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之简》 第1章 始皇驾崩,二世登基 《灰烬之简》 咸阳宫在晨曦中显露轮廓,黑瓦朱柱如同蛰伏的巨兽。史官季粟抱着竹简穿过宫门,铠甲鲜明的卫士对他视若无睹。十年了,这个清瘦的身影每日同一时刻出现,已成了宫墙的一部分。 廊道幽深,他的脚步声轻得听不见。作为三代史官之后,季粟深知在这座宫殿里,沉默是最珍贵的品德。 “陛下有令,史官即刻入殿!” 突如其来的传唤使季粟微微一颤。始皇从不在这时候召见史官。他整理衣冠,加快脚步走向正殿。 殿内熏香缭绕,始皇背对着他,站在一幅巨大的地图前。那身影依然挺拔,但季粟注意到他扶在案几上的左手微微颤抖。 “楚地乱民,又烧了三处官仓。”始皇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这些,史册上都记下了吗?” “回陛下,按实记载,不敢有误。” 始皇缓缓转身,目光如炬:“为何要记这些?让后世觉得朕治国无方?” 季粟垂首:“史官之责,在记录真实。” “真实?”始皇轻笑,“什么是真实?是那些乱民的暴行,还是朕统一**、书同文车同轨的功绩?”他走近,脚步有些虚浮,“把竹简放下吧,今日起,不必再记这些了。” 季粟依言放下竹简,心中却泛起不安。始皇从未直接干预过记录。 夜幕降临时,季粟在史馆整理旧简,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丞相李斯疾步而入,面色凝重。 “陛下昏倒了。” 季粟手中的竹简差点掉落。 “太医说是中毒,”李斯压低声音,“今早的熏香里混入了剧毒。” 季粟猛然想起始皇颤抖的手。 “陛下有令,此事不得记载。”李斯盯着季粟,“一字都不许。” 季粟沉默片刻,轻轻点头。李斯离去后,他在空白的竹简上轻轻划下一道印记——只有史官世家才懂的密语。 接下来的几天,咸阳宫表面平静,暗流汹涌。季粟如常记录政事,却注意到禁军调动频繁,几位老臣称病不出。始皇虽临朝,脸色却一日比一日苍白。 第七日深夜,季粟在史馆整理秦灭六国时的旧简,一阵极轻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工作。 门外站着蒙毅,禁军副统领,铠甲下的脸庞年轻而坚毅。 “季先生,我需要您的帮助。” 蒙毅闪身入内,快速关上房门:“太医确诊,陛下中的是慢毒,下毒之人仍在宫中。而陛下...拒绝追查。” 季粟不动声色:“这与我有何关系?” “因为下毒的不是别人,是胡亥公子。”蒙毅的声音几不可闻,“而陛下,选择了包庇。” 季粟手中的笔终于停了下来。他看向蒙毅:“你为何告诉我这些?” “因为只有史官的眼睛,能看穿这宫墙里的黑暗。”蒙毅单膝跪地,“大秦不能毁于奸佞之手。” 季粟扶起年轻人:“史官只记录,不干预。” “那么至少,请记下真相。”蒙毅从怀中取出一小块布帛,“这是太医记录的毒药成分,来自胡亥公子宠信的方法。” 季粟接过布帛,感到它有千钧之重。 蒙毅离去后,季粟对着烛火久久沉思。史官祖训言明“不涉朝政,唯记事实”,但面对弑父篡位这样的罪行,沉默是否也是一种罪恶? 他最终取出一卷特殊的竹简,开始用密语记录今晚所得。就在这时,一声尖叫划破夜空。 季粟吹灭烛火,悄悄走向声音来源。在胡亥公子居住的兰池宫外,他看见蒙毅被卫士押解着,脸上有挣扎的痕迹。胡亥站在台阶上,冷笑着挥挥手: “禁军副统领蒙毅夜闯宫禁,意图行刺,就地正法。” 季粟眼睁睁看着剑刃刺入蒙毅的胸膛。年轻人的目光最后投向季粟藏身的阴影,充满不甘与警示。 第二天,官方诏令宣布蒙毅因突发恶疾暴毙。始皇没有上朝。 季粟在史馆深处整理蒙毅留下的物证,发现那块布帛背面还有一行小字:“东海方士徐福,或知解毒之法。” 他心中一动。徐福三年前东渡寻仙药,至今未归。若毒药真来自徐福的弟子,或许真有其解药。 当晚,李斯再次造访史馆,这次带来了更惊人的消息。 “陛下已决定东巡。”李斯语气沉重,“带着胡亥公子,而非扶苏公子。” 季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始皇在生命最后时刻选择的继承人,竟是涉嫌毒害自己的胡亥。 “左相,”季粟罕见地主动发问,“若史官见江山危殆,当如何自处?” 李斯凝视他良久:“孔子作春秋,而乱臣贼子惧。史笔如刀,有时胜过千军万马。” 东巡的队伍在初秋出发。始皇躺在特制的辒辌车中,不再接见群臣。季粟作为随行史官,被安排在队伍后方。 旅途第三日,车队在旧赵边境暂歇。季粟借口查阅当地史料,找到了一位隐居的老医官。 “此毒名为‘缠绵’,”老医官仔细查看布帛上的成分后说,“确实出自方士之手,中者日渐虚弱,三月必亡。但有一物可解——生长在东海之滨的‘赤叶草’。” 季粟心中燃起希望:“何处可得?” 老医官摇头:“难啊。赤叶草见土即枯,必须连根带土特殊保存。而且...”他压低声音,“此毒一般用于宫廷斗争,下毒者必会销毁附近所有解药。” 季粟谢过医官,刚回到驻地,就被两名卫士“请”到了一顶营帐前。 胡亥独自在帐中,把玩着一把匕首。 “史官大人,”年轻的公子笑容甜美如毒药,“听说你在打听赤叶草?” 季粟垂首:“偶在古籍中见到,心中好奇。” “好奇?”胡亥轻笑,“史官的好奇心,有时会招来杀身之祸。”他起身踱步,“我知道蒙毅找过你,也知道他给了你什么。但你觉得,为什么父皇明知真相,却不追究?” 季粟沉默。 “因为大秦需要的是强者,不是仁君。”胡亥的声音冷下来,“扶苏软弱,若他继位,六国余孽必会复起。只有我,能继承父皇的霸业。” 季粟终于开口:“史册会记住这一切。” “史册?”胡亥大笑,“史册由胜利者书写。等我登基,你会亲自为我写下颂歌。” 离开营帐后,季粟更加确信,必须设法通知远在北疆的扶苏。 东巡至平原津时,始皇病情急剧恶化。那个深夜,季粟被急召至皇帝驾前。 寝宫内药味浓郁,曾经不可一世的帝王如今枯瘦如柴。令人惊讶的是,殿内只有李斯和一两位老太监。 “季粟,”始皇微弱地招手,“拿史册来。” 季粟呈上近日记录的竹简。始皇扫了一眼,苦笑道:“尽是虚言。朕要你记下今日的真言。” 李斯欲言又止,始皇摆手制止:“朕自知时日无多。听着:朕统一天下,书同文,车同轨,北击匈奴,南征百越,筑长城以拒外敌,修驰道以通天下。然用法过峻,役民太甚,此朕之过也。” 季粟郑重记下。 始皇喘息片刻,继续道:“朕身后,应传位公子扶苏。他仁厚爱民,当能安恤百姓,休养生息...” 话未说完,一阵剧烈咳嗽打断了他。李斯脸色大变。 就在这时,殿门轰然洞开,胡亥带着卫士闯入。 “父皇病重糊涂了,”胡亥微笑道,“这等妄言,不必记载。” 季粟紧握刻刀,竹简上已留下始皇遗诏的开头。 “史官大人,”胡亥转向季粟,“你知道该怎么做。” 季粟看向始皇,发现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哀求。那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真相被埋葬的恐惧。 “臣,”季粟缓缓道,“只会记录真实。” 胡亥脸色一沉,正要发作,李斯急忙上前:“公子,陛下需要休息。遗诏之事,可从容商议。” 胡亥冷哼一声,带人退下。李斯向季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尽快离开。 那晚,始皇陷入昏迷。季粟在自己的营帐中辗转难眠,凌晨时分,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了他。 帐帘掀开,一个黑衣人闪身而入。来人拉下面罩,季粟惊讶地发现竟是赵高——胡亥的老师,中书令。 “长话短说,”赵高低声道,“陛下已崩,胡亥与李斯密谋篡改遗诏,赐死扶苏。” 季粟心头一震。 “我虽侍奉胡亥,却不愿见大秦基业毁于一旦。”赵高取出一卷帛书,“这是陛下真正的遗诏,我冒险抄录。你必须活下去,把真相传之后世。” “为何选我?” “因为史官的血脉,比任何王朝都长久。”赵高说完,悄然离去。 季粟握着那卷帛书,感到历史的重量压在了肩上。 第二天,车队继续前行,宣布始皇只是偶感风寒。但季粟注意到辒辌车周围加强了守卫,再无人得见天颜。 沙丘平台到了。就在这里,二百年前赵武灵王饿死沙丘宫;如今,又一位雄主将在此陨落。 深夜,季粟被秘密带到李斯的营帐。丞相看上去一夜苍老。 “陛下驾崩了。”李斯直截了当,“胡亥将继位。你我都面临选择。” 季粟沉默。 “先帝遗诏已被修改,扶苏会收到赐死的伪诏。”李斯语气平静得可怕,“作为史官,你可以选择记录‘真相’,然后陪葬;或者记录‘事实’,保全性命,继续你的使命。” 季粟明白李斯的意思。胡亥继位已成定局,反抗只有死路一条。 “丞相为何选择妥协?” 李斯长叹:“为大秦社稷。内战一起,六国余孽必会复辟,天下再度分裂。有时,安定比正义更重要。” 季粟回到自己营帐,取出那卷特殊的竹简。沙丘之夜,帝国命运在这一刻转折,而他,唯一的史官见证者,该如何下笔? 他想起祖父的教诲:“史官之责,不在评判,在记录。真实自有其力量,穿越时空,终见天日。” 季粟提笔,开始用密语记录这个夜晚的一切。同时,他也将在官方史册上写下:“七月丙寅,始皇崩于沙丘平台,太子胡亥继位。” 