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拂尘剑》 第1章 前章 仲夏时节,一场暴雨覆盖了整片西南高地。 押运流放犯人的林间大道上,传来了厮杀和哀嚎的声音。不知名的白色粉雾在雨幕中沉降,鲜红的血从刀口溅出,与雨水融为一体。 地上满是尸体和狼面兽人,被围住的人们一个个地倒下,只有一个黑衣女子刀势迅猛,在围剿之中不断移转身形,挥刀砍杀。 黑衣女子奋力砍杀了最后一个贼人,身边已经没有站立者——除了她对面的那人。 对面的男人戴着特制面具,见黑衣女子没有倒下,阴笑了一声。 “真是许久未见了呢……可惜,今天就是你的死期!”男子双手握刀,直向黑衣女子砍去。 黑衣女子眼神阴狠,没有迎击,而是闪身到一边,施展轻功,跑到了五十步以外的荒地。 男人追上去,长刀直向黑衣女子的腰腹,刀势凶猛穷追不舍。 十几个回合下来,黑衣女子都处于下风。男人暗自得意,蓄力向前,想要一刀结束战局。 黑衣女子却等他近身,闪身一转躲过刀势,一刀划过他的肉身。 男人砍空后脚步踉跄单膝跪地。 他迅速起身,眼中盈满仇恨,阴鹜地盯着女子,缓缓踩着重步向前。 “拿命……” 还未放完话,黑衣女子忽然主动疾步向前,举刀直砍。 男人阻挡不及,黑衣女子一转攻势,刀刀紧逼。 他慌了阵脚,心内愈加羞愤,趁着后撤隔出的距离,双手持刀用力回去一击。只见黑衣女子一个后空翻后撤站定,未曾喘息一口,又立即举刀跑来。 男人彻底恼羞成怒,大吼着使出全力,迎着女子的下盘砍去。 黑衣女子顺势踏开他的刀,借着他的肩膀一步登上了其身后的榆树。树干猛烈一震,随雨落下一树的落叶。 男人慌忙离开树边,想看清女子的身影,只见一道闪电之下,一道铁光如同与闪电融为一体,向自己劈来…… “轰隆”一声,两人所在之地塌陷成了一个巨大的中空坑洞。在洞底的中心,黑衣女子膝下压着那男子,手中的刀深深地插进了其胸腔。 她喘着气站起来,拔出刀用力一挥,将男人的首级砍飞了出去。 黑衣女子回到大道上,看着血色的道中小溪,身体麻木地僵住。 所有人都在,但唯独没有找到一个人的身影。 女子看向路边,那儿有人穿过的痕迹,但那儿不是贼人撤逃的方向。 她立即顺着痕迹追了过去。 一里路过后,就已经找不到任何痕迹了。 女子迅速爬上小山,向四周查看,仍然找不到任何踪迹。她忍不住向一旁的树木猛砍了一刀,又拔腿向着原来的方向追去。 黑衣女子在雨中狂奔,最终还是被一处悬崖拦下。她在崖边大喊着一个名字,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眼中泪如泉涌,随雨而落。 暴雨仍在继续,黑衣女子离开悬崖回到了大道。她将除贼人以外的所有人搬到了五十步外的坑洞里。 原本的同行者,小部分变成了尸体,大部分变成了不可名状的狼面兽人。 她安置好了最后一个人,想再出去寻人,无奈早已经筋疲力竭,没能飞上洞口,直摔了下来。 饥寒、伤痛和疲惫不断折磨着她,不多会儿黑衣女子就深深地昏睡了过去。 …… 黑衣女子“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金光之中,而面前则站着一个老人。 老人一身女修士的打扮,面目慈祥,走近女子,在她跟前盘坐下来。 “……祖奶奶?” “是我,孙儿。” “祖奶奶,我们家……亡了……”黑衣女子低着头,眼中又渗出了无声的眼泪。 “我知道,我都知道。”老人浅笑着,“孙儿,你知道你方才为什么没有被兽毒影响变成兽人吗?” “孙儿不知……” “那是因为,你的体内有我的魂体灵丹护体。” “魂体灵丹?……是传说中,以修士身魂炼成金丹的邪术?” 老人点了点头。 “我花了二十年闭关修炼,终于是练成了,外面人看来就是一具老朽的尸体以屋为坟整整二十年,哈哈哈哈哈……孙儿你可记得,你小时候曾与我相见?” 女子点点头。 “孙儿记得小时候闯进过祖奶奶闭关的屋子……那次过后,祖奶奶您就仙体飞升了……” “那不是飞升,那是我已经练成。”老人站了起来,“我一生对各路术法颇有兴趣,又懒散度日,好在也修得一身功力,足够老朽我以老朽身修炼一灵丹。孙儿,我擅自选择了你做我此术承载者,你不要怪罪祖奶奶我哦。” “孙儿怎会怪罪……” “此魂体灵丹是揉我身炼我魂而出之金丹。你现在的身体虽还未察觉此丹,但若努力体悟,汲取利用,就可助你练功进武——除此以外,也可使你百余年长生不死。” 