯起的弧度淹没,说出刚刚在心里说了千百遍的话。 “你认真的模样好美啊。”那样高冷纯洁的模样,私底下却是那样的温柔缱绻。 徐知然越来越觉得这人身上有太多自己还未发现的一面,这些未知面正在不知不觉中吸引着她。 程锦音听着对方由衷的夸赞浅笑,“这样会哄人的话,你怎么总能随时都挂在嘴边?” 徐知然忍不住出声反驳:“我这可不是哄人的话,这些都是见到你之后心里生出的话,我可拦不住心里的想法。” 程锦音想到第一次看见徐知然的时候,那时候对方给她的印象不过是耀眼夺目,后面上元节碰上并未做过多的交流。二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南郊。 那时的徐知然相处后的确和她一开始认为的一样,热忱耀眼,做事沉稳。 喜欢逗弄自己可私底下却经常因为自己一两句话就开始害羞脸红,还会因为受伤而委屈到痛哭。 她看见了不一样的徐知然,她并不觉得违和,反而觉得这样的徐知然才是真实的,天生乐观开朗的人也会因为一些小事而放声嚎啕大哭。 她很会说哄人的话,也会因为得不到自己的回应而露出委屈的神情,却又在自己三言两语下又变得喜笑颜开。这样的徐知然似乎拉近了她们二人的距离。 程锦音眼神自然地落在了一旁的盒子上,这是徐知然来的时候就拎在手上的。“这是什么?” 徐知然啊了一声,拍了拍脑袋,仿若刚想起来的样子。“和文成逛街的时候想着应该挺适合你的,所以就买来赠与你。”但愿自己没有买错。 徐知然将外层包装拆开,里面平平整整地放着好几个方形小盒,光是看包装就能感受到价值不菲。 程锦音看着这满盒的脂粉哭笑不得:“你这是将我未来几年的脂粉都包了吗?”加起来最起码有七八份,这一时半会哪儿用得完。 徐知然不以为意:“那就挑喜欢的用。”再说了这点算什么,自己可是要包她一辈子脂粉的。不,不仅脂粉,别的也要包,徐知然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听着对方着豪横的发言,程锦音忽然觉得徐知然此时此刻像极了地主家的傻女儿。 程府虽然也是大户人家,只不过程锦音对吃食住行向来没有太大讲究,和徐知然这样一对比看来自己还是要努力多存些钱才行,不然连娶亲的钱都不够。 地主家的傻女儿并没有意识到心上人已经想到要娶亲这件事了,若是知道,此刻肯定要得意高兴到天上去。 “对了,方才和善行善水一块出去的人就是你的那位弟弟吗?” 程锦音想了下他的确和善行善水二人一块回去,点了点头。 “等了这么久,饿了吗?” 徐知然摇摇头,她和文成那一顿吃过还未消化,反问,“你饿了吗?” 程锦音忙了一下午,也没觉得多饿,“你中午带给我的那份糕点,我还没来得及吃,要不要一起吃?” “好呀。” 徐知然怕对方太累,让对方安心坐好,自己去将糕点拿来,顺便还沏好了茶,程锦音看见对方如此贴心的模样,追随着对方的眼眸不自觉变得柔合,心底流淌丝丝出暖意。 徐知然在这期间和她讲着近日碰见宁阮的事,和她说了文成与宁阮之间产生的误会,一想到二人一点就炸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发笑。 程锦音就这样安静地听着对方分享生活中的趣事,仿佛岁月静好,有种独属于她们二人静谧时光空间的错觉。 品完点心后,程锦音要送徐知然回徐府。徐知然见对方已经忙碌了一天,舍不得让她再来回奔波,婉言拒绝了她这个想法。 徐知然回到徐府前院没看见自家母亲的身影,直奔老两口的厢房。 对方正精致地朝脸上涂抹着东西,听见动静转身看来,见来人,又转过身继续手头上的事。 徐知然:“……”好歹理理她啊。 忙着摆弄的人终于开了口:“又这么晚才回来啊。” 什么叫又。徐知然摸了摸鼻子,从身后掏出脂粉来,满脸殷勤:“诺,特地给你买的。” 徐母一脸惊奇地看着自家女儿:“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知道心疼老娘了。” 徐知然笑着接话:“看你这话说的,你女儿我何时没心疼过你了。” 徐母看着那几盒脂粉,心底感到欣慰,只是怎么都是素雅的颜色,她这个年龄早已不适合淡妆。 “你确定你没有送错人?” “那自然是没有,有几个能比得上我母亲这样美若天仙的容貌,这几盒除了您,实在是没有第二个人能将它们的用处发挥至最大的价值。”徐知然脸不红心不跳地夸赞着。 徐母哪儿经得住这样的糖衣炮弹,没一会儿就被徐知然哄的喜笑颜开。 “对了,听隔壁的舒夫人说有人在打听你。” 徐知然疑惑,打听她做什么? “是谁在打听?” “说是同仁堂的程夫人。” 徐母听见好友告诉自己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很惊讶,自己以前和这位程夫人没什么交集,程府与徐府顶多就是医患关系,其余的便也没有了。 “你近日和程府的人走动的频繁吗?” 舒夫人告诉她程家有两子,原配所生的长女程锦音和一个续弦所生的小儿子程烨。 长女各方面都好到无处可逃,唯一的缺点就是性子冷到了些,不爱讲话。 这小儿子吧简直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大家虽然没有明面上说,但大家都知道,这个徐芳暗地里一直都在给程锦音使绊子。 26、第 26 章 这徐芳在夫人当中当众打听徐知然,不可能是替程锦音,自然是为了程烨。说不准啊,是想和你们结成亲家呢,所以才开始打探消息。 听见舒夫人说的,徐母当场就说如果对方真是这个打算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徐家虽然算不上什么名门望族,倒也不至于沦落到要让女儿和这样一个废人成婚的地步。 “南郊那段日子受伤一直都是程大夫在身旁照料,所以今日买了东西送到同仁堂当作答谢。”徐知然省去了一部分。 徐母听了点头以示认同。报答别人的恩情这是应该的,而且听阿勤和舒夫人的话,程锦音这个人好像还不错,能担大任,只要不是和那个程烨扯上关系就无伤大雅。 “天色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徐知然回到房内开始整理思绪。程烨去到同仁堂的同时徐芳莫名其妙地打探起自己的身份,这两件事一定有关联。虽然不清楚他们打听自己身份的意图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下一步会做什么,但不论如何,他们最后的目标都是程锦音。最近,要少见面才是,避免让他们发现端倪,同时也要弄清楚他们的目的,不能这样被动的在明处任人宰割。 徐芳肯定会派人盯着自己和程锦音,调查的事她不能明着来,于是想着借他人的手。阿勤最近又跟着徐固城出远门了,想了一圈,徐知然最后决定让宁阮去帮自己暗地里调查这件事。 宁阮知道自己喜欢程锦音这件事,而且她本身就是京城人,做起事来也方便些。只是自己还不知道她家住何处,昨日只是凑巧碰上,于是决定明日再去街上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见对方。 翌日,徐知然一大早就出了门,开始在街上闲逛,她想着按照宁阮的性格应该不会这么早来街上。在街边卖早餐的铺子让小二打包两份早点,拎着打包好的东西去了文成所在的客栈。 文成被人从睡梦中叫醒,没好气道:“大姐,这才什么时辰?” 徐知然晃了晃手中的食物,诱惑开口,“这可是他们家的招牌,好多人从外地跑过来就为这一口。” 徐知然将包装纸打开,食物的肉香顷刻萦绕至空中。文成被这香气勾地迷迷糊糊间睁开了眼,靠近后嗅了嗅,这份早点味道和色相是还挺诱人的。 文成尝了一口肉包,面皮蓬松香软,里面的馅儿也是鲜嫩多汁,一口咬下去,就有汤汁顺着面皮滴进嘴里。忍不住又吃一口,“这味儿是不错。” 见对方没有计较的神色,徐知然才开口,“等下吃完了有没有兴趣帮我当个差?” 合着在这儿等着她呢?谁让她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呢。 文成认了,问:“什么差事。” “你等会以看病的名义去同仁堂找我们上次在街上看见的那个人,然后帮我把信交到她的手中。” 