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校直男都想和我上厕所》 第1章 男生宿舍 南城中学。 一辆拉风的敞篷货车驶入男生宿舍。 车厢上，各式箱包行李堆成小山，底部竟横着一张豪华欧式大床，床边还斜靠着位白衣少年。 少年屈着长腿，捧着一本装帧典雅的《小王子》，双眼却漫无目的地望着天空。 柔软的黑发顺势垂落眼周，为他添了几分忧郁，仿佛周遭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卧槽！住校带床……这是哪位富家少爷？” “我认识他！南城一小的夏树！我们这届的年级第一！” “在毕业晚会上反串睡美人的那个？” “啧啧！这哥们的皮肤比女生还白嫩……” 喧嚣混着热浪扑面而来，夏树才猛地起身，抱着书本看着眼前的世界。 宿舍园区里，清一色的热带黑皮男生—— 要么黄毛刺青银链闪耀，要么寸头赤膊抱球碰撞，还有几个矮矮壮壮，但扛着行李箱步履轻快如穿梭林间的刺猬…… 夏树突然小腹一紧，有点想尿尿…… 从小，夏树就深深恐惧周围的男性，雄性浓度高的地方更堪比「死亡现场」。 所以他从不和男生玩，更别提一起上厕所了。 在小学时代，夏家在学校对门开了间小卖部，所以他只要在课间光明正大地跑回家，拿一袋糖果，再顺路在家嘘个嘘，谁也不会发现什么异样。 现如今光景大变，按中学「3公里外须住校」的校规，他不得告别童年的温床，第一次去住校…… 离家前，爸爸答应过夏树，到校会找老师协商破例走读。 可这会儿，他刚把行李往宿舍门口一搁，便从皮夹里掏出三张百元大钞打发夏树。 “树啊，家里店铺没人看，爸就先走了。在学校想吃什么尽管买，不用替家里省钱。有事就找你哥。” 说着还递给了表哥一百元。 夏树一脸懵地看着老爸，感觉自己被卖了。 一旁，头顶刺状金毛、手插裤包的非主流青年表哥，扬了扬下巴，保证道：“放心吧！姨父，有我在，谁也不敢动表弟半根汗毛。” 没等夏树说什么，爸爸就一脚踩下油门，载着那张无地立足的大床，扬长而去。 留夏树站在男生宿舍门口，看着眼前光怪陆离的世界，傻了眼。 / 这是个高、中、低年纪混住的24人间大宿舍，上下铺密集得像仓库里的货架；床头床尾挂着的毛巾、篮球裤、大号内-裤被吊扇吹得轻轻晃荡；床底的球鞋随意丢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咸湿的气味。 进门处，古铜肤色的体育生举着哑铃，身材壮硕如公牛； 对面下铺，长腿腹肌、只穿一条美式球裤的小学校草，则从画风劲爆的比基尼漫画中抬起眼，如男狐狸般，冲夏树玩味地挑了挑眉； 角落里，还隐约传来男生如小野狗嬉闹般的闷喘声：“嗷……艹……你压到我的……嗷……” 夏树毛骨悚然，下意识扶住墙。 墙壁上，那幅用红墨水勾勒的男性身体简笔画，更猖狂撞进夏树的双目。 他突然膝盖一软，像张薄纸片般向后倒去。 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就被扔进了这个「野蛮」的男生宿舍。这无异于往原始丛林中投放了一只小白兔。 上帝，你在开玩笑？ “别激动，哥们。”身后有人扶住了夏树。 回头望去，背着羽毛球拍的男生，笑容甜甜，夏树却被烫到般猛地抽身。 “别……”他背抵墙壁，琥珀色的瞳仁微微颤动，神情疏离又戒备。 “诶？他怎么了？”男生恍惚问同伴，视线仍黏在夏树身上。 夏树双眼微垂，清冷克制：“没什么。” “那就好。” 而见手袖高卷、虎纹刺青外露的表哥提行李进来，那些滚烫的视线才四散开去，各自忙碌起来。 表哥则指着两张空床问：“弟弟，你想住哪张？” 眼前的两张床，一张挨着表哥的床，是这片「野蛮丛林」的中心；另一张则靠着墙壁，处于林地边缘。 但在夏树看来，二者毫无区别。他只想立马逃离这个鬼地方。 表哥看他靠在墙边静默望向窗外，只好把行李安置在墙边的床上。 他熟练地抖开被褥铺平，潦草地叠了几下被子，又挂上蚊帐。 “走吧，哥带你去转转！” / 被表哥勾肩搭背地裹挟着，夏树才得以窥见这片「丛林」的轮廓。 校园呈一个大圆形。 东面，大门、医务室、澡堂和小卖部一字排开；北面的教学楼和宿舍楼之间，隔着两条香樟大道和一个喷泉花园；而要去往西面的厕所和南面的食堂，则需穿越一个篮、足球场合并的大操场。 越过操场时，手持冰棍、辣条的女生们纷纷扭头打量夏树，目光新奇而明亮。 “天呐！学校终于有位白皮帅哥了！” 两三个球服男生从篮球场跑来打招呼。 “是你弟啊？杰哥。” “真是个靓仔！” “嗨～小学弟！” “……”夏树有些措手不及。 在中学校园里，“性别”这座大山轰然隆起，将世界一分为二。 男生们长个子、长胡子，有了男人样；女生们则长胸部、变丰满，有了女人气。 而夏树自己也在一个暑假里如雨后樟树般抽枝拔节，突然蹿到了177。 他的皮肤冷白冷白的，头发茂密又柔顺，走在人群中十分显眼。 “你们好。”夏树清澈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对着学长们浅浅一笑。 历经一路懵逼的社交，二人终于来到校园西部一处半下沉式小广场，尽头矗立着一座白墙黑瓦的陈旧建筑，构成了围墙的一部分。 由于在外被高大的橡胶树掩盖，在内又被繁茂的月橘丛簇拥，建筑显得有几分阴森，看不到什么招牌。 直到步下台阶，来到入口，墙面才赫然出现个大红字——“男”。 表哥热情介绍道：“这是我们学校唯一的厕所。” 夏树浑身一紧，还没回过神，就被表哥那结实的大手拽进了厕所。 “去尿个尿！” 一进门，只见四五个男生站在齐膝高的水泥槽前哗哗“放水”。这是小号区。 “杰哥！” “杰哥！” 再往里走，两排各带8个坑位的大号区险些刺瞎夏树的双目—— 没有隔板，臭气熏天，地面上的不明液体中浸泡着作业本碎片和校园禁物——烟蒂。 而初显成-人特征的男生们正面对面蹲着，边“开闸泄洪”，边吹牛说笑。 “你们班美女真多啊！” “是啊！有很多新面孔。” “唐俊南，你长毛了？” “哈哈！你不也长了吗？！” …… 粗俗的语言，窒息的空间，这简直是学校的「头号死亡现场」！ No！！！ 夏树在他那本看不见的《恐男大字典》上标记着： 「看其他男性的身体是一种羞耻，而被他们看到则是死亡大忌。」 见夏树不拉拉链，也不脱裤子，木然杵在水槽边，表哥关心问：“怎么了？弟，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不急～”夏树顿了顿，仍竭力保持平静。 表哥有些纳闷，但并未深究：“那你等我会儿。” 这会儿，角落里徐徐飘来烟雾，几个外表张扬的初三男生正挤在一块吞吞吐吐。 “杰哥，来一口不？” “不了。” “咳咳咳——” 他们打耳钉，染黄发，衣服长一块短一块、缀挂着一些不明材质的金属链子，牛仔裤上则满是破洞……浑身散发着一种深山幽谷的气息。 「蛇、黄鼠狼、老鼠」的面孔浮现在夏树眼前。 不知是不是幻觉，其中一个大块头黑皮金毛男生，竟特地扭过头来，朝夏树温柔地、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这是！捕猎前的信号！！」 这个「蝮蛇」般的眼神，驱使夏树一股脑地冲出了厕所。不等表哥，不顾迎面碰上的同学，长腿大步，直奔校门。 “开门！开门！”夏树抓着银色的栏杆晃荡。 保卫室小窗里探出一张「狐狸脸」——穿着迷彩服、尖嘴猴腮的中年男人。 “干什么？！”门卫大叔满脸狐疑。 “放我出去！” “五点才放学！”门卫看了看表，摆手示意返回。完了还不忘吐槽一句：“见鬼！这也不是幼儿园呐？” 眼前的世界，大门紧闭，围墙高耸，「野兽」横行……意识到往后三年都得在这里生活，少年脸上滚落两颗清泪，眼里的琥珀化成浅滩。 他一路跌跌撞撞，躲进无人的小花园，准备在此降下一场无声暴雨，但上帝敲响了第一道「警钟」——他的小腹膨胀了起来。 早上离家前，妈妈给夏树塞了几大块花皮西瓜，说学校吃不到这种高档货。 蒽……这高档的甜蜜，现在快要了他的命！ 当务之急，就是排掉这破玩意儿。可除了厕所，学校哪里还能尿尿？花丛中？大树下？楼后面？ 不！人类文明早已告别了随地大小拉的时代。 而且他夏树闪耀了六年的好学生英名，怎能因此崩毁？ 好在厕所就像一个大容器，进进出出，有迹可循。 夏树趴在厕所门口的月橘树丛后，趁着上课预备铃后人流稀疏，开始计算起厕所里的人头来。 “还有三个。” “两个。” “一个。” OK！ 当最后一个男生冲出厕所，他才三步并作一步，溜进这个「野蛮之所」，狠狠打开他那「禁闭的闸门」。 啊！好畅快！ 啊！排水是人类最基本的生存权利！ 啊！为何行使这项权利，他得躲躲藏藏？ 他在无形字典上郑重标记着：「以后少喝水！少吃高水分食物！」 正尽兴，嗒嗒嗒—— 外面传来了一阵走台阶的声响。 “爸——等我会儿啊～” 那声音低沉有力，尾音清扬，跟本地的塑料普通话不太一样，倒像电视上那种戴着眼镜、会朝观众露出得体微笑的学霸哥的声音。 等等！他往厕所来了！ 见鬼！！！！！ 夏树还没放完水，但当机立斩，拉上裤子就往外跑。 一迎面，“砰”——跟对方撞了个满怀。 / 眼前的男生比夏树还高，身穿纯白色大码T恤配宽松牛仔裤，肤色黑亮，眉毛浓密，但拧作一团——他正捂鼻惨叫。 “Sorr——” 而他的牛仔裤拉链上豁然开了个大洞，洞口明晃晃地露出一团白…… 那是！！！ 过度的紧张和恐慌让夏树失却了礼貌，疼痛感更是无从谈起。 他二话不说，一把推开男生，逃之夭夭。 剩被狠狠砸到墙上，男生抱着胸口二次惨叫：“妈的有病？！” 夏树则一溜烟逃到了教室楼下。 在哪里被人发现都行，在男厕所……哒咩！ 他大步跨上楼梯，气喘吁吁地用湿纸巾擦拭衬衣下摆。 按身高差，刚才被怼到的应该就是那个位置。 不！ 但愿以后永远不要再见到那个男生！就像无人目睹过凶案现场，凶手就可以逍遥法外。 （注：本文中的“上帝”，非基督教上帝，而是主角视角中“主宰一切的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男生宿舍 第2章 转校新生 夏树冲进教室时，上课铃已经响了5分钟，老师还没来。 从同一所小学考上来的小个子女同学江秋则朝夏树招手，示意和她同桌。 实际上，初一（1）班有一半的学生来自南城本地的两所小学，另一半来自远镇和外地。 夏树刚坐下，门口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咳咳咳—— 一个大肚腩、圆镜框、凉拖配西裤的中年男子，拿着一本花名册晃晃悠悠地走进教室。 他是一只「大熊猫」！ 夏树曾在表哥口中听过他的名号，南城中学最搞笑但升学率最高的老师——雷学远，历届学生都亲切地唤他“雷哥”。 但雷哥并非自己来的，他身后还跟了一位高个黑衣男生。 待雷哥的身影掠过门框，映入眼帘的那张脸让夏树瞳孔地震—— 深目高鼻，长眼上挑，一头粗直上扬的橘红色刘海。 正是刚刚在厕所把他额头撞出个包的那位！可他怎么换了件衣服？ 男生站在门口，不住往里张望。 在与夏树对上视线后，他推了推塞在左鼻孔里的止血棉，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还有空位不？”雷哥问。 “这儿！”有同学指向夏树邻排斜对角的空桌子。 雷哥：“你坐那去！” 男生上前落座后，回头瞪了夏树一眼。后排的女生们则纷纷抬头打量新同学。 那张脸棱角分明，意气风发，尤其那双狭长但明亮的眼睛，像某位混血嘻哈明星。 在一番简单的班主任开场白后，雷哥特意清了清嗓子道：“刚刚这位同学喔～虽然入学名单上没有他的名字，但他是我们班，乃至我们县的荣耀。小升初考试全县第一名！周康！” “Wow——” 全班惊呼。 眼前这个痞里痞气的男生，竟是全县第一？！ 尽管夏树用杂志遮挡了自己的下半张脸，依旧难掩他眼底的惊色。 此后多年，无论多少次回首，夏树仍会记得在这个震颤心灵的上午，他内心固守的准则开始松动…… 众目之下，周康随性一笑，摇头晃脑地朝呼声最高的两个角落点了点头。 “而他爸呢，也是我们学校下个月即将上任的新校长。欢迎周康转入我们班！” “啪啪啪——” 掌声浪潮中，夏树又想到了另一件糗事—— 小升初考出成绩那天，他在升学宴上大哭了一场。曾经稳坐全县第一宝座的他，竟落沦到第二名，还跟第一名差了10分……但众亲友都以为那是喜极而泣。 惊诧之余，夏树舔了舔自己发干的下嘴唇。 周康说什么他已经听不清，只听到在他介绍完后，雷哥Cue了自己的名字。 “说我们班荣幸，不仅因为全县第一，还有全县第二名！”雷哥高捧花名册，仿佛宣读圣旨，“夏树是哪位？站起来给大伙儿瞧瞧！” 雷哥，氛围感不是这么调动的吧？ 看着对方鼻孔里的棉花团变得血色斑斑，夏树双手撑桌，艰难起身，心跳砰然乱了节拍。 “据说两位在六年级就一直你追我赶啊！”雷哥兴奋搓手，“我有点期待三年后的中考了！同学们，让我们再次欢迎本县两大尖子生的历史性会面！” 掌声响得令人心烦—— 社死现场接二连三，似乎在步入这扇青春大门后，夏树的人生就开始朝着某个不可控制的方向狂奔。 众目之下，对方朝他伸出手来。 那手瘦薄修长，骨节分明，隐隐透射着一股「天才之光」。 南城的男生向来顽劣，如果夏树没记错的话，本次小升初考的前十名除了自己全是女生。 所以，这双能写出“全县第一”答卷的手，得有多么超凡绝俗？ 夏树微微抬手，想握住，但那瘦薄的手背上隆起了几根青筋。那是雄性偾张的血脉！ 刚刚发生在厕所的惊悚一幕又在眼前闪回。 “对……对不起。”夏手冷冷清清地缩回手，侧过脸去。 他的声音微弱，听得对方皱起眉头。 “嗯？” 大伙儿更是一头雾水：“这么拽吗？竟然拒绝和新同学握手？！” “Sorry，刚才…不小心撞了你。”夏树努力看着对方的下巴。 同学们这才心领神会：“卧槽！原来他流鼻血是他给撞的。” “好狗血的见面方式呢！”有女生吐槽道。 “呵～”周康冷笑着上前了一步，直接站到夏树的桌角，再度伸手，居高临下，“以后请多指教。” 骑虎难下，为掩饰内心的慌乱，夏树突然握住对方的手，决定来一场速战速决。 不料抽离时，指尖被死死咬住。 那手柔软而冰凉，正如他笑容阳光，指节却暗戳戳发力报复夏树。 “嘶——” 在旁人眼里，这幅二人相初见画面的或许叫《很高兴认识你》，唯有夏树读出了《别惹我》。 一时竟很难描述他像什么动物。 黑猫？ / 介绍完学校的基本概况后，雷哥又挑了几位高个子男生到教师楼搬新书。 夏树的身高在全班仅次于周康，无悬念入选。 江秋躲在竖起的杂志下，用口型示意：“别去了。又不差你一个。” 小时候，每当爸爸想让夏树帮忙抬个啤酒箱子或罐头盒子，都会被妈妈痛喝“老夏！我儿子将来是要考大学的，不是给你当搬运工！” 然后父亲只能摸摸后脑勺，自己默默搬走箱子…… 不过就连全班最小个头的男生都自告奋勇去搬书了，夏树也只好苦笑出列，和其他男生一同前往目的地。 教师楼前，牛皮纸袋堆成墙。大的重约40-50斤，小的也有20-30斤。 “周康，夏树。”雷哥以身高度人，指着大袋装说：“你俩每人一袋没问题吧？” 夏树看着袋子，为难地眯了眯眼睛。明显在说：我搬不动啊。 但修长的双手已经抓住了打包胶带，狠狠往上一提。 袋子……一动不动。 “啊？这都搬不动？”雷哥讶异道。 夏树脸色冷白，但外耳边缘已经红了一圈。 “我来和你一起搬！”清瘦如猴的男生凑过来甜甜一笑，“还记得我吗？刚在宿舍扶过你的……唐俊南！” 他身后还探出颗土拨鼠般的卷发小脑袋：“还有我，罗阳。我们仨一起！” 嗯？这么热情的吗？ 不过，由于身高悬殊，三人搬得摇摇晃晃，达成「1 1 1 第3章 学霸大瓜 次周，夏树和女生们在食堂二楼的露台吃午餐，大家有说有笑聊着最新的明星八卦。 小个子同桌江秋，顺了顺她刚拉的齐刘海长发，浅褐色的杏眼水光闪闪，几乎半个食堂的男生都为她注目，她却全然不顾。 她神秘兮兮地看了夏树一眼，甜美一笑，从包里掏出一本封面花哨的《娱乐》杂志：“Suprise～” ——《娱乐》，一本刊载当下娱乐资讯的杂志，女生们钟爱的课余读物。 本期封面人物是乐坛唱跳天后——林林，她将带着新专辑隆重回归。 “啊女神！”夏树脸上阴霾散去，终于露出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笑容，“谢秋子！等会儿请你吃冰。” 而此刻，对面的人群中，高飞、唐俊南和罗阳簇拥着一个金短毛大块头男生，男生一条腿踩着椅子坐着，吊儿郎当地跟周围的女生搭讪。 见夏树被女生环绕，男生们惊呼道：“卧槽！那小子身在花丛中啊！” “难怪不和我们玩，原来是忙着哄女生？” “唉！还以为他性格内向呢，原来是重色轻男……” 一个大大的问号从夏树眼前升起。 无聊透顶！夏树冷冷清清扫了对面一眼，别过脸去了。不想跟他们沾边。 而视野中，南城另一位白皮长腿少年正从人群另一头走来。 男生穿着一身蓝白色的校服夏装，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左手拿着一个饭盒，右手拿着一份报纸。 他逆着阳光，步履轻快，笑容温润，如沐春风。 他是南城一小的文学之星，江秋的亲哥哥——江冬。 “这周的零花钱。”江冬快步来到跟前，把一叠1元、5元混合的钱递给江秋。 顺便，他又瞟了一眼旁边夏树和女生。眉眼低垂，声音柔和了几分道：“妈妈说，让你省着点花。” 说完，他转身快速穿越人群，离开了食堂。 很奇怪，见到江冬，夏树竟然一点儿也不恐惧。从三年前第一次在小学图书馆看到他时就这样。 他不和聒噪的男生为伍，要么在图书馆里安静看书，要么在棋艺室里和人专注下棋。 他的脸上总是带着温润的笑容，白衬衣永远干净如新。 他喜欢听什么音乐？他如何保持衣物整洁？他在学校有什么消遣？他会感到孤独吗？…… 眼前的男孩像个谜一样吸引着夏树。 他目送着他远去，直至消失在操场尽头。这是第一次，夏树主动想靠近一个男生。 他看起来不像野兽！ “你哥怎么留级了？”夏树扭头笑问。 “唉！前两年他一直生病，学习跟不上节奏，学校强制留级到我们这届。” “我记得，他的作文写得很好。”夏树的眼波微微闪烁，容光焕发。 “是吗？那下次我替你转告他。”江秋撩了撩头发，又朝对面的男生们嗯哼了一嘴，“他会很高兴的。” 不等夏树回应，一旁的短发女同学小绿八卦道：“诶，你哥平时都这样吗？” “什么样？” “有点……害羞？嘿嘿！你说是不是啊，夏树？” 夏树迷糊一笑，装事外人：“呵呵，我哪知道啊～” / 正说着，高飞在对面朝招手：“夏树！过来跟我们坐。” “……”夏树无动于衷。 他想干什么？ “我大哥，想认识你。”高飞指了指一旁的大块头——王强。 从这个角度看去，王强置身于一片阴影中。他的鼻子又高又直，配以突出的颧骨和凌厉的下颌线，活像一个“三棱锥”被倒按在人身上。 一张「野猪」面孔毫无阻挡地浮现在夏树眼前。 他猛然想起开学那天，在厕所里吞烟吐雾并朝他缓缓眨眼睛的大块头，好像就是王强？ “他什么来头？”江秋问。 小绿：“我们二小的校霸。仗着家里有点钱，耀武扬威。不过他爸就是种植香蕉的暴发户。人送外号‘香蕉哥’。他也是我们班的。” “我咋没啥印象？” “害！这很正常，开学那天，他躲在宿舍睡大觉呢，没去参加点名，还让人帮占位子，到今天才来学校。” “难怪。” 顺着众人的目光，王强朝夏树挥了挥手，笑得异常地绅士：“哈喽～学霸哥。” 但眼睛却灵巧地瞟向夏树身侧，娴熟地朝江秋放了个电波。末了才转头对夏树道：“以后，还得多跟你多学习啊。” 学习什么？课程？可他看起来并不爱学习！ 夏树感觉被“内涵”了，没搭理他。 倒是一旁的唐俊南很老实地垮着脸道：“唉～夏树是不是瞧不起我们这些学渣啊，上课、吃饭、上厕所都不和我们一块。” 罗阳气鼓鼓地塞了一大口饭在嘴里，含糊不清地附和：“没错……我早上喊他上厕所，又被拒绝了。” 只有高飞突然眼睛放光：“上厕所？呵，别说你们了，我和他小学六年，都没见他上过厕所。” 他洋洋得意，终于抓住了人群中那支「隐形的话筒」。 “啊？！”众男生齐望向夏树，仿佛发现新大陆，“我艹！这么神秘吗？难不成他不会尿尿？” “不知道，反正谁也见他去过厕所……” 直到旁边懒洋洋地传来一句：“我看过～” 大伙儿循声望去。只见周康单独坐在后面的桌子上，侧对着众人，下颌线尤其瞩目。但刚才谁也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你刚来，怎么就看过了？别吹牛！” “是啊，你在哪看的？” 周康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斜视着夏树，冷笑道：“好像是……蹲着的。” “啊？！”男生们个个大张着嘴巴，齐看向夏树，桌上的饭菜顿时不香了。 连夏树自己也瞪大了眼睛。 他看到周康从黑猫变成了一条「黑蛇」，嘴角上扬，吐出毒信。 他哗众取宠，是为了融入新集体？还是在报复他那天撞了他？ 如果在上周，他还对他生出一丝崇拜之情，那么此刻就只剩下好心错付的厌恶了。 夏树握紧筷子的手微微颤抖起来，牙齿也不受控制地打着哆嗦。 他的恐男症又发作了。 他想逃走，逃离这群发疯咬人的野兽，可当目光撞上这位嚣张的年级第一名时，残存的自尊和理智又扣住了他的最后一丝逻辑。 “哦。初次见面……就那么关注别人怎么上厕所……”夏树咽了咽口水，竭力吞下那飙升上喉咙的惶恐素，“你……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吗？” 这还是他第一次大庭广众和人起冲突。 “啊？！”瓜一个比一个大，众男生又震惊脸看向周康，“卧槽！周康你不会是……” 江秋忍不住为夏树竖起大拇指。 但周康只是耸耸肩，语气轻描淡写：“我说错了吗？谁上大号不是蹲着呢？” “……” 夏树握着筷子的手瞬间握成拳头。 这条毒蛇在诡辩！他非常聪明，并在试探自己内心的底线。 他斤斤计较、睚眦必报，钻了逻辑Bug后，又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倘若此刻愤怒无状，反倒显得有点沉不住气了。 夏树还想反驳几句，但一股愤怒与恶心交织的急流冲上脑门，致使他突然呕了出来。 他“啪”地将筷子拍到餐盘上，捂着嘴巴冲出了食堂。 众人看着那双筷子丝滑地飞出餐盘，都有点傻眼。 “卧槽！这位少爷脾气这么大？” “唉~这回好像玩脱了，夏树以前不是这样的。” “可男生之间互相嘴几句不是很正常吗？” 周康则继续满不在乎道：“开玩笑而已。他这么认真，不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你们太过分了！”江秋瞪了男生们一眼，转身追了出去。 王强急忙撇清关系道：“完了！他找马杰去了！你们自求多福吧！可别连累我。” 说着，他将身旁的小个头罗阳推出座位，又指着唐俊南道：“都怪你开的头！” 唐俊南只是抱头喊冤：“不是啊兄弟们，我只是……只是想跟他认识一下而已……哪知道会发展成这样？” 说着他也冲出食堂去追夏树。 隐藏多年的“秘密”被拆穿，夏树在校园大道上狂奔，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以为知识是高雅的殿堂，一个男生成绩好就拥有了高贵的人格。但事实上，他错了！周康看似衣冠楚楚，实则比其他男生更阴险狡黠。 更恐怖的是：男生们已经发现了那个秘密，并蠢蠢欲动。而《中学》这本大书才刚翻开了第一页…… 夏树跑回到宿舍，躲进蚊帐中，拿出了箱子里的手机。 界面上是妈妈刚发来的短信：“儿子，新学校还适应吗？” “我很好，妈妈，不用担心。”他逐字地敲下，发了出去。 从小到大，夏树始终扮演着邻里亲戚、老师同学口中的“乖孩子”。 这一次也不例外。即便委屈如潮水般涌来，他也只是眼眶微红，紧抱住被子，任由身体微微颤抖。 「亲爱的妈妈，事实上，我一点也不好！我不想住校！不想和男生玩！妈妈，我好害怕，我才13岁啊！」 / 马杰因中午被老师扣留补写暑期作业，很晚才放学。 按照惯例，他在饭前冲进宿舍，拿起镜子开始喷啫喱，梳发型。吃个饭也要帅爆全校！ 高举小镜子时，从反光中看到夏树躺在床上无精打采，他才急忙扔掉镜子，扒开蚊帐。 看着那湿润泛红的双眸，他将拳头捏得咔擦享。 “弟？谁欺负你了？哥去踹死他！” （读完前三章的宝子，点个收藏吧，鼓励野树君猛猛码字。） 第4章 厕所游戏 夏树的眼睛红红的，却很平静，只像进了灰尘。 “哥，我就是想家了。” “想家？呵呵~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上学想家。”马杰的嘴角抽了抽。 “是食堂的饭不好吃？”他问道。 “不是。” “还是宿舍的床太硬了？” “都不是，哥，你快去吃饭吧。”夏树舒了口气，眼睛渐渐恢复神采，“等会儿没饭了。” “嗯！那明天中午放学了你等着哥，哥带你去外面吃好吃的。” “嗯。” 马杰才起身风风火火冲出宿舍。 夏树是整个宿舍唯一一个粉色的蚊帐。 午休时间，不断有光着膀子的男生透过蕾丝蚊帐打量夏树。 不经意间跟他们对视了几眼，夏树感觉有些不自在，索性闭目养神起来。 青天白日下，他看到自己游走在一片茂密的森林中，树木遮天蔽日，荆棘有碗口般粗壮，上面挂着一颗硕大的鲜红树莓，正闪着诱人的光泽…… 啊，他好想品尝一口那树莓的滋味。 / 下午课前10分钟，教室里一片喧哗。 躁动不安的男生们，在狭窄的过道上追逐打闹，而周康则和唐俊南则在推桌子斗法。 只见他俩一人手持一张桌子的一头，往对方身上推。 那张桌子像一道光波般忽左忽右，僵持不下，一旦哪方手劲松懈了，就会被桌子抵到墙上。 只有夏树安静坐在座位上，打开了一本《小王子》。 书中说：「从前有个小王子，他生活的星球比他大不了多少，他想找个朋友……」 经过中午的闹剧，他更恐惧男生了，而书本就是他逃避世界的围墙。 不知道江冬有没有朋友。 突然，唐俊南“嗷”地叫了一声，被周康抵死在墙上。 周康一边抵，一边朗声笑问：“爽吗？嗯？爽不爽？你不是自诩力气很大吗？” 他报了那天的搬书之仇。 “叫爸爸！就放了你！” 唐俊南被桌子压在墙上，挣扎求饶：“哥，哥，放了我吧。” 高飞在班级后排朝夏树吹了几声口哨，没得到回应，便拿着一杯可乐上来。 “看什么书呢？小树哥。” 夏树没抬头，眼珠子都没动一下，只把封面亮向他。意思是：自己看！ 高飞不关心封面，只歪头打量夏树。 浓密的睫毛像长在秋日湖岸的芦苇，整张脸在窗玻璃的反光中泛着鲜活的红光…… 夏树是生得漂亮，但整张脸又不失少年气。 他努努嘴，插上吸管，微笑递上前：“喝冰可乐。发小。” “你还记得我是你发小？” 夏树举眸看着高飞。面容平静，眼神决然。看得高飞有些愧疚起来。 由于父辈的关系，高飞和夏树从小相识。他本应跟表哥一届，但因学习太差，读了三次一年级，沦落到跟夏树同届。 二人小时候倒也开过不少玩笑，甚至还一起穿着裤子在泳池里泡过。只是这次，他踩雷了。 “你就说吧，要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你不生哥的气。”高飞挑眉道。 唐俊南见状也跑过来，笑眯眯道：“夏树，中午我没有恶意，你别往心里去。” 大眼睛依旧清澈无辜，但细看，才发现他的嘴角青了一块，像被谁打了一拳。 罗阳再次从他背后伸出个头来，眼眶边贴着个创口贴。他咧嘴笑：“夏树，我们只是想跟你玩，和你好。” 难道是表哥收拾他们了？ 正想着，王强快速冲过来，仗义道：“夏树，哥替你收拾他们！” 说着迎头给了唐俊南、高飞、罗阳一人各一巴掌。 三人捂着头，只是乐呵呵地赔笑。 唯有周康事不关己地斜趴在桌子上，时不时睁开眼睛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他的嘴角抽了抽，仿佛在说：一群傻X。 而他才是最该被教训的那个人！ 夏树冷冷瞪着他。 / “咳——咳——” 雷哥抱着书激情昂扬地走来。男生们连忙作鸟兽散，回到座位上。 这时，江秋才凑到耳边说：“我都告诉你哥了。以后他们再犯贱，你就找你哥。” “嗯？” “太软弱只会欺负！你知道吗？开学那天，我和隔壁班的林蓝，为了挣床位，还扯头发了。” 夏树瞪大眼睛。原来女生之间也会为了争夺利益而爆发体力战争！ “贱人就是欠收拾！”秋子捏着拳头，眼里燃起火焰。 夏树的爸妈从没教过他在学校要学会打架，只教他不能欺负别人；他从小读过的书也从不提倡要用暴力解决问题。 “你第一次住校不了解，唉，这种事我见多了。”江秋苦口婆心道，“老师也不是保镖，没法天天盯着我们。所以，最管用的还是找你哥。” 可夏树并不想成为一位暴行者，他只希望人人温和有教养，善待他人。这有错吗？ 没错！ 但是—— “嗯。”他朝江秋感激一笑，应下了她的提议。 / 下午第一堂课是数学课，雷哥再三强调：初中是拉开差距的关键三年，尤其数学，筑基务必要扎实，一点不能马虎。 虽是九月，但窗外吹来的风还是热乎乎的，同学们的思绪早已飞到了刚刚过去的暑假，在南国明亮暑热的七八月天里，下河抓鱼，上树摸蝉，在大马路上迎风骑摩托，别提有多畅快。 周康懒懒散散地趴在桌子上打瞌睡，边转笔杆，边欠欠地朝夏树挤眼睛。 而夏树，则坐得端端正正，腰杆子比直尺还直。看得在讲台上唾沫横飞的雷哥一脸欣慰。 看着夏树，他就像一位大厨端出了他的毕生绝学。而专注地品尝，永远是对厨师的至高尊重。 甚至可以说，夏树就是这盘大菜！ 这会儿，值日生上台擦黑板，粉笔灰纷纷扬扬。雷哥突然身子一僵，鼻孔朝天，嘴巴颤动。 “啊——啊——”他在寻找着“打喷嚏”的感觉。 “啊嚏——”周康嬉皮笑脸，替他带了一嘴。 “啊——啊——啊嚏——”雷哥终于喷薄而出，但也不忘搞笑道，“谢了啊！” 全班爆笑。除了夏树。 一点也不好笑。夏树的笑点原本就高，再加之这是周康的拙劣把戏。 这样的人能把课程学好，可能确实有点天赋在身上吧？不过古代那么多神童，最后的下场是什么？他的这种天赋能撑得了一学期吗？走着瞧吧！ 正想着，下课铃声响起，男生女生们就像水坝开闸，纷纷往教室外涌，涌向厕所、小卖部、食堂和洗手池……唯有夏树一动不动。 唐俊南来到夏树跟前，再度邀约：“夏树，上厕所去！” 夏树顿了顿，淡淡道：“你们去吧。” “你就不急吗？” 能不急吗？人有三急，夏树也是人。只是一大早，天蒙蒙亮，趁男生们还在被窝里酣睡，他就起来把水闸里的内存挤得一干二净了。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无声进行着。 “不急。” “不急也陪我们去呗！”唐俊南又甜甜一笑。 夏树的脸顿时覆上坚冰，但还是礼貌道：“我得看书了。” “走吧！”罗阳拉住唐俊南的胳膊，“再不去等会儿要上课了。” “也是。” 说着，二人冲出了教室。 这时，夏树才放下书，按了按自己的小腹，陷入忧思。 现在才第一堂课，他的小腹就隐约来了点预报了。 根据紧急程度，他大致将尿意归为五个级别：A、B、C、D、S级。 这次是D级，目测……撑不到放学。 但课间上厕所的男生实在太多，他只好先继续看书，伺机而动。 