女子心中对此还没有什么感觉,但还是先磕头拜谢。 “祖奶奶,您什么都知道吗?爹死了,龙家被抄家流放……昔日的仇人出现在道中,就在刚刚,龙家人也都……” 女子还是哭出了声:“新皇明明下了赦令……我本可以带着他们回都重新来过!”她握紧了拳,忍不住嘶吼出声,“祖奶奶,我不甘心!” “他们并没有死,只是形如僵尸而已。” “什么……”女子感到惊讶,但马上又沮丧下来,“可这世上,没有兽毒之解药……” 老人沉思了一番,道:“兽毒者,唤人之兽性而乱人心智,僵化人之体魂。救人要旨,即为唤人性、驱兽性。” “孙儿不解……” “祖奶奶我,曾于西南游历之时封印一巨体妖狼。”老人说着背过了身。 “孙儿知晓此事。” 女子抬头看去,老人的背影变成了一个俊朗的年轻女修士,她站起来向前一步,竟与年轻修士合为了一体,眼前突然变成一处林间荒地,一只身形巨大,面目凶恶的妖狼就在眼前。周围除了自己,还围着七个修士,他们正伸着手,向自己的剑上输入含着灵气的血。 “封印妖狼时,我借了七修士之血……”女子耳边传来老人的声音,“准确来说,应是取了七修士之灵力。加上老朽,共八人之血,汇于我御水剑之上,运功刺入妖狼之身。” 女子眼前的大妖狼被自己的剑刺入身体,妖狼动弹不得,发出震耳的哀嚎,挣扎之中,逐渐退去了狼皮和巨大的形体,化作了人类之形。 “妖狼受此重创,便脱离兽状,无力作乱。我与七修士协力将其封印在地下,从此再无妖狼肆虐。” 眼前的妖狼就此被封印——原来刚刚的坑洞,就是妖狼被封之处。 世界重归宁静,转眼间,女子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祖奶奶,兽毒,竟是与此妖狼有关?方才那便是‘唤人性、驱兽性’之术吗?……这妖狼,究竟人是狼?” “此事祖奶奶也不能完全为你答疑解惑,只能由你自己去探索查疑了。”老人看着远方道,“祖奶奶已把知道的都说与你听了。以后的路,就看你如何抉择了。”说完一甩拂尘,便欲转身乘云而散。 “祖奶奶!”女子焦急地伸出手,“祖奶奶,请您告诉孙儿,这七修士各是何人?” 老人像刚想起来似的,回头喊出了一串名字。 正要转身消散之际,老人又回头微笑着说了一句:“孙儿,方便的话顺便帮我查一查我的身世吧……” 老人的身影完全消散了,金光之境也在慢慢变暗。女子嘴里喃喃地重复着刚刚听到的名字,慢慢失去了意识…… 第2章 雪夜重逢 一片冰天雪地的山谷之中,雪如撒盐一般满天飘落。这个白色的世界内,还有一座小木屋蛰伏在山腰上。 木屋内坐着一个少女。 这少女大概十六七岁,身形和脸庞都很稚嫩,皮肤白得像山谷内的雪,穿着一身薄薄的素白衣裳,端坐在椅子上,默默地看着窗外,仿佛静止了时间;乌黑的齐刘海下一双圆翘的凤眼半睁着,浅色的眸子里是冷冽的目光,似要看穿所有,又似什么都没有看。 “咚咚咚——” 傍晚时分,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无雪听到后足足愣了半刻。等到第三次敲门声响起时,她才确认了这个声音。 无雪徐徐起身打开屋门,随着一阵寒风猛地灌入屋内,她发现面前竖立了一个黑黢黢的人影。 无雪抬头看去,这个人也看着她,神色冷峻,嘴巴微张着想要说什么的样子。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此人已经虚弱地倒在了她的怀里,旁边还掉落了一把剑。 无雪跪坐着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怀里的这人。 过了片刻,无雪把这人搬到了床上。 无雪坐在床前默默地看她,伸出手放在她的脸颊上,没一会儿又把手收了回来。她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床边。 这人身体受寒,身受数伤,虚得不行。无雪检查并包扎了这人身上大小的伤,又仔细擦洗了一遍身子。 过会儿又去厨房烧火,烧了一盆碳放在屋内,又煮了一锅粥,盛出一碗放在屋内桌子上。 无雪点了烛火,坐在桌子前,拿出一张画着诡异图形和几行咒语的符纸,端详了一番。似乎暗自决定了什么后,她将符纸叠起来压在了旁边椅子的椅脚之下。 放完刚直起身,无雪就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那人从屋内走了出来。 一张苍白的脸从阴影中显现出来。 