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走开,高冷天降他又争又抢》 第1章 初见 “我去,序哥,你刚才也太帅了吧!那老师脸直接绿了” 魏京哈哈大笑,掐着嗓子,学盛槐序的嚣张:“真是水人教水课。哈哈哈哈哈哈,太解气了。” “平时上课让我们站起来点名不说,不准玩手机,不准睡觉,不准迟到,上课还光讲她去旅游,一个周就一节课,每个周还布置好几个小组作业,碰上她真是我倒了八辈子血霉。” “你说,你不过是上厕所迟到了两分钟,居然扣你30分平时分。真的是丧尽天良。”魏京恨恨地一口咬上鸡腿,打抱不平道。 始作俑者却始终瘫在椅子上,冷着个脸假寐,面前的饭菜一口没动。 夜幕时分,C大刚打下课铃,学生们便成群结队,有说有笑地涌向学校后街。 隔一小时的校园论坛上,“文学系学生大战马克思老师,水人讲水课”词条爆了。 一楼:太解气了,我就在这老师手里面上一学期课,我没有任何违记,结果期末只给了我61分,就差1.5分绩点,与我的奖学金擦肩而过! 45楼:她天天吹她和她先生的世界游还有她的大别墅,我都能倒背如流了。 108楼:真没人注意到,文学系居然有这么帅的帅哥吗? …… 十一月的天,学生和摊贩们都穿上了厚厚的外套。 小摊上,烤红薯、炒饭、肉夹馍、锅巴土豆……,一股一股蒸腾出的热气飘在半空中,白雾弥漫,看得人眼花缭乱,好似走进了学生的天堂。 王记烧烤店,生意热火朝天,店主接待学生却游刃有余。 今天天气不冷,外面的雨棚便没有放下来,沿街放了七八张桌子,都坐满了人。 “四月呀,多出去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别嫌懒得动……” 电话那头是妈妈的絮絮叨。 盛槐序应了一声,身体却不动如山。 自从和老师发生矛盾后,他已经三天没有出门了,极简风的房间里堆满了垃圾和没开封的外卖。整个人颓丧地坐在床边,很久没换下过的睡衣,已经垂肩的头发,胡子也已经长出青茬。 他听从母上大人的命令,还是出门了。随意洗了把脸,套上衣服就出门了。 “序哥呀,你总算出来了,你看看你,头发上都快长见手青了。”魏京有模有样的在他头上摘了一把蘑菇,夸张道。 “你不知道,学校周围可多好玩的了,我这人脉,只要你来,我一声令下,保管将你安排地妥妥帖帖的。” “诶,诶,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呀?” 他们走的是一条不那么热闹的街道。 “你好,可以加个好友吗?”一个穿着精致的女生在闺蜜的鼓励下,羞答答站在他面前。 盛槐序目光一转,定定看着女生,用手肘薅了一把魏京。 魏京无奈:“不好意思啊,他不会说话,加好友是吧?加我的吧,有事可以联系我。” 女生眼神在魏京脸上打量几下,同意了。 旁边的闺蜜靠近女生耳边,小声地说:“没他帅。” 魏京耳力不错,听在耳里,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了,只听见自己心破得稀碎的声音。 两女生走后魏京不理解凑上前,摸着自己的脸欲哭无泪:“每次都拿我当挡箭牌,你都已经这么不修边幅了,她们到底看中你什么!?我不帅吗?” 魏京不是不帅,相反,有一股十分正义凛然的气质。标准的国字脸,浓眉,尤其是那一双水汪汪地大眼睛弱化了他整体的凌厉感。可能是体育生的原因,身材尤其魁梧。 他们俩漫无目的地闲逛,盛槐序突然愣愣地站在原地,魏京纳闷地顺着他目光往前看。 在街转角处,是一个小摊,那里是一个摆摊的好位置,几乎每个学生都会从那里路过。 “非遗手工——螺钿。你对非遗感兴趣呀!” 摊主应该也是本校学生,穿着是普通的羽绒外套,围着条洗旧的围脖,却长了一双极漂亮的眼。 有人来,她就言笑晏晏地招呼客人;没人的时候,就安安静静地低头做自己的事。 “就在这里吃吧。”他站定,随意就近找了一家小摊。 他知道这个叫姜莱,大三计科系学生。 他经常在季宣朋友圈以及学校公众号上看到她的名字和照片。 她参加篮球比赛,与外国友人一起参加交流论坛,也是去年奖学金获得者。 季宣对谁都是自来熟,朋友圈里三天两头就是他出去聚会的合照,但是,不难看出,和姜莱格外交好。 他知道,姜莱是贫困生,助学金、励志奖学金,她每年都得。参加的比赛也大多是有奖金可拿的。 盛槐序心想,果然,同性相吸,一样的人总能玩到一起去,季宣也是找到同病相怜的人了。 “哥哥,这是露天的!”魏京崩溃地拉着盛槐序的手,想要将他摇醒。 这是一个三轮车样式的混沌摊,十一月的天,还是晚上!其他同学都是买完就走了,只有他们俩要坐在寒风中,流着两条鼻涕,吃着飞快冷掉的混沌。 盛槐序不在意,拉紧卫衣帽绳,坐在和姜莱对望的风口位置,为魏京挡掉了一大半风。 魏京眼泪都快留下来了,感动地将本就不多的混沌分了一半到盛槐序碗里。 这一顿饭,盛槐序吃得格外满足。抬头就能观察到姜莱的状态。 他也很久没有感受到饭菜的味道了,哪怕这只是简简单单的一碗混沌。 结完账,盛槐序鬼迷心窍地拉着魏京回到姜莱的摊子上,一动不动地看着桌子上的精致的首饰品。 姜莱正蹲在地上,收拾整理东西准备回寝室了,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俩。 魏京扶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呀,都要到学校门口了,却被他一把拎着衣领,又回来了。 他戳了戳他序哥的背,小声发问:“你要干嘛!你说话呀!” 姜莱蹲在地上收拾东西,回身才看到两位男生一直站在小摊前面。 左边的男生一直低着头,宽松的卫衣帽子罩在头上,边缘软塌塌地垂落,恰好遮住了他的眉眼,只露出高挺的鼻梁轮廓和线条清晰的下颌,头发凌乱,整个人都隐在一片模糊的阴影里,看不清情绪,显得整个人气质冷酷中散发着颓废糜烂的质感,沉郁又粘腻。 姜莱眼睛一亮,赞许地点头,嗯,是个高冷阴郁帅哥。 右边的男生倒是生了一双又大又圆的眼,显得整个人萌萌的,只是魁梧的身材显得有点吓人。 嗯,这哥是个大眼猛男。 他们俩就一直站着不说话。 第2章 上门讨债 姜莱弯起漂亮的眼眸,本就昳丽的五官越发明艳起来,笑问:“不好意思,刚才在收拾东西没注意到,你们随便看看,有什么喜欢的都可以试试。” 空气沉默了一阵。 姜莱无辜地眨眨眼。 魏京戳了戳眼睛发直的盛槐序,可惜这货毫无反应。好似实在受不了这个诡异的氛围了,随便指着其中的蝴蝶胸针说:“就这个了。” 这枚蝴蝶胸针,以螺钿工艺呈现出蓝粉米白的多彩翅膀,搭配金色金属勾勒出形状,分外夺目。 结完账,魏京便急急忙忙提上小精品袋子,强行拉上的盛槐序走了,边走还边骂:“这么回事,你傻了呀,一句话不说……” 姜莱不明所以地继续收拾东西。 走之前还特意和隔壁的烤红薯的张大爷打了声招呼:“张伯伯,我走了呀,明天晚上我有课,不用帮我占位置了。” “诶,好,小姜呀,没吃晚饭吧,来,今天张伯伯剩了好几个红薯,你来选一个。” 姜莱也不推辞,张伯伯的脾气,你不拿,他还真的会和你生气,便选了一个小的,笑着道了谢。 已经十一点了,学校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在外面散步。 “哟,大忙人回来啦!”苗诗施正在敷着面膜,看着近期最热的综艺,笑得前仰后俯。 她们寝室总共四个人,剩下两个,一个叫卫南,是一个超级有钱的大小姐,另外一个女生叫常司遥,是一个超级大忙人,每天穿梭在各种社团学生会以及老师办公室之间。 “常司遥还没回来吗?要关寝了。”姜莱收拾完,一看都要十一点半了。 苗诗施习以为常地回答道:“她应该不回来了吧。” 回头,双眼放光地盯着卫大小姐。 卫南正在看着手里的专业书,被苗诗施弄起一身鸡皮疙瘩,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有话你就说。” “卫南,你的那个名牌包,可以借我一下吗?过两天我要去炸场子,求求你了!” 卫南受不了苗诗施的油嘴滑舌,让她自己去柜子里挑。 姜莱和她们笑着打闹了一会儿,和她们说:“今天碰着一个帅哥,是可以上电视的程度。” 苗诗施顿时瞪大眼睛:“你没加联系方式?不是,你不是摆摊吗?” 姜莱吹完头发:“那帅哥带着个大眼萌娃,到我摊上买了个胸针。” 和她们打闹了一会儿,姜莱将助听器取下来放好,不管她们的继续打闹,放下帘子睡觉了。 听障的优点就是,助听器一取,就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了。 只是,每次取下之后都挺不适应的,一下子世界里变成一片空白。 另一边的盛槐序,头发湿哒哒地耷拉在额头,套了件白体恤,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炭笔,在纸上勾勾画画。 他停笔,随意靠在椅子上,久久望着画板沉思。 这么多年了,第一次又有了画画的冲动。 为什么呢?他靠在椅子上,一夜没睡。 “啊,我恨黑色星期四!”苗诗施一脸暴躁地从床上爬下来。 今天周四,课最多,从上午早八,到晚上九点,除了下午空一节课,其余时间,全部奔波在各个教学楼。 “忍忍吧,校园墙上说,过了大三上,我们专业就基本上没课了。” “我曾经以为的大学,是我美美地提着一个小单肩包,结果,还是每天背着我高中的书包!还要背个电脑!早知道就买一个十四寸的轻薄本了!” 在苗诗施的控诉下,转个拐角,就到了第一节课的教室。 第一节课是专业课,老师再讲台上龙飞凤舞打下代码实例,留下学生们一头雾水。 姜莱因为耳朵原因,从小到大都喜欢坐在第二排靠边的位置。每节课都听得格外认真,也导致,老师特别喜欢和她对视,提她问题。 “姜莱,你明天还要回去呀?”苗诗施刚开了一把游戏,悄咪咪摘下耳机问。 看姜莱点头,苗诗施装作被抛弃的模样,握住卫南的手:“明天,就只有我俩独守空房……。” 哪知道卫南提起嘴角,回握她的手:“亲爱的苗骑士,公主殿下明天也要回宫。” 独留苗诗施在风中吱哇乱叫:“我也要回去,我明天马上坐飞机回去,不就是一千五百六十八公里嘛,你们好狠的心呐!” 苗诗施是横跨了整个中国,从最北边到南边。 在吵吵闹闹中,就来到了星期五。 姜莱拒绝了卫南的邀请,马不停蹄地回到城南的老破小去。 她们都知道姜莱家庭情况,平时聚餐,一起买东西都会问过姜莱的意见。卫南虽然偶尔有大小姐脾气,但是真的很好。 她一个人住,平时就买点手工艺品赚点零碎的零花钱,周末去兼点职,细细碎碎地凑齐一个周的生活费。 姜莱买好了周末两天的菜,刚爬到四楼,就听到“叮叮咣咣”的声音。 她瞳孔一缩,他们又来了! 她快速爬上楼去,五楼上,一群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围着这小小的一间房,将屋里能砸的全砸了。 “你们是谁?给我滚出去!” 为首的男子,看上去也就二十七八岁,漏出他两根大花臂,叼着根烟,痞笑道:“姜莱同学呀,说话注意点啊,你爸欠着我们钱,欠债还钱,这不是天经地义嘛。” “你看你这房子,虽然很老,但是三环边上,也值不老少钱呢,直接抵给我们,我们保证,以后都不打扰你。” 姜莱浑身颤抖,却依旧保持镇定:“谁欠的钱,你找谁去,我没钱,这房子,也不可能给你!” 李启知见她敬酒不吃吃罚酒,眼神示意手下:“继续砸!” “你爸骗了那么多钱,人还跑了。你说,我不找你找谁!” 应声,姜莱母亲的遗像落在地上。 姜莱瞬间眼眶红了,冲上去和他们揪打在一起:“你们给我滚,再不滚我就报警了。” 可能谁也没料到,一个小姑娘,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一个没注意,正在砸家具的瘦高男子就被撂倒在地,诶呦叫唤。 李启知虚虚眼睛,朝着身边的手下撇头,两名手下上前来抓住姜莱的手。 姜莱使劲挣扎:“你们私闯民宅,这是犯法的,就不怕警察吗?我报警了……。” 李启知弹弹烟灰,走上前,掐住姜莱的脸,历声问道:“你还有脸报警,你爸骗了我五十万!跑了!你知道这五十万,是我妈的救命钱吗?啊!我妈现在躺在病床上,成植物人了,你说,这命谁还!” 姜莱双眼赤红,死死盯着李启知。 第3章 逼退 李启知晃晃脑袋,气笑了,泄气地揪了一把头发,好声好气地与姜莱商量:“我也知道,你没钱,上大学都很困难,但是,你不是还有这套房子吗?你卖了,把那五十万还给我,我真的保证,都不来打扰你了,好不好?” 姜莱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做梦!” 李启知松开姜莱:“进房间搜,把房本给我搜出来,今天,我就要压着你去把这房子给我抵了!” 人还没进房间,姜莱一把抓起地上的玻璃水杯,狠狠砸在李启知的背上,玻璃杯“咣当”碎在地板上。 李启知瞬间红了眼,伸手一把将姜莱推在地上:“妈的,还敢动手!” 姜莱被推得踉跄着撞到电视柜,机顶盒摔在地上冒了火花。她没顾上疼,冲进房间,抄起床头组装好的电锯,电源线在地板上拖出一条割裂的痕。 “姜建军的债,要么你们等他回来,要么现在滚。”握着电锯,她此刻格外冷静,眼神发狠,拇指扣在电锯开关上,机身还没启动,却让客厅里的男人顿住了脚步。 李启知盯着她手里的电锯,嗤笑一声:“装什么狠?你一个学生……”话没说完,姜莱突然按下开关。 电锯嗡鸣的巨响瞬间灌满整个房子,锋利的锯片高速转动,映着顶灯的光,在男人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她握着电锯往前递了半寸,锯片离李启知的裤腿只有几厘米:“你知道,不要把老实人逼急了,我不保证我会采取什么极端手段。”语气依旧平静,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威慑。 瘦高个想从侧面绕过去,姜莱手腕一转,电锯的方向立刻对准他,机身的震动透过掌心传来,她的手却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我们是来要债的,你别给脸不要脸!”瘦高个色厉内荏地喊着,却往后退了半步。 姜莱没接话,只是握着电锯缓缓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得很稳,电锯的嗡鸣声像倒计时的钟,压得客厅里的空气都发紧。 直到她把三人逼到门口,电锯始终保持着随时可能落下的姿态。 “两天后我会联系你们,但现在,出去。”她的声音依旧冷静,没有多余的情绪,却让几个男人不敢再上前。 李启知狠狠瞪了她一眼,最终还是带着人退了出去,关门时的巨响,也没让苏野的手指松动分毫。 他们是否走了,她听不见,助听器在刚才挣扎间,落在地上,被他们踩了个稀烂。 她只感觉到身体发软,背靠着门滑坐在地杀不过,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十多分钟后,她才松开开关。 电锯的急剧震动瞬间停止,她的世界寂静无声。 蹲在地上,捡起母亲遗像,拿纸巾仔细擦干净。 鼻腔发酸,眼眶连着鼻头发红,一直强忍着的泪水最终还是砸在相框上,声音发紧:“妈……” 高一那年,妈妈刚去世。 爸爸慌慌张张回来,咣咣铛铛地收拾行李。 姜莱下晚自习回来,就看见爸爸要走。 她蒙了,愣愣地站在房间门口:“爸爸,你要去哪里?” 姜建军将姜莱一把搂进怀里,一个大男子汉,眼眶红了:“莱莱,爸爸生意出了点事,我要去北边躲一下,别害怕,爸爸会回来的。” “要是有人上门来要钱,你就让他们找你奶奶,啊,我把钱都给你奶奶了。” 姜莱当时才十五六岁,先失去妈妈,现在爸爸也要走。 姜莱记得,那天晚上,她抱着爸爸的手臂,声嘶力竭挽留他。 “莱莱,你安心上学,有什么事,你就去找你奶奶。” …… 日出映在窗帘上,姜莱还沉在睡梦中一下惊醒,泪流满面。 昨天收拾到两三点才将整个屋子收拾完。 还要去手作店里兼职。 姜莱拿冰敷了敷红肿的眼睛,收拾完后,背着材料便出门了。 下了地铁,离C口大概三百米,是一间平平无奇的手作店,名字叫点螺。 推开雕花木门,临街的展示区是陈列好的螺钿器物,往里走,分工作操作、展览展示、品鉴交流三个区域。店内摆满了各式茶具、炉具、乐器、摆件等漆器工艺品,最里面设有专门的晾漆暗房。 姜莱活力满满地打着手语:李姐姐,早上好。 李薇是手作店的销售:“怎么啦?助听器坏了吗?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们或多或少都知道一点姜莱的事,平时很照顾她,还没满二十岁的孩子,却已经扛起了生活的大梁。 姜莱歪头微笑:没事,只是不小心摔坏了,师父在吗?。 “冯师傅在暗房。” 冯明,今年已经六十四岁了,一头银白发,戴着副细框眼镜,是国家级非遗螺钿漆器技艺代表性传承人,将一生都奉献给了大漆螺钿工艺。 冯明可以说是非常宝贝她这个小徒弟,难得有一个小年轻愿意沉下心来学,最主要的是有天赋,有毅力,有决心。 其实冯明还有一个大徒弟,但大徒弟没有继续走这条路了,冯明还因此迁怒了刚来找她拜师的姜莱。 也是经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考察,发现这姑娘不仅心细,脑子里还有许多奇思妙想,才勉强答应的,后来,越接触,却喜欢她。 了解之后才知道,姜莱妈妈生前也是一位螺钿匠人,姜莱从小耳濡目染。只是在读书时期,她妈妈不让她做这些,因此,只学了点皮毛。 冯明从暗房走出来,看见姜莱,一下就阴转晴,面容慈祥地拿来一张纸,给她安排下今天的任务。 有客人定制了一套大漆螺钿套杯,她今天主要负责第九道工序——贴螺钿以及其它工艺品的打磨,揩清和推光。 通常,一件完美的漆器,需要二十几道乃至五六十道工序,时间短则半个月到一个月,长则有一年两载的都有的,这也是很多人不愿意深耕这一项工作的原因。 要受苦,来钱慢,考验耐心,这些都还是最基础的门槛。 在店里一直待到晚上六点,伸伸腰,又要准备出摊了。 只是今天比较特殊,需要额外做个牌子——听障人,非遗手工品,螺钿。 第4章 摆摊时遇见 迎着寒风,来到了城南区最大的夜市。 姜莱笑嘻嘻地与周围摆摊的叔叔阿姨打招呼。 “小姜呀,放周末了呀。”周围摆摊的叔叔阿姨围着姜莱的小摊子。 “诶呦,这只发簪真好看,你瞧瞧,这做工。” “小姜呀,你的手艺越来越细致了。” 每个周都多亏了这几位叔叔阿姨帮她占位置。 姜莱看口型大概知道她们再夸她,脸红红的,打着‘谢谢’的手语。 “唉,你说,多好一姑娘呀,偏偏耳朵聋了!”旁边卖水果的阿姨说着姜莱,眼眶都红了,这一两年,姜莱一到周末节假日,就来也是摆摊,自然也知道姜莱的不容易。 晚上七八点,正是人多的时候,陆陆续续的也有人来挑选。 螺钿在灯的照耀下,五彩缤纷。 喜欢穿汉服的女孩儿们更喜欢选发簪、铜钗,也有些客人觉得耳坠,手镯好看,来买的。 有些觉得价格太贵了,拍了个照就走了。 一来二去,一个晚上能赚个三四百块钱,当然,算上成本的话,就只有一两百了。 就算这样,姜莱还是开开心心地送走每一位顾客,因为最近好多都是老顾客、回头客。 还有人找她定制的发簪。 没人的时候,她就低头,在案板上,做螺钿手工。 突然,眼前出现一只手,晃了晃。 抬头,发现是一个上次买了胸针的帅哥。 少年身穿黑白条纹针织衫,黑色帽子遮住他上半张脸,眉眼深邃,鼻梁挺拔。 只是额角被人砸出条口子,衣服也满是灰尘,像是刚打了一架回来。 少年唇形浅淡却饱满,姜莱仔细辨别他的口型,他说:喂,你周末在这里摆摊啊。 盛槐序心里却觉得,草了个蛋了,我怎么走上来了。 摸着嘴角的淤青,痛得他“嘶”了一下,真的天公不作美,那几个混蛋小子,下次再好好收拾他们,还想偷我钱! 姜莱拿出手机在上面打字,不好意思,我听不见,你有什么事吗? 盛槐序愣了愣,心好似被重重敲了一下。 她是个听障人!她居然也是一个听障人! 盛槐序抿抿唇,犹豫了一瞬,皱着眉头,低头在手机上打字:麻烦帮我挑一个,我要送给我妈妈。 姜莱歪头思考一瞬,拿起几款花型胸针,指指价格,再朝他歪歪头,意思是,这几款可以,但是价格你能接受吗? 盛槐序莫名一笑,他觉得他居然get到了姜莱的意思。 挑了一枚兰花形状的胸针,摸包,准备付钱。 笑容却一下子凝固在脸上。靠,忘了钱没抢回来。 他拿着胸针,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只好在手机上打字:不好意思,钱被偷了,可以赊账吗? 打完字的那一刻,他简直想闭上眼原地去世。想他盛家大少爷,什么时候赊过账,简直岂有此理! 少女盯着屏幕愣了愣:要我给你抢回来吗?我身手还可以。 看完,盛槐序瞬间炸毛:不用,我自己能抓。 其实,他根本打不过那几个小子。 姜莱不知道她说错了什么话,他好像很生气。 往前走了几米的盛槐序气呼呼回头,是少女孤独的身影,坐在路灯下,周围的热闹将她包裹在其中,形形色色的人,喧嚣的闹市,但是,他转头,一眼就能注意到她。 他用拙劣的借口说服了自己。 要想真实知道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那就要靠近她,他们这种人,到底是如何过得如此泰然自若的?明明生活很苦了。他很不理解。 姜莱莫名其妙看着走了又返回来的人。 “你一个女生不安全,我把你送回家再走。” 姜莱看着手机上的字,苦笑不得地摆手,意思很简单,不用陪我。 盛槐序我行我素无视她,拿过手机继续打字:“正式介绍一下,我叫盛槐序,是C大中文系大二学生,也是季宣的弟弟。” 姜莱的笑眼顿了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盛槐序之后,才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这一番行为,却让盛槐序很恼火,非要说他是季宣的弟弟才肯答应,气死他了。 这一晚,盛槐序坐在姜莱身后,像是看见稀奇玩意的小孩,东望望西望望,但是最后的归属点都是姜莱的背影。 看着姜莱一直在做她的手工品,偶尔有客人来的时候,他戳戳姜莱的背,示意她有客人来了。 他爸给他买的房子就在学校操场对面,拉开窗帘就能看到。 除了周末,几乎没一天他都能看到她,不是上午就是晚上,她总会来操场运动一会儿。 他知道他像个变态一样,每天都期待着拉开窗帘,映入眼帘的那一抹身影。 但姜莱身上有着他从来没有过的生命力。他很好奇他们这类人,不会累吗?不会哭吗?盛槐序阴暗地想。 昏黄的路灯将人影越拉越长,盛槐序颠颠手中的纸箱子,真重。 常年不锻炼的盛槐序,身材虽看着十分匀称,其实,身上没几块肌肉。 走在前面拉着小推车的姜莱,回头发现他掉了好长一截,只好停下来等他。 姜莱无奈,他非要送她到楼下,她实在是拗不过盛槐序。 说不定,没有盛槐序送的话,她早就到家了。 十多分钟的路程,硬生生走了半个小时。 姜莱打着手语:谢谢你送我回来,我家就在这里了,你回去吧,再晚一点,赶不上门禁了。 盛槐序乖巧地点点头,想说,他家没有门禁,但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姜莱拿出手机:你等我一下。 还没等他看清楚手机上的字,她便吭哧吭哧地往楼上跑。 五楼的灯亮了。 没两分钟,姜莱手里拿着碘伏和冰袋跑下来,指指额头和嘴角:你可以简单处理你的伤口。 他顿了顿,一言不发地瞧了瞧她,发现她满脸认真,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心思。 盛槐序佯装冷酷地接过东西,毫不犹豫转身走了。过了转角,他一直佯装游刃有余的面具也被揭了下来,靠在墙上剧烈喘息着,平息他快速跳动的心。 第5章 季宣 脑海里却灵光一闪,他浑身一震,马上掏出手机对着身后的巷子和路灯拍了一张照片,蹲在街边,开始记录灵感。 周末过完了,眨眼间就来到了周一,也来到了李启知上门要债的日子。 姜莱将厚厚一沓钱推过去,低头工整写道:这里总共是四万两千三百七十五元,剩下的我会想办法还你!有钱了一定还你! 李启知捏着手里有零有整的钱,欲言又止,心中泛起一阵酸涩,眼前明明看着弱不禁风的女生,却仿佛有一种格外蓬勃的生命力。 “这是你所有的钱吧?” 李启知是低着头说话的,姜莱看不见嘴型,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指指耳朵。 李启知却不说话了,咬咬牙,在欠条上签下字,夺门而去。 都不容易,李启知想 。 因为助听器拿去维修了,姜莱向辅导员请了一天假,回学校立马就泡进实验室了。 中午和朋友聚完餐的苗诗施打开门,就是姜莱一边敲代码一遍啃馒头的画面。 苗诗施咬咬牙,心里一阵心疼恨铁不成钢地走上前,按住姜莱的椅子,拿掉啃了一半的馒头,认真盯着姜莱的眼睛:“不是,奖学金不是才发吗?你怎么又啃上馒头了?对自己好点好吗?至少别啃这破馒头。” 姜莱眉眼弯弯,手机界面呈现两个字:“省钱。” 苗诗施一个白眼,抽过手机,拉着姜莱滑动鼠标的手:“走,吃饭去!” 气鼓鼓的苗诗施拉着姜莱直冲食堂,给她打了两荤一素,五块钱。 “你说你,这么瘦,你掐掐你的脸,都是皮包骨头了!不能这样子的!” 姜莱的脸被苗诗施掐住,看着她手机上的字,眼眶热热的。 “诗施,没事儿,我就是碰到一点事儿了,钱全部砸进去了。等我今晚摆完摊,有收入了,就不啃馒头了,和你一起吃好吃的去。” 苗诗施逐行看完,鼻腔酸酸的。 大一,姜莱刚来报道时,那脸瘦的呀,比现在还瘦,一整个气血不足,穿的也旧旧的。 那段时间,姜莱就是泡面馒头泡面馒头的。 她们都以为姜莱读不下去了,会退学,那段时间,她和卫南变着法儿的轮着陪姜莱一起吃饭,她打一个素菜,两块钱。 苗诗施和卫南每次都多打一点荤菜,吃饭时又夹给她多的荤菜,还一本正经地说:“我吃不下了。” 偏偏她真的很争气,没有空闲的在兼职与上课间徘徊,这种情况一直等到了第一学期结束。 后来姜莱是自己有了一点小收入,开始买材料,自己做手工品,摆摊,周末还去兼职,生活才一点点好起来。脸上才开始渐渐有肉起来。 要说她们都是温室里的花朵,姜莱肯定是在暴风雷鸣过后依旧坚韧挺拔的小草。 姜莱一口一口仔细地将盘子里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抬头看苗诗施红了眼圈,吸吸鼻子,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A10栋实验楼。 “姜莱,我叫你怎么不理我呀?”季宣拍了一下姜莱的肩膀,一个闪现到了姜莱面前。 季宣面庞清秀,鼻梁挺拔,但是鼻头肉肉的,显得整个人很乖,圆溜溜的眼睛望向你时,亮晶晶的,像小狗朝你摇耳朵。 说话总是带着尾调,听起来就像是在撒娇。 看姜莱指指耳朵。 季宣才恍然大悟,打着手语:你的助听器坏了,拿去修没,什么时候能修好,你还好吗,有什么不适应吗? 一连串的问题向姜莱袭来,无奈,只好放下手中的传感器,打着手语:没事,不用担心,明天我就可以去拿了。 季宣身为听障人,十分能感同身受,只是他是后天出意外造成的。而姜莱是先天性的。 季宣性格大大咧咧,她说没事儿就肯定是没事儿,嘴角一咧,继续打手语:给你说的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我是真的很想尝试一下!求求你了,我拜你为师!师父! 说着,还两只手在空中摆两下,向姜莱鞠躬。 那认真又滑稽的样子,直让姜莱忍俊不禁:这件事我要考虑一下,万一你三分钟热度……。 他激动地打断她,打着手语:我给你学费,好不好?我是真的想学! 原本想说三分钟热度不好的姜莱停顿一下,忽然漏出一抹笑:唔,三分钟热度也会有三分钟的收获嘛……。 话还没说完,季宣就迫不及待握住她的手,眨着星星眼,梨涡浅现。 好不容易抽出手的姜莱,无奈一笑:我还没说完。学螺钿很麻烦的,你能坚持多久再说吧。 和季宣认识一年多了,姜莱完全将季宣当弟弟看待。 季宣就是小孩子心性,非常纯粹,性格也非常直,他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任谁来说再多好处都没用。 因为智商很高,能力又很出众,长得还挺帅。 刚上大学那会儿,因为口直心快得罪了不少人。 一次晚上,季宣在巷子里被人围堵群殴,是姜莱挺身而去,朝空中洒了一袋从便利店买来的面粉,趁乱抓着季宣的手就是疯狂跑。 那条巷子很长,身后是那群混混的穷追不舍,前面是看不到头的深巷。 他们用尽了全力逃跑,不知道跑了多久,久到力竭,久到季宣被姜莱甩在身后,才终于看到了出口。 他们俩对路人诧异的目光熟视无睹,突兀地躺在街道上,季宣大喘气,朝姜莱比了个大拇指:“你是真能跑。” 后来,他们越来越熟悉,发现两人爱好高度重合,成了越来越好的朋友。 知晓她专业知识学得很好,季宣介绍她进了实验室,虽然要干活,但是每个月可以领两百块钱的辛苦费。 就这样,他们俩的交际越来越深。 最近,他又对螺钿感兴趣,非要缠着她学螺钿。 上课缠,下课缠,她摆摊的时候他来围观,她有时去手作店路上,他还在喋喋不休。 姜莱是真拿他没办法:但是最近我没时间啊,我这个项目现在忙得焦头烂的,我先给你一点材料,你先学着做,等周末了我再详细教你。 他们俩虽然是同一个专业,但是细分下来,却不是一个方向。她这段时间很忙,季宣小组的任务却已经做完了。 季宣漏出得逞的笑,标准的八颗大牙笑开,激动地比出“OK”。 第6章 过往 作为拜师礼,季宣非要定一桌菜,好好庆祝一下。 还正儿八经地选了个黄道吉日,明天。 姜莱满头黑线,合理怀疑这货脑子里已经全是螺钿了。 当然,这顿饭也只有他们两个一起吃。 “姜莱小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姜莱咬碎了一口银牙,用力支撑着喝多的这货,非要给她行跪拜礼,古装剧看多了吧。 姜莱现在恨不得吐出一口血来,头痛道:“季宣,你真是好样的!” 堪堪将季宣扶正在椅子上坐着,摸过他桌子上的手机,他手机没有设密码,一下子就解锁了。 “你干嘛,拿我手机干嘛?” 这酒鬼,有爱喝,又是一杯倒,还是啤酒! 酒刚下肚,季宣脸就红了,眼神开始涣散,砸吧两下嘴,将一瓶啤酒都灌下去了,还大吼一声“师父”,将过来收盘子的服务员吓得水都洒了。 “找人来接你,找谁?你说,我打电话。” 季宣眼咕噜一转,突然又趴在桌子上痛哭流涕:“小四月不理我了,呜呜呜呜,他不喜欢我了,我真的很伤心……” 小四月? 姜莱翻着通讯录。 找到了! “嘟,嘟,嘟。” 电话刚接通,姜莱便开口:“喂,你好,我是季宣朋友,他现在喝多了,走不了路……” “谁说我走不了路,我走直线可厉害了!” 姜莱手疾眼快按住季宣:“我们在xx饭店A包厢,麻烦快一点来,他喝多了有点麻烦。” 电话那头的人错愕地放下烤冷面,听见熟悉的声音,他完全僵住了。 寒风呼呼地拍打着玻璃窗。 盛槐序穿着一件黑色皮衣,头上带着个黑色帽子,推开了包厢的门,不知是外面的冷风灌进来了吗?姜莱打了个寒颤。 