而待所有男生走后，周康才起身，伸了个幅度很大的懒腰。 拉伸之间，抬高了他衣服的下摆，露出精瘦修长的腰肢和字母图案的内裤腰带。 意识到什么，他忙拉下衣服，打量了夏树一眼。 随后又视线往下移，落在夏树的腰上，继而是大腿上。 见夏树稳坐如山，没有要动的意思，他眼珠子转了转，往厕所方向跑去。 看着周康离去背影，夏树有些吃惊：难不成，他在蹲我？ / 第二堂课是语文课，课到一半，不出所料，夏树撑不住了。 他复按小腹，但这次难以下压，而且小腹下端还有点刺痛。 中午天热，作为杂志的答谢，他请江秋吃刨冰时，自己也没忍住吃了一碗。 唉，在这个灼热的南方小城，哪个青春少年不爱吃点冰？尤其是加了果肉的豪华椰青西瓜芭乐冰。 “嘶！”夏树按着小腹，倒吸了一口气。下次真得管住嘴！ 无奈之下，他举了举手，想申请上厕所。 但语文老师看了后，双眼放光，说：“好！夏树，那就你了。你来朗读一下《在山的那边》。” 老师你在抽人朗读课文？！ 语文开课第一篇《在山的那边》，是一首关于理想主义的诗歌，描绘少年主角对“山那边”的美好畅想…… 但此刻的夏树脑海里哪有闲情逸致？他只想飞到山那边去解决一下三急问题！ “小……小时候……我常常……伏……伏在窗口……痴想……山那边……那边……是什么呢……” 他读得磕磕巴巴，要死不活。 听得周康的眉头皱出了两条山沟。 皮包骨头的语文老师则双手叉腰，恨铁不成钢地笑问：“夏树，你中午没吃饭呐？” 夏树苦笑：“吃了。” “那咋回事？重来！” 夏树倒吸一口气，又调动全身意志读了一遍。 “山那边是什么呢？妈妈给我说过：海。哦~山的那边是海吗？……” 这回，老师才点头称是：“这不就对了，就要这种感觉。” 由于语文成绩第一，又是班上的语文课代表，夏树被语文老师器重也是情理之中。 唐俊南则有些惊讶。看夏树眉清目秀，却能把课文读得如此有激情澎湃，跟平日里冷冷清清的他判若两人。 倒是周康，别出心思，顺着夏树站立的身姿，目光一路往下，看到了一个十分奇怪的坐姿—— 只见夏树双腿向内并拢，鞋尖抵地，确切地说是在抓地。双手则不安地摩挲着桌面。 “哼！这小白脸，十有**在憋尿。此刻一定十分难挨吧？”他腹语着，嘴角却不自觉地扬起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刺激！刺激！南城中学的高冷装b大学霸会在课堂上当众尿-失-禁吗？还是等会儿会打破他的神秘惯例乖乖去上厕呢？ 期待！期待！我倒要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周康手中的钢笔转得像教室里的叶状吊扇。 / 下课铃还没响，夏树的一条大长腿已经跨出了座位，横在过道上了。 他鞋尖不停地拍打着地面，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待下课铃一响，他长腿一迈，如同满弓之箭飞出教室，往厕所方向射去。 “一定要在第二个男生进来前结束！”夏树盘算着，在大道上飞驰。 跑过教室楼，穿过小花园，越过大操场，他踌躇满怀，自以为远远把下课赶来的男生们甩在了身后。 当他跑到第二小卖部门口，气喘吁吁地回头看了一眼，瞬间，他那两颗琥珀色的漂亮瞳孔因过度恐惧而缩成了两个小圆点！ 见鬼！班上的一群男生正在拼命赶来！！ “夏树哥！等等我！” “一起上厕所！” 其他男生还在花园大道上转弯，周康则一马当先，已经上了操场，仅距他10米之遥。 粗略来算，正常人撒一泡尿需要大约0.5分钟，量大的得1分钟。 而在这1分钟里，人能跑出的里程绝对不止10米，甚至能跑出100米、1000米！ 而且他憋了很久了……这点距离压根撑不到他完事！ 返回去？但膀胱快爆炸了。 上帝，你在跟我玩「极限游戏」？ 不管了！先活下去，后保持人类的体面和尊严。 他硬着头皮，冲进了厕所，打开了憋屈半日的阀门，狠狠倾泻。 男生们在15秒后抵达战场，像饿狼扑食般扑向厕所。 但冲进厕所后—— “咦，人呢？” 众男生看着空空荡荡的男厕所，傻了眼。 第5章 重色轻男 “卧槽！他不会去了女生厕所吧？” “不可能！我明明看到他下了左边的台阶。” “对！我也看到了。” “难不成他翻墙出去了？” 周康望着高高的厕所墙壁，陷入沉思。 厕所广场整体呈一个倒三角形，下了一级台阶后，道路在中段处被一排半人高的月橘树一分为二，下沉直至底部，以保障男女**。 而底部的围墙有大约有两人高，夏树在短时间内翻过去的难度有点大。 不过男女厕所内部，又分隔成“学生厕所”和“教师厕所”，一左一右，不同入口。 通常，出于对老师的尊重，学生是不会去上教师厕所的。但那小白脸一时情急，恐怕…… 周康深邃的眼珠子一颤，转身冲出学生厕所，可还是晚了一步。 只见刚从男教师厕所冲出来的夏树，如同跃过荆棘丛的兔子，如同冲向云端的小鸟，一个箭步上了台阶。 回头俯瞰阶底的刹那，他目光沉着，浅浅微笑。 “我艹！” 一种中蛊般的魔力冲上周康头顶！他握着拳头，但手指微微颤抖。 刺激！刺激！连带这个初见时有点嫌弃的校园也瞬间变得有意思起来！ 放到丛林中，这绝对非一只待宰的小白兔，更像是一位出色的……猎手！ 唐俊南冲出厕所时，看周康愣在原地，嘴角淡淡舒展着，他上前晃了晃：“周康，周康，怎么了？” 周康连忙回过神，一把搂住唐骏南的肩膀，另一只手按着胸口叫着：“嗷！没事，我腿抽筋……抽筋，扶你一把，兄弟。” / 下午第三堂课前，班里惊呼声不断。 “快看！好漂亮啊！” “天呐！那是我们的老师？” “她好像外国人！” 夏树顺眼望去。 走廊上，一位高个苗条、金发碧眼的女人提着录音机信步走来。 正是开学那天下午走过操场的包臀裙美女！只不过她今天换了一身银色连衣裙，金色的长发用宽带发卡束着，复古而优雅。 美女老师名叫安妮，是刚从国外留学回来的混血儿，任教初一英语。 “上课前，我要测测大家的英语底子。”安妮老师嘟了嘟她的死亡芭比粉唇，风趣道，然后在黑板上写下了一个个单词。 学生们七嘴八舌，连蒙带猜：“香蕉！”“桃子！”“篮球！”“书！”“男孩！”“女孩！”“兔子！”“鹿！”“人类！”“森林！”“动物！”“朋友！”“恐惧！”“勇敢！”“爱！”…… 意识到班上大部分学生基础薄弱，安老师鼓励道：“学英语最重要的是开口。来吧，有什么尽管问，尽量讲用英语。” 高飞见状，贱贱地笑着，用一口塑料英语问：“Dear teacher，do you have……have男朋友？” 老师无奈地摆了摆手指：“不许打探与课堂无关的私事。” 说着顺手打开一盒粉笔时，但又怔了一下。 王强在下面捂嘴偷笑。 粉笔盒里放着一只黑色的塑料蜘蛛。安妮老师揪起那小玩意，佯装失落道：“Oh～建议下次用3D打印，会更吓人。” 说完微笑着把东西扔进到一旁去了。 唐俊南和罗阳则在下面学牛蛙叫试图引起注意。 安妮：“好了！好了！请关闭你们那聒噪的男低音。” 全班又哈哈大笑。除了夏树。 中学男生的顽劣功夫明显比小学要升了一个段位。不过安妮老师似乎处理得从容不迫，游刃有余。 夏树没发言，刚刚课间发生的一幕还历历在目，他只关心自己的「生存大事」。 而周康摇头晃脑地笑了一会儿，又趴在桌上，长臂猿般的手臂垂出桌面，开始打困。 见他没发言，安妮老师抱着双手，有些失落地问：“周康，你就没有问题要问老师吗？” 周康才微微挺身，单手撑着下巴，冷笑道：“Ms An，You so beautiful！” “Thank You！希望下次能听到新的词汇。”安妮老师很满意，“那今天就到这，下课。” 课后，几个女生来到讲台上试图用蹩脚的口语和老师对话。 夏树才起身，加入其中，和老师有说有笑地分享自己的偶像。 老师连连称赞：“Oh？Thats crazy！” 相比男性，夏树跟女□□流毫无障碍，尤其是跟开朗风趣的女性。 不过这在男生们看来并非好事。 唐俊南：“你们看！夏树好像并不高冷诶！只是他为啥不和我们玩呢？” 周康则手杵下巴，看着讲台上其乐融融的一幕，又看了看唐俊南，眼珠子一斜：“呵呵~不就是重色轻男吗？” / 次日，晨间，周康没再趴桌睡觉了，他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沓报纸，正在卖力翻阅。 夏树顺眼望去，看到时事政治、民间趣闻、娱乐八卦、文艺副刊等五花八门的内容，他翻得很快，似乎在寻找什么。 直到一张大大的UFO照片和一个十分猎奇的字眼——“外星人”出现在页面上。 周康才开始逐行阅读，速率如扫描仪般快且匀。他边读边活动他的指关节，弄出“咔咔”声响。 再次翻页时，他皱了皱眉。因为已经没有了下文可读。但很快，他的脸色又舒展开来。这次，他翻到了一篇关于“金字塔”的文章。 他能考年级第一名，或许跟这种「渴求」有关？ 夏树快速标记着。 正想着，眼前人回头看了自己一眼，又看看报纸，再看自己，再回到报纸上。然后……对方的嘴角上扬了起来！ 夏树看到了一个极其炸裂的标题——“世界罕见！雌雄同体……” 什么意思？他看着我！他以为我是雌雄同体？！！！！！！ 靠！！！！！！！！ 夏树微微张着嘴巴，哭笑不得。 这时，唐俊南上来凑近周康，趴在他背上，搂着他的脖子，很亲昵地和他一起看。但唐俊南的目光落到了旁边的内衣广告页上。 “哇！美女！” “嘿嘿！性感吧？”周康笑道，“那叫什么来着？蜂腰□□！” 或许嗅到了同类的某种刺鼻气味，高飞和王强也凑上来，几人围作一团，又说又笑。 纵然学习再好，周康还是跟周围的男生一样……「庸俗」。 夏树起身，逃离教室，来到洗手池。 他拧开水龙头，捧起一捧凉水浇到脸上，凉凉的。让人感受到活着的清醒。 他甚至想喝一口这生命之水。 他捧起冷水，凑到唇间，浸润干枯的嘴唇后，又松手，让它白白流走。 「在完全掌控自己的身体规律前，还不能放肆喝水。」 标记完毕，睁眼时，却发现周康和唐俊南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他旁边。 二人看似在洗手，实则却任由水龙头哗哗流水，却不搓手，还时不时打量夏树。 这是在干什么？ 夏树快速洗完手，又冲进了洗手池旁的第一小卖部。 小卖部很大，有五六个货架。文具、食物、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夏树在文具类货架前转悠片刻后，拿起了一本带密码锁的笔记本。 这种笔记本在女生群体中很流行，毕竟青春期的少男少女，谁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老板，多少钱？” “7块！” 夏树掏钱结账，却把店主雷爷爷吓了一跳。 “没有小钱吗？同学，这个不好找零啊。”雷爷爷看着零钱箱为难道。 “没有了。”夏树笑笑。 这时，角落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卧槽！夏树好有钱啊！买个笔记本掏出100元，是想砸死老板？” 是罗阳，他身后还站着周康和唐俊南，他俩正站在冰柜前，在拿水。 见夏树扭头，唐俊南笑呵呵挥手：“真巧啊！夏树，你也来买东西吗？” 周康则在拉开冰箱玻璃门的瞬间，透过玻璃看了夏树一眼。 难道……他们在跟踪自己？ “嗯。”夏树应付性地朝唐俊南点点头。 夏树天性警觉，没过多搭理他们，拿到笔记本就快步冲出小卖部。 返回的路上，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夏树故意绕远路，沿着小花园外围绕了个大圈。 当行至半圈，刚好与教室遥遥相对时，他突然一回头，果不其然，三人像小偷一样正跟在他身后，与他四目相对。 夏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他喘着粗气凝视着三人。 唐俊南甜甜一笑：“真有缘呐！夏树，绕个路都会碰面。不如，我们一起走吧！” 说着唐俊南上来就要搂夏树，但夏树快速闪身，让对方搂了个空。 夏树在鹅卵石子路上小跑了起来。 “夏树，夏树，等等我！” 在终于绕完大圈，经过隔壁的2班时，夏树有意抬眼看了一眼隔壁。 窗内，安静的白衣少年正坐在窗边低头看书。 一种安心的感觉从心底生出。 诺大的学校，好像就只有江冬一个正常男生。 「如果说这座校园和男生们是那些缠绕在丛林中的荆棘和捕食的野兽，那么江冬就是那颗高挂在荆棘丛中的树莓。 只要看到那颗红树莓还挂在那，小白兔就有了奔走丛林的力量。」 夏树快速回到教室坐下来。他确定，他们盯上他了。 千百万年来，自然界的弱小动物为了躲避天敌，被迫进化出各种生存手段。现在，自己也必须制定一套应敌方案！ 夏树打开笔记本，画了个大圆，并在圆中造起了火柴人。 共三个，两高一矮。 他在中央最高的无脸人面部上单独涂上红色，并标上代号：K。 （故事背景大约在07年，所以100元纸币算一个不小的数目）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重色轻男 第6章 校霸表哥 看夏树画得十分专注，唐俊南和罗阳凑上前，站在他身后垫着脚偷看。 “看什么呢你俩？”马杰突然出现在了班级门口，怒目圆睁，瞪向夏树身后。 夏树才意识到身后有人，忙合上笔记本，扭头看向身后的男生。 不待夏树说什么，表哥直接走进教室，提起了唐俊南的衣领子：“又是你！还有你！” 他指着罗阳的鼻子：“活腻了是吧？” 两位男生支支吾吾，看了周康一眼。 “都是……都是……大哥，我们只是想欣赏他的画而已。” “欣赏？我弟的东西是你想看就能看的？嗯？” “是是，我们不配，大哥。”罗阳嘿嘿笑着，双手抱拳道，“我们下次不偷看就是了”。 周康刚刚还趴在桌上，现在则挺直身子，冷静地打量着表哥。 高飞则小跑上来救场：“咋啦？杰哥。发那么大火。” 表哥瞪了他一眼：“咋了？你没看见？” 表哥并不管旁人，但看到有老师的身影从小花园闪过，才松手道：“你们听好了！我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下次再让我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你们就死定了！” 说着，他把唐俊南摔到旁边同学的桌上，然后朝高飞勾勾手：“你出来一下。” 高飞闻声跟随小跑到走廊上。 “有啥事？杰哥。”高飞抓了抓刘海乐天地问。 “平时在班里也不帮我照看着我弟？” 高飞笑了笑：“诶哟！谁敢欺负你弟啊？也不看看他哥是谁！” “刚那俩不是人？”马杰脸色阴鹫，“你们从小玩到大，在外就是兄弟啊。” “哎哟！他俩没啥恶意！就是想和夏树玩。我那天也只是开玩笑。”高飞拍拍捶了捶马杰的手臂，“我是啥样人你还不知道吗？不是坏人。” “以后连玩笑都不许开！谁让我弟流一滴泪，我就让他流一滴血！包括你。” “好好好。我帮你罩着他。”高飞应许着。 表哥的脸色才缓和了几分。 看到夏树站在教室门口打量他俩，他来到夏树跟前，笑着说：“弟，放学后你就在楼道口等我，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好的，哥。” “那个……弟。”马杰突然顿了顿。 “嗯？” 但看到老师出现在走廊上，他又急忙道：“没事，快进去吧！” 说完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男生们不知道马杰跟高飞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又出现在拐角，所以当夏树第三堂课后去教室楼抱作业时，他们也只敢远远观望，不再追随。 周康则看着高飞，咬了咬手指，用锋利的牙齿慢慢撕下了一块指甲倒刺。 / 中午放学后，下楼的人流如潮，夏树站在走廊的楼梯口等表哥。 他眼巴巴地观察着下楼的男生群体，很多高年级男生见状也很难不去看夏树一眼。 因为他实在是白得发光。 初二初三的男生个个人高马大，比初一的强壮许多。由于年龄差较大，有些甚至已经成人。 在这个小城市就是这样的，有人上学晚，有人常留级，有人辍学后又返校，还有人复读……夏树已经算是同龄人中一路升级的清流了。 只见高年级男生们三三俩俩，成群结队的看起来偏「凶猛」，而形单影只的那几个则显得「温和」许多。 相比穿着球衣和牛仔裤的，那些穿着校服、带着眼镜的似乎更温良些。 夏树扫描着眼前的高年级男生群。 说白了，他恐惧那些富有激情、有攻击性、有野心、硬气好斗的男生。他们中的每一个都可能是一枚「坏蛋」，都有望孵化出「恶魔」。 …… 终于等来了表哥。他戴着一串硕大的银色金属链子，走起路来丁零当啷响。好在只有他一个人。 表哥上来搂住夏树：“食堂的饭就是猪食！我们去外面吃大餐。” “嗯。” 夏树跟着表哥踏出校门，步入一条人来人往的中学美食街。 学校里向来有两种吃饭方式。 一种是校内食堂，便宜，量少，菜色少，烹饪手法一成不变，主打一个健康； 另一种是校外餐馆，稍贵些，但量大，油大，且换着花样刺激学生的胃口，主打一个爽口。 热衷刺激的男生们多喜欢后者。 小吃街上，烧烤摊、奶茶店、文具店、理发店、药店、小超市一字排开。夏树跟随表哥进了一家快餐店——张老奶饭馆。 “这家是人最多的！这老奶很会做菜！” 夏树抬眼一看，店里乌泱乌泱全是男生，一个女生也没有。 而与之相对，对面的奶茶小吃店铺则全是女生。呵呵，就连饭馆都细分上性别了。 又或者说这也是“商业进化”的一种自然选择。就像狼群占据山头后，小兔子就会在山谷游走。 由于人多，男生们的打饭队伍排到了街上去，那些掉在队尾的男生正嬉皮笑脸地调侃跟对门的女生们。 “过来这边吃啊！请你吃香肠！” 夏树被迫跟着表哥挤进男生群体中。 “让让！让让！”表哥低吼着，前面的男生们则主动分开一条道，让表哥和夏树经过。 来到打饭口，表哥拍了拍一个穿着蓝色背心的黑皮男生的背，那背很结实，像个练体育的。 “阿豪，打上没？” “正打着呢。”男生扭过头来，目光后移，又爽朗一笑：“诶？小学弟也来了？” 男生叫李嘉豪，开学那天在操场上抱着球和夏树打过招呼。 不过跟那天相比，他今天看起来要和善许多。 “想吃什么菜？学弟，我给你打。” “嗯……” 夏树感觉自己不是来上学的，而是来学校当王子的。他有点不好意思。 表哥推推夏树：“自己上去看看要吃什么菜。” 夏树瞅了一眼，多是重油的大鱼大肉，微微一笑：“我都可以，随便点吧。” 夏树无心选菜，只想离那汹涌而至的男生浪潮远一点。 表哥替他做主：“那就炒牛肉、凉拌鸡、卤猪蹄、土豆泥、炒青菜。来两份！” 店家业务熟练，打菜很快。拿到饭后，表哥带着夏树到餐区落座。 本来已经没座了，餐区要么坐了人，要么放了书包、书本等占座物。 但是表哥才不管，他直接把靠窗座位上的一个用来占位的骚红色书包扔到隔壁桌子上去了。 还低声骂了句：“艹！” 还可以这样？夏树有点愣神。如果这个人不是自己表哥，那此刻夏树一定会对他嗤之以鼻。 过了一会儿，李嘉豪也端着盘子过来，坐到了夏树对面。 “诶？你弟叫什么名字来着？”他望着夏树问。 夏树脸颊微红：“夏树。” “噢，你不姓马？” “我们是表亲。” “噢！不管是啥，以后你就叫我嘉豪哥。你哥的朋友，也是你哥。” “好的。嘉豪哥。”夏树应声，开始低头吃菜。 同桌其他六个人，都是表哥的同学。男生们大口吃饭，大块撕肉，又大口喝汤，很快，他们的盘子就空了一大半。 他们吃饭的时候发出“咔擦咔擦”的咀嚼声，喝汤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喝水声，只有夏树细嚼慢咽，吃一块卤猪蹄用筷子撕了半天，还撕不下来。 夏树撇了撇嘴。深感自己有点格格不入。 “直接上手撕！”表哥说着，但说完他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劲，赶紧擦了擦自己满是猪油的手，起身跟老板娘要了一幅塑料手套，递给夏树。 夏树才开始手撕猪蹄。而此时，周围都已经光盘，齐刷刷看着他。 夏树停下来：嗯？ 看夏树不动筷，李嘉豪笑道：“慢慢吃！我们等你！” “……”夏树有点感动，但更多的是窘迫。 “老板，来8瓶冰水。今天我请客！”表哥又说。 “哥，我不喝。”夏树道，“买你们的就行。” “拿着喝。” “我教室里有。” “那行吧。” 百无聊赖中，有的男生抠起了手臂上的血茄，有的在咬指甲，有的在拍手上刚纹的龙纹刺青，有的则摸了摸衣袋，拿出了一个红色硬纸盒。 “借个火，杰哥！” 表哥拍了他的手一下：“我弟在这呢，等会儿再抽。” “他不抽烟？” 表哥立马哼哼鼻子：“人家年级第一名呢～” “这么牛？！嘿嘿。”男生们说着也不好意思地把东西放回包里。 大家都看着夏树，觉得刚才看到的一切也都合理了。 有人插科打诨道：“我说杰哥，你咋一点也没有你弟的基因？” 表哥：“我tm先出生的好不好！” “第一次跟学霸吃饭，幸会啊！” 表哥又瞅他：“别整那些虚的！” 或许有表哥在侧，夏树突然觉得这些男生也并非十恶不赦，才淡然一笑，学着他们使劲往嘴里扒饭，虽然……有点噎。 大伙儿又聊了起来。 “诶！我听说我们学校要来新校长了，你们见过没？” “没。但我听说是个很凶的老头，以前是警校出身的。” “多凶？那我们不得遭殃？” “没事，他要收拾我们，我们就弄他儿子！” 这会儿，周康、王强、唐俊南、罗阳四人坐在门口处吃饭。 周康个子很高，比周围人都高出一截。衣服质量很好，面貌也很干净清爽，显得很出挑。 他正边无声地喝汤，边打量着夏树。而他身后的椅子上还挂着刚才那个被表哥扔出去的红色书包。 那是他的书包？！ 夏树才意识到早上周康好像用它装报纸到教室来着。 “校长儿子？长啥样？”表哥的同学又问道，“哪个班的？我去干他！” “喏！那个，就是校长儿子。”有人指了指周康。 见初三男生们看过来，王强见状连忙拿起桌子上的可乐，热情奉上：“杰哥，我叫王强，和夏树一个班的。” 表哥低眼看了看那瓶子，没接，他不喝这个牌子的可乐。 “以前你们班那个王猛……是我哥。” “嗯？是亲哥？”表哥才正眼看他。 “对对！” “那你更不能干那种事了。你哥我俩以前要好。” “杰哥杰哥，我可没参与啊。都是那几个憨货！”王强指着班上的男生说，“我都收拾过他们了。还有高飞……你可别指望他了，就是绣花枕头一个，以后在班里，我替你罩着夏树。” “嗯～这话我爱听。” “你和我哥是兄弟，那夏树和我也是兄弟，哈哈！”王强大笑着看向夏树。 夏树和对面的四个男生们呈现出空前一致的迷惑神情。 “不管是谁，以后谁敢碰我弟，我叫他吃不了兜着走。”王强保证道。 “那最好不过了！”表哥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哥看好你！” 而周康此刻正微扬下巴，冷静注视着这一幕。 他那桀骜的眼神穿过人群，在打量了王强片刻后，滑到旁边直接和表哥对视上了。 第7章 憋尿大法 周康的眼神里带着些许好奇，但并没有太多别的情绪，就好像在看窗外开过的一辆颜色新奇的小汽车。 表哥盯了他片刻，摁了摁下巴：“那小子就是校长儿子？” 王强笑得更热烈了：“对，周康，我们班的第一名。” “嗯？第一名不是我弟吗？”表哥横眉直竖。 “话是这么说，但你弟才是真正的实力第一啊。因为那小子不是考过来，是转过来的。不算数！” 大家都敷衍地笑看王强。 表哥则朝周康努了努嘴，也没再说什么。 吃完饭，一群男生起身，跟着表哥风风火火朝街上走去。 夏树跟随表哥，走上宽阔但人流拥挤的校外大道上。 前方奶茶店前，由于新学期促销活动，簇拥了许多学生。 看到马杰一行走来，有女生连忙拽了拽站在路中央的男生：“快让路！” 男生鼻孔朝天，看着夏树，小声抱怨道：“那是谁？我为啥要给他让路？” “1班的夏树。你小声点。他哥是校霸。” 男生连忙睁大眼睛，迅速跳开了。 夏树撇了撇嘴。 初入校园，自己只不过是一只诚惶诚恐的小白兔，但在那些小男生小女生看来，自己恐怕狐假虎威，成了猛兽一般的存在。 呵呵这个世界还真是充满了黑色幽默！ 沿着街道，男生们步入了一条有树荫小巷。 “去哪呢哥？” 正问着，一栋水泥平顶建筑出现在眼前，有看似建筑工模样的寸头男人正提着裤子从里面出来，边走还边拉拉链。 不用问都知道，那是一间街边公共厕所！ 这！！！夏树睁大了眼睛，又突然被迫进入了地狱模式。 “去上厕所。” “哥我……我……”夏树突然停在了路中央。 “怎么了？” “我口渴，想去买瓶水。”夏树谎笑着。 “喝水？刚才给你买冰水，你不是都没喝吗？” “……现在想了……” “那等会儿我带你去买！咱们先去个厕所！” “对啊，小学弟，一起上厕所啊！”李嘉豪回头拍了拍夏树的肩膀，笑得很温柔，“不然等会儿回学校，你还得跑一趟。” 那笑容很真诚，但在夏树看来却极其瘆人。 “不……我不急。”夏树狂摇头，“不急”。 几个男生看了看夏树，也没多想。 “哎呀！人家不急，你们非要拉人干嘛呀！又不是去吃大餐！” “哈哈对啊！别把人吓到了！” 李嘉豪无奈回头：“嗯？我很吓人吗？学弟，你说。” 夏树摇摇头，转身就想走。 “别走啊弟！”表哥拽住他说，“就算不上厕所，那你就在门口替我们放哨会儿。” “放哨？怎么放？”话问出口，夏树自己已经猜到了答案。 李嘉豪笑盈盈说：“你就站在这，帮我们盯着路口，要有老师进来，你就大咳三声。” 夏树为难地眯了眯眼睛。 抽烟是伤身行为，也是学校禁忌，替他们放哨那不为虎作伥吗？ 但眼下，夏树刚拒绝了一起上厕所，实在没有底气再拒绝他们一次。 “好吧。”夏树点点头。 说着，七个男生搂肩搭背，说说笑笑进去了。 片刻之后，，一股白烟像个幽灵般从墙内飘渺而出。 “艹！杨刚那老贼，天天突袭学校厕所，我都不敢在那边抽了。” “是啊！以后咋们只能跑这边了。” “虽然也不远，但真TM烦啊！跟做贼似的。” “哈哈可不是就在做贼吗？” …… 夏树站在路口的一棵香樟树下，听着里面怨声连天，他一眼不眨地看着路口。像个认真巡逻的保安，生怕有一条漏网之鱼溜进来。 他突然理解了学校大门口的保安大叔。 “夏树，你站那干嘛呢？”有女同学经过问。 “我在……等人。”夏树撒谎道。 此刻，班主任骑着小电车，从街上经过，也很快注意到了他。毕竟夏树实在是白得耀眼，又穿着白衬衣，站在路边就像一面反光镜。 班主任朝他微笑点了点头，穿街而过。夏树有些心虚。 除了有帮凶嫌疑，夏树还忧虑：倘若自己每次随表哥来吃饭，却不跟他们上厕所的话，肯定会引起大哥哥们的怀疑。 他又开始标记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我必须脱离表哥单独行走！」 站在路口，眼前人来人往，时不时有熟悉的老师和同学经过。 正焦灼着，周康和唐俊南出现在路口。 唐俊南搂着罗阳说笑走过，周康则停在对面的电线杆下，隔着人群，遥望了夏树一眼。 日光之下，四目相对，仿佛时间也静止了片刻。 片刻后，他又四处张望了路口附近的建筑和路牌后离开了。 / 回学校的路上，表哥搂着夏树问：“怎么样？弟，外面的饭？香不香？” 夏树笑笑：“香。” “那明天中午再等我！以后咱哥俩每天都一起吃饭！明天，我再向你一一盖绍我的兄弟们。你学习好，他们都很佩服你呢。” 表哥撩了撩夏树飘扬的耳发，又说：“跟着你混，哥我也沾光。你没注意啊，街上小女生都在看你呢。” “不了哥。”夏树缩了缩肩道，“我跟同学约好了，明天跟她们吃。” 夏树此刻并不知道表哥对他的秘密是否有猜疑，但再跟他一起吃饭，迟早会露馅。 表哥愣了愣，又笑了笑：“也成！主要是这家的菜有点重口，我看着你不咋爱吃。” “爱吃。就是有点吵。” “行。呵呵。那就跟你同学去吃吧！等那下次你想来，随时告诉我，我再带你来。但平时你有事一定要找我啊！”表哥郑重其事拍拍他的后背道。 “一定。”夏树有点感动地看着表哥。 “走了，弟。好好学习啊！”来到教室楼道时，表哥突然调皮地笑了笑，步上高年级的楼梯，消失在楼道上。 呵呵，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据说他在初二升初三考试中排全年级倒数第三。 / 午时一点十分，此时再回宿舍休息，已经有些晚了，还会惊扰室友。 夏树索性来到教室，坐下备课。 这会儿，四个阴魂不散的男生竟然也没去睡午觉，正聚集在一起，叽叽咕咕地聊着什么。 教室里还有几个没有午睡习惯的女生，正在看课外书或写日记。 “兄弟们！去尿个尿。”高飞提议。 唐俊南惯例性问道：“还喊不喊夏树啊？” 罗阳有些为难道：“还是算了吧！人家压根就不想跟我们玩。” 王强见唐俊南面露难色，鄙夷地笑了笑：“呵！多大点事儿啊，看哥的！” 说着他大摇大摆来到夏树座位前，邀约道：“走！兄弟，一起上厕所去。” 哪料夏树只是冷冷说了句：“还是喊我名字吧。” 王强一下子愣在原地，整个人有些不知所措。 周康和唐俊南在后面偷笑。 过了一会儿，王强又去搂夏树：“你哥和我是兄弟，你就是我弟！” 又被夏树推开。 “我刚上过了。你们快去吧！” 王强不服气地歪头打量着他：“呵呵，跟我装高冷呢？我知道你认生，但给我几天时间，我会让你乖乖认我这个哥的。” 说完，他举手作枪，瞄准夏树，用嘴开枪——“崩！” 开完枪，便朝厕所方向走去。 他到小花园，又回头看了夏树一眼，微微摇了摇头，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苦笑。 看着王强，周康想起了那天夏树从男厕所飞跃上台阶的情景。 好像每个试图靠近夏树的男生，都会被他激起一种奇怪的战斗欲？ 好奇怪！他到底有什么**术？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上完厕所回来，唐俊南海又哀叹：“唉，夏树好难接近啊。” “那有什么难的！我来帮你做个规划！”周康说着，拿出一张白纸，开始画了起来，他画了一张表格。 他像排兵布阵一般，在表头上标记了三个时间段：早中晚。 “一天24小时，早晚，在宿舍，他跟他哥是在一起的。”他在两头打了个红叉，“这时候你们就不用浪费时间了。” “午饭时间，他也可能跟他哥一起，也不用想。”他又打了个叉，“唯一合适的时间是上午和下午课间。” “按理来说，人体每天排尿大约3次。每次间隔3-6小时。所以……你们算算，他今天多久没上厕所了？” 唐俊南掰了掰手指：“大概五小时了。” “也就是说他在接下来一个小时内上厕所的几率很大！” 周康又在标记着时间。 唐俊南突然皱起眉头：“不是，周康，你咋对夏树上厕所那么关心啊？你那天真的看到他蹲着上厕所了吗？” 周康身子一怔，跳过后半句道：“你不是想和夏树玩吗？我帮你们有针对性地接近他，避开他表哥，是不是高效多了？就跟学习一样。” “啊！”唐俊南恍然大悟，“学霸就是不一样啊！哈哈！感谢兄弟出谋划策！” 夏树看他们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时不时看向自己，心里也推测出个七七八八。 他也打开自己的带锁日记本，在一张空白页上勾画出一个日程表格来，做出相应策略。 一天分三段：早中晚。 