她五官锐利,身材瘦长,长发披散着,穿着一身如同融入黑夜的衣裳,宽袖大袍显得人十分憔悴。 “……雪儿?” 无雪听到惊了一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这个人就走过来紧紧抱住了自己。 “雪儿,真的是你……雪儿……”她浑身微颤,虚弱的声音中满是惊喜和感动。 雪儿……无雪并不认识她,她怎么就称起雪儿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被贼人挟去,没有立刻找到你……” 她边说边哽咽起来,说完又松开手查看无雪的身体上下,感叹着“你没有事……你没有事……太好了……”,又想紧抱住无雪。 “你认错人了……”无雪厌恶地把此人推开。 “我没有认错,雪儿,你是我的雪儿啊……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姐姐啊……” 这人紧抓着无雪的手腕,泪如泉涌,目光灼灼,似要把无雪吸走般直直地盯着;似哭似笑,难过和喜悦都在面上交杂;虚弱的声音带着哽咽,明明显得柔弱可怜,却因为高大的身形带来了许多压迫感。 无雪生来冷面,也被吓得睁大了双眼。 眼前此人仿佛有精神错乱之症。 她转头避开这人的目光,扒开这人的手,拉了椅子坐下,叫那人也坐下。 “我从鹊岭越仙观中来,叫做无雪,哪里是你的妹妹。”无雪的嗓音稚嫩且冷漠,显得这介绍不那么可信,“你不要着急,先把这碗粥喝了吧。” 那人跟没听到似的,屈身蹲跪到无雪跟前,一双朦胧泪眼紧追着无雪的眼神:“妹妹,我是龙昭,你把我忘了吗?” ……是被丢弃的狗吗?我可不是你的主子。 无雪忍不住腹诽,厌烦得把眼珠子左右转。 “妹妹你的样子,你眉间这红痣,我怎会认错?”龙昭委屈道,看了一圈无雪的脸,又高兴地说道:“你会说话了?你的兽毒解了?你知道我想过多少次你说话的声音吗?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你经历了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无雪根本没有对这个女人的记忆,只猜测她是头部受了伤出了问题。 无雪站起来,伸手把那碗粥端到龙昭眼前,打断了她的自言自语。 龙昭一愣,停止了自说自话,听话地一笑,连眼泪都没擦,接过粥坐了下来。 “这位姑娘,你认错人了,天下人何其多,怎么可能只有我有此红痣。我是一小道士,怎么可能会是你妹妹,你定是头部有所损伤,或者思念妹妹过度了。”无雪没有感情地说道。 龙昭舀起一勺粥还没放进嘴,听到这话又转过头:“雪儿,我怎么可能会把你认错呢?……你若不信我说的红痣,我还可说出一证明。” “……什么证明?” 龙昭放下粥,笑着直盯着她:“我记得,你的左手臂内侧,有一个撇捺交叉形状的疤痕。” 无雪躲着她暗暗斜了她一眼,边回想边漫不经心地扒开左手的袖子,一看却让她惊了一下——确实有这么个疤,只是很小,很浅,像是被树枝刮的,连她自己都不记得。 无雪抬起眼,疑惑地盯着她。 “我还记得,你的右肩颈,有两颗并排的小痣。” 无雪倒是不清楚自己的右肩颈有什么东西。 “还有,你的右额角,不小心留了一道疤,是你在亭子里玩耍,不小心磕到的。”龙昭的眼里闪过愧疚,“当时我站得离你远些,没来得及护住你。” 无雪抬手摸刘海下面的额角,确实摸到了一小块凸起——但以她对自己的了解,额角有疤自己不可能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这样的记忆呢? 无雪愣住,皱起了眉头。 刚想问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历,龙昭就起身去了床边,将一面小镜子拿了过来,举到无雪面前。 “你喜欢在外面玩耍休眠,偶尔几次在花园摔跤,所幸你身体康健,没有受伤。” 龙昭举着镜子边说边转到无雪这边:“唯独那次,你掉到水里,磕到了池边的石头,在额边留下了疤痕……要是当时我及时来到你身边,也不会……” 正愧疚着的龙昭突然一惊,转头看向无雪,又看向镜子。 镜子里根本没有无雪的身影。 无雪在镜子里也只看到一脸疑惑的龙昭,看不到自己一根毫毛。 龙昭把镜子放下,僵硬地转过头:“雪儿,为何这镜子照不到你?……可是这镜子染了邪术?” 