她方才从出徐府开始,就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自己,那人跟的很隐蔽,一直都和自己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自己若是去同仁堂肯定会被对方发现。 文成才刚来京城不久,对方昨日才开始调查自己,应该还没有调查到文成,而且程锦音是见过文成的,今日让文成替自己去送这封信,正合适,既不会惹徐芳怀疑,程锦音也会相信这封信是自己让文成送去的。 “发生什么事了?”文成见徐知然的神情严肃不似作假,忍不住替徐知然担忧。 徐知然知道对方关心自己,“我今早发现有人在跟踪我,可能是想通过我知道些什么有关程锦音的事,谨慎点总没坏处。”徐知然大致说明了情况,关于家庭关系那一部分没有特地详述。 文成虽然不知道二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但对于徐知然她是全然信任的,对方不想说的她也不会问,不说总有她的道理。 “好,我等会就去。”文成忽然有种肩负重任的感觉,此刻手中好似掌握着一个决定国家命运的信函,人物形象瞬间高大伟岸了起来。 “记得穿着低调点,不要惹人怀疑。”徐知然出声提醒。 文成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翠绿色,很清新啊,但穿出去的确有点惹眼了。又翻箱倒柜了半天,终于找出了两件稍微素一点的衣服,换好外衣后,干脆直接把发型也换了。 “给信的时候注意不要让旁人看见,特别是一个和她有点相似的男性,那是她的弟弟。”徐知然在对方即将出门时叮嘱。 “我办事你放心。”文成只留下这样一句话便离开。 程锦音昨晚没回程府,直接在医馆宿下。本以为程烨今日没人督促不会再来,结果来的竟比善行善水还要早。 文成来到医馆的时候就只有程锦音和程烨两人。程烨本就喜欢流连与寻花问柳之地,最近被她母亲训斥,一直安分守己。 现在医馆里忽然来了个可人儿,虽穿着朴素,可这一颦一笑都勾的他程烨心痒。特别是那位可人儿还娇滴滴地和自己说口渴,想讨杯茶水,程烨屁颠屁颠地就去后院烧水了。 程锦音记性不差,从文成进来的那一刻,就认出了她。看见她刻意将程烨支开,应该是有话想同自己说,可对方坐下后却一直未谈正事。 文成将程烨支走后不急着做正事,先是细细打量了对方一番,这模样倒是个十足的冰美人。那日隔着距离,就已觉得这人的气质和旁人不同,今日凑近后更是这样觉得。 只是对方不说话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模样好像有冻的人有点冷,徐知然是怎么受的了的,去追一个冰坨子。 程锦音见对方一直盯着自己忍不住皱眉出声,“哪儿不舒服?” 连声音都像是含着冰霜,不禁打了个冷颤。在心底默默心疼徐知然一会儿,要多热的心,才能将这样的大冰块溶化。路漫漫其修远兮,慢慢熬吧。 “大夫,我可没说我身体不舒服。” 她和文成唯一的交集就是徐知然,程锦音微皱的眉头加深,“那你所谓何事?” 文成卖弄起了关子:“我来是受人之托。” 程锦音直接问道:“她怎么了?” 文成罕见的从这冰美人的眼中看见了担忧,虽然转瞬即逝,但这一瞬的情绪还是被她灵敏地捕捉到了,看来徐知然还是有点戏的,心里又宽慰了不少。 想着程烨在后面水差不多也快烧开了,仔细确认四周无人后文成从怀里快速地将信掏出塞进程锦音的手中。 语速极快压低声音道:“她现在不方便来见你,托我将这封信交给你,看完你自然就懂了。”眼神示意了对方手中的信封。 程烨此时烧好水将茶泡上,从后院过来刚好看见二人在交谈着什么。从他的角度看过去,程锦音似乎正低头看着手中的东西。 文成侧过了身,对着程烨笑道:“看公子这样的样貌打扮,应该不是这里的下人吧。” 程烨经过这样打岔,立马就被吸引了过去,自信道:“这家医馆就是我家的,为了分担父亲的重任,所以也开始学习医术,姑娘以后若是哪儿不舒服,可以来找我。” 文成看着对方色眯眯的样子搭配着嘴里吐出的那几句话不禁感到恶寒,程锦音早已趁着这个空档将信藏好。 “姑娘身体无大碍,回去后多注意即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7、第 27 章 文成听程锦音这样说才将身子转过来,“多谢程大夫,那我就先告辞了。” “哎,茶刚沏好,再坐会儿啊。”