季宣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姜莱望向救星的目光与盛槐序询问的目光在空中碰撞。 她赶快放下手中的筷子,咽下最后一口菜,含糊不清地解释:“他没什么事,就是喝醉了。” 盛槐序敛下眼底的思绪万千,冷冷回答了一个简单的“哦”,扛起季宣就走了。 留下姜莱在包厢中迷茫,总感觉季宣的朋友态度变了,这次冷冷的,完全没有任何想要与她交流的痕迹。明明上次还是一个乐于助人的男孩。 走到了学校的情人坡,灯光映在湖面上,波光粼粼,没课的学生在学校里跑着校园跑,刚吃完宵夜的同学成群结队地在打闹,情侣在湖边的椅子上卿卿我我。 沉默了一路盛槐序颠了颠背上的人,喉结浅浅滑动,声音很轻:“季宣,你,知道我很讨厌你吗?” 原本都开始打鼾的季宣,一听,猛地睁开眼,揉着盛槐序的脸,不确定地问:“四月?” 然后开始痛哭流涕:“四月,你为什么讨厌我?我好像和你一起玩!我们不是好兄弟吗?我好喜欢你,喜欢李妈妈,但你一直都不喜欢我。” 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皱皱眉,低头好似自言自语:“谁和你是好兄弟?我们是竞争对手。你们这种人真的很讨厌,很让人嫉妒呐!什么喜不喜欢,这么随便说出口的吗?” 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总感觉事情就该如此,也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超过了他可以承受的范围,朦朦胧胧的,他抓不住。 将季宣送回去了,扒了他衣服,喂了他水,他喝的也不多,就没有管他那么多。 回到家又洗了个澡的盛槐序躺在床上,又想到了他和季宣小时候。 盛槐序父母在他八岁的时候便离了婚,独自抚养了盛槐序六年,碰上了从江南下来创业带一娃的黄金单身汉——季宣爸爸季业。 两人快速闪婚。 家里有两个青春期的男孩,可不是闹着玩的。 季宣是听障人,因为从小体质不好,挂水吃药,总会遇上医德不良的医生乱开药,最后因为过度药物治疗,导致双耳发炎,后来演变成神经性耳聋。 最开始,家里没钱,凑足了所有钱,给他买了一个助听器。这两年,季叔叔的事业越做越大,在医生的建议下,植入了人工耳蜗。 但他生性乐观,初来南方的他,对这个城市充满了好奇。 天天出去玩,去游戏厅,玩Switch,爬山……。 季宣以母命压着盛槐序陪他玩了个遍。 可是盛槐序当时年少不懂事,又因为妈妈老是拿着季宣的成绩单贬低他,样样都和季宣比,也曾暗自和季宣较劲。 骂过他聋子,被母上大人按着打;和他打架,因为自己很少运动,被碾压……。 他气急败坏地想,季宣此人真会伪装,明明他是个聋子,就应该是很沉默寡言,安安静静的,却偏偏要装出一副自己很开朗很阳光的样子,让大人偏心喜欢。 他用手中的画笔记录季宣的行为,性格,试图找到他最脆弱的地方,以此狠狠扳回一城。 季宣喜欢打篮球,他喜欢在家里看动漫;季宣去游泳,他窝在家里看漫画书;季宣考试拿第一名,他拿试卷烧着玩儿……。 如果说,季宣是充满生命力,在森林中肆意撒欢的小鹿。那盛槐序就是一只喜欢赖在家中,生命从阳台洒落下的阳光中获取的猫猫,慵懒矜贵。 那几年,他投稿给平台的漫画,渐渐出版,深受年轻人的喜欢。 可是,路不可能走得那么顺的。 他的一本畅销漫画,被人指认说抄袭。 奇怪的是,他的所有初稿不翼而飞,拿不出任何证据。 受到律师函时,小小的盛槐序受不了了,他崩溃了,离家出走。 季宣在河边找到他。 高三那年,是他最黑暗的一年。 铺天盖地的网暴,电话骚扰……。 他开始不停怀疑自己,患上抑郁,也因此转了学。 去年,心理医生拿着他的报告,宣布他恢复正常了。 但是,他知道,他没救了。 脑测试时他强忍着心底的不适,度过那艰难地五分钟。200题目测试,是他尽可能按照正常人的方式选择。 拿到轻度焦虑的结果报告,妈妈激动地抱着他流下泪,一遍遍摸着他的脸说:“都好了,都好了,过去了……。” 可他觉得,他的人生就只如此了,再也没有任何波澜。 第7章 矛盾 “序哥,把窗帘拉开晒晒太阳嘛,心情也会好很多的。”魏京上完课,将门外已经凉透了的外卖提进来,一把拉开窗帘。 光照进房间,满屋子散落的画纸。 “你真的,我都不想说你,就没人像你一样懒的。饭不到嘴边,你就不会吃。” 说真的,他就没有见过像盛槐序这样懒的人。屋子里的垃圾卫生,是专门请人上门扔的;衣服鞋子是预约了干洗店,办了个年卡,直接充了五位数,隔两天上门来收衣服鞋子;要是没有兴致,就算饭到了门口,也是不想去拿的……。 魏京心里默默吐槽,这不只是懒能解决的事,更需要钞能力。 昨天晚上,魏京看着他慌慌张张地出门,差点连鞋都穿反了,原本想跟上去,谁知道,刚下楼人就跑不见了。 窗帘被拉开,阳光瞬间洒满整个房间,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操场上学生们上体育课的吵闹声。 房间里,笼罩在阳光下的是整个人埋进黑色被子里盛槐序。下午三点了,他就没有从床上起来过。 魏京蹲下,捡起一张画纸,不可思议:“序哥,你又开始画画了?” 他很惊奇,从发生那件事之后,盛槐序便再也没有碰过画笔了。 画纸上是黑暗无边的街道上,无数只兔子在奔跑。 “这是,兔兔赛跑?”魏京看着有点诡异的画,不解问道。 盛槐序睡眼惺忪地抬起眸子,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一把抽过画纸。 “也好,这样你也有点事做,有点事做才好,这样才能多看看这个世界。”魏京像个老妈子一样,一直念紧箍咒,与他彪悍的身材形象,着实不符。 “等下晚上有课,记得去上。我等会儿就不回来了,晚饭我直接在食堂吃了。” “上次我看你很喜欢螺钿手工的,我又给你买了一些,放在你柜子上了。你别说,这真好看,亮晶晶的,那老板手艺还真挺好。” “我把垃圾给你带下去了,你就不用花钱叫别人扔垃圾了。” 这套房子是盛槐序爸爸为盛槐序上大学买的,魏京偶尔来看看这个四肢健全却行动不便的健全人还活着没。 盛槐序目前是自我放假状态,自从上次和老师发生了冲突之后,他就没再去上过课了,理由很简单,他不想上学。 他拉开头上的被子,慢悠悠地从被子里探出头来。 “哦,对了,那个女生的摊位搬了,最近学校后街整改,好多摊位都抢不到位置。”魏京又啰啰嗦嗦交待了几句。 盛槐序被吵醒,面色不悦地撑着床垫坐起来,后背抵着软枕,肩膀懒散地垮着,半眯着眼,喉咙里溢出含混的应答。 软被随着他的起身,扫过他的肩膀,胸膛,上半身裸露在外。 可怖的疤痕斜横在他左胸上几寸,一直延伸到肩肩峰,长十二三cm,宽六七cm,颜色比周围皮肤稍深。因为盛槐序皮肤很白,一眼看上去,像是白玉上突兀地出现了一道缠枝纹。 魏京眼神触及疤痕,目光闪了闪,欲言又止。 盛槐序也注意到了,取过枕头上的衣服,随手套上:“你帮我把我床尾的小桌板拿过来一下吧。” 嘴角蠕动,原本还想发点闹骚的魏京,表情一下就垮下来,翻个白眼:“哥,你还能再懒一点吗?你真不起个床活动一下的吗?” 盛槐序靠在床上,拿过床头的水杯,附身在接了杯水喝。那饮水机就放在床边过道上,伸手就能够到。 他小口小口抿着水,掀起眼皮看了魏京一眼:“干嘛,我又不尿急。别打扰我,我要吃饭了。” 等魏京拎着垃圾再出门时,每日保洁已经上门来打扫卫生了。 夜晚的学校后街。 晚上突然下了淅淅沥沥开始下雨,雾气朦胧。 唉,摆不成摊了。 姜莱弯腰清洗工具,越来越大的雨砸在地上,今天只能在寝室里面继续做一点螺钿品了。 “司遥,你前两天发布的作业做了吗?可以帮我看一下吗,它老是提醒我环境变量匹配不成攻,我真的要疯了,装了两天环境了。再不行的话,我只有花钱找人帮忙了。”苗诗施一脸崩溃,瘫在椅子上,生无可恋。 常司遥一句话不说,干脆利落地一段操作,可以正常下载了。 苗诗施眼睛和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目瞪口呆:“我去,你这么牛吗?一下子就搞好了!”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不能这么厉害吗?”常司遥皱起眉头发问。 察觉自己说错话的苗诗施掌了自己两嘴,撅起嘴,谄媚地笑着认错:“小的该打,该打。” 她居然忘了常司遥那要强的性子,不能让她察觉到一点点被轻视的感觉。 果然,战火一触即发。 彼时浑然不觉的姜莱正点着台灯,头发简单的束在脑后,捏着镊子,小心地夹取细小螺钿片,确保能精准放入凹槽。 完全没有注意到战火已经蔓延到自己身上。 常司遥敲了敲姜莱的桌子,两只手撑在桌边,低头注视姜莱茫然的双眼,又拽又嚣张:“别以为这次奖学金评定输给了你我就会认输,下一次的评选肯定是我赢!” 说完还看了一眼她满桌子的材料:“到时候,你可不要用一些蹩脚的借口来掩饰自己的成绩。我是不会让着你的。” 姜莱此时已经做得头昏脑涨了,连忙带上助听器,不好意思地抬头问她:“不好意思,你可以再说一遍吗?” 说了半天的常司遥,心梗,战书都下了,结果半路别截断了,真的很难受,那口气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最后,只能眯起眼睛质问姜莱:“你在挑衅我?” 硝烟弥漫,苗诗施看热闹看够了,赶忙出来当和事佬:“唉呀唉呀,司遥是想提醒你,别因为你这些手工耽误了学习。” 接着,又挽过常司遥的手臂:“司遥,快来帮我看看,这到底怎么回事呀?都下了一半了,告诉我下载失败!我真的要疯了。” “你C盘爆了!” “啊,我的天呐,我都没注意到。” 没人看见处,卫南朝苗诗施比了个大拇指。 其实,常司遥很早就看姜莱不顺眼了。 可能是刚上大学,姜莱就被选作新生代表上台发言,当时的落选人就有常司遥;也有可能是常司遥从大一开始就做出了很多努力,只为留在实验室,结果她在测试中被刷下来,而姜莱却因为季宣的原因顺利进入,还一连斩获多项奖项;还有可能,是因为这次奖学金评定,常司遥再次落选……。 她一直都把姜莱当做竞争对象。可姜莱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小摊,每当被她气得跳脚时,姜莱又漏出星星眼,一脸真诚地向她请教问题。搞得她总是一口气提不起来。 这里不如姜莱,她就另辟蹊径,在其他地方超过姜莱。 但是吧,她有时又暗戳戳地照顾姜莱,她们都看在眼里,只是不说。 唉。 苗诗施耸耸肩,她一介凡人,不太懂学霸们的爱恨情仇。 转头,继续拨弄她的短视频。最近随手拍的生活视频,居然有一万多个赞! 这不,第二天天还没亮,常司遥就换上了她的战袍,戴上她的战甲,背上站包又往图书馆去了。 苗诗施打个哈欠,还带着长长的尾音。 “早上好呀,季宣。” 季宣睡眼惺忪,随手抓了抓睡了一晚的鸡窝头,回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师父,今天有时间吗?我可以来学吗,我会付你学费的!你让我试点生漆在手上,我也没有任何过敏的反应。” 姜莱思考一瞬,点点头,随后又迟疑了一下:“但是,我们在哪里学呢?我思考了一圈,好像没有合适的地方。” 第8章 口嫌体正直 学习螺钿制作,需要一个安静且空间足够大的地方。 季宣怔愣了一下,嘴角坏笑:“我有一个地方,到时候我发定位给你,你收摊了来就是了。” 林都名府5栋302。 “叮咚——叮咚——” 门铃一直响了好几分钟。 磨磨蹭蹭的盛槐序才推开门,他只恨不得有一个分身来帮他开门。 “晚上好呀,四月,我可以进来吗?”季宣活力满满地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指指屋子,向他晃了晃拎着的盒饭:“没吃饭吧,我就知道,我给你说,这家菜炒地可好吃了,食材也很新鲜。” “珰珰。”季宣一一打开餐盒,整齐摆放在饭桌上,足足有七八个菜。 “但是要等一下,我有一个朋友要来,可能需要借用你的房子一段时间了。” 盛槐序这才听清楚事情原委,他原本靠在窗边发呆,听见这话,眉头瞬间拧成一团,语气里藏着压抑的烦躁:“滚,别带乱七八糟的人回家。” 季宣不语,一味地收拾桌子上的菜。 盛槐序很烦,无意识地一直开关手机屏幕。 直到门铃在一次响起。 “快进来,快进来,我肚子都等饿了。” 季宣热情地将人邀请进来。 盛槐序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只听见季宣说:“这是我弟弟,盛槐序。” 盛槐序不爽,反驳地声音从客厅传来:“谁是你弟弟,你就比我大四天。” 季宣摸摸鼻子,大几天也是大嘛。 “你好,盛同学,又见面了。” 季宣摸不清头脑:“你们,认识?” 听见熟悉的声音,他瞳孔骤缩,满眼的不可思议,原本沉郁的脸色褪去几分戾气,只剩下无措的僵硬,连呼吸都忘了怎么调整。 听不到回应的姜莱不知所措地站在餐桌前,淡笑着回了季宣:“上次你喝醉酒,是盛同学背你回去的。” 季宣恍然大悟:“哦。你们见过面,就不要拘束了,把你包放在沙发上,我们快吃饭吧,饿死了。” “四月,快过来吃饭。”季宣强硬拉过盛槐序,筷子分好放在他手里。 季宣坐在了姜莱的对面,比较好聊天。 “你好,盛同学,叨扰了,我叫姜莱。”姜莱大大方方介绍自己。 盛槐序抬头冷酷地“嗯”了一声,就没有下文了。 “哈哈,见谅啊,他可能是今天比较内向。” “没事儿。” 盛槐序在旁边听着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才知道,原来姜莱是来教季宣制作螺钿的。 收拾完桌子,金属胸针托,彩色贝壳碎片,螺钿胶水,尖头镊子规整地摆在桌子上。 “这里,按分隔点涂胶水,每次涂1-2格,一开始不要全部涂完涂完,胶水比较薄容易干,也会影响操作。 可以用牙签,调整胶水细节,铺满分隔,整理好之后再放贝壳片。” 开始演示的姜莱坐在台灯下,一点一点细细说着。 灯映照在姜莱认真的脸上,躲进阳台暗暗审视着女生每一个动作。 房间里是女生涓涓细流般的声音。 “贝壳片如果太大,可以用镊子背面按压成碎片,然后用镊子尖头部分夹断调整贝壳细节形状。可以用同色系的3-4种颜色的贝壳搭配,一般两个主体色和两个辅助色,增加色彩丰富度和渐变感。” 十多分钟后,姜莱大功告成,将胸针放在季宣眼底:“完成后,可以封上一层亮光胶水,也可以不封,但是封了胶水表面平整度会比较高。” 觉得自己已经会了的季宣,兴致冲冲就要开始自己动手:“我来我来,我觉得我会了。” 放任他自己动手的姜莱,百无聊赖打量着这个房子。 屋子很空,连电视茶几都没有,就只有一张饭桌孤零零地被安在饭厅里,灰白色的窗帘被风高高吹起。 耳边嗡嗡响,连打游戏都打不下去。盛槐序气急败坏地放下游戏机,不耐烦地看向桌子上滔滔不绝的季宣,却一不小心和姜莱含笑的眼睛对视。 他僵了一下,随后冷着脸挪开视线。 姜莱觉得好笑,我有这么可怕吗! 她走上前,礼貌地询问:“盛同学,你要试试吗?我今天材料带了很多,很简单的。” 因为姜莱的靠近,盛槐序紧咬腮帮子,睫毛不安地颤了颤。 另一头的季宣已经被胶水黏住了整只手,贝壳洒了满桌子:“姜莱!姜莱!救我!” 季宣本身性子就好动,比较急躁,那胶水始终不能被精准放进格子里,就开始急了,动了动自己聪明的小脑瓜,最终的结果惨不忍睹。 姜莱被喊走,盛槐序才瞬间懈了力。 季宣气鼓鼓地坐在自己位置上,衣服上的螺钿片布灵布灵的亮着。 边收拾边笑的姜莱,忍不住叹气:“季宣,我真没见过人这样的,一双爪子居然被粘住张不开……。” “我试试。” 还在嘲笑季宣的姜莱听见这不服输的声音,正在擦桌子的手顿住,随即反应过来,笑容灿烂地邀请盛槐序:“你挨着季宣坐,我给你拿材料。” 教一个是教,两个也是教,反正交了学费的,也不缺这一点材料。 盛槐序没有坐在季宣旁边,而是挑了个角落位置坐下。 姜莱到沙发上翻翻找找,没有注意到季宣对盛槐序的挤眉弄眼:“四月,螺钿是不是很好玩,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盛槐序烦躁地拉开黑色外套的拉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饭桌旁,这一刻,身体占了主导权,完全不管乱成一团浆糊的大脑。 他在阳台上一直在抑制住那颗蠢蠢欲动的心,但是当听到了姜莱嘲笑季宣时迅速全面瓦解。他想,他应该可以做到,季宣手工能力很差,他以前的手工都是收买别人做的。 他想,在这一方面,他应该会做得比季宣好。 “哇瑟,你刚刚是不是偷偷听我给季宣讲课了,这做得也太完美了吧!”姜莱一向秉持着对学生要不吝啬夸奖的原则,但是,盛槐序的手工做得真的很好,很细致精美。 “你可别小看四月,他动手能力一直都很强的,每次手工课,他的作品都会被老师大夸特夸,有创新有心意又精致。当时我的手工作业,几乎都是他帮我做的。”季宣与有荣焉地细细数着盛槐序的优点。 无人注意处,盛槐序悄悄抿起唇,耳尖在帽子遮挡下一点点泛红。 十一点整,今天的课程正式结束。 除了被季宣弄得一团糟的桌面,都进行的很完美。 一瞬间,屋子又恢复了空落落的样子。 盛槐序窝进沙发里,手里握着刚才做好的胸针,眼神直愣愣地盯着饭桌。 她刚临走时好像说,两天后还要来。 他茫然地打量他的房子,因为极简,显得异常干净。 我已经很久都没有收拾过自己了,她会不会以为我是一个不修边幅的懒人?我今天都不知道是她要来,我没洗头没洗澡,身上没味道吧?我做手工时,没有出现岔子吧? 他呆坐在沙发上,万千心绪像揉乱的线,在心里轻轻刮过,没个落点。 他久违地打开了购物软件。 他想,今天她来,都没有水杯,应该买点水杯;拖鞋也没有,买两双拖鞋;做手工时,她和季宣老是争抢那盏台灯,再买两盏吧……。 第9章 心颤动 星期四晚上。 季宣和姜莱如期敲开了盛槐序的门。 “吃火锅咯——”季宣抱着一大袋蔬菜和水果,高高举起来,想要给盛槐序一个大大的惊喜。 跟在后面的姜莱抱着一台电磁炉,背上背着材料包,嘴角含笑。 开门的人却是一脸疲倦与丧气,眼神始终不敢看向姜莱。 他转身,给两人倒了杯水,丧丧地说:“今天我不太舒服,我就不学了,你们自便吧。” 然后,“砰”地一声将房间门给关上了。 姜莱忐忑不安问季宣:“他,是不是喜欢我们来他家啊?” 环顾了一圈,屋子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沙发上铺上了干净的毛毯,窗帘换成了明亮的颜色,多了个茶几,上面放着水果篮和许多零食。 季宣一脸看透所有的表情:“别管他,他有时不时抽风的病。” “今天不是一起吃火锅吗?你去继续做你的手工,我先备菜,先说好呀,我只能打下手,剩下的大头还得你来,我害怕又把厨房给炸了。” 季宣放下手中的菜和肉,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 “我也一起来备菜吧,也不急这一时,人多一点,备菜也快一点。” “行呀,我放个音乐。” 门外,铿锵有力与明快活泼的音乐交替着播放。 门里是惴惴不安的盛槐序,反复回想着他刚才那两句话。 握着画笔,却迟迟无法下手。 “叩叩叩” 三声敲门声打断了胡思乱想的盛槐序。 打开门,是穿着围裙的姜莱,手里拿着锅铲,笑意盈盈地抬头望着他。 一瞬间,火锅的味道飞快充满了他的房间,伴着辣椒、姜蒜的香味,勾得他肚子狠狠响了几声。 “一起吃火锅吗,盛槐序。” “直接把他拉过来就行,他要成神仙,一天都没吃饭了。” 季宣正在摆着碗筷,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盛槐序还是坐下了,面无表情,内心却暗自欢喜。 “来来来,干个杯,四月,快把酒给举起来。”季宣率先将啤酒举起,豪情万丈地说:“今天,就庆祝我们三个人第一次一起吃火锅!” 姜莱只觉得季宣真的小孩子脾气,不管是什么事,都能发现不一样的新鲜点。 盛槐序却已经习以为常了。 以前一起上学的时候,季宣就总是找各种理由出去玩,出去聚餐。 可以是今天没有挨骂,今天破纪录投中了球,或者是炫耀自己捡到一块奇石,最后发现只是一颗形状怪异的鹅卵石。 姜莱也高高兴兴地和季宣碰杯之后,又隔空和盛槐序碰了杯。 盛槐序好似被电了一般,默不作声。 等他们俩都反应过来季宣不能喝酒时,一瓶纯生已经进了他的肚子,整个人已经脸红得不行,眼神也开始迷离。 安顿好季宣后,两人继续回到餐桌吃饭。 盛槐序正色:“我出两万,你无论做什么都带着我。为期这学期结束,平时消费我自费。” 他不知道为什么,和姜莱相处,总是有很多灵感闪现,一个人独处时又无从下笔。 姜莱平时云淡风轻的表情都裂开了,不确定地问:“你,说什么?” 盛槐序却怀疑他说少了:“不够?那三万?四万?五万?……” 姜莱:“停停停,你这是干什么。我可是正经人!” 被当成变态的盛槐序要紧腮帮子,字从牙缝里挤出来,冷笑:“我要找灵感,看好你。” “你是作家?”姜莱疑惑道。 盛槐序一头黑线:“不是学文学就一定是作家!” 从他上了大学,碰上的每个人,只要一听他是文学专业,就会做出知道一切的模样,意味深长拍拍他肩膀:“作家,很有前途的。” 看好像把人惹生气了,姜莱安抚道:“好好好,可是,你要找灵感,干嘛要找我呀?” “你别管,你到底要不要赚钱?” 姜莱握着水杯,思忖片刻,随即莞尔:“我们是不是朋友?” 从小到大朋友都很少的盛槐序缓缓打出问号:“是吗?” 见姜莱盯着他,又改口:“是吧。” “好,那转钱吧。”听到肯定的回答,姜莱把卡号放在他眼前,温柔中带着取笑地说:“以后,你盛槐序,就是我姜莱罩着的人有人欺负你,必须和我说,虽然当面我们打不赢,但是私下却不一定哦。” 看着她勾起的嘴角,仿佛有些血腥,盛槐序察觉不对劲,掷地有声:“这不是保护费!” 一脸了然的姜莱笑笑:“了解了解,这一行讲究闭嘴。”她以前也被收过保护费,后来,学会了一会功夫傍身后,也会去行侠仗义。 只是后来她家道中落后,行事就低调了很多。 盛槐序在手机上输着卡号。 “刚和你开玩笑的,朋友,怎么能收对方钱呢?” 姜莱将手机一转,帅气地收回口袋:“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那得意扬扬的表情却让恼火的盛槐序心乱了节奏。 “我已经收拾好了,走了啊。”姜莱将餐桌收拾干净,背上已经洗得发白的书包就要走了。 “等等。”盛槐序从房间走出来:“你,不教我吗?” 姜莱止住脚步,狐疑地盯着他,和他一起走进了书房。 书房却焕然一新,不似上次来那样空荡荡的,如今却摆上了几张桌椅板凳,几盏台灯。螺钿刀,河出,基础的漆,笔,稀释剂,砂纸还有打磨块,砂纸,抛光粉。井然有序地摆放在桌面上。 盛槐序察觉姜莱在看他,话一转:“这些都是季宣央着我买的,要不然,我才不会买呢!” 盛槐序道:“以后你要用你都可以来,我平常也不会用这间书房的。” 好似害怕被误解,赶忙加上一句:“你别误会,我就是,当学费,嗯,你教我学习,我总要准备一个像样的学习场所。” 说到最后,越没底气。 姜莱漂亮的眉眼弯了弯,眼眸里星光点点:“没事,布置得很好,很适合大漆螺钿。” “那我们开始吧。” “我看看材料啊,唔,今天主要学是切割。” 盛槐序锤头,怎么显得我像赶上去的。 姜莱将青贝、刻刀和铅笔摆放在盛槐序面前,他正襟危坐,像是面对着天大的难题,不禁让姜莱失笑。 “虽然市面上有那种切好的大片螺钿片,但是那种终究是机器切出来的,太死板。” “我们这个青贝厚度只有0.1mm,需要现在上面画花纹之后,再用刀将它切割下来,这也是个细致活。” 盛槐序乖巧地点点头,配上他那张极具攻击性的脸,很有反差萌。 他接过画好图案的青贝片,握着刻刀,一点一点沿着线条切割,但是奈何实在是太薄,一不小心,就被压坏了。 犯了错的盛槐序,眉头一皱,双手规整地放在刻刀的两旁,俊俏的眉头瞥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姜莱正在画吉祥图案,注意到他这边停了,蹙起眉头,好似在责怪自己,一个人在郁闷。 她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原来是刻坏了。 “没事,很正常的,你第一次使用,可能没注意到力道。来,我再给你演示一遍。” 姜莱附身,接过刻刀,一手按住青贝,一手握着刻刀,用刻刀刀尖一下一下点戳青贝上的花样线条。 离得有点近了。 盛槐序不自在地往后靠,灯光下,姜莱在发光,素白色晕染在她的发丝,睫毛轻颤,琥珀色的瞳孔认真端倪案板上的贝壳,挺翘的鼻尖,她的气息在侵略着他的领地。 她柔顺的头发仅被一根米白色发带束紧,因为附身,发尾自然垂落在肩上,没有染过的发丝在泛着光。耳边挂着的银白色助听器格外引人注意 他不自觉抬手触碰泛着光的发尾。 细细碎碎的痒。 等到他反应过来,他脑子空白一下,装作若无其事地放下手。 他攥紧手心,深深呼出一口气,还没被发现。 “你看,这样一点一点的,一个花样就被刻下来了。你来试试吧。” 姜莱小心翼翼吹开刻下螺钿片时落下的细尘,放在光下,一瞬间迸发出属于螺钿独有的光彩。 姜莱重新坐回位子上,低头,继续画图案。 第10章 当年 夜深了。 “我,送你回去吧。” 盛槐序拎着姜莱的包,不安地攥紧书包带子。 说完后,顿了两秒,眼神快速扫过姜莱的神情,确定没有任何冒犯的可能后,才继续说:“晚上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姜莱思考一瞬,眼底浮出一抹柔笑:“那麻烦你了,谢谢。” 盛槐序忙不迭道:“不麻烦不麻烦。” 他们一级一级踩着楼梯。 “我,如果有什么懂的,可以问你吗?”他抿紧唇,怯生生问旁边踩影子的女生。 姜莱一口答应:“当然可以,加个微信吧,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在微信上问我哦。” “好。” “就送我到这里吧,你也没穿多少就出来了,天凉,别感冒了。” 走出小区,姜莱就接过书包,让盛槐序赶快回去。 这么冷的天,他就穿了一件套头毛衣,都冻红了,鼻尖、眼眶、脸颊泛着红。 看起来格外好欺负,颜控的姜莱克制住她蠢蠢欲动的手,按下心中无耻的想法。 “我送你到寝室吧,这……。” “唉,别担心,这已经到学校后门了,有微信嘛,微信联系啊,你快回去吧。” 姜莱飞快打断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远远的路灯下,盛槐序一直看着姜莱没了身影,才转身回去。 回去的路上还一直打着喷嚏,可是表情却十分欣喜,控制不住地摆弄手机。 “麻辣兔头。” 点开姜莱的主页,赫然是她的网名,她应该不喜欢发朋友圈,半年可见的朋友圈只有一条在主页里孤零零挂着。 是她在非遗博览园里,耳边挂着扩声器,身着白色衬衣和一条浅蓝色牛仔裤,自信大方地向游客讲解展览柜里的大漆螺钿漆器。 “麻辣兔头。” 盛槐序指尖轻点她的微信名,嘴里喃喃自语:“她喜欢吃麻辣兔头吗?” 女生寝室。 姜莱刚推开寝室门的,苗诗施就一个熊扑上来,抱着她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给你说,爆了!爆了!” 还沉浸在刚才的美色当中,不明所以的姜莱一把扯下黏在自己身上的人,两只手扶着她肩膀:“来,深呼吸,吸气,呼气。” 看人平静下来了,将背包放在桌子上,才开口问:“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激动。” 只见苗诗施一个招手,卫南将椅子拖过来,苗诗施一屁股坐下去。高冷范儿姐卫南也笑嘻嘻地望着她,一脸苦尽甘来的模样。 她们俩将她围住,郑重地拿出手机,点开某视频平台,怼到姜莱眼前:“看着没,这是什么?” “视频呀。” 苗诗施深吸一口气:“不是,看我第一个视频,多少点赞!” “20万。怎么了吗?” “不是,大姐,我原本想拍一拍我的寝室生活视频,结果你,爆了!评论区全是问我你手工品的链接的。” 苗诗施抓着姜莱肩膀,激动地直晃:“你要火了,火了!” 卫南也是一脸欣慰,我的崽子终于被别人看见。 姜莱却不以为然,她平时很少刷短视频,也不知道短视频到底能不能接触,一手抓过苗诗施拍大腿的手,握在手心里:“网友说不定是喜欢你的内容呢?应该是你火了,我只是你视频里面偶然路过的小配角而已。” 卫南也冷静点头:“是的,算法具有偶然性,有可能是你经常更新视频而正好你的这一条视频内容质量高,被推流了,才能暴露在大众眼前。” 冷静下来的苗诗施也开始怀疑:“是吗?但是评论区都是在问我的漆器首饰盒还有手镯在哪儿买的,他们也想买。” “姜莱,你其实也可以拍拍你做漆器的视频的,就算没有火起来,你也可以宣传宣传螺钿嘛,毕竟真的很少有人知道螺钿居然这么好看!” “你觉得呢?卫南。” 卫南沉吟:“我觉得,你如果能有时间去拍拍是可以的,但是如果你要在还没有结果前就花费超出你承受范围的资金,那要慎重考虑了。” “因为你不能保证你的视频一定会被人看见,就算被别人看见了,后期是否会给你带来收益,这些你都要考虑。” 姜莱微微一笑,郑重点头:“好,我可以试试。” 姜莱从来不会在寝室里做漆器,生漆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会过敏的,所以现在姜莱都不会去接复杂的单子,她在学校里没有时间精力去做。 而苗诗施和卫南的漆器螺钿,一部分是姜莱送的,但是她们花钱买的占大多数。她们知道,这种手艺不是钱能衡量的,是时间与心血堆积起来的。 她们的原话是,你可以送我,但是你没有权利阻止我们花钱买。再说,这传承了几千年的非遗文化,值得我们去拥有。 第二日,她用她那像素极差的手机录了一个简单的视频,随手传到了网上,之后便没有管了。 上完了这个周最后一节课,姜莱背上电脑准备去公交站台坐车。 刚出校门,就碰到了盛槐序,一位大叔毕恭毕敬地请他上车,盛槐序却一直在回避他迎过来的手,不耐烦地上了后座。 “槐序呀,等会儿和你爸爸好好说说,别再惹他生气了,你爸爸也不容易。”那位大叔开着车,眼神撇着后视镜,好声好气地哄着后座小憩的盛槐序。 盛槐序双手抱胸,车窗外的光影在他身上流动,风哗啦啦地往车里灌,他却浑不在意,歪着头靠在椅背上,眼睫低垂,似乎在小憩,又像只是单纯懒得动。黑色卫衣领口松垮,露出半截线条清晰的锁骨。 “你爸爸这几年生意越做越大,身体却越来越不好,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再娶……。” “赵叔,当年他和我妈妈离婚的事,我没有怪他。”盛槐序睁开眼,撑着下巴,目光落在窗外掠过的外景上。 只限于当年离婚的事没有怪他,其它的事,他至今耿耿于怀。 父子俩脾气都倔,尤其是盛槐序,是把气闷在肚子里谁都不说,但是却一直记恨的性子。 赵昌叹口气:“唉,之前那件事,你爸爸也是迫不得已的,你爸爸只有你一个孩子,你要多考虑考虑他的感受。” 窗外是车库入口,到盛家了。 第11章 雨夜流浪被捡回去 “再见,赵叔。”