无雪放下摸着额角的手,看着她冷静地说道:“如你所见,我是个已死之人。” 龙昭突然大笑了两声,眉眼弯弯,双手捧起无雪的脸,明显地不相信:“这怎么可能,你不是活生生地在我眼前吗?” 突然,龙昭感到了不对劲。无雪的脸,摸起来十分地凉。 无雪摸着龙昭的手,面无表情地说:“你可以使劲一点,看会发生什么?” “这怎么可以?我不能伤害你……” 无雪又伸手去摸龙昭的脸,龙昭感觉脸上一片冰凉。 无雪五指收缩,手直接伸进了龙昭的脸。她又伸手下移,一只手竟然就穿过龙昭的身体游走。停留到龙昭的心脏位置时,无雪才把手收了回来。 龙昭浑身一震,抚住冰冷的胸口,睁大了眼睛,面如寒铁。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无雪,双膝折断般触地,握住无雪的手。 “雪儿……我不在的时候,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龙昭颤抖着声音说道,眼里透露出震惊、恐怖和压不住的惊惶,眸中仿佛失去了所有光彩。 无雪从没见过这样的眼神。她看着龙昭,犹豫了一会儿,开始讲述起来。 无雪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 她确实失去了一段记忆。上一次她“醒来”,就是在这雪谷的小溪边。 那时雪谷还没有被大雪覆盖,阳光灿烂,绿茵环绕。无雪跪在溪边喝了水,整个人虚弱又疲惫,看到山腰处有一户人家,就走向那里求助。 这户人家只有一个老婆婆,住在木屋内。老婆婆热心地招待了无雪,给她吃的喝的,为她洗漱换衣。 就在无雪坐在桌前喝着老婆婆给的热粥时,无雪的脚下突然出现了一个阵法,这个阵法让她站不起来,又头晕目眩,无雪捂住头直喊,怎么也缓解不了。那个老婆婆的声音出现在无雪耳边,似是在念什么咒语,听得无雪感觉身体被掏空。 无雪在恍惚中看到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向着门外走去,关上门之前回头看了一眼无雪,看起来已经不是无雪自己的模样。 无雪就这样莫名失去了身体。 无雪想追出去,却被无形的坚硬无比的结界给挡了回来。无雪越想用力冲破结界,就越感到意识不清。 那老婆婆离开木屋之后,山谷内突然开始狂风大作,阴云游移,不到片刻,就下起了鹅毛大雪。 无雪靠着结界坐了三天三夜,也眼睁睁地看着这大雪下了三天三夜,山谷内外轻易地就被大雪覆盖,变成了彻底的冰天雪地。此后的不知道多长的时间里,这里就没有再变过,每天每夜都是冰雪寒冬。 只剩下魂魄的无雪被困在木屋内,没有了饥饱冷暖的感觉,但意识却一直清醒着。她什么都做不了,只是日复一日地坐在桌子前,看着窗外的雪谷,猜测外面会不会有人经过。 一直到今天,无雪已经不记得这是她看着毫无变化的雪谷第多少天了,只觉得已经过了一万年,自己是完全的一缕干枯的幽魂。 龙昭听完,满脸震恐,双手紧握成拳。 “怎会如此……”语气中愤怒、愧疚与绝望交杂,“是我……都是我的错,我没有保住龙家,没有护好你,让你遭受这样的苦楚……” 龙昭颤抖着站起来,找到自己的剑,来到屋门口,伸手往前摸,却感受不到什么结界。 “雪儿,这结界到底在哪儿?!” 龙昭往空中猛的挥了两剑,对面的雪地被劈开了两个个大裂缝,一直延伸了几十丈。 这结界只困鬼魂,活人根本接触不到。即使破除了这结界,妹妹也依然只是缕鬼魂。龙昭沮丧地放下了剑。 “雪儿……”她无力地回到无雪身边,绝望地垂头哭泣。 无雪无甚表情。片刻后,她突然探身向前:“姐姐……你很爱我吗?” 龙昭抬起头:“我爱你,雪儿。” “好。”无雪确认过后,弯腰捡起对面椅子腿下那张符纸。 “这是那老婆婆当时夺我身体时用的符纸。”无雪看着龙昭的眼睛,“姐姐,你愿意……将你的身体给妹妹吗?” 第3章 一指一命 龙昭看着那符纸,眼中突然又有了光亮。她握住无雪的手:“雪儿,我有办法了。” “……什么?” “雪儿,我不能直接将自己的身体给你。” “那姐姐……要去抓别人吗?” “不。有我就够了。”龙昭站起来道,“雪儿,你有所不知,这种术法,不止可以直接夺身,也可以‘用材塑体’。” “这……是什么意思?” “我可以催动这张符,用材料为你创造身体。可以用木头、泥巴、石头,”龙昭露出喜悦的笑,“还有,我的肉身。” 无雪不解地看着她。 龙昭拿起剑,只轻快一挥,有什么东西从她手上掉了下来。 