两种记录,两种真相。一种为当下,一种为未来。 天快亮时,他取出赵高给的遗诏抄本,仔细誊写在一卷特制的薄绢上,塞入竹简的中空处。这些竹简将与其他史册一起送回咸阳,尘封在史馆深处,等待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完成这一切,季粟走出营帐。东方既白,全新的时代即将开始,充满了未知与危险。但他知道,只要还有一个史官活着,只要还有一卷真实记录存在,历史就不会被完全湮没。 他望向咸阳方向,轻声自语:“灰烬之中,终有真简存世。” 第2章 发现篡位真相 《灰烬之简》(续) 沙丘平台的清晨,雾气如薄纱笼罩着行宫。季粟将最后一批竹简装箱,手指轻抚过那些记载着真相的简册,仿佛能感受到它们沉甸甸的重量。 “史官大人,新帝召见。”一名侍卫在门外唤道。 季粟整了整衣冠,随侍卫走向胡亥临时的寝宫。殿内,刚刚即位的胡亥身着黑色龙袍,坐在原本属于始皇的座位上,神情中既有得意又有一丝不安。 “先帝驾崩,朕心甚悲。”胡亥语气做作,“然国不可一日无君,朕承天命,继位为二世皇帝。史册上当如何记载,季卿可有定论?” 季粟垂首:“史官之责,唯在如实记录。” “如实?”胡亥挑眉,“何为如实?先帝病重托付社稷于朕,这便是实;扶苏不孝,自尽谢罪,这便是实。明白吗?” 季粟沉默不语。胡亥起身踱步,停在季粟面前:“朕知你与蒙毅交好,也知你曾暗中打听赤叶草之事。但这些都过去了。从今往后,你若忠心记录,朕必厚待;若存二心...”他没有说完,但威胁之意昭然。 季粟躬身:“臣只记所见所闻。” 胡亥满意地点头:“很好。那么,回到咸阳后,朕要你亲自起草一份诏书,列举扶苏与蒙恬的罪状,公告天下。” 季粟心中一沉,这是要他成为篡位阴谋的共犯。 返回咸阳的路上,季粟在车中闭目沉思。车队经过的村庄,百姓纷纷跪拜,不知车中承载的已是大秦的末日。 途中休息时,李斯悄然来到季粟的车旁。 “新帝年轻气盛,望季史官多加担待。”李斯低声道。 季粟直视李斯:“丞相真以为,胡亥能承大统?” 李斯面色微变:“此话不可再言。大局已定,我等唯有尽力辅佐,保社稷安稳。” “以谎言维系的安稳,能持续几时?”季粟反问。 李斯长叹:“季粟,你我都知道,真相有时比谎言更危险。为大秦,有些牺牲是必要的。” 季粟摇头:“为保一姓之江山,而背弃天下人之信任,这代价未免太大。” 李斯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摇头离去。 回到咸阳后,胡亥的暴政日渐显露。他大兴土木,继续修建阿房宫;增加赋税,充实私库;更可怕的是,他开始清除所有可能威胁他皇位的人。 季粟被迫起草了那份诬陷扶苏与蒙恬的诏书,却在暗中用密语在竹简边缘刻下真相:“扶苏仁孝,蒙恬忠勇,皆屈死。” 日夜交替,季粟在公开与私密的两套记录中穿梭,感觉自己渐渐分裂成两个人。白天,他是顺从的史官,记录着胡亥要天下人相信的“历史”;夜晚,他在烛光下用密语记录真相,将那些竹简藏在史馆的暗格中。 这一晚,他正在工作,忽然听到门外有细微的响动。他迅速藏好密简,假装在整理旧籍。 门被推开,一名年轻女子闪身而入。她身着素衣,面容憔悴却不失秀雅。 “季史官?”女子低声问。 季粟点头:“你是?” “我是扶苏之女,嬴阴嫚。”女子的话让季粟心头一震。 嬴阴嫚继续道:“叔父胡亥杀我全家,我侥幸逃脱。蒙毅将军生前曾言,若有不测,可寻史官季粟。” 季粟警惕地看着她:“公主何以为证?” 阴嫚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这是蒙将军的信物,他说你见过的。” 季粟确实认得那玉佩,是蒙毅随身佩戴之物。他示意阴嫚坐下:“公主冒险前来,所为何事?” “我知道叔父逼你起草了那份诬陷我父亲的诏书,”阴嫚眼中含泪,“但我也知道,季史官一直在记录真相。” 季粟沉默片刻:“公主需要我做什么?” “不是为我,是为大秦。”阴嫚擦去泪水,“胡亥暴虐,赵高专权,大秦基业危在旦夕。各地已有起义的苗头,六国贵族也在暗中联络。若无人站出来揭露真相,天下将再度陷入战乱。” 季粟苦笑:“我一介史官,能做什么?” “真相是最好的武器。”阴嫚坚定地说,“我已在联络忠于扶苏的旧部,若能得到你记录的真实史料,便可向天下揭露胡亥篡位的真相,动摇他的统治根基。” 季粟长叹:“公主,这太危险了。” “难道坐视大秦灭亡就安全吗?”阴嫚反问。 正当季粟犹豫时,门外突然传来喧哗声。两人脸色齐变。 “快躲起来!”季粟急道,推开通往藏简密室的暗门。 几乎在阴嫚躲入密室的同时,史馆大门被撞开,赵高带着一队卫士闯入。 “季史官,深夜仍在工作,真是勤勉。”