「早段：男生普遍爱睡懒觉，可以在起床铃响之前起来嘘嘘（?） 晚段：待打睡觉铃和校园熄灯后，人少了，可再去一次（?） 中段：一天中最具不定性的一段，也是每日最精神紧绷的时间。不过可以测试一下憋尿**（待定）」 / 次日下午，夏树开始了他在中学的第一次憋尿测试。 时间走到大约下午两点——第二堂课上课前，尿意如小蛇，如期爬上夏树腹部。 夏树按了按小肚子，能按进半指深。 初步预判：C级。能憋到下午放学后。 在数次提小腹后，夏树坐好，开始进入测试状态。 期间，他尽可能避免剧烈运动，连起身让江秋出去洗手都像身怀六甲般小心翼翼。 不知不觉，时间走到了第三堂课后，那股急迫感并没有加强。很奇妙。可能跟喝水量有关。 现在时间可再延长，保险估计：这次测试大约能坚持到晚上8点后。但此刻，男生们都在课堂上睡倒成一片。 夏树有把握，上厕所的机会来了。 他像往常一样伸出大腿，横在过道上，等待那声「宣判起跑」的枪声。 而且意外的是，铃还没响，老师就开恩道：“同学们，老师今天有点事先走了。等会儿铃响了，你们自己下课就成。”说着提前离开了教室。 夏树看着手表盘，一分一秒，到了还有30秒打铃，已经等同于下课时，他便长腿一迈，提前冲出了教室。 经过一周的奔跑历练，他现在没那么喘了。 当下课铃声响起时，夏树已经神速飞奔到了厕所门口，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啊！此刻这里不再是臭水槽，而是人间天堂！ 夏树尽情享受着初次亲身测试得来的战果。这是一场靠努力打下的小胜战！ 如若每天都这样，他愿意活在世界末日忍受永久的孤寂。这样他就可以全身心投入学习了。 尿着尿着，夏树竟然哼起了歌。 而当第一个下课赶来的男生出现在视野里时，夏树已经在返程的路上了。 男生是隔壁班的，在教学楼前与夏树相遇时，他还以为是夏树是课间请假出来的呢。 返至小花园时，遇上了江秋，她惊讶道：“夏树，你好快！” 夏树只是嘿嘿一笑。 / 教室里，周康艰难地撑着课桌睁开眼睛，看到夏树正从外面回来，他惺忪的长眼里瞬间燃起一丝怒火。 “艹！”他咬了咬波峰显著的上唇，捶了桌子一拳，“误了大事了！” 而唐俊南和罗阳还在呼呼大睡。 第8章 人体奇迹 课后，学校临时通知要检查宿舍。男生们都回到宿舍清理卫生。 夏树的床靠窗，窗玻璃上覆了一层陈年老灰，看起来不太美观。 他拿着湿毛巾准备擦玻璃，罗阳跑过来抢过毛巾，说：“夏树，我来擦。” “不用，谢谢。” “你个子矮，我来！”唐俊南去抢毛巾。 二人你拉我扯时，王强把他俩扒开：“都闪开！我来。” 王强拿着毛巾，迅速擦干净了一块玻璃，还不忘冲在宿舍嗑瓜子的马杰点头笑了笑。 弄得夏树一脸尴尬：“……谢谢啊……” 就是擦个玻璃啊，自己真没娇贵到那个地步。 高飞靠在门口，朝马杰摊了摊手：“看吧，就这，你还怕有人欺负你弟？” 马杰边嗑着瓜子，边笑道：“好。很好。” 只有和唐俊南一道来宿舍玩的周康站在一旁，眯眼冷笑。 王强擦到一半，顶部有一块玻璃很高，够不着，就算跳起来擦也还差着一截。 王强又吩咐：“周康！过来帮帮忙！” 周康面无表情：“嗯？” “你个高，就帮忙擦一下吧！” “我连家里的都不擦，你让我给你们擦？”周康看着夏树冷哼道。 “不如去教室搬个凳子过来吧？”罗阳提议。 “不用那么麻烦，”高飞说：“夏树，我抱着你，你擦！” “不！”夏树赶紧躲开。 “呵呵，他害羞呢。”王强笑道，“那你抱着罗阳吧，他个小，让他擦！” 罗阳竖起大拇指：“好主意啊！我来帮你擦，男神。” 男神？？？ 夏树抹了抹手臂上冒出的鸡皮疙瘩。 就在他们几个正笑嘻嘻忙里忙外替夏树干活时，表哥站在身后洋洋得意问：“怎么样？弟，当大哥的滋味。” 夏树摇了摇头。 这种压制恐怕终有一天会遭到反制。 它还让男生们的一切好意变得无比虚伪。反而……周康的冷血在此刻竟然显得无比正常。 / 次日下午，夏树进行了第二次憋尿测试，竟收获了一种令人震惊的结果。 这天下午，夏树翻开了《简·爱》的第26章，在这章中，与主角简小姐相恋的罗切斯特先生竟然有一位结发妻子！！！ 跌宕起伏的情节像一个钩子死死勾着夏树，让他迫不及待想看到结局。 他从下午第一堂课前开始沉醉书中，直至下午放学后，依然不知疲倦，期间班里那些吵闹声仿佛距他千里之外。 “去吃饭吗？夏树。”江秋推了推他，他才有了些现实反应。 “帮我带个面包？”他扭头粲然一笑。 人在「进入心流」时露出的微笑，任何人都无法拒绝。何况这个人还是夏树。 “好吧！书呆子！你继续看！” 江秋走后，周康、唐俊南和罗阳六眼盯着夏树，难以捉摸。 他现在看起来好像跟这个世界不在一个空间。 “你俩确定刚才没看走眼？他没出去过？”周康疑惑道。 “没有，你出去的时候，我眼睛都没眨一下。”唐俊南保证道。 “我也是。连飞过几只苍蝇我都能数出来。”罗阳说着，歪歪头，“不过话说回来，周康，你怎么唯独……对他上厕所那么上心？” “对啊！你要真想和他玩，那天怎么不帮他擦玻璃？”唐俊南眯眼迷惑道。 周康愣了愣，俯视着他：“呵呵，谁说我想和他玩了？以为我跟你们一样都想当他的跟屁虫？” 此话一出，惹得一惯好脾气的唐俊南也有些生气。 “那你自己等吧，我肚子饿了，先去吃饭了！”唐俊南转身就走。 “我也饿了！”罗阳摸摸肚子，“等等我！” “再等等吧？我敢打赌，他一会儿定准会去上厕所。”周康高伸脖子喊道。 “你自己等吧！”说着二人往食堂跑去。 只剩周康一人盯着夏树，时间又过了半小时，来到了晚上6点，他百思不得其解。 “艹了！这哥们。6个小时了。神人呐！”他边摇头，边在本子写下一个数字“6”，然后又将数字涂成一团乱线。 他一直等，一直等，直到上晚自习，夏树还是从容不迫，丝毫没有往常的那种憋曲感。 看起来，就好像身体里的水分都靠呼吸蒸发了。 直到7点，夏树意犹未尽地合上书时，看向窗外的暮色，漂亮的眼睛上挑了一下。 他用一个下午读完了半本《简·爱》，全程竟然毫无尿意！！！ 「原来人在过于专注时，身体就会忘记某些生物功能？比如：尿意、疼痛感、饥饿感。啊！这是一道保命符。」 他在字典上标记道。 「人体的奥秘如此神奇！精神具有强大的指引性。」 此刻，由于阅读的喜悦，和意外的惊喜，夏树脸上容光焕发，他不再畏惧周遭的一切。 他的脸上带一种由心发出的「神」一般的微笑。 却没意料到，这也将他推入了更高危的险境——提高了对手的警惕。 周康盯着他的面容，有气急败坏地将本子上的数字涂改成“7”。 他舔了舔嘴唇：“艹！他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啊？” 深邃的瞳孔失了焦，视野变得一片迷茫。 直到唐俊南朝他怼过来一个烫呼呼的白团子。 “给你带了个包子。”唐俊南温暖一笑。 “诶？”周康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也有些饿了。 他有些感动，拿过来咬了一口，道：“谢谢啊，下次我请你。” / 事实证明：身体里的海浪千变万化、难以捉摸。当夏树再次试图靠读书战胜尿意时，他失败了。 次周周一下午，全校召开教学会议，全校老师都得参会，班主任让同学们自主学习。 在离开教室前，他宣布了一个重大消息：“学校将在10月末举行期中考试！出成绩后，将按名次重新编排座位。请大家抓紧复习！” 于是大伙儿都打开课本开始复习。 课本的内容已经无法吸引让夏树进入「忘我之境」，这次他打开了从图书馆借来的《百年孤独》，他听说江冬在看这本书，他也想看看。 但这回，他陷入了一种「假读」状态。 一连翻了10页，翻页，翻回去，翻页，又翻回去……完全记不住讲了什么。 一来二去，他甚至忘了人物谁是谁，甚至对着一段文字开始瞳孔开散。 尿意很快来叩响了身体之门。 夏树按了按小腹，很不巧，这次是——S级！ 中午实在忍不住喝了半瓶水，这回恐怕撑不过第三堂课。 夏树按着小腹，边环顾四周寻找上厕所机会，边复盘着： 「这次测试失败的原因，无非就是既想复习，又想阅读，还得时不时分心关注着男生们的一举一动……自己终究不是周康，没法一心多用。」 但这时江秋扭过头说：“你好厉害啊！夏树，竟然看起了这本书，我听我哥说很难读！他读了几天放弃了。” 夏树摊摊手：“我也失败了。” 这会儿，巡视的老师离开了教室楼，消失在花园尽头，男生们便开始抛开课本，趴在桌上。 有的用校服盖着头，有的开始打呼噜，还有的更夸张在流口水…… 夏树看了看周康，只见他趴在桌上，双眼轻合，薄薄的眼皮缝隙间，睫毛时不时翕动一下，好像随时会睁开。 他在假睡？周康一向诡计多端。这让夏树感到不安。 今天遇到的挑战是雷阵雨级别，它来得又快又急，很快达到顶峰。 憋到第二堂课末尾时，夏树额头开始冒汗，坐立难安。 正值班主任巡逻，看到夏树按着肚子，他问：“夏树，你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有点热。”夏树咬咬牙，佯装平静地用手扇了扇风。 令夏树惊喜的是，周康似乎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不再严防死守。当下课铃声响起，周康毫不犹豫和男生们一道冲出了教室。 当教室里几乎没有男生了，夏树才走出教室，沿着花园绕起了大圈。 只要与男生们错开，他就可以在第三堂课上课前的最后2分钟，再次使用「课前法」。 一路上，夏树在花园里赏花看树，但分秒如年，直到时间来终于到了课前最后三分钟，他才逆着人群冲进第二小卖部。 “来点什么呢？夏树。”小卖部的胡大妈热心介绍道，“今天有新进的西瓜汽水！来一瓶不？” “不了！”夏树摆摆手，“我先看看！” 他边看货架，边注视着厕所。 此时，厕所人流的开始收闸，刚跑进去的男生很快跑出厕所。过了一会儿，唐俊南和罗阳也小跑着返回教室。 罗阳边跑边叹气道：“唉！不管我们怎么努力，夏树就是不想和我们玩！真浪费时间。” 唐俊南则斩钉截铁道：“这回我算是知道了，周康只对夏树上厕所感兴趣！” 罗阳：“还真是！他蹲在那里，到底要干啥呀？” 唐俊南耸耸肩：“没搞懂。” 二人很快消失在大道尽头。但周康还没见人影。 此时的夏树，已经憋得有些站不稳了，颠三倒四，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地面上不安地乱跳着。 胡大妈关切问：“夏树，你怎么了？” “我……我脚抽筋……”夏树边跳着，边朝店主苦笑。 “快上课了，你要是没有想买的，就快回去吧！别迟到了！” “好嘞。”眼看上课只剩一分钟，夏树空手冲出小卖部，跑向厕所。 这次，无论如何都得排掉「积水」，否则就有「溃堤」风险！ 但「男教师厕所法」在上一次失效了，现在周康恐怕就站在两个入口之间守株待兔呢。 夏树的大脑飞速旋转着，眼睛四处搜寻着救命天梯。 突然，他看到几辆大卡车从食堂开出，而食堂门口已经堆了一批崭新的桌椅，保安正在门口指挥大车掉头。 看来食堂新进了一批设备，而大货车进园是要经过大门的。也就是说……此刻，大门一定敞开着着的！自己有救了！！ 夏树紧急刹车，丝滑掉头，长腿一挥，奋力赶超大卡车，往大门飞奔。 「每一次狂奔，都是一次和生命的赛跑。不在憋尿中尊严尽失或膀胱爆炸，就在憋尿中创造极限。」 当夏树用20s奔至东墙时，果真如他所料，大门洞开，如天门般壮观恢弘，似乎还有鸾鸟接迎、仙乐飘飘。而保卫室则人去室空。 这绝非偶然，这绝对是上帝为自己留的后路！ 眼见大卡车追上来，夏树毅然跨出大门，冲到美食街上，朝那天他为表哥放哨的公厕跑去。 此刻，街上人影稀疏，十分安全，公厕里也无人逗留。夏树冲进厕所，狠狠开闸泄洪。 「每一次久堵疏通，都有一种强烈的求生欲蓬勃而出。原来，自己是如此渴望活着，并且想活得更好！」 / 正想着，一个穿着灰色背心、满脸黝黑的男人冲进厕所，是那个大卡车司机。 把夏树吓了一跳，但此刻，他对阀门失去了控制力，身体机制压倒了心理机制。 哗哗哗，大卡车司机开始放水！ 他看了夏树一眼，幽幽开口：“小伙子！” 嗯？夏树微微扭头。他要干什么？ 瞬间，他浑身冒出了鸡皮疙瘩。 此刻，夏树在最里面的隔间，男人在最外面的隔间，中间隔了三个半腰高的水泥板隔间，所以他什么也看不到，对方也看不到什么。 他只是看着最近的隔板，战战兢兢。 “你们学校……要关门了。” 哦！原来大卡车司机刚才也注意到他了。 夏树应声：“哦，是吗？” “对！你赶紧的！” 原来他是个好人。 “好，叔……”夏树闭上眼睛，安心静待男人完事。 对方好像也是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听到卡车司机“呸”了一口和离开的脚步声，夏树才转身冲出厕所。 冲到街上，距学校大约二三十米远时，红色的大门正缓缓合上，仿佛诺亚方舟的最后一道救命舱门落下。 夏树眼神一颤，俯身埋首，如野马般夺命狂奔。 第9章 男人运动 红色大门“哐”地一声合上，夏树最终还是晚了一步，被拒之门外。 上课铃已经响了五分钟了，他顾不上那么多了，又开始敲门。 “开门！开门！” 保卫室的小窗拉开。 “怎么又是你？”狐狸大叔一脸诧异。 “我出去拿东西了。” 夏树现在撒谎脸不红，心也不跳。 “拿东西？什么东西？”门卫看他两手空空，狐疑道。 夏树浅浅一笑：“拿钱。” 住校生中常有家长出门办事路过学校，就会顺路到校外给孩子送零花钱，还有些甚至会放在门卫室，门卫也见怪不怪。 门外没再问什么，只是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夏树。 见他校服整齐、头发规矩、面部干净，不像个惹事的学生。 他走出门卫亭，把门闩一拉，开了个缝隙。 “进去吧！” “谢谢叔。” “下不为例啊！”门卫警告道。 “好好。”夏树鞠躬致意，转身跑进校园。 此时上课铃已经响了7分钟，但老师们还在开会中，经过大道都能听见滔滔不绝的激辩声。 夏树在东大道上狂奔时，看到教室楼一层的窗口里探出一两张四处张望的面孔。 这表明：老师还没到。 他有些庆幸。 但当他抬头仰望二楼本班的走廊时，夏树险些吓倒在地。 周康正站在走廊上拿着一个望远镜望他！ 啊？！神经病啊！他在监视自己？ 不幸的是，教《思想品德》课的杨刚老师很快也出现在小花园边上，周康迅速闪身进了教室，夏树则夺命狂追…… 终于，在一分钟后晚老师一刻抵达教室门口。 “报告！”夏树站在门口，额头上汗如雨下。 杨刚的眼睛原本就小，加之中午好像没睡好，整个人显得浮肿而惺忪，充斥着一股冷戾之气。 “干什么去了？”他双手撑着教桌望着夏树，眼珠子又小了一圈。 「这是一头成年悍狼。」 “……”夏树低着头，没回答。 “学习再好，也不能违反校规，明白吗？”杨刚用指节重重敲击了两下桌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夏树立刻点了点头：“明白。” 刚刚他还为上帝留门而庆幸，现在看来，自己的生存法则中有一部分注定是与校规冲突的。 甚至……他的大部分痛苦源自那条「强制住校」的规则。 那么，自己是坏学生吗？ 但为了生存，又有什么错？ “看你迟到好几次了。”杨刚又扒旧账道，“下次注意。” 夏树应答：“嗯。” 见夏树低头静默乖顺，杨刚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瞪了他一眼。 “进去吧。” 冲进教室，快速落座，夏树的脸红红的，他有些羞愧，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被公开批评。 而斜对角的周康此刻正捂嘴偷笑，他的脊背失控地上下耸动着。他在幸灾乐祸！ 当然杨刚并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秩序破坏者。 “周康，你笑什么？”杨刚同样板着脸，“嗯？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周康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他抽开手，低下头：“没……没什么。” 杨刚继续警告着：“别以为你是校长儿子，就可以为所欲为。” 周康点了点头，转过脸去了。 大家都不明白杨刚为何如此严厉，这是全班最优秀的两个学生遭批。 唯一合理的解释可能正如江秋偷偷给夏树塞的纸条上写的： 「他是教务处主任，专门教训人的，脾气就是臭！以后绕着他走！」 所以这堂课全班都安静至极，甚至当老师提问时，根本没人起身作答。 / 下午第二堂课是体育课，和杨刚截然相反，年轻黑皮的体育老师目光精亮，脸上始终洋溢着一种搞笑男才会有的笑容，让人如释重负。 「这是一头小棕熊。」 女生们交头接耳：“他好帅啊！” “听说他刚从国家体育大学毕业。名牌大学耶。” “他是我的表亲嘿嘿……” 第一堂课，彭老师先带大家做热身运动——全班到草坪上压腿、下蹲、仰卧起坐。 做到仰卧起坐时，同学们二人搭档，男配男，女配女。 唐俊南过来笑眯眯说：“夏树，我们一组吧？” 他的大眼睛清波闪闪，但不知为何，夏树总能从中捕捉到心思不纯的涟漪。 夏树摇头。 高飞也过来说：“来夏树，哥给你按。” 高飞今天穿的球裤有点紧身，像奥特曼。男人味大得熏人。 夏树又摆摆手。 王强则无动于衷，而且周康一把拉住他说：“我俩组队。” 于是，大家很快找到了自己的搭档。 好巧不巧，班上男生是单数，当最后大家都成双成对开始做运动时，就剩落单的夏树孤零零地站在草坪上，像根电杆杵在那。 体育老师见状笑了笑：“躺下，我来给你压。” 夏树紧张地擦擦额头的汗。 体育老师看出他有些抗拒，又笑道：“或者等会儿谁做完了，让他帮你按。” 说完，他开始吹哨子带节奏：“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四二三四……” 众人伴随着哨声起起落落。 大概两分钟后，男生组有些提前完成了30个的任务。女生们运动基因弱些，进度比较缓慢。 提前完成的唐俊南、罗阳、王强和高飞，都过来围着夏树要给他按脚。 夏树看了看四个男生，又看了看体育老师。 一定要挑一个的话，他选择罗阳。他个头小，脸圆圆的像个小孩，没有攻击性。 “你吧。” “耶！”罗阳原地跳了起来，“夏树哥选了我！耶！” 大家不服气地摇摇头，周康只是在身后双手叉腰，歪努着嘴。 夏树顺势在草地上躺下，罗阳坐在他的小白鞋上，抱住他的小腿，开始数数。其他三人则在一旁给夏树打气。 “一二三四……加油！” 周康则双手挠头，坐到了球场边高高的看台上。 罗阳紧紧勒着夏树的小腿，问：“夏树，你的鞋在哪买的？” “市里。” “多少钱啊？” 夏树：“我也不知道，爸妈给买的。怎么了？” “呵呵，就感觉很酷，应该很贵吧？” 罗阳又笑眯眯道：“夏树你的腿真长，我要有你这身高，我就打上发胶，染黄发，穿上牛仔裤，再配一条大粗链子，迷死男女老少！” 夏树窘迫一笑。那样真的帅吗？ 不知是否错觉，在一下一下起身的瞬间，夏树感觉罗阳在盯着他的裆-部。 这也太怪异了，夏树索性闭上眼睛，快起快坐，速战速决。 虽为后来者，但夏树几乎和女生一起结束了热身运动。 男生们又惊叹：“就做完了？” “这么快！怎么一点也不喘？” “夏树的肺活量真好啊！” 做完运动，有五分钟的歇息时间，男生们又凑到一起坐在台阶上，咕哝着什么。 只听到罗阳跟众男生说：“你们以后可别乱想了，我确认了！他的裤子是鼓起来的。” “喂！你们真是……我服了！”高飞无奈道，“夏树是我发小，我打包票，是带把的。” 唐俊南：“唉，说白了，夏树就是不想和我们学渣玩。” 罗阳又摁了摁下巴，指着周康道：“要这么说的话，那他应该和周康玩才对……” 男生们百思不得其解，又抱出篮球开始投篮。 高飞过来邀请夏树。夏树如往常般摆手拒绝。 “来啊！别浪费身高！” 夏树：“我不会打球。” “哥带你，玩点男人的运动，别整天跟女生跳绳了！” 夏树：“……” 看他为难地推拒，周康心想：这货大概是个运动死，可终于找到他的一处弱点了。 正想着，体育老师吹响了口哨，体育课教学正式开始了。 第一堂课——篮球。 老师示范了两个最基本的两个动作：运球和投篮。 男生们平时打球多，这两项于他们而言就是家常便饭。 “小Case啊！” “轻轻松松碾压！” “老师，能不能来点有挑战的？” 男生都是一群自恋鬼。 但在挨个做动作时，有人便开始改口了。 老师：“手腕往下压！” “老师我压不下去。” “你手腕咋这么硬呢？” “使劲压！” “哎哟疼……” 轮到夏树投篮时，男生们都以为他真不会打球，都过来给他支招讲解。 周康双手抱胸，准备看他花式出糗。 结果当老师吹响口哨时，夏树轻轻一下把球投进了篮圈中。 “对，标准！”老师竖起大拇指道，“就要这样！这就是这堂课的满分标准！” 手很硬的王强，看着夏树柔软的手腕，也难免也有些佩服。 周康则咬咬下嘴唇：“艹！这家伙还真是个有点东西。” 上半堂课很快过去，下半堂课则是实战课。男生们组起了球赛。 “夏树，来打球！”罗阳上前拉夏树：“走走走，一起玩！” “你们玩吧。” “来嘛！这么好的苗子，以后准能进NBA！” “不了不了。我不打算当运动员。” “一起打球耍帅，帅死那群女生们啊！” “……” 半晌，只听到周康托着球，独自站在后面骂：“艹！你们还玩不玩了？” “玩！” “那还墨迹什么？” “夏树不玩！” “咋了？”周康直接火冒三丈，“他是你们的爹啊？！他不玩你们也不玩了？！” 大伙儿也只好作罢，悻悻回去玩球。 周康今天特地在课前跑回家，换上了他那套拉风的红白新球鞋和球衣，戴上了呼应颜色的运动头带，看起来阳光十足。 周康一直在秀五分线投篮球技，引得坐在看台上的女生们不住拍手尖叫。 “好帅啊他！” “长得帅！学习好！球技也棒！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男生啊！” 完美？！夏树看了旁边的女生一眼，坐得离她更远了。 周康刻意玩一些花里胡哨的动作，看似高难度，实则绣花枕头！ 还有，他平日里那些卑劣的品行、狡黠的心思，她们都全然无视了吗？ 球场边有一丛矮松，矮松后有一个半人高的水泥台。 夏树躲到松树丛后，手撑高台坐到清凉的树荫处，掏出口袋里的巴掌大小本子写了起来。 那是他那本带锁笔记本内附的一本小册子。 他边透过稀疏的树叶缝隙看男生们打球，边奋笔疾书，写下讽刺周康的话，很快便写满一页。 快下课时，每日一次的「警钟」来了。 趁男生们沉醉于球赛，四周无人，夏树合上本子，悄悄往厕所跑去。 即便无人追随，他还是用最快的速度冲刺。 看吧！凡事无绝对，他在体育课上遭受新的接触恐惧后，竟意外收获了新的如厕技能——「体育课法」。 （喜欢的宝子们，别忘了点点收藏。收藏就是小作者的命?每多一个收藏，码字手速就会更快喔??） 第10章 洗澡邀请 体育课后，夏树到西部教师楼的图书馆还书。 学校的图书馆不大，仅有六排书架和四组可供对坐阅览的桌子。 馆中寥寥数人，他原本不打算久留，但一抹熟悉的白影恍若明亮的流星般在书架间穿梭。 是江冬！他也在图书馆，正在文学区找着什么书。 一种沉静的力量吸了夏树。 他快步走向书架，透过书架上书本的空隙，朝江冬挥挥手。 对方没有反应，只是拿着书前往阅读区。 夏树又绕过书架，跟随他来到阅读区，在他跟前晃了晃手。 “Hi～还记得我吗？1班的夏树，你妹的同学。” 江冬才抬头，微微一笑：“嗯。” “你看什么书？”夏树凑近。 本子上，江冬的字迹潦草，但能认出字形。他在摘抄一些好词佳句。 最新的一句是顾诚的诗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你喜欢读诗？”夏树歪头看他的眼睛。 他目光恬淡，但眼神闪躲。 “还行。”江冬简短应答，似乎没有什么表达欲。 “我听说你看过这本书。”夏树把《百年孤独》往前一亮。 突然，眼前的少年整个人往后一倾，用两根手指盖住了鼻孔，警觉地盯着夏树。 “你也看了？” 他看起来就好像是闻到了对方的口臭。 更确切地说，他盯着夏树的校服衬衫。 随着他的视线，夏树看了看自己的左肩，视线滑落到了胳肢窝部位——那里湿了一块。 然后，他轻轻抬了抬手臂……一股发酸的异味扑鼻而来。 啊！！！ 夏树突然意识到，自己刚上完体育课，身上沾满了汗水。 “不！”夏树疯狂摇头。 “那你……？”江东似乎意识到夏树的强烈反应，屏息，放下了手指。 “不……我是说，我得走了。”夏树语无伦次，白皙的脸蛋首次布满暗影。 “下次见！”他低着头，转身的瞬间，一滴眼泪砸到地板上。 从天堂坠入地狱的感觉……大抵如此。 上帝，你又在玩我？ 夏树没再回头，就像那天江冬在食堂一般，匆匆离去。 他连要还书都忘了，抱着那本难以下咽的《百年孤独》，一股劲逃出了图书馆。 这些天为了应对的男生们的追逐，夏树的运动量与日俱增，每日汗流浃背，又不能洗澡，身上自然生出汗味。 这种味道他以前只在那些肮脏邋遢的男人身上闻到过，从来不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NoNoNo！”夏树抱头鼠窜。 江冬那么爱干净，一定被恶心坏了吧？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和他打招呼啊！第一印象全都坏死了吧？ 夏树没走大道，又绕花园小路来到小卖部，一口气买下了所有的湿巾纸。 胡大妈好奇问：“怎么买那么多纸啊？夏树。” 夏树心不在焉：“屯着用。” 他在想如何挽救自己那崩毁的形象。 “你可真爱干净啊夏树，平时很少有男生买湿巾的！” 夏树红着眼眶，心虚地超胡大妈笑了笑。 众人眼中那个爱干净的他，今天用汗臭味熏到男神了！ 作为大客户赠品，胡大妈还送了他一个小喷瓶。正好派上用场。 谢过胡大妈，夏树提着一大袋湿巾纸，如老鼠过街般冲进了宿舍。 这会儿，下午刚放课，男生们都赶着去吃饭，宿舍里空无一人。 夏树左看看右看看，确定四方大道无人返回，他才打开一包湿纸，坐在床上，掀开衣服，擦拭了起来。 脖子、胳肢窝、臂弯、大腿根……一片接一片，他想到了祝英台。 不过那是个虚构人物，还有自己独立的房间，而自己则是实打实地和男生们住一起啊。 很快消耗了半包纸。 擦完又自己闻了闻，感觉没擦到位，夏树又出去打了半盆水，沾湿毛巾，再度擦拭。 待擦拭完，夏树端盆去倒水时，宿舍中央的上铺突然立起个身体来。吓得那盆水掀起惊涛骇浪，差点泼到地上。 是隔壁2班一个瘦不拉几的男生，他不认识。男生不知道是睡过头还是生病了，精神恍惚地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也就是说，他刚才什么也没看到。 夏树抿抿嘴唇，平心静气，端着盆快步到走廊，对着下水道口倒了下去。 / 南城中学的宿舍楼为男女混住，男生住一二楼，女生住三四楼。 一楼的走廊前设有一排水龙头，可供简单洗漱和洗衣服，至于洗澡，必须到东部的大洗浴室。 虽然从没去过澡堂，但夏树直接给它贴上标签：「二号死亡现场」。 他绝对不会去那个地方！ 原本，由于中考赶进度，初三的晚自习比初一、初二多出一个小时，要到晚上10:30才下课，所以夏树和表哥的休寝时间是岔开的，二人几乎不会同时洗澡。 但这两天，老师们忙于开会，晚自习自由安排，所以有些初三男生们也不怕迟到，直接提前洗漱。 21:30，表哥回到宿舍，换上一条宽松的篮球裤，端起个盆，扛着一条毛巾，来到夏树床前邀约道：“弟，洗澡去！” 夏树坐在蚊帐里，淡淡道：“我洗过了哥。” “嗯？这不是刚下自习吗？” “我下午洗的。”夏树撒谎。 也不算撒谎，对他而言，擦拭即洗澡。 表哥将信将疑：“让哥闻闻臭不臭！” 说着他突然扒开蚊帐，凑近夏树，嗅了起来。 夏树微微往后闪躲，但能躲到哪去呢？ “呵~”表哥嗅了两口夏树的衣服后，邪气地笑了笑，“洗的什么沐浴露？” 夏树：“……” 那是他擦拭后补的爽身粉。 “还挺香。” 见哥俩正在说话，王强过来邀请夏树：“夏树，去吃宵夜去？” “我睡前不吃东西。”夏树摇摇头。 “那请你喝饮料。” “我刷过牙了。不喝了。” 王强无奈地歪着头，朝表哥一个无奈摊手：“杰哥！我可是请他了啊，是他自己不肯去。” “不去就不去吧！”表哥没看王强，“一个破饮料有啥好喝的？” 随即，他又语气一软，温和道：“行吧弟～那我洗澡去了，下次洗澡喊我啊！！” 说着他大摇大摆走出了宿舍。 表哥刚一走，王强无力地看了夏树一眼，也没去食堂，直接回到自己床上躺下了。 虽然同属亲近，但夏树隐约感觉王强跟唐俊南和罗阳又有些不同。他的每一次接近，好像总是和表哥同时出现。难道……是受了表哥指使？ 高飞和唐俊南则已经脱了上衣，赤着膀子坐在下铺举哑铃。 高飞边撸铁边笑问：“夏树，过来举两个？” 夏树直摆手。 “来嘛！”唐俊男直接把哑铃怼到夏树胸前，那上面还沾着他的汗水。 “我得去趟教室。”他推开哑铃，起身走出宿舍。 “呼～” 夏树呼出一大口气，他躲进了宿舍前的小花园，坐在草坪上看着对面教室的灯光，陷入忧思。 「与其一直呆在宿舍里受男生们骚扰，不如从此以后下了晚自习就直接留在教室，等熄灯了再回宿舍？」 在学校里，为了照顾那些晚上拖拉下课的学生，在宿舍关灯前，教室的灯是一直开着的。 而现在恰逢期中备考期，夏树也有意延长下自习时间，可以借复习之名，把作息和所有人错开。 再回到宿舍时，为了避开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和不堪入耳的声音，夏树又拿出一本书在床头看了起来。 在学校里，一个学生再顽劣，都很难去打搅一个正在看书的同学，因为他们对书“敬而远之”。 “诶！我们夏树哥真是爱学习啊！”高飞感叹道。 他还阻止试图去夏树床头坐的罗阳道：“别打扰人家看书！” 罗阳则说了句：“嘿嘿，加油！夏树，把周康那小子打下来！” 其实，夏树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只是在伪装勤奋，等待时机。 演戏度秒如年，夏树如坐针毡。 直到睡觉铃响起，熄了灯，他才端起盆，走出宿舍，往东边的浴室走去。 / 此刻，浴室还亮着灯，有冲水的声音传出。 为了躲避个别洗澡拖拉的男生，夏树直接走过澡堂，拉远线来到了校园西北部的洗手池。 这里位于校园西北部的死角区，呈一个“凹”字形，平时人少，夜晚更寂静无人。 因为离宿舍远，只挨着实验楼，这里有些黑暗，只有点点星光和一些远处的教室楼灯光远照。 走在软绵绵、湿漉漉的草地上，夏树后颈上的汗毛一根接一根竖了起来，那感觉就像夜行丛林。 前方越走越偏，越来越暗，草丛中还有虫鸣阵阵。 不过比起男性带来的恐惧，这都算不上什么。 “民主，自由，爱国，文明，和谐，科学，爱，光明……”夏树默念着壮胆口诀。 他脱掉外套，只剩一条齐膝的短裤和背心，就像穿泳装一样，直接在水龙头下冲了起来。 久违的清爽！浑身好舒服！ 按往常，夏树洗澡要细心揉搓，但现在他只给自己5分钟。他快速挤出沐浴露和洗发露，快速解决易藏污纳垢的部位后，开始涮水。 