盛槐序拎过书包,随意搭在肩侧。 走出去,是一座别墅。 别墅外观气派,三层楼,外面带着一个小院子。 推开院门,是一棵柚子树,如今正挂了满树,看着热闹极了。 “今年柚子结得格外好,摘一颗来尝尝吧,去年我吃了一口,可是酸死我了。看看今年我施了肥这么多肥,到底能不能结出一颗我满意的果子来。”盛明伟背手走到盛槐序旁边,笑呵呵地指着柚子树。 他年近五十,发间虽掺了些银白,却梳得一丝不苟。穿着一身灰色家居服,身形依旧挺拔。是个名副其实的黄金单身汉。 盛槐序不接话,径直往屋里走。 被冷落的盛明伟气呼呼地指着他的背骂:“这臭小子。” “诶呦,四月可算回来了,来来来,今天阿姨做的全是你喜欢吃的菜。” “谢谢宋阿姨。” 宋阿姨和赵叔叔是一对,赵叔叔当司机,宋阿姨就是盛家的阿姨,跟了盛明伟也有二十多年了,算是看着他长大的。 看见盛槐序回来。眼角皱纹笑得都快飞到耳后了,赶忙又去厨房里加了两道菜。 盛槐序坐上饭桌,夹了一筷子菜,赞不绝口:“宋阿姨,你的厨艺比之前还要好了,是不是老盛让你去米其林进修了。” 哄得厨房里的宋阿姨笑成一朵花:“诶呦,小四月还是一如既往的嘴甜,你喜欢吃就好。” “好了好了,坐好吃饭。”盛明伟落位在主位,喊盛槐序坐好吃饭。 桌子上满满当当的十几个菜,琳琅满目。 盛明伟今日开心,多喝了两口酒,有一搭没一搭地询问盛槐序的近况,盛槐序却兴致平平,偶尔挑一个问题回答,甚至放任盛明伟自言自语。 “我吃好了。”盛槐序吃好,放下筷子就准备起身回房。 盛明伟脸一沉,“啪嗒”一声将筷子重重放在桌子上:“你怎么回事,你妈就是这样教你的,长辈的问题也不回答。” 瓷勺撞击餐盘,发出清脆的响,却压不住空气里弥漫的火药味。 盛槐序指节捏得发白,小臂青筋爆起,转身望向盛明伟时,眼底带着疲惫,语气冰冷:“我妈怎么教我用你管,你是大忙人,不敢劳烦您。” 坐在位置上的盛明伟用手指重重扣了两声桌面:“就是没有把你教好,当初就是你妈太纵着你了,什么都没有学好,画一个破漫画闹得人尽皆知,还哭着闹着要活要死的……。” 触及当年的事,盛槐序觉得好像就发生在昨天,满身的疲惫让他说不出话来,只觉得满满的无力感。 餐厅的吊灯亮着暖黄的光,盛槐序眼底却是一片凉寒,声音无力却字字带恨:“当初要不是你,你拿钱摆平,坐实了我抄袭的名头。我明明都快要找到证据了,证据怎么会一下子都没了呢?” 盛明伟眉头皱得更紧了,喘着粗气站起来责骂他:“我那是为你好!你知道那件事严重影响到了公司的名誉,那段时间我忙得焦头烂额,还要管你的事。要不是我及时摆平了这件事,你还有今天的安逸生活吗?” “我需要你管吗?就因为这样就要不分青红皂白地拉着我去开发布会,道歉,给我强行按上抄袭的罪名吗?”他终于蓄起一口气,提高音量,眼眶绯红,手不止地颤抖,脑中一阵阵天旋地转。 “啪。” 盛槐序的脸被重重地扇了一巴掌,头侧过去,瞳孔发紧。 “我这是为你好!” 盛槐序冷笑:“呵,为我好。” 他平静地走到厨房,抱了抱一脸担心却什么也不敢说的宋阿姨:“宋阿姨,今天的菜很好吃,我就先走了。有人不待见我,我就在这里惹人心烦了。” 瞬间,客厅里的盛明伟“邦邦”拍桌子的声音,带着些破防与气恼:“是我不待见你吗?是我不待见你吗!明明是你眼里从来没有过我这个当老子的!” 宋英心痛地摸上他红肿的脸:“诶好,回去抹点药,别生你爸爸气。” 盛槐序嘴角勉强勾起一抹笑容,转身,毫不犹豫地往外走。 独留身后的盛明伟,坐在椅子上,缓着气息。 十点的夜晚真的很冷,但因为是周五,街上行人来来往往,热闹极了。 “哗啦啦,哗啦啦。” “诶呦,诶呦,这怎么下雨了,快走快走。” “宝宝,我去买把伞。” “走,快回家去写作业。” “哇,爸爸,下雨了!” 他在人群中逆行,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回学校?不,他不想回学校。 不知不觉,来到了姜莱家楼下。 他不知道她的家具体是哪一户,但万家灯火,总有一盏是她开着的。 他浑身湿透,被风吹得瑟瑟发抖,牙关颤抖,牙齿控制不住地互相碰撞。 他缩在屋檐下,抱紧膝盖,伸出手接住了倾盆大雨。 雨停了? 他抬头,是姜莱拖着小推车,头顶是一把黑伞,为他遮住了倾斜而下的大雨。 雨幕中,姜莱大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还这么狼狈。” 雨滴顺着额头,滑过眉间,从睫毛滴落下来。 盛槐序颤颤睫毛,水珠像伞上的水滴,哗哗往下滴,他瘪了瘪嘴,压住声音的颤抖,尽可能用平常的语气回答她:“你说的,你罩着我。” 看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姜莱心底像被轻轻挠了一下,指尖摩挲伞柄。 雨声越来越大,姜莱靠在盛槐序耳边喊道:“走吧,去我家里躲一躲吧。” 自觉接过撑伞任务的盛槐序,将伞偏向姜莱,自己却离她远远的,半个身子都被淋在外面。 姜莱不解,好笑道:“我又不吃人,你离我这么远干什么?” 他慌了,语无伦次解释道:“我身上冷,靠近你,会把你衣服打湿。” “没事,反正我衣服也湿了不少了,还好我今天聪明,出来时将小推车盖上了塑料薄膜。” 两人踏雨而归。 “我的大件的衣服只有短袖短裤,不介意的话,你可以把你的湿衣服换下来,在小太阳面前烤一烤。” 姜莱翻出她的衣服,递给呆坐在凳子上的盛槐序。 叫他坐沙发他也不坐,偏要坐在那个靠背都坏了的塑料凳子上。 盛槐序接过衣服,柔软的衣服捏在手里,像一团火,将他整个人烧嘚通红。 “你是不是发烧了?脸这么红,还这么烫!”姜莱凑过来,手背贴上他额头:“你快去把湿衣服换下来,我给你泡包感冒冲剂。” 被推进厕所,盛槐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脱下衣服再换上衣服的。 他现在脑袋里全部都是,完了,我怎么到她家里来了,他会不会以为我是跟踪狂。 第12章 雨夜独处 厕所的窗户灌进一丝风,冷得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盛槐序,你还好吗?” 已经过了十多分钟了,厕所里面却毫无动静,姜莱很害怕,万一盛槐序晕倒了,我是开门还是不开门?他万一没有穿好衣服,我要不要给他穿好衣服? 正在经历头脑风暴的姜莱,只听见“咔哒”一声,盛槐序终于出来了,只是姿势有些怪异。 他强行绷住脸解释:“我,脚麻了。” 其实是呆在厕所里面不敢出去,一蹲就忘了时间。 这还是他第一次到女生家里来。 “哦,哦,你快去烤会儿小太阳,别着凉了,桌子上的感冒药你也喝了。”脑补过度的姜莱难得卡壳,磕磕巴巴地指着客厅。 这衣服,怎么他穿着就像露脐装了,白花花的大腿露在外面,肌肉轮廓明显,往下是线条流畅的小腿。 嘶。 姜莱自言自语:“比我小腿还细。” 小太阳打开,顿时客厅里是柔暖的昏黄光,盛槐序披着厚被子,坐立不安地扶着手中的玻璃杯,小口小口地抿着。 客厅里一张大漆螺钿茶桌,大面积的芦苇以及河水潺潺的花样,水面上是两只鸳鸯,几枝花从岸边伸出,轻点河面。四肢桌角刻画组拼着对称的龙凤呈祥花纹。 桌面上摆着一只极为精致的大漆螺钿茶杯,花纹却很普通,简单的一朵荷花。 盛槐序不禁伸手摸了摸桌上的芦苇花纹。 姜莱看他面露好奇,带着骄傲解释:“那是用蛋壳镶嵌的,好看吧,我外公给我妈妈做的嫁妆。” 听见姜莱说话,盛槐序像受惊的猫,一下子将手缩了回去,不好意思道:“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等会儿雨小一点我就走。” “没事儿,我这里还有一间客卧,有时周末,我朋友他们出去玩,太晚了回不去学校就会来我这里。”姜莱正忙着准备明天去手作店的物件,不在意地解释:“季宣有时候回学校迟了,也会来这里。” 盛槐序一听季宣居然在她这里过夜,心底就烦躁,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得劲儿。 “今晚你就在这里休息吧,客卧的床品虽然旧了些,但是干净的,没人睡过。”知道有些人或多或少有些洁癖,姜莱特意解释。 他原本斜倚在沙发边缘,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被子边角,没两秒又直起身,膝盖并了又分开,目光总想去寻她的方向,又怕撞个正着,只能落在茶桌的玻璃杯上,看着水面晃出的涟漪,晃得自己心乱。 小心翼翼地抬眼,却倒霉地与姜莱眼神碰个正着,盛槐序连呼吸都比平时急了半拍,耳尖还没退下去的红又涌了上来,下巴蹭蹭围在脖子的被子,动作里满是藏不住的局促。 “你不用拘束,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不是吗?刚见面的时候,你不是很高冷的样子吗?你这样,我会觉得你被欺负了。” 姜莱觉得好笑,他窝在沙发上,好像一只大型猫猫,初来乍到,对一切都很陌生的样子。 盛槐序微微垂下眼,嘴角悄悄勾起,心中一股欢喜流过。 姜莱进了房间,独留盛槐序一个人在客厅。 小太阳烤得他全身暖烘烘的,窗外砸得呼啦啦的雨声,此刻也是交响乐,为他弹奏欢快的曲子。 “嘟嘟嘟——” 连贯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盛槐序抻起身子,塌腰往沙发另一边侧过去,衣服往上爬了几寸,漏出白皙精致的腰部。 尽管他不爱运动,不喜锻炼,但从金堆堆里养出来的人,是不会差的。 “喂,序哥,你怎么不在家啊,回盛家了吗?”电话刚接起,魏京咋咋呼呼的声音吵得他耳朵痛。 盛槐序将手机拿远,电话里:“序哥,你说话呀!唉呀,急死人了,你出什么事了吗?” 等到把人气急了,才慢悠悠地伸展了一下身子,头疏懒地靠在沙发靠背上,尾音拖得老长了:“没出事。” 说完还低头闷笑出声,语气里带着些许嘚瑟:“我在,我朋友家。” “我去!你哪个朋友呀?我怎么不知道?喂,喂,喂。”魏京大感震惊,音量拔高了不止三个度。还没等到那头回话,电话已经被挂了,独留魏京一个人在家中百思不得其解。 这边的盛槐序用胳膊挡住脸闷笑,仰头倒在沙发上。 姜莱拿了一根充电器给他:“明天可以把季宣约来,我们一起吃个饭,只是我要很晚才能回来。” 笑容凝滞住的盛槐序,内心挣扎,半天才回一个“好”字。 “哦,对了,如果你有事叫我的话,你就开这个开关。” 姜莱指着房间外面的开关,微微一笑,眉梢染上暖意:“我晚上会取掉助听器,这个开关是房间灯的开关,你开几下,我就会醒。” 盛槐序短暂地怔了一下,目光从她耳边的助听器上缓缓移到她的眼睛,慢慢道:“好。” 眼看着姜莱要进房间了,盛槐序攥紧手中的被子,连忙开口:“姜莱。” 他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待她回头,扬起嘴角:“晚安。” 姜莱侧头一笑:“你也是,早点睡吧。” 她算是知道了,盛槐序就是一只猫,初见时对人充满防备,等相熟之后,就露出懒散纯粹性格。 躺上床的盛槐序,却辗转反侧。 他爬起身来,去客厅找了一张废弃稿纸和一只炭笔。坐在床上,纸下垫着本书,炭笔随意地在纸上落下痕迹。 画到兴起时,他会用手指卷起额边散落下的碎发,瞳孔微微缩起,眼尾低垂着。 画完后,欣赏了一眼自己的画作,随后随意地将炭笔丢在床头柜。长腿伸直又蜷起,打个哈欠慵懒地靠在床头,眼底聚起笑意。 指尖扫过画上的一只活龙活现的兔子,抱着个螺钿茶杯,笑眯眯地站在草丛里。 可爱,乖巧。 第13章 想吃绝户?没门儿 第二日。 盛槐序从浑噩中醒来,已经下午一点了,窗外一片明朗。 他走到姜莱房间门前,开了三下灯,静了两息,又敲了几下门,无人回应。 “应该出去了。”盛槐序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才注意到,桌上有一碗面,已经坨成一团了。 上面洒了几颗葱花,面上凝了一层亮晶晶的油。 啧,看着让人毫无食欲。 肚子却不争气地响了一声。 盛槐序嫌弃地撇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径直往沙发角落走去,蜷腿,一只手勾住毛毯,沿着毛毯边缘蹭了蹭,另一只手撑着沙发扶手慢悠悠坐起来,后背还往软垫靠背里陷了陷,像没睡醒的猫似的。 一个人靠在沙发上,浅浅地又打了个盹,才半眯着睁开眼,朦胧带水的眼睛扫过阳台上的十几盆多肉。膝盖曲起,脑袋无聊地靠在膝盖上,歪歪头,这才想起来姜莱昨晚说的话。 切,我才不叫季宣呢? 打开外卖软件,盛槐序一通乱翻,没有一样合口味的,没有一样能勾起自己食欲的。 他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将手机扔在了沙发对面,又倒头眯着眼睛假寐。 光影从阳台左边渐渐辗转到右边。 透过阳台、客厅,洒落在饭桌上。 金灿灿的阳光,照得盛槐序的头发越发金黄。 盛槐序端起面碗,晃了晃,碗里面的面都不带动一下的。 很好。 他只好起身,将水壶里的热水倒在碗里,勉强能搅拌匀。 “一般吧,还没有我做的好吃。”大口大口吃着面的盛槐序默默吐槽。 刚将空碗放下,肚子终于不难受了,盛槐序正在思考要不要将碗给洗了,手机就开始震动。 是姜莱的。 “喂。” 接通的对面,是姜莱正在吃饭的声音。 “盛槐序,你可不可以帮我去买点菜呀,菜单我发给你了。 今天晚上我可能会晚一点回来,但是你不用担心,我叫了我朋友她们一起来,她们会做菜,还有季宣,他可能也要晚一点到。可能就得辛苦你去买一下菜。” 盛槐序举着手机,她这个时候才吃饭? 脑海里自然脑补了她一个人辛辛苦苦兼职到现在,才有时间吃一顿饭的可怜画面。 好半天,才回复一个“哦”字。 “还有一把钥匙在我的床头柜的第三个柜子。” 八九度的天,他穿着一件单衣就出门了。 没办法,昨天下雨全给打湿了,重新去买吧。 这里虽然是老城区,但是也是市中心,不乏有很多服装店。 随意买了一件羽绒外套,打听好附近最大的商场,打了个车就去了。 他推着购物车,黑色的羽绒外套长至膝盖,漫无目的地随意逛着。 算算时间,他已经有几年没有来过超市了,基本上都不出门。 他不喜欢出门,却最喜欢逛的就是超市,三五天就刷新一个超市。 超市里能碰见各式各样的人,琳琅满目的货物,在这里,慢慢地逛,甚至可以逛个两三个小时,每次从超市回到家,画稿子都轻快许多。 挑挑逛逛,半个超市逛完了,看了水里的鱼、虾、蟹;五颜六色的零食货物架;一看就很健康的蔬菜区……。 购物车已经被塞满了。 时间飞逝,意犹未尽,随止。 下午五点。 提着三大袋物品的盛槐序很生气,手掌心都勒到充血了,偏偏要和购物袋较劲,一次性将三袋拎到了三楼,歇息片刻,正准备起身,却听见楼上的骂街声。 “我告诉你,这婚,你必须结!”一个穿得像个孔雀的中年妇女叉着腰,嚣张地指着姜莱骂。 “你个小婊子,有妈生没妈养的玩意儿,爹跑了,你以为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就是个聋子!要不是我,你打着灯笼都难找到这么好的亲事。” 旁边站着一个五大三粗,神情却十分猥琐的男子,根据样貌,估摸着有个三十来岁,上下打量着姜莱,一张嘴一口大黄牙,让人觉得恶心。 他作势安抚了一下中年妇女,说:“小姜是吧,我很满意你,你嫁给我,我定然不会让你受委屈,彩礼十二万八,家里两套房,我配你,那是够够的,你别不知好歹!” 站在玄关处的姜莱举着菜刀,听见“聋子”二字,嘴角颤抖了一下。 她抱胸冷笑,闭眼,深吸一口气,冷眼道:“是吗?三婶,这么好的条件,这么不让佳佳嫁了,好事儿还轮得到我?” 被唤作三婶的中年妇女叫吴华,佳佳是她的小女儿,叫姜新佳,和姜莱同岁。 三婶眼神明显慌了一下,凶狠的气势也暂时停歇了一息。 又回过神来,抓着那男人的手,气势汹汹地朝姜莱炫耀:“吴正家里可是开厂子的,你嫁过去就能过好日子了,还能贴补一下你表哥,他要结婚了,吴正答应了帮忙付首付。” 表面打着为她好的旗子,实则一切只考虑自己的利益,姜莱一下一下地用刀背磕在柜子上。 “邦邦邦。”直教人心里发慌。 姜莱耷拉的眼皮骤然掀起来,平时总是清丽的眸子染上了怒色,嘴角轻扬,眼神却冷酷无比:“呵,我说我就不呢?” 这一笑,却叫吴正看傻了眼。 她面容精致,皮肤白皙,生气时,怒意上眉梢,水光盈满眼眶,直看得吴正心痒痒。 三婶跑上来,伸手就要夺了她手里的菜刀:“你个死聋子,听不懂话吗?你嫁给他,就不用像这样节衣短食了……。” 姜莱手腕一转,菜刀越过三婶手背,一刀砍在三婶手旁的木柜上,差一厘米,就砍上了她的手。 吓得她惊慌乱叫:“啊!” 随即伸手作势要打她:“你这不要脸的,你忘了我们对你的好了吗?你爸跑了,是谁给你们还的债,你从小到大受了我们多少好处,你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我给你说,必须结婚,还有这套房子,结婚后,马上给我迁到我家来! ” 姜莱一一躲过她的巴掌,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下将她推倒在地。 她目光扫过客厅中的所有人,一字一句坚定地说:“你们想要钱?要房子?做梦!三婶,要是我没记错,当初我和奶奶去求你时,你是大门都不开一下,这些年,还一直亏待奶奶。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句话的?” “真是厚脸皮!” 姜建安在一旁躲起来不说话。 姜莱心里冷笑,呵,这就是兄弟,一点利益就可以将自己亲侄女卖掉。 五大三粗的男人见她不好糊弄,就要上手抓住她。 “我告诉你们,你们私闯民宅是犯法的。”姜莱眼看着男人越逼越紧,将刀面往他身上一拍。 男人吃痛,一把抓住她,她不硬抗,侧身踉跄时,抬膝顶在他的腿窝,男人踉跄,姜莱一脚踹在了男人下身。 吴正瞬间哀嚎出声,半屈地跪倒在地,指着姜莱乱骂。 姜莱附身,一个巴掌扇在他脸上:“闭嘴,你要是闭不上,我不介意给你多来几个巴掌,让你尝尝。” 三婶被吓着了,连忙叫其他人一起上。 盛槐序从门外快步走进来,没说话,先往姜莱身侧一站,手臂自然护在她身后,目光冷硬地扫过满屋人:“我刚在阳台录了音,你们说的‘吞彩礼’‘过房子’,每句都清楚。” 众人看着突然冒出来个人,语气更冲:“你谁啊?我们家的事跟你没关系!” 盛槐序没理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早已存好的《民法典》婚姻家庭编条款,屏幕亮给所有人看:“干涉他人婚姻自由,违反法律;侵占他人父母遗产,更是涉嫌违法。” 他指尖在屏幕上划了划,“我已经联系了我爸的律师,要是需要,现在就能让他过来对接。” 那男人见势不妙想溜,盛槐序上前一步挡住门,身形比他宽出半肩,声音沉得发紧:“刚才你试图拉扯她,我手机拍得很清楚,现在走可以,要是后续再敢骚扰,我会直接把证据提交给派出所。” 男人被他的气势压得没敢动,直到三叔拽了拽他的胳膊,才缩着脖子躲到后面。 三婶却趾高气扬,一看是个柔弱无力的小白脸,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得意一喊:“怕什么,怪不得不愿意嫁人呢,原来私下有人了呀?说不定孩子都快给整出来了吧!一起上,今天不给她抓回去,我就不信吴!” 屋子里五六个人,乌泱泱地就要冲上来。 姜莱将菜刀扔给盛槐序,摘下助听器,扭扭脖子,揉揉手腕:“你帮我拿好我的助听器,还有我屋子里的那些瓷器,这次再摔坏了,我可没有钱修了。” 推了一把盛槐序,冲上去,三下五除二就将那几个瘦弱的男子撂倒,踹肚子,扇巴掌,踢脚窝。剩下的就剩下三婶躲在后面。 眼看自己带来的人连个小女生都抓不住,气得和姜莱扭打在一起。 扯头发,拧胳膊,吐口水。怎么脏怎么来。 身后的盛槐序也一拳一拳地往倒在地上哀声叫唤的男人脸上身上又揍又踹,还不忘抱紧怀里的瓷器。 打不过别人,还打不过你们吗! 盛槐序狠狠踹了几下。 虽然力道不大,但是成年男子的力量,就算没有锻炼,也够他们吃得了。那些本来就瘫倒在地上的人,身上更是伤上加伤。 “你好,有人报警说这里发生入室抢劫。”四个警官出示警官证。 姜莱从三婶身上站起来,头往后一甩,将散乱的头发散乱在脑后,手一伸,盛槐序有眼力见地将助听器放在她手心里。还趁人没注意,抓起一个苹果,狠狠扔在三婶头上,苹果应声摔在地上,痛的三婶捂着头直叫唤。 民警无语地看着他的小动作,眼神阻止他。 佩戴好助听器后,才回答那几位民警,拍拍双手:“是,他们几个人私闯民宅,破坏财物,企图干涉我的人生自由。” 盛槐序适时地将手机录像内容递过来。 “这是我们刚才的录像。” …… 三婶,吴正以及剩下的几个同伙被带走。 临走时,随行的女警官还夸了姜莱:“你这姑娘,身手还可以呀,这么几个男子,被你压着打。” 转头看向盛槐序:“你男朋友有点弱吧,但没事,你们有一个能打的就行。” 见被误会了,盛槐序欲言又止。 姜莱勉强牵起淤青的嘴角,笑着回答:“他是我朋友,今天正好来我这里吃饭。我学过一点泰拳,皮毛而已,是他们太菜了。” 那雄赳赳的小模样,逗得几位警官直笑:“好了,姜莱同志,后续有什么事通知那就,还请你配合。” 第14章 她哭了? 送走了几位警官,姜莱回过身来,双眸明亮泛光,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昂起头颅:“怎么样,身手还行吧。你没被吓坏吧。不好意思呀,我也不知道今天会出这档子事。” 盛槐序手里抱着瓷器,被姜莱的笑容晃了眼:“没事。你很厉害。” 他迟疑开口:“你,他们经常来吗?” “没有吧,我以前收拾过他们。这次不怕死地来,应该是钱给到位了。” 看着姜莱恢复平时温和的模样,兔子急了还咬人,他们想要独霸她老家的房子,却不赡养老人。当年才十六岁的姜莱提着砍刀,将他们的院子砍了个稀巴烂,还叫来了村长作见证,要他们一家人成了村子里的笑柄化料。 姜莱强提起口气道:“好了好了,你买的菜呢?这么晚了,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 “也好,给他们说的时间是迟一点来,正好,这段时间可以收拾一下屋子。” 盛槐序拎着个扫把,不确定开口:“不好意思,要是我早点回来,他们也不会进来。” 姜莱哭笑不得:“就算你在家,你也阻止不了他们,还会被他们打的。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自保最为重要。” 当时,她接到楼下邻居打电话,说有人在砸他们家门,她就知道,他们又来了。 越过一片狼藉的客厅,姜莱抱着菜往厨房走。 盛槐序却头一次思考,是不是应该去健健身? 水龙头里哗啦啦出水,放松下来的姜莱才觉得身上哪哪儿都疼。 咧个嘴,嘴角破了皮,想笑,眼泪却不争气地先流下来。 “别洗了,我请你们出去吃吧。”盛槐序别扭地站在门口,望着弯着腰洗菜的少女,不自在开口。 姜莱沉默。 没有得到回应的盛槐序走上前,站在她旁边,狐疑地盯着她,才发现有水珠从她脸上滑下:“你怎么了?你哭了吗?是不是身上疼,走走走,带你去医院!” 他越说越着急,拉着姜莱就要往外走。 “你给他们说,今天别来了吧。我好累啊!”姜莱转过身望着他,明明眼底的泪都擦干了,眼眸里却泛着水光。 盛槐序察觉心口一紧,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浑身都不舒服。 他归结于这种症状为,刚受到了刺激,导致身体不舒服。 随意地揉揉心口,拉过姜莱:“好,我给他们发消息,现在,我们要去医院。” “屋子我叫了保洁,门锁我叫了开锁师傅。我们先走。” 等上了车,到了医院,姜莱已经毫无气力了,完全就是盛槐序扶着她。 “没什么事,就是用力过度导致脱力,身上有些淤青,抹点药就没事了。”医生拿着片子,在她身上敲敲打打。 等走出医院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盛槐序跟在姜莱身后,他跟随她抬头看星星,明天,应该也是一个好天气。 他不理解地盯着姜莱的背影,以他少之又少的认知,他不能理解姜莱这一类人。 盛槐序出生那年,他爸爸的事业就做大了,可以说他从出生就是含着金钥匙的,没有尝过人间疾苦,不懂世间百态。就算他爸妈在他小时候离婚,他也不去掺和大人的事,钱是拿两份,爸爸妈妈自认愧对盛槐序,几乎可以说是宠溺。 唯一的苦难可能是妈妈刚离婚时,忙于工作,独留他一个人在家,天天跑出去下馆子。后来他妈妈给他请了个做饭阿姨,他跟着阿姨学了好些拿手菜。 再然后就是高中发生的抄袭事件,那次是灭顶的打击,几欲要他命。 他妈妈刚认识给季叔叔时,他很穷,生意场上遭背叛,被骗钱。季宣穿着件大人的外套,傻乎乎地牵着他的手笑。他甩开了季宣的手,抱住妈妈说:“妈妈,我不要住这里,我不要和他一起住。” 妈妈拒绝了他,他生气跑回了盛家。 等他再回季家时,季叔叔和季宣都呆了,只有熟悉盛槐序尿性的妈妈无奈扶额。 盛槐序天生过不了苦日子,但是小小的他也知道,世上只有妈妈好。 他回到盛家就是一顿收拾,衣服乐高,花钱叫了搬家公司,将他觉得能用到的,全都搬到了季家。最重要的是从盛爸爸那里拿了些钱来,盛爸爸可能不是一个好爸爸,但绝对是一个好的钱袋子。 当时的季宣没有见过世面,怯生生地讨好盛槐序。 小盛槐序根本不屑,将有的没的全给了季宣。 当时的他看不起季宣,现在的季宣却阳光明媚,而他却生活在一滩烂泥里。 无论是季宣还是姜莱,他们都在用力地拥抱生活,生活给他们肘击,她们就扛起压力与难言,用尽全力将所有烦恼能扔多远扔多远。 “盛槐序,走吧。”姜莱嘴角敷了药,笑起来格外别扭。 两人一前一后沿街,伴着路灯,车流,行人。 盛槐序站定:“姜莱。 ” 姜莱:“嗯?” “你很厉害。” 他有时候觉得她像野草,顺便播撒,就能长得枝繁叶茂,随心所欲长成她喜欢的样子。 听着由衷的佩服,姜莱呲牙笑,风吹动她耳边的发丝:“盛槐序,你知道吗?你跑起来,才能感受到生活中的风。” 无缘故的,盛槐序觉得他的心重重的跳了几下。 老破大小区是没有路灯的,楼梯也没有感应灯。 五楼,亮着光。 还没走到楼上,就能听见人间的喧嚣。 “诶,那谁,你不会弄,你就不要搞,好吗?” “烫烫烫!好烫!” “你站那么远干啥?锅要吃你吗?” “你是狙击手啊!站那么远扔鱼,你是不是想死!” 屋子里崩溃地乱叫此起彼伏。 …… 姜莱推开门,屋子恢复如初,门锁也换了,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唯一不一样的,是多了几分喧嚣,烟火气。 “姜莱,你终于回来了,你那个朋友好凶啊!”季宣委屈告状。 苗诗施和卫南拥过来,前者率先开口:“没事儿吧,打赢了没?” 卫南打了一下苗诗施:“先让姜莱坐下。” 一群人围在玄关七嘴八舌,姜莱压根插不上话,哭笑不得。 “我没事儿,他们被我打得落花流水。” 盛槐序一言不发跟在姜莱身后,坐在她旁边。 苗诗施拍了一下他肩膀,不好意思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呀,姜莱的左边一般都是我坐。” 盛槐序听话地往后挪一挪。 “磁啦。” 厨房里,大厨正在做大菜。 苗诗施解释道:“厨房里是常司遥,她原本是不想来的,被我和卫南硬拉来的。我们当时手忙脚乱地备菜,把厨房弄得一团乱,她一把薅开我们,撸起袖子就开始干。 接着又感叹一句:“真没看出来,她还会做饭,还特利索。” 姜莱了然一笑,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常司遥有意无意地都在和她竞争,她也从来没有让过常司遥,优秀的竞争对手需要的是全力以赴。 除此之外,常司遥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用最漂亮的姿态和姜莱打得有来有回。 说着,常司遥端着菜走出来,看见姜莱微笑地望着她,她不自在地挪开眼神,硬邦邦道:“没死就好。要不是她们架着我来,我一辈子也不会来。” 姜莱笑着说:“好。辛苦你了。” “切,她辛苦啥?辛苦的是我好吗?”季宣丧着脸,就差从厨房爬出来了,气若游丝哭诉:“我被她奴役,好惨的呀。她表情还很吓人,都不会笑一下!” 常司遥拴着围裙,冷笑:“就你一个男的,我不叫你叫谁?” 第15章 被压,她不是兔子是蜜獾 “问题是,我们俩还不认识,你不应该先是客客气气地对我,熟了之后才露出真面目吗?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呵,去帮我买瓶耗油和香料。”常司遥冷着脸使唤季宣完后,又转头说姜莱:“你这家里怎么什么也没有,你不是每个周都回来住吗?不做饭的吗?” 说完,转身又回厨房,留下姜莱怯怯说:“我做饭又不好吃,理念就是能吃就行。” 窗外的夜色已经浓得化不开,只有路灯在远处晕开一圈朦胧的暖光,五楼的客厅里,却照着一个小太阳。 “来来来,干杯!”季宣率先举杯:“庆祝明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苗施诗对着菜大夸特夸,给足了情绪价值。季宣当捧哏,接连比大拇指。 所有人都知道今天发生的事,但所有人都闭口不提。 没必要,打赢了就行,他们能得到惩罚就行。 碰杯的那一刻,酒泡溢出,流在餐桌中央正咕噜咕噜冒泡的汤底里,轻轻翻滚。 “小姜姜,我真的好喜欢你。”苗诗施喝醉了,挂在姜莱身上,含糊不清地说。 姜莱眼底含笑,轻轻拍拍苗诗施围在她脖子上的手。 环视一圈,还清醒着的人,就只有她,盛槐序和常司遥。 盛槐序自始至终都一直安静在一旁。 “好了,我要回去了。”常司遥拎了两袋垃圾走:“姜莱,你可要给我打起精神,这次SN竞选项目小组成员,我不会再输给你的。” SN是国际大型公司,和C大合作,项目小组成员需要在老师带领下研制一个机器,以满足在灾难来临时,可以代替人进行救援。 随后,冷酷无情地将门给关上。 都已经睡迷糊又被常司遥叫起来打扫卫生的季宣坐在地上一脸生无可恋:“我碰见鬼了!她太可怕了,呜呜呜呜。” 姜莱剩下的工作就是将喝醉的三人收拾好。 还好有三个房间,苗诗施和卫南睡她的房间。另外一个杂货间收拾收拾,勉强能放下季宣。 姜莱正在收拾明天摆摊要用的东西。 盛槐序嫌弃地将季宣丢在床上,空间很小,床上摆满了杂物,只给他留出来了一小丝空间,一米八的大个在上面躺着,显得十分憋屈。 但盛槐序才不管,把他扶到床上都不错了,随手丢了一床被子在他身上,走出房间,关上门。 “明天什么安排?”盛槐序坐在沙发上看着阳台上的少女,语气平平似呢喃。 阳台上的人毫无反应。 盛槐序嘴唇线条绷直,声音不由地大了几分:“姜莱,明天什么安排?” 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太硬邦邦了,轻舔下嘴唇,假装镇定自若。 姜莱在阳台上散酒气,听见沙发上的人似乎怨气很重的声音,回头询问:“你说什么?” 