无雪一看,是龙昭的一根小指。 龙昭从衣服上割下一片布条,草草包扎住左手,仿佛没有痛觉似的。 “只有手指是既有血、肉又有骨的,用手指做材料,再合适不过。” 无雪表面面不改色,实际已经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了。 龙昭将手指置于符纸之上,将符纸放到无雪脚下,抬头向无雪一笑。 无雪不知为何感受到了一股阴森之气。 “……你为我生生割下一指,我要拿什么回报你?” “我不要你给我回报,我的手指还会再生长,我只要你平安。”龙昭轻握住无雪的手,“雪儿,你等我重建剑灵庄,重振龙家,到时你依然是龙家的二千金、二家主。” 无雪听得满头雾水。 “等我塑好你的身体,我就带你去妙虚山,让你在妙虚仙人龙定云那里安住。”又补充道:“你可能不认识她,她是我祖奶奶的旧交,和我相识,足够可靠。” “我不会再让你陷入险境之中。”龙昭看着无雪坚定而又深情地说道,无雪却从她的笑眼中感到了一股灼热与偏执。 “雪儿,闭眼。” 无雪犹豫之下还是依言闭上了眼。 她本来就欲夺取龙昭的身体,现在能让龙昭主动为自己塑身,正合了她的心意才对。 龙昭低声念出了无雪听不清的咒语,咒语念完,龙昭便往无雪身上稳定地输入灵力。 无雪感觉眼前发出了光亮,睁眼一看,脚下出现了与当年不一样的阵纹。那根手指在光亮中生长出有着淡淡血色的细密的光纹,缠住无雪的脚,沿着她的魂体向上爬。 无雪忽然感到一阵温热,同时视线越来越模糊,魂体也变得僵硬,只有龙昭说的话还在无雪脑子里乱转。 “姐姐,”无雪没有感情地称呼道,“你说你的手指……还会再长?” “是。”龙昭在后面答道,“我体内有我祖奶奶的魂体灵丹。只要启动吸收了魂体灵丹,我就能百余年长生不死,只要不受致命伤,我就能伤病自愈,即使断肢,也能重新长回。” 魂体灵丹?无雪似乎曾在书中见到过此种术法…… 过了一会儿,无雪又忍不住问道:“姐姐,龙家……我们家,到底遭了什么劫难?” 龙昭顿了一下。 “我们家,卷入了谋反之祸。” “谋反?” “建安王谋反失败那年,多年前已战死沙场的大哥曾暗中勾结建安王、参与谋反的事被上奏给了朝廷,先帝将我们家抄了家,判流放西南。”龙昭语气低沉道。 “不久后建宁公主,也就是当今陛下成功夺位,在登基那日大赦天下,没想到又在返途遇到了父亲政敌之子慕容青复仇……” 龙昭讲了那日兽毒漫天的惨状,以及在梦中见到祖奶奶的事。 “不管那唤神术存不存在,能不能救人,我都要试试……毕竟,我曾是龙家家主……” 龙昭语气沉重,但无雪感觉她的音色不似外表的冷峻,只似微甜的清泉一般,咬字有一股不易察觉的黏软。 无雪像听故事一样听着她讲。 但是这里面出现了一个无雪不太懂的东西。 兽毒?那是什么东西? “那时我伤得不轻,想尽快唤醒和吸收这魂体灵丹来疗愈身体,没想到心神与此灵丹连接便难以剥离,让我堪堪昏睡了几个月的时间。好在醒来后,这灵丹算是成功融入了我的身体。” “后来我回了都城,一来是重查大哥参与谋反之事,二来是寻找御水剑……就是我祖奶奶的剑的下落。”龙昭苦笑了两声,“我没有查到能推翻大哥参与谋反的证据,倒是找到了他确实在生前与建宁王密交的线索。” “龙府被抄家,找剑过程也百般曲折,我在都城花了整整几个月的时间。拿到剑后,我便直接往西南州走,想先照剑光的指示找到妙虚仙人,向她求助寻找雪儿你的下落。不曾想这剑光指引我走入了这附近的深山,让我迷了路,又遇到山中妖兽,受了不少伤。昨天又不小心从悬崖中摔落,来到了这雪谷之中,没想到……竟让我直接与你重逢……” 龙昭深情地看向无雪:“雪儿,虽然我现在一无所有,今后也不能陪在你身边,但龙定云是绝对可以信任之人。我会让她来照顾你,你要平安地等我事成归来。” 此时光纹完全包裹住了无雪。龙昭运功输入最后一波灵力,一具肉身连同灵体的白色衣袍慢慢从光纹中露出。 无雪感到自己的五感在慢慢归位,意识逐渐清晰,漫长得仿佛已经过去了数年。 她睁开眼,眼前是熟悉的木屋,眨眨眼看向自己,感觉并没有什么变化…… 不妙! 无雪突然紧紧抱住了自己。 “嘶……” 好冷啊! 无雪呼出了好几口白气。 她在呼吸,在打颤,心跳很快,感觉到衣料很凉,椅子很硬……这样活生生的感觉,无雪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感受过了。 “欢迎回来,雪儿。”