微风拂树，云开见月，远山静谧，但夏树已无心观赏。他一眼不眨地盯着远处的路口。 好在他视力很好，也做足了准备，不然夏树绝对会在接下来的一幕中晕厥倒地。 黑暗的西部临墙小道上，借着一抹月光，一个黑黢黢的身影提着桶，端着盆往水池走来。 他身材高大，走路直挺，但只穿个大裤衩！没穿上衣！！ 那是谁啊？那么黑？看起来不像学生！ 好巧不巧，不知道是不是执夜勤的老师拉错了闸门，旁边实验楼的灯光突然亮了起来，借着灯光，夏树看到了一块一块的腹肌，还有他胸前的一撮胸毛。 那是……体育老师！！！ 天啊！！！ 「那是一头黑熊！他的野兽气息已完全成熟！」 身子还没涮干净，但已经无所谓了，夏树抱起盆就往反方向跑。 眼前是一片齐膝高的草丛，地面也不平坦。但夏树像一个被野兽追逐的荒野勇士，在草丛中狂奔。 如果说在白天，夏树还有漂亮的「飞鸟」——女生们作伴，稀释了这片丛林的野蛮浓度，那么到了夜晚，他就只能独自在全然黑暗的森林中与野兽同行。 没有任何人能帮他。 他一直跑，一直跑，跑到了东北边的洗手池。 这里没人，第一小卖部也已经打烊。 夏树拧开水龙头，匆匆涮干净身子，又在墙角换下衣服，才结束了这一夜的惊险旅程。 等他换洗完毕，在宿舍外晾好衣服，初三的也下课了。 随着高年级男生们纷纷涌进宿舍，原本因各班关系不熟而稍显拘谨的宿舍氛围瞬间被点燃—— 夏树迎来了他的「三号死亡现场」——劲爆夜谈会。 第11章 野性呼唤 男生宿舍夜谈会的内容五花八门，有：汽车、坦克、球鞋、兄弟、钱，还有……美女。 美女是每天晚上的重头嘉宾。 他们从初一盘点到初三，从1班聊到8班，对各路女性的外貌、身材、性格、气质……指点江山，孜孜不倦。 今夜，初三班的先开了头。 “欸！你们觉得学校哪个女老师最漂亮？”有男生问。 马杰立马跟上话题说：“那还用问吗？当然初一新来的英语老师！” “我倒觉得她有点排骨精，不如我们的霸波语文老师！” “嗯！丰满的女人很有韵味。不知道为什么班里的女生总说要减肥。” “肉肉的很可爱啊！有点肉以后好生娃哈哈哈……” 男生们七嘴八舌，听得夏树有点身体不适。 而他们不止聊，还光着身子在各个床铺之间穿梭，你爬上我的床，我跳上你的铺，活像森林里的猴子。 有的在床上吃辣条，弄得满宿舍都是麻辣味。还有几个更嚣张，在空地上跳起了甩胯舞。 有人打B-Box为他们伴奏；有人用嘴配鼓点，发出猿人一般的“喔喔”声；还有人用嘴巴吹手背，发出放屁一般的“噗噗”声。 真是人性的癫狂！野性的呼唤！仿佛置身原始大森林！ 于夏树而言，简直是眼睛和耳朵的双重灾难！ 不多久，男生们的狂欢进入了**，几个男生一起在宿舍忘我地甩来甩去，动次打次，动次打次……直到一阵刺目的灯光从窗户照射进来。 就像猎人朝丛林中开了一枪，顿时，几副无所遮掩的身体在钢筋丛林里乱蹿。 其中一头发育成熟的顺势跳进了夏树的蚊帐，躲进了被子里。 男生光着身子并紧挨着夏树，吓得他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嘘！”男生噤声道。 夏树呼吸急促，快要窒息了。 查寝老师的手电筒就像猎人的灯光，四处扫射残余，企图把这些不安分的家伙揪出来。 但大家都敏捷地跳上了自己的窝巢。老师也只好作罢。 “你们是猴子吗？谁再不穿衣服在宿舍乱蹿，我就让他到操场上跑！”老师警告道。 当老师走后，男生们才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还好是男老师查夜！” “猴子屁股长毛了！” “黑猴子，扭屁股，灯一亮，滚下床……” 表哥则气愤道：“阿豪，你赶紧我从弟床上滚下来！” 原来光身子的男生就是前几天一起吃饭的李嘉豪！ 夏树颤抖不止。 那李嘉豪看似开朗稳重，但总感觉他有些「图谋不轨」。 李嘉豪看夏树浑身裹得像个蚕蛹，好奇问：“兄弟，你很冷吗？” 夏树：“有……有点儿。” “嘿，那你睡吧。”李嘉豪说着伸手揽了揽夏树里侧的手臂，“刚才谢了啊。” 然后他才从床上坐起，光身爬上了自己的床。 男生们又开始回味刚才的那一幕，畅想有一天他们集体在操场上表演…… 夏树如同躺在荆棘丛上。 他从枕头旁抽了两张纸，搓成团塞住耳朵，世界清净了一些，但并不彻底。 他又摸了摸枕边最底下的小箱子，从里面拿出了手机。 在这个学校里，能用得上手机的学生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大伙还处在收音机和MP3播放器时代。 夏树插上耳机，听起广播电台来，一个催眠的男声唱起了《晚安曲》： “让我们互道一声晚安/送走这匆匆的一天/值得怀念的请你珍藏/应该忘记的莫再留恋……” 夏树也想忘记今天发生的一切，并希望这种事情不再发生！ 他希望一觉醒来，学校颁布了新政策——取消晚自习，取消强制住校。 再不济，一觉醒来把自己就变成女生也行，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搬出男生宿舍了。 但上帝是个调皮鬼，已经为夏树准备了一份将与他终身相伴的男性贺礼。 /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起床铃还没响，夏树就一骨碌从床上坐起，开始穿鞋，去解决他的头等大事。 男生们都爱睡懒觉，别说提前上厕所，就连起床都得老师来催。所以，这时的厕所自然没人，夏树轻松躲过一劫。 上完厕所，他又返回宿舍错峰洗脸，随后才加入早操大队，和全班一起绕操场跑步晨练。 中秋早晚，天气逐渐变得凉爽，夏树没怎么出汗。但下了早操，他还是回到宿舍用爽身粉擦拭易出汗部位。 举着镜子擦脖子时，他感觉唇鼻之间有些黑色素沉积。 是脸没洗干吗？ 他又拿毛巾擦了擦，没擦掉。 借着昏黄的灯光，他又拿起镜子，凑近，细看，才发现唇周长出了一根根黑色汗毛。 那是——胡子！每个成年男性都将携带一生的东西！ 天呐！自己和那些男生们长得越来越像了！ 这告示着夏树：自己也是一头野兽！ 命运的大地上油然冒出根根黑草，但夏树的「花园」是用来种植玫瑰的！ 他在花园里疯狂拔草，逐根除掉那些纷乱的杂须，直到唇周被清理干净。 “嘶！” 拔下最后一根胡须后，面部看起来清爽多了，他才勉强露出点笑意，往教室跑去。 / 早课上，夏树环视班级，发现班上的男生，除了罗阳那个小不点儿，几乎都长了黑草。 尤其王强和高飞，他俩的黑草经过多次修剪，变得又粗又硬。他俩的下巴骨也比其他男生的要粗壮得多。 而这会儿，高飞还正拿着一个小镜子，在用一根镊子拔胡子呢。 唐俊南则放任他的胡须自由生长，在嘻嘻哈哈地和罗阳说着什么。 唯一例外的是周康，可能住家的缘故，他的面部干干净净的。 晨风从右侧窗口吹进来，经过周康，扑向夏树时，夹杂着一股清新的木质香。 像雪松的味道。竟有点好闻！ 夏树望着正在仰天打瞌睡的周康，开始打腹稿： 「多么幸福的男生！每天睡家里的大床，享受温热的太阳能水，每晚睡前能跟爸妈说晚安，还有独属于自己的书桌…… 换做是自己，这些都只会令学业锦上添花，让青春活力四射，而不是在课堂上睡大觉！」 / 中午放学后，夏树和女生们到美食街吃饭。饭后，大家百无聊赖，逛起了两元杂货店。 店内商品琳瑯满目，女生们前往试戴漂亮的发夹和手串。夏树则独自站在一个非常陌生的柜台——男士专区，注视着一个深蓝色的方形盒子。 那是一把电动剃须刀，盒面上印着一个面部干净的清秀男模特。 标价50元，有点小贵，但与「满园黑草」相比，这都不算什么。这是种植玫瑰的筹码。 既然无法拒绝命运，那就与它长期战斗吧！ 夏树毅然拿起盒子，放在信笺纸下，提前到收银台结账。 结完账，他取出仪器和说明书塞进包里，又将盒子扔进门口的垃圾桶，站在门口等女生们。 等人时，他观察街道，又看到周康独自坐在对面的餐区，隔着熙攘人流与他对视了一眼。 这个死心眼，他的目标一直很明确！这是周康最可怕的地方。 当然，自己也不是一只普通的小白兔。当兔子蹿进刺丛，猛兽就会被荆棘缠身。 / 此时表哥一行从饭馆出来，照惯例，要去街边公厕吞云吐雾。 表哥站在街道中央，朝夏树扬扬下巴：“吃饭了吗？弟。” “吃了。”夏树点了点头。 表哥朝他走来，外搭的红格子衬衫没扣扣子，衣摆迎风飘扬。 有男生在后面喊：“杰哥，不是去那个吗？” “等一分钟会死啊？”他回头不耐烦地回应男生，“我跟我弟说句话。” 他意气风发地走近夏树：“你们班男生最近表现得怎么样？尤其那个王强。” “哥，可别让他们再别跟着我了。” “怎么？” “有点烦。” 表哥笑了笑：“有人伺候还不好啊？” 好在哪？ 夏树抿抿嘴：“我喜欢清净。” “唉！你这样，我可真担心你！等我毕业了，得有人你欺负你！” “我会保护好自己。” “行吧！”表哥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只要我弟发话，我就让他们滚。嘿嘿！” …… 和表哥告别后，夏树又和女生们进了奶茶店。 店主是个热爱音乐的大龄单身男子，他知道学生们的喜好，总会掏出一些新潮的流行音乐光碟搭配甜品和凉菜吸引顾客。 “今天想听什么？几位老板。” “点一首《老人与海》，谢谢！”江秋点了歌。 动听的旋律响起，女生们八卦起来。 “欸！你们说我们学校哪个男生最帅？” “初三的阿豪，人称足球王子。” “初二的林泽也不赖，潮男一位。” “No No No！跟我们年级的比，这俩都太普通了。” “谁呀？”女生们都好奇问。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江秋指向夏树。 夏树顿时有点不好意思：“拜托。别拿我开玩笑。” “可是夏树已经成了我们的男闺蜜了哈哈哈！不算！” 夏树：“呵呵。” 他确实不想参与什么男性评比。他跟他们不在一个「梯度」。 “那就是周康了！虽然皮肤黑点，但脸真的神了。” “我也投他一票！虽然脸臭，但学习好啊，跟那些草包帅哥不是一个档次！我喜欢智商高的！” “呵呵，咱们笨蛋帅哥招谁惹谁了？唐俊南就很阳光，相处无压力。” “太瘦了！更个猴子似的！高飞那样的身材才有男人味！” “可他经常故意在教室露腹肌，自恋男一个！感觉会很花心！” “不过话说回来，上次我问周康数学题，他对我爱答不理的，一直在纸上写着什么……感觉他有点小装！” “说来说去！我还是选夏树！” 怎么说呢，男生的夜谈会和女生的八卦下午茶，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 …… 正七嘴八舌着，一辆红色宝马从街头驶来，停在了中学校门口。 车门开启，一位穿着纯白色休闲裤的墨镜男子下车，他的头发往后背着，双手插进裤袋里，腿很长，还踩着一双油光锃亮的大头皮鞋。 男子像个杂志男模般依在车头，望向学校大门，好像在等谁？ 喜欢的宝子们，点点文收和作收。 鼓励野树君狠狠码字吧[红心][红心][红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野性呼唤 第12章 黄色油脂 “哇！好帅啊！”女生们看着时髦的男人惊叹道。 “那是谁？” “没见过！看着像是来接人的。” “他会接谁啊？跟他一比，感觉刚才那些男生都Out了！” “Oh，不！夏树除外……” 原来男女都一样，面对好看的异性就是会情不自禁。 而八卦是人类天性。 没过多久，只见安妮老师踩着高跟鞋踏出大门，男子上前牵手，二人相视一笑，往车上走。 “哇！他是安老师的男友？” “我只听说过安老师的男友是富二代，但没见过真人。” “安老师家也不简单！她爸爸是开工厂的。” “真是郎才女貌啊！这才是爱情！哪像我们镇里那些，简直是野猪互啃！” “唉！都不知道有些男的长得那么凶那么丑，怎么找得到老婆。” “对对！亲着都会做噩梦吧？” …… 集体目送安老师上了男友的车，扬长而去。 “唉，我以后的男友要是也这么帅气多金就好了。” “我觉得他长得有点像一个韩国组合的主唱！” “啊！说到这，我的梦想就是进娱乐圈！” “我想当歌手。”夏树笑道，“在舞台上唱歌。” “哈哈！我们都是大明星！到时候我们合作一首歌！”说着女生握拳当话筒唱了起来。 大家七嘴八舌，根本没意识到明星距离这个小县城十万八千里。 或许年轻的宝贵正在于此，没有什么是不可憧憬的。 说到激动处，女生们又牵起对方的手，模拟安老师的男友示爱，拥抱，互蹭脸颊。 这种柔软的亲密关系和男生们截然不同。 在学校里，两个男生可能会勾肩搭背、在球场上碰拳头，但永远不会手牵手和拥抱。否则，就会被说是“变态”。 / 正当他陷入沉思，对面有个戴眼镜的女生拉开胶皮帘子门进来，把一个折纸递到跟前。 “夏树，有人让我给你的。” 女生是隔壁班的，个头小小的，看起来有些紧张。 “谁？”夏树纳闷问。 “打开就知道了。”她说完又跑着离开了。 那是一个“心形”折纸，不用问，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什么东西。 “快给打开看看是谁写的。” “对方一定很漂亮吧……” 不不不！早恋是违反校规的。 夏树拿着折纸的手微微颤了颤，放进了口袋里。 “快上课了，我们回去吧。” 被扫兴的女生们都耸耸肩，走出了奶茶店。 / 期中考试前一周，男生们才开始复习。 中午，唐俊南和罗阳在教室背书。 唐俊南叫苦不迭：“一句都记不住，妈的，咋考啊？” “是啊！”王强痛苦抓头，“一看书我就困。” 罗阳灵机一动：“不如，我们去请夏树帮帮忙吧！” “他哥不是让我们离他远点吗？”唐俊南担忧道，“我怕被打。” “别那么死脑筋啊！”罗阳推了推他，“现在他哥又没在，等他在的时候保持点距离不就行了？” 正说着，只见班上那个平时沉默寡言的男生林默来到夏树跟前，请教了他什么问题，夏树欣然接受，二人边写边聊了起来。 罗阳也来到夏树跟前：“夏树，考试的时候……我能……挨着你坐吗？” 夏树听出了他的潜台词。这也是校规不允许的。 “你不用做什么，只要到时候把做完的试卷往下拉一些，一些些就好。” 夏树看着他，没有说话。 罗阳原以为夏树跟他关系最好，现在，他一脸失落地看着唐俊南。 这时，周康却放话道：“哎呀！不就是看个答案吗？挨我坐吧！你随便看，听说考试座位是随机的。” “真的吗？”罗阳兴奋道。 “嗯，只要你能抢到座位。” “那太好了！” “反正，我不遮掩，但你们各凭本事。” “那说好了啊，我坐你后面。”王强凑上来道。 “那我坐左边。” “我右边。” “那我坐前面。” 大家像分西瓜一般瓜分着周康周围的席位。 虽然被挨着坐并不是什么好事，无非就是在考试时瞄到几个ABCD，但夏树觉得周康正在努力取代他的位置。 夏树撇了撇嘴角，内心竟有点空落落的。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 / 周末，夏树应邀到江秋家和她一起复习。 出门前，他特地换上了刚洗晒干净的白衬衣，还喷了点妈妈的香水。 妈妈金美丽跟店铺的几个舅妈姑婆们八卦道：“我们家夏树长大了，都开始喷香水了！” “不会是要去见女孩子吧？” “诶！我们夏树老实，不懂那些。” “进入青春期，一下子就懂了……” 夏树讨厌被八卦。他看也不看三姑六婆们一眼，骑着自行车上了大道。 秋高气爽，一路上阳光明媚，全世界都泛着光亮。 夏树穿街过巷，闻着自己衬衫上的阳光香气，菲红的嘴角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每次骑自行车，他都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小鸟，在大道上飞翔。 但飞到江家时，只有江秋一个人在家，江冬则不见人影。 “你哥呢？” “出去找人下棋了。” “他都不用复习吗？他学习一定很好吧？” “害！也就语文还凑合，其他的……跟我差不多。”江秋笑道，“走，咋俩去房间里做作业。” 说着带着夏树来到自己房间。 房间朝北，午后光线暗淡，桌子也有些窄。 江秋想了想又说：“还是去我哥房间吧！” 二人又穿过走廊，来到朝南的房间。这个房间明显更宽阔，有一个大窗户，此刻阳光暖洋洋照进窗户，洒在窗边的桌子上。 桌上堆着几本课外书，有《作文大全》《心灵鸡汤》《美文素材》等。还摆着一盆水培绿萝，很适合坐在这看书写东西。 夏树坐下来，看向窗外，想象江冬每天也坐在这里，看着同一片天空，任思绪自由飞翔。 窗外的晾衣杠上，晾着床单和衣服，其中一件白衬衫正随风飘扬。 “你哥白衣服那么多，平时都是谁给他洗衣服啊？” “都是我妈洗的。我的我自己洗！”江秋指着窗外道，“那是我的！干净吗？” “那他周末都做什么？” “看书，下棋，写日记……他不咋爱出门。但今天他出去了。” “他有朋友吗？” “有，他有很多女……”正说着，江秋突然提高音量，“夏树！邀请你来我家的是我诶！不是我哥！你怎么一直在问他的事？” “呵呵！你也知道，”夏树温柔笑道，“我佩服他的文采。” 江秋眼珠子转了转，宽心道：“嗯，虽然很多人都这么说，但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佩服其他同学。看来我哥很幸运！” 夏树用手卷了卷耳边翘起的刘海：“呵呵，我平时有那么高傲吗？” “不是那么个意思！”正说着，江秋想解一道方程式，说，“借你的稿纸一用。” 说着她拽过夏树的草稿纸，很快睁大了眼睛。 “这上面画的谁啊？” 那是一个男生，坐在窗边，正在看书，没有五官。 “怎么感觉有点像我哥？” 夏树立马抢过草稿纸翻页：“不是！我乱画的。” 然后在江秋没注意的时候，他开始撕那页稿纸。 “你撕了什么？” “几个写错的字。” 午风穿堂而过，纸屑纷纷扬扬，飘飞到了床上、地板上、箱子里。 夏树连忙去捡。 “我去拿扫帚！”江秋说着跑出了房间。 此刻，江冬的床就在身后，被子没折叠，平铺在床上，整体看起来很素净。 就在这会儿，夏树觉得他离江冬如此之近，这是他从小长大生活的房间，他坐的桌子，他睡的床。 一股神奇的魔力驱使他在床上坐了下来。然后他竟然抓住被子的两角，一抖，把被子掀了起来。 他将被子对折，再对折，折成豆腐块大小。 叠好被子，他又发现被子下盖着一件白衬衫，领口有些泛黄。 正是开学日江冬在食堂穿的那件，那天的阳光和今天的一样明亮而芬芳四溢。 神秘力量再次驱使他，捧起白衬衫，凑近，闭眼，闻了一口。 就这么一口，他突然有点反胃。 那是一种难闻的气味，像某种黄色油脂的腻味。 虽然夏树难以描述那种味道，但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种雄性野生动物的腺体，可能跟真实的本体有出入，但他通过经验，模糊定义它为“麝香”。 他看到了一头「白鹿」，但没有犄角。 被子下面还有一个小枕头，本该是白色的，但现在变得有些发黄。 看来好久没有洗过了。 夏树很震惊。这与他印象中的江冬有些出入。 或许我们经常透过表面去认识一个人？ 趁江秋还没返回，他赶紧把折好的被子拆开，平铺，还原了回去。 / 期中考试开始了，学生们被安排到实验室、图书馆、会议室等非教室空间。 1班被安排到了教师楼三楼的实验室，单人单座。 开考之前，夏树环视四周，发现周康正坐在右侧中排第三个位置打量着他。 眼神交汇的瞬间，周康明明没说话，却像在说：“放马过来吧！手下败将。” 而周康则透过夏树那冷静清秀的面容，听到他的回应：“考试结果会说话，咱们走着瞧。” 待试卷下发，开考铃响起，夏树便拉下发条，运笔如飞。 周康也在试卷上哗哗哗做着标记，并写下答案。 他时不时看看夏树，甚至朝他竖起了中指，享受着对他的挑衅和干扰。 夏树则毫不敢松懈。他必须夺回曾属于自己的位置，让那个自大狂尝尝傲慢的后果。 写完作文的时候，夏树看了看手表，还有一小时，一阵尿意袭来。而他几乎完成了全卷。 他毫不犹豫举手，跟老师请假出去上了厕所。 夏树深知：考试争分夺秒，大多数学生都是踩线交卷，哪有心思在考试期间去上厕所。 他毅然「逆流前行」。 监考的杨刚老师见他按着肚子一脸急迫，严肃道：“快去快回！” “好。”夏树反扣卷面，离开了座位。 而他前脚刚踏出考场，周康也举起了手：“老师，我也想上厕所。” 第13章 年级第一 杨刚老师打量了一眼周康，皱了皱眉头。 “你们班怎么屎尿那么多？！” 大伙儿一听，都抬头看着杨刚，有些无语。 校规并没有规定考试不能上厕所，但为了防止作弊，他只好说：“等他回来，你再去。” 周康只好假装捂着肚子，悻悻坐下。 他趴在桌子上，很不爽地“啧”了一下。 另一边，一切如夏树所料，「考试中途法」非常奏效。考试期间的校园里安静极了，厕所里空无一人，简直是人间天堂。 夏树尽情享受这份靠「时间差」赢得的胜利。这是速度的激情！独行者的愉悦！ 几分钟后，夏树冲出厕所，顺着大道往回走，行至小花园时，周康迎面而来。 嗯？！！！！！！ 周康竟然把和他一起上厕所摆在了和考试同等重要的位置！ 虽然不明白其目的，但其意图极为强烈。 他冷冷清清地看着周康，嘴角的笑意被讶异掩盖。 但对方还是一如既往地欠揍，耸耸肩笑道：“你怎么不在厕所多待一会儿啊？是题太难了吗？” 说完，他还故意拍拍夏树肩膀，凑到他耳边低语：“我可是押中了作文题目哦，写起来毫无难度啊～” 夏树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那你就在厕所多待几分钟吧。” 说着快步返回考场。 擦肩而过的瞬间，周康龇牙咧嘴，他根本不想上厕所，只是迫于有老师在楼上盯着，他才不得不往厕所硬跑一趟。 这就好像一趟明知没有顾客上车的旅程，但列车长得跑到终点才能返程。 都怪阳刚那老贼！破坏了他的捕猎计划！ 回到教室后，夏树又再次重审题目、核对答案，又进行了轻微修改。 五分钟后，周康也回到考场，他盯着夏树玩了几分钟的心理PUA后，起身提前交卷。 他故意不走近路，绕了半圈，从夏树这边的过道第一个踏上监考桌。 真是个自大狂！真的很需要有人教他做人！ 夏树腹诽着。 之后，周遭考生陆续起身，唯有夏树闻风不动，直到熬走了所有同学，熬到最后一分钟，才起身交卷。 / 走出教室，江秋在外面等候多时。 “这么久才出来，是题很难吗？”江秋问道，“以前，你都是提前交卷的。” 但话说出口，她自己也觉得有点心虚。 一个学渣为什么替学霸担心题目难度呢？哪一次不是他说很难，结果依旧名列前茅？ 她对这种桥段再熟悉不过。 夏树照旧抿抿嘴：“有点儿。有几道题没发挥好，要是时间再充裕些就好了。” 说着，二人步入食堂，周康被男生们围着坐在对面抖腿吃面。 王俊南拿着一个热乎乎的包子递给他：“康哥，吃个包子。” 罗阳则朝他递来了一个茶叶蛋：“下午还继续给我看啊！” 但周康推拒掉了他们的贿赂物品：“不客气！我说了，你们各凭本事！反正我不遮掩！但也不对你们的结果负责！” 见周康不收他们的东西，王强直接抢走了罗阳的茶叶蛋：“他不吃我吃！” / 学校改卷效率很高，老师们边监考边紧锣密鼓地改卷子，在下午考数学前，就有老师口头透露了一些优秀的语文学生成绩。 “周康的卷子出来了，目前最高分，114分！” “夏树的作文有点争议！我们几个阅卷老师还在商量要给他打几分。” “江冬作文满分……” 夏树捏了一把汗！周康的语文比预想中高。他真的押对题目了？ 对敌手的忌惮使得夏树在下午考数学时像装上了高速齿轮，每个大题他都用至少3种方案反复推算，确定答案一致，才放心交卷。 / 次周一，期中成绩公布。 排名榜被贴在了各年级的走廊上，大家一窝蜂围着排名榜或尖叫或叹气。 夏树不敢看。他站在走廊最后面，看着周康的反应。 只要周康的名次出炉，他的名次也就不揭自晓了！ 而此刻，周康站在人群中，盯着榜单第一行，黑亮的脸暗红一片。 第一名是：夏树！ “夏树！夏树！全年级第一名！恭喜呀！”江秋大声报喜道。 “太厉害了吧夏树！”小绿鼓着掌，“你简直是我们南城的骄傲！” “英语满分！语文119！爸爸啊！你把周康拉下来了！” …… 周康的总分与夏树差了14分，光英语就差着15分。 他的数学满分，领先夏树8分，回血一般。但夏树以语文149分再领先5分。 其他科目零零散散加起来夏树领跑3分。 除掉体育50分，总分650分，夏树最终总得分632分，周康得分618分。 …… 下发试卷时，周康拿到英语答题卡，脸色十分难看。 他的问题主要出在听力上，英语丢了15分，光听力就丢了12分。 而听力30分，他丢了近一半。 周康躺靠在椅背上，后仰起头，用英语卷子紧紧捂着脸，不住揉搓。 英语老师特地走下讲桌，上前轻声问：“周康，你这次听力有点拖后腿了，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嘶～”周康吸了一口气，“我听力弱项。” 老师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过你总体还是很稳的。下来主攻听力就好。” “有什么建议吗？老师。”周康抬头看着老师时，眼眶有些泛红。 不知道是没睡好还是怎么了。 安老师看着他，有些惋惜：“下来多听多练！家里有录音机吗？没有的话，买个小的，自己随时携带练习。一定能提上来的。” “Ok。” 课间，周康又趴在桌子上，看着夏树，他的目光比平日更加愤怒。 “你满意了？”他小声问，“你满意了吗？” 然后又朝夏树竖中指。 英语课后，夏树并无三急需求，但仍奋力冲向厕所。他知道周康会追过来。他要好好祝贺一下他考了第二名。 下课铃一响，夏树拔剑出鞘，往厕所奔去。他对自己努力的结果十分满意。上帝犒劳每一个奋斗者！ 虽然无意幸灾乐祸，但他知道周康会很难受。与自大狂博弈，他绝不示弱。 但出乎意料的是……周康今天没追上来。 他也确实尾随冲出了教室，但中途岔路去了教学楼，进了三楼最往里的房间——新校长办公室。 / 下午，周康一直在座位上捏矿泉水瓶，发出“咔咔咔”的噪音。 惹得周边同学抱怨连连：“别捏了，周康，骨头酥。” 但他捏得更厉害了。他把塑料瓶捏瘪后，又扭成麻花状。 “周康你有病吧？”小绿难受得快爆炸了，直用鞋子搓地。 教室后排，王强、唐俊南、高飞和罗阳四人围坐在一块，拿着试卷对照着，脸色一个赛一个阴沉。 “你说我们看了周康的试卷，怎么名次还是垫底啊？甚至比上次还低！” “是不是你看错了？” “但我俩看到的答案是一样的。” “对，这题我也选B，我们都没看错，这只说明了一个问题——” “周康给了我们错误答案！” 说着考了本次全年级倒数第一的王强气汹汹地来到周康课桌前，伸手索要：“你的试卷借我看看？” 周康失神地抬起脸来，皱了皱眉头，但语气冷静：“什么试卷？” “英语。还有数学。” “没有。” “什么意思？”王强歪头俯瞰着他。 “考得不好，撕了。” “哥们，你玩我们是吧？”王强也不装了，咬牙切齿道，“老实说，你是不是给了我们错误答案？” “有证据吗？” 高飞过来帮腔道：“我们看了你的答案，直接全年级倒数了。” “周康，你这样做不厚道。”唐俊南道，“枉我之前还请你吃包子，艹！我真是瞎了眼。” 周康则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吼道：“我说过了，凭本事看。但我的就保证一定正确吗？我也会检查答案，会写错答题卡，我不是圣人！” “可是我们从你那看到的答案一个也没对。解释一下？” “哦，我快交卷时，发现我的答题卡错行了。难道，我还不能改了？”他摊摊手，越说越理直气壮：“不是只有你们的错了，我也考砸了！我从第一名掉到了第二名！” “你们要这样，以后还是别挨着我坐了！你们去找夏树吧！去找你们的夏爸爸去吧！” “还有！通过这次，你们应该感谢我，是我让你们明白：任何人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他说得头头是道，几个男生都无言以对，退到后排开始议论起来。 “他什么意思？搞得好像他才是受害者！” “艹！我就说了，他根本不把我们放眼里。” “是啊！我们和他就不是一类人。从他来这个学校的那天，我就看出来了，我们是普通人，而他是校长儿子啊！” “我们还是和夏树打好关系吧！” “我之前为了他，还替他放哨盯着夏树呢。唉，我真对不起小树哥。” “唉，可是……我们不会真误会他了吧？我看他也考砸了。他好像也很难过。” “那个答题卡确实容易填错，我也错行了一次。” “实力这块，还是夏树第一！” …… “你们要有意见去告诉老师啊！敢吗？” 周康气在头上，但也知道作弊的厉害，但他并没有意识到他此行可能引发的后果。 / 按期中考成绩，班主任重新编排了班级座位。 夏树和江秋分开了，和全班倒数第一的王强同坐一桌。 高飞则和周康坐到了他们前一桌。 班上的龅牙妹因成绩进步也排到了前几排，和唐俊男坐到了夏树右手边一桌。 罗阳也因为倒数来到了前几排。 还有因近视看不清黑板的林默也排到了夏树后一桌。 现在，周康距离夏树更近了。他进进出出时，嘴角都会欠揍地扯一下，来凶夏树。 但夏树视若无睹。 高飞每天上课都在照镜子，不是梳发型，就是挤青春痘。王强则一直在拿龅牙妹取笑。 他指着龅牙妹问唐俊南：“唐俊南，那是你老婆吗？” “滚！” “哈哈哈！” “你说是不是啊夏树？你倒是笑一笑啊！” “……” 拿别人逗乐，夏树笑不出来，只是略微歪着身子，不搭腔。 龅牙妹冲发笑的男生们狠狠地翻了个白眼，摆了个臭脸，然后低头自言自语玩起了塔罗牌。 忽然间，夏树竟又些羡慕起她来。同样反感男生，她却不必日夜和他们挤在同一巢穴中。 夏树静静望着龅牙妹，她不停地洗着牌，越洗越快，越洗越快，忽然她抽出了一张，低头瞥了一眼牌面，又抬眼看了看夏树——然后，出乎意料地，她微微一笑。 第14章 死狗少年 期中后第二周，新校长周云上任。伴随而来的，是种种大刀阔斧的整改。 周一上午的新校长上任大会上，周云穿着一身皮鞋西装现身主席台，宣读新政策： “男生的头发，前不遮眉，侧不盖耳，后不蹭领，不喷发胶、不梳夸张发型；女生的头发，不披头散发、不留长刘海；所有学生禁止染发、烫发、留指甲；禁止奇装异服；非特殊场合，禁止化妆和佩戴首饰；周一周五的升旗仪式必须穿校服……” 规定一宣布，全校人心惶惶。因为这个学校的仪容仪表向来松散，前校长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放眼望去，就连夏树这样的优等生，也存在刘海遮眉的问题。周康的挑染刘海更别提了！ 散会后，各个班主任开始紧急组织男生理发，号召女生扎头发、剪指甲。 “下午学校要进行统一的仪容检查！”雷哥郑重道，“这次力度很大，请大家认真严肃对待！” 夏树和男生们一起来到校外理发店。店里人头攒动，男生们哀嚎一片，毕竟头发是他们最得意的「个性旗帜」。 “剪了啊！”店主阿美笑道。 “嘶！下手轻点啊，美姐。”高飞心疼道，“刚好不遮眉就行。” 看着那一撮撮黄发、卷发落地，男生们都挖空心思，想办法逃避规则。 “停！头顶校规上没说，那就不剪了。” “有别针吗？借我几个，等查仪表时，把耳发别起来。” “头发自然黄，就没必要染黑了吧？” …… 人群中，江冬正在剪头发。