真的没招了的盛槐序僵硬了片刻,平时的高冷也变成了气急败坏,他跳下沙发,气匆匆地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俯视她:“我说,明天身什么安排?” 姜莱站在原地,只觉得热乎乎的胸膛就快要贴上她了,她不着痕迹地退了两步,抬头轻声道:“明天我要先去店里,大概晚上五点的样子吧,要去城南夜市摆摊,你要去吗?” 她想起上次他说,他要做她的跟班,但是又不太确定,这样的大少爷,会跟着她到处跑吗? 盛槐序抱胸,靠在阳台上,毫不犹豫点头:“去呀,怎么,你不想我去呀?我可是一个说话算数的人。” “没有,只是你去店里很无聊的。” 寒风轻轻吹过,姜莱裹紧外套,突然灵光一闪,她激动地凑近盛槐序。 本来他们俩就靠得很近,姜莱再冲上来,原本俯身的盛槐序嘴唇快要贴上姜莱额头了。 他猛地后仰,脚却不小心勾到自己的脚,一下子姜莱栽去。 姜莱慌了,下意识伸手去拉。她指尖先触到盛槐序精瘦的手腕,随即用尽全身力气往回带,自己却因冲力往前踉跄了两步,膝盖重重磕在地板上。 盛槐序本已失衡的身体被这股力道拽得顿住,重心偏移间,整个人顺着她的拉力侧倒。 最终是姜莱咬牙撑着他的肩膀两边,盛槐序躺在地上,他们两眼对视,确是六眼懵逼。 季宣昏昏沉沉走出来找水喝:“姜莱,姜莱,你饮水机没水……” 本意是想找姜莱的,却走出客厅就看到姜莱压着盛槐序,呆滞了一瞬,马上装死,果断转身回去:“水……,喝多了,眼睛都花了,还是睡觉吧……” 盛槐序却警铃大作,这不对吧,不应该是我救她吗? 两人姿势狼狈。姜莱甩甩崴了的手,快速站起来:“你没事吧?我是眼看着你脑袋快要撞墙壁了。” 盛槐序站起来整理衣服,只低声道:“我没事,倒是你……” 姜莱不自在咳了一声,点评道:“你身子比较弱,下盘不稳啊,需要好好锻炼一下。” 她自认为她说得比较委婉了,只差说他菜了。 被内涵说他菜的盛槐序,此时脑子却转不动了,呆呆地说:“哦,确实,我平时不运动……。” “对了,你刚刚冲过来要说什么?” 此时,姜莱才想起来正事,邪恶地笑起来,看得盛槐序浑身发毛,快要待不住之后,才慢悠悠说:“你明天帮我摆摊吧,你帮我摆摊,我就带你一起玩。” “不行!”盛槐序果断拒绝了,他盛大少坚决不会去摆摊的。 “好吧。”姜莱装作可惜,拉长声音说,又装得可怜兮兮,擦脸上不存在的眼泪:“我真是太惨了,刚才为了救某人,手都崴了……” 盛槐序从小到大哪里见过这样的女生,他妈妈是个女强人,身边又从来没有异性,被姜莱说得一愣一愣的,鬼使神差般:“好了,我答应你就是了。” 姜莱一下子激动地跳起来,抓住盛槐序的胳膊,笑出声来:“真的,谢谢,真的太感谢了。放心,我肯定不亏待你,我们三七分。” “好了,明天我叫你起床啊,早点睡。”姜莱一锤定音,一拍盛槐序胳膊,欣喜道。 太好了,平时她就愁摆摊时间不够,流失了好多的客源,这次有盛槐序可以帮忙看摊子,她有信心,生意一定会更加好。 姜莱这一觉倒是睡得美,盛槐序却失眠了。 脑子里一会儿是姜莱勇斗三婶,雄赳赳气昂昂地威风模样,一会是她撑在他肩膀两边,近到气息交换的画面。 他突然起身,找出画纸,在上面勾勾画画。 盛槐序觉得,姜莱不是柔弱的兔子,而是蜜獾,外表看似无害,却是面对危险时极具攻击性的“狠角色”。 蜜獾,体型仅半米左右,浑身毛茸茸的像只憨厚的小熊,日常慢悠悠觅食。但拥有“平头哥”称号,面对狮子、毒蛇等天敌从不退缩,会主动发起攻击,甚至能抗住蛇毒,是最无所畏惧的动物。 房间里的灯一直亮到凌晨四点才暗下去。 第16章 你居然会做饭! 七点的美好清晨,被一阵敲门声打破。 “扣扣扣。” 姜莱收拾好,煮好面,站在盛槐序的房门前,举手敲门:“盛槐序,起床,盛槐序……” 可能是她坚持不懈地敲门吧,盛槐序顶着鸡窝头似游魂一般走出房门,痛苦地抱头:“我可以不去吗?” 上了大学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这么早起过了,也没有人敢来叫他,他的起床气很大。但今天没办法,是他先答应了的。 姜莱接过他的外套,匆匆拉着他胳膊,按在一碗清水面前:“快快快,快吃,去抢个好位置。那边还有个早市,游客们都喜欢去那儿逛。” 他们这里靠着旅游景点,地摊经济十分发达。 盛槐序顶着臭脸,掐着筷子搅和了两下面,嫌弃地将碗推开,掷地有声:“我要出去吃!” 姜莱一秒回绝:“不行,就吃这个。” “你这,我无法下咽啊!” 听到控诉,姜莱第一次怀疑自己,挑了一口面:“不会呀,还好吧,能吃。” 虽然姜莱是一个人生活了这么久,但是在之前,她也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千金。后来家道中落,她也不在乎吃食了,能吃饱就行,也没有过多在意味道。 但是,从小锦衣玉食的盛大少却无法接受,站到厨房里,开始翻翻找找。 姜莱都已经吃完了,好奇地问:“你干嘛?家里没吃的了。” 盛槐序气恼回答:“你不让我出去吃,我总可以自己做吧!你做的难吃死了。” 他会做饭,甚至味道还挺可以的。他爸妈离婚后,妈妈独自抚养了他六七年,因为工作忙,常常不着家,那是外卖行业还不发达,又不能天天出去下馆子,于是,他练就了一番好厨艺。算算年龄,应该在七八岁的时候,他就可以自己做饭吃了。 他自诩厨艺不错,十分钟一碗红油面就出锅了。 闻着味道,又麻又辣又香,勾得姜莱本来吃饱的肚子又饿了几分。 姜莱震惊道:“你居然会做饭!” 盛槐序头埋在碗里:“怎么,瞧不起谁?” “没有没有,盛大少,你慢慢吃。” 姜莱百无聊赖坐在沙发上,等着盛槐序。 盛槐序终于吃完了,姜莱站起来。 “我还没刷牙洗脸上厕所。” 姜莱陪笑:“应该的应该的,大少请。” 在厕所里面收拾得倒是很快,盛槐序从厕所里面出来,姜莱又站起来。 “我还要收拾一下自己的形象。” 姜莱黑脸,一把拉过他胳膊:“你给我走!” 早上七点四十,他俩终于出门了。 今天天气格外冷,寒风像不要钱一样地一直吹。 沿街是热气腾腾的早餐店,面馆,再往前走就是地铁站了。 盛槐序却站着不动了。 “走啊。”姜莱拎着袋子,身后的盛槐序拉着小推车一动不动。 “等一下。”他不慌不忙地回答。 “快点,去晚了没位置了。”姜莱心急道。 盛槐序装作没听见,手一招,专车停在路边,司机下车将东西装在后备箱。 “走啊。”司机为他们打开车门,盛槐序站在车边,转头,一脸冷酷。 姜莱:“……” 走吧,车都已经到面前了,也不能现在取消掉。 大概十分钟后,他们到了。 司机下车为他们开了门,盛槐序霸气十足下车,单手插兜,接过司机拿下来的小推车。 盛槐序看出了姜莱的疑问:“我盛大少,是绝对不允许带着女生坐地铁的。” 听着这中二的话,姜莱提起嘴角假装笑了一下。也是碰巧没有碰上早高峰,要不然,堵到你怀疑人生。 她不想说什么,疲惫地拉着盛槐序的袖子:“走吧,真的,我们走吧。” 晨雾还没散透,姜莱推着小推车在早市的人流里钻缝,车斗里铺着块靛蓝染布,上面叠着各式各样的胸针、簪子,四叶草形状的螺钿手链,几串打磨圆润的手串还有几只样式精致的大漆手镯,被初阳照得闪着细碎的光。 “就这儿吧,挨着早餐摊,人气旺!”她指着水果摊旁的空位喊,刚要挪车,轮子却卡在了石板缝里。 盛槐序立刻上前,一只手扶住车沿稳住重心,另一只手屈起指节敲了敲她的后背,弯腰时精瘦的手腕随着发力微微绷紧,只轻轻一抬就把车顺了出来。 两人麻利地支开折叠桌,姜莱用网纱装饰桌角。 “好了,我给你说啊,这个样式的是328元,别人和你讲价,最低就300元;这个是……。” 姜莱一通讲,讲得口干舌燥。盛槐序浅浅一听,随后东看西看的,好像对这种环境感到很新奇。 “你说一遍。”她戳了戳盛槐序的胳膊。 盛槐序被迫回神,指着说:“这个328元,这个……。” 姜莱满意点点头:“嗯,对,你好好看摊啊,卖不出去也不要伤心,很正常的。我就先走了啊,要迟到了。有事手机联系。” 她背起包,跑走了。 风吹过他额上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他撩开头发,该剪头发了。 “小姜呀,今天怎么迟到了?”李姐姐正在用抹布擦拭物件儿,头一次看见姜莱不是第一个到的,便打趣。 姜莱甜甜一笑:“李姐姐早,今天找了个人帮我看摊,耽搁了点时间。” “哟,免费的?” 姜莱思考一下:“算是免费的吧。” 李姐姐笑得意味深长:“男生女生?” “男生。” “诶呦喂,我的小姜这是开窍了啊,啥时候带来,我和你师父帮你看看。”李姐姐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姜莱:“不是,就是朋友……” “我懂,朋友。” “姜莱,过来。”冯明神情严肃地从暗房走出来。 李薇给她打了个眼色,以示安抚。姜莱一脸茫然地走到案桌前,询问:“师父,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明年上半年有一个非遗技艺大赛,你合计合计,去报名。”冯明擦净手,端盏轻抿,悠悠开口。 “这个比赛,是你把名声打出去的好机会,虽然,匠人不求名,但是无论是为了宣传大漆螺钿还是为自己谋生,都先要让别人知道。” 冯明算是老匠人,虽年过花甲,额前银丝也显现出来,但是从来不是故步自封之人。 这项比赛,姜莱知道,前两年她就在关注,只是那时资历尚浅,只能旁观。 冯明继续说:“这次你只需尽力而为,你年岁尚轻,去得些经验就是最大的收获。” 姜莱乖乖回答:“好。” “还有,我看了你发在网上,制作螺钿的视频。” 被熟人看见自己的视频,姜莱还有些许羞涩:“是,但拍得不算好。” 冯明向来鼓励年轻人多尝试,多创新:“嗯,拍得还算行。虽然热度不高,但是也算是有人看,有人看就意味着有人感兴趣,无论是想买还是想学,都算是一个不错的宣传,可以尝试。” 没想到被认可的姜莱十分开心:“师父,有人私信我说想要邀请我去参加非遗大漆螺钿部分的宣传讲解。” 冯明赞许开口:“嗯,这你看着办吧。” “那,师父,我就去忙了。”姜莱转身要走,冯明叫住她。 “叫上你那个朋友,晚上到我家来吃饭。” “啊?哦哦。”姜莱不敢拒绝冯明,平时看着平易近人,但是手艺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怪脾气,关于这件事,姜莱是深有体会。 第17章 这是一个看脸的时代。 拜师的第一年过年,冯明叫姜莱去她家过年,姜莱答应了,毕竟冯明也是独身一人,家中也没有其他人。 只是临走时,送了她一大堆东西,电脑手机衣物,尤其是那一对玉镯,一看就价值不菲。 姜莱受宠若惊,这哪里敢收啊,便拒绝了。这可倒好,冯明气得直嗔骂她,把她吓得,当面带上了那一对玉镯,冯明脸色才缓和。 后来知道,那一对玉镯是冯明的陪嫁,只是早年丈夫出警去世了,也没有个孩子,便将陪嫁都收了起来,直到遇见了姜莱。 今天她的任务是调漆色,核心生漆为基,色料相融。 刚采收的天然生漆呈乳白色或淡黄色,接触空气后氧化,会逐渐变为红棕色、深褐色,最终成粘稠的棕黑色,加朱砂得朱红、兑石青出藏蓝、拌赭石呈赭黄。想做淡色需加少量桐油稀释,要珠光感就混入细螺钿粉末,调时需朝同一方向搅拌,让色与漆充分融合。 今天任务很轻松,姜莱边调脑子边放空,不禁担忧起盛槐序那边是否还顺利,他会不会端起摊子跑回家了。 午时休息,她趁吃饭时间给盛槐序打了个电话:“喂,你那边还好吗?” 另外一头却吵闹得很,完全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只隐隐约约听见他说:“……好……放心……。” 通话被迫中止,她又给盛槐序发一条消息:“今晚五点,我师父邀请你一起吃饭。等会儿我来接你,顺便将小推车拿回来,今天晚上去学校周边卖。” “你可得给我好好卖呀,卖好了给你封个大红包[开心转圈圈表情]。” 姜莱每周五六晚上,在夜市摆摊,其余都只能在学校附近卖,因为第二天有早课,从家赶到学校来不及。 “好”简单的回复,连个标点都没有。姜莱戳戳屏幕,无语,懒死你得了,心里却在担忧他那边的情况,毕竟那是她吃饭的家伙。 时间飞快来到了下午四点半。 姜莱心急如焚,等她匆匆赶到夜市时,她下巴都要惊掉了。 一米长的小摊周围围满了一圈人,大多数都是漂亮的小姐姐,其余的应该是来湊热闹的小孩。 她挨过去看,盛槐序脸都不带笑一下的,不知道从哪里整来一个光头强的帽子,戴在头上,加上他那张三百六十九度都无死角的帅脸,搭配在一起,竟然格外的好看。 他高冷得连眸子都不曾抬一下,一味地拿着手机调出个人账户二维码,周边的女生高高兴兴地加好友。 有胆大的女生上来求合照,被拒绝了,于是悄悄拿手机偷拍。 只是,有个问题,一下午没看手机的姜莱吓了一跳,一脸莫名其妙地拿出不停震动的手机。 等等,为什么,加盛槐序的好友,她的手机却不停探出好友验证? 姜莱站在摊子的三点钟方向,只有这个方向不挤人。 “小姜呀,他是你朋友吗?”隔壁水果摊的张叔叔和她相识,好奇问她。 “是呀,大学同学。” “诶呦,这小伙子脾气可不得了哦。上午的时候发脾气吓走了好多来买东西的顾客哦。后哪有他这样卖东西的啊。后来不知道拿着手机看什么,虽然不是说多好的脾气,但是至少接待了他们。” 她在一旁听着,好笑地欣赏着盛槐序被挤得面无表情,没了脾气。 仿佛有心灵感应般,盛槐序掠过围在周围的无数漂亮女生,直直和姜莱对视上了。 他眼皮一下就耷拉下来,不到一秒钟,又恢复了生人勿近的模样,将手机收起来,低头收拾小摊子。 周边的女生得了没趣,都散开了。 盛槐序拉着小推车走过来,控诉她,语气里是他未曾察觉的委屈:“你怎么才来啊,我都快冷死了。” 姜莱扬起下巴:“这帽子,挺别致啊。” 他摘下头上的光头强帽,这是他冷得实在受不了了,在隔壁摊位上买的。谁知道今日放晴,却挂起大风。 “走走走,快冻死我了。” “什么!卖完了!?”姜莱坐在车上吃惊发问。她实在拗不过盛槐序的大少爷脾气,明明就三站地铁,他偏要打车,还每次都打专车。 “对呀。”盛槐序表面云淡风轻回答,但不知道为什么,姜莱好像看见了他翘起来的尾巴,在求夸奖。 要知道这些手工艺品大多并不便宜,她卖的都不是什么特别繁琐复杂的手工,最便宜的六十往上,贵的有大几百小一千,因此,每次出摊,姜莱的目标都并不高。 那知道,这次却全部卖完了,她忍不住质疑盛槐序,咽了咽口水:“你,你不会全部给我送出去了吧。” 没得到夸奖反而质疑他的能力,盛槐序表情一下子就晴转阴:“你质疑我?” 钱是最有说服力的,他拿出厚厚一沓钱,打开支付软件,一合计,将姜莱吓一跳,这是赚了她两个月的钱。 “我全部按你说的原价卖出去了,她们降价,我全部驳回了。”盛槐序脸上只差写四个大字“我最厉害”。 这真是一个看脸的时代呀。 从冲击中反应过来的姜莱,顺毛:“是是是,你最厉害,这可是我两个月才能卖出去的量,你帮我解决大问题了。” “哼。” “她们都要加我微信,我不给。她们就要了你的微信。” 我说呢,怪不得下午的时候要我二维码,姜莱想。 盛槐序抱怨:“只是,她们太烦了,叽叽喳喳,一会儿要我帮忙挑,一会儿要我帮忙试,我头上手上戴满了发卡手链,居然还有人居然来找我拍照,我的一世英名,你怎么还我。” 姜莱想到他花里胡哨的模样,就想笑,奈何面前这个是祖宗,只能憋住笑,哄到:“你的学费我就不收你的了,以后你就是我名副其实的小弟,给你包个大大的红包犒劳你。” “我难道才当上你的小弟吗?不对,我最开始就说了,你是我花钱请来的“导游”,我不是要当你小弟!” 郊区一座老宅院,建得分外古香古色,香木院门,蔷薇花的枝桠点缀墙头。 这里是冯明的老宅,家中虽没人,可每逢农历十五二十,她会回来点上一支烛,燃上一炷香。院子里孤零零的,可是却被收拾得很好,看得出冯明对这里十分上心。 “师父,我回来了!”姜莱领着盛槐序,盛槐序拎着一大堆东西,他们四只手都快拿不过来了,要不是姜莱及时阻止他,只怕车子都快塞不下了。 姜莱暗暗扶额,不是,这见朋友家的长辈阵仗就这么大了,以后去见丈母娘,不得开卡车去呀。 第18章 争论谁更帅 两阶台阶,推开院门,“嘎吱”一声。 门里是热热闹闹的场面,李薇带着她两个小孙女,一对双胞胎,长得十分可爱。两个小不点东跑西跑,李薇主厨,冯明择菜。因为用的土灶,火一燃,柴火燃烧的味道十分好闻,炊烟顺着烟囱袅袅飘起。 两层小阁楼,一口水井,一张石桌,四四方方的,周围摆着四个石凳,一座厨房在右,院子中间是一棵老古树,枝繁叶茂。 盛槐序从小生活在大城市,哪里见过这样的景象,看呆了,不经意被姜莱肘击:“喂,盛大少,看呆了吗?进去吧。” “小姜带朋友来了啊,哎呦,这小子长得真标志,真好看。”李薇已经五十四岁了,最是喜欢朝气满满的年轻人的年纪,尤其是相貌好看的。那是说得天上有地上无地,可谓是天花乱坠,口若悬河。 平时临危不乱的人,此刻都快同手同脚了。 “李姐姐,等会儿大帅哥的脸都快被你说红了。”姜莱适当维护一下初来乍到的盛槐序。 冯明适时出声:“好了,仔细人被你们吓跑了。” “小盛是吧,快来,别理那个老不正经的。今天邀请你来也不为别的事,只是听说姜莱交了一个好朋友,我这个老婆子就想见见。别担心啊,她的每一个朋友我都见过。” 盛槐序惊愕,转头用眼神询问姜莱,见姜莱点头,他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可是,怎么这么不得劲儿呢? “我室友她们还有季宣都来吃过饭,师父她一个人总是怕寂寞,也喜欢年轻人,我就经常带着他们回来热闹热闹。”姜莱坐在门槛上择菜,他们来了,冯明就歇下手了,厨艺不是她的长处。 “来来来,小盛,你来帮我看着火。”李薇翻锅。 盛槐序乖乖坐在一个小木独凳上,陌生地拿着火钳,面前的灶洞火舌伸出舔着灶壁,暖烘烘的。 “怎样,暖和吧,我可是最喜欢烧火的,又暖和又可以光明正大偷懒。”姜莱羡慕。 盛槐序自始至终都是一副别人指哪儿他打哪儿,乖乖服从安排的顺从模样,听见姜莱羡慕的语气,悄悄抿起嘴角。 看火很轻松,已经燃好的灶,只要不胡乱往里面塞,保持好火候就行。 两个小不点进来,看见一个大哥哥坐在灶台面前,一脸好奇站在盛槐序面前,两双圆滚滚的大眼睛不好意思地盯着盛槐序。她俩穿着一模一样的粉色外套,就这样盯了大概一分钟,害羞地跑到李薇跟前,躲在她身后,用自认为小声的语气悄悄和自己奶奶说:“奶奶,这个大哥哥好帅呀!” 姜莱“噗”地笑出声,盛槐序从来没有这样局促过。 “他也是小姜姐姐的男朋友吗?”这句话同时让四人表情有些许变化,李薇吃瓜,冯明探究,姜莱和盛槐序大惊失色。 姜莱一把捂住罪魁祸首的嘴:“别乱说啊,你。” “小宁,她是姐姐朋友,你别见一个男生就说是我男朋友。”姜莱放下菜篮子,抱住梳着双辫的小女孩,轻轻揪住她鼻子,微嗔道。 两小只童言无忌,睁着两只圆圆的大眼睛:“可是,这个大哥哥和祝尧哥哥一样帅。” 扎马尾的双胞胎大声反驳:“他比祝尧哥哥帅!” 双辫的小女孩不服气,叉着腰,小脸被气得通红:“大哥哥帅!大哥哥帅!” 一时间,厨房突然就热闹起来,不多时,分不出胜负的两个小不点就要动手了,搞得他们几个大人啼笑皆非。 姜莱赶快擦干净手,哄着两个小不点去堂屋看礼物,无论她俩说谁帅,姜莱都表示赞同点头,只想快点降伏两个小魔王。 身处舆论中心的盛槐序心里纳闷,有朝一日,他的脸居然会被怀疑。 这是实话,从小到大,盛槐序对他的颜值有深刻的认识。 十一二月的蟹是最肥美的,尤其是公蟹,十一月初,公蟹开始凝结大量白膏,母蟹蟹黄也开始大量结块。 “姜莱,你去处理一下那几只蟹。”冯明腾不开手,叫姜莱去院子外面的水箱里处理刚买回来的六七只蟹。 正好姜莱现在没什么事,就出去了。 处理蟹,对她来说这是轻轻松松,要伏诛一只小小螃蟹,那是不在话下,只要别让她做饭。 看见姜莱出去了,盛槐序也坐不住了:“李姐姐,这灶还要继续看着吗?” 现在锅里只是在烧热水,不需要特意看火,再说,人家小年轻要待一处,他们做长辈的,难道还要做这个恶人? “不用不用,就让那火星子燃着就行,你要干嘛就干嘛去吧。” 冯明和李薇对视一眼笑开了。 紧贴厨房墙壁处,有一口石缸,方方正正的,缸外部长满了绿色的青苔,还能看清楚缸上刻的纹样。 “你会处理蟹吗?”从来只管吃的盛大少伸出头,打量地看着活蹦乱跳的螃蟹,两只大钳子像是在耀武扬威,内心发怵但表面云淡风轻。 姜莱瞧他一眼:“你不是会做饭吗?还怕螃蟹。” 他哪里碰见过原食材啊,超市里什么都可以给你处理好,连蒜都是剥好的。回到家,切好姜葱蒜,调好调料,就可以下锅了。 但是,他肯定是不会承认自己的短板的,嘴硬道:“谁说我不会了,我只是试探试探你。” 姜莱徒手将螃蟹捞起来,放在塑料口袋里。盛槐序好奇,凑过去看,惊奇地发现螃蟹的眼睛居然长得小小的。 “哈。”姜莱猛地装作要将螃蟹举起来吓他的趋势。 盛槐序被吓得叫了一声,花容失色,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反应过来后,看见姜莱笑得前扑后仰。 “哈哈哈哈,你也太胆小了吧。” 好像,被吓一吓也可以。 那几只蟹终究被他亲手送进锅里,吃饭时吃得贼香。 月亮星星已经高高挂在天上了,郊区的空气明显比城里面要好,星星都亮了几分。 回去时,盛槐序眉眼都舒展开了。 到校门口时,三三两两的学生还悠哉游哉地走着。 “这是你今日的分红。”快要分别时,姜莱正式地将今日分红装在一个天天开心的红包里,一共八百七十二元,按照三七分,分给盛槐序。 “你收着......。” 话还没说完,红包被强硬地塞在他手里。 “你不收,我以后就不要你跟着我了。” 这可不行,他还指望着从姜莱这里获取更多的灵感,而且,和她一起,是多年来都没感受过的踏实轻松。 如果说前几年是浑浑噩噩般过日子的放松,那现在就是心里很充实的,心里被塞满的满足。 虽然要早起,要出苦力,要一起去摆摊,甚至是每天都周折奔波。以前的他几乎没有出过门,喜欢懒洋洋地躺在家里,现在的生活不同于每天的躺平,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盛槐序将红包收下,双手背在身后,用手指细细摩挲红包封面,凹凸不平的触感:“那,你明天什么安排。” 姜莱警惕:“明天我要上课,你可不要跟着我了啊。”,跟着她上课,她指不定要分心。 盛槐序有点失落,却一点也没有表露出来,依旧是那副酷酷的模样:“那明天中午食堂见。” 说完,赶忙再加一句,生怕被拒绝:“说好了的,吃饭可以一起。” 姜莱是记着他说过,只好答应:“明天下课给你发消息,我走了,你快回去吧。” C大校门口,盛槐序看着姜莱渐渐远去的背影,总感觉心里怪怪的。 第19章 不对劲,都不对劲 林都名府5栋302。 “我去,序哥,你终于回来了,电话也不接,消息也不回,我差点就报警了。”魏京冲过来咋咋呼呼道。 察觉盛槐序心情很好,魏京一挑眉,发现事情不简单,贱兮兮凑过去,对着他上下闻了闻。搞得盛槐序看他的眼神像看变态一样。 不怪盛槐序这样想,魏京露着个大花臂胳膊,长得比盛槐序还高还壯,却趴在他身上一直闻,这怎么看怎么变态。 魏京不知道是几岁小孩子心性,喜欢玩纹身贴纸,但是却不敢去纹真纹身,他怕他当兵的爹把他往死里揍。 魏叔叔是少尉军官,长得五大三粗,不怒而威,一拳可以劈断两块砖头,也可以一拳将魏京锤回娘胎。 想到他爸,魏京就一脸寒蝉,装神弄鬼地躲在盛槐序身后:“我咋感觉我爸就在门外呢?” 魏京爸爸魏震,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将魏京抚养大,可以说魏京一撅屁股,就知道他要干嘛,当然,揍他的时候也是往死里揍,最不喜他去搞一些有的没的,比如,纹身。 “去你的。” 被拉得左转右转的盛槐序拉开挂在自己身上的魏京,笑骂。 言归正传,魏京跳躺上沙发,挤眉弄眼:“你那个朋友,是谁呀?” 从小到大,能入盛大少法眼的人少之又少。不是盛槐序内向,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他有一股傲劲,想和他成为朋友,需要首先跨过他的那条线,简单来说就是慢热。 从进门开始,盛槐序又回复那一副懒洋洋的懒散样子,脱掉外套,换掉鞋子,一言不发窝进沙发:“就是上次卖螺钿的摊主,明天你可能就会看到了。” 魏京却发现事情不简单,眯起眼摸索下巴,在他看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就连现在盛槐序回房换衣服的行为,在魏京眼里都是落荒而逃。 这边的姜莱刚走到寝室楼下,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姜莱惊喜,蹑手蹑脚走过去,重重拍一下他的肩膀:“你怎么来了?” 祝尧被吓了一跳,装作心脏病被吓出来的滑稽模样:“诶呦,诶呦,快帮我叫救护车。” 习惯了他这副大惊小怪的模样,姜莱把包包抱在身前,坐在祝尧旁边:“快拉倒吧你,这么一点就把你吓到了,那你真的应了你的小名了。” 一提到他的小名,祝尧急了:“说了,不准提我的小名!” “好好好,你来找我干嘛?”姜莱收敛起脸上的打趣之色,问他。 “给你,我回家了,姜奶奶让我给你带的辣酱还有一些特产。”祝尧将一直放在地上的大口袋提起来,给她。 姜奶奶已经七十二岁了,自从她家出事之后,姜奶奶就把房子卖了,棺材本也拿出来还债,回到老家,将老瓦房修缮修缮,将就住了。 姜莱叫她来城里住,姜奶奶不,她说,在乡下种点菜,水稻,等到季节到了,还可以卖钱,贴补一年的家用。到大城市来,花销就大了。 但是,还好的是,姜奶奶身体倍儿好,能吃能睡,头发都还黑着。 姜莱心中酸涩:“我奶奶,她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呀,昨天还撵着一条狗到处跑。” 一句话,将姜莱逗笑了:“好了好了,你快回寝室吧,天怪冷的。” 祝尧完成任务之后,潇洒走了。 “我回来了。”姜莱推开寝室门。 “哐当。” 引得两个脑袋同时从床帘后面钻出来:“我去,祝尧又来了!” 三年来,她们已经见怪不怪了,三天两头,祝尧就会打着姜奶奶的名义来给姜莱送东西。 “是呀,他周末回墨县了,奶奶让他帮我带来一点农产品。” 就几息时间,苗施诗用高中抢饭的速度从床上爬下来,意味深长地坐在她座位上,双手托腮:“农产品还包含奶油蛋糕啊。” 不说还没发现,口袋里面还有一个包装精美的奶油蛋糕。 姜莱看着蛋糕笑了笑:“一起分了?” 苗施诗仰天长啸:“姜莱,你在犯罪,你知道吗!” 都说冬天不减肥,夏季徒伤悲,苗施诗严格遵循十六加八的饮食规则:“我最近在减肥诶。” 卫南下来,面无表情拆穿她:“你的16+8是十六个小时不间断地吃,保持八个小时的充足睡眠。” 不顾苗施诗的哀嚎,姜莱和卫南笑成一团。 蛋糕被分成四份,留了一份在常司遥桌子上,她还没有回来,她们仨边吃边聊:“姜莱,你这个竹马我看真的可以,相貌不差,成绩也不差,同乡,最重要的是,他肯定喜欢你!” 苗施诗举着蛋糕叉子,一脸看透的表情。 卫南却持反对意见:“要是早喜欢,不早就表白了吗?认识十多年了,他们怕早就处成姐弟情了。” 是的,祝尧大二,比姜莱小一岁。 姜莱吃蛋糕,点头表示卫南说的是对的。 在十几年前,她家和祝家十分交好,买的房子都在同一个小区,她和祝尧从小就一个学校,无论是幼儿园、小学一直到大学。 要说他们俩的交集,那是从婴幼儿时就结下的。 姜莱小时候被排挤,只有祝尧愿意和她玩,可能是小小的祝尧长得过于漂亮,就像瓷娃娃一样,那些臭男生只会欺负他,玩的时候却不带他一起玩。 他俩从某种角度算是同病相怜,家离得又近,就成了学校里相依为命的朋友。 可能是缘分吧,很神奇的,他俩除了初中三年不是一个班,一直到高中毕业,都在一个班上,抬头不见低头见。 后来,她在妈妈的陪伴下,去学了所有自己想学的,跆拳道、潜水、架子鼓,每次都带着祝尧打架。那段时间,她觉得她像极了小说里的黑帮老大,带着祝尧呼风唤雨、耀武扬威。 只是后来她爸爸卷钱跑了,好几套房子都卖掉了,包括和祝尧同小区的那套,只留下现在市中心的老破大了,那是姜莱爸爸妈妈起家的地方。 “就算现在交集淡了,但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还在呢。”姜莱收拾完桌子,总结。 正在这时,常司遥回来了,失魂落魄的。 苗施诗提醒道:“司瑶,姜莱给你留了一块蛋糕在你桌子上。” 坐在自己座位上的常司遥看着蛋糕盘子里的小蛋糕,转头,一脸痛恨地看着姜莱:“你在可怜我?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说着,常司遥将蛋糕推向一边。 姜莱搞不清状况,不是前两天还在一起吃火锅吗? 寝室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苗施诗忍不住打破寂静:“司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姜莱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有一个蛋糕,一起分享。” 常司遥可能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了,绾了一下耳边的碎发,低眸看着不停交叉的手指:“不好意思,刚刚情绪有点失控。但是,蛋糕我不吃了,你们慢慢吃吧。” 留下姜莱有点懵逼,看着常司遥径直上床:“这两天发生啥了?” 卫南镇定地推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她这几天不太对劲,虽然还是一样地早出晚归,但是却没有背书出去,社团里面也没有看见她。” 不止如此,她的那些大牌包包也全不见了。 常司遥绝对算得上她们之中最努力的,无论风吹日晒,必定是图书馆里最先到达的,像是长了三头六臂,不会累一样。 她们常常佩服于她的自制力与自驱力,就连姜莱有时都自叹不如。 卫南和常司遥一个社团,常司遥是呼风唤雨,安排一切的总指挥,卫南只是一个小喽喽,再说现在大三了,在社团里只是挂着一个名头,一个周都去不了一次,根本没机会见着常司遥。 “啪。”宿舍熄灯了。 C大宿舍准时熄灯。 “睡觉吧,睡觉吧。” 第20章 大白菜SOS 第二天还是如常,常司遥最先收拾好出门,她一向是前一天晚上将东西收拾好,第二天换身衣服洗把脸就出门了,动作很轻。 早八的大学生伴着还未交班的月亮,打着哈欠到了教室。 “你说,这太阳和月亮也是真够牛马的啊,一天十二个小时,全年无休。”苗施诗脑洞大开,坐在靠窗的位置,感叹人生。 今天起床迟了,前排中间的位置没了,只有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比较好。 卫南翻白眼:“它至少不用经历上班的摧残,你以后可是比它还惨。” 今天上课的老师是一个已经白发的男老师,相比于程序员的沉闷,他算是非常风趣幽默的,学历超牛,拥有大厂工作经历十年,是大牛,受不住超强度的工作压力,才到被特邀到C大当计算机专业的老师。 “姜莱。” “到。” “常司遥。” “常司遥。” “常司遥没来吗?”白头发老师对上课考勤这件事非常严格,记忆力也超级好,短短一个月,能将同学的脸和名字对上,因此,没有人敢请代课。 但是,今天却很意外,常司遥一贯上课非常积极,每一节专业课都坐第一排,老师从来都对积极的乖学生比较宽容:“室友联系一下常司遥。二十分钟到不了就算旷课了。” 一上午,常司遥都没有来。 倒是盛槐序的消息先到:“十二点二十食堂见” 又是一条没有标点符号的消息,姜莱默默吐槽。 “今天中午,盛槐序和我们一起吃饭。”姜莱趁课间和苗施诗她们说。 “啊,就是那天送你回来的冷脸帅哥?” 姜莱恍惚,冷脸帅哥?差点忘了,盛槐序是一个气质冷酷的人了。 姜莱勉强点点头。 “你和这位帅哥又是怎么认识的啊?”苗施诗叼着笔,肩膀撞了一下姜莱的肩膀,一脸奸笑。 卫南表情同上。 “他,他想花钱做我小弟,我没好意思拿他钱。”姜莱仔细回忆了一下他俩的相遇,确定自己没有说错。 苗施诗表情狰狞了一下,一脸不可置信,这年头,还有人拿钱找不到地方花? 卫南一眼看穿本质:“有钱人,闲的。” 早已收拾整齐,在食堂坐着等人的盛槐序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拢拢外套,衣服穿少了。 “叮铃铃。” “快走快走,去迟了就没了。”苗施诗下课就跑,火急火燎往食堂奔。 不怪她这么急,主要是一食堂那家菜品着实丰富且物美价廉,打菜的阿姨生怕学生们吃不饱似的,满勺满勺地往餐盘里打,数年如一日,初心不变。这是C大学生永远拥护的窗口。 直到端着餐盘,坐下了,苗施诗才觉得安心:“好险,我这是最后一份,超级多!” “诶,对了,你那小弟呢?” “咳。” 盛槐序神不知鬼不觉地坐在姜莱旁边,一脸怨气。 “你,没打饭?”姜莱小心翼翼问。 不知道是谁惹到了盛大少,满脸怨气:“没胃口。” “哦。”姜莱低头吃饭。 “我在一楼一直等你,你不知道吗?”盛槐序看姜莱真没理他,憋了两分钟憋不住了。 旁观的两人始终在吃瓜看戏。 姜莱翻出消息界面,以证清白:“我给你发消息了,让你在二楼等我。” 吃瓜群众互相对视点头。 盛槐序气哽,一下子找不到发泄出口了,开始拿其他东西泄愤:”你吃得这是什么啊?看着就没胃口。” 姜莱碗里的大白菜:SOS,我谁也没招惹。 人渐渐少了,盛槐序才起身去打菜。 苗施诗趁机感叹:“这哥们是真帅呀,就是有点瘦。” 然后她往姜莱碗里加菜:“和你有得一拼了,你也多吃点。” “哒。” 盛槐序端着五六个菜,满得都快溢出来了。 “吃。”这霸总的态度,盛槐序用得格外熟练。 “啊,啊?我?”姜莱指着自己。 盛槐序却嫌姜莱动作慢,将餐盘端起来,将边上两个菜拨拉到姜莱餐盘里。 对面两人吃瓜都要吃饱了。 盛槐序接了个电话又出去了。 “我去,你这是正道认识的吗?”苗施诗问出来大家的疑问。 “额,应该吧。” 回来的盛槐序从餐厅入口走来,长腿窄腰配上他那张漠视世俗得脸,苗施诗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第一次见面,请你们喝。”盛槐序买了四杯咖啡,分别递给他们仨。 苗施诗接过来靠近卫南问:“这一杯多少钱啊?” 卫南则神色平静:“Ardib店的,有点品味。”然后悄悄给苗施诗说:“你这一杯大概118。” 盛槐序:“我小姨开的,没花钱。” 118?她左瞅右瞅也没看出它和9.9一杯的有什么区别,除了包装更有质感。 苗施诗俩人,光速吃完饭离开了:“我们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没吃两口就吃不下的盛槐序问:“下午什么安排?” “今天下午没课,我要加急做一些螺钿,你先回去吧。” “不行!” 见盛槐序态度有一些激烈,姜莱狐疑地看着他。 盛槐序也发觉自己不对劲,干咳了一声:“都说好了,带着我,是因为钱没给到位吗?卡号给我,我马上转。” 见盛槐序已经开始掏手机了,姜莱制止:“诶诶诶,你干嘛?我要干正事。” “可以去我家里啊,我把书房布置得这么好。”盛槐序有点委屈,这人怎么说话不算话呀。 才过了一晚上就要抛弃他了。 “干嘛呢?你们俩在表演大小瞪小眼吗?老远就看见你们了,打招呼还不看我。”季宣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坐在他们俩对面。 “姜莱,有空吗?正好教我做螺钿吧。” 姜莱扶额,这俩兄弟有完没完啊。 最后,姜莱拗不过他们,说要回寝室收拾材料。 唉,没事,在哪里都是做,去他家只是需要花点心力去教他们。 “我出去了啊。”姜莱收拾好书包,给苗施诗打了个招呼。 “诶,你去哪里呀?”苗施诗赶快暂停游戏,叫住姜莱。 “盛槐序叫我去他家交他们做螺钿。” “他们?”苗施诗敏感地抓住字眼。 “啊,还有另外一个是盛槐序的兄弟。他是真交了学费的,央着我要学。”姜莱无奈叹口气。 苗施诗眼骨碌一转,嘿嘿一笑。 女寝走出来的是姜莱,以及挂在她身上的苗诗施。 姜莱一脸束手无策的表情以及苗施诗脸上得逞中有一些沾沾自喜。 姜莱陪笑:“我室友她一个人呆在寝室太无聊了,我于心不忍。”说得那叫一个真情实意,如果忽视她腰上的那双揪住她肉的魔爪。 背地里,姜莱咆哮,痛痛痛。 盛槐序穿着一件黑色长羽绒服,衬得身材比例非常好。 苗施诗此人没啥兴趣爱好,都是得过且过,但是最喜花痴,现实中的,虚拟的,只要是帅的,苗施诗都喜欢。 只是她极花心,见一个爱一个,墙上的海报是换了又换,赶上每日吃饭的频率了。 苗施诗也知道这样临时加一个人不太好,向盛槐序赔罪:“不好意思,寝室里面就我一个人,就求着姜莱带我出来玩了。今天晚上我请客吃饭啊。” 盛槐序在外人面前少言寡语,点点头:“欢迎。” “走吧。” 第21章 要掉小珍珠了 小区离学校不远,从C大西门绕一下,大概走十分钟就到小区了。 “盛槐序挺有钱啊,这里房租不便宜。”苗施诗最开始也动过出来住的念头,看上这个小区一个最便宜的单间,价格却吓她一跳,快赶上她一个月生活费了,还不算水电物业。 “这是他买的。”姜莱淡淡开口。 一个踉跄,挽着姜莱胳膊的苗施诗差点一头栽下去,惊掉下巴:“真有钱。” “要是我那天中彩票,我也要在南方买一套房子,接我爸妈过来养老。” 其实,苗施诗家庭不算大富大贵,只能算小康,爸妈守着土地靠天吃饭,隔段时间,她们就能吃到从几千公里邮寄过来的北方特产。 “好,我养老就靠你了啊。” 说笑着,就到了。 出了电梯,智能锁面容识别,自动打开。 “你好,我是姜莱的室友。”苗施诗进门才发现另外一个男生早已到,主动打招呼。 季宣漏出标准的大颗大白牙,笑时眼尾微微上挑,两个梨涡若隐若现。 小奶狗! 苗诗施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忙凑过去握手。 “你好你好。” 姜莱在旁边拉都拉不住。 “你好,我是盛槐序的哥哥。” 话还没说完,一件衣服就飞过来盖住了季宣脑袋。 苗诗施吓了一跳。 他扯下来,笑话盛槐序:“瞧,恼羞成怒了。” 随后,又对着苗施诗说:“我比盛槐序大四天,大四天也比他大呀,他就不想承认。” “你说话真好听。”苗诗施眼睛瞪得圆圆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后面了,只顾着盯着季宣傻笑。 季宣生了一双圆润的眼睛,秀气的鼻子嘴巴,皮肤又很白皙,整个看过去就是一个乖乖男。 说话还软乎乎的,每句话的尾音还上扬,加上他那副人畜无害的外表,瞬间戳中了苗诗施最近的审美点。 “他长得好乖呀。”苗施诗激动地脸都红了小声和姜莱说。 姜莱扶额咬牙:“你稳重一点!” 盛槐序看了一眼季宣,不屑地“嘁”了一声。 “好了,谁要和我一起学螺钿。”姜莱懒得离她这个花痴女。 季宣率先举手:“我。” 姜莱转头,盯着苗施诗,后者弱弱举手:“我?” 她只是呆着无聊,想要出来玩,谁知道姜莱却是正儿八经叫别人。 姜莱又看向躺尸的盛槐序:“盛槐序,你学不学?” "你们随意。" 很明显的拒绝,姜莱咬牙,谁先提出来的?现在又不学了,男人真多变。 “来,我给你讲入门第二课。”姜莱清点好物品,开始示范。 盛槐序进了洗手间,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摆弄头发。心里纳闷,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可爱的? 最后,对着自己满意的点点头。 书房里,两位学生都格外认真,却有些捣蛋学生时进时出。 等到盛槐序第五次进来后,姜莱“啪嗒”一下,将手中的物品一下放在玻璃桌上:“你干嘛?” 被抓个正着的盛槐序难得结巴:“我,我,我过来看看你们有什么需要的。” 又看见苗施诗在那里眨巴眨巴眼睛,他瞬间有了目标:“我看看这位同学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毕竟第一次来做客,我当主人的,不能失了礼数。” 说完,他又钻进房间。 他房间很大,带个阳台。除了一张床和衣柜,剩下的一大片和阳台都是画画的地方,画架颜料画笔和干净整齐的床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的拖鞋被甩在中间,就是楚河汉界,一边似灾难,一边平和。 他背靠阳台落地窗,指尖炭笔与画纸摩擦发出细碎的声音。 往日拒人千里外的眉眼全然松弛,垂眸时睫毛投下阴影,目光追着画笔游走在纸面。偶尔抬腕蘸颜料,动作轻缓,嘴角竟还噙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浸在漫天的阳光中,中和了往日的疏离感。 一只活灵活现的蜜獾跃然纸上,蜜獾表情冷酷,一副看淡生死的模样,拿着一把枪,微微侧身。 盛槐序喉咙中溢出一声笑,蜜獾性格就是平时温和,遇到不服,不爽就干。他觉得和姜莱格外贴切。 他刚刚一进一出,就是每每下笔都无从下手,直到被姜莱说了一句,脑海里才有了些方向。 难道他有一些受虐体质在? 阳光渐渐从左移到了右边,他在阳台上独自呆了三四个小时。 盛槐序伸展肩颈,他们仨在干嘛? 书房静悄悄的,他轻轻推开一点缝。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窗外是大榕树,在风的伴奏下,欢快舞动枝桠。 窗户下,是姜莱点着台灯,长发简单用一个夹子夹在脑后,一些不听话的碎发掉下来,姜莱轻柔地将它绾在耳后,专注地捏着镊子完成手上的作品。 明明是极平常的画面,明明姜莱只是穿着一件起球的白色毛衣,盛槐序却觉得心脏停了一瞬,连呼吸都少呼吸了一口。 他深呼吸一口气,选择推开门去骚扰季宣。 “切,真丑。” 这一句话真的切切实实击中了季宣那颗在悬崖边缘摇摇晃晃的小心脏,“咵”一下,胶水又弄了满手。 季宣从最开始小心翼翼地封胶水,到盛槐序来时变成了紧张,再到胶水偏移的呆滞,最后是季宣的怒火。 看得盛槐序格外佩服,短短一分钟,居然可以将自己的心情展现的如此到位。 “盛!槐!序!”季宣已经冲上来掐住他脖子,使劲摇晃他脑袋:“你赔我,你赔我!” 盛槐序气定神闲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坐在凳子上,语气里是炫耀:“看清楚啊,这不是分分钟的事?” 他一边嘲笑一边做:“你这都学了这么久了,还学不会,笨不笨啊!” 季宣在他旁边对着空气打了一套连环拳。 “嘘,安静,我们这边开始拍视频了。”苗施诗提醒。 “你们谁过来打下灯。”苗施诗负责拍视频,书房比较暗,需要打灯才能拍清楚。 季宣十分积极,小跑过来持灯:“诶诶,你干嘛抢我的?” 盛槐序不动声色过来一把拿走,还狐假虎威:“嘘,开始拍摄了。” 季宣无力吐槽:“就是一个蹭课的,还抢起我的活了。” 姜莱这段时间一直在陆陆续续地拍视频,但是浏览量一直平平无奇。盛槐序上网搜来看,每一个视频虽算不上精美,但是足够细致。 姜莱从来没有露过面,只是有人支着手机,拍摄她的手还有作品。 一双手不够白皙,不够纤长,甚至有茧,有疤。螺钿在光的照耀下,发出夺人眼目的绚烂。 她握着画笔细细勾勒螺钿纹样,睫毛随着专注的眨眼轻颤,一边搭着旁白,涓涓细流地讲解。 “今天是解锁非遗螺钿流光溢彩的秘密。” “首先选贝壳要选淡水河蚌壳,要先经过暴晒去腥味,在用细砂纸从粗到细打磨,要薄到能透出指腹纹路。” “最后就是封刷一层清漆。” 没有一丝卡顿,一镜到底地拍摄行云流水。姜莱始终维持着嘴角那抹温润笑意,信手拈来,手持成品缓慢转动,镜头捕捉珠光变化,蓝绿交织的珠光顺着螺钿纹理流动。 “这就是螺钿吐彩的奥秘,每片贝壳的纹理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没有一件螺钿作品是相同的。” “好了,下期会教大家分辨平磨螺钿和点螺的区别。平时还会分享一些小技巧,大家记得点赞关注哦。” 盛槐序一直倚在窗边,原本疏离的眸子开始回温,久久定格在姜莱身上,喉结无意识滚动,眉峰悄然柔和,连呼吸都放轻,看见她眼底细碎的光芒,愣在原地,都忘了自己过来是干嘛的。 “回神了,回神了,干嘛呢?叫你不答应,傻了吗?”季宣在盛槐序眼睛前打响指,大声嚷嚷。 啧,好吵,把他丢出去吧。 盛槐序掏掏耳朵。 整个房间中,只有他没事干,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季宣旁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下午六点。 苗施诗询问姜莱意见后,一致决定去离学校几公里外的一个小酒吧,消费不高氛围很好。 季宣专门负责捧哏,无论他们说啥都给足了情绪价值。 他是最喜欢一起聚着玩的。盛槐序没意见,反正只要带着他就行。 此刻,盛大少却有点不太高兴。 因为,他们以多胜少欺负他,他们要骑单车去。 出发时,姜莱一看盛槐序拿出手机开始点点弄弄,她就感觉不妙,一把抽过手机,果断扫了辆车,杜绝计划之外的事发生:“你锻炼锻炼吧,以后别真成了个弱鸡。” 盛槐序哑口无言,气得有点结巴:“你,你。” “走。”姜莱不管他,大手一挥,季宣和苗施诗紧随其后。 盛槐序只能把仇怨吞回肚子里,小声咕噜,抱怨:“也不等等我。” 三四公里还是挺远的,但C大地势平坦,是自行车爱好者的天堂,没有过多的上坡下坡,全是一马平川。 等到等红灯时,苗施诗和季宣已经不见了。盛槐序喘着气骑到红绿灯,却发现姜莱一直等在红绿灯处。 盛槐序面色缓和,嘴角都快绷不住了,嘴却硬邦邦的:“你不是第一个吗?怎么,骑不动了?我早说有车不坐不是冤大头吗。” 要不是他不能开车,他才不会受这种苦。 盛槐序一直没有考驾照,因此没有自己的车。 就算是教练是一对一,练车时间随他挑,他也懒得去,加上对车也没有多大的兴趣,出门有司机,在外可以打车,完全用不上自己。 可这次,他结结实实体会到人心险恶,居然有人是傻子,少动一点不也是少累一点吗? 姜莱却不惯着他:“我在这里等你等了好几分钟了。没想到骑车也能骑这么慢。” 盛槐序被噎,哼了一声:“这破车真不好骑。” 天色渐暗,华灯初上,姜莱盛槐序一前一后。 每当盛槐序掉队时,姜莱就停靠在前头,单脚踩地,等到盛槐序慢悠悠地登上来时,赏个白眼给他,又继续往前走。 盛槐序使劲蹬几下,赶在姜莱身后,大声控诉:“你就不能等着我吗!” 可能说出来的语气实在可怜,又不经意带着点委屈,配上他那副假装高冷的表情,惹得身后骑着车的一群小姑娘起哄:“美女,你再不等他,你男朋友就要掉小珍珠了哦。” 第22章 惹上地头蛇 她们倒是一骑而过,盛槐序觉得有点丢脸:“无聊,我这是风吹的!” 姜莱停住,下车示意盛槐序停下来。 盛槐序靠近,偷偷用余光扫她脸色:“干嘛?”。 姜莱将他轰下去,坐上他扫的那辆共享单车,蹬了两下,停住,放下脚撑,赏他一个白痴的眼神:“你骑着车,难道没感觉车子有点问题吗?” 盛槐序理直气壮:“这不是你给我扫的车吗?我又没骑过这种车,以为这种车都是这样的,都怪你!” 确实,这辆车是她扫的,姜莱没话说。 重新扫了一辆正常的车之后,盛槐序才没有掉队,只是有点叽叽喳喳:“姜莱,你会喝酒吗?” “姜莱,你别骑这么快呀,我还是第一次骑自行车出门,有点和以前不一样。”盛槐序好像在看什么新鲜玩意一样。 骑单车,风从耳边呼呼刮过,盛槐序的声音时大时小,断断续续的。 等到了小酒馆门口,原本说在门口等他们的两人早就进去了。 清风小酒馆。 这家酒馆布局是以L形为基础。虽然离学校远了点,但是风景很好,另外一道门推开,直接能吹江风,赏江景,网上评价也很好,服务态度好,酒的品类也齐全。 酒馆里放着音乐,成群结队的朋友聚在一张桌子上喝酒聊天,也有喝醉的在发酒疯,被店员安抚。 苗施诗定的是靠窗的位置,不用吹风,还能赏景。 姜莱和盛槐序刚进去,苗施诗就向他们招手:“给你们分别点了杯卖得最好的,季宣说你很少喝酒,给你点的是一杯度数不那么高的。” 季宣被勒令禁止喝酒,他们的原话是一杯倒的人,不适合在外面喝酒。 不喝就不喝,桌上这么多小吃饮料也够了。 正说着,店员就将调好的酒端上来。 有苗施诗和季宣两个活宝在,气氛很热闹。盛槐序没参与他们的聊天,抿两口酒,发现这酒格外清甜,就多喝了两口。 他靠在角落,拿出手机,趁无人注意,翻阅姜莱的每一条视频。 每一条都只有两位数的点赞,甚至还有个位数的点赞量,几乎没有人评论,偶尔的一条评论也是同样喜欢螺钿的网友点评两句。 他戴上耳机,将每一条视频都仔细看完,翻到半月前的某条视频,底下有两条评论,盛槐序觉得有点刺眼。 “没人发现博主的声音很好听吗,可以去当助眠主播了。” 盛槐序点了个不喜欢,心里吐槽:这人真变态,不注意画面关注起别人的声音来了。 下面接着一条评论:博主肯定是个大美女,就凭她的声音还有手,我就可以断定。 你长着火眼金睛啊,透过屏幕看本质。 盛槐序也将评论点了个不喜欢。 大美女? 看到嘴巴,盛槐序慌张端起酒杯抿住吸管,若无其事地转移视线,却因为喝得太急了,呛住了。 季宣被吓了一跳,连连拍他的背:“你干嘛!酒里有杀器啊?” 盛槐序被呛得着实不轻,眼泪都咳出来了,鼻子眼眶一片绯红。突然,咳嗽的声音止住了,他愣愣看着递过来的纸巾,头扬起一点弧度,张张嘴看向手的主人。 姜莱掩嘴笑:“擦擦吧。” “多大个人了,喝口酒还能被呛到。” “好了好了,我们接着说。刚说到哪里了?” 盛槐序终于平复下来,靠在沙发背上,目光变得茫然,像是思绪短片了。 手,确实挺好看的。 小酒馆里,人越来越多,都是夜猫子,出来喝酒散心的。 他们也快吃好了,喝点小酒,吃点小吃,也差不多吃了个七分饱。 “收个尾吧,碰一杯,庆祝今天圆满结束了!”季宣笑吟吟,眼底亮光闪烁。 霓虹在木质吧台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他们刚碰完杯,另一头传来喧哗,打破了酒馆原本的慵懒散漫感。 “叫你陪我们喝酒是给你脸,你别给脸不要脸。” 周围人看热闹,这种事在他们看来是很平常的事,总有人喝酒喝多了开始发酒疯。 “抱歉,店里有规矩,上班时间不能饮酒。”一道熟悉的女声传进他们耳朵。 姜莱和苗施诗对视一眼:常司遥! 常司遥穿着兼职围裙,衣服被打湿了,端着托盘往后退,托盘边缘还沾有一些酒渍。 为首的大汉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拳头擦着她的肩膀砸在她身后的酒架上:“规矩?老子说的话就是规矩。” 周围客人纷纷装聋作哑,这种时候不是他们趁英雄的时候。 老板从门外匆匆赶过来,非但不拦,还抓着常司遥的手,对着几位大汉点头哈腰:“误会误会,这丫头新来的,不懂事。”转眼又对着常司遥瞪眼:“快赔罪,要不然,你这几天的工资全扣光。” 常司遥不肯,红着眼眶摇头:“他们骚扰我,我要报警!” 几位大汉大笑几声,更加嚣张了,作势就要朝她打过去。 “啪。”一个酒瓶摔在准备打人的大汉脚前,碎玻璃渣一瞬间四溅,惹得周围的看客纷纷低呼。 “谁,谁特么这么不要命!”那几个大汉感到被挑衅,锅底大的脸充满怒意,声音更是刺耳。 看大汉往他们这边看过来,看热闹的、拍视频的人默契退步。 苗施诗冲过去,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来,围住瑟瑟发抖的常司遥:“没事,别怕。” 常司遥看见是他们,表情空白一瞬:“怎么是你们?” 姜莱站前,季宣走过去率先保护常司遥和苗施诗两个离大汉近的女孩子。 为首的大汉看到姜莱,见她面容姣好,露出色迷迷的笑容:“小美女,刚刚是你砸的?” 姜莱手里拿着啤酒瓶,一步步走向他们,冷笑:“是我砸的!欺负一小姑娘,真的不害臊。” 大汉被姜莱的气势逼得愣了半秒,随即恼羞成怒地撸起袖子:“臭丫头片子,敢骂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多管闲事的下场!” 他身后的两个跟班也跟着往前凑,油腻的脸上满是不怀好意的笑,其中一个还伸手想去拽姜莱的手腕:“妹妹长得挺标致,跟哥几个走,保准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滚开!”盛槐序一直跟在身后,眼疾手快,一把攥住那只伸过来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呵,英雄救美?就几个毛头小子,小丫头片子,就敢来招惹我们?给我上。” 第23章 进局子 季宣将苗施诗和常司遥护在身后,眼神冷得像冰:“光天化日之下拦路骚扰,真当没人管得了你们?”他一边说,一边悄悄拨通电话。 姜莱往前踏出一步,目光直直盯着为首的大汉,声音清亮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力:“刚才你们推搡她、言语调戏的样子,我已经录下来了。” 她故意晃了晃手机,屏幕上隐约能看到视频录制的界面。 大汉的脸色瞬间变了,看他们人数占优势,眼神躲闪着往四周瞟,显然是怕了。 但是现在走,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的名声就全毁了,他趁姜莱正在询问常司遥的空隙,一拳往她的肚子上打。 却被冲上来的盛槐序一把抱住,大汉转头去揍一直抱着他腰的盛槐序。 姜莱他们脸色都变了,既然他们先动手,就别怪他们不客气了,拿着酒瓶就往正在打盛槐序的大汉身上砸:"盛槐序,走远点。"然后又对着吓傻的几个人吼:“报警!” 老板急了,要是警察来了,他这店不得被关个好几天啊:“不能报警,诶呦,不能砸,不能砸。” 盛槐序被揍了几拳,呲牙咧嘴。 魏京匆匆赶过来,一进门就是十分混乱的场面。他本来就在这附近,接到电话就马不停蹄赶过来。 盛槐序站起来,端起板凳往跟班的大汉身上砸:“给我打,损失我来赔。” 一头雾水的魏京也莫名其妙地参与了混战。主要是盛槐序从来不打架,从来不屑于和别人打架,今天肯定是有什么事惹到他了。 店里面的人都走光了,只有几个不怕死的在玻璃窗外面拍照。 警察来了。 “干嘛,干嘛,给我分开。”又是上次那个女警察,发现有熟悉的面孔:“又是你啊?” 今天姜莱没有挂彩,有季宣和魏京加进来,还有另外三个时不时的小动作,完全是单方面碾压,揍得那几个大汉哭爹喊娘的。 打完,姜莱还站起来甩甩有点酸软的手臂,眼神中带着鄙夷:“我还以为你们多厉害呀,原来都是酒囊饭袋。” 盛槐序吞了下口水:“……姜莱同学,你告诉我,你到底能单抗多少人。” 这战斗力也太可怕了吧。 姜莱也不知道,她炼这个就是为了保护自己。也多亏了之前去学过,要不然这几年,她不知道会受多少欺负。 现在独居的成年女性都会遇到一些不好的事,更不用说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独居女学生。 “走吧,警察局一日游。”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上了警车。 C城警察局,六个小年轻安静地坐在外面过道的椅子上等着辅导员来领人,另外三个大汉因为骚扰和公然聚众斗殴被拘留十五天,罚款五千元。 那女警官给他们几个分别倒了一杯热水,十二月的天,就这样在大厅等着还是怪冷的:“你们还挺厉害呀,那么个大汉被你们压着打。” “还好你们打赢了,那几个人是这一圈的地头蛇,平时仗着自己没人敢惹的外表到处惹事。” “今天你们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了,附近的人也能安心几天。” 盛槐序因为被揍了几拳,现在心情很不好。 姜莱戳戳他:“你又不能打,你冲过来干嘛?不是找揍吗?” “切,我是不经常打架,乖学生,懂吗?要不然,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话是这样说,盛槐序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可以说自己是一个有点利己主义的人,不利于自己的事,从来不会做,会竭尽最大可能保护自己不受伤。 只是,当时看到那碗口一般大的拳头要落在姜莱身上,他脑子根本转不过来,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冲上去。 “嘶。”盛槐序因为说话,牵动伤口,疼得嘶了一声。 对从小到大都把自己保护得很好的盛槐序来说,这太痛了。要是时光倒流,他想他一定不会冲上去,当时肯定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盛槐序头靠在墙壁上懊悔,身上一阵一阵地泛疼。 常司遥坐在椅子的最右边,经过心里抗争,站起来鞠了一躬:“今天真的谢谢各位。” 她工作没了,但是他们给她要回来了,还为了帮她,打架进局子。 苗施诗站起来,一把抱住常司遥:“没事儿哦,司遥,别自责。今天这种事,换谁都会挺身而出的。” 是吗?周围那么多人都在,只有你们傻傻地冲上来。常司遥眼神定格在姜莱身上,从心底感激:“姜莱,谢谢你。” “哎呀哎呀,说什么谢不谢的,都是朋友。”季宣这个马大哈站出来,缓解气氛。 “只是,你为什么到酒馆兼职啊?”季宣问出了大家心底的问题。 常司遥张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只摇摇头。 “没事,如果出了什么事,想说的时候就和我们说,我们都在呢。”姜莱揽住常司遥的肩膀,轻轻一笑。 “敢问,仁兄尊姓大名。”面对这个加入混战的魏京,苗施诗问。 季宣抢答:“他叫魏京,是盛槐序的兄弟。诶,对呀,你怎么来了?” 魏京无语,要算起来,他才是最冤的一个,莫名其妙加入混战,莫名其妙进了警察局,现在还要被莫名其妙请辅导员,他可是真完了,今天本来就是逃训出来的,全完了! 他一本正经地胡言乱语:“我,我在做梦时,周公给我托梦今天必须要来英雄救美,要为我兄弟两肋插刀。” “周公没告诉你今天要挨打吗?”盛槐序仰头靠在墙上戏谑。 不知道戳中了众人哪个笑点,纷纷笑成一团。 魏京跳过去按住盛槐序:“你还说你还说,我这是为了谁?” "下次你要干嘛!?" 穿墙过的中气十足的咆哮,魏京脸色大变,忙不迭从盛槐序身上下来,眼神责怪这群不讲义气的家伙,哭丧着脸转身,还带着一点讨好:“张教练,您老怎么来了?” 不止是张教练,后面还跟着三个老师。 看几位老师的样子,应该已经受过警察叔叔的教育了,脸色都不太好,但是面对能够勇敢打压邪恶势力,热心帮助同学的几位小年轻,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很官方地进行询问以及教育。 只有,张教授和魏京。 他们在另外一间屋子里进行检讨,能很明显地听见被教练强留在大厅里的魏京的惨叫,叫得他们直唏嘘,太惨了。 第24章 天上要下红雨了 那日过后,姜莱和常司遥之间的僵持的气氛缓和不少。同时,常司遥也通过重重选拔,一路过关斩将,不止要PK掉实验室的人,同时也竞争过了同专业的研究生,成功担任SN项目负责人。 姜莱却没有沮丧,给常司遥送上了衷心的祝福与对她能力的肯定。 能担任SN项目负责人,能力肯定是没得说的,没有人会去质疑。 常司遥脸上却没有任何笑容,反而愁眉苦脸呆坐在凳子上。 她们去关心她,询问她发生什么事了,毕竟前几天她还去兼职了,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常司遥摇摇头,表示无事。 她不开口,她们也不好继续问,却发现,常司遥衣柜边,她一向为傲的名牌包包和名牌衣服全不见了,常司遥也一日比一日回来得晚,甚至晚上不回来。 实验室那边她也退了,理由是学业太忙,兼顾不过来。 老师那边对此感到很惋惜,毕竟要是有SN项目负责人的经历填在毕业找工作的简历里,大厂随便进,甚至能被内推到SN公司。 姜莱的自媒体账号也有起色,从几十个粉丝涨到了现在过万,她看这一天天好起来的数据,开始思考起她以后的路。 同时,盛槐序摆摊那日,她加上了许多人的微信,只不过绝大多数都是来要盛槐序的联系方式的。在清一色的求扩列的好友里面,一条消息格外醒目: 你好,我是汉服爱好者,同时也在网上开了个小网店,想问问你有没有线上销售螺钿产品的想法,毕竟大漆螺钿和古装是绝配。如有打扰,请见谅。 看见这条消息后,姜莱首先询问了冯明的看法,毕竟线上开店,她们都没有经验。 她们询问了在这一行有经验的人,知晓了线上购物是一个很好的发展趋势,于是开始慢慢理清头绪进行中。 一个周后,也就是十二月十七日,是星期六。 盛槐序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一大早就给姜莱发消息,却迟迟没有收到姜莱的回复。 明明每天上课都在一起,吃饭学习做螺钿,连晚上摆摊他也跟着去,导致时常有闻名盛槐序颜值的人围在小摊前。姜莱也觉得没啥,正好利用盛槐序起到一个宣传的作用,再说,也变相地拉动了售卖的速度。 他却觉得他最近的状态很不对劲,一个人呆着时觉得很枯燥很无聊,明明以前都是这样的啊。 找一个人来陪他吧,却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 他一把抓起抱枕朝打游戏打得直欢呼的魏京。 魏京像是后脑勺长了双眼睛一样,反手抓住直冲他脑袋而来的抱枕,奸笑:“我就知道你又要用这一招。” “你干嘛,一大早上就在这里唉声叹气,搞得像个受伤的小媳妇似的。” 可不就像吗,起了个大早,收拾得利利索索地坐在沙发上,脸色随着时间推移,变得越来越难看,眼神里全是幽怨。 “你在等谁消息?姜莱?她嫌你烦了?” 被戳中心事的盛槐序脸色变冷。 “唉,还真被我说中了。” 魏京摇摇头,直呼:“你完了,你是不是快要特铁树开花了?” 盛槐序将沙发边的外套朝躺在沙发另外一头的魏京扔过去:“胡说八道什么。” 他只是等消息等得太烦了,前两天明明还在一起跑步,今天就不理人了。 