赵高阴阳怪气地说。 季粟平静地放下手中的笔:“中书令大人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要事?” 赵高环视四周:“有人举报,称有扶苏余孽潜入史馆。” 季粟神色不变:“我一直在馆中,未见任何人。” 赵高走近,目光锐利:“季史官,你可知道包庇逆贼是何罪?” “自然知道。”季粟点头,“但确实无人来过。” 赵高在史馆内踱步,手指划过一排排竹简:“史官记录历史,但历史本身却往往暧昧不明。同一件事,不同人记述,可能截然相反。你说奇怪不奇怪?” 季粟不语。 赵高停在季粟面前,压低声音:“我知道你对我有疑心。沙丘之夜,我给你的遗诏抄本,你定在怀疑我的动机。” 季粟抬眼:“确实不解。” 赵高微笑:“很简单,我不愿看到胡亥毁掉大秦。他是我学生,但我更是秦臣。他现在被权力冲昏头脑,只听阿谀奉承之言。必须有人制衡。” “所以你既辅佐他,又暗中收集他的罪证?” “聪明。”赵高点头,“胡亥若不改过,终将自取灭亡。到那时,需要有人收拾残局。而真相,将是稳定局面的关键。” 季粟心中冷笑,明白赵高不过是在为自已留后路。 “季史官,”赵高语气转冷,“我最后问一次,可曾见到可疑之人?” 季粟平静地摇头。 赵高盯着他看了片刻,终于挥手:“搜!” 卫士们开始翻查史馆,季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们接近密室暗门时,外面突然传来更大的喧哗。 一名侍卫冲进来:“中书令大人,宫中有变!有刺客企图行刺陛下!” 赵高脸色大变,立即带人离去。 季粟松了口气,连忙打开密室,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阴嫚已不知去向。 几天后,胡亥以搜捕刺客为名,在咸阳城内大肆搜捕,无数无辜者被牵连入狱。季粟目睹这一切,心中的天平终于倾斜。 他秘密联络了阴嫚留下的联络人,同意提供部分真实史料。但他坚持一个条件:不得滥杀无辜,目标只指向胡亥和其核心党羽。 与此同时,李斯再次找到季粟。此时的丞相面容憔悴,眼中有藏不住的悔恨。 “我错了,季粟。”李斯罕见地坦承,“胡亥非但不听劝谏,反而在赵高挑唆下,怀疑我与他不是一条心。” 季粟为他斟茶:“丞相如今作何打算?” 李斯苦笑:“我已在考虑辞官归隐。但赵高不会放过我,他知道太多秘密。” “包括沙丘之变的真相。”季粟接话。 李斯点头:“我若倒台,下一个就是你。你是唯一掌握书面证据的人。” 季粟沉思片刻:“丞相,我们可否联手?” 李斯抬眼:“如何联手?” “你掌握朝中势力,我掌握历史证据。”季粟道,“若能在适当时机揭露真相,或可挽回大局。” 李斯犹豫:“这是谋逆。” “是为大秦清君侧。”季粟纠正。 两人密谈至深夜,最终达成共识。李斯将在朝中联络对胡亥不满的大臣,季粟则负责整理关键证据,等待合适时机。 然而,就在他们计划进行的同时,赵高的耳目已有所察觉。 一个月后的深夜,季粟正在史馆工作,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三声鸟鸣——这是阴嫚与他约定的警示信号。他立刻警觉,迅速将最重要的密简藏入特制的墙洞。 刚完成这一切,史馆大门就被撞开,赵高亲率卫队闯入。 “季粟接旨!”赵高高举诏书,“经查,史官季粟勾结逆党,篡改史册,诽谤圣上,罪证确凿。立即收押,查抄史馆全部竹简!” 季粟平静地放下笔,站起身:“我可以跟你们走,但这些史册是无辜的,请小心搬运。” 赵高冷笑:“放心,我会‘好好’检查每一片竹简。” 季粟被押出史馆时,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堆积如山的竹简。他知道,自己可能再也回不来了。但他藏在墙洞和竹简中的真相,终有一天会重见天日。 狱中阴暗潮湿,季粟坐在草席上,回想着自己的一生。三代史官,见证了大秦的崛起与辉煌,如今也可能见证它的陨落。 第三天夜里,牢门打开,出现在门口的竟是李斯。 “丞相也被下狱了?”季粟平静地问。 李斯摇头,命狱卒打开牢门:“我是来救你的。” 季粟不动:“为何?” “因为你是唯一能证明大秦正统的人。”李斯低声道,“胡亥已决定三日后在咸阳广场将你公开处死,以儆效尤。我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季粟依然坐着:“我若越狱,岂不是坐实了罪名?” 李斯急切道:“生死关头,还计较这些?活着才能记录历史!” 季粟微微一笑:“有时,史官的死亡,本身就是最有力的历史记录。” 