程烨冲着文成的背影喊道,对方竟头都没回。 好不容易碰上一个美女还没搭上手就这样走了,程烨恶狠狠地看向程锦音,若不是她,说不定今晚就能搂着可人儿一块睡觉了。 又想到刚刚好像看见对方手中拿着什么东西,程烨走到柜台旁,程锦音正在按部就班地清点药材,柜台上没看见什么多余的东西。 程烨觉得自己大概是被徐芳洗脑了,对程锦音有点草木皆兵的感觉在。很快善行善水和其余几个打杂的都来到店内,带着程烨去学着基础的东西。 趁着中午休息,程锦音回到房内拆开了那封信。徐知然不想让程锦音生出无谓的担忧,信中并未提及是徐芳在派人跟踪她。 只是说徐芳在向旁人打探她的消息,可能是察觉到二人之间的端倪,为了避免程锦音遭受牵连,近日先不要见面,等这件事情过了以后再碰面。 这样一来程烨反常的行为就能得到合理的解释了,平日里坐不住一刻的人现在能在这枯燥烦闷的医馆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他们的目标本该是自己,却想从徐知然那边下手吗?是自己让她遭受到了牵连才是。按照程苍章说的时间,不出十日就要回来,要抓紧时间了。 文成回到客栈,说自己圆满地完成了任务。徐知然松了口气,问她程锦音是否有说什么? 文成玩味的眼神打量着徐知然,“你俩到底什么关系?” 徐知然心里打着鼓,对方这是知道些什么了? 文成见对方没说话,继续道:“我看她还挺关心你的啊。”虽然对她很冷。 徐知然眼里藏不住的笑,“她说什么了?” 文成瞧见对方这不值钱的样,恨铁不成钢,“她什么都没说,程烨就来了,后面我就离开了。” 好吧,有旁人在的确没机会多说,更何况那人是程烨。 现在街上的人已经多了起来,徐知然打算再去街上碰碰运气。“我还有事,就先走了。”留下这样一句话后匆匆离开。 她在街上转悠了大半天,身后那人依旧一直若有若无地跟在她的身后。徐知然当作没有发觉。 就当她在街上走的快要绝望之时,终于在一处新开张的店铺内发现了宁阮,她发现宁阮似乎总爱聚集在这样人多热闹的地方。 这是一家衣料店,门口写着新铺开业,买就享半折的字样,估计整个京城里爱逛街的女人都来了此处。店里人满为患,徐知然好不容易挤了进去,却又不见宁阮的身影。 这时候一抹身影靠近徐知然的背后,贴着耳边轻巧出声:“又遇见了。” 徐知然安下心来,总算是找到了。这样的环境跟踪她的人也未必能看清她身在何处,也方便了她和宁阮说事。 徐知然寻着空隙转过了身,将宁阮拉至一旁从外面看不见的死角,“我想请你帮个忙。” 宁阮自从回了京城,因为受伤很多事都不让她去做了,简直是无聊透顶,现在听见对方这样说,丝毫没有犹豫,“说吧,什么事。” 徐知然见对方答应的干脆,也没有隐瞒,直接说出了想让她去帮忙的事。 宁阮听完后,从嘴里发出一声笑,“你知道我为什么爱往人堆里钻吗?” 徐知然犹豫说:“因为你喜欢听人说话?” 宁阮啧的一声,“人多的地方是非多,是非多的地方情报多。”平日里她最喜欢去那人多的地方呆着,听那群上了年纪的大姨们讲着劲爆的瓜,吃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你还有这爱好呢?” “我爱好多着呢。”想到徐知然正在被人跟踪,“那我收集到的情报怎么给你?” 直接送到徐府太过高调,徐知然不清楚对方是否晚上也会盯着自己,想到前几日几人相遇的地方,稳妥道:“说书摊碰面如何?” 那里人多,主要是不能让对方发觉自己已经发现他们在跟踪她,所以一切都要自然,就算查到她和宁阮的关系也没事。 “可以,两日后申时说书摊碰面。” 徐知然朝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人还在那儿,听见宁阮的回答后正打算感谢一番,回过头那人却不见了身影。 心中的石头落地,徐知然的心情都跟着轻松了些,甩掉身后的尾巴不是难事,只是不能是现在。要像捕鱼那样,将渔网悄悄布于水中,再在渔网中心处撒上鱼食循循善诱引诱着鱼儿上勾,等所有的鱼都汇聚于中心时,再提网收拢,将他们一网打尽。 