他的刘海短了，露出额头，被掩盖的青春痘也随之现形。 周康的红色刘海被染黑，两边的头发被推高，现在他看起来显得头小肩宽，更加精神了。 “成好学生了哈？”王强打趣道。 “劳资本来就是好学生！”他哼哼鼻子道。 夏树的头发经过轻修，将刘海抬到了额头的一半时，软发也微微地竖了起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少年神气出现在他身上，虽然……还达不到周康那样的硬挺。 “哇！夏树，原来你剪短发这么帅！” “有吗？”夏树羞涩道。 “有！你以后都剪短发吧！” 剪完头发，回到教室，男生女生们都互看互侃道：“哟！从新做人啦？” “哈哈！从良了！从头开始！” 不知为什么，夏树发现周康一直在时不时回头看他。 与平日不同，这次他看的是头发。 他的眼神闪烁了几下。但夏树读不出其中的意味。可能发型有些新鲜？ 夏树反看着他时，目光沉静，若有所思，他却贱兮兮地来了一句：“看什么？没见过帅哥啊？” 夏树：？？？？？？？ 莫名其妙！ / 上课后，教务处的老师们——“教育天团”逐一到各班进行仪容抽查。 还没到班上时，男生们就纷纷伸头打探，试图在正式开战前做足准备。 “别好了吗？我的耳发吗？能看出来吗？” “好了。很自然！” “扣子！衣服扣子系好……” 正说着，教务天团踏进1班，以杨刚为首的三位男老师走进教室。 “全体起立！双手抬平！”杨刚严肃喊道。 大家应声起立，将双手抬到齐胸的位置，露出五指。 杨刚这看看那看看，而另外两位老师则一个拿着剪刀，一个拿着指甲剪。 而在学生们看来，那简直堪比“刑具”，看起来这势必是一场大阵仗。 三位老师层层把关，一看头发，二看指甲，三看整体仪容，查得非常仔细。 “看过的就坐下！” 周康坐下了。 夏树坐下了。 唐俊南坐下了。 到了江秋这，老师停住道：“指甲太长！自己剪了！” 说着把指甲剪扔给江秋。江秋叹了口气，乖乖剪了起来。 到了高飞这，老师看了看他的耳根，又伸手撩了一下，那搓被别起来的耳发顿时飘逸而出，盖住了耳朵。 “头发不合格！出列！” 高飞应声出列，诚惶诚恐地站到教室后排。剪刀老师拿起大剪刀，咔咔两下，两撮头发落到地上。 “我知道你们会藏头发！趁现在，还有时间，自己去理了。否则，就别怪我们剪得丑！” 此话一出，几个男生主动出列，往理发店跑去。 高飞也红着眼睛跑出教室。 还有你，老师指着王强：“你的头发，去染黑了！” “好的。” 王强应声去出列。 / 经过层层筛查，男生们看起来更精神了，女生们也看起来也更整洁了。 次日晨间，全校身着校服，齐聚升旗台下，全校的面容恍然一新。 站在高高的升旗台上，看向全校师生，看着突然很顺眼的唐俊南、周康、罗阳、王强和高飞，夏树隐约感觉：学校正在迈向全新的时代！ 做课间操时，还有执勤老师在纠正学生们往日的懒散做操仪态。 听着雄壮激昂的《欢迎进行曲》，夏树胸中有一团莫名的火焰在激情燃烧。 虽然他此刻还不明白那是什么东西。 课间操后，几位男老师正坐在一楼，看似在闲聊，实则暗中抽查仪容，防止有漏网之鱼。 而当王强、高飞、唐俊南到小卖部买水，经过教室楼前，被校长逮了个正着！ “你过来。”周云朝他招了招手。 跟周康一样，他高鼻深目，身姿直挺，一双凹陷又深邃的眼睛如豹眼般锐利。 王强怯生生过去。 “不是让染头发了？”周校长没有愤怒，但不怒自威，“怎么还是黄的？老师没让你去吗？” “你们班主任是哪位？” 王强开始颤抖起来。 “问你话呢？” 王强只低着头，不回答。 啪！ 一个重重的巴掌落了下来。 那是夏树生平听过的最响亮的巴掌，快赶上运动会上的敲镲声了，方圆十米之内都听得清清楚楚。 而王强的脸上则快速留下了一个鲜红的手印。 他捂着脸不说话，但眼泪已经啪嗒怕嗒掉到地上。 此外，还有几个男生被拦截，被当众剪发。 其中就有夏树的表哥马杰。 校长拧住他的耳朵，大剪刀一挥，亲自剪掉了他那犯规的刘海。 “不要抱侥幸心理！” 于夏树而言，周云就是一头可怕的黑豹，与他对视一眼，都会令人颤抖。 他和女生们赶紧走过教学楼，回到教室。 “以后见到校长还是绕路走吧！”江秋说，“谁知道哪天又被他抓出什么来。” / 第三堂课，王强没来上课。 任课老师问起时，谁也不清楚他的行踪。但半晌后，教学楼处传来了女人厉声斥责的声音。 “谁打了我儿子？我就问你们，是谁打了我儿子？”一头板栗色方便面头的微胖中年女人站在教务处门口咆哮道。 校长此刻已经驱车离校，只有几个教务处老师在安抚家长。 “你家儿子的头发不合规矩，屡教不改啊。” “那要打也是我来打！我们在家都从来不打过孩子，我儿子是给你们打的吗？是吗？”王妈妈厉声道。 “下次有问题先给我打电话！你们要再擅自打人，我就到教育局举报你们！” “好好。我们学校会会重视这个问题，会开会处理的。” 听着教学楼传来声音，夏树感觉王妈妈虽然凶悍，但很爱儿子。 如果是自己的父母，会是什么态度呢？ 他又想起开学那天，爸爸放下行李就撤的情景，又想起离家前妈妈还在麻将桌边忙碌的身影…… 王强是幸福的。只是他似乎有些被宠坏了？ 王强则站在一旁，冷冷注视着一众男老师。 这桩仪容检查风波的最终结果是：学校教务处的全体老师带着水果到王强家里道歉了。 “我们出手打伤学生确实有错，但也希望家长能一起监督学生，遵守学校的规章制度。” / 夏树再见表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在美食街上，他穿着校服，戴着一顶白色的棒球帽。 他以前从来不戴帽子的。头发就是他迎风招展的树冠，他的青春旗帜。 在人群中，他低着头，像个不高兴的小学生。 有女生打趣道：“怎么了，马杰，你还戴起了帽子？” “害！别提了！这书……没法读了。” 有调皮的男同学突然伸手摘了他的帽子。 他头上顿时出现了一片仿佛被马啃过的草坪——头发凹凸不平。 他立马跟那个男生吼了起来：“拿回来！” 同为发怒，但少了平日里的张扬霸气。 夏树来到表哥身前安抚道：“哥，不如干脆全剪了。别再被老师发现了。” “头发是男人的尊严！尊严都没了，读书有什么意思？”表哥鼻孔朝天，一脸不服输。 “短发也很帅。”夏树笑道。 “你懂个屁！”表哥歪着嘴，但又立马回头软声说，“弟，我刚才可不是骂你啊。” “没事儿哥。我说的是实话，短发很精神。” “可哥不喜欢。像个劳改犯！” 夏树很想帮表哥，但又深感无能为力，只是眼睁睁看着他像个落汤鸡一样坐在人群中塞饭。 男生们个个垂头丧气。吃完饭，又稀稀拉拉去了街边的公厕。 “杰哥，我们报仇吧！”有个男生说。 “怎么报？” “校长弄了我们，我们就弄他儿子啊。” / 下午，班上掀起了一股“仇恨校长”的小风潮，男生们给校长取绰号——“周老狗”。 而这种仇恨，也自然地落到了“仇人之子”——周康身上，他们喊他“周小狗”。 “周小狗跟他爸一样恶心！上次期中考试就给了我们错误答案！” “周小狗跟我们就不是一类人！他才不把我们当兄弟！” “我真后悔帮他放哨了！” …… 听着班里的男生蛐蛐不停，周康只是转身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第一堂课后，夏树到洗手池洗手，撞见四五个高大的初三男生正堵在角落里在干什么。 近了一看，才发现表哥也在其中，他们正围着周康。 表哥把周康推到墙上，骂道：“死狗！就是你爸剪了劳资的头发！” 周康没还嘴，没挣扎，只是仰着下巴冷冷盯着表哥，像看一辆从街上驶过的颜色新奇的小汽车。 夏树记得早上校长宣读校规第二条：「禁止打架斗殴」。 这被学校发现了可是要批评记过处分的。 “哥！”夏树上前拉表哥，“打人会被处分的！” “你别管弟。”表哥甩开夏树，指着周康威胁道，“我不会打他，但我要一报还一报，剪他头发！” 王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可能刚去了一趟小卖部，他拿着一把剪刀气愤道：“就是他！上次在食堂嘲笑你弟！他还总追着你弟上厕所！” “正好！老账新账一起算了。”马杰说着竖起剪刀。 “哥！”夏树喊着，正好看到教务处的老师走过花园，他大声喊道，“老师来了！” 杨刚听到了一丝动静，很快往这边走来。 但通风报信的比老师更快。 “是真的！杨刚！”有男生小跑着报道，“快跑啊！” 表哥一剪刀下去，男生们一哄而散。 / 回到教室坐下时，夏树看了看周康，他拿着一把小剪刀，正拿着高飞的小镜子，在自己修剪头发。 当他抬起头时，他的刘海又短了一截，也更显零碎了。 由于五官过硬，他看起来好像还更帅了！相比之前，平添了一股柔和乖巧的少年气质。 但周康现在看夏树时，眼神冰冷至极。 是的，青少年的仇恨常常遵循「转移法则」。 他紧握着拳头，眼睛里燃起了隐形的红色火焰。 「看我笑话，你满意了吗？」他好像在说。 夏树不知道说什么好。 究竟是男生们都稚气未脱，还是自己过早老成？ 下午放学后，男生们喊夏树去吃饭，但没喊周康。 夏树抬眉看了一眼——周康独自坐在教室，望着窗外，背影单薄而沉默， 本以为自己的内心会因此而爽到爆炸，但好奇怪，此刻心里什么都并没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死狗少年 第15章 老婆游戏 次周，体育课上，热身运动。大家两两成对，就剩三个人被迫组队。 一个是拒男生于千里的夏树，一个是被男生们排挤的周康，还有一个是班上独来独往性格孤僻的林默。 意识到可能落单后，周康快速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主动向那位他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的林默伸手。 “一起？” 林默愣了愣，看了一眼夏树。他原本打算找夏树的，但见夏树一脸冷清，只好同意周康的邀约。 夏树再次落单。 但罗阳躺在草地上朝他打手势：“别着急，等我做完立马给你按！” 唐俊南看着他那张有些婴儿肥的儿童脸，心想：他凭什么啊？我哪方面输给罗阳了？ / 做完热身运动，男生们又组起了篮球局。 学校总共3块篮球场，本来都可以派上用场，但今天教师和校外人士有联赛，把篮球借走了，只留下一个备用。 “今天球不在家，大家凑合玩。”体育老师安抚道，“还可以踢足球、打羽毛球！” 但男生们独爱篮球。 自由组队玩了一会儿，大家都明白为什么这球会被留下了。 “艹！还是最没弹力的那个！这球没手感！”王强吐槽道。 “将就玩呗，没得选。”体育委员高飞安抚军心。 “害！我说我们还是去跟女生跳绳吧！”罗阳打趣道。 “那我还是去小树丛里找夏树玩吧。”唐俊南踢腿道笑道。 正说着，周康踩着一双烈焰般的红色篮球鞋出现在球场边上。 他提着个红色的丝网，里面装着四个崭新的篮球，球面上还印着NBA的图案。 午后三点的阳光洒落他全身，午风轻拂过他张扬的发梢。 他毫无愧疚地站在场边，双腿外开，抬头挺胸，仿佛踏上战场的勇士，瞬间点燃了大家的玩球热情。 “我艹！神呐！周康！”高飞爱篮球如命，第一个冲上前迎接，“太帅了！” “这装备也太顶了！”唐俊南凑上去摸球。 “哪买的呀？”罗阳眼巴巴问。 王强则有点不好意思地站在后面，掰了掰手指。 “兄弟们，三个场，随便玩！”周康慷慨笑对大家，“以后课间借不到球，就找我！” 男生们很快组起了新球局，三个场子占满，仿佛过往恩怨烟消云散。 周康甚至还朝女生们扔去了一袋薯片。 江秋接过薯片，笑得比阳光还灿烂。 见到这一幕，夏树就明白，周康用最简单的手段、在最短的时间内，修补好了他和班级之间的裂痕。 说难听点，这就是贿赂！夏树不屑地撇了撇嘴。 江秋撕开薯片分给大家吃。 “好吃好吃！” 她捧着薯片不忘朝小树丛喊：“夏树！夏树！过来吃薯片。” 夏树看着那袋薯片，恨屋及乌。 “我不吃。” “你不是最爱吃薯片吗？是新出的黄瓜味！” 夏树远远望着时不时往这边看的周康，心想：我才不接受他的施舍。 “我黄瓜过敏。”他放下死话。 江秋皱眉：“啊？以前咋没听说过你过敏？” “别管我了，你们吃吧……” 青春的操场上，女生们在看台上吹风吃薯片，男生们在球场上秀三步扣篮，欢声笑语阵阵……这原本该是这么久以来最爽快的一节体育课了。 但夏树却在日记本上这样写道：「虚伪的人！虚伪关系！虚伪世界！」 周康和男生们一起打球、汗洒球场，又勾肩搭背、有说有笑地回宿舍喝水洗脸。下午放课后，他甚至没回家吃晚饭，和班里男生一起去了美食街。 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演的，但在夏树看来，他现在和他们融为一体了 这恐怕……不是一件好事。 / 次日，吃过午饭，夏树回宿舍换鞋子，听到班上的几个男生正在上铺玩猜拳游戏。 他们坐在唐俊南的床上，有一双穿鞋的长腿悬在半空晃来晃去，就是那双烈焰篮球鞋。 “我们赌什么呢？”唐俊南问。 高飞想了想说：“就赌老婆吧！” “嗯？！”周康反应强烈，“什么老婆？” “谁输了，就喊龅牙妹老婆！怎么样？” 高飞就爱出这种馊主意！ “不要！那我宁愿喊夏树老婆，也不喊龅牙妹老婆！”唐俊南抗拒道。 夏树瞬间皱起了眉头。 “艹！你不正常！”周康吐槽道。 “反正，谁输了，都得找个人喊老婆！或者叫爸爸也行啊！” “啊好变态好刺激……” 男生们嘻嘻哈哈开始划拳。 “剪刀石头布！剪刀石头布！剪刀石头布……” 夏树加快速度穿鞋带。这群男生真是恶趣味透顶！很不尊重女生！他一秒也不想多待。 但过了片刻，唐俊南倒挂着伸头下来，笑咪咪问：“夏树，周康问你当不当他老婆？” “什么？！”夏树突然心血飙升，脸色涨红，浑身汗毛直竖，不知如何是好。 唐俊南似乎很享受对夏树的挑逗，捂嘴嘻嘻笑了起来：“周康问你给不给他生猴子？” “我啥时候说了？”周康在床上愤怒吼道，“是你自己说的好吗？” “我没说过！”他又吼道，似乎是在对下铺的夏树作出澄清。 夏树面红耳赤，还没系好鞋带，但冲出了宿舍。 出门的瞬间，却听到身后的周康恼怒道：“恶不恶心呐？再把我和那货扯到一起，我就把你扔下去！” 什么货？夏树闻声回头。 只见周康抓着唐俊南的纤瘦的手臂，将他推到床边威胁着。而表哥则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宿舍，突然从一张下铺掀开被子立起身子，气汹汹道：“在说什么呢，你们几个b崽子？” 周康一松手，唐俊南直接从床上倒栽了下来，好在周康捉住了他的脚踝，人没事。 表哥则迅猛扑上床抓住周康的领子，像鳄鱼咬住了猎物的喉咙，把他从床上拽了下来。 “小子！看你不顺眼很久了。别以为你爸是校长，就可以猖狂。你刚说谁恶心呢？” 他把周康拖到墙角，抵到墙上，抬起膝盖给了他肚子一下。 周康立马抱住肚子，喘着粗气，没反驳，只是很不服气地看着表哥。 表哥又轻拍他的嘴巴三下：“看什么？嗯？你看什么？劳资问你话呢！” 周康歪过脸去，始终没回应。 几个高年级男生过来劝：“杰哥，这小子身份特殊……咱们平时吓唬吓唬他可以，真动手还真不能。” “是啊！他要是去告状了，咱们没好日子过。” “对！他学习好，学校肯定会很重视！别冲动……” “怕什么？是他先欺负我弟。难道学校就不重视我弟了？他可是年级第一！”表哥怼道，“他的狗爹上次把我头发剪了，膈应劳资好几天了”。 他掐着周康的脖子，一下下把他的后脑勺撞到墙上：“道歉！去给我弟道歉！” 但周康面不改色：“我什么也没说。我只是在反驳他们的话。” 表哥又狠狠将他砸到墙上。 夏树见状，又想起上次仪容检查的事，看到校长那黑豹般的眼神，听到了王妈妈破口大骂的声音…… 打架违反校规。暴力或许能临时扑灭火焰，却为更多的暴力埋下了火种。 “哥，哥，”他抓住表哥的胳膊劝道，“真不是他说的。” 说完又冷冷地看了周康一眼：“因为这种人被处分，不值得。” 周康抬眼望向夏树。似乎在问：什么人？ 马杰则龇牙咧嘴凶周康：“别以为上次你们在食堂的事我不知道，我那次是放了你一马。小子。我是给过你机会的！” 说着又指着鼻子警告道：“我可不怕你告状！但你要是去告状，你就是孬种！” 说完，他把周康摔到角落。 周康则只跟站不稳似的，身子晃了晃，待站稳，揉揉后脑勺，竟然跟唐俊南笑了一个。 “走了～” 下午上课时，周康破天荒地没有再回过头来挑衅夏树。他在本子上画着什么，并时不时揉揉后脑勺。 课间，夏树复用「课前法」去上厕所时，也无人追随。 难道拳头真能消除仇恨？ 可夏树隐约感觉有些不安。 / 放学后，夏树来到楼梯间等表哥。 马杰有些惊讶：咦？弟，你找我？” “嗯，哥，我请你吃饭去！去张老奶饭馆。” 表哥得意道：“嘿嘿！我就说吧！那张老奶做的菜吃过的都会回头。” “嗯！请你吃猪蹄！” 夏树想起上次表哥啃完一个猪蹄后满嘴猪油地陶醉道：“这蹄子真软糯啊！等哪天有钱了，哥要吃三个。” 这是表哥应得的。 “真的？！” “嗯！我有钱！” “那我可要吃三个！” “四五个也行……” 二人一路笑谈，很快来到饭馆。 今天有球赛直播，男生们都去食堂蹭大屏幕看球赛了，校外的饭馆显得冷冷清清。 但哥俩点了一整盘猪蹄，用红色大铁瓷盘盛装，共八只，还加了配菜。 “哥的猪蹄梦想实现了！”马杰边啃猪蹄边砸砸嘴，“啧啧～**！” “哥，谢谢你今天为我出头”夏树眼神坚定道，“但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打人了。” “嗯？你管那叫打人啊？”表哥歪嘴斜眼道，“不过那小子，不收拾他几下，他不长记性！” “那校长打你，你就长记性了吗？” “嘶……什么话啊这是？能比吗？你怎么帮外人说话？” “呵呵~”夏树突然笑了声来，“哥，我等会儿给你放哨。” “嘿嘿，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可是今天只有我一个人，没意思。”马杰啃完一个猪蹄，抹了一把嘴巴道，“改天吧”。 说着又喝了一大口冰镇碳酸饮料。 “爽！” 夕阳透过残破的窗洞照进来，洒在餐桌上，为小餐馆踱上了一层橘红。 夏树逆光往外看了看。 深秋的夕阳大如锅盖，红如血球，很美很美，只是美中隐隐透露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哀伤？ 小小透露一下剧情：真正的捕猎游戏将从第21章开始。请保持关注惹！[吃瓜][吃瓜][吃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老婆游戏 第16章 校园禁忌 吃得差不多，夏树掏钱结账。 找零时，店家张奶奶笑道：“嘿嘿，就喜欢这种红纸！” 结完账，夏树起身道：“走吧，哥。” 但表哥拉住了他：“再坐会儿。” “嗯？” 表哥看着他，欲言又止。 “开学后，哥一直在忙，还没这样好好跟你待过呢。” 表哥今天有点奇怪。 “哥，你有事就说。” 表哥抓抓头，半晌才说：“帮哥个忙呗。” 在夏树看来，表哥在学校里无所不能。除了学习。 难道他要好好学习了？ “借哥点钱呗。” 夏树愣了愣：“你要多少？” “五十。” 不知表哥借钱要干什么，但夏树并不打算问，他今天是来答谢表哥的。 他从兜里摸出一张五十元递给表哥。 表哥拿到钱喜出望外，一把搂住夏树，rua着他的头发道：“哥爱死你了！你真是哥的好弟弟！” 夏树有点不习惯，赶紧推开他。 “别把我头发弄乱了。” 表哥拿着钱，笑得有点诡异：“嘿嘿嘿嘿。那周小狗再惹你，就告诉我，我去收拾他！” 平时表哥的刘海都是放下来的，但今天刘海微微翘起，露出了额头上的一处伤疤。 “怎么了？哥，你跟人打架了？” 马杰桀骜地笑了笑：“你哥我……哪能被人打啊？” “那是？”夏树指着伤疤。 他才忙拉下刘海盖住：“撞床杆了。” “哥，以后……能不能不打架了？” “嗯？” “只要打架，双方就有一方会受伤。我不希望你受伤。” “但不打架，受伤的就一定是你哥。” “……”夏树起身，“我去给你买个创可贴。” 走出餐馆，来到街上，但对面奶茶铺门口竟有两个女生正在掐架。 两人像摔跤似地抱着对方的肩，互相揪着头发。 一个骂道：“贱人！你再说一句试试看呢！” 另一个说：“咋了！我就是说！夏树是你爹吗？你那么护着他！” 咦？咋还扯上自己了？ 夏树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江秋和上次隔壁班和她挣床的女生林蓝。 “你不就是记恨我占了个好床位吗？” “那又怎么样？明明是我先到宿舍的！” “可床又不是你家的。你也没放东西在那，我就可以住。” …… 夏树上前拉人。 “秋子！别打了！” 同学们和店主也上前拉劝，但两个女生像两头发疯的野兽，撞来撞去，撞开了旁人，撞倒了凳子，还把店外的桌子撞得东倒西歪。 虽然没使拳头，但她们派了指甲上场。你来我往，很快对方的脸上、脖子上、手臂上就留下了一道道红印。 拉扯中，不知道是谁的头发飘上了半空，又飘飘洒洒落地。 夏树眼前浮现出一些鸟类——它们的爪子和羽毛。 是啊，他之前忽略了一件事——女生一直是丛林的一部分，只是她们大多时候在空中飞、在树上走，很少在地上跑。 “你们再不停手，我去喊老师了！”店主警告道。 两个女生才松懈下来。 江秋又朝林蓝吐口水：“贱人！再让我听到你乱咬，我扇死你！” “我就叫！变态！变态！变态！” 说着林蓝梳梳凌乱的头发，气汹汹走出了奶茶店。 夏树忙过来问江秋：“你怎么样？” “没事。”江秋揉了揉手上的抓痕。 “你们吵架怎么还提到我了？” “有吗？”江秋纳闷道，“害，就是上次床位的事，她又犯病了。” “都过去几个月了吧？” “女生爱记仇。不过打一架也好，省得天天看不顺眼！” 夏树又追问：“她挣床位，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哎不说了。”江秋忙把店家的桌子扶正，气呼呼道，“等以后再说，我今天不想说话。” 夏树明明听到了“变态！变态！变态！” 在南城，那些与众不同的人，常被冠上这种歧视性罪名。 而像夏树这样「偏离同类」的男生，就在这个「陷阱」边缘游走。 如果言行举止再柔弱一些，还会被叫「娘娘腔」。夏树小学就有那样一个男同学，「变态」跟随了他很多年。 但是，他伤天害理了吗？没有！这完完全全是一场心灵行刺！ 夏树也不再追问。 但这会儿，表哥冲到街上，拦住了林蓝。 “你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试试！” 林蓝朝他翻了个白眼。 “你是女的我不和你动手！但你弟弟林默可就不好说了。” “我弟会变成那样，不就是你们害的？” …… 夏树第一次切身感受到：恶可能来自一个人，而非一个性别。而恶若没有了结，后果将是恶性循环。 街头人来人往，眼前的世界突然颠覆了过来。有时，天上的飞鸟会扑向地面抓捕鼠兔，地上的熊豹也会攀上枝头采摘树莓。 而进化的终极目标是：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 球赛直播结束后，男生们陆续冲出学校大门到街上吃饭。 表哥和他的兄弟们在街上碰面。 他拍拍夏树的肩膀说：“你先回学校吧！” “说好的给你们放哨？” “今天不用了。”表哥抽了抽嘴，“你别学坏了！走了。” 说着，又搂着他的同学嘻嘻哈哈：“走！我们逍遥去！哥请客！” 表哥跟自己借钱，就是为了装大款？ / 回到校园，走在香樟树大道上，夏树一直侧脸静望着江秋。 二人始终无言。江秋则有点不安起来。 她左瞟右看，眼神闪烁。 直到来到香樟树和花园交接处的隐秘拐角时，她才停下脚步说：“你一定听到了，对不对？” “嗯。”夏树点点头。 看着那双清澈但忧郁的眼睛，江秋急忙抓住夏树的衬衫两袖，有些悲伤地安慰道：“不管别人说什么。记住：你是天使！” 夏树二话不说，一把抱过江秋。 “谢谢你。朋友。谢谢。” 虽然一直混迹女生群体，但夏树这是第一次跟女生拥抱。 更准确地说：是他第一次跟亲人之外的人拥抱。 这场面有些稀罕，四周又没人，站在东边最高楼顶的天台上用望远镜望去，二人就好像是违规小情侣在偷偷亲密。 / 晚自习时，外面有些吵。只听到教务处男老师们吼人的声音，可能又抓到一些违反校规的学生了。 这是学校里的家常便饭。大家见怪不怪。 夏树正在翻阅着《柳林风声》，第七章中，林中牧神用神圣的笛声指引迷惘的弱小动物们，激励着他们的生存意志…… 主角鼹鼠称他为“一位伟大的动物”。 夏树也多希望自己所在这片丛林也有这么一位「伟大动物」，能庇佑他安然度过三年。 通过多次测试和练习，夏树的生物钟逐渐稳定下来。现在是晚上8点半，但他才微微来了点尿意，憋到10点半毫不费力。 他看了看四周，男生们已经去上厕所了，而周康也没空再搭理夏树。 他似乎已经放弃了蹲守，也不和其他男生去上厕所，转而开始在本子上写着什么。看似一个表格。 他在计划着什么？ 第二堂自习课快上课前1分钟，男生们才磨磨蹭蹭从厕所回来。 唐俊南小跑过来一脸慌张地说：“夏树，不好了！你哥他们抽烟，被学校抓住了。” 夏树有点惊讶。 表哥一向谨慎，会找人放哨，怎么这次没安排哨兵？ “你听谁说的？” “刚刚初三的在厕所说的。”罗阳补充道，“学校这次要请家长来学校呢。” 高飞也过来作证：“是真的。不过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被抓了！写个保证书，就没事了。” 王强则摇摇头：“我看情况不妙！因为现在是新校长当家了！” 夏树看了看周康，他没有什么的反应，但也在侧耳倾听消息。 难得他不落井下石。 夏树有点后悔。如果他去放哨，表哥就不会被抓到吧？这一切看来有点见缝插针。 临窗而坐，他时不时抬头望向教务处，又进入了「假读模式」。 尿意很快汹涌而来。但好在很快下晚自习。 夜里，由于高年级男生们在教务处接受教育，很晚才回宿舍，宿舍异常安静。 但夏树迟迟未入梦。 直到很晚很晚，听到初三的回宿舍的声响，他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 次日，学校特地召开了一场专向通报大会，针对的自然是学校长期以来的抽烟乱象。 周校长站在讲台上严肃地通报了昨晚发生在校外的抽烟事件，并让七八个当事男主角上台宣读悔过书。 只见表哥和他的六位同学们，登台并站成一排，都低着头。 校长厉声喝道：“抬起头来！让全校看看，是谁在为学弟学妹们做不良示范！” 男生们羞愧地抬起头。 “你！”校长指着李嘉豪道，“从你开始读！” 只见李嘉豪凑兜里掏出一份手写纸书，展开，面色忏悔地念着：「……抽烟危害健康，损害青少年的身心；抽烟违反校规，为学弟学妹做了不良示范……」 “声音大点！”校长又吼道。 李嘉豪把悔过书读出了那日夏树朗诵诗歌一般的气魄： 「抽烟浪费父母的血汗钱，我对不起父母；抽烟影响学习，我对不起自己的未来……我李嘉豪，在此保证：从此以后不再抽烟，做一名合格的中学生，还学校一片清新空气……」 …… 轮到表哥时，他展开纸条，迟迟未读。 “怎么不读了？” 表哥掂了掂脚，像那日在小卖部外站立不安的周康。他的双目斜斜地望着校长，闪过一丝「野性」之光。 一种不好的预感直击台下人群中的夏树。 表哥他在…… 台上，表哥在掂了几下后，抬起脸来，看向校长，咬牙切齿。 “读个球！劳资不读了！” 说着他当众开始撕那张保证书。 一道，两道，三道，四道……随后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双手一挥，演讲台上下起了一场白花花的纸屑雨。 他撩撩刘海，大步离开演讲台，往更高的台阶——宿舍方向走去。 “站住！”校长在身后喊道，“你上哪去？” “你管不着！我已经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了！” 他背对全校挥手“再见”，头也不回地离去。剩校长和全校师生在身后震惊不已。 “马杰真是犟骨头啊，读个保证书又没什么。” “你不懂，那是男人的尊严。” “他一直都这样，不肯低头，才会被教务处动手。” “他走了不好吗？我们学校能清净很多！” “是啊，抽烟喝酒拉帮结派，都是他们那帮人带起来的！” “支持的！希望学校不要挽留这种带坏风气的人渣！” …… 看着表哥的背影，夏树深吸了一口气。表哥此举实在沉不住气！ 人群中不断有人回头望着夏树，尤其是高年级的男生们。 那上百双眼睛中，有同情、兴奋、敌视、看热闹……等种种意味。 不知道站在他身后的周康此刻有没有在暗暗鼓掌。 夏树微微低头，面色泛红。 然后，他听到队伍中有男生笑说：“好啊！他走了，我们就可以放心找他弟了！” 嗯？？？ 第17章 多男蹭床 散会后，夏树从操场后侧道避开人流，快速冲向宿舍。 宿舍里，表哥正在卷被子。 “哥，你真不读了？” “嗯！” “别开玩笑，不读书你回家干什么？像舅舅舅妈一样种田吗？”夏树问。 “哥要出去打工挣大钱！”马杰如释重负道，“反正我学习差。” “你再熬一年就毕业了。” “熬？天天挨骂！一天也读不下去了！” 男生们也陆续冲进宿舍，前来安抚。 “杰哥，别冲动啊！去跟学校服软吧！” “是啊！不就读个保证书吗？又不会怎么样。” “我们以后还能一起逍遥。” 但表哥却笑了笑，起身笑道：“我先出狱了！兄弟们！你们好好劳改！” 大家哭笑不得。 “可我们舍不得你啊！” “南城才多大啊？放学了随时找我。大男人的别搞那些哈……” 话已至此，男生们也没再说什么。 上课铃响起后，大伙儿都拍拍他的肩膀，往教室跑去。 就剩李家豪时，他搂住李家豪，又看了夏树一眼，把他拉到一旁说：“嘉豪，我跟你说几句话。” 说着二人来到了门外。 隔着半个宿舍，夏树不知道他俩在说什么，只看到李嘉豪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随后二人对了对拳头，抱肩拍背，李嘉豪也往教室跑去。 夏树突然觉得，男生之间也并非完全无情。 夏树吸吸鼻子：“都怪我哥，我昨天要是给你放哨，就不会发生这事了。” 表哥又过来搂着他：“跟你没有关系！校长根本不是从路口进来的。” “那是？” “他一早就躲在厕所后面了，像是专门蹲我们的。” “难道是有人去告状了吗？” “不知道……” 摩托车的声响从远处传来，越来越响，最后在学校门口熄火。 舅舅舅妈来到学校。 老师和家长、学生商量了一番。学校的意思很明确：学生知错能改，还可以继读书。 但表哥始终摆着副臭脸，拳头也没松开过。 而舅舅舅妈也不像是来劝说表哥，倒像是来接他回家。二人从摩托车上拿了两只大麻袋，径直朝宿舍走去。 “舅！舅妈！表哥真不读书了吗？”夏树在后面追着。 舅妈无力道：“唉~让他读书也是浪费钱！” 夏树震惊。读书浪费钱？ “你哥三天两头惹麻烦，我们已经没脸再来学校了。他自己也要脸。”舅舅往口袋中塞被子，“正好镇里有人要去外省打工，让他跟着去看看。” 同为亲戚，夏树突然意识到自己父母和表哥父母的差距。 爸爸沉默寡言，却从不强迫夏树做任何事。 妈妈爱打麻将、十指不沾阳春水，但会坐三个小时的车程到市区给夏树买课外书。 妈妈把自己养成了一位小王子！ 但是表哥就没那么幸运了。 