李斯愣住。 季粟继续道:“丞相,我已将关键证据藏在安全之处。若我死,自会有人将其公之于众。你走吧,保全自己,或许还能为大秦做点事。” 李斯长叹一声,最终转身离去。 季粟独自坐在牢房中,从怀中取出一片小小的竹简,那是他入狱前准备的最后记录。他用指甲在上面轻轻划下一行字: “秦二世元年秋,史官季粟囚于咸阳狱,胡亥惧真史,必杀之。然真相不死,终将昭雪。” 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但那些藏在灰烬中的简册,将会穿越时间,向后人诉说这个时代的荣耀与黑暗。 (第一部完) 第3章 救出季粟 阴嫚登场 《灰烬之简》(第二部) 刑场设在咸阳市场入口处,那里曾是用来公示罪犯以儆效尤的地方。季粟被绑在木桩上,目光平静地扫过围观的民众。他看到了一张张麻木的脸,也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那些是阴嫚安排的人,他们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赵高亲自监刑,他站在高台上,声音洪亮:“史官季粟,辜负皇恩,勾结逆党,篡改史册,诽谤圣上,罪证确凿!今日处斩,以正国法!” 季粟抬起头,望着秋日高远的天空。他想起了祖父的教诲:“史官之笔,重逾千钧。我们记录的不是帝王将相的丰功伟绩,而是天下人的记忆。” 剑子手举起了大刀。 就在这一刹那,市场西侧突然响起一阵骚动。几辆装满干草的马车不知何故翻倒,燃起熊熊大火。人群顿时大乱,惊呼声四起。 “救火啊!” “有刺客!” 趁卫兵分心之际,几个身影迅速接近刑场。季粟感到绑绳被割断,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快走!” 是阴嫚。 他们混入混乱的人群,穿过熟悉的街巷。季粟听见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和叫喊声。 “为什么要救我?”季粟边跑边问。 “因为你需要活着完成你的使命。”阴嫚简短回答,拉着他拐进一条隐蔽的小巷。 在小巷深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等候着。阴嫚推季粟上车,自己则跃上驾车的位置。 马车颠簸着驶出咸阳城,季粟躺在车厢里,听着城门守卫的盘查声。 “奉令搜查逃犯!打开车门!” 车帘被掀开,守卫举着火把照进来。季粟屏住呼吸,但守卫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就放行了。 直到马车驶出很远,阴嫚才开口解释:“我在车底夹层藏了些金银,足够买通守卫。” 季粟坐起身:“我们现在去哪?” “旧秦故地,陇西。那里还有我父亲的旧部。”阴嫚的声音在夜风中飘荡,“而且,我们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整理你带出来的那些竹简。” 季粟一愣:“竹简?我没能带出任何竹简。” 这次轮到阴嫚愣住了:“什么?那...那些记录...” “我藏在了史馆的密处。”季粟平静地说,“有些真相,需要合适的时机才能重见天日。” 马车在夜色中疾驰,将咸阳的灯火远远抛在身后。 他们日夜兼程,避开官道,穿行于乡间小路。一路上,季粟看到了与咸阳截然不同的景象:荒芜的田地,废弃的村庄,面黄肌瘦的百姓。 在一个小村庄歇脚时,他们听闻了更多消息:胡亥登基后,继续大兴土木,赋税比始皇时期更重;各地已有小规模起义,但都被迅速镇压;朝廷中,赵高权势日盛,李斯已被软禁家中。 “大秦正在崩塌。”季粟在破旧的客舍中叹息。 阴嫚默默递给他一碗稀粥:“所以我们更需要你的记录,让后人知道大秦为何而亡。” 次日清晨,他们继续赶路。然而就在即将进入陇西地界时,一队骑兵追上了他们。 为首的将领是赵高的亲信,司马欣。他带着二十多名精锐骑兵,将马车团团围住。 “公主殿下,季史官,请随我回咸阳吧。”司马欣微笑着说,“中书令大人十分想念二位。” 阴嫚手握剑柄,季粟则平静地走下马车。 “我可以跟你回去,”季粟说,“但请放过公主。” 司马欣摇头:“二位都是重要人物,缺一不可。” 就在僵持之际,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一支箭矢破空而来,正中司马欣坐骑的前腿。马匹受惊嘶鸣,将司马欣摔下马背。 “陇西义军在此!”一声怒吼从山坡上传来,数十名骑兵冲杀下来。 混战中,阴嫚拉起季粟,趁乱骑马突围。