龙昭单膝跪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眼中渗出喜悦的泪水。 无雪看着龙昭的眼睛,手上感受到了龙昭的温度。 她愣了一会儿,站起来走到屋门口,打开门,一步跨了出去。 结界消失……不,对她不起作用了。 无雪站在雪地上,深深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抬头看天,细小的雪花落到脸上又立即融化了。她蹲下抓一把雪,将其捏成雪团,手指立即冻得红了起来,她忍不住搓着手给手哈气。 原来在这无边无际的雪中,是这样的寒冷…… 无雪看着这雪夜,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新生的喜悦,忍不住向着这冰天雪地中走去。 一阵寒风吹来,无雪冷得受不住,还是掉头回到了屋里。 龙昭原本站在门口迎接她,无雪走近身,龙昭突然身体一软,连带着无雪跪倒了下去。 “雪儿,你告诉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夺了你的身体……我要……为你报仇……” 无雪被虚弱的龙昭紧紧抱在怀里,只听到龙昭在耳边喃喃自语着什么,说完手一松彻底晕了过去。 无雪抱着龙昭呆坐在地上,一时不舍得与她的体温分开。 突然,无雪感觉到一股似香非香的气味萦绕鼻边,让她产生了一股莫名的熟悉…… 不知道过了多久,无雪站起来把龙昭搬到了床上,给她盖上被子。 无雪坐在床边,幽幽地看着龙昭,伸手摸了摸龙昭的脸——这就是与别人肌肤相触的感觉。 龙昭的脸看起来很苍白,黑眼圈很明显,只有眼角还有刚刚哭过的红痕,但仍然看得出来很是漂亮——平而狭长的眼睛,高挺精致的鼻子,柔和流畅的脸型,分明是一张美人貌,是笑则明媚,不笑则清冷的长相。 无雪活了十几年,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女子。之前在道观,天天年年地面对那些道士,她都忘了人还能长别的什么样…… 这一夜突然的变乱,无雪还觉得如梦一般。 方才龙昭讲了那么多,她的经历可真是坎坷非常。 所以,她的真妹妹究竟在哪儿呢?……这不是无雪该考虑的事。 她不是龙昭的妹妹,她是在占着别人的身份接受了龙昭的救助,现在龙昭是认错了,等她清醒过后能让无雪一直霸占下去吗? 等她清醒过来,认出无雪并不是她的妹妹,到时无雪指不定要遭此癫狂的亡命之徒怎样的杀手,这一指之恩即刻便可成为一指之仇。 就算此人依旧迷糊错认,无雪也志不在安定度日,她不会习惯闺门小姐的身份,她不想被安排、被禁锢——过去的十几年她已经被安排够了。 她确实欺骗引导了此人为自己割指塑身,是仇是恩她都无以为报,只能逃跑,自己也索性承认自己是坏人——是自己利用了此人头脑不清醒的情况,欺骗了她的一根血淋淋的手指并借此重生了,就这么简单。 第二天一早,屋门外传来了打响鼻的声音。 无雪过去查看,看到一匹黑骊站在门口。无雪从柴房抱出一捆草,放到马面前让它吃。 无雪还记得这匹马第一次来到屋前时虚弱得差点倒在门口,吃了无雪搬来的一大桶生米面才活了过来,只不过吃完就离开了。过了一个半月后,此马才又返了回来,吃了无雪抱来的一捆干草才离开。今天是这匹马“重蹈覆辙”的第八次……也许更多,也许更少。 马儿背上一直绑着一个破旧的马鞍,蹄上钉着铁蹄。无雪猜测它可能是边境走失的战马。 无雪在心里给它取名叫旺财——这是她看话本子看来的。 无雪伸手摸着旺财的脖子,喜它来得巧。旺财边吃边想用头蹭无雪。 无雪回到屋里,往身上添了两件旧外袍,又看着镜子收拾了一下头发,绑成一个道士头,又去厨房拿了一个葫芦瓶、一把刀还有其他零碎工具挂到身上。 她走到屋外,等旺财吃完草,便骑上去,沿着山坡向山谷外走了。 第4章 误以为怪 无雪那天走出雪谷,走了整整十里。 她猜的没错,这狭窄的雪谷之外就是正常的天气,而且外面正值夏季,处处鸟语花香生机盎然。 无雪为躲避和预防龙昭的搜寻,故意偏离开小河下游的方向,悠闲地在山中待了好几天。 这天她骑着旺财,在傍晚时分来到了一个山村之中。 无雪因为嫌热,把灰色外袍脱下团在了腰上,露出里面的白色衣袍;后腰上还别了一个当武器使的长木棍。 这村子的炊烟,无雪早在远处就看到了;当了许多天的野人,终于能见着个人气。 村口立着一个石碑,上面刻着“金湖村”三个字。 