夏树揉揉眼睛。 表哥拍拍他的背。 “有事就找阿豪，我都安排好了。” 然后舅舅舅妈就扛起行李，走出了宿舍。 在踏出校门的瞬间，表哥坐在摩托车上还朝校园大喊：“我自由啦！Wow！杨刚，wcnm！” 对夏树而言，这简直有点魔幻！ / 表哥走后，夏树一上午闷闷不乐，一直低头看书，也没再举手回答问题。 周围人都大概看出个眉目。 高飞转过身来安慰道：“没事儿，你哥走了，你还有我这个哥呢。” 周康则侧身靠在墙上，冷哼。 夏树捏紧拳头，冷冷瞪他。 高飞有点看不下去了，打了周康一拳：“你笑什么呢？” “少管闲事。” 而王强则在邻排摇头晃脑地听他新买的MP3。 他瞅了一眼周康后，取下耳机，凑过来拍拍夏树背部道：“以后我就是你哥！走，上厕所去！” 夏树闪身躲开：“我不去。” 王强突然起身，俯首指着夏树：“小子！你傲个什么劲呢？你哥已经不在了，你这少爷脾气也该收收了！” 夏树仰头，疑惑不解地盯着他。 高飞连忙救场：“强哥强哥，有啥话好好说。” “喊你上厕所是给你面子。班里除了你，你看我喊过谁了？”王强又说。 夏树也甩脸子：“我不需要。谢谢。” “你牛！”王强直接撞开凳子，气急败坏冲出教室： 又回瞪了一眼：“好心给当驴肝肺！” 原来他对自己的一切亲近行为，不过是对表哥的权力迷恋。 不过也好，不用费力摆脱他的纠缠。 / 中午放课后，夏树走出教室，发现李嘉豪正站在楼道等他。 “一起吃饭去？”李嘉豪微微笑。 “嗯。” 表哥的离去，拉近了夏树与李嘉豪的距离。 他跟在高半头的李嘉豪身后。 李嘉豪不住回头温旭看他。 “怎么了？学长。” “总感觉你有心事。班上男生欺负你了？” “没事。” “那就好。” 说着，望了望夏树修长的脖颈，伸手搂住了。 但是，即便他受表哥所托照顾自己，在身体接触方面，李嘉豪也没法跟表哥划等号。 夏树慢慢掰开了他的手。 “嗯？”李嘉豪有些纳闷，以为夏树的脖子不舒服，他又换了个位置，搭到肩膀上。 夏树又上下活动肩膀给支开。 第三次，李嘉豪嘿嘿一笑，揽住了夏树的腰。 夏树开始冒冷汗。好在已经抵达饭馆。 李嘉豪放开了手，去取餐盘说：“你先去坐着，我来打饭。你想吃什么菜？” 夏树无精打采：“我自己来。” 也自己取了盘子，和男生一起排队。 李嘉豪有些疑惑地望着夏树。心想：这小子还见外了？ 打到饭，夏树跟男生们坐一桌，发现上次来的七位只剩下三位了。 “那四个叛徒，杰哥一走，就不跟我们玩了。”李嘉豪愤怒谴责道。 “是啊，世态炎凉啊！”一个瘦高男生应和着。 “不过夏树啊，以后我们都是你哥，你有事都可以找我们，别生疏了。”李嘉豪安慰道。 夏树有点感动地点了点头。 “对了，你们昨天被抓时，是哪位老师抓的？”夏树问。 “周老狗！没想到他会亲自下场。” “这校长果然有点东西，他绕开了路口，就好像……安排好似的……” 这时，夏树才确认：表哥没骗自己。那就算他昨天去放哨了，也于事无补。 他心里稍微没那么愧疚了。 “那我哥头上那个疤，真是撞了床？” 男生们听了相视一笑。 “他是这么告诉你的啊？”李嘉豪朗笑着看着夏树。大家也都苦笑了起来。 “那是？” “老师打的。” 夏树也知道，教务处有一帮老师，出了名地喜欢体罚学生，以此惩戒违规行为。 就像……豺狼虎豹靠爪牙统治了丛林。 但这不是「伟大动物」。 / 过了一会儿，班上的男生们也出现在快餐店中。见这边群龙无首，他们明目张胆地打起招呼来。 王强奚笑道：“哟！怎么今天才三个人？” “呵呵，他们有事没来。”瘦高男生回应。 看着夏树挨着李嘉豪，李嘉豪也时不时关切地看着夏树，唐俊南很是纳闷：“你们看！他和夏树好像关系很好诶！” 周康却讥讽道：“哼，又傍上大树了。没有靠山，就活不下去的菟丝草啊。” 唐俊南有些不悦：“别这么说夏树。” 罗阳则分析道：“可是你们看，夏树笑得有点勉强呢，我感觉他并不情愿！他不会被威胁了吧？” 王强轻蔑一笑：“那李嘉豪只是个头高，没啥威胁。我们几个都能放倒他。” …… 从夏树这头望去，班上众男生对王强点头称是，跟他捧瓶，喊他强哥；只有周康自顾自地吃饭，仿佛他们只是临时遇到一桌的路人。 夏树看不懂这群男生的关系。 / 吃完午饭，学长们又要去街边上厕所。 “夏树，一起上WC去。”李嘉豪诚道。 “不去了。”夏树摇头，“我在外面等你们吧。” “嘿！我们现在不需要放哨了，我们从良了。”李家豪朗笑道，“这回是纯上厕所！” “那我也不去。我不急。”夏树的脸蛋白里透红。 “咋了？一起啊！”李嘉豪又伸手搂他，“这么久还没和你一起上过厕所呢！” 夏树咬咬牙，开始冒虚汗。 后面，唐俊南生气道：“我艹！这就是绑架啊！” 高飞则在后面呛声：“阿豪，人家不去你拉着人干嘛呢？厕所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唐俊南插了一句：“还不如跟我们去喝饮料！” 李嘉豪笑了笑，看着夏树：“那你就在外面等我们吧。” 夏树勉强应下。 可当他们一走，他就长腿一迈，逃回了学校。 他不止在逃脱李嘉豪那帮人，更在逃脱班上的男生。 / 晚上，夏树提前回宿舍，看到自己床上坐了个不认识的男生。 是初二年纪的潮男级草——林泽。 他全身黑色，裤管宽阔，弓腰伏背，在看一本男体封面的杂志。 换做以前，他根本不敢随便坐夏树的床铺。 夏树站在床边看着他，他也看了夏树一眼。 片刻后，冷酷道：“我坐一下床，你不介意吧？” 夏树很介意！！！ 但是表哥刚走，他已经失去了保护伞。而李嘉豪也正如王强说的，缺乏威慑力。 夏树环顾四周，见也有其他男生坐别人的床，就没说什么，只是浅浅一笑，站在窗边远眺静谧的夜色。 林泽看着夏树那线条清晰但又安静的侧脸，眼神突然颤了颤，原本冷酷的声音也温和了几分，起身道：“还给你了~” 这会儿，班上的男生正从外面回来，看到有人从夏树的蕾丝蚊帐床上起身，也都坐过来，仿佛这是一块公共草坪。 “好软啊这床！”王强坐在床上蹦跶。 “嗯？”唐俊南提鼻狂嗅，“好香啊～” 罗阳则对夏树枕边的箱子很感兴趣。 “那里面锁着什么？夏树。不会是一箱钱吧？” 夏树忍无可忍，轻握双拳：“我要睡觉了，请你们让开。” 高飞这才过来赶人：“滚回自己床上去！别妨碍我发小睡午觉！” 而在赶走其他男生后，他直接靠在夏树床上：“一起睡啊！发小。我们小时候不是经常一起睡吗？” 夏树无声咆哮：“滚。” 第18章 出洞时间 次日午休，夏树回宿舍拿湿巾，刚坐下，李嘉豪过来搂住他的脖子。 “中午懒得爬床了。弟。”李嘉豪笑道，“在你这凑合睡个午觉！” 说着，他搂着夏树用力往后一躺，几乎把夏树整个揽入怀中 夏树连忙起身，面红耳烫：“你睡吧，我得去一趟图书馆。” 湿纸巾也没拿，就冲出了宿舍。 夏树决定：从此取消午睡。 没有了庇护，那总能「躲」吧？丛林中多的是角落和洞穴。 / 新官上任三把火，学校颁布了第二个新政策——整顿作息。 这一波教务处将重点抓三个乱象：迟到、早起、晚睡。 条条精准击中夏树的命门。 整顿迟到意味着他一直以来很受用的「课前法」失效。 而早起和晚睡，要如何应对？他不知道。只能见招拆招。 这一晚，刚打了睡觉铃，教室和宿舍同时熄了灯，樟树大道上的路灯光映照进教室。 夏树坐在微弱的亮光中，眺望大道。 此刻，大道上稀稀疏疏有几个人影，但都是返回，也匆匆进了宿舍。 大约5分钟后，见没人进出，他才起身朝厕所跑去。 像往常一样，夏树在林荫大道上奔跑，他知道学校在实施新规夜巡，但他没想到一切都来得这么快。 刚从樟树大道切换上操场大道时，一束刺目的白光从花丛间射出。 是巡夜执勤大队长杨刚！他举着手电筒，就坐在三层台阶之上的小卖部走廊椅子那。 “为什么不在熄灯前上好厕所？”杨刚用电筒直射夏树的眼睛。 刺得夏树站在原地不住地抬手遮挡。 “刚忙着看书，一不小心过时间了。”夏树低声回话。 在学校里，学习大过天。 杨刚想说什么，又愣住了。 沉默了片刻，他才挪开了手电筒的光照，俯瞰夏树：“第一次啊，记一次警告！下次别再超时了，否则睡觉铃就形同摆设！” 夏树点点头，杨刚这才熄了灯。夏树转身朝厕所跑去。 此时厕所里竟然还有一个遗留的男生，是班上的林默！他刚好从厕所出来，在门口匆匆瞥了一眼夏树后，什么也没说，走了。 “呼！还好还好。” 夏树惊心动魄，躲过一劫。 / 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夏树开始做更长远的计划。 由于学校的巡夜制度，执勤老师会在21：30打晚休铃后的两个小时内在校园巡逻。 虽然并非禁止上厕所，但频繁起夜就是在冲撞规则。 为了避开冲突，夏树决定拨了拨手表，将夜间如厕时间延至晚上11：30之后。 而早起也得比平时更早，先提前半小时至6点整。他按好了提醒按钮。才合眼睡下。 第二天一大早，6点整，夏树准时起来上厕所。 他抹黑起床，穿上鞋子，就往外走。 此刻，校园的主路灯还没打开，只有几盏小夜灯泛着微光。这说明还没到预起床时间。 为了提防早巡的老师，夏树在灯影斑驳的走廊上快步穿行。 刚走出宿舍楼，上了樟树大道，身后突然有灯光乱闪。像在追人！ 而杨刚的宿舍门口刚好对着一楼的东走廊。 这说明：他已经起床了。 看到光影乱扫，夏树拔腿就跑，他必须在被灯光射中前，就跑上操场大道。 他头也不回，一步夸下了大道交汇处的三步台阶，迈入操场大道正轨。行至三分之二，快到厕所广场时，身后的灯光不期而至。 人奔跑得再快也不及光速。 “别跑！站住！”杨刚远远地呼喊着追上来。 夏树站在原地，闭上双眼，心死了一半。 筹谋一番，终究还是被逮到了。 除了夏树，还有几个早起的女生披头散发零散出现在操场大道上，他们因女生厕所要排队而早起，都被杨刚叫停在原地。 手电筒斜射的光影将大家的影子拉长，像一个个夜间出动的鬼魅。 夏树闭目喘息，等待审判降临。 “怎么又是你？”杨刚很快走到跟前，歪头看着夏树。 夏树没有回答，只是无声喘息。 “怎么回事？”杨刚又拿灯照他。 “我有点拉肚子。”夏树轻轻按住肚子。 “你事有点多啊夏树？”杨刚离他很近很近，近得能闻到他的体味，这是一种令人恶心的咸气油脂味，“要不要我去给你开点止泻药？” 夏树双手抱肚，狠狠拱腰摇头。 他演的。残酷的现实教人演戏。 “嘶哈！”夏树痛苦吸气。 杨刚实在看不下去了，眉头一紧：“去吧！别再让我抓到你。” 说完，他又转头去审问那几个女生。 夏树转身冲向厕所。 有些理由如蜉蝣，自诞生到灭亡就只有一次有效期限，比如「看书看过时间」和「拉肚子」这类，用一次就得抛弃。 所以，他必须准备一个庞大的理由库，并开发更多的法则，才能在这片丛林里安然度日。 老虎也有休憩之时，虫子在夜晚才开始歌唱。 夏树边嘘嘘着，边目光凝聚，做了一个更狠的「身体决策」： 「夏树请记住！你以后早晚上厕所的时间是：早晨5：30前和晚上11：30后。」 / 早操后的早自习时间，夏树刚拿出本子要写今日计划，听到班上的男生们蛐蛐着说：昨晚宿舍闹小偷了。 “谁的东西被偷了？”女生们忍不住打探问。 “周康的。”唐俊南焦急道。“他昨晚临时来我们宿舍睡，早上起来身上的钱不见了。” 周康此刻看起来还没彻底清醒，睡眼惺忪地打量着四周。 “多少啊？” “50。”周康揉揉太阳穴望着女生，又斜眼打量夏树。 “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在打起床铃前吧？当时我感觉有人在我身上乱摸，但以为是做梦，就没管……直到起床铃响。” “然后呢？有人看到了吗？”江秋追问。 男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罗阳才说：“我当时迷迷糊糊醒了，大概六点左右，看到有个人影从周康的梯子跳下来，跑出了宿舍。我还以为周康尿急起来上厕所呢。” 这个时间点……夏树已经起床了，而他是先观察动静后才出门的。但他没有看到任何人进出。 除非那个贼是在他去厕所之后才行动的…… 夏树清亮的眼睛闪了闪。抿了抿嘴巴。 “还有人看到了什么吗？”周康又看了看夏树问。 无人作答。 夏树可不想暴露自己的「出洞时间」。 “咱们去告诉老师吧！”高飞说，“50块可不少啊。” 于是几个男生来到了杨刚宿舍，将事情复述了一遍。 隔壁的雷哥、语文老师都已经起床，大家坐在教师楼的走廊上，齐聚讨论这一突发事件。 “杨老师早上查勤有看到什么可疑人物没有？”雷哥问。 主抓作息的大队长杨刚起床最早。 他眉头一拧，目光犀利道：“我早上确实看到一位可疑人物……你们先回去，估计下午就水落石出。” 于是大家又返回去早读，下了早读去食堂吃早餐。 再回到班上时，班上议论纷纷。 “听说那个贼被抓到了。” “就是我们班的。” “谁啊？” “好像是……” 这时，高飞起身冷冷地瞪了一眼周遭，又坐下趴在夏树的桌子上问： “夏树，你早上起来上厕所了？” 夏树怔了怔，诚实点头：“嗯。” “那刚才，你怎么不说话？” “你知道我的。”夏树小声沉静道，“你不也说了吗？我从来不和男生一起上厕所。” “可他们说是你……偷了周康的钱。” “什么？！”夏树瞪大眼睛。 这不会是周康栽赃陷害的诡计吧？！！！ 夏树瞳孔颤动，但强忍着冷静反问高飞：“你信吗？” 高飞摇了摇头。 很快，雷哥也走进教室，心不在焉地说：“大家先预习。夏树，你出来一下。” 夏树起身跟着雷哥来到走廊上。 雷哥双手叉腰，低头看着地板问：“夏树啊，老师想问你几句话，希望你如实回答。” 夏树知道他要问什么。 “不是我，老师。”他抢先一步看向雷哥，目光冷澈而委屈。 “老师也相信你，但是杨老师说早上看到你跑出了宿舍，跑得很快……” “因为我……”夏树顿了顿，“肚子痛。” 肚子痛是谎言，但他是为了躲避被抓早起才跑的。 至于他早起的原因，他还没发说出实情。 “老师，这是个巧合。当时也有女生起床了。” “嗯，老师只是想问问你，在宿舍还有没有……看到什么人？”雷哥扶了扶眼镜。 “没有。” “嗯，以后生活中，要是遇到经济困难要跟老师说啊。” 雷哥这话非常有歧义。 夏树突然明白：就算是在科学殿堂——学校，也有会诸多的不科学。 曾经他相信老师是真理卫士！但没想到这次老师下决定竟如此草率。 在这片丛林里，成年人不是至高无上的神，而很有可能也是流言与不公的参与者。 那么流言蜚语到底从哪来的？是杨刚？还是周康？ 夏树回过头，透过玻璃望向周康。 他在问：周康，你觉得我偷了你的钱吗？ 周康眯着眼睛，但微歪着头，一脸茫然。 如果是周康，他不会放过他。 夏树不会跟学校里的任何一个男生打架，但跟周康他会…… 这种奇怪的战斗欲，可能源自于他始终定义周康为「一位高知觉者」，他不会让你头破血流，他杀人于无形……而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太多的超越「野性本能」的仇恨。 然后夏树回过头，又愤怒又失望地看着老师，但依旧冷静道：“老师，我没有偷钱。” “嗯，老师知道了。进去吧。”说完雷哥又往教师楼走去。 / 走廊上，刚才大家都在趴窗偷听夏树和老师谈话。就算没偷听的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 “我相信夏树！”罗阳首先表态，“他家那么有钱，怎么可能偷钱呢？” “夏树的人品我能保证！”高飞拍拍胸口道。 “这教室里任何人都可能偷东西，除了夏树！”江秋生气说，“你看他的长相，就不是老鼠！” “夏树，我支持你！”王强举起拳头，却望向周康。 夏树扭头看向周康。他想知道被偷者是什么态度。 周康此刻歪斜着靠在墙上，与他四目相对，又欠欠地冷哼了一下。 “看我干嘛？你自己心里有答案。” 夏树委屈又愤怒，瞪了他一眼后，回过头去。 这时王强才吐槽道：“要我说啊，杨刚就是嫉妒我们班成绩好！才故意抓我们班的把柄。” “没错！抓贼都抓到好学生头上来了。” “反正夏树不可能是小偷……” 正说着，周康起身，半依半坐在课桌上，朝几个男生招手：“过来过来，我有个捉老鼠的妙计。” “什么妙计？” 几个男生都围过来，愿闻其详。夏树赶紧给他们让道。 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听得唐俊南捂嘴笑偷笑起来。 然后，唐俊南才来到夏树跟前说：“夏树，我们打算来一场猫抓老鼠，你明早上继续起来上厕所。” “嗯？” “故意让查寝老师看到。” “这是在……？” 说着他神秘兮兮地说：“嘘！照做就是了，不要告诉任何人。” 说着唐俊南又笑眯眯走了。 他们在耍什么诡计？ 第19章 自作多情 第二天一早，5：30，夏树准时醒来，坐在床上观察宿舍。 斜对角的上铺，周康好像翻了个身。 夏树又躺下。 周康向来满腹诡计，为了模糊上厕所时间，夏树在床上磨蹭，硬是拖到了5：53分才匆匆穿上拖鞋往厕所跑去。 意外的是：今早没有老师早巡，或者说执勤老师可能是6点准时起床？ 而当他用5分钟神速完事返回宿舍时，宿舍里传出了异响。 只见有个黑色的身影在斜对角的床梯子上挣扎着，周康则正倒挂在床上，紧抓着那黑影的手腕：“我抓到他了！兄弟们！快起床！唐俊南！” 男生们清醒过来，从被窝里照亮了手电筒。 灯光一照—— “艹！我就说不是夏树吧！”高飞咬牙切齿道，“小子！你差点害惨我兄弟了。” “夏树，快过来扇他两巴掌！”王强道。 夏树来到唐俊南床下，他看清了男生的脸。 是隔壁2班的，正是那日白天在宿舍睡醒看到他擦身子的男生。 他面黄肌瘦，眼里充满恐慌，活像一只被老鼠夹夹住倒挂在窗口的老鼠。 “扇他！”王强说。 夏树摇了摇头。 “饶了我吧！”男生胆怯道，“我把钱，还给他。” 周康却抓着他的领子咬牙道：“呵！我们得把人交给杨刚！还原真相！” 说着他跳下床，提着男生往教师宿舍拖。 此时已过六点半，起床铃打响后，杨刚和几位男老师陆续起床，炖在宿舍门前刷牙。 看到有男生被拽着过来，杨刚忙放下水杯，起身问：“咋回事？” 周康这才说：“偷钱的不是我们班的，是他！” 杨刚定眼一看，愣住了：“林杰？怎么是你？！” “老师啊，这种老鼠才是你们应该抓的人！这可比抽烟染头发的严重多了！”王强有点兴奋道。 …… 这一刻，夏树突然看到原始森林中的猿人，用智谋、工具和合作，抓住了一只野兽。 而周康也并非是十恶不赦，起码他还了他的清白。 对此事，杨刚十分尴尬，很久才晃过神来。 课间操后，盗窃件事被校长拿到全校小会上通报了一番，虽没公开指名道姓，但他特意点明：是初一2班的男生。 当然，校长还表扬了自己的儿子。 “初一1班的周康，机智勇敢，设计捉贼，还原了校园盗窃风波的真相。我们对这种见义勇为的精神给予表扬！” “学校乱象丛生，但请全体老师同学，给我点时间，我会一一改善校园环境，还孩子们一片美丽的花园。”周校长在讲台上激情发言。 台下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原来昨夜，下晚自习后，夏树在教室等熄灯时，周康看宿舍的人都到得差不多了，故意从包里掏出了500块钱，临睡前在床上显摆起来。 他懒洋洋地靠在床上，用钱扇风。 唐俊南吹捧道：“康哥，你家可真有钱啊！” “这点钱算什么？等我下次过生日，我要像说唱歌手一样撒钱！” “那我能去捡吗？”罗阳嘻嘻笑道。 “那得看哥的心情！” 高飞又问：“夏树偷了你50块，就这么过了？” “50块，就当施舍给他了！他爸就一卖铺的！穷鬼一个！” 好在夏树当时没在宿舍，要是听到他们的剧本台词，一定极其无语。 而那小偷则以为大家已经咬死夏树了，用老套路再次行窃…… / 上午课间，周康靠在墙上听MP3，夏树望着他。 对方也意识到夏树的目光，朝他瞪眼。 上次，在食堂他以「蹲着上厕所论」损害夏树的名誉；这次，他挽救了夏树的清白。两次扯平。但他平日里的种种跟踪诡计仍无法泯消…… 所以夏树只是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谢谢。” 出乎他意料的是，周康只是耸了耸肩，问：“谢我什么？” “抓贼。” “别想多了，哥们，我可真不是在帮你”周康站起来，提了提松垮的裤裤腰带，“我那是为了打杨刚的脸。” 夏树：“……” “你没听到吗？我擒贼去杨刚宿舍时，喊的是‘偷钱的不是我们班的’，而不是‘偷钱的不是夏树。’”他贱贱地俯瞰着夏树，凑近道，“别自作多情喔~” 夏树猛地抬头，面色铁青：“你……” / 由于大宿舍秩序混乱，学校出台了第三项新政策——分宿舍。 为方便管理，原本三个年级住的大杂舍，被直接划给了初三5班。 而其他成员都得搬出，住进重新编排的班级小宿舍里。 雷哥在课前宣布了这一消息，有点欣慰道：“我们班的男生，平时虽然皮些，但整体还是比较乖的。起码……不会偷东西。” “这次分宿舍是好事！”他特地望了望夏树，“以后冤枉好学生的事情就不会再发生了。” 夏树抿了抿嘴，眼神淡漠。 “所以现在，全班住校生，都得按我手中的名单搬宿舍。今天午饭后开始行动，今晚要住进新宿舍。” 说着他以宿舍为单位，逐一公布名单，又将名单递到班长手中。 夏树听到了自己的名单时，脸色煞白煞白的。 “王强、高飞、唐俊南、罗阳、夏树……你们搬到107。”读完雷哥笑道，“看你们平时感情好，经常一起吃饭、上厕所，所以给你们安排到一起哈。” 感情好……蒽！ 夏树哭笑不得。 “哎呀！太好了！”唐俊南鼓掌道。 夏树扭头看他，他还兴奋道：“夏树夏树，我们又能住一起了！” 夏树眼前冒出一片黑云，险些晕厥。 / 中午一放学，同宿舍的男生们飞一般奔着向新宿舍占床位，只有夏树回到老宿舍收拾行李。 李嘉豪回到宿舍时，看夏树坐在床上塞被子，过来帮忙：“搬到哪里？学弟，我给你搬。” 夏树感激地笑了笑：“107。不重，我自己可以。” 李嘉豪垂头丧气：“就不肯给我个机会？” “嗯？” “当哥哥的机会咯～我答应过你哥，要罩你的。”说着他自顾自在夏树床上坐下来，按住被子使劲往里推。 夏树赶紧站起身，目光颤动地看着他。 李嘉豪后知后觉，才皱眉问：“我感觉，你总在防着我？” 说着又起身笑道：“难道是因为……上次我在你床上躲老师的事？” 夏树眨了眨眼睛。 他又歪头下笑了笑：“只害怕我占你便宜啊？” 夏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我也需要独立，总不能一直依赖别人，毕竟你也有毕业和离开的那一天。所以，嘉豪哥不会不给我这个机会吧？” 李家豪一听，无法反驳。 “嗯，怎么会呢。你能这么想挺好。”李嘉豪双手互搏道，“但是我能罩你一天就是一天！像你这样的小男生，真让人不放心。” “什么样的？” “就是……太乖了？倒不是说你弱，就是感觉你比其他男生更懂事，让人不放心。”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嗯，既然你不让帮忙，那给你收拾行李总可以吧？” 说着他把夏树的被褥整个卷了起来，麻利地塞进手提袋中。 夏树没办法，只好跟着他一起塞袋子。 打包好行李，他提起行李，笑了笑：“谢谢嘉豪哥。那我走了。” “嗯。难得见你笑！以后多笑笑啊！” “答应你。” 目送他出门，李嘉豪又小跑着追到走廊上，挥手笑道：“在新宿舍，找个男……生朋友。” / 走廊上，别的男生都不打包行李，直接用席子裹着被子，抱着或扛着就走了。只有夏树好好提着袋子，像个刚校新生。 还没到宿舍门口，高飞冲出来抢他的行李说：“树哥，我帮你占了个床位，你就住我下铺。” 说着拉着他进了宿舍。 这是新宿舍入门后右手边的第一个靠窗床位的下铺。 新宿舍小而紧凑，6张上下床靠墙围了一圈，在中间留了片空地。几个先到的男生都占满了上铺。 看夏树进来，正在床上擦灰的唐俊南起身道：“夏树，我也给你占了上铺的！来挨我住！” 高飞摔了摔头：“哼！别听他的，住我下铺，我罩着你。” 唐俊南：“住上铺没人Rua你的床。” 高飞：“住下铺不用爬床。” 唐俊南嗤之以鼻：“那你咋不住下铺啊？” 高飞：“下铺没围栏，我爱翻身，怕落床。” 唐俊南：“你想在夏树床上蹭睡就直说吧！” …… 夏树看着两个床位，上铺**性好，很难有人去蹭；但下铺起夜更方便，而且这个床位在门口，出入不打扰室友。 相比上次开学的茫然抗拒，这次，夏树有了清晰的目标。那就是：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选择，都是为了适应这个野蛮的环境！ 而相比床铺**，上厕所更要命些！ “谢谢你，唐俊南！我还是住下铺吧。” 说完他果断把袋子放到门口的下铺，开始自己铺床。 而此刻，他旁边的几个下铺都是空着的，其他男生陆陆续续搬进宿舍。 / 江冬跟随人流，提着一个大麻袋来到107门口，怯怯地望了望门牌后，又伸长脖子往里打量了一圈。 夏树有些吃惊：“江冬！你怎么……” 江冬微微一笑：“我们班宿舍刚好多出一个人，老师安排我来107。” 第20章 惊喜室友 “哦？是2班的兄弟啊？”王强站在上铺热情道，“欢迎！我是这里的老大，空位你随便住。” “谢谢！”江冬感激地看了一眼王强，才走进宿舍。 见他环顾四周，夏树指着自己旁边的床位，推荐道：“住这吧！咋俩可以挨着。” 唐俊南一听，瞪大了眼睛。第一次看到夏树对别的男生这么热情！ 他歪头打量着江冬。 干净的衬衫，清隽的面庞，安静的神情……跟夏树同属于文静那一挂的。夏树似乎喜欢跟安静的男生交朋友？ 他看着江冬有些出神。 江冬也看了看他，视线落在了他旁边唯一的空上铺：“那儿有人住吗？” 唐俊南才回过神来，看着那个被午后阳光洒满的朝南空床位，顿时耷拉着脸道：“唉……这原本是为某些人占的。我自己都舍不得住呢。” 他站在上铺双手叉腰，满脸神气地看了一眼夏树，见对方面色冷淡，又像被谁打了一拳，瞬间紧按肚子、耷拉着脸道：“你想住就住吧！给你了。” “谢谢。”江冬温润笑道，把行李放到床上。 看着江冬的背影，夏树则有些失落。对方没有领他的好意。 不过隔壁这个确实不是什么好床位，听说王强晚上出了名的爱摇床，而且他喜欢坐别人的下铺。住他下面并非好事。 而江冬在经历了上次的「汗臭事件」后，对自己印象可能还没改观，可以理解。以后还多的是机会。 占好地盘后，男生们都纷纷跳下床去吃饭，喊了夏树，但没喊江冬。 当他们倾巢离去，宿舍里就只剩夏树和江冬。 此刻，江冬跪在上铺的阳光中，安静地折叠被褥的边缘。他的床位刚好与夏树南北相对。 夏树穿着新换洗的衣服，直直走进那道光中，抬头望着江冬，粲然一笑。 “一起吃饭去？” 江冬愣了一下，应许道：“好啊。” / 没去食堂，也没去美食街，两个安静的人，在校园大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直到夏树提议：“听说小卖部有炒饭，中午人少，我还没吃过，你吃过吗？” 入学近两年，但江冬对校园的了解还不如夏树，他心虚一笑：“我也没有。” “那我们去试试？”此刻夏树眼中燃烧的那团探索热情，恐怕任何人都难以拒绝。 江冬点点头：“可以。” 小卖部的蛋炒饭配烤肠就是专门为夏树这样不爱排队打饭的学生打造的。 二人各点了一份，坐在走廊的小桌子上用勺子吃饭。 夏树开了话头：“我小学的时候见过你。你见过我吗？” 江冬才抬头打量他：“好像见过……因为你皮肤很白。” “还有呢？”夏树心情爽朗，仰头喝了一大口水。 江冬若有所思：“其他的……没什么印象了。” 夏树眯眼一笑：“我经常在征文比赛中看到你的作品。文笔很好！” “呵呵……就是随便写写。” 夏树心想：真谦虚啊！随便写写就把我们压在了第二名。 因为一等奖只有一名。 他又喝了一口水。 再低头时，夏树猛然发现，水只剩下半瓶。但愿下午上帝对自己温柔点！ 他抬头望了望厕所方向，却看到周康正站在厕所广场上双手叉腰正看他。 难道他以为自己又在伺机而动？ 夏树赶紧回头：“我们走吧。” 二人起身，决定去图书馆转转，但得先返回教室拿看完的书。 夏树轻快小跑着回教室，很快拿到了自己的书，又雀跃来到2班后门。 见教室没人，他直接走进教室，来到江冬的课桌旁。 这是他第一次进别班的教室。平时哪怕找同学也只是在门口等候。 江冬的书很多，密密麻麻地堆在桌子上，堆成两堵书墙。书缝间插着玫瑰花、折纸，桌洞里有饭盒、围棋等物品。 虽然没有想象中整齐，不过人在忙碌中忽略了打理也是常有的事。 江冬翻了一会儿，没翻到，他看起来神色有些紧张。 夏树也和他一起翻：“什么样的书？” “报纸封面。” 很快，夏树在他同桌的书堆里找到了那本书。 那是一本用报纸包裹着原本封面的书，有点像夏树像小时候为了保护课本封面而学妈妈自制的书壳。 想来，江冬对书怀有敬畏之心。 夏树拿着那本《柳林风声》，江冬则拿着那本报纸外壳书，二人步上图书馆阴凉的楼梯。 江冬走在前面，始终大步沉默走着，夏树只好追在身后问问题。 “你多高啊？” 江冬：“178。” “那比我高1cm。我听说你是下棋高手！你平时都和谁下棋呢？” “街上的围棋先生。” “普通人应该不是你的对手吧？” “嗯，我基本不和新手玩。” “哦，我还说找你和学下棋呢~”夏树眨眨眼睛，见江冬沉默片刻，他的目光又移回书上，“你还专门给书包了书皮？” 江冬这才回头腼腆道：“嗯，因为，这本书的封面太……” “怎么了？” 是因为太喜欢吗？ 江冬拉开了报纸一角，露出了正红色的书封。他的脸瞬间也有些红。 “太红了。” “嗯？”夏树瞪大眼睛。 因为书皮太红而将它包裹住？这是什么概念？况且那还是典雅的正红，并非娇嫩的粉色…… 夏树十分惊讶。 以至于后来他没再像个记者一样问个不停，直到进了图书馆。 / 还完书，二人回到宿舍，此时大家都已经吃过午饭，正在安置自己的床铺。 只剩夏树旁边的床位还空着了。看起来像是剩余的了。 空着也好，夏树想，这样，它就像个湖心小岛，把自己与丛林隔开。能免于闻到什么味道，听到什么声音，或近距离看到什么野蛮东西。 夏树安心走出宿舍，来到小花园收晾干的衣服和蚊帐。 而就在他离开的空当，周康抱着一卷席子，提着一袋新棉被走进宿舍。 唐俊南惊呼：“周康！你帮谁搬东西呢？” “我就不能搬我自己的吗？”周康轻笑着，左看右看。 唐俊南则开始鼓掌：“欢迎新室友！” 王强则在上铺俯身惊讶：“卧槽！你要来住校？” “怎么，不欢迎吗？”他抬头朝王强扬了扬。 “怎么会呢。”王强笑笑，用中指指向夏树旁边、自己的下铺床位道，“但我们宿舍只有这个铺位了。” “那正好！爬床麻烦，我喜欢下铺。” 说着周康把东西往床上一扔，风风火火走出宿舍，又返回家去搬第二趟。 / 夏树抱着衣服回到宿舍时，看到隔壁放了一床新的床铺，还以为是谁买了新被褥。 但看名单上好像没有其他同学了，难道也跟江冬一样是隔壁班多出来的插空生？ 夏树心中默念：希望是个安静点、爱干净的男生，江冬那样的最好。 而当周康再次抱着洗脸盆走进宿舍时，他惊呆了。 他也来住校了？还睡在我旁边！！！ 四目相对的瞬间，夏树很想穿越回去选唐俊南帮占的那个上铺了。 而周康则直接脱口而出：“唐俊南！咱俩换个床呗？” 夏树隐约感觉：此前有表哥罩着的大宿舍岁月，只是一个前奏，而他真正的灾难住校生涯才刚刚开始。 他在《恐男大字典》上标记道：「男生宿舍107，第4号死亡现场。」 第21章 亲密猎人 “不换，”唐俊南直摇头，“我不喜欢下铺。” 周康对着夏树扬了扬下巴，又朝唐俊南挑眉。 