两人共乘一骑,奔向远处的山林。 “那些人是谁?”季粟在风中大声问。 “我父亲的旧部!”阴嫚回答,“我早就派人联络了他们!” 他们在山林中穿行,最终来到一处隐蔽的山谷。那里有一个小村落,看似普通,却暗藏玄机——村民都是扶苏旧部,他们在这里建立了一个秘密基地。 首领是一位名叫王恪的老将军,他曾是蒙恬的副将。 “公主,季史官,你们安全了。”王恪迎接他们,“这里是大秦最后一片净土。” 季粟环视这个隐藏在深谷中的村落,看到了整齐的田舍、训练的士兵,还有——最让他惊讶的——一座小小的藏书阁。 “我们在这里保存着大秦最宝贵的东西。”王恪引领他们走进藏书阁,“不是金银珠宝,而是知识和记忆。” 季粟的目光被架上的竹简吸引。他随手拿起一卷,发现那是记录秦国变法以来各项政策的文献。 “这些...太珍贵了。”季粟感叹。 王恪点头:“我们知道胡亥和赵高会篡改历史,所以提前转移了部分重要典籍。但现在,我们最需要的是你记录的那些真相,季史官。” 季粟沉默片刻:“那些竹简我藏在咸阳史馆的密处,需要有人去取回来。” “太危险了,”阴嫚立即反对,“赵高肯定加强了守卫。” “正因如此,才要尽快取回。”季粟说,“时间越久,越可能被发现。” 王恪沉吟道:“我们有内应仍在咸阳,或许可以一试。” 当夜,季粟详细画出了史馆的结构图,标出了藏简的位置。三名精干的士兵被选派执行这个危险的任务。 在他们出发前,季粟将一枚小小的玉佩交给带队的人:“如果遇到危险,出示这个,或可保命。” 那是赵高当初给他的信物,他一直没有使用。 士兵们出发后,季粟在谷中安顿下来。他开始整理自己记忆中那些未能记录下来的历史片段,阴嫚则协助他书写。 日子一天天过去,季粟在这个隐秘的山谷中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村民们自给自足,共同劳作,孩童们学习读写和武艺。这里没有严刑峻法,却秩序井然;没有高官厚禄,却人人尽责。 “若是大秦能如此治理,何至于此。”季粟某日感叹道。 阴嫚站在他身旁:“所以我父亲一直主张仁政。他常说,治国如烹小鲜,不可过度。” 三十天后,派往咸阳的士兵终于返回,但三人中只有一人活着回来,且身负重伤。 “我们...拿到了...”垂死的士兵从怀中掏出一卷沾血的布帛,上面是季粟藏匿处的地图,“但...赵高的人发现了我们...其他两人...牺牲了...” 季粟紧握那份地图,感到沉甸甸的责任。 王恪立即派出第二支队伍,这次人数更多,准备更充分。临行前,季粟将自己关在房中一整日,出来时,他交给领队一封信。 “如果见到李斯丞相,设法交给他。”季粟说。 领队惊讶:“丞相还被软禁着,如何得见?” 季粟目光深邃:“我自有安排。” 又过了漫长的二十多天,第二支队伍终于带回了好消息:他们成功取回了大部分密简! 当那些沾满灰尘的竹简被小心翼翼地放在季粟面前时,他的手微微颤抖。他轻抚这些几乎丢失的真相,眼中泛起泪光。 “现在,我们可以开始编写真实的历史了。”季粟说。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系统整理这些史料时,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陈胜、吴广在大泽乡起义,各地纷纷响应,六国贵族也趁机起兵复国! 大秦的丧钟,正式敲响。 季粟站在山谷的高处,望向东方。他知道,一个时代即将结束,而他的责任,就是确保这个时代的真相不会随之湮灭。 “我们该出发了。”阴嫚来到他身边,“王将军已经决定,我们要加入起义军,但以扶苏公主的名义,而非六国贵族。” 季粟转头看她:“你要争夺天下?” 阴嫚摇头:“我要为父亲正名,为天下寻一条新路。” 季粟望向那些满载真相的竹简,终于点头:“好,我与你们同行。让这些史简,见证大秦的终结与新生的开始。”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在咸阳宫中,胡亥正对着赵高大发雷霆:“各地叛军都打着扶苏的旗号!他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还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赵高垂首不语,眼中却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 而在李斯的府邸,这位被软禁的丞相正读着季粟的密信,泪流满面。信中只有一句话: “真相已出,丞相可愿赎罪?” 李斯长叹一声,望向庭中凋零的梧桐,知道大秦的秋天已经来临。