四月中旬的天气已经开始逐渐升温,太阳晃的人扎眼,西街沿河,河道旁还有树荫可以供人纳凉,东街两旁都是批发的商户,除了一些专供纳凉的摊子,没有一处可供人停脚歇息。 沿着东街西街来回逛了好几遍,明显察觉到身后的尾巴有点体力不支,徐知然甚至有时候还会找个纳凉摊坐下,饮下一口茶,等对方再次出现在视线中,起身离开。 那人就这样被徐知然来回遛了好几次,就当他快要崩溃怀疑人生时,徐知然终于回了徐府。尾巴看着自己快走穿的鞋底,一瘸一拐地去到程府,和徐芳汇报今日的行程。 “那人辰时出门去到街上买了两份早餐,去了万宝客栈,待了大概半个时辰就出来了。随后开始在西街闲逛。期间进了脂粉铺、布匹铺、珠宝铺、糕点铺、后面路过一家新开的布料店进去逛了比较长的时间。之后就一直在东街西街来回逛。” 徐芳听着这流水账一样的汇报,不禁担忧:“该不会是被她发现了吧?” 男人毫不犹豫否定,自信道:“不会,我跟的很隐蔽,她发现不了我的。” 徐芳稍稍放下心,取出银子打赏男人:“明天接着盯着,记住要事无巨细。” 男人点点头,又看了看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掉落的鞋底,“这是不是得报销?” 徐芳:“……”又从钱袋里掏出了点碎银子扔给对方。 “你要是发现什么重要线索,一定要记得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男人咬着手中的银子,含糊道:“我办事,你放心。” 徐芳看他这个样子挥挥手,示意对方无事退下。 徐知然回到家后无事可做,宁阮那边约的是后日,现在急也无用,不如忙些正事。从一旁的书案上将昨日画好的簪子图拿了过来,找来木棍开始进行雕刻。 程锦音下午说要外出问诊,让善行善水好好待着程烨熟悉医馆的事物,带着自己誊抄下来的那份账本离开了医馆。既然无从下手,那就一条一条来,先从最开始的药材进购开始。 上面虽然没有写详细的名称和数量,但供货商是必须要写明的,为的是避免日后出了问题找不到相对应的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8、第 28 章 这是一家名为梦织的店铺。虽说店内的药材进购都是由程苍章亲自负责,但自从她开始出诊后,程苍章偶尔采购药材的时候偶尔也会带她一起,会告诉她一些经常合作的药材铺。 在程锦音的印象中,自家医馆从未和这家名为梦织的药铺合作过。 只怕这个名字也是假的,可这二字程锦音似乎在什么地方见到过,她仔细在脑海中搜索这两个字在何处出现过。 她想起来,前几日进徐芳卧房拿的账本中夹着一张盖着印章的纸,她当时忙着誊抄账目,没有细看纸上的内容,只是那上面赫然印着绯红的织梦二字。 织梦与梦织二字不过是调换了位置,这样一看,徐芳挪款似乎和这个织梦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有了这个线索,事情变得轻松很多。 既然账本的事和他们有关,那很可能之前徐芳带去店铺的那些风水师也是他们找人假扮的,既然是这样,那就说明对方也在京城内。 程锦音抓紧时间按照这条线索去查,发现这是一家开在东街的纺布批发店。 因为这边大多是批发商户,平日里百姓逛街很少来这边,因此东街比西街冷清很多。 程锦音找了个地方,观察着这家织梦。她发现其余的商户一个时辰内生意好的最多也就五六个顾客进店而这家织梦短短半个时辰内就陆陆续续地进了七八个人,出来的人和进去的却不是同一批。 时间有限,为了避免惹人怀疑,程锦音没待太久,路过织梦门口时,装作路过朝里望了一眼,院子里站着几个彪形大汉,像是在守着什么东西。程锦音决定晚上趁着夜深人静之时再来探查一番。 程烨见程锦音出去这么久,一脸疑惑的看着对方:“干嘛去了,花这么长时间?” 他正想跟着她一块出去,就立马被善行善水二人缠住了。 程锦音瞥他一眼,“自然是问诊了。” 程烨不依不饶:“你问个诊花这么长时间?技术也不怎么样啊。”说完还笑了几句。 程锦音没有与他争辩的意思,只是在想着晚上的事。院子里的几个壮汉需要花费点心思,还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来。 