意思是：可以挨着你男神。 唐俊南看了一眼王强，想到他晚上摇床；又看了看夏树，见他目光冷冰，才撇撇嘴巴说：“我还是住这吧。” 周康又问了一圈，都没人愿意换床，他耸耸肩，开始铺床。 这会儿，夏树正在挂蚊帐。透过蕾丝蚊帐看到周康时不时用余光打量他，他直接把蚊帐钩子卸下来，放进袋中，转身跑出宿舍。 街上床上用品店，货架上有蕾丝网、宫廷纱网等花色、款式不一的蚊帐。 夏树转来转去没有中意的。 老板过来问：“买什么呢？小伙。” “有不透视的蚊帐吗？老板。”夏树问。 “有，但得翻翻。”老板说着他站到凳子上，从高高的货架上抱下一个塞得满满当当的纸箱子，放到地上，埋头翻找了起来。 纸箱有些深，他半个人倒栽进箱中。 夏树见状有些愧疚，即便没看上，他死活也得跟老板买点什么。 片刻后，老板终于拽出一个白色不透明款，咧嘴一笑：“找着了找着了，看看怎么样？” 树拿着蚊帐，扯开包装拉出一角，朝门口的天光下一举，果然遮光性很好。 他露出清爽的笑容：“可以。” “还有个新款！适合你们年轻人！”老板又拽出了一个厚材质黄绿色拼搭帐篷风蚊帐，中间是拉链式，布面上印着动感的火焰篮球动漫图案。 夏树看了看，笑眯眯道：“是挺时髦的！但跟我的风格不太搭。” 然后果断掏钱买下前者。 老板高兴道：“嘿！我压箱底的货终于卖出去啦！” 夏树也高兴：“谢谢老板！老板再见！” 提着蚊帐，走到街上，远远看到表哥的同学们在街边一处高台棚子下喝东西。 没有李嘉豪，全员校服，坐姿吊儿郎当，在说说笑笑。 灿烂阳光下，男生们笑容爽朗，明显比在学校里要松弛自在得多。 但其中一个女生也没有，很多男生夏树也不认识，他如过街老鼠，低头匆匆走过，假装没看见。 但没逃掉。 “学弟！逛街呢？”之前那个瘦高的学长伏在栏杆上叫住了他。 夏树才脸红红地抬头，提拎了起来：“嗯，买了个蚊帐。” “上来喝可乐！请你！” 夏树忙摆手：“不喝了，我还得赶回去收拾宿舍。” “你这发型还挺帅！哪剪的？”学长打趣道。 “谢谢……就在阿美发廊。” 一进入男生群体，夏树就紧张，完全不知道怎么像他们那样活灵活现地接话和调笑。 一句答一句间，他突然想到了午饭时自己和江冬的对话。 难道江冬也在恐惧自己？亦或者对自己的问题毫无兴致？ 夏树明亮的眼眸眨了眨，却透着一丝淡淡的忧郁。 “对了，新宿舍怎么样？”学长又问。 “挺好的，都是一个班的。” “有需要帮忙随时说。别见外！要有人欺负，尽管告诉我！” “诶我说啊，扬哥，你别把人当三岁小孩啊！”后面有男生笑道，“他个头也不小，不至于被欺负吧？” “别话多！”男生回头怼了一句，又回过来说，“多交朋友啊，别老自己一个人。” “好。学长。”夏树难抵男生的漩涡中心，“那我……先回去了。” 夏树羞赧说着扭头就跑。 “你哥……诶！”瘦高男生在后面嘀咕：“咋跑了？话还没说完呢。” “真害羞啊！一点也不像他哥。” / 从初二初三群体中解放，107宿舍开始释放天性。 男生们也学着初三的，脱了上衣，只穿球裤，在宿舍自由穿梭。 唐俊南穿着白色背心荡来荡去，见夏树不在，又见江冬端坐在床上看书，来到床边抬头问：“哥们，夏树你俩很熟？” “不太熟。”江冬摇头，“也就这两天刚认识”。 唐俊南有些失望：“我咋感觉你俩很好？” “是吗？或许是因为我妹？”江冬若有所思，“你下次打羽毛球，能喊上我吗？” “没问题！”唐俊南粲然一笑，“有空一起玩！” 这时，周康抱着一大一小两个堆叠的纸箱子进来。 大箱子放了一箱球鞋，在床底下摆成一排。 小纸箱里装着电子游戏机、魔方、口琴、棋盘、MP3，还有一个手机。 男生们都过来围观。 “我艹！这什么手机？都没有盖子。” “触屏机。” “真时髦！你是我们班第一个用手机的！” 可在大宿舍借住那晚，周康分明看到了夏树蚊帐里的屏幕荧光。 隐约知道夏树家也有点实力。 “呵呵！手机算什么啊？”他见男生们双眼放光，毫不谦逊道，“我家还有电脑呢！能打游戏、查资料、听音乐、看电影、发邮件、交朋友，你们肯定没玩过！” 说这话时，他看似对着对男生们，实则用余光盯着隔壁已经挂好的不透明蚊帐。 此刻，夏树拉上蚊帐，靠在床上玩手机。 从进入宿舍到现在，他还没跟周康说过一句话，更不屑于参观他的东西。不然就是对他自尊的侮辱！ “谁说我们没玩过啊？”王强不服气接茬，“街上有家网吧，我就去过。” “别吹牛！未成年不让进！要身份证的。”唐俊南反驳，“但我经常去我妈单位打游戏。” “你妈干什么的？”周康问。 “我家开邮政局的。” “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富二代。”周康笑着搂住唐俊南，“等哪天我去你家订阅杂志去！” “可以啊！” 说着，他滑了滑屏幕开始放Disco，男生开始甩胳膊蹦迪。 “诶！你手机里有片吗？”高飞悠悠问道。 “有，我给你们放。” 他们又坐下来围在一起看片子。 “夏树，过来一起看啊……” 这里彻底成了他们的地盘。 夏树目光一沉，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周康有新款手机，会玩电脑，还会专门到邮局订阅杂志，跟自己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 反观自己，为了买一本书，得跑新华书店。若找不到心仪的，还得托妈妈上市里买。 夏树默默打开自己手机，看着屏幕上的「联网」按钮，那是一个打开新世界的窗口。 他想点开，但妈妈说过不能随便点，会乱扣钱。 算了。 他把手机收起来，开始听收音机。 / 任何群体，有了新领地，就会有新领主。 男生们围着周康玩了一会儿，才发现地面落满了搬迁的杂物废屑。 “唐俊南，扫地去！”王强靠在墙上，把唐俊南推了出去，指挥道。 “我又不是值日生！”唐俊南抗拒道，“我们得排个值日表。” “从哪边开始呢？”罗阳问，“从高飞那？还是从我这边？” 高飞看着满地垃圾：“从你那边开始。” 唐俊南：“应该从你开始，你最靠门！” 这时，周康才说：“我们应该先选一个宿舍长，让他来安排？” “选谁呢？”11个男生面面相觑。 论体型和魄力，王强外形出众，年纪也大。 论头脑和凝聚力，周康是个不错的领头人。 而像夏树这样脱离群体的乖学生，自然不在任何男生的选拔范围中。 王强拍拍胸脯，毛遂自荐：“我来吧！兄弟们，我能管好宿舍。” 唐俊南拍了拍周康的肩膀：“周康，上啊！” “我觉得高飞也可以啊。”有人说。 大家七嘴八舌，各执己见。 议论声中，王强指了指唐俊南：“叛徒啊！南城人不选南城人。你别忘了期中考试的事……” 嗯？？？ 周康突然从床上直起身子，推了一把王强：“什么意思啊？你想当就直接给你呗！反正我又不爱当宿舍长！” 王强才意识到刚才言辞有些激烈，又笑着打圆场：“我开玩笑啊！兄弟，别当真！” “要不你俩打一架？谁赢了谁当！”高飞笑道。 “玩斗兽场呢你们？”在班上一向人品可靠但住在隔壁的班长李哲提议道，“还是举手投票吧！这样最公平。” 无人异议。 于是107全体直接举手表决，李哲计票。 众人逐一举手，结果很快现出轮廓：王强和周康 5：5，高飞得1票。 仅剩最后1票，夏树的。 “夏树！你选谁？”李哲回头问。 蚊帐里没人回应。 “夏树！你要积极参与宿舍活动啊！”李哲语重心长道。 可当他掀开蚊帐：“咦！人呢？” 原来刚才大家玩得正尽兴时，夏树偷偷溜出去上厕所了。 快步返回宿舍时，才发现大家都在等着他。 “怎么了？”夏树有些不自在地望着11个男生。 “选宿舍长！就差你了，你选谁？”班长问。 夏树并不知道投票结果，但他看了看众人，他既不想选王强，更不想选康，其他人也不像宿舍长的模样，于是把最后1票投给了…… “江冬。” 江冬有些惊讶，清白的脸颊突然泛起红晕。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唐俊南嗯哼地看着江冬，有些恼火，“你没有跟我说真话？” 江冬擦擦额头，腼腆笑道：“冤枉啊～” 周康双手抱胸，歪头冷笑：“意料之中～”。 “平票了，咋办？”李哲也有些为难，“再来一次？” “别啊！”王强连忙制止道，“不如我们先轮当两个月吧！完了谁表现好，谁当，怎么样？” 周康耸耸肩：“直接给你也行啊。我可没有这方面追求。” “别这样！兄弟，我刚才就是开玩笑。”王强谦逊地揽揽周康的肩膀，“别让兄弟们觉得咱欺负外地的人。嘿嘿～咱们轮两个月，公平公正，我先来。” “随便～”周康直接瘫靠在床上，拿出块镜子开始抹起发型来。 就这样，王强担任起了107的临时宿舍长。 他拿出一张白纸，画了个表格，排了宿舍值日表。 从高飞和夏树开始轮岗，二人一天，轮流值日。 / 晚上，熄灯后5分钟，夏树从外面洗漱完，抱着洗衣盆回到宿舍。 宿舍长以大家长身份问：“夏树，你去哪儿了？天天这么晚回来。” 他在打探什么吗？ 夏树清澈的眼睛眨了眨，谨慎答道：“在教室看书。” “以后最好准时回来啊！不然老师查寝会扣分的。”王强现在看起来责任感爆棚，说话也明显有了一股大哥气息，“我们不能拖班级后腿！” 高飞笑着帮腔：“哪有那么严重啊？在老师查寝前回到宿舍就好了。” “现在是执行新校规了，学校查作息呢，不信你们等着瞧吧。” 唐俊南又怼道：“那学校还说宿舍长要带头搞好卫生呢，还要照顾好宿舍成员呢。” “在宿舍不听宿舍长的，你们选宿舍长做什么？”王强怒吼道，“你是不是想搬到隔壁宿舍？” “好了，别争了。”夏树吐了一口气，冷静平息了僵局，“我以后早点回来就是了。” 反正他现在也没法在熄灯后立马去上厕所了。 说完他放下洗漱盆，放下蚊帐，就躺到了床上，胸口起伏，静待11：30的起夜时刻降临。 透过缝隙，他看到周康倚靠在墙上，手机荧光照着他轮廓清晰的面庞，而他正一脸惊讶地打量着他。 夏树才不在乎什么宿舍长不宿舍长的，他在乎的是他的起夜大计。 这将是学校抓作息后，他第一次临近午夜上厕所，也是在这个宿舍的第一次起夜。 107宿舍的空间骤然缩小至大宿舍的1/4，床铺排列一眼到底，他的一举一动都直接摆在了众男生面前。 他现在面临的起夜难度比之前大很多。 夏树眼波闪烁，侧耳倾听。 冥冥中的上帝，请给我指条路吧！他暗念道。 今夜月光澄明，斜照进宿舍，像一把白刃插进黑暗的温床，并不适合早睡，男生们又七嘴八舌地聊了起来。 “诶！你们说我们班女生谁的胸最大……” 停停停！夏树赶紧戴上耳机与他们隔离。 他复习了最新一章的英语听力，又听了一会儿音乐电台。 时间在孤独压抑的黑夜中很快进入23点。月光也已从宿舍撤离。夏树摘掉耳机一听，但男生们竟然还在聊天！ 王强打开了那个潘多拉魔盒般的话匣子。 “诶！我说你们这群废物，追了夏树半个学期，追上没？” “没有！”唐俊南突然来了精神，言语中满是苦楚，“感觉他好像会隐身。” “没错！他到现在还是不肯跟我们玩，就像我们要吃了他似的。”罗阳附和道。 王强轻笑道：“我艹！他不会……是女生吧？” “想啥呢！我发小可是个纯爷们！”高飞想起上次在食堂的事，辩护道：“而且……人家那个可能比你们还大呢！” “真的假的？”刚刚一直在玩手机的周康目光难得离开手机，插了一句。 虽隔着蚊帐，但二人枕头挨着枕头，夏树能看到旁边一直亮着一块模糊的屏幕光团。 “真！”高飞坏笑着拍拍床杆，“你说是吧？夏树。” 见他没回应，他又歪头看向床下。 “夏树！夏树！”高飞喃喃自语，“睡着了？” 其实夏树都听得一清二楚，他在装睡，并气得发抖。他不想加入男生们的夜谈会。 而高飞这个死性不改的家伙，此刻正拽着他，在他的雷区蹦迪。 夏树如坐针毡，紧紧抓住了被子。 如果他也会打人，他真想上去给高飞一拳。打他个鼻青脸肿。 唐俊南独辟蹊径，问道：“江冬，你不是跟夏树关系好吗？你俩一起上过厕所没？” “没有。”江冬冷冷静静答道，“你们问这些干嘛呀？变态呢～” 夏树有点小感动，江冬帮他说话了。他真是个正人君子。 “他很喜欢跟你玩。你是怎么做到的？”唐俊南百思不得其解，“你甚至不是我们班的！” “对啊！我那天看到他俩一起去小卖部吃饭了。要知道，夏树从来不跟我们一起吃饭！” 江冬沉默片刻：“呃……我不知道。我们认识就没几天，只是普通室友。” 普通室友？ 夏树听了又有些失落。原来在江冬心里，自己跟那群男生一样没有一点特别之处？ “哎呀！可真神秘啊！”唐俊南擦墙犯愁，“夏树为啥老躲着我们啊？”。 王强打趣道：“你直接过去跟他睡呗！” “呵呵！说啥呢？”唐俊南吐槽，“我特么又不是断袖！兄弟之情懂不懂？” 周康悠悠说了一句：“或许，我们可以玩一个游戏。” “手机游戏？还是电脑游戏啊？” “不！是真人游戏！”周康放下手机，“你们不是一直追着那谁想和他玩吗？既然这事有点难度，不如我们来场比赛，看看谁能先和他达成……亲密关系。” “亲密关系？”唐俊南颇有兴致，“我们现在不就等于每天都在玩游戏吗？” “游戏是有规则的，而你们那顶多叫跟屁虫。” “什么规则？” “参与者投掷筹码，获胜者赢得奖励。”周康从容不迫道。 “刺激啊！”王强插话，“真人多对一，不就像在打猎？” “没错～游戏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宿舍猎人》，怎么样？” “有点意思！嘿嘿，不过要玩肯定是我赢啊。”高飞得意道，“我和他是发小，从小关系好。” “得了吧！你个假发小。”王强恶捶了他的床杆一拳，怼道，“我还是他哥呢！” “要赢也是我啊！”罗阳在对面乐呵呵道，“我不借助任何关系，让他和我一起做仰卧起坐。大家有目共睹！” “靠！输赢有那么重要吗？”唐俊南则吐槽，“不会就我一个人是真心想和夏树玩吗？” “别说那些没用的！”哥飞蠢蠢欲动，“奖励是什么？我只关心奖励。” 周康想了想，在黑暗中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你们……想要什么？” “谁赢了当大哥？”王强笑问，“或者当宿舍长？” “你倒可以！但那我们这些不想当宿舍长的呢？”罗阳补充道，“还不如给我50块钱呢！” “或者，让其他输家凑钱给赢家买一双名牌鞋，怎么样？” “都可以。”周康舔了舔嘴唇，“或者全体输家答应替赢家做一件事。合理的事情。这条可以囊括前面的所有需求。”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 “牛啊！还得是学霸啊！” “游戏怎么玩？谁当裁判呢？” “立下规则，全员裁判。”周康又解读道。 “还有，怎样才算亲密关系呢？和夏树搂肩搭背算不算？” “算，但单方面亲密无效，得他也搂你才合格。” “对对！还有平时他都不跟我们说话，如果能和他一起聊天互动10分钟，也满足条件吧？” “别说10分钟了，5分钟就算有效亲密。呵呵！你们平时跟他说话都不超过三句话吧。” “哈哈！那和夏树一起上厕所呢？毕竟谁都没和他一起上过厕所。” “这个嘛～必需算。而且……”周康眼波一沉，笑意更深了，“这是个特例！二人处在同一空间完成了运动，即为有效。” “当然……”他又附加道，“谁要能做到双向互动，那不更好？” 黑暗中，瑟瑟发抖的夏树只听着他的声音，却看到他脸上浮起了一个邪恶阴湿的笑容。 他目光深邃，笑容阴暗，咧嘴露出了白森森的闪光獠牙。 夏树看到了一头「饿狼」。 这条特例是单独为他这个变态自己开通的吧？ 这个魔鬼，他到底想干什么？ 夏树突然冒出一个念头——立马冲出宿舍去向老师呼救。 丛林之中，男生们都只是发疯野兽！才不是什么猎人！ 而老师，应该是守林人！ …… “怎么玩怎么玩？”男生们摩拳擦掌，按耐不住，“什么时候开始？” 周康想都没想开口道：“好！男生宿舍107全男真人捕猎游戏——《亲密猎人》现在开始！游戏规则如下，我们将「亲密关系」分为十类。” 他像他爸在宣讲台上颁布校规一般滔滔不绝： 「第一条：身体互动，搂肩、搭背、撞拳、击掌……等好兄弟间的正常肢体接触； 第二条：语言互动，聊天、吹牛、讲笑话等持续5分钟； 第三条：活动互动，一起吃饭、看书、上街、打球等日常活动； 第四条：物品共享，共用文具、同喝一瓶水、共用一条毛巾，甚至……互换衣物等； 第五条：情感互动，难过时倾诉、失落时鼓励、冲突时袒护、犯错时隐瞒……等等等等； 第六条：**关系，和……猎物，一起上厕所、洗澡、换衣服等； 第七条：身份认证，被猎物亲口承认是“朋友”“兄弟”“哥们”等，被他送礼物、送生日祝福等； 第八条：能力认同，在学习、运动、技艺、兴趣爱好等方面获得猎物的认可； 第九条：精神迷恋，被猎物崇拜； 第十条：嗯……先待定……作为补充备用项……」 “所有玩家，优先跟猎物达成5项亲密关系者，即为赢家！” 他激动地宣读着，并始终冰冷戏称夏树为“猎物”。 “卧槽！周康！这是你刚想到的吗？”王强大吃一惊，“这简直就是一份专业游戏说明书”。 周康没回答他。 但夏树回想起近一段时间周康在教室卖力填写的那张表格……恐怕他筹划已久。 “有点刺激啊。”正人君子江冬突然插话，“周康你真是个游戏天才！” 就连一向孤僻内向的林默也说了一句：“好变态啊。这样不太好吧？” “哪里变态了？就算不玩游戏，我也想玩夏树……不！是想和夏树玩。”王强解释道，“游戏只是一种激励嘛。” “没错！”唐俊南笑应，“不过我很好奇，第10条会是什么啊？嘿嘿，比崇拜还更亲密的是什么关系啊？” 罗阳：“被夏树爱上？” 宝子们，恭喜你们进入剧情主线，免费阅读V章节（其实是收藏不够没法入V呜呜）。 读完这章，真人在读的，请留个言吧。 让我看看有多少真人追文。（一度以为我的点击率是机器人贡献的，bushi～）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亲密猎人 第22章 集体玩物 宣布完游戏规则，周康朗声问：“有哪些人要参加？报一下名！” 高飞抢先道：“我！兄弟们，这游戏我稳赢。” “我我我！”唐俊南举手，“我不求输赢，只为游戏精神！” 王强“嘶”了一声：“我也来一个。” 罗阳则有些犹豫：“嗯……我观望一下。” “咋了？”唐俊南伸手拍他的头，“你刚才不是很兴奋？” “兴奋归兴奋，小爷我最近口袋有点紧。”罗阳支支吾吾，“不过我可以给你当辅助！输了你负责，赢了我俩平分，怎么样？” “滚！”唐俊南笑骂。 下铺几个忙于学习的男生兴致缺缺，都不说话。 一个甚至吐槽道：“你们真无聊啊！你们在这追星呢？” 看响应不如预期，周康厉声问：“别的呢，怎么不说话啊？林默？张桀？表个态。” 林默低声回应：“我不参加。” “其他人呢？” 林默：“好像睡着了。” 这时，斜对面上铺的江冬伸手拉了拉被子。 周康才意识到，他刚才忽略了江冬，才问：“那个……江冬呢？” 江冬冷冷清清：“我也不参加。” “所以，游戏初始玩家只有四位：我、唐俊南、高飞、王强？”周康又确认道。 “嗯。那人是不是有点少啊？”高飞坐起身来，望向周康，“奖励才值200元……再来几个呗。罗阳！你咱萎了？” “算了！先别管人头了。”周康无畏道，“咱们先玩起来。相信我，到后面他们会求着加入的。咱们到时候提高门槛。” “对，先运转起来。”高飞赞同道。 “那我们是不是得取个游戏队名啊？” “哈哈！那就叫猎人F4？” “可以可以！每人再来个名号怎么样？”唐俊南激动畅想道，“什么金牌射手啊？丛林刺客啊？沼泽巨兽啦？哈哈！” 周康含笑肯定：“嗯，可以下来想想……” 一旁，听着他们成立了游戏小组，夏树一动也不敢动，他心慌心跳，睡意全无。 虽然还是之前那几个人，但以前他们接近他只是零散的自然示好，但现在有了游戏奖励，恐怕会更加疯狂。 一想到上厕所也被列为其中一环，夏树就两眼发黑。 「上帝啊，本来我上厕所就已经够难了，现在还给他们奖励追我……我，就是你用来愉悦野兽的玩具？」 夏树抬眼，望着冥冥中的夜空无声质问。 砰！高飞突然跳下床。 罗阳警觉瞄了一眼：“大半夜的，你干啥去？上厕所啊？” “不！我要开始玩游戏了！”高飞坏笑道：“我要和我发小睡。” 夏树突然四肢缩成母胎状。 别乱来啊大哥！他一边微微颤抖，一边在心中厉声尖叫。 连王强都看得出来：这发小不靠谱！ “禽兽啊！” “等一下！游戏得订立契约！并且……”周康笑道，“禁止强行亲密！” “对！”王强难得和周康站在同一阵线，“禁止在猎物睡熟或不注意时偷袭。” “没错！不然，就等于在猎一只病猫，没法凸显我们F4的狩猎技艺啊。” “呵呵~”高飞有点晃神道，“原来你们是为了秀技术啊？” “对头！”罗阳笑道：“你就想想你爸怎么追你妈吧？一追就到手，多没意思。” “信不信我锤爆你的头？！”高飞有点恼火，“能这么比吗？” “哈哈哈哈哈开玩笑开玩笑！这不是怕你不理解嘛。” 高飞才悻悻爬上了梯子：“唉～没意思！”。 “有规则才有意思嘛！”唐俊南兴奋抓头道：“只是规则未免也太多了点，有点费脑子！” 周康笑道：“别担心，每个人都会拿到一份契约书。而且，强行亲密者要接受惩罚！” “怎么惩罚？” “犯规一次，就请其他玩家喝水或者吃饭一次？怎么样？或者别的合理惩罚也行。” “这个好这个好！”一想到有饭吃，罗阳突然来了兴致。 又想到唐俊南总是冲动，他忍不住捂嘴偷笑了起来：“那我也加入吧！F4变F5！” “好！那现在游戏原始玩家更新为5位，原始奖励值飙升至250元！” 瑟缩在混沌鸡蛋的被窝中，夏树闭上眼睛粗-喘。 「周康这条野狗，能轻易嗅到人性的弱点！他知道罗阳缺钱。」 王强趴在床上歪头往周康：“诶！那如果哪天，我在路上突然站不稳，搂住夏树，算强行亲密吗？” “问得好！正常男生搂肩搭背算自然行为，没关系。但是，如果被搂者出现了不适或抗拒迹象，还继续的话，就属于强制亲密。” “哦！我懂了。” “啊？那我之前有很多犯规行为啊！”唐俊南焦虑道，“我不会每天都得请你们吃饭吧？呜呜！一看到夏树，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 “那你可以把亲密感转移给旁人。”江冬这时候插话道：“比如，你很想搂那谁……猎物时，就搂罗阳。” “哈哈哈哈哈……” 夏树躲在被窝中，头发一阵热又一阵发凉。 周康的游戏将他推向深渊，但又悬崖勒马，约束了男生之前的过分亲密行为。 这倒是个缓兵之计？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怨还是感谢周康。 而江冬也开始喊他“猎物”了……这很不妙！一汪纯净水就这么被这潭污泥污染了！ 夏树的眼睛里蒙起了一层水汽。 此刻，在江冬心里，自己恐怕就是一个集体玩物吧？ 男生们则更激动了。 “诶！那契约什么时候立？”罗阳在床上跺脚，“我等不及了！” “明天！”周康道，“等我们弄个宝箱，再签一份契约。” 床下人突然被吵醒了，直接往上踢了一脚罗阳的床板：“干什么？还睡不睡了？” 罗阳忙道歉：“不好意思哈。刚才激动了。” / 第二天中午，猎人F5风风火火地来到校外的步行街。 几个男生走进百货店，看起了各式各样的箱子。 这里有木箱、金属箱、塑料箱等箱款，都是用来收纳物品用。 唐俊南提起了一只红木盒子：“这个好啊，神秘，有质感。” “这时卯榫机关开箱的。”老板介绍道，“有专门的开箱技术。” “有点意思～”周康伸手拨了拨机关，又拍了拍木箱面，发出清脆的咚咚声。 “No！”他摇头道，“箱子不够牢固。” 高飞抓起一个塑料密码行李箱：“这个呢？” “明显太大了！宿舍放不下。”罗阳直接给他否了。 王强拽住了一个红色铁盒子的锁，摇了摇：“这个咋样？” 这个铁箱子硬度适中，大小也合适，还挂着一把锁。 周康看了看那把锁，那是一把普通到随便找把钥匙都可能打开的锁，他又推到一边：“要是三者能结合一下就完美了。” 王强有点不耐烦问：“到底要咋样啊？我们就是玩游戏而已，箱子只是个工具。” “是啊！我们用箱子放什么呢？”唐俊南应声问，“就一份游戏契约书吗？”。 “除了契约书。还有……可能存在的罚金。” “罚金？”罗阳一听眼睛放光。 “没错！若有人犯规，而玩家都没有明确的惩罚，或者意见没有达成一致时，就可以用等价的罚金代替。” “这个好！这个好！”高飞鼓掌。 “所以，我假设，只是假设，若箱里存了大量的罚金后，不得有人打箱子主意？” “啊！”王强大张着嘴，“兄弟，你是怎么想这么周到的啊？” 周康耸耸肩：“这不是常识吗？” “你每天在纸上写，就是在写这个东西吧？”罗阳又问。 “不重要了。再看看箱子吧～” 随后，F5又转了两家店铺，还是没有看上的。 五人站在街上，正犯愁。 王强和高飞又在一旁叽里呱啦地抱怨起来。周康则抱手目光拉远。 远处，安妮老师正下了男友的车，提着一个精致的方形皮箱包走进大门。 周康突然朗声大笑：“有了！有了！兄弟们！你们等着我！” 说着他迈腿快步跑回学校，往教室宿舍区跑去。 / 再返回时，是上课前半小时，大家刚睡醒午觉，周康提着一个便携式金属手提箱，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的刘海已经往后抹了些摩丝，还戴了一副墨镜。 他拉低墨镜，轻笑道：“这是我爸的老保险箱了。正好派上用场。” 这是一个中号手提袋大小的方形黑色金属手提箱，双提手，箱面覆了一层哑光橡胶皮，胶皮上有繁复的蟒纹，纹理如鳄鱼皮般有凸起的质感。 唐俊南伸手敲了敲箱面，发出沉闷厚实的声响。 “哇！好硬。够结实！” 王强则摸了摸箱把之间的凹槽：“我艹！这玩意只有在谍战片中看到过啊！” 这正是箱子最特别之处，凹槽上设有5个按键口，每个入口又安置了两个并列的滚轮，每个轮上刻着数字1-10……即：每个玩家可以设置两位数的密码。五位玩家的密码长达10位数。 要破解密码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诶！这么牛逼！有宝箱那感觉了！”王强摸着滚轮惊叹。 此外，箱面正中央还有一条可通过内部机关开启的缝隙，可以往里面塞纸张或者纸币。像极了储蓄罐的口子。 高飞则好奇问：“你爸是用来装什么机密吗？” 周康笑道：“用来装金条的。” “哈哈！这高端玩意，怎么用？”罗阳拨了拨按键问。 “简单，就像银行的取款密码盘，五位玩家按顺序，各设密码，组成一个新密码。”周康说着坐下来，演示了一遍设置新密码和密码开箱“11，22，33，44，55。” 他快速演示，大家也很快会意。 “有点像夏树的那个密码笔记本呢！我看他按过。”唐俊南笑道，“我家邮政局的取款机也是这样的！” “没错！和取款机同理！来吧！每个人单独按下密码，并用贴纸盖住。”周康拿出一叠贴纸，率先拿起箱子，侧身，拨下了自己的密码后，贴住了密码。 其余男生也依次照做。 “请记牢自己的密码，否则要开箱就只能找熔铸师傅切割了。” 大家都若有所思，又点点头。 然后周康按下了箱子上的设定健。 咔！随着一个清脆的机械声传出，旧密码失效，新密码成功。 他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逆时针解开缠绕的线团，从袋中抽出了一沓打印文件。 文件首页正中央，板正地写着一行大字： 「《亲密猎人》游戏契约书」。 第23章 亲密规则 游戏契约书共六份，每份10页，正文里清楚地书写着各项游戏规则。 “这么多字，你上哪打的？”高飞捧着契约书吃惊地问。 “我家的电脑。” “你自己打的？” “那不废话吗？”周康斜视着一旁的王强，“都读一遍契约书，确认无异议后，签字按手印！” 他指了指箱底的印泥盒。 “整这么正式吗？”唐俊南拿起印泥盒玩赏起来，“跟我妈邮局的盖章似的！” 周康看了他一眼。 顺着视线，看到窗外低处的操场大道上，夏树正捂着小腹跑向厕所。 他轻笑了一声：“呵～既然玩，就要玩点真的喽！” 趁着大家阅读规则，他双手抱胸在窗前站了一会儿，又在宿舍踱来踱去。 “契约就像合同，必须按手印才生效。再说了，这是一种仪式！我们可不是在玩过家家。” “嗯！对头！”四个男生频频点头，都凑到一起逐条阅读规则。 除了昨晚提到的十条，「亲密规则」里还提到： 「十条亲密规则中，每条每人仅限一次使用机会。如：玩家A靠“第一条：身体接触”获得1分后，就不能再凭借该条得分。」 关于计分，则使用了打星制。「计分规则」上写道： 「每次得分，玩家都会获得一颗星星——用金色记号笔涂满空星。率先计满五星者，即为最终赢家。」 「而每颗星的诞生，必须经由玩家中的一半以上，即三个人，共同见证才有效。」 「除契约书外，游戏还特设了一个专门的笔记本——升星手册，来记录玩家的升级轨迹。」 …… 唐俊南翻开升星手册。 手册共48页，每个玩家对应一个单独页面，页面上印着一排待填补的空星，侧边有一条空白的星级备注栏。 这让游戏变得更加有趣起来。 他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牛啊！” 高飞看着那一排空星搓搓手：“呵呵！哥会很快灌满它们的！” 罗阳则盯着下面的「奖惩机制」，深呼吸了一口。 上面写道： 「原始玩家若退出游戏，需奉上双倍筹码即价值100元的补偿，并将密码公布，以便其他玩家设立新密码。」 “感觉这就是卖身契啊！一旦加入就需要拿钱赎身。”罗阳感叹到，而在看到下一条后他又松了一口气。 「带星玩家犯规后，可用一颗星抵消一次惩罚。」 “嘿嘿～我会很快摘到星星的！”他欣慰笑道。 而最后的「玩家契约」则提到： 「每次新增玩家，都需要经过五位原始玩家的一致同意，并在契约上签字按手印，才可生效。」 「所有玩家需共同监督保险箱和契约规则，防止有人违规。」 …… 读完契约书，男生们都忍不住摩拳擦掌。 一幅激烈壮观的丛林捕猎画卷在众人眼前展开。 “诶！那如果有人利用身份之便，串通夏树演亲密关系，咋办？”罗阳问，“像高飞这样的，口口声声称自己是夏树发小。” 周康笑了笑：“玩家协议中写了：「禁止向玩家以外的任何人透露游戏规则。包括猎物本身。违者，三倍处罚。」你没仔细看契约书？” “噢噢看到了！在这呢！”罗阳看了看倒数第二页页边角，抓抓后脑勺，“那我就放心了哈！” 说完他望向高飞，笑得志得意满：“别想作弊哈！” 高飞龇牙咧嘴，嘶了他一下：“小子，算你狠！” 大家又翻来翻去过了一遍，暂时都没意见了。 上课时间也已逼近，都开始签字，按手印。 “从今天起，我们将不再分散觅食，而是要进入集体捕猎时代了！”周康关上箱子，拍拍手笑道。 五个男生面面相觑，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哼！” “哼哼！” 罗阳和高飞互相挑衅起来。 王强则掰响了手关节。 “放马过来吧！手下败将们。” 唐俊南双手叉腰：“呵呵，难道不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嘛！” …… 当当当！ “卧槽！是上课铃还是预备铃？” “上课铃！” 狼人F5带着保险箱，争先恐后地冲向宿舍，往教室赶去。 一旦进入猎场，就没有猎手会自甘落后。 / 看周康提着箱子进来，夏树很快得出结论：那是他们用来存放契约的箱子。 他坐在座位上打量四周。 几个学渣本来就听不懂数学课，现在更无心听讲，几双眼睛时不时瞟向夏树。 唐俊南回过头来朝夏树甜甜一笑，然后朝他放了个电。 