魏京贱嗖嗖地爬过去挨着盛槐序:“你看看,还急了。你呀,终于碰到一个能治你的人了。” 他越说,盛槐序越慌,黄毛小子一个,二十一年了,没有谈过恋爱,根本不知道什么样才算心动。 每次看见姜莱,他就很开心,很放松,不经意靠近她还会心跳加速,分开时,他会时不时回想他们之间的互动,下笔都多了几分灵气,有时候还会不自觉地笑出声。 好吧,没有但是,他说不出姜莱的缺点,他只是有一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会喜欢上一个自己曾经嗤之以鼻的女子。 他下巴搁在怀里抱着的那只抱枕上,轻微皱皱鼻子,舔舔嘴唇,声音小之又小地问。 “我最近看到一本漫画,男生以前很讨厌女孩,觉得女孩装装的,但是他又忍不住想要去靠近女孩,因为一靠近女孩,他脑海里面就会多很多东西,感觉整个人很充盈。 女孩很好,甚至可以说很顽强很独立,她善良勇敢,温柔体贴,十八般武艺,无所不能。你说男生为什么会喜欢上她?” 他眼里透着迷茫,想要从魏京那里寻求一个答案。 魏京蠕动嘴唇,他难以直视盛槐序可怜无助的眼神。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他自己都已经说出来为什么了。 魏京很花心,谈恋爱都是随心而起,新鲜感过了就好聚好散,没感受过这么纯粹的恋爱。 他只好出一个馊主意:“你去表白吧,既然喜欢的话。” 说完,又赶紧捂嘴。 不是,万一他表白被拒了,更伤心难过怎么办,他可哄不好盛槐序这位祖宗。 当然,也不是他悲观,不看好盛槐序。但是盛槐序和姜莱明显不相配啊,姜莱是一个很理智、极有目标的人。 也不知道盛槐序听进去没,他低头沉默着。 “我说笑的啊,这件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正当魏京以为他思考出什么结论出来时,盛槐序用气音说:“那个人不是我。” 魏京眼皮抽动,脸皮抽搐,好好好,不是你我去吃翔。 “诶诶诶,你去哪儿?” 坐着的地方回弹了一下,是盛槐序起身,魏京叫住他。 “出去散散步。” 奇了个怪了,最懒的人居然说要去散步。 魏京躺在沙发上,将二郎腿高高翘起,笑得猥琐,天上要下红雨喽。 “出去别忘多穿一件衣服,再带把伞啊。” 临到盛槐序快要出门时,魏京像个老妈子一样忍不住交代一句。 没办法,这辈子都欠他的。 第26章 情敌出没 他抬眼上下打量祝尧,那眼神像扫描仪似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祝尧比他矮一些,但是也是一米八出头的身高,浅灰色冲锋衣裹着清瘦的身形,眉峰带着点少年英气,唇边不嫌累地一直含笑,在盛槐序眼里,那就是装模作样。 宽松工装裤配白鞋,背包侧袋露着专业书的边角,浑身上下透着理科生的干净沉稳,偏偏这份沉稳,让盛槐序心里的警铃炸得更响。 “啧。”他心里暗啐一声,看祝尧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敌意几乎要溢出来。 祝尧倒坦然,迎着他的目光,率先伸出手,声音温和:“你好,盛同学。” 盛槐序眼皮都没抬一下,故意把伞尖往地上重重一戳,溅起几滴泥水,假装没看见那只手。 直到姜莱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小声提醒,他才猛地“啊”了一声,像是刚反应过来,脸上堆起假惺惺的惊讶,伸手象征性地碰了碰祝尧的指尖,一秒就抽回来,语气敷衍:“不好意思啊,刚没注意,走神了。” “天太冷了,你们快回去吧,别冻着了。”姜莱拢了拢衣领,看着来往学生频频投来的目光,有点不自在。 眼前两个男生都身姿挺拔,一个冷着脸像冰雕,一个温着笑像暖阳,站在一起太扎眼,路过的人都忍不住瞟几眼。 她像是想起什么,转头问祝尧:“你带伞了吗?” “没带,来的时候还没下雨。”祝尧不好意思地挠头说。 姜莱犯了难,总不能让他淋雨回去。 此刻的姜莱只想快点将两尊大佛送走,完全忘了自己可以回寝室多拿一把伞。 她下意识看向盛槐序,眼神里带着点求助的意思。 盛槐序心里咯噔一下,立马挺直腰板,摆出一副“大方”的样子,把手里的伞往祝尧面前递了递:“给你,这下你可以回去了。” 姜莱愣了一下,说:“不是,我意思是,你俩打一把伞回去,这伞大,可以装下你们两个。” 祝尧皱了皱眉,刚要开口:“不用了,我等雨小……” 话还没说完,盛槐序可不想和他打一把伞,猛地把伞塞进他手里,动作带着不容拒绝:“别墨迹了,拿着。你难道还想我们两个大男人一起撑一把伞啊。” 万一感冒了,还得姜莱去关心他,他是一个空子都不会留给眼前这个男生的。 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话里有话:“这伞给你,免得你感冒了,回头还得麻烦姜莱操心。” 说完,他话锋一转,转头看向姜莱,眼神瞬间软下来,带着点委屈:“就是我没伞了,姜莱,能不能先借你的伞用用?” 祝尧握着伞的手一紧,心里冷笑。 被提醒后的姜莱也才反应过来自己带了伞,连忙说:“哦对,我有伞!你在楼下等我,我上去给你拿。” 又转头对祝尧说,“你先回去吧,今天麻烦你跑一趟,保温桶的话,到时候我洗干净了给你送过来。” “好。”祝尧看向姜莱时,眼神又恢复了温和,唇边漾着从容的笑,“要是好喝的话,给我发个消息,下次我回家再给你装来。” 他家在C城,离学校坐公交要两个小时,特意跑这一趟,心思昭然若揭。 盛槐序听了,心里的拿到警戒线瞬间拉得老高。 他故意往前凑了凑,打断两人的对视,捂着嗓子,压低声音咳嗽了两声,带着点虚弱对姜莱说:“姜莱,我有点冷,等下你能不能顺便拿点感冒冲剂下来?上次你去我家做螺钿的时候,不是还说我家没备药吗,现在感觉有点着凉了。” 去他家? 祝尧捕捉到关键词,温和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看向盛槐序的目光带着点锐利,嘴上却假惺惺地关心,“盛同学要是不舒服,要不要我陪你去医务室?没药就赶紧配点,别拖成重感冒。” “不用你管。”盛槐序咬着牙,故意又咳嗽了几声,咳得肩膀都抖了,一副难受得不行的样子。 姜莱被两人弄得莫名其妙,说相互友好吧,感觉话里话外都带着点火药味,没多想,只催着他们:“那我赶紧上去再给你拿点感冒冲剂吧,你别在这儿站着了,去那个角落等我。祝尧你也先回去吧。”说完,转身快步跑向宿舍楼。 “好。” 祝尧转身,眼神和他的目光在空中交碰,盛槐序侧身让一条道。 在盛槐序注视下,祝尧离开了。 等到姜莱再次匆匆下楼时,只有盛槐序蹲在墙边,淡淡的惆怅包裹着他,默默看着外面的雨。 “给。” 粉色的伞递给他。 盛槐序起身接过伞,嘴唇轻微动了动,话到嘴边却转了一个弯,故作轻松:“明天干嘛?” “要期末考试了,我要去图书馆。” 姜莱不相信盛槐序连图书馆都跟着她去,毕竟从来没有看见盛槐序去上过课,一看就是完全不担心自己学业的人:“你,要去吗?” C大寒假放假时间挺早的,一月初期末考试,考完试就放假,一直到三月初。 这段时间,因为期末周的原因,图书馆是一位难求,基本上到上午九点,就没有位置了,所以她都是很早就去图书馆先占位。 “去,为什么不去,我也要考试了呀,我也要努力学习。” 其实中文系的期末考试更难,要背要记很多东西,不像计算机专业,考试考的都是平常做实验做课下作业做过的,甚至有些专业课只要求完成一个项目,独自完成项目考核,进行答辩之后,就没有专业考试了。 很多中文系学生没有期末周,只有期末月,那难度,不是一个周可以速成的。 这话放在其他任何人身后,都有些许的可信度,可就是和盛槐序很违和。 姜莱狐疑。 盛槐序哽着脖子嘴硬:“我虽然不上课,但是我还是要我的学分的。” 中文系的课到了大三本来就很少,一周就三四节,合到每天,平均一天只有半节课,他本身就不喜欢这个专业,干脆高价请人代了后半学期的课,期末考试他去考考就成。 神奇的是,每学期他都擦边过六十分。 第二天,姜莱起了个大早,她肩负为全寝室人占座位的重大责任,天还没亮,第一个冲进图书馆,率先占了一个大桌。 大学生都很有秩序感,先来的人会先去没人的桌子,等到实在没有独位之后,才回去考虑和别人拼桌。 等到时间差不多时间的时候,姜莱发消息给他们,让他们预约她占的座位。 图书馆预约机制是提前半个小时预约座位,如果半个小时后没有扫码签到成功,预约将会自动取消。 姜莱翻专业书,背诵知识点,复盘重点题。 她没想到,第一个到图书馆的居然是盛槐序! 第27章 差一点,喜欢就说出口了 盛槐序格外悠闲,像个老头一样,左手拎着一本专业书,右手拎着豆浆油条:“给你。” 姜莱从来不吃早饭,尽管学校早饭很便宜,但是她还是宁愿省下每个月一百块左右的早饭钱。 最近学校的助学金发下来了,加上最近零零碎碎买的小物件,总共一万块钱。 她周末去医院看望了李启知妈妈,李启知妈妈是脑溢血,现在瘫在病床上。李启知找了个来钱快的活,每天忙得不见人影,便给他母亲请了个护工。 李启知妈妈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不难看出在没生病之前是多么知性的模样。 她陪着他妈妈说了会儿话,走的时候,将装了一万块钱的信封塞在李启知妈妈手里。 这是她应该做的,也是她唯一能做的。 盛槐序买的是五份,帮苗施诗她们也带了。 “谢谢。” 图书馆是公共场合,他们也就没有在学习区吃东西,而是去了楼梯间。 楼梯间有很多人,在背书的,讲题的,也有和他们一样在吃早饭的。 “姜莱。” “嗯?” “你想过你以后要干什么吗?”盛槐序嘬着豆浆吸管,和姜莱并排坐在楼梯上。 “不知道。现在没想好,所以我想尽自己的可能,将我在做的事情都做到我所能做到的最好。这样,不管我以后选哪条路,都是最好的。” “那你不会觉得很可惜吗?” 有的人,就只是做一件事就已经花了很多心力与精力了,更别说同时兼顾多样。 姜莱认真思考:“不会呀,抛去沉没成本不说,其实在尽善尽美做好一件事情的过程中,我自己也会收获到很多。 虽然可能有的人在一件事情上花费了几年甚至数年的时间,但是如果这条路不适合自己或者自己有更好的路可以选,那就要放弃呀。每一件事,都是自己权衡利弊,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不要去美化自己没有选的那条路,也不要去排斥自己已经选了的路,当下的就是最好的。” 说完,盛槐序仿佛看见了姜莱的另外一面,沉重坚韧。一直以来,她所呈现在外的都是温柔学霸的外表,难听一点的无非就是说她的唯一的缺点,听障。 但是,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姜莱到底是通过多少努力,才变得和普通人一样,但凡其中出现一个差错,那姜莱都不会是现在的姜莱。 可能是被盛槐序直白的眼神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姜莱有些不好意思地抿抿嘴角:“我,说的是不是有些鸡汤了?” 盛槐序收回眼神,双手掌心搓着还有些温热的豆浆,视线落在了平台上为考研考公、考四六级而背书不止的同学。 “没有,你说得很有道理。” 他前几年一直过得浑浑噩噩的,总是觉得好像一切都被毁掉了,他有的一切都没有了。直到遇见姜莱,他不再觉得这样觉得了,所拥有的东西都是经过自己的争取得来的。 今天的心脏跳动得格外快,仿佛就要冲破这具平凡又普通的身躯,他用手拍拍胸膛,轻微颤抖导致不停眨眼睛,连呼吸都在颤抖。 “嘟嘟嘟。” 姜莱的手机率先响起,打断了盛槐序说了一半的话。 “你们到了?我们在楼梯间吃早饭,你们过来吧,也有你们的份。” 电话那头是苗施诗他们的已经到了指定位置。 电话挂断,姜莱笑颜如花,晃晃手机:“是施诗他们到图书馆了。” “刚刚你想说什么?” 还有什么想说的呀,刚刚已经是鼓足万分勇气才脱口三个字。 盛槐序气馁地拧眉,小声嘟囔:“来得真是时候。” 心里却有些庆幸,刚刚完全是肾上腺素激升,导致浑身血液直冲脑门的结果,完全是脑子一片空白的状态。他不知道姜莱喜不喜欢他,但是他能很明确地知道,这不是适合的时机。 花没有,礼物没有,连适合表白的场所都没有。 他站起来深吸一口气,忽地笑了:“走吧。” 他们吃好早饭,先回到书桌上学习。 窗外是阴沉的天,绿色的树枝在如墨如灰的天色中张扬,天气冷得连小动物都不出来觅食。 对严寒无所畏惧的同学们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脸埋进围巾里,带个加绒帽子,遮得严严实实,就算亲妈来了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走进图书馆,一股温暖扑面而来,开了空调。 明亮的灯光,整齐的书桌,井然有序的同学们排排坐,偶尔会传来大声的网课声音,这肯定是某个同学的蓝牙突然断开了。 仔细看看,还这能找到蓝牙断开的同学神色尴尬,动作中带着慌张的调音量,重新连耳机。 盛槐序一早上都没看书,但是却没落下他这一片区域的任何有效看点,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左看看右看看。 他没来过图书馆,家里面的书房就算是一个图书馆了,就算有什么没有的书,也是说一声的事。 姜莱从始至终都没有抬过头,像是埋进书里了一样,沉浸进去。 苗施诗和季宣偶尔讲两句悄悄话,卫南做他们俩中间,一脸纵容的无奈,被迫听他们俩的八卦交换。 “诶,她是不是最近网上火了的女生?” “谁?” “那里坐着的。” 最近拍的一个视频偶然间火了,在苗施诗和卫南的建议下,拍的是全景,偶尔穿插细节特写。 制作水平和之前一样,甚至因为是全景,有些细节都无法看清楚,但是火了,接近五十万点赞,二十万转载,甚至被学校视频号转发。 评论区纷纷取笑:“早说博主长得这么漂亮,我就早早关注了嘛。” “没想到博主明明可以靠颜值吃饭,偏偏靠才华取胜。” “弱弱问一句,有谁注意到博主是C大的,太牛了吧。” 然后有好事者看视频火了,将上次在小酒馆擒拿三个壮汉的视频发在网上,迅速获取了一大波流量。 “了不得,博主不仅能做精雕细琢的细致活,单手擒拿大汉都不在话下。” 但网络上,有善言就会有恶语。 有吐槽姜莱是作秀,也有看不起姜莱的手艺的,认为这种东西是人人都可以做的。 姜莱看完之后,淡然一笑:“不用管,他们是自己不行,也不能让别人成功的心理。” 苗施诗气愤得很,开了好几个小号,在网上和那些黑子大战三百回合。 要说,视频的成功,苗施诗和卫南的功劳是功不可没。 从手作店搬东西到盛槐序家,装饰墙壁,布置桌面,设置打光点,运镜剪辑,卫南拿出了她的相机拍摄视频,这些都是视频能火必不可少的因素。 盛槐序又拿出手机偷偷看了一遍,这应该是第10086遍了吧,已经记不清了,甚至能将台词倒背如流了。 视频里,姜莱一如既往穿着那件白色毛衣,干脆利落地卷起衣袖坐在画面正中间,头发绾成一个丸子头,不施粉黛的脸更显眉眼干净,落下的碎发随动作轻扬,皮肤是透着薄红的白皙,像一碗酒酿圆子,整个人透着暖糯的质感,通透,无半分刻意雕琢。 如果说,能火,除开自身本领硬的因素外,也有一部分卫南和盛槐序争夺投流的原因,富家少爷和富家小姐,居然还争红了眼。 姜莱最开始不太支持,一方面是因为要花钱,另一方面是她觉得这算是一种小小的作弊行为。 但所有人都支持。 用他们的原话是:“这么好的作品,为什么不能推出去,算法本身具有一些不公平性,大热门的永远是大热门。再说,我们只是将视频推出去,至于网友会不会喜欢,那就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情。” 更让姜莱消除所有顾虑的,其实是盛槐序说的一句话:“推出去,不是让所有人喜欢你,而是让喜欢你的人找到你。” 说完,当时在场的所有人的眼神都不对了,这压根就不像是那个高高在上,不食人间五谷的盛槐序说出来的话。 只有魏京捂脸绝望,只有他知道,是因为红鸾星动,开窍了。 第28章 表白 他私下问过盛槐序,姜莱火了,被这么的人看见,喜欢,心里不难受吗? 盛槐序说:“难受呀,可是我现在没有任何立场来表达我的难受。” “就算从朋友角度出发,我也只希望她能越来越好,希望她能一直坚持自己喜欢的东西,能坚持自己的热爱。” 图书馆里。 “姜莱你好,可以合个照吗?我是你粉丝。”一个女生蹑手蹑脚地拿着拍立得走上来。步伐有些鬼祟,可能是害怕弄出声音,打扰了其他正在学习的同学。 这段时间,他们成为了学校的大红人,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校园墙上不会有校花校草,但时不时会出现近段时间的风云人物,比如说他们,这两天占据了校园墙的热榜。 “我吗?”姜莱指着自己。 那个女生点点头。 可盛槐序越看越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不是来问他要联系方式的女生吗? 这可不是他专门去记住别的女生的长相,只是他本身记忆力就好,更何况那天有个记忆锚点,第一次遇见姜莱的时间,所有的事情因此记得更清楚。 女生也注意到盛槐序的眼神,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一笑。 姜莱:“那我们一起来拍张照吧,我们都是一个团队的。” 女生自然不介意,都是些俊男靓女,是她赚了。 拜托了认识的一个人拿拍立得,女生小心翼翼地坐过去。 拍照的人比手势:一,二,三。 所有人都笑。 照片定格在所有人都望向镜头的时候,只有盛槐序的眼神是望着姜莱的,是隐藏,是克制的。 这一刻,他完全明白了他的心意,他想告诉姜莱,他喜欢她,无论是接受还是被拒绝。至少不想这样只是偷偷关注她,他也想像那些粉丝朋友一样,光明正大地对姜莱说喜欢她。 自那日想清楚后,盛槐序就开始偷偷着手此事,没有告诉任何人,倒不是害怕表白被拒丢脸,而是害怕他俩之后的处境,也考虑到还不清楚姜莱的心意,万一被其他人知道后,姜莱也会比较难以处理此事。 他想,要是姜莱对他有一点心动,大不了之后再重新补办一个仪式感强一点的表白现场,他不嫌麻烦的。 星期日这天,他难得没有跟着姜莱回家,只是借着要和季宣一起学习螺钿的借口,约了姜莱。 他先是回了趟盛家,拿了一样东西。然后回了趟季家,告诉了他妈妈他有喜欢的女孩子了,但是还不清楚这个女孩子喜不喜欢他。 盛槐序妈妈是一个思想很开明的先进女性,没有过多询问姜莱的信息,她相信她儿子的眼光,至少这么多年了,第一次有喜欢的女孩子。 陈阳女士十分洒脱地拍了拍她儿子的肩膀以示鼓励,然后背上包包火急火燎出门上班去了。 季叔叔不止一次劝过她,好好在家享福,但陈阳女士向来对自己有很明确的规划,才四十多岁,在家躺着干嘛,生蛆吗? 她也不止一次和盛槐序说过,以后要是另外一半有自己的追求,只要在身后支持她就好。 从季家出来,盛槐序脚步没半分迟疑,径直扎进了街角那家藏在老巷里的花店。 他记着漫画里的桥段,主角表白总少不了鲜花蜡烛,却偏要跳出俗套。 他没选千篇一律的红玫瑰,而是挑了浅紫洋桔梗、鹅黄小苍兰,搭配几枝点缀着银粉的白色洋牡丹,最后衬上几片深绿尤加利,亲手扎成一捧清透又鲜活的花束,指尖还沾着淡淡的花露。 回到家,他把客厅的顶灯调至最暗,将提前打磨好的几片夜光贝摆成半圈,贝壳内侧被他用细笔描过荧光粉,周围绕着一圈细细的白烛。烛光摇曳时,贝売会折射出细碎的彩光,像把整片星空揉碎了撒在地板上。 一切布置妥当,他端坐在沙发上,后背挺得笔直,却像被钉在了原地。 休闲装是在商场试了不下十套才选中的,剪裁刚好衬出他宽肩窄腰的线条;发型师精心打理过的头发,比平日里的凌乱多了几分利落,却依旧藏不住那份少年气。可此刻,他对着茶几上的镜子反复摩挲鬓角,连呼吸都在刻意放缓。 十二月的气温,他掌心却沁出了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大腿,耳边只剩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奇怪,以前总有些嘈杂的小区,今晚竟安静得能听见蜡烛燃烧的“滋滋”声。 “叮咚。” 门铃突兀地响起,盛槐序的眼皮猛地一颤,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他攥住门把手,闭着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的慌乱被强行压了下去,只剩故作镇定的紧绷。 门开了,姜莱换鞋的动作顿了顿,抬眼就瞥见了他不一样的模样,却没多想,随口问道:“季宣还没……” 话音未落,她走进客厅,视线触及地板上的烛光与贝壳,呼吸骤然一滞。 是表白。 他要向自己表白? 这个念头撞进脑海时,她指尖微微发凉,脸上的轻松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僵硬的平静。 盛槐序朝她走来,脚步比想象中更沉。在她抬眼望过来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密密麻麻的酸胀感涌上来,连呼吸都带着疼,就像被精准击中的靶心,心甘情愿,无可救药。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一般,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暗骂自己没出息,天不怕地不怕的盛槐序,怎么偏偏栽在一句“我喜欢你”上? 可心里另一个声音却清清楚楚地反驳:大不了就再也不见,可他做不到。 他定了定神,手伸进口袋,指尖刚触到那封写了又改的信,姜莱却忽然转过身,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疏离:“盛槐序,我们永远都是朋友,对不对?” 她的声音很平,像在讨论一道数学题,可尾音里藏不住的紧绷,却暴露了她的慌乱。 朋友? 这两个字像一把猝不及防的钝刀,狠狠劈在盛槐序心上。 他还没来得及说出那句藏了许久的话,就已经被推到了悬崖边。 伸到一半的手僵在半空,指尖渐渐收紧,指节泛白。他愣愣地站在原地,嘴唇动了动,却发现嗓子像是被黏住,连一声反驳都说不出来。那些反复排练的话语,那些精心布置的场景,瞬间成了笑话。 他好不容易筑起的勇气堡垒,在这一刻轰然坍塌,碎得连渣都不剩。 早该想到的,不是吗?他本来只盼着能把“喜欢”说出口,却没料到,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盛槐序,如果我做过什么让你误会的事,我向你道歉。”姜莱的声音冷了下来,比窗外的寒风还要刺骨,带着一种刻意保持距离的决绝。 不是的,你什么都没做。 是我,是我忍不住先动了心。 盛槐序死死咬着下唇,舌尖尝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他像个闯了祸的孩子,手足无措地站着,连抬头看她的勇气都没有。 忽然一阵风从半开的窗户钻进来,蜡烛齐刷刷地熄灭,客厅瞬间陷入一片漆黑。他松了口气,又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这样也好,至少她看不见自己此刻难看的脸色,看不见眼底快要藏不住的湿意。 第29章 被拒 黑暗中,他刻意让声音听起来轻松,却止不住地发颤:“是啊,本来就是朋友。这不是最近要拍视频嘛,借家里的地方试个景而已。” 这个蹩脚的借口,连他自己都骗不过。 “啪。” 顶灯被骤然打开,刺眼的光线猛地扎进眼里,盛槐序下意识地眯起眼,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他猛地扑到沙发上,抓起搭在上面的外套,死死蒙住头,将所有的狼狈都藏在布料之下。 几分钟过去了,客厅里一片死寂。 姜莱站在原地,手指蜷缩着。她早料到会是这样,却没料到自己先开口拒绝后,他会是这般模样。想安慰,脚步却像灌了铅;想离开,又觉得不妥,最终只能僵在原地,听着外套下传来的闷闷的声音。 “可以把刚才发生的事都忘了吗?”他的声音隔着布料,模糊又沙哑,“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姜莱愣了愣,她很难将一切当作没发生一样。 沉默意味着拒绝。 盛槐序难受到想哭,他连朋友的身份都失去了。 从小到大,他凭着自己的家世与漂亮的脸蛋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他虽然没有像大多数男生一样,在运动场上散发自己的朝气,更多的是自己安静地做在某个角落做自己的事情,可以是画画,和别人对弈,爱看各种各样的书,不管是漫画、小说还是文学类书籍。他也曾凭借自己安静淡然的性格吸引许多女生表达青春的爱意。 从小就知道,总有人喜欢他,他很大方,年少时因为想在方方面面都压过季宣一头,季宣成绩好,他就撒钱让同学们更喜欢他;季宣考第一受表扬了,他就用自己最擅长的画画,斩获了当时漫画新人奖,全校无论师生都知道“盛槐序”,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天才画家。 他的心思细腻,情感丰富,作文时常被老师当作范文当众表扬,每一个周,学校的作文展,第一篇肯定是他的。 可是过不了两天,他的作文就会被别人偷走,可能是被某个喜欢他的人偷偷收藏,也可能是被讨厌他的人撕掉了。 从前,高高在上的盛槐序根本不懂被他拒绝的那些女生为什么会哭。 魏京总是怜香惜玉,开玩笑般对盛槐序说:“以后,你被拒绝了可千万别哭鼻子。” 当时年少轻狂的他对此嗤之以鼻,哭?本少爷打娘胎之后就没哭过。 可是今天,他真的很伤心,连那句“喜欢”都没有说出口。 小区静悄悄的,很安静,随着汽车轰鸣,几盏路灯亮了又灭。 盛槐序不知道在这里趴了多久,也不知道姜莱走了没有,但是肯定的是,他现在根本不敢伸出头来,万一呢,万一姜莱没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脚已经麻了,他动动腿,钻心噬骨的酥麻顿时传到头顶。 厨房好像有窸窸簌簌的声音。 他不可思议地掀开衣服。 “没吃饭吧,先把饭吃了。” 是姜莱,及其平淡的语气,她端着两碗饭,是她打包回来的,这么晚了,还没有吃晚饭。 “过来。” 姜莱将筷子放在碗上,放出清脆的碰撞声,声音不大,却将盛槐序吓得睫毛一颤。 怎么感觉,姜莱有些不一样了呢? 他像探测地雷一般,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双手托着碗,小心翼翼地观察姜莱的脸色,没有一丝笑容。 他委屈耷拉下头,还以为事情有转机。 姜莱咳嗽一声:“盛槐序,很抱歉刚才的语气有些不太好。但是我还是想说,我只是将你当作朋友。我很意外你会喜欢我,也很意外你的勇敢。但是,说实话,我们认识的时间很短。” 盛槐序沉默地吃饭,心里反驳:不短了,我认识你已经有三个月了。 “我们才认识一个多月。可能是这几日相处产生的错觉,让你错误地认为这是喜欢。” 姜莱的语气平静又坚定:“我现在没有精力去考虑其他的事情,更多的是想要赚钱。” “我要赚钱还债,要赚钱换助听器,要赚我的生活费和学费......” 盛槐序想说,他有钱。但他又不敢开口,姜莱肯定不会接受他的钱。 “等赚到钱后的事情我没有考虑过,有可能有了其他的目标,但是情爱在我这里绝对不会排第一位。” 她认真看向盛槐序眼睛:“我不适合谈恋爱,盛槐序。无论是因为我是一个听障人还是因为我是一个一穷二白的学生。” 她外表看上去再坚强,也只是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女孩子,冷嘲热讽深深打击了小小的姜莱,以至于长大后的姜莱有一层淡淡的阴影。 可能是因为从小被嘲笑被欺负,受亲戚们背后的蛐蛐。尽管这些年她自我调节,从不觉得听障人比正常人差,但是在普通人眼里,听障人就是低人一等,是弱势群体。 这棵名为嘲讽的小苗,一直扎根在她心中。 小时候她不懂,追着妈妈问为什么明明眼睛和耳朵都是五感的器官,近视戴个眼镜就是正常,而听障带着助听器就会接受异样的目光。 妈妈轻轻抱住她,亲亲她额头:“对不起,莱莱。” 那句对不起是妈妈对她的抱歉。 盛槐序眼里早就蓄满了泪,额头连着鼻子眼眶,红红的一片。 “等一下,我去一下房间。”他在姜莱看向他的时候,飞速调转头,朝着侧面说。 “你别走啊,真的别走,我马上出来。”他强调了好几遍,让姜莱先别走。 然后一个箭步冲进房间。 姜莱搓手,他不会躲房间里哭吧? 过了十多分钟了,盛槐序在干嘛?还不出来。 她走到房间去。 一股阴风穿过走廊,还没走到房间,就听见一阵诡异的呜咽声。 姜莱:“?” 门没合拢,轻轻就被推开了。 一个快接近一米九的大男生,居然趴在床上,躲在被窝里,哭?! 姜莱懵了,被她欺负哭了?不会吧,这不太符合人设吧。 “喂,盛槐序,你不会哭了吧?” 是姜莱略带迟疑与不相信的发问。 床上哭得有点抽泣的男生身子一顿,抽泣声瞬间停止。 好半天,才从被窝里钻出来,坐在床上,背对着姜莱:“怎么可能?你听错了,我是不会哭的。” 嘴硬? 好好好,那声音的沙哑与鼻音已经出卖了他。 “没哭就好。那我就先走了啊。” 第30章 旧人 背后是姜莱丝毫不留情面的离开。 “等一下!”盛槐序大声喊道。 姜莱准备转身的动作停住。 “这个给你。”他有些别扭地从床头柜拿过一样东西,递给姜莱。 是一本相册,很厚很重。 盛槐序一口气将话全抖出来,生怕下一秒姜莱就走了。 “这是我好几年前的战绩,拿给你看不是为了炫耀,而是想向你澄清。” “我承认,刚开始和你接触的确抱着另外的目的。现在给你看,是为了向你证明,我不是只会躺平摆烂的废物,只是我不知道我还可以做些什么。 我中学时期因为出版了几册漫画,有些名气,后来除了意外,然后我就再也画不出我心中的画了。直到和你相遇,很奇怪,每次靠近你,我都会感觉很放松,脑子很清醒,等闲下来之后,也多了很多灵感,所以有了我想出钱让你带我玩这件事。 然后慢慢才发现,我喜欢你这件事。希望你不要因为我最开始的别有目的而生气,也不要因为今天发生的插曲而不理我。” “我说完了。” 盛槐序一闭眼睛,像倒稻谷一样,啪啦啪啦全倒出来。 姜莱动作却停住了,像是时间静止了一般,手停在被完整裁下,规整地贴在相册中的一页书名。 “你是,青木?” 她的声音带着些许不可置信。 “嗯。” 盛槐序还沉浸在伤心的氛围中,低头画圈圈。 “盛槐序,你看着我。你确定你没骗我,你真的是青木?”姜莱走过去,拉着盛槐序的手臂,和她面对面,再次询问。 