而他,必须做出选择。 第4章 权力更迭,王朝兴替 《灰烬之简》(第三部) 陈县的冬夜,寒风呼啸。季粟裹紧单薄的衣衫,在烛光下仔细检视那些从咸阳救出的竹简。烛火摇曳,映照着他日渐消瘦的面容。 “还是找不到吗?”阴嫚端着一碗热汤走进来,轻轻放在案几上。 季粟摇头,眉头紧锁:“我明明记得有一卷专门记录皇室血脉的密简,现在却遍寻不着。” 阴嫚在他身旁坐下:“或许在混乱中遗失了?” “不可能。”季粟肯定地说,“这些竹简我亲自藏匿,取出时也清点过。除非...”他顿了顿,“除非有人故意取走了那卷。”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忧虑。若是那卷记录落入有心人之手,恐怕会掀起新的风波。 次日清晨,王恪匆匆来访,面色凝重。 “探子回报,章邯已率大军离开咸阳,向东进发。”王恪展开地图,指向一处,“他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周文的部队。” 季粟心中一沉。周文是陈胜麾下最有能力的将领之一,若他被击败,起义军的士气将受到重创。 “我们必须警告周文。”阴嫚立即说。 王恪摇头:“已经来不及了。而且...”他犹豫片刻,“周文刚愎自用,未必听得进我们的警告。” 果然,十天后传来噩耗:周文大军在曹阳被章邯击溃,周文本人战死。 消息传来,陈县一片哗然。陈胜大怒,斩杀多名献策攻打关中的部将,起义军内部开始出现裂痕。 季粟敏锐地察觉到局势的变化,他开始更加紧迫地整理史料。在阴嫚的帮助下,他将重要内容誊写在轻便的绢帛上,分藏多处。 一日,季粟在整理竹简时,意外发现了一卷被错放的简册。打开一看,正是那卷失踪的皇室血脉记录!他仔细回想,确信自己从未将其放在那个位置。 有人动过这些竹简。 当晚,季粟设下一个小小的陷阱:在几卷重要竹简上悄悄系上细丝。第二天清晨,他发现那些细丝果然被扯断了。 “我们必须找出这个人。”季粟对阴嫚和王恪说。 王恪沉吟道:“眼下军情紧急,内部却生疑窦,实在不妙。” 阴嫚思索片刻:“我倒有一计。” 她故意放出消息,称季粟发现了一卷记录着传国玉玺下落的密简。当夜,他们潜伏在藏简室附近,静待鱼儿上钩。 深夜,一个黑影果然悄然出现。那人熟练地打开门锁,潜入室内,开始在竹简中翻找。 “在找这个吗?”阴嫚点燃火把,照亮了来人的脸。 那人猛地转身,竟是陈胜的谋士之一,孔鲋。 “孔先生?”季粟惊讶不已,“为何要偷看这些史料?” 孔鲋面色灰白,长叹一声:“我并非要偷,只是要确认一件事。”他直视季粟,“那卷关于皇室血脉的记录,是否提到了孔家的名字?” 季粟一怔,忽然想起什么:“你是孔子的后人?” 孔鲋点头:“秦灭六国,也毁了我祖辈保存的诸多典籍。我投身起义,本希望有朝一日能恢复儒家学统。但近来观陈王行事,越发专断,恐非明主。” 季粟若有所思:“所以你关心皇室血脉记录,是想...” “我想知道,扶苏公主是否有资格继承大统。”孔鲋坦然道,“若她确有嬴秦血统,我们何不拥立她,以正视听?” 这个提议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几日后,陈胜召集众将议事。大厅中气氛凝重,前线接连失利,起义军内部人心惶惶。 陈胜面色阴沉:“章邯大军不日将抵达陈县,诸位有何良策?” 众将议论纷纷,主战主和各有主张。就在争论不休时,孔鲋突然站了出来。 “陈王,我等起义,本为诛暴秦,安天下。然近来军纪涣散,士气低落,长此以往,恐难成事。” 陈胜眯起眼睛:“孔先生有何高见?” 孔鲋不慌不忙:“暴秦之所以失天下,在于胡亥篡位,民心不服。若我等能拥立正统,必能赢得更多支持。” “正统?”陈胜冷笑,“何处来的正统?” 孔鲋看向阴嫚:“扶苏公主乃始皇长子之女,嬴秦血脉,若拥立她为帝,讨伐胡亥,名正言顺。” 大厅中顿时哗然。陈胜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孔鲋!”他猛地拍案,“你欲反我?”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满身是血的士兵冲进大厅: “报!武臣叛变,自立为赵王!魏咎也已在魏地称王!” 消息如晴天霹雳,起义军分裂已成事实。 会后,阴嫚、季粟、王恪和孔鲋聚在一起,神情凝重。 “陈胜不会接受拥立公主的提议。”王恪断言,“他今日未当场发作,已是克制。” 孔鲋点头:“我观陈王,已非昔日那个‘苟富贵,勿相忘’的雇农。权力改变了他。” 阴嫚却道:“即便他同意,我也不愿做这个傀儡。