这是无雪多年来见到的第一个除了越仙观外的有人的地方,她压住心里的好奇、疑惑和微微的兴奋,慢悠悠地向村口前进。 不过,等她靠近时,却感到几分不对劲……明明这里炊烟四起,村口为何一点人气都没有? 原本还迷糊着的无雪清醒过来,停下来观察四周。 “咻——” 几支箭突然射到前方的地面上,向上爆开不知由来的粉末,把旺财吓得嘶鸣出声。 两边的房顶上也突然冒出来许多箭,又在空中爆出了相似的粉末。 无雪立即捂住口鼻,抽出木棍挡箭。她正猛夹马肚子要驱马逃跑时,不知从哪儿又冒出来个坠着铁坠的罗网,从天而降将无雪给捞到了地上。无雪被罩在网里,头脑迷糊身体无力,逐渐意识到那粉末应是迷药。 这时候两边出来人了,他们手里都拿着弓和其他家伙,在小心翼翼地向她靠近…… 没有看清任何人的脸,无雪带着满肚子莫名其妙晕了过去。 无雪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绑着扔在地上。周围一片漆黑,只在角落露出一点昏黄的灯光 她在后腰腰带里掏出一片小刀,两下就割掉了绑着手的绳子。解开了全身的绳子后,她睁大了眼循着微弱的漏光摸索过去,发现了向上的阶梯。 原来这里是个地窖。 无雪蹑手蹑脚地向上爬去,走到了地面的地窖口。 隔着地窖口挡板,无雪听到外面有人低语。 “你说……这真的是那个……白衣老怪吗?我怎么看着像个小姑娘?” “……老道士说,这老怪会装成人……”另一个人打了个哈欠含含糊糊地说道,“说不定,她身上……是披的人……”听起来是边说边睡着了。 “人皮?那也太真了……” 过了一会儿,还清醒的那人似是离开椅子站了起来,不知道做了什么决定,提着一盏灯走到了地窖隔板前。 隔板被打开,明亮的烛光照在了无雪的脸上。 那人和无雪对视,先是愣了一下,立即就被吓得松开了手,坐到地上叫出了声。 无雪推开隔板跳到地面,趁那人站起来之前快速地将他击晕了。 另一个人被叫声惊醒,也在清醒之前被无雪击晕在椅子上。 无雪走到屋门口,听到外面也有鼾声。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走出来,看见门两边也守着两个人,她将两个人点了穴让他们晕了过去。 月有微光,无雪想先找到旺财,却看到屋子前方的空地上架了个铁架子,铁架子旁边挂着不一样的长柄铁器。 这明明是一个刑架。 无雪脑子嗡的一下……她根本不是什么白衣老怪,这群陌生的乡野村民居然想审讯她?真是不知道该愤怒还是无语。 无雪抓紧行动起来,在屋后找到了旺财和她的包裹。 旺财身上还插着几支木箭,好在箭很粗糙,箭法也不准,没有伤到筋骨。 无雪两下把箭都清除了,把灰色外袍重新披上,又把道士头散下来绑着,骑上旺财往村外赶去。 天刚蒙蒙亮,无雪骑着马很快走到村子的另一头。 这一头人烟稀少,无雪感觉自己饿得有些手脚发软了,在一个冒炊烟的人家前停了下来——这家屋前一个年轻妇人在那儿,正准备担扁担去村里卖窝窝头。 无雪用她在雪谷木屋里搜罗到的铜钱买了俩窝窝头,坐到旁边啃。 半晌过去,无雪感觉到这妇人一直在偷偷地瞟她。 “小姑娘,你是哪里来的,这天没亮是要去哪儿啊?”妇人还不急着出摊,也坐下来跟无雪讲话。 “我是下游来的,上山采药,路过此处。”无雪转着眼珠随口应付着,又试探地问道:“娘子,我听说这里最近……闹妖祟?” 无雪的皮肤本来就如雪一样白,在这破晓时分也显得发亮;圆翘而非斜飞的凤眼带着疑惑的神色,转头看向妇人时,妇人竟有些愣怔。 妇人回过神来,夸张地叹了口气:“这妖祟,可吓人……我们这个村,已经有百号人被它掳去了。” “我听人说,这个妖祟叫白衣老怪?” “就是一身白衣裳才被叫白衣老怪的。”妇人把手肘撑在膝盖上,像是聊日常般说着,“这妖祟在夜里出没,溜进人屋里,悄没声地把人捉走,男女老少都捉,东边没了奶奶,西边没了孩子的。刘老道说这妖祟可能是吞人的,尸体找不到,啥痕迹也不留。” “那……你不害怕吗?现在天还没完全亮。” 妇人斜嘴一笑:“我有刘老道给的驱魔符啊!”又拍拍胸口,“就贴在我胸口,那白衣老怪是怕的。” 无雪脑子转了一下,脱口问道:“多少钱?” “一两银子。” 妇人凑过去小声地说:“这是刘老道秘密贩与我的,人用的多了就不灵了。” 无雪没怎么接触过银钱也知道一两银子不是什么小钱,如此昂贵的符纸,这刘老道怕不是个趁机坑人赚钱的。 不过,这白衣老怪跟她无雪有什么关系?穿白衣服的只有她一个人吗?这样草木皆兵,这群捉她的村人怕不是精神失常了。 “刘老道……他是何方神圣?” “他是外边来的老道士。” 妇人想起来什么似的,又凑近说:“这几天都说,这老怪会伪装成人混进村里,小姑娘,你可要小心啊。” “原来如此……那这刘老道,他不会捉妖?” “恐怕是这白衣老怪法力高强,刘老道法力不够,不足以寻其踪迹。”妇人又叹了口气,“要是那后山上的仙人,还有可能收服那怪。” “那为何不去请这仙人下来?” “请啦!请了好多次了,这仙人不在山上!” “那……该拿这老怪怎么办呢?” “村长派人去山外另找高人去了。” 妇人突然看着无雪,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山上陡峭,要不别采药了,留在我家住几天?”又凑向无雪耳边,“我家有驱魔符,老怪不来我家。” 无雪疑惑地看向她,只见那妇人一直对着她在痴笑。 “我不……”无雪转头躲开妇人的手,站起来向妇人欠了欠身,“谢谢你娘子,我要赶路去了。” 消息打听得差不多了,无雪骑上马准备告辞。 那妇人站起来,笑着看着她。 窝头很好吃……无雪本想这么说,回头看到那妇人的笑,还是没有出声,扭头就驱马跑走了。 无雪驱马快跑,终于远离了村子,不觉来到了后山。 这山道为何有如此多的白山茶? 无雪自认不是个嗜花之人,但她一个漫无目的之人,又经历了一天倒霉事,被鲜妍草木吸引也并非不合理。 这山茶花越往深处越繁茂,似是有意地指向什么地方或隐藏着什么东西。 无雪随手摘下一朵放在鼻前深嗅,只觉这花香沁人心脾,微微有些迷人神智。 不知不觉间,无雪已来到一座山间楼宇前。 这山间屋宇高低错落,布局随散,周边木石修饰简朴自然,自有一股高峻清爽的仙气;外面只围着一圈矮矮的木栅栏和一扇木门。 这里……应该就是年轻妇人所说的后山仙家吧。 无雪想进去拜访一番。若真有修道仙人,可叫她去解决了山下村里那妖祟;若里面没有仙人,无雪也可偷偷参观一番。 无雪把旺财拴在外面,走到木门门口,发现上面的牌匾上有两个字: 虚亭。 无雪顿了一下,还是伸手推开了门。 所有屋门都开着,但一个人也没有。 无雪走近正房,看见正房大堂内挂着一幅画。画上是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手握拂尘,半闭着双目,周围缭绕着云雾,面容恬润,态似观音。 正房没有人。无雪绕到正房后面,看到几间厢房,厢房内的月白纱帘随风飘摇欲出,中间有一个种满白荷花的池子。 那白荷花长得茂盛,不知道是不是眼花,只感觉那荷花花瓣散发着朦胧怪异的白光。 无雪正想凑近观摩,忽然听到对面的房里传来一些响动。 无雪想着可能是仙家主人在,心内一喜,便向屋门走近了去。 纱帘在门口随风飘摇,无雪站在门外,正想走进去一探究竟,忽然一道黑色人影从屋内冲出,和无雪撞了个满怀。 无雪被撞倒在地,感到额头一阵酸痛,定睛一看,对面同样捂着额头站着的,正是龙昭。 “雪儿?”龙昭看到是无雪,立即走到无雪身边,想把她扶起来,“你没事吧……原来你在这里!” 无雪倚在龙昭怀里,看到龙昭梳得齐整的头发、漂亮的脸以及温和的担忧之色,竟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一阵沮丧和心虚涌上心头,同时身体立马变得僵硬,她默默转过头,闭眼晕了过去。 龙昭把假装晕过去的无雪抱起来,将她小心安置在了厢房内的榻上。 龙昭摸了摸无雪的额头和脸颊,又给她把了把脉,不知道晕过去的原因,决定先去给她找找醒神药。 等龙昭离开后,无雪偷偷睁眼查看,见龙昭暂时不见踪影,起身悄悄走出了屋门。 走往外面的路要绕远,无雪不多思量,直接在荷花池边施展轻功,向着对面的屋顶飞去。 眼看着屋檐就在眼前,无雪在空中突然感到脚脖子被拽住,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就猛地被拽进了池子里。 此时龙昭正好从厢房出来,看到了池面溅起的巨大水花。她立即扔掉了手里拿的药,极速奔跑过来跳进了池中。 龙昭看到了,一条从池中伸出的白绫,连着无雪的脚,将她直直地拽入了池子里;等龙昭入水追踪时,无雪已经消失在了水中。 这个池子的水深得十分反常,白荷花的茎梗从池面延伸到深深的池床,像是一片荆棘林。 龙昭心急如焚,但池子里根本不见怪物和无雪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