盛槐序有点害怕,当时那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真没抄袭,当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证据全部都没有了,监控也调不出来。你相信......” 他想说的话,说了一半,看见被调亮的屏幕上的东西,猛然间望向姜莱,倒吸一口气张大嘴巴:“你、你......你是......” 屏幕上是一个网名“没有耳朵的小耳朵”。 姜莱将手机翻开,登陆上久未登陆的账号,这个账号是她高一那年创建的。 那个时候,她高一,晚上下晚自习了去做那种几个小时的兼职,早上帮住校的同学带早饭,销售卖卡她都做过。 偶然间,从兼职的二手书店翻到了那本《异兽》,她被深深吸引,从不同的地方用低价淘来了这个作者其它的书。 无一例外,每个故事都是很热血的,包括家国情怀、出生入死、生死与共。 甚至有一本书出现在了语文试卷上,她十分欣喜,像是自己的宝藏也被人看见了。 那段时间,她从漫画书上汲取了奋斗的希望。 两年后,青木的名声越发大,有人说,作者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但是网上并没有一点点关于青木的个人信息。 但姜莱不太相信,书里的角色散发出来的光芒怎么可能是一个未成年写出来的,怎么也得有三十岁往上吧,肯定是一个知识渊博、温文尔雅的人。 后来,铺天盖地的抄袭新闻席卷整个漫画圈,最开始的爆料者面对采访还有一些底气不足。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敢在采访者面前大放厥词。 姜莱同一部分书粉并不相信,在网上发生。 可是,青木出来道歉了,尽管在发布会上说明自己出来道歉只是因为自己占用了公共资源,不是因为抄袭。但是,热度是不管你是为了什么,这在大众眼里,无疑是实锤了自己抄袭。 青木就此销声匿迹,再也没有暴露在大众眼中。 她还是不相信,说她是脑残也好,死忠粉也好,她只是不相信能传达出如此正能量的作者会去抄袭。 她开了个小号,隔段时间就给青木发消息,表示自己还支持他,也不相信他会做这种事情,偶尔也会将自己的最近发生的事写进去,将青木当成了树洞,反正也不认识她。 断断续续发了一两年的时间,大概发了上百条消息吧。后来,上大学了,有了对未来的方向,就再也没有发过了。 盛槐序不敢相信姜莱居然是一直支持他的那位书粉。 那段时间他陷入了黑暗,学校不去,连门也不出,将盛家砸了个稀巴烂后,躲进房间,将窗帘拉得死死的,因为外面会有狗仔来偷拍,然后被他爸爸用钱解决掉。 他不敢看手机,好不容易打开手机看,是无数个未接电话还有无数条恶毒的骚扰短信,排山倒海般的恶意解读视频席卷全网。 他不停地翻手机,试图找到一条为他辩解的消息,很可惜,没有。他大哭大喊,像个疯子一样,将手机摔得稀碎,打翻了桌上的玻璃壶,“啪”的一声碎了一地。 声音很大,惊动了一直守在门外的宋阿姨,她边哭边喊:“四月,四月,你开开门。” 盛槐序自嘲,经过这么多天的精神折磨,他终于承受不住的,脱力倒在了碎玻璃渣上。 再次醒来时,已经到医院了,后背很痛,被玻璃碴扎伤的。 他像个行尸走肉一般躺在病床上,任由他妈和他爸在门外的无休止的争吵,无喜无悲,甚至连吃饭都吃不进去,吃一口吐三次,睡不着,头发大把大把掉。 他确诊了,重度抑郁。 后来某一天,他趁着没人在家,偷偷溜出去了。 才十七的盛槐序因为这段时间,暴瘦得来没有人样了,像个流浪汉。 不知走了多久,他走到了桥上,这个地方,是他漫画的取景点,曾经有很多人因为他的漫画特意在这里打卡,现在却成了笑话。 他坐在桥上的凳子上,一直到了夕阳西下,现在人很多,他在等人少,等夜深人静。 一个老大爷神秘兮兮地坐在他旁边,带着个墨镜,是个盲人:“小年轻,我观你面相,以后必然大有作为啊。” 盛槐序冷笑,觉得离谱,说话带着锋芒:“你个瞎子,怎么看面相的?神经病。” 老大爷继续神秘莫测地说:“不不不,我开了天眼,就算是瞎子又怎样,我一样可以给你算算。” “你的转机就在今天。” 盛槐序起身就要走,老大爷拉住他衣服:“看看手机吧。” 老大爷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他。 神经病。 盛槐序想走,但是仿佛一股神秘力量将他留下来。 他左瞧右瞧没看出这手机有什么不一样。 不小心触到一个软件,是账号登陆界面。 盛槐序瞳孔一缩,不受控制地输进自己的账号密码。依旧是铺天盖地的谩骂,私信爆满,盛槐序真的想不通,这些人是怎么相处如此恶毒的话的。 他浑身开始不自觉痉挛,很明显是因为又受到了刺激引发抑郁发作。 正当那个他觉得自己要承受不住,想要拨打120的时候,一条私信弹出来:“今天又将你的书读了一遍,卢阿桥仍然是一个热血少年,他不畏惧风暴与怀疑,能勇敢选择做自己,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我以后也要做这样的人。” 他往上翻翻,八十七条消息,从一年前就开始,只是最近格外多,有相信他的,也有对书中人物的再次解读,偶尔是她的个人经历。 第31章 回忆 原来还有人相信他。 他将手机还给老大爷,老大爷变态地要了他的帽子作为报酬。 晚上十点,季宣在河边找到了他,上来就给了他一拳。 这一拳,他记一辈子。那是第一次,季宣那样哭,抱住他哭得泣不成声。 他转学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城市,没人知道他是谁,没人知道他的过去。 偶尔也会登上账号看看那个叫“没有耳朵的小耳朵”最近又有什么感想,将她当作一个虚拟的朋友。 回忆总是汹涌的,来势猛烈。 酸涩顺着眼尾轰然涌上,滚烫的泪意不受控制地漫入眼眶,她的身影运城了一片模糊的暖光。盛槐序张张嘴,喉结滚动半天才挤出沙哑的呜咽,带着难以置信。 天意总是来得格外的意外。 姜莱立在原地,唇角先于意识勾起一抹软而暖的弧度,望着他泛红的眼眶,她微微颔首,眼底揉进细碎的光:“真好,看你过得挺好的,希望我那些碎碎念没有给你带来困扰。” 如果说,当时的姜莱坚定不移地站在青木身边是作为比较狂热的粉丝行为,那现在就是沉淀多年后,看见偶像还在好好生活的欣慰。 盛槐序摇头,哽咽难言。 他想说,谢谢她一直的支持;想说,他过得一点也不好,再也不是之前她喜欢的那个能构想出气势磅礴的画面的作者了。 看着盛槐序泪流不止,姜莱轻轻叹口气:“你别哭呀。我要回去了,很晚了。” 十二月末,C城的冬天已经十几年没有下过雪了,但是刺骨的风是比雪来得更加猛烈的,不管穿多少件都不能阻挡寒风的侵袭。今晚气温骤降,天冷了,路上都没有多少人。 真冷啊。姜莱拢拢羽绒服的领子,把手尽量塞进衣袖里,缩着脖子往后看。 她叫他不要送她,今晚的他却格外倔。 顶着两只肿成桃子的眼睛,亦趋亦步地和她保持着几米的距离,像极了被丢的小狗,想上前求安慰但是有很害怕惹怒主人的小模样。 姜莱正想走上前去安慰一下他。 “姜莱,你还没有回寝室啊?”祝尧穿一身干练的运动服,头上带着运动发带,笑意盈盈,整个人充满了朝气。 “这,盛同学是准备去算命吗?” 盛槐序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副墨镜,眨眼间就带上了。 他松口气,还好出门时留了个心眼,戴了一副墨镜出门,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姜莱都傻眼了,就几秒钟功夫,她都还没反应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盛槐序半夜发癫,戴墨镜出来耍帅。 “我喜欢,你管得着吗?”盛槐序今晚脾气可算不上明朗,接二连三的消息打得他头晕眼花的,面对不喜欢的人,语气自然很冲。 “我懂,潮流。”祝尧失笑。 “你们这是去哪里了?” “没去哪儿,我俩约着出来吃了一顿饭。”姜莱道。 学校后面出去就是一条极其热闹的小吃街,许多摆摊的商贩喜欢摆在这条路上,路宽且人流量够。 姜莱不想和祝尧说实话,一是不好说出口,二是没必要说。 “你要回寝室吗?我送你回去吧。”祝尧看出了姜莱不太想说,没有拆穿。 戴上墨镜的盛槐序,看起来更加不好惹,又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站在姜莱旁边就像一个保镖。 他面色不详地走上前:“不用,你我会送她回寝室的,你不是还要跑步吗?” “跑步又不是强制规定我要跑多少,我现在不想跑了,想休息。” “要休息,你回寝室呀,可不敢耽搁你休息。” 怎么还拌起嘴来了。 姜莱好似一个头两个大,声音不大却叽叽喳喳地吵得她感觉天上有星星。 “停!” “你们谁也别送我,我找得到,我自己回去。” 她逃一般飞快离开现场,剩下盛槐序和祝尧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相不服气地哼一声,走了。 “诶,姜莱,你等等我啊。”盛槐序追上来。 姜莱往前跑,盛槐序就加快步伐往前追,期间还不停地传来他的大声嚷嚷。 祝尧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落寞地垂下眼眸。 “姜莱,你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忘了吧,当我什么也没做过。” “姜莱,你别因为今天的事疏远我啊。” “你就把我当成一个小跟班吧,姜莱,别看我运动细胞不太发达,但是其他东西我会的可多了,还是有一些武之地的。” 盛槐序一直在姜莱耳边唧唧呱呱唧唧呱呱。 路灯下,沥青路上,这一条路上都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见姜莱一点反应也不给他,站在原地开始鼓捣手机。 姜莱以为盛槐序终于累了,受不了冷暴力了,回去了。她松了口气。 没有两分钟,手机来了一条短信。 “您尾号3821卡12月21日22:45某商银行收入50000元,余额500975.67元,对方户名:C城某商银行,对方账户尾号:9921。” 姜莱倒吸一口凉气,满脸惊慌,个十百千万! 不是吧,现在诈骗都流行先赚钱再诈骗的吗? 随即就想拨打110。 “收到了吗?” 趁着姜莱呆滞的空当,盛槐序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问她。 第32章 死对头想跳楼 “你转的?” “对呀。” 盛槐序供认不讳。 “转给我干嘛?” “害怕你不带我一起。”他每一句话都回复得很快。 姜莱真的头疼:“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卡号的,万一转错了怎么办?” “不会,我看一眼就记住了,不会记错。” 盛槐序已经取下墨镜了,无辜中带点骄傲,像是在说,我可厉害着呢。 他记性很好,几乎属于过目不忘。那天只是扫了一眼姜莱的卡号,就记住了。 其实是他已经在手机上输入这串号码很多次了,但是如果突兀地转过去,又害怕姜莱会生气。这段时间的输入删除,早就将它熟记于心了。 看姜莱的手机页面,准备要将钱转回给他了,他马上说:“你转给我,我还是会转给你的,卡转不了,我就给现金,反正你阻止不了我。” 姜莱哭笑不得:“你是钱多的没地方花吗?” “对,我就是钱多得没地方花。” 盛槐序又补充一句:“这钱可是我自己的,不是我爸给我的,这是我以前的出版费,一直都没用过。” 像是在说,你看,我还是很厉害的,我是只会啃老的蛀虫。 他的漫画全部都出版了,甚至好几本大热门的还经常会加印,他就算不靠着他爸,也能勉强算得上有点小金库。 姜莱还想说什么,盛槐序目光一定:“那不是你朋友吗?” 刚开始,姜莱还将信将疑,转过身去,仔细辨认。 是常司遥。 这么晚了,黑灯瞎火的,她去教学楼干什么? 常司遥停在学校最高的一栋教学楼天台上,躬身脱鞋。 天台上的风很大,吹得头发东摇西晃,学校里一片寂静却灯火通明,这寂静是无声的,一颗石子儿扔下去也不会任何的回响。 常司遥靠近围墙,钢筋在上面围了一圈,加高了整个围墙的高度,但是也只到了她胸口的位置。 她在流泪,风吹到脸上,刮得生疼。 她鼻息逐渐沉重,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流,整个人是死寂而沉静的。 围墙是冰凉的,布满了灰尘和干枯了的青苔。摸上去就像摸着沙砾一般,硌手。 刚要放下手机爬上去,身后忽然有人说话:“不好意思,麻烦让一让,挡着我看风景了。” 常司遥身躯一抖,手松了劲儿,手机砸在水泥地上,没有手机壳保护的边角凹陷进去。 是姜莱。 一时间,微弱的灯光照在她脸上,像是黑夜里被发现的老鼠,她逃窜却又避无可避,过去一段把时间就像是一段小丑的挣扎与表演。她站在天台上瑟瑟发抖。 姜莱还是一如既往地挂着那副令她最讨厌的笑容,穿着件早就过时的羽绒服,脸上却总是清高、无视一切的虚伪表情。 姜莱靠在围墙上,先是赏了一下学校最高的天台的风景,无话可说,阅览全校的光景就是好:“风景确实不错啊,难怪这么大的风你都要上来看。” 她转过身来,背靠着墙,点评一句。 常司遥早已擦干眼泪,很快整理好情绪,像是一定要和姜莱别劲一样,反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姜莱唇角保留一点弧度:“都说了,风景好,来看看。怎么,平日里争学分、争奖学金,现在连这一个小小的风景口都要争吗?” “怎么,争不过我,想不开?”带着些挑衅的语气,姜莱此刻格外冷静。 “怎么可能,我出来散散心。” 她的谎话像是压住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佯装的坚强让空气凝滞了。 常司遥手指点了点她嘴角僵硬又故作坚强的笑,咬牙绷住了即将喷涌而出的情绪。 天台上沉默良久,静到常司遥听见了自己牙关相撞的声音,静到听见自己砰砰直撞的心跳声,静到听见自己带着慌乱的呼吸声 终于,她情绪爆发了! “是!我就是想不开,你满意了吗?” “我喜欢说谎,说我出来散散心,散心干嘛要把鞋子脱了啊!散心干嘛要来天台啊!” “你现在在看我笑话,觉得我荒唐狼狈又可怜。”常司遥嘶吼,声音带着破音的粗粝感,眉峰拧紧,眼神含针,语气里是浓浓的不满愤怒与不甘心。 “凭什么我这么努力!却没有人关心我,在意我。” 她声嘶力竭地吼,像是对着姜莱宣泄,也像是透过姜莱,向谁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 “从小到大,我只有不停地考第一考第一,才能换来能读书的一点点可能,为什么?现在还要剥夺我的权力。” “我也想每天开开心心地生活交朋友,为什么他们不肯放过我。我都已经这么努力了,周末兼职,放假兼职,不向你们要钱,我靠我自己,想要在这个城市里立足求生活,凭什么要来打扰我!” 天台空旷,传来惊雷般的回音,带着悲怆与不甘。 她在哭,哭到后面没力气了,顺着围墙瘫坐下来,眼中雾蒙蒙的,世界都是模糊颠倒的。 姜莱只是静静地听着,目光穿过学校的范围,落在外面会吃人的社会上。有人才下班,有人还在摆摊。耳边是常司遥泄愤般的呜咽声,像是要一次性哭个够。 不知道哭了多久,姜莱的脸已经被风吹得麻木了,头发凌乱,却及其冷静。 常司遥哭到没力气,此刻只是呆呆地无声地流着泪。 半晌,她抬头看向姜莱,声音带着刚哭过的沙哑与哽咽,语气粘着未干的鼻音,带着哭过的濡湿感,像是喉咙里卡着细沙,尾音忍不住发颤:“你知道吗?一切都是我的伪装,我浑身上下,只有名字是真实的,其他一切都是我营造出来的。” “我虚荣,花光所有生活费买一个名牌包包;我虚伪,想要做个老好人安排好一切;我还喜欢弄虚作假,连体测时测身高体重还要穿双增高鞋垫。” “你说,我这样的人是不是很可笑。” 天台再次陷入沉默。 半息时间过后,姜莱目光久久凝望在常司遥身上,与她的眼神交汇,神色平静,瞥眉:“什么意思?” 说完,缓口气继续说:“你人不就是在这里吗?” 听到这句话,常司遥瞳孔微微放大,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仿佛被一股神秘力量给定住一般。 “我认识的常司遥,学习成绩好是真的,性格倔强不服输是真的,能carry全场,从容不迫安排一切场合也是真的。她能一个人安排好生活学习上的一切,还能赚钱给自己买喜欢的东西,很厉害。” “而且,她最近刚拿下SN公司项目负责人的职位,不出意外,以后的常司遥可能是大厂里面的核心人物。” 说完,她直视常司遥的眼睛,浅浅一笑:“你说是吗?常司遥同学。” 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能从死对头嘴里听到这些话,如果不是这个契机,她肯定会一直以为姜莱也同样讨厌她。 第33章 你会遇到喜欢你的女孩子的 姜莱挨着常司遥坐下来,给她时间想清楚。 应该已经熄灯了,学校里只有狗叫猫叫,安静得不像话。 几瓶啤酒碾过石子儿,叮叮咣咣地滚过来。 常司遥和姜莱都愣了一下。 顺着滚过来的方向往楼梯口看,是盛槐序。 他小心翼翼地将一瓶又一瓶啤酒放在地上,用力一推,哗哗地滚向她们。手里还抱着两件厚衣服还有热水袋。 姜莱神色一缓,眉眼中带着些许无奈,怎么一小会儿,就弄来这么一些东西? 包里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盛槐序发的消息。 “我去你们寝室拿了两件衣服,还有暖水袋。路上经过超市,觉得你们应该是需要两瓶啤酒的,就买了几瓶。” 顺着看过去,楼梯口的盛槐序举起手上的衣服,露出大牙朝她笑。 姜莱起身走过去:“你怎么还没回去?” 声音中带着无奈,今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多,被风这么一吹,导致她现在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盛槐序瘪嘴:“我等你呀,你们寝室都关了,我还是让你室友从楼上给我扔下来的。” “我就在楼下等你啊。”说完,就飞快冲下楼了。 姜莱只好拿着衣服又坐回去,将大衣披在常司遥身上,热水袋塞在她手里,说:“喝一瓶吗?” 这么冷的天,姜莱觉得自己有点疯。 “噗嗤。” 经过一路颠簸的啤酒易拉罐扑哧扑哧地流出白色雪花泡沫,两个易拉罐相碰。 “干杯。” “这一杯敬你,是一个值得称赞的竞争对手。” 常司遥一口闷了一瓶啤酒,眼圈鼻子都还红着,说话含糊。 姜莱笑笑,回敬。 “这一杯敬你,以前我是真的讨厌你,明明你和我差不多,却......” 常司遥又开了一瓶,认真端详姜莱:“就是这副样子,我最讨厌了。” 停顿一瞬又说:“今天看着,还不错。这一瓶敬你,希望你能不计前嫌。” 咕咚咕咚,一个空易拉罐堆在旁边。 “这一杯,敬你。要不是你,我就跳下去了。” 六楼,说高不高,连电梯都没有,说低也不低,爬上来就已经用了她全部力气。站在天台上,心里也是发怵的,但更多的念头是就这样结束吧,挺好的。 眼下不知是被风吹出来还是喝得有点上头了,绯红一片。 常司遥眼泪汪汪地说:“你知道吗?我给了她们二十万,她们说好了,只要给他们钱,就放了我,不纠缠我,不强迫我嫁给那个老男人的。她们贪心不足蛇吞象,会遭报应的。” 二十万,对于一个没有收入没有父母支持的大学生来说,是可以压死人的。她的信用卡,花呗各种各样的借贷软件都借遍了。她省吃俭用的买的名牌包包、衣服也全卖二手了,这段时间没日没夜的兼职,只要来钱快,她都去,遭遇的各种冷嘲热讽,甚至咸猪手。 她单纯地想,只要她将二十万凑够,她们不来纠缠我就好了。 结果却威胁她,要钱不说,还要将她卖了。不顺从他们,他们就要来学校里。她不敢想到时候回事什么样的场面,想想就窒息。 常司遥是从山沟沟里出来的,家中父母是典型的重男轻女。读到高中时就让她嫁人,是同村的一个瘸子,三十岁了,上一任妻子让他给打跑了。 可是小小的常司遥才十四岁啊! 她不,哭着喊着挣扎,从山沟沟中跑出来,跑到了警察局。她以为到了警察局就看到希望了,结果,她被送了回去。没错,又送回了那个吃人的家。 她被吊起来打,吊了两天两夜,一口饭一滴水都没给她。她妥协了。 出嫁那天,她穿了此生穿过最好的衣服,一件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二手的红色外套,还溢着臭味,头上是村头阿妈编的一朵红花。 她在哭,周围的人都在笑。那一刻,她觉得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是鬼,不,比鬼还不如,是该打入十八层地狱的恶魔! 酒席散了,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整个村子静悄悄的。 她趁那个瘸子男人解裤头时,从他身后,将板凳狠狠砸向他,翻了他家中所有的钱,拿起身份证,跑了。 她不要命一般跑,到省城时,身上只有五百四十八块六毛。 什么都没有的常司遥在这个大城市里举目无亲,只能流浪,还未成年,连端盘子都没人要她。 还好是夏天,在外面睡也勉强能过。 她找的都是治安比较好,靠近派出所的可以随便躺的街道,像个乞丐一样。 直到后来钱用完了,她去偷。被抓了,金额不大,关了两天,又被放了。 后来,她晕倒了,在一辆车前。 那天是她命运的转机。 那个车主是个大善人,资助她读书。 她改名换姓,常意为永远,司意为执掌,遥意为逍遥。永远执掌自己的命运,永远逍遥自在。 可惜,常常是事与愿违。 断了线的眼泪像串珠子一样留下,她将眼泪一抹:“最后一瓶,敬自己!” 敬她熬了这么多年,进了全国数一数二的学府;敬她活下来了。 姜莱:“敬你。” 姜莱一直在劝说少喝一点。 聊着聊着,她自己喝了两瓶,常司遥猛猛灌喝了七八瓶。 “你说,我还有未来吗?” 常司遥眼神放空,将空易拉罐一丢,清脆的声音惊响了楼梯间的声控灯。 “你来帮我开网店吧,虽然现在还只是做了前期的准备工作,但是,我觉得,这肯定是一个有前途的事业。” 莫名其妙的中二魂燃起,姜莱抬高常司遥手中的易拉罐,将手中的啤酒重重地撞上去。 “来帮我吧,要是你暂时找不到其它的事情的话,可以把我这里当成一个过渡,钱的话,可以预支给你。” “我相信,我的事业会成功,读完大学之后,我会继续从事大漆螺钿工作,将它打造成一个知名品牌,就像你用的包包那样。” 说完,姜莱还有些害羞,这说出来都脸红的话居然还当着常司遥的面大言不惭,她现在一穷二白,什么也不是。 这本来该被吐槽的突如其来的燃,常司遥却觉得她真的看见了未来。 不只是对姜莱的信任,也是信任自己,她常司遥要做的事就没有失败的。就算要失败,也只能败给姜莱。 “好。” 常司遥意识已经不清醒了,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姜莱搀扶着她磕磕绊绊走下楼时,发现盛槐序还在:“你还没回去!” 不是疑问是震惊。 支着下巴,坐在保安处昏昏欲睡的盛槐序一下子打个磕绊醒了,立马站起来:“你们下来了啊。” “哦,我是看你们两个女生,又喝了酒,寝室门还关了,要不,去我那儿歇歇脚?”他试探发问。 姜莱沉吟,这是目前最好的一个方案。 “那就麻烦你一夜了。” "不麻烦不麻烦。"盛槐序开心道。 巴不得呢。 看姜莱搀扶着常司遥走路着实有些艰难。 “要我帮你吗?” 他作势走过去,谁知道常司遥大叫,一跳搂住姜莱的脖子:“你是谁?你走开,我只要姜莱!” 盛槐序和姜莱都被吓一跳:“谁要扶你?我只是拿一下衣服袋子!” 他接过两件大衣还有袋子里装着的暖水袋,像个小孩子一样吼回去。 “等一下。” 姜莱停下来。 “你帮我扶她一下,我背她,这样走,要走到猴年马月才能到。” 盛槐序将常司遥扶上姜莱的背,又借了一把力给姜莱撑起身子。 半个小时后。 “滴滴滴。” 密码锁开了。 “放左边的房间。” 盛槐序赶忙开门,背着个快一百斤的人,姜莱就算有再大的力气,也快要撑不住了。 他帮忙端热水,开空调,拿石巾,家里没有解救的,点了个闪送,没有十分钟就到了。 在天台上吹风又喝酒,情绪还特别激动,常司遥背都被打湿了,冷汗。 姜莱将她外套脱下来,擦脸,盖被子,将醒酒汤灌下去,忙活一通,终于将人收拾好了。 她长长输出一口气。 “你也喝一杯吧,吹了这么久的冷风,暖暖身体。” 盛槐序端来一杯姜茶。 她这才发现,刚刚回来的那个空档,客厅已经被收拾好了,只有那捧花放在桌子上。 她有些许尴尬,拒绝了别人还要不得已麻烦别人:“那......” 看姜莱指着那束花,盛槐序脸爆红,慌张失措地挡在姜莱面前:“忘掉忘掉!” “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 “好不好?”语气中带着乞求。 姜莱捧着红糖姜茶,手中传来暖乎乎的热度,喝一口下去,僵冷的身体有了回暖:“盛槐序,我将钱转回给你了。” “不行,我再转给你,你不要我就一直缠着你。”盛槐序几乎要跳起来了,眼皮耷拉下来,脊背微弯,藏着他不可言语的破碎感。 “盛槐序。”姜莱将姜茶杯不轻不重地放在桌子上,很轻很轻地唤了一声。 盛槐序马上就软下来了,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 坐在凳子上,低垂着头,像是被丢弃的小狗。 “盛槐序,我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有可能只是一时兴起,也有可能是你偶尔的灵感让你依赖我。这些都不能成为喜欢的理由。” “我相信前面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钱还给你之后,我今晚也会将书房里面的一些材料收拾走。” "相信你以后会遇到你真心实意喜欢的女孩子的。" 不,不会的。 盛槐序攥紧的手有些疼,脸凉得发僵,唇瓣被牙关咬紧,泛起不自然的血红,却掩不住透出的苍白。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不疼,却闷得发慌,呼吸不过来。 那些已经准备好要反驳她的草稿,翻来覆去流连在嘴边,突然就被堵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剩下空落落的失重感,顺着血液蔓延四肢。 他很想扯出一个无所谓的笑,脸颊的肌肉却不受他控制,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飞快低下头,避开姜莱的视线:“好。” 第34章 常司遥的爱恨纠缠 “叮叮叮。” 突兀的门铃响起。 “你好,请问常司遥在吗?” 开门出现的是一个西装革履,面容精致,连发丝都是精心打理过的,看上去很年轻。狭长的眼眸上挑,看向他们的眼神漆黑冷漠,周身气势却不是她们这种小年轻能比的。看上去,是一个年纪轻轻的成功企业家。 姜莱、盛槐序挡在门边,眼神警惕:“你是谁?走错了吧。” 眼看着他要被当成坏人了,男人失笑,亮出名片。 C城常林科技有限责任公司,林立。 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两位同学,介绍一下,我是常司遥的资助人,下午四点三十八分,她给我发了一条消息,我察觉了不对,立马让助理订了一张机票飞回来。” “我不是坏人,只是想确定一下司遥她还好吗?” 常林? 最近发展势头最猛,在世界机器人大赛中一举拿下特等奖,为国争光的那个组织团队。 “常司遥没事了,她已经睡下了。”姜莱此时已经放下一些戒备了,但还是不可能让他见常司遥。 “不好意思,因为司遥已经休息了,我不能确定你们俩的关系,但是她醒后,我会第一时间告诉她。” 确实,如果他这样贸然闯进去,可能会被当作骗子与变态。既然没事,那就多等一夜也无妨。 林立观察了两位小年轻,女生看上去虽然人畜无害,但说话做事却极有条理,不好惹。男生虽然看上去冷漠不好接近,但是又格外黏糊女生,女生走到哪里,他都在旁边。 他心里了然,笑笑:“好,我就在旁边的酒店,这是我的名片,如果后半夜司遥有任何不舒服,随时给我打电话。” “不过,可以让我先看一下司遥吗?” 从林立进门之后,姜莱始终跟着他,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常司遥已经睡熟了,屋里空调开得足,被子也盖得厚,脸上已经泛起红晕,看起来整个人很软乎,收起了平日里的面具与锋芒。 林立只是静静地蹲在床边,眼神一转不转地盯着她,眼神柔得像水,嘴角是自然而然扬起的笑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笑意就已经悄然爬上嘴角。 “好了,我该走了,不打扰你们休息。” “有任何事都给我打电话。” “好。” 送走林立,姜莱回到书房,开始收拾东西。 书房右边靠窗的那面墙,被各种各样的非遗小玩意装饰得错落有致,地上是一张铁锈红纹有几何纹样,那是传统的苗族纹样,一旁摆着一个小书架,长一米五,宽九十厘米,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精致的漆器小玩意,地毯上是一张木桌,面上铺上一张桌布,桌面上是做螺钿要用到的各式各类的工具。 那是他们这段时间拍短视频的地方,每隔两天,这间小小的书房必定热闹极了,季宣、苗施诗和卫南是负责协助,盛槐序和魏京偶尔做点苦力,帮忙跑上跑下。 明明才进行了短短一个月,连一件完整的大漆螺钿漆器都做不完,但姜莱却觉得好像他们一起做了很多事情。 盛槐序一动不动地站在书桌旁,看着姜莱将一件件物品从搬进书房,现在又搬出去。 他偶尔拿起一件被姜莱遗忘的小物件儿,递给她。 “盛槐序,你也去休息了吧。” 已经凌晨三点多了,姜莱坐在沙发上,今晚不打算睡,就在沙发上眯一下。 “你去床上那个睡,我......” “别,我就在这里休息。”姜莱阻止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这里有枕头有被子,你别说了,再说我生气了啊。”姜莱板起脸,还真将盛槐序给吓住了。 他嘴唇翕动半天,最后进了房间。 今晚对两人来说,都是注定无眠。 清晨的太阳永远不会缺席。 敲门声吵醒了沙发上的姜莱,睫毛不自觉颤动,被初阳照得皱起眉头。 敲门声又急又重。 “来啦。” 是苗施诗还有卫南。 “怎么回事,这么久才开门。司遥没事吧?我俩昨天给阿姨说了好久,阿姨都不放我们出来,今天一开宿舍门我和卫南就冲出来了。”苗施诗着急地伸长脖子朝里面望。 “司遥呢?到底发生了什么?” 卫南无奈地拉了一下苗施诗,将她按在沙发上:“你倒是给姜莱一个话口啊,你巴拉巴拉说一堆。” 吹了一夜的风又熬了夜的姜莱,精神头不算好,感觉整个人头重脚轻的:“她现在在房间里,还在睡。” “已经没事了,就是碰到一点事,走进了死胡同。” “她那样要强的性子,等会儿她醒了,你们可不要戳她伤疤。”