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 季粟惊讶地看着阴嫚,这番话颇有见地。 然而局势的恶化超出所有人预料。章邯大军势如破竹,连破起义军多座城池。陈胜麾下部将接连叛变,起义军土崩瓦解。 十二月,章邯兵临陈县城下。 城内一片混乱,士兵逃亡,百姓恐慌。陈胜在亲信保护下准备突围。 临行前,他召见阴嫚一行人。 “与我同行吧。”陈胜出乎意料地邀请,“去江东,重振旗鼓。” 季粟看向阴嫚,等她决断。 阴嫚摇头:“我们另有打算。” 陈胜也不强求,只淡淡道:“那就此别过。若他日江东再见,望不是敌人。” 陈胜突围后,陈县很快被秦军攻破。季粟等人早在城破前就已离开,带着那些珍贵的史料,向西而行。 他们的目的地是汉中。据报,那里有一支起义军正在聚集,首领名叫刘邦。 路上,他们目睹了战争最残酷的一面:村庄焚毁,尸横遍野,饥民遍野。 在一处被焚毁的村落,他们遇到了一群孤儿。最大的不过十岁,最小的才刚会走路,个个面黄肌瘦,眼神惶恐。 阴嫚下马,将随身干粮分给孩子们。她看着这些无辜受害的孩童,眼中含泪。 “我们要带他们走。”她坚定地说。 王恪反对:“公主,我们自身难保,如何照顾这些孩子?” 季粟却道:“我赞成公主。若我们只顾自身安危,与那些争权夺利者何异?” 最终,他们带着这群孩子继续上路。行程慢了下来,但每个人的心中都多了份踏实。 一日,他们在山路行进时,突遇一队秦兵。王恪立即指挥护卫布防,然而敌众我寡,形势危急。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另一支队伍从侧面杀出,将秦兵击溃。 来人身着戎装,气度不凡。他下马行礼:“在下刘邦,见过诸位。” 季粟惊讶地打量着这个传说中的起义领袖。刘邦身材不高,但双目有神,举止从容。 “听闻诸位携带重要史料,又有扶苏公主同行,特来迎接。”刘邦笑道,“请随我入汉中,共商大计。” 在前往汉中的路上,季粟与刘邦多次交谈,发现此人虽出身平民,但见识不凡,善于纳谏。 “天下苦秦久矣。”某夜篝火旁,刘邦对季粟说,“然推翻暴政易,建立新秩序难。季史官博览群书,不知有何见教?” 季粟思索片刻:“秦以法立国,然法过严则民怨;周以礼治国,然礼过繁则民疲。治国之道,或在宽严相济。” 刘邦点头称善:“若我得天下,当与民休息,去秦苛法,存其善制。” 季粟心中微动,感觉眼前之人或许真有帝王气度。 到达汉中后,刘邦安置了那些孤儿,给予季粟等人礼遇。他尤其尊重阴嫚的身份,但从未提出要拥立她为帝,这让季粟颇感意外。 某日,刘邦请季粟参观他的藏书阁。令季粟惊讶的是,这里收藏了许多秦国律令和典籍。 “这些是从咸阳抢救出来的。”刘邦解释,“我认为,要建立新朝,必先了解旧朝为何失败。” 季粟深以为然,开始与刘邦的谋士萧何、张良等人一起整理研究这些文献。 与此同时,天下局势急剧变化。章邯虽连战连胜,但秦朝廷内部斗争愈演愈烈。赵高设计害死李斯,独揽大权,甚至逼死胡亥,立子婴为秦王。 消息传来,季粟独坐良久。他想起了李斯最后的选择——那位丞相在自杀前,终于将沙丘之变的真相公之于众。 “李斯虽晚节不保,但最终选择了赎罪。”季粟在竹简上写下对这位复杂人物的评价。 公元前207年冬,刘邦决定出兵关中。临行前,他请季粟同行。 “我需要一个了解秦廷内情的人。”刘邦说,“而且,那些史料应该回到它们本该在的地方。” 季粟犹豫不决。阴嫚却鼓励他:“去吧,这是让真相重见天日的时候了。” 临别前夜,阴嫚来到季粟住处。 “天下将定,你有何打算?”她轻声问。 季粟看着这个与自己共患难的女子,心中涌起复杂情感。他们一起经历了太多,从咸阳出逃,到陈县危局,再到汉中安定。 “我终是一介史官。”季粟最终说,“待天下安定,我当继续记录历史,让后人铭记这个时代的教训。” 阴嫚微笑:“那我就建立一个可以让你安心记录历史的天下。” 季粟惊讶地看着她。 “我决定留在汉中,”阴嫚解释,“与萧何先生一起治理此地,为前线提供稳固后方。” 季粟明白了,阴嫚找到了自己的道路——不是作为政治象征,而是作为实实在在的治理者。 次日,季粟随刘邦大军出发。车载着那些珍贵的竹简,随着军队向关中进发。 路上,季粟不时翻阅那些记录,思考着历史的轨迹。他想起了祖父的教诲,想起了蒙毅的牺牲,想起了李斯的沉浮,想起了陈胜的兴衰。 权力更迭,王朝兴替,唯有真相永恒。 函谷关在望,咸阳不远。季粟知道,一个时代即将结束,另一个时代即将开始。而他的责任,就是将这个转变的过程如实记录下来,传给后世。 灰烬之中,真简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