程烨见对方不搭理自己,开始恼火:“你讲句话会死是吗?” 程锦音的思绪被打断,冷眼看着对方。程烨从她的眼中感到了一瞬杀意。程烨下意识僵住,动了动喉结。 再看过去时,对方还是那副拒所有事物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程烨安慰自己应该是刚刚眼花看错了,她哪儿有那个胆,但他终究是安静了下去,没再主动招惹程锦音。 月色隐在云层下,晚风簌簌,伴随着夜间的虫鸣,为这幽暗的环境增添了一抹诡异的氛围。 程锦音穿着夜行服潜上房顶,院内大门敞开,门口点上了灯笼。 整个院子呈四边形,左右都是高墙,整个院子只有门口对应的那一个房间。院子里依旧还有几个壮汉在轮守,和她下午看见的不是同一批,应该是换了一批人。 只是那房内并未亮灯,也未有人影走动,这样派人驻守未免太过惹人怀疑。没一会儿,院子里开始有人进来。 等人入院后,壮汉将人拦住,男人先是亮了腰间的牌子,随后开口:“月抚清心照明月,独酌对饮举空杯。” 壮汉看完对方手中的牌子后,像是确认了某种东西,听完对方吟的两句诗后直接将人放了进去,那人进房后并未点灯,月色下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 程锦音又观察了几个人后,发现每个人都会先亮牌,然后再吟出那句诗。 她回想起今日下午进去的那些人腰间也都挂着一块牌子,只是隔得太远,看不清具体的模样。 这种地方她并不清楚构造,不能硬闯。这期间有一个人葱那房内出来,程锦音跟着那人悄悄离开。夜里街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男人像是很久都没有休息过一样,走路已经开始歪歪倒倒。 路过一条暗巷时,程锦音快步走到男人身后,一掌将对方击晕,动作利索地从对方腰间摘下那块令牌。 男人身材瘦弱面颊内凹,眼睑下方有着因为长期未休息而明显的乌青,程锦音抬起拇指拨开男人的眼皮,眼球布满了红血丝。 又从男人身上搜出一张纸条,揣入怀中后悄声离开回到医馆。 那张纸是一张欠条,上面有男人按的手印,落款是今晚,上面写着欠织梦一百两纹银。右下角硕大的织梦二字,和她在徐芳的账簿中看见的一模一样。 她继续查看其余几处可疑的账簿,上面的供货商均是在现实中不存在的假名,平白无故多花出去这么多银两,进购的药材都未做详细说明,这账本若是程苍章看见肯定会追责。 医馆里的人都说近几个月未看见有大批药材入库,但这花出去的银两不可能不做账目填充,自己从南郊回来后一直睡在医馆,期间的确未见什么可疑的人员进出过医馆。 徐芳既然敢这样做,说明就已经做好了应对程苍章的方法,最容易的就是药材本身。程锦音想到这儿起身去了存放药材的库房。 库房内充斥着混杂的草药味,为了便于保存药材这里环境比别几处房间要干燥许多。程锦音就着蜡烛的微火仔细查看库房内的药材。 她看着好坏参半的药材心下了然,这些药材她刚开始也看不出任何异样,抓了一把在手中细看时闻见了两种交织的味道,烛火凑近后将两种不同味道的相同药材放在烛火下,其中一味药材透光,这是正常现象。 另外一味药材却依旧是原样,这是因为被水长期浸泡后,水已经浸入药材本身,因此光线下不会产生透光现象,这样的药材已经没有了使用价值,是不会用来入药的。 这些人做的很隐蔽,将这些坏掉的药材重新晒干后再偷偷混入好的药材中,等堆积到一定数量后,才开始做账单,这样就算查起来,数目上也不会有任何差错。 程锦音回到房内,她将那句诗誊抄了下来,和令牌放在一块。她开始仔细端详起这两样物品的特别之处。 令牌整体是由木头雕刻而成,顶部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狮子欲要吃人,下半部分雕刻着一朵荷花。 “月抚清心照明月,独酌对饮举空杯。” 程烨回到程府徐芳就和他说了今日派人跟踪徐知然的事,“你说我们会不会弄错方向了?” 程烨听完后也不大确定道:“可那日是我亲眼所见啊。” “会不会是看错了啊,毕竟是隔着些距离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