她多交代一句。 卫南点点头,苗施诗将手中的包子递给姜莱:“吃点吧,我和卫南已经在路上吃了。” 常司遥摇摇晃晃地走出来:“你们怎么都来了。” 卫南苗施诗冲上去:“你没事吧?想吐吗?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常司遥没有说话,目光在卫南和苗施诗脸上来回游移,眨眨眼,最后淡淡一笑,牵起有些苍白的嘴角:“我没事。” “卫南施诗,我要向你们说一声对不起,我之前脾气太冲了,太不饶人了,你们还愿意和我做朋友是我的幸运。” 大早上的,就开始煽情,苗施诗是最见不得这样子的,红着眼眶笑骂:“说啥呢,大早上的,我的护肤品被冲掉了你赔呀!” 常司遥脸上是之前从未有过的生动:“行,我赔给你,小气鬼。” 和她们俩说了一些有的没的,最后常司遥目光定在姜莱身上:“姜莱,你昨天说的,我很愿意。” 姜莱笑容浅淡却温暖,散发着安定人心的力量:“好呀,司遥。” 像秘密对话,搞得苗施诗两人一头雾水。 “对了,昨天有一个叫林立的人来找你。现在应该在旁边的酒店。” 说到此人,常司遥表情明显顿住了:“他呀,没事,我等会儿给他发消息。” 发完消息不到十分钟,门铃就响了。 是林立,今天换了一件很日常的外套,气势要更加平易近人一点,但是常年游走在职场高位的领导人,还是无法让人忽视他的存在。 第35章 盛槐序抽风 “遥遥。”他眼眸深邃地望着她,狭长的丹凤眼里是她们旁观者都看出来的爱意,他慢悠悠地牵起常司遥的手,静默几秒:“你好狠的心。” 他眼神变得猩红,嗓音带着颤抖。 常司遥语气格外冷淡,一把抽出被他握在手掌心里的手,她感受到了他手中的潮意:“走吧。” 说完,她毫不留情走了,林立整理好表情,向姜莱她们点个头,以示打招呼,随后跟在常司遥身后走了。 她们三个人可谓是十分的懵逼。 “我的天,常司遥是什么情况!快三年了,完全没有看出来她背后藏着人。”苗施诗吃惊。 卫南推推眼镜:“别乱说,要是司遥真和他有什么,难道她还不会公布吗?她没明说,就说明她也有其他的秘密不能说,别乱猜。” 卫南向来对待每件事情都是理智万分,冷静分析每一件事,导致有时像人机,没有一点情丝。 “好了,我们也走吧。该上课了,还好今天是早九,要不然,我们就得给老师跪下了。” 看见姜莱将书房里的东西都收拾出来了,苗施诗震惊:“你怎么都要带回去?” 姜莱:“准备重新找个地方,总不能一直在别人家里吧,也会打扰到他的。” 这是一个可以说服所有人的理由,卫南:“确实,我们可以说是占了盛槐序的一点便宜。” 苗施诗将信将疑在姜莱身上打转:“是吗?” 太复杂了,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啊! 常司遥出事,还被神秘人带走了,姜莱看起来是和盛槐序发生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矛盾。 天呐,大人的世界太难懂了。 确实,算是大人的世界,苗施诗是里面年龄最小的,大三都应该是二十左右,但是苗施诗才刚满十八岁。她读了一年的幼稚班,四岁就开始上一年级。 苗施诗和卫南率先拿了些东西下楼,姜莱留下来收尾。 提起东西准备走时,盛槐序终于憋不住从房间里面冲出来:“姜莱。” 胸膛因为剧烈呼吸而起伏,目光紧紧锁住姜莱的眼睛,带着孤注一掷的执拗:“姜莱,我们以后还可以坐在一起好好说话吗?” 回应他的是沉默。 沉默中,盛槐序眼中的光一寸一寸暗淡下去,攥紧的手也松开了,掌心被掐得发紫:“再见,姜莱。” 门,被关上了。 姜莱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会不会伤害到他。但是,她能很清楚地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 她需要努力,需要去做很多事情,这里面不包括情爱。 另外一边,林立始终跟在常司遥身后。 终于,常司遥踩着高跟鞋踩到了路边的埂上,崴了一下。 林立立马上前握住她的胳膊,他眸光微微漩动,靠上前,单手握住她的腰将她捞进怀里。蹲下来,另一只手穿过常司遥的腿腕,将她横抱起。 常司遥在他怀里挣扎,皮筋在挣扎中散落在地上,头发散开,发丝微乱:“你放我下来!林立。” 回应她的是林立越来越紧的怀抱,他面容紧绷,抿起菲薄的嘴唇,径直往前走。 算了,给自己留点力气吧,反正怎么也挣扎不过他。 林立将常司遥抱上车,放在副驾驶,给她系好安全带。 他上车,手握住方向盘,神色冷峻,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缓缓转过头看她,眼里愠色渐浓。 “你告诉我,什么是再不相往来?什么是各走各的路?” 他向来进退有度,将人心玩弄股掌,才能未过三十,就能成为最年轻的企业家。却常常在常司遥什么落于下风。 常司遥不说话,脑袋靠着装死。 他昨天去看了监控,他要看监控那是简简单单,一句话的事。 看完之后才知道,什么都是假的,她想死!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司遥。”他掰过常司遥的脸,强迫她睁开眼望着他。 林立难以想象要是昨天没有人阻止她,她有可能就这样消失在世界上,那可是六楼,不死也得瘫在床上。 他眉眼间染上怒意:“又是这样,你又不理我。我都没有继续纠缠你了,离得你远远的,就是害怕你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但是你出事的时候,你要想着我啊。你就不能多想一想我吗?” 说到最后,语气里是无力与渴求,他脑袋抵在常司遥额头,慢慢蹭:“司遥,我也可以帮你的,你身边还有我的。” 常司遥嘴角含冷笑:“你?又把我送到哪个老总的床上去?” 一句话将林立点燃:“又是这件事,又是它。我真的没有,说过很多次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成那样的。你怎么就是不相信我呢?” 他心跳沉重得厉害,黑眸映着常司遥倔强的脸庞,眸中深沉带着一点偏执的光。 他手绕到常司遥脖子后,掐住往他身前带,另一只手强制地扣住她下巴,舌尖撑开她的牙关,用力往里探,不让她有一点退缩的余地。 常司遥一掌又一掌打在他胳膊、脖子甚至是脸上,男人一手牢牢握住她的两只手,带着强势。 车外。 苗施诗看呆了,隐隐约约看见这一幕:“我的老天奶,这是玩哪样啊。” 一双手凑上来遮住她双眼,强势地带走她:“小孩非礼勿视。” 十二月三十日,星期三,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一个周,这一个周是复习周,不上课。 图书馆里,魏京被盛槐序硬拉着到图书馆,神神秘秘地占了一个最角落的位置。 “诶呀,干嘛。”眼睛都还没睁开呢,就被盛槐序从床上薅起来,魏京浑身上下写着“别惹我!”,偏偏拿盛槐序这个主没办法。 魏京真觉得这几天他怪得很,开始健身,问他有没有什么可以十天速成肌肉的锻炼项目。 强迫他去陪着买衣服做造型,两个大男人,不知道中间遭受了多少异样的眼光,才从商场里面走出来。 今天还发疯似的,六点不到就开始起床选衣服,做脸部操消肿,问题是他一个人做惹不到任何人,偏偏他说他一个人很无聊,将冰锤放在还在死皮赖脸不起床的魏京脸上。 惊醒了还在沉睡的魏京,对着盛槐序一顿鸟语花香般的输出。 得,他认命,盛槐序就是一个祖宗。 第36章 追求 九点,姜莱今天一个人来图书馆,在盛槐序对面的那个角落找了个单人桌。 她带着耳机,听着网课,设计流程思路图,代码大题框架。 最近不仅有期末考试,每学期一次的实验室项目考核也在最近了。虽然她打算下学期就退实验室,但是秉持有始有终的想法,还是要交出一个令自己满意的成绩。 趴在桌子上睡了个回笼觉的魏京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泪花从眼角挤出:“你今天到底来干嘛?总不可能是真的来学习的吧!” “你来真的啊!”仔细看盛槐序的书,不知道他从哪里借来的笔记,写得满满当当的。 魏京震惊,多少年了,这是原来那个盛槐序吗?不会是换了个芯子,有人的魂魄穿在他身体里面了? 他掀开盛槐序今早精心打理好的发型,只是他眼神,是极致的隐忍,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揍他的表情。 啧,这有点不像啊,搁以前,早就一拳给我送过来了。 再扒开盛槐序的衣服,拉链已经拉到胸口的位置了。旁边的人已经注意到他们这边了。 盛槐序抽开魏京的手,将拉链重新拉上:“滚,你发什么疯。” 越看越不对劲,魏京立马在纸上画了个符,吐了点唾沫粘在盛槐序衣服上,嘴里还念念有词:“急急如律令,妖魔鬼怪全走开,妖魔鬼怪全走开......” 这个智障! 盛槐序满头黑线,将沾有口水的纸取下来,丢在他身上:“你大早上的抽什么风。” 魏京不服气,凑在他面前,用小声却极有控诉力的话控诉他:“你不是盛槐序。” “你说,你这个伤疤是怎么来的?说对了我就信你是盛槐序。” “同学,可以不要说话吗?”邻座的小姐姐微笑着将平板立起来,上面是提醒他们的几个大字。 魏京面带抱歉,双手合十。 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那就重新换一个。 图书馆外。 “你是不是找打,魏京。”盛槐序忍他很久了。 “我还说你呢,这几天这么不对劲,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要说他的不对劲,魏京只能从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开始理。 这段时间,他们很少见面,他忙着训练,都是住寝室,那肯定不是他惹到盛槐序的。 盛槐序他又不上课又不参加一切的集体活动,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魏京灵光一现,对,姜莱。 前段时间,盛槐序是天天粘着姜莱,无论干什么都要一起,但这两天是从未有过的个人活动。 “你,是不是和姜莱发生了什么?” 他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觉得此刻头上像是有光环,简直是福尔摩斯的化身。 盛槐序站在外面的草坪上,突然看到了什么,将头往旁边一撇,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怎么,是附在你身上的这个魂要从身体里抽离出来了吗?”魏京不明所以,一脸关心地问。 他顺着盛槐序之前的目光看过去,瞬间睁大眼睛,激动地拉盛槐序的衣服:“四月,四月,是姜莱。” 看清姜莱旁边站着一个男生,两人正在谈笑风生:“还有一个男的!他们俩还有说有笑的。” 他是真替盛槐序捏一把汗呀,那个男生他知道,是学校里妥妥的风云人物,上一届校篮球赛,他是差一点就输给了那个男生。 因为这件事,他还去打听过这男生。他叫祝尧,直接本硕连读,才大二,公开发表了两篇顶刊学术论文,和师兄师姐一起出去打比赛,虽然不是主要力量,但是能在这个年纪就跟着进入老师的实验室已经是顶顶牛的了。 最主要的是,这厮恐怖至极,除此之外,架子鼓、吉他什么都会,简直迷倒一大片少女的心。 他们俩怎么会在一起? 盛槐序目光看过去,姜莱和祝尧已经走进了图书馆,只留下背影,他只觉得刺眼极了。 魏京发觉盛槐序的不对劲,他刚刚扭头是在躲姜莱。 “到底怎么回事?” ...... "什么!你是说,你都没有开始表白就把你给拒绝了!" 魏京愣在原地,嘴巴张成“O”形,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反复确定几遍之后才惊叫出声。 他的嗓门不大,只是中气十足,引得周围人纷纷侧耳准备吃瓜。 啧。 “你就不能小声一点吗?”盛槐序恼羞成怒,一拐子杵他。 魏京也感受到周围准备八卦的气息,紧急捂住嘴,眼中全是诧异,压低声音说:“不是,这,你,什么时候的事呀。” “星期天。”盛槐序蹲在地上,拔一根草对准一簇草丛,投过去。 “那你准备怎么办?”魏京是真没想到他的动作会这么快,也没想到姜莱会拒绝的毫不留情面,他挠挠头。 他对这方面没有经验,没被拒绝过。 沉默片刻,盛槐序站起来斩钉截铁地说:“我是不会放弃的,我要追她。” 魏京欲言又止,叹口气拍拍他兄弟的肩膀:“劝你别陷太深,以后难走出来的。” 他看得出盛槐序眼中的熊熊烈火,整整过了两日,想必这是他彻夜难眠之后深思熟虑出来的结果。 作为兄弟,他只能在必要时刻当助攻,再说,姜莱这个人是没话说的。他还能说什么,只能支持呀。 重新回在图书馆里的魏京终于明白,为什么座位要选在这里了。 看姜莱那个位置是一目了然。 魏京咬紧后槽牙,告诉自己,没事,为了兄弟,再苦再累也要帮。 他恨不得仰天长啸,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这人是真的在写笔记背书呀,还要拉着我背,太惨无人道了吧! 在知识的世界里畅游了整整一天的魏京头晕脑胀的,恨不得图书馆里就有一张床,他立马躺上去就可以睡着。 “走走走。”盛槐序拉他。 下午六点。 “你先把我书包带回去。”魏京还在打哈欠,怀里已经多出来一个书包。 我去,书包的吊牌都还在,才买的吧。 看见姜莱起身走了,盛槐序才慌慌张张地收拾书包,走到门口,将一直放在一旁的礼品袋子提在手上。 “姜莱姜莱。”盛槐序跑到姜莱面前,风将额前的碎发扬起,从一个颓丧的人变成阳光少年。 姜莱眼睛都恍惚了一下,变化有点大,无论是从精气神还是穿衣风格。 他穿着一件白色羽绒服,搭配一件白色毛衣,衬得整个人很干净俊秀。 祝尧还站在一旁,盛槐序用眼神瞟了一眼他,带着凶巴巴的戒备。 第37章 万一某一天击中你的心了呢 他站上前,不经意间还隔开了祝尧,咧开嘴角,邀功一般细数自己最近做的事:“姜莱,我刚刚也一直在图书馆学习,整整一天呐,写完了一本书的重点。” “切。” “我还去健身了,我感觉我都快成肌肉男了,只是每次魏京都太凶了。” “切。” 走远了的魏京很突然地打了个喷嚏,无辜躺枪。 盛槐序无视一直在挑衅他的人,继续说:“我给你带了饭,一起吃吗?” “别毒死人的。”祝尧欠揍的声音又打断他。 盛槐序紧抿唇角,赫然回头:“你我忍你很久了,你什么意思?” “诶诶,干嘛,姜莱还在呢,你就敢发脾气!脾气这么臭,还没耐心。”祝尧用放大镜将盛槐序身上的每个缺点都点出来。 果然,盛槐序脸色一僵,不知所措站在原地。 “好了。”姜莱语气有点重。 盛槐序心里慌得很,生怕是他惹了姜莱不高兴。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她语气平淡没有波澜,带着刻意的疏离,语速放快,避开对方目光。 盛槐序心里委屈,瘪瘪嘴,小眼神嫌弃地撇了一眼站在姜莱身边的祝尧,小声说:“可以让他先走开吗?” 祝尧不明所以指指自己,脑袋问号,要开口对冲盛槐序了,姜莱及时叫住祝尧:“阿尧,你先去食堂帮我打饭吧,我等一下就来。” 祝尧收口,同样嫌弃地用眼角瞧了盛槐序一眼,而后转头朝姜莱笑:“好,还是老地方,给你打你喜欢吃的那两个菜吗?” “可以。” 盛槐序此刻心里下起了大雨,他就是有意挑衅我,故意说给我听的,什么老地方,什么喜欢吃的菜,都是给他下马威的。 “好了,你说吧,什么事?”语气轻浅却划清界限。 他提起包装精致的礼品袋,脸上是昨晚练习过的笑容,恰到好处,见她只是淡淡瞥一眼,那笑意僵在原地,指尖微微收紧,垂着头,不敢再看她。 “这是我从其他地方搜罗到的一套雕刻刀具,送给你。” “哦哦,还有这个,我自己做的,尝过了,味道还行。”盛槐序又想起手里提的保温桶。 姜莱向后退一步:“不用了,谢谢,你自己拿回去吧。” 他伸在半空中的手顿住,眼神暗了暗。 将手收回,像是在安慰自己,露出一个破碎的笑:“没事,没事。” 姜莱冷心决绝的说:“盛槐序,不要喜欢我。” 盛槐序急了,委屈:“这种又不是说不喜欢就不喜欢的,它又不受我控制。” 他微微挪动脚步,上前,坚定地向姜莱说:“姜莱,我喜欢你,我要追你,你赶走,不理我,不收我东西,都不能劝退我。” “除非,你以后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 “但那时没有可能的,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我一定会让你看到我的闪光点。” “我不会放弃,万一,万一呢,你某一刻被我击中了,心动了,开始喜欢我了呢?” 盛槐序耳尖红得快滴血了,却梗着脖子直视她,眼睛亮得像是初升的太阳,干净纯粹热烈。语速飞快字字清晰,像是已经练过好多遍的,流畅。 他亮亮的眼睛里全是姜莱,屏住呼吸期待她的回答。 他眼底的光太亮太烫,裹着毫不掩饰的爱慕,少年倾诉情意的尾音落下时,她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动作戛然而止,瞳孔微微放大,眼底满是难以置信的怔忪。 等那阵炙热的冲击慢慢褪去,她望着他紧张得绷紧的下颌线,忽然没忍住低笑出声,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的泄气:“你这么突然……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你不是,但是我对你是认真的。” 姜莱抬眸望他,眼神清澈又平静,语气温柔却没有半分的犹豫:“盛槐序,我不喜欢你,你不要在我身上花费时间,没意思。” “我知道。” 盛槐序看着姜莱离去的背影,默默出声,是少年人的垂丧:“我知道的。” 四个字,像风一样飘进风中,随风消散。 “说话干嘛那么决绝嘛。” 食堂。 “这里。”祝尧已经打好饭了。 吃饭过程中,祝尧装作不经意问道:“盛槐序,他找你干嘛?看着不太开心的样子。” “哦,给我送东西,有东西落在他家了。” 姜莱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和盛槐序之间的事情,打个哈哈就遮掩过去了。 祝尧也知道这段时间,姜莱都在盛槐序家制作短视频。 思及还有几天就考试了,考完试就放寒假,他问道:“你还是老规矩,先去姜奶奶家然后再回你外婆家吗?” 姜莱以前每年过年都是如此,轮着走,去完奶奶家又去外婆家。 今年有些不一样。 姜莱:“我放假还得留校一段时间,A市有个活动,师父说让我去长长见识。” 这个活动叫《非遗说》,每年在一到三月举办,邀请全国有名的非遗传承人,意在交流共进。 现在很多非遗大师不愿意参加各种讲座或者接受采访,他们选择一生做一件事情,对自己手艺的宣传和传承之心非常热忱。 但这项活动全国传承人都会趋之若鹜,可以将自己的手工艺品通过活动的曝光,给他们带来不同程度的热度。 祝尧点点头,表示了解。 “这马上是元旦节了,我妈叫你一起去吃饭,你去吗?”祝尧不动声色地观察姜莱的神色,见她点点头,他才放下心来。 “可以,我也好久没有去见李妈妈了,正好我白天有时间,可得去和李妈妈好好地唠唠家常。”姜莱表示没意见。 他们在食堂分别,祝尧接了个老师的电话走了。 回到寝室的姜莱看见常司遥终于回来了。 从那天被林立接走之后,常司遥就没出现过了,老师那边也是请了假,但是手机却关机。 第38章 她要走 卫南和苗施诗不在寝室,应该又出去探店了,那是苗施诗的爱好,拉着卫南去。 “司遥,你还好吗?”姜莱小心翼翼观察常司遥的脸色,见她面容有些憔悴。 “没事,姜莱。” “还没好好和你道一声谢呢,真的谢谢你啊。” “上次你说的,帮你一起经营账号还算数吗?” 姜莱没想到她还记得,有些意外,但是真的很需要一个有决策能力的人来帮她策划一下这些内容,她当然愿意:“当然啊,司遥,我那天说的话都算数的。” 她抿抿嘴,从书包里袋翻出一张银行卡:“这里有六万块钱,你可以拿去应急。” 她不确定常司遥还需不需要,那天来接她的林立看上去就是一个有钱人,万一常司遥不需要了,也没事,正好可以将钱还给李启知。 这是她将家里客厅那张大漆螺钿手绘髹金银牡丹花桌拜托她师父卖掉之后凑起来的钱。 卖得急,价格便宜了不少。 虽然说是母亲的遗物,但是她一直秉持的观念是物是死的,只要人还在就可以产生源源不断有意义的物品。 常司遥沉默:“姜莱,我一定会让你的店开得大红大紫。” 姜莱莞尔:“好呀,那这就是你的工资吧,后面可没有工资发给你哦。” 她松了口气,又问:“司遥,林立是你的资助人吗?” 她不知道该不该问,思来想去还是问出口了。 常司遥淡淡一笑:“是。” 她问姜莱,又像是在和自己说话:“你知道我今年为什么二十四岁了吗?” 常司遥是他们之中年纪最大的,比他们大三四岁,姜莱一直以为是户口日期上错的原因。 常司遥靠在椅背上,嘴角带笑回忆那段她认为是生命中最美好的记忆:“我逃出后,倒在他的车前。” 十四岁的常司遥倒在林立车前,林立只有二十三岁,还只是一个正在创业的青年,一穷二白,车子还是他爸爸淘汰下来的一台极老旧的小车。 林立将常司遥带回租的地下室,那是他住的地方,床只有一张,林立就在客厅打地铺,睡了整整两年,跟着一个大男人住更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地下室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是连着外面的走廊过道的,很潮湿,夏天很闷热,热到长痱子,老鼠蟑螂更像是他们养的宠物一样,天天都能看见。 常司遥不怨,林立陪着她去派出所办户口,办入学,陪她买衣服书包。 她很感激林立,每天放学下课后就飞奔到地下室,用公共厨房做好饭,做好一切家务,以此报答林立的恩情。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常司遥也高中毕业了,那年她十七岁。 也从地下室搬到了小区两室一厅的房子。 刚拿到大学通知书那个月,林立公司资金链出现问题,她毅然决然放弃了上大学,保留了新生入学资格。 那个月,她陪着林立没日没夜地跑应酬,化着大浓妆,穿着成熟的衣服,配那些大腹便便的老总斗酒。 争取到第一个股资金流时,她和林立抱在一起痛哭。 后来两年她都没有去上大学,专心陪着林立搞事业,拉资金。 有一次,林立喝酒得罪了一位权大势大的老总,明明是他要求着人,他需要钱搞研发。可是林立脾气怪,老总说了一些不太中听的提议,林立居然当着老总的面将酒桌掀了。 老总不顾自己的损失惨重也要撤资,公司资金链再次崩陷。 日子才好了没多久,林立又开始焦头烂额,资金没了,研发停止了,研发人员的工资都发不出。 他又去低三下四地求人,找资源。 可是他和那位老总已经撕破脸皮,几乎没有人给他伸出援手。 研发人员渐渐熬不住,想走了。 常司遥也在打零工,能赚一点是一点,但是消息却密切跟着那位老总以及他夫人。 她得知老总是靠老丈人发家的,极怕老婆;也找到了老总出轨的证据与行踪。 她装作偶遇,撞见了老总夫人,邀请夫人一起进餐,带夫人直接撞见了老总出轨的实证。夫人当时脸就绿了,上前和小三开撕。 后来,不知道那位老总和夫人的事情是怎么解决的,但是夫人答应的资金如约到账,林立渡过了最大的一个难关,公司开始步上正轨。 那是八月份,那年她十九岁。 她兴冲冲地去准备入学事宜,采买。 某一天,也很黑,她已经忘了为什么她要出门了。 回家时,路过一条小巷子,被人拉进去,拳头棍棒像是不怕她死地落在她身上。 她知道了,这是老总的报复,报复她揭穿了他出轨,报复她破坏了夫妻二人的感情。 她意识模糊地护住头,背上,肚子没有一处不在遭遇毒打。 常司遥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满脸满身的血。她好痛,全身都痛,钻骨的痛。 她颤颤巍巍地摸索出新书包里的手机,打给林立。 电话接通了,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林哥,是遥遥打电话。” “不用管她,我们继续。”不带感情的声音是斩断她希望的一把剑。 她仰面躺在地上苦笑,那晚的星空很美。 常司遥说到这里已经泪流满面了。 姜莱皱眉,泪光溢满眼眶:“后来,你被谁救了?” 常司遥仰头,想要把眼泪流回眼睛里去,声音发抖带着怨恨:“没人救我。那条巷子根本没人走,当时我晕了,我再次醒来时还是在巷子里。我自己报了警。” “到医院检查说我伤势太严重了,又未及时送医诊治,腹腔感染,肋骨断了两根,几近休克,抢救了一天,才转进重症监护室。” “我上大学又被推迟了一年。” “林立赶来,和我解释说昨天是在谈合同,后面手机被摔碎了,才没有接到电话。我相信他了。” 姜莱心疼:“那你们后来怎么又分开了。” “我设计他,假借他的手把我送上了一位有钱人的床上。”常司遥不急不缓地说。 姜莱脑袋不转了:“我怎么没太听懂呢?” 常司遥:“他开发布会,介绍研发团队,没有我,我认,但是后面的庆功宴也没有我,甚至一句解释都没给我。他想我只做一个会依附他的女人。可我却偏不,和他天天吵架天天打架,当然是我单方面殴打,他从不还手。” “后来他受不了我了,搬去了公司住。” "我要走,他还不放我走,我就在一个酒局上上了一个老总的床。" 第39章 就要等你 面对姜莱震惊到合不拢嘴的神情,常司遥示意淡定:“那个老总也挺帅的啊,我还是挑过的。但是你别多想啊,只是躺在一张床上,啥也没干,那老总喝的东南西北都找不到了。我只是要让林立捉奸在床而已。” “哪知道那个变态不分青红皂白地揍了那个老总我,我拉都拉不住” “然后他就把我关在家里了,不允许我出门。在大学开学前一天晚上,我还和他打了一架。他气疯了,拿绳子捆住我,我一瓶子砸在他头上,他晕了,我打电话叫来救护车,接他走之后,我收拾东西到学校了。” 姜莱简直大开眼界,这是什么对抗路情侣啊! “他真没找你?” “找啊,他找一次,我骂一次。”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做兼职?” 常司遥冷笑:“林立那个伪君子,没有公司肯收我这个员工,林立和他们打过招呼。他在逼我求他,我偏不,他到现在都没承认公司能起死回生有我的一份。我相信,我靠我自己也能闯出一番事业,不比他林立弱!” 常司遥好胜,就算你是她亲近的人也不例外。 其实,如果她狠心一点,被送上别人床的就是林立了,设身处地,如果是常司遥作为指责方,她会召集各大媒体,将林立的丑行曝光,和他鱼死网破,她一定会毫不犹豫放弃林立的。 “去做兼职,也是无奈之策。” 姜莱的三观受到了严重的冲击,只会呆呆地“哦”,还没从常司遥的故事中脱离出来。 常司遥认真道:“姜莱,我的过去麻烦你帮我保密,我不希望有除你和林立之外的任何人知道。我家那边的事情,我会处理好,他们不就是要钱吗?” 这也是她宁愿变卖掉所有的东西也要凑齐二十万的原因,只要他们别来逼她,不要把她逼入绝境,不要将她的过往公之于众。 “你觉得我自私吗?” 姜莱摇头,坚定道:“我觉得你很厉害很勇敢。” 常司遥失笑:“好了,总之谢谢你。我近两天会去找好房子,你现在不是和盛槐序关系比较尴尬吗?” 她如愿看见了姜莱吃惊的表情:“......你,你怎么知道的。” 常司遥骤然靠近姜莱:“你猜?” “好了,我要去复习了,折腾了这么久,终于能好好复习了。” 她回头宣战:“这次可不能输给你了。” 他们学校有一个奖学金是根据上学期的成绩来瓶评定的,去年姜莱险胜,拿了这笔五千元的奖学金,好胜的常司遥气恼了好久,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都看姜莱不顺眼。 十二月三十一日,今年最后一次摆摊。 姜莱去冯明家吃完饭就到夜市去了,明天是元旦节放假,今天的夜市人流肯定多。 果然不出所料,人流量的确大,但是都是形色匆匆或者是已经有目标的,大多数都是一掠而过,眼中有被大漆螺钿惊艳之色,但是却没有多大兴趣。 两个小时了,没有一个人,姜莱都开始怀疑今天出行不宜。 最近上了很多新款,木梳、挂坠以及大漆珠子手绳,远远看起来,小摊上布灵布零的,格外好看。 姜莱站在小摊前,躬身重新摆放,将小零小碎的放一边,大件一点的放一边,项链挂坠手绳挂在网架上。 一道影子落在小摊上,姜莱惊喜回头,终于来客人了:“随便看看,喜欢都可以试戴的哦。” 眼神往上看去,是盛槐序。 他穿一件灰色羊毛大衣,搭配一条酒红色围巾,三七分上扬碎发,整个人很清爽。 只是帅是帅,不冷吗?今天可是接近零度的气温。 看得姜莱都觉得自己冷了两分,裹紧围巾,客气寒暄:“是你呀,元旦放假没有回家吗?” 盛槐序眼里都是她,回答:“没有。” 他小心翼翼问:“可以邀请你一起跨年吗?” 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 时间真快呀!姜莱不禁感叹。 她回头笑着拒绝盛槐序:“算了吧,今天晚上我要很晚才会收工,你邀请别人吧。” 盛槐序急了:“我等你,没关系的。” 他不怕等人,只怕她拒绝他。 姜莱站定,直勾勾地注视盛槐序:“盛槐序,你回去吧,我不需要你等。” 说完,她要扫视一眼他的穿着:“再说,你穿这一身,在户外待不上半个小时就会感冒的。” 听完前半句话,盛槐序眼神都落寞了几分,垂下眼,不肯动一下。 又听见姜莱的后半句,惊喜地抬头,傻傻扬起嘴角:“你关心我?” 说完,还自顾自的展示自己的穿着,满脸羞涩:“我不冷的,里面贴了暖宝宝的。谢谢你呀,姜莱。” 姜莱疑惑,她是这个意思吗? 算了,他在旁边等一会儿就知道冷了,就会回家去的。 盛槐序没有在姜莱的小摊子上碍她眼,找了一家地摊烧烤,在里面坐着等。这个位置方便她观察姜莱走没走。万一姜莱不想见他,提前收摊了,他就看不见她了。 这个小地摊只是用塑料薄膜将三面围起来,不仅正面漏风,三面没连接处也会灌风进来。 其他客人都是将烧烤打包到有堂食的店里面去,地摊上就只有盛槐序一个客人坐着傻傻地吹风,偶尔站起来给姜莱送烧烤送热饮。 姜莱都已经没话说了,无奈道:“你回去吧,你看你脸都已经青紫了。” “不......不冷的,这热茶你快喝了吧,你更冷一点。” 不冷的话,你结巴什么? 姜莱表情严肃:“你确定你真的要等?” 突然变严肃,语气中带点让盛槐序害怕的认真。盛槐序喉结上下动一下,冷得牙齿上下打架:“我......确定。” “好吧,那你坐这里吧。” 姜莱妥协了,让出一个位置,让盛槐序坐下烤火。 冬天的小摊有供电,可以自带取暖工具,姜莱就将家里的小太阳带出来了。 盛槐序眼睛刷地就亮了,迫不及待挤进小摊,小心翼翼瞧了姜莱的脸色之后才坐在旁边的小矮凳上。 因为兴奋也有可能是因为被风吹的,鼻尖红红的,小声中带着害羞:“谢谢你,姜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