夏树：“干什么？” 唐俊南：“看帅哥。” 夏树：“嗯？” 唐俊南嘻嘻笑了起来。 直到雷哥扔出一个粉笔头，打在他的后脑勺。 “唐俊南，你一直扭头看什么呢？”雷哥问。 唐俊南回过头，摸了摸后脑勺，尴尬道：“没，雷哥，没看什么。” “上来解一下这道题！”雷哥指着黑板上的方程式。 唐俊南站起来，支支吾吾：“老师……我……我解不出来。” 雷哥嫌弃问：“不会解题还不好好听，你没救了。” 雷哥又环视一圈：“谁来替他解题？” 无人举手。唐俊南用眼神示意周康。 周康假装听不见。 直到雷哥点名：“夏树，你来解！既然上课你俩叽叽咕咕的！” 夏树：？ 冤枉啊老师！ 夏树一脸无辜，但什么也没说，起身讲台。 “还有一道谁来解？”雷哥又问。 依旧鸦雀无声。 几个男生想上去解题，又实在无能为力。 高飞怂恿王强：“上啊！” “就是看起来复杂，其实很简单。”雷哥安抚道，“只用套公式。” 直到周康朝他们比了个倒栽的手势，起身。 “我来！” 他笑容满面地冲上讲台。 几个男生互看一眼，都摇了摇头。 “卧槽！他什么意识？”王强恨恨吐槽道，“这是要当众秀操作啊？” 但自己又实在解不出来。 罗阳耸耸肩：“害！凭本事干活。” 众男只好眼巴巴看着周康上台，和夏树一起站在讲台上。 都恨得心痒痒。 “唉，他要拿走一颗星了。” “唉，这分可不好挣啊！” 台上，夏树和周康斜眼看了一眼对方。 周康笑意盈盈，但眼神依旧有些欠欠的。 夏树则理清思路，开始解题。 面向黑板，二人身高相当，运算速度也几乎你追我赶，像极了一对完美搭档。 解到一半，夏树发现解不出整数，快速复查一眼上一行，发现写错了个数字。 他伸手摸黑板擦，没摸到。扭头看，才发现黑板擦在周康那边。 夏树看了看周康。 男生们都看懂了眼前的画面——他要给夏树递黑板擦吗？ 啊！周康只要递给他了，就能拿到一颗星。也太容易了吧？ “我好想上去替他递嘛？”唐俊南自言自语道。 雷哥看着唐俊南：“什么？” “没……没什么……” 但是周康没有给他递板擦，反而趁着雷哥背对黑板的视野盲区，直接把黑板擦抓在手中，防止夏树勾到。 “卧槽！他在干什么？”高飞纳闷道。 王强：“不知道什么骚操作！” 罗阳：“他在钓鱼呢？让夏树主动上钩呢！” 当然，夏树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他没有伸手要。 只是深深凝视了周康一眼，呼了一口气，眼神决绝如同赴死的勇士。 然后他直接翻出自己的手袖，擦了起来。 “卧槽！”高飞在下面目瞪口呆，“他在干什么？” “这么好的机会，他竟然放过了？什么套路？”罗阳纳闷不接。 唐俊南：“看不懂啊！” 王强则摇摇头：“嗨！这小子，在装b呢！可能他觉得太简单了吧？” 直到夏树解完题，走下讲台，周康才松开那板擦，回到座位上。 夏树似乎明白：他确实真的在玩游戏！而且不是为了赢。纯粹是为了……玩～ 这才是最可怕的！ / 次日中午，趁着男生们到校外吃饭，夏树简单吃过几片面包，就离开了教室。 狼人F5吃完饭回来，篮球场已经黯然失色，回宿舍瘫着也变得奢侈，五人都开始兴匆匆干起活来。 五人冲进宿舍，没看到夏树，又你追我敢冲向教室。 “看见夏树没？”王强问在看书的林默。 林默摇了摇头。 五人又冲向小卖部，甚至跑向厕所，自然没有夏树的身影。 直到周康转身跑向了教师楼二楼的—图书馆。 夏树果然躲在馆里。馆中稀疏有四五个学生在看书，除了夏树，都是女生。 他单独坐在一张被阳光照亮一半的阅读桌上。 太好了！ 五个男生像饥饿的豺狼，快速走进图书馆，各自拿了一本书，围着夏树坐成了一圈。 这时有个女生从书架处回来，看了看高飞旁边用来占座的笔记本。高飞才意识到他们坐了人家的位子。 “美女，换个座位呗？”高飞跟女生搭讪道。 “……行吧。”女生拿起本子，坐到后面一桌去了。 “谢谢啊！”高飞回头朝女生笑笑。 又坐到夏树旁边，凑近问：“看什么书呢？发小。” 夏树赶紧歪身子躲开了他。 高飞又凑过去，但突然想起了那条「禁止强制亲密」原则。赶紧悬崖勒马。 罗阳捏了一把汗：“唉！差一点啊我就能免费喝水啦！” 五男又对视，互相挑衅起来。谁也没上前一步，像在环伺博弈，又像在避免打草惊蛇。 高飞甚至跟扭头跟后面的女生隔空聊了起来。 “美女，你哪个班的……我是我们班班草……” 清净被扰乱，夏树想离开图书馆。 但刚抬起头，他的眼神落在了罗阳面前。 罗阳在看一本《小王子》漫画书。 那是一本绘图精美的画册，色彩梦幻，画风唯美又治愈。 夏树也知道他们的游戏，但他太喜欢《小王子》了。 “罗阳，”夏树一脸清秀，目光清浅，“你在哪拿的书？” 罗阳顿了顿，坐直了身子，没回答，只是转身朝其他男生比了个得意的OK手势，又做了个鬼脸。 仿佛在说“耶！我成功了！” 随后他才回过头来，故作镇静地指了指书架。 但实际上他指的却是书架旁的窗户。 哦！原来他在等待自己问“在哪个书架”？ 夏树知道他们的第二条规则——“对话超过五句，就能获得一颗星。” 他没再问，兀自起身往书架走去。他大概能猜到是文学类书架，他很熟悉那个区域。 如他所料，夏树很快在「I」区找到了同系列的漫画版，有《简·爱》《柳林风声》等，但是……没有小王子。 可能这是一套新书，学校只进了一套。 他轻呼了口气。等下次再来看看吧？ 但罗阳已经起身走了过来，几个男生也尾随小跑围过来，弄出了一阵不小的脚步声。 管理员老师警惕地往这边看了看，递了个不满的眼神——肃静！ 但大条的男生们全然无法领会。 罗阳拿着那本书，像玩篮球似的，绕过身子，从左手递到右手，又递回左手……要还不还的，仿佛在说“快求我啊！” 夏树有点无语地眼珠子上翻，越过几个男生看向远处。 此刻周康正坐在阅览区像看戏一般偏头看着这荒唐的一幕。是他设计的戏码！ 见夏树没动静，罗阳才主动捧书笑问：“嘿嘿，夏树，你喜欢小王子吗？” 夏树没回答，也不问，转身走回阅览区。 罗阳又追回去：“整个图书馆，就只有这一本。不如，咋俩一起看？” 不待夏树回答，他主动翻开书，摊平，推到桌子中央。 夏树忍不住看了一眼。 那插画实在精美——小王子周身燃着一团火光从天空坠落，四周是幽静的夜色，下方是一片冷蓝的海洋，有种流星坠落的美，又好像一个孤独的梦境…… 但他很快切断眼神。 罗阳赶紧追加一句：“夏树，我可以当你的手，为你翻页。你只用看就好。” 几个男生瞬间浑身冒出了鸡皮疙瘩，都龇牙咧嘴地抹了抹自己的手背。 很快又蠢蠢欲动起来。 罗阳兀自翻页，但夏树没看。 周康靠在靠背上，抱手苦笑了起来。 这个游戏，好像在助长男生们对夏树的无脑跪舔啊？！这不就是自己最讨厌的一幕吗？ 他皱了皱眉头。 第24章 他上钩了 夏树始终冷冷清清。 “唉。”罗阳无可奈何，把书推过去，“给你。你自己看吧。” 夏树没接，冷静地把书挪到一旁，好像那本书被罗阳摸过之后，被弄脏了。 片刻之后，夏树起身到书架换书，男生们再次尾随。 他们追着夏树，从这个书架跑到那个书架，从这个入口跑到那个出口，企图堵死夏树。 管理员老师忍无可忍，直接高呼起来：“喂！同学！你们几个，在玩捉迷藏呢？” 女老师气汹汹走过来，指着门口的牌子强调：“图书馆禁止喧哗和追逐打闹！不想看书的请离开！” F5委身回到阅览区，坐下来安静看书，实则全程打量着夏树。 但夏树拿出耳机堵住耳朵后，就没再抬头。 几个男生对视了一阵后，高飞开始打困，王强已经下巴磕桌，唐俊南和罗阳的双眼逐渐失神…… 直到图书馆老师再次过来敲桌：“同学，要睡回宿舍睡！” 夏树才欣喜地抬起头来。 这位年轻的女老师，是学校的历史老师！噢！她真是一位伟大的文明维护者！ 几个男生实在难抵看书的苦，去还了书后，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图书馆。 走之前，王强拼命抬起眼皮，依依不舍地回望了夏树一眼，又吐槽：“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啊！” 女生们也走得差不多了，现在，图书馆的阅览区就只剩周康和夏树，二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近距离相望。 夏树终于问：“为什么追我？” 周康靠在椅背上，双腿大开，慵懒地捧着书，也不看夏树：“玩～” “嗯？” “我乐意～”他放下书，嘴欠道，“你管得着吗？” “神经病！”夏树低声骂道，起身换到了后面一桌。 周康也起身坐到他对面。 夏树双眼冰冷，却不再搭理他。 午后天热，虽然也有些困，但周康看的是一本《全球神秘事件》，猎奇知识使得他两眼放光。 他边看书边一开一合地撞自己的腿，每翻一页就顺势打量一眼夏树。 他心想：这小白脸不睡午觉，却不困……他是怎么做到的？ 夏树睨眼凝视周康，暗自思忖：「图书馆法」似乎对周康不管用。这回是真遇上劲敌了！怎样才能甩掉这只臭虫？ 二人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看书，翻页，对视，看书，翻页，对视……仿佛在对阵法！ 午后的阳光由南偏西，从西侧窗角斜照到夏树身上时，映着他白净的脸庞，显得干净而又有生机。 二楼窗边还露出一半的香樟树梢，叶片青翠，仿佛夏天从未离去。 而夏树坐在靠南窗的座位，举目望去，校园里安静极了，偶尔只见有食堂和小卖部的工作人员在稀稀疏疏地走动和搬运东西。 天白日之下，操场被阳光晒得发亮，但一旁的樟树大道被斑驳的树影投射，显得愈加清凉舒爽。 夏树很想到树下散步。 正想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香樟大道走来，又急匆匆转至操场大道，往厕所方向走去。 有了！夏树望了周康一眼。 趁周康高举书本，挡住了视线，他反扣书本，冲出了图书馆。 如他所料，当跑到走廊尽头回望时，周康也从图书馆冲出来。 很好！他上钩了！ 他快步下楼，跑过香樟大道，跑到大道与操场的转角时，周康刚好踏上樟树大道。 不过奇怪的是，他们的游戏明明要三个玩家在场，亲密行为才生效。但周康为何只身追他？ 夏树搞不懂周康，但明白：对方没安好心。 所以即便恐惧男厕所，他也要借此教训他一回。 夏树长吁一口气，埋头冲进了男教师厕所。 周康紧随其后，一步冲下四级台阶，跳到男教师厕所门口。 “小白脸，这回我可逮住你了！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上厕所！” 当周康得意洋洋地跟进男厕所时，他笑不出来了。 坐在第一个隔间里的人是他爸！ 他全身瞬间僵直：“爸……？” 周云则怒目圆睁：“你干什么？” “我……上厕所呢……”周康慌忙低头看地板。 “上厕所追逐打闹！你以为这是操场吗？” “……”周康挠挠烧红的耳后根，偷瞄夏树。 此刻，夏树根本没脱裤子，安静蹲在最里侧的坑位上，歪头看他。 第一次，他发现周康也是会脸红的。 他低埋着脸黑红黑红的脸，眼神扑闪，双手紧攥校服裤子缝，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 “还愣着干什么？”周云低吼道，“要上赶紧上！” 周康硬着头皮，机械转身，站到了小便池前，开始假戏真做。 而当他刚拉下裤子，夏树便起身冲了出去。 周康这才紧紧握住拳头。他中了夏树的诡计。 待夏树一走，周校长又开始训儿子：“大中午的不睡午觉！我让你住校，是让你学会与人相处，不是让你干坏事！” 周康咬咬牙，拳头紧握，却点头如捣蒜：“好的，爸，我知道了。” / 男生们明目张胆的追随，已经破坏了夏树的生存空间，尤其是最后一片净土——图书馆。 下午预备铃刚响起，老师们午休起床，夏树就从图书馆下楼，来到了一楼的教室办公室。 他决定去告密！把男生宿舍的「捕猎游戏」告诉老师，让学校处理他们「奇怪行径」。 但人到走廊，看到一群男教师在坐在那，一个女老师也没有，有两个还光着膀子，他直接走过办公室，又停下了脚步。 该怎么告诉老师呢？说自己恐惧男性？ 这事若传开，肯定会成为学校的重大新闻，毕竟上学多年，夏树还没见过哪个男生恐惧同类……自己是独一苗！ 而且老师肯定会追根溯源。 夏树思前想后，犹豫不决，在走廊徘徊不前。 正徘徊着，里面传来男老师讨论的声音。 “诶！老雷，你们班那个夏树怎么老跟女生呆在一块啊？” 是杨刚。 雷哥回道：“这孩子性格就那样！有点秀气。” 杨刚又训斥道：“男生就该有点男子气概！就该多跟男生接触。整天跟女生玩，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谈恋爱呢。” 一道晴天霹雳轰击夏树颅顶。 虽然老师是这片丛林的规则制定者，但他们凭什么干涉学生的社交自由？没有任何一项法律规定：男生不许和女生做朋友！ 他突然踉跄踩到了走廊上的扫帚。 扫帚拖把倒地，噼里啪啦响。 有男老师跑出来看状况时，才看到夏树正跑着离开了教学楼。 班主任知道夏树听到了，径直来到教室，单独把他喊到走廊上。 “刚才杨老师说的话，也是为你好，怕你遭人闲话。”雷哥安抚道，“当然，我对这些没要求，你只要学习好，就是好学生！” 夏树抬头，望着班主任，突然流下了眼泪。 这到底是为我好？还是在践行他的大男子主义？ 你们在一棵树自然成长时，强行掰直弯曲的枝干，剔除旁生的枝节！ 如果杨刚的强行掰直是一种暴行，那班主任的冷眼旁观则是在为杨刚递刀！ 而去跟男老师告发自己恐男，无异于羊入虎口，显得自己像个笑话！ 夏树没有说一句话，转身进了教室。 回到教室，江秋过来安慰夏树：“夏树，不管发生什么，我都站在你这边。” 但夏树清楚：女生的帮助只是暂时的。一旦脱离了女生，他只能孤身在男性丛林里奔跑。 / 下午开班会，雷哥对班级座位做了调整。 “江秋，你，跟王强调换座位！”雷哥安排到。 虽然没提到夏树，但夏树感觉到雷哥已经加入了杨刚的“掰树运动”。 “老师！我不想和夏树分开。”江秋娇气地反抗道。 雷哥双手抱胸道：“为了刺激学习，座位都是流动的，这叫鲶鱼效应。” 雷哥给了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但在夏树看来就是要扭正他们认为的“不良习惯”——和女生玩。 那不和女生玩了，他和谁玩呢？ 夏树一下午都有些闷闷不乐。现在他的座位周围全变成男生了，一个女生也没有！ 而男老师们对此事的态度更让他寒心。 江秋过来拍拍他安慰道：“没事的，哪怕不是同桌我们还是朋友。下课了随时过来找我玩。” 江秋边说边搬书，而王强则把书砸到夏树旁边，难掩激动道：“学霸哥，我们终于坐到一起啦！” 说着他突然激动问前一桌的周康：“周康，同桌关系，算……那种关系吗？” 唐俊南立马转过来反驳道：“不算！” “咋不算呢？” 王强从书堆里抽出自己的契约书，看了看，笑道：“共用桌子，符合第三条；同桌关系，还符合第七条。” 罗阳看了看：“他不是主动想和你同桌的！” “对啊！” “但他接受了。”王强笑道，“周康你说吧，同桌是不是一种身份关系？” 大家都看着周康。 周康笑了笑：“算。” 王强双拳紧握：“Yes！” 他突然从后面抱住夏树的脖子摇晃到道：“夏树啊，你就是我的福星！” 但意识到夏树在推拒后，又立马弹开。 “我可没犯规哈！”王强高举双手公示道，“嘿嘿，周康，快给我记一颗星！” 周康拿出本子，当众涂上了第一颗实星，并向其他玩家展示。 远处不明所以的江秋隔空问：“你们在玩什么游戏吗？我也想玩！” 王强看了看她，笑呵呵道：“没玩！我们没玩游戏！” 而夏树得难受得浑身都快长出霉菌来了。 / 下午上英语课，夏树整个人都被忧伤情绪包裹，他的眼睛红红的，不住地看向窗外。 不知道是否关乎那件事，安妮今天在课堂上非常温柔地插了一句题外话：“如果有同学遇到什么生活或成长的问题，一定要跟老师说喔。青春期，总是会有很多的烦恼。” 夏树抬头望着安老师，她整个人迸发出一种神圣之光，一种母性之光！ 她富有作为人类的同理心！而非野兽！她非常伟大！ 话讲完，安妮老师走出教室，站在走廊上，抱手远眺。 安老师就是上帝派来拯救他的神吧？ 他只想好好学习，不想再过这种心灵扭曲的生活。 胸口压着的悲伤情绪驱使夏树起身，走了座位。 但来到走廊，他又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安老师太擅长追根溯源了，她肯定会问原因。 “怎么了？夏树。”安老师纳闷地望着他，“有什么问题要问老师吗？” 夏树咬了咬嘴唇，满眼忧伤：“老师，我……” “嗯？” “我想上厕所！” “唉哟！上个厕所搞这么神秘？”安老师非常温柔地笑道，“去吧！好学生请假老师百分百同意！” “老师，我也想去！”周康出现在门口。 “我也想去！”几个男生也出现在门口。 “耍我呢？你们，集体上厕所。”安妮老师有些不乐意道，“回教室去！” 夏树转身跑下了楼梯，他一边下楼一边流泪。 这个秘密太隐秘了，隐秘得好像说出去，他整个人就被扒光置身人群中。 再忍忍吧？根据过往的经验，每次跌入谷底，他的人生就会有转机！ 上帝一定有办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他上钩了 第25章 他脱裤子 次日，下午放课后，初一年级有篮球赛，趁人都去球场了，夏树独自回宿舍洗澡。 按理来说，今天所有的男生都会到球场参赛和观赛，宿舍里绝对安全。 但推开门，发现周康正坐在床上……身子后仰，长腿高抬，穿着长白袜子的双脚正对门口，将牛仔裤脱到了膝盖上。 他在换裤子！！！ 夏树目瞪口呆，整个人突然僵化。 周康纳闷地瞅了他一眼，继续脱，直至将裤子扒下，露出白色的内-裤。 哦不！待回过神来，夏树立马原地后转。 躲进蚊帐中？逃离宿舍？ 愣了片刻，他红着脸佯装镇静地走出宿舍。 周康换好球裤，又套上战鞋时，突然眼波一沉，嘴巴半张，恍然大悟。 我艹！这小白脸，是害羞了？他不会真把自己当女生吧？ 想着他忍不住笑了出声：“呵，这就是他不上厕所的原因？” 此刻，夏树站在走廊上，背对宿舍，浅浅呼吸，等待他穿好走人。 却没料到，周康蹑手蹑脚神不知鬼不觉突然出现在身后，凑到耳边，轻声问：“夏同学～” “啊？！”夏树整个人抖了一抖。 战战兢兢回望周康时，全无之前在考场、教室和食堂与他对峙时的那种斗志。 那双清澈漂亮的眼睛忽闪忽闪，满是不安。 他露馅了！现在正是猎捕的最佳时机！ “怎么？”周康望着肩膀微微瑟缩，仿若惊兔的夏树，突然有些满意，又凑近了一些，戏弄道：“不去看球赛？” 他微伏着背，平视夏树，眼睛犀利得像一台高精度显微镜，正窥视着夏树内心的惊涛骇浪。 夏树强稳住呼吸，摇了摇头。 “不去给班级当拉拉队，可惜了~” 她突然憋笑失控，以致于肩膀剧烈抖动起来。 疯子一个！ 怒火复燃，压过恐惧，驱使夏树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冷了周康一眼，不屑地转过身去了。 周康打量着他的背影，个高发密，肩宽腿长，颈部修长且骨相突出。 心想：老爷们一个，装什么啊？ 他冷“哼”了一下，抱球走了。 夏树则赶紧闪进宿舍，反锁了宿舍门。 / 晚饭后，男生们打完球去洗澡，女生们优先回到了教室，欢乐地聊着天。 夏树走进教室，悦心问： “这么开心，是有什么有趣的娱乐八卦吗？” 但女生们突然停了下来。 江秋看了看夏树，脸色泛红地憋笑：“没，没什么。” 话说完，她俩又扭头说起悄悄话来，边贴耳朵，边打量着夏树。 夏树仿佛突然从高山坠落深海。 不是说好不当同桌了还是朋友吗？可这才第二天，他们聊天已经开始说悄悄话了？ 内心波涛汹涌，但夏树只是沉静地眨了眨眼睛。 “好吧。”说着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段坐下来，开始写日记。 「这一天，我们突然意识到：再亲密的友谊也会随时间淡去。我既不是女生，也无法和男生亲近……我好像成了一个异类？甚至成了他们的笑柄！可世界上一定有另一个我，不是吗？」 写完日记，他又想到了江冬，火急火燎地冲出教室，来到隔壁班走廊，但江冬今天没在教室。 他站在教室二楼四处眺望，难道他去图书馆了？ 正想着，江冬和班上的男生们出现在宿舍楼拐角，他搂着唐俊南的肩膀，高飞则揽着他。 周康则抱着球走在最前面。边走边回头跟他们说笑，随后进了宿舍。 片刻后，他们一起离开宿舍，成群结队去食堂。 不好！江冬也开始和他们融为一体了？ 看来这次自己还没跌至谷底，上帝的剧本还在急转直下。 / 孤独和低落情绪驱使他离开教室，来到了无人的图书馆。 全校都在忙着观赛，图书馆里只有管理老师和夏树，老师看是熟悉面孔，朝他微笑了一个。 夏树也挤出个微笑回应，就在南窗边位置坐下。 夕阳从西窗照进来，映着他的背影，他就那样独自静坐看着远方，仿佛观赏大海。 远处，男生们在食堂露台举瓶庆祝，随后又在周康和王强的带头下横越大操场回宿舍。 夕阳下，像极了一群饱食一顿后徒步原野的野兽。 江冬在分岔道处与男生们告别，上楼进了图书馆。 见夏树一人独坐窗边，径直走向夏树，笑着递给他一盒酸奶。 “请你吃酸奶。” 嗯？他怎么突然如此主动？跟印象中有些不同了。 是集体荣誉使他兴奋？还是他也加入了他们的捕猎游戏？ 但愿是前者吧。 “我不吃。”夏树面色冷淡。 “怎么了？”江冬微微歪头，“我们赢了球赛。” “没事。我肚子不太舒服。”夏树找了个借口后，缄默不语。 江冬和男生们为伍，是对自己的背叛。 不过，从古至今，人类社会本质上就是群体动物啊。只是自己是个异类罢了。 江冬又打量了他几眼，实在纳闷不解，倒也没问，他也找了本书看了起来。 看了一会儿，周康穿着球服闯进图书馆。 江冬朝他挥挥手，但他似乎没看见，或者说装作没看见。 他拿了一本书，坐在离他们很远的地方，时不时透过书页边缘看过来。 他这又是在玩什么把戏？ 夏树起身离开了图书馆。 / 晚上，教室熄了灯，夏树回到宿舍，但宿舍还没熄灯。可能执勤老师延迟了，要么哪里出故障了。 男生们正围在周康床边，看他装蚊帐。 是那天蚊帐店老板向夏树推荐的那个动漫图案帐篷式拉链蚊帐！ 挂好钩子，他坐在蚊帐里，把拉链拉来拉去炫道：“老板说了，这可是他们店最潮最贵的蚊帐！全限只此一个！” 说着他看向夏树的朴素蚊帐。夏树则突然挺直脊背。 什么意思？这个学人精，他在跟我攀比蚊帐？！因为全宿舍就他俩挂了蚊帐。 幼稚男一个！！！ 而且……那只不过是自己挑剩下的！对他造成了0 点伤害！ “我是来读书的，搞好学习，并保护好自己的身子，才是我的终极要务。”夏树心里默念着，也不生气了。 他抱起洗漱盆，出去洗漱去了。 洗漱完刚躺下，宿舍灯仍然亮着，男生们都围过来，开始了他们新一轮的游戏。 王强先开口问：“夏树，今天班级球赛，你去哪了？” 夏树：“图书馆。” “唉！别成天只顾着看书啊！兄弟，雷哥还说，想让你上场呢！” “……” 见夏树没回话，王强又笑道：“你知道杨刚说了什么吗？” “什么？” “说什么他们班第一名德、智、体、美、劳全发展，反观我们班……唉……” “他真这么说吗？”夏树是不信老师会这么当面说学生的。 “嗯哼~”王强得意道，“改天你证明给他们看一回！老瞧不起我们班了！” “啊！他俩聊了几句了？”唐俊南在后面小声问。 罗阳掰掰手指头：“三句。” 夏树突然就不说话了。 激将法？他才不吃这套。 “夏树？夏树？”王强喊着，夏树只是扒开蚊帐歪头仰望着他。 他脸上写得很清楚：还有什么事吗？ 周康则拉开蚊帐朝唐俊南说了一句：“诶！我今天水喝多了，晚上要是起来上厕所，你陪我去啊！” “你自己去吧！”唐俊南突然缩到罗阳身后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吗？” “什么？” “你让高飞讲吧！我害怕！”唐俊南说完，急忙爬上了床，裹进了被子里。 夏树倒是好奇这个11月1是什么日子。 高飞赶紧把门关上，咽了咽口水道：“以前我们这栋楼啊，死了个女老师，死后三天才被发现的。她死的那天啊……正好是11月1日。” 周康则开始抹手背的汗毛：“卧槽！真的假的？！” 高飞：“我不知道，我是听初三的讲的。听说每年11月1日晚上，她就会回学校呢……” “艹！别说了！”周康突然在床上打起滚来，好像有东西在他身上爬，“我晚上不敢起来上厕所了！” “所以你说今晚为啥还不关灯，学校这是怕我们害怕呢。要上厕所的赶紧去吧！” 夏树才不迷信，他甚至觉得这是他们的套路吧？就是不想让自己半夜起来上厕所！ 一定是周康的陷阱！ 这时，宿舍里最安静的林默也插了一句：“我也听我姐讲过。” 说着，灯突然熄了。 唐俊南失声惊叫了起来。 “啊？谁抓了我的脚？！” 江冬和他虽挨着，却是脚对脚。 宿舍里突然乱成一锅粥，大家都跳上床，躲进被窝里，惊惶叫着笑着…… 呵呵，这些平时自诩强悍的男生们也不过如此。 而高飞还在绘声绘色地讲着。 唐俊南则叫道：“周康，我能来跟你睡不？我这挨着窗户，我害怕。” “来吧！” 唐俊南匆忙下床。 江冬这时也起身道：“你走了我咋办啊？” “你去跟王强睡！”唐俊南跳到地上搪塞道。 王强：“来吧，兄弟！” 江冬犹豫片刻：“算了，我还是自己睡吧。” 倒是高飞讲着讲着趴在床杆上问：“夏树，我能下来跟你睡吗？” 夏树：“我这挨着窗呢。你不怕？” 高飞：“那总比自己睡好吧！” 说着他开始爬下床！ “不行！”夏树说着，“我不喜欢和别人睡。” “来和我睡吧！”罗阳邀请道。 想着游戏禁忌规则，高飞只好爬上了罗阳的床。 男生们三三俩俩挤在一床，但越怕越来劲。 高飞继续讲着鬼故事：“她穿着一个白色的连衣裙，在校园里荡来荡去……” 宿舍里又是一阵惊动，混乱中，只听周康突然嫌弃道：“唐俊南，你能别摸我不？！” 唐俊南：“我害怕啊。” 然后他又有些怕又有些心疼问：“夏树，你不怕吗？” 夏树没回答。 “你要是怕的话，过来和我们睡啊！” （提前追读的宝子注意一下：第24章情节有补充更新——王强和夏树成为同桌后，获得了游戏的第一颗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他脱裤子 第26章 惊惧伤肾 “你们自己睡吧。”面对睡觉邀请，夏树冷冷拒绝。 尽管他们讲得神乎其乎，夏树坚信：世上没有鬼。 他晚上还要起夜上厕所呢。 他看了看表，11点半了，但男生们毫无睡意。 “唐俊南，陪我上厕所去！”周康喊道。 唐俊南：“不去！我心里发毛！你就尿走廊上吧！” “你当劳资是狗啊？随地大小拉！”周康反驳道，“我可是受过教育的人！” 这时高飞才说：“唉，我也有点急了。兄弟们，我刚才都是编故事，编的，嘿嘿。” “那走吧，一起上。” “走！罗阳……” 几个男生结伴，进进出出，夏树又多憋了近个半小时，才从床上坐起。 从傍晚挤压到现在，腹部已经达到了顶峰值。真希望自己能瞬移到厕所。 宿舍里也终于传出一阵规律的呼吸声，但周康的蚊帐里还亮着手机荧光。 这个夜猫子，不会在观察自己的上厕所时间吧？ 夏树想着，又躺下，开始温习起白天所学的生物知识来。 生物课本上说：「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不同生物之间，由于吃与被吃的关系而形成的链条结构，叫做食物链。」 一只纯良无害的兔子，怎么才能躲过被捕的命运？ 没有爪牙的人类如何在远古时代战胜豺狼虎豹活下来？ 逃避永远被动，小兔必须主动进化出新法则…… 正想着，手表的报时灯闪烁了三下，0点了。 周康的屏幕光也终于暗了下去。 夏树微微按着小腹，又拖延了一会儿，直到身子开始微微抽搐起来。 他肚子里的风暴达到了S级，随时会蓬射而来。 他轻轻起身，穿上拖鞋，艰难小跑出宿舍。 而当他刚踏出宿舍，黑暗中的屏幕再次点亮。 周康摇了摇唐俊南：“唐俊南！唐俊南！起来干活了！” 对方睡得很沉，没有反应。 他又起来晃高飞。高飞则正在说梦话：“别闹！哥约会呢！” 关键时刻掉链子……都不靠谱…… 周康套着拖鞋，只身追出宿舍。 此时校园寂静，月色苍白，走廊上的树影则突然开始摇曳起来，仿佛一个个张牙舞抓的鬼魅。 起风了？周康停了下来。 夏树竟然不怕？这哥们果非常人！ 而此刻，夏树在尿意驱使下冲上了光线昏暗的操场大道。 大风袭来，凉飕飕的，大道两侧树木剧烈晃动起来，树杈和树叶被撕扯抽打，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一个怪异的叫声也从天而降。 那叫声像小孩哭泣，一声比一声急切，一阵塞一阵凄厉，仿佛万支利刃正从头顶上空旋转直下。 夏树放缓脚步，环视树梢，但什么也没看见。 “明主，自由，爱过，科学，光明，和爱。”他默念着，“不过是一只夜鸟。” 他尽量不瞻前顾后，继续往前跑。 就在这时，一个白色的影子飘飘荡荡出现在小卖部的走廊上，无头无脚，悬在半空，像女人飘荡的裙摆。 片刻后，它从走廊上一跃而下，飘到前方的树丛中去了。 上苍啊！难道真有传闻中的白裙女鬼？！ 夏树对世界的认知彻底颠覆。 他浑身抽了一下，连呼吸都停止了。待小心翼翼转身后，他才埋头狂奔。 无论被野兽追逐，还是被幽灵撞上，夏树始终想活着。 13岁，他已经见识了真正的恐惧，但恐惧会孕育出壮丽奇迹吗？ 童话中的王子和公主们也曾在暗夜荆棘丛中奔逃，通往幸福的路途或许注定会孤独、流泪，乃至于流血。 夏树一直跑，拼了命地跑，他的步伐迈得前所未有的大，似乎整个人在空中飞了起来。 他飞越过一道四级台阶，冲上宿舍走廊，直到看到小花园里飘荡的衣服，他才如释重负吐出一口气。 他靠在墙上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呵呵……” 刚才那道白影，不过是小卖部胡大妈晾晒的床单。 夏树咽了咽口水，回头望去，走廊上蜿蜒的水线闪烁着月光的倒影。 他摸了摸自己的校服裤子，湿的。 ——他腹中的风暴在另一场飓风中悄无声息地离去了，但留下了一地狼藉。 好在有裤子晾晒在小花园。 夏树悄悄潜入花园，取下裤子，到水池处擦洗换上。 换罢，他又回宿舍拿了桶和洗衣粉，接水，浸泡，掩盖裤子上的蛛丝马迹。 然后，他神不知鬼不觉拿起拖把，开始拖起走廊来…… 忙里忙外，忙完一切再躺下时，已经凌晨一点了。 困意猛烈袭来，致使他浑身酥软，很快进入梦境。 而周康看着这一幕，震惊得坐了起来。 这小白脸每天都在半夜起来上厕所、换衣服、洗衣服？ 他胆子那么大，连鬼都不怕，他还能怕什么？他到底在隐藏什么？ / 第二天早晨，周康趴在桌子上睡觉。夏树则坐在教室窗边，远眺校外的树林。 透过树林缝隙，一条明亮的县城公路横亘在视野中。 大道上，时不时有染着黄发的少年骑着摩托车飞驰而过，扬起一股尘埃。 在过去，夏树不屑于与他们为伍。 那代表着：危险、喧嚣、叛逆和混乱。 但此刻，夏树无比羡慕那些摩托车少年。他们就像天空中飞翔的小鸟，不像自己身陷牢笼，连上厕所都得在暗夜冒险。 他多么想变成一只小鸟，越过高墙，飞越树林和群山，飞回家去，远离这些野兽…… 他越想越感伤，眼波荡漾开来。 语文老师观察他半天，开玩笑道：“夏黛玉，你在发什么呆？” 同学们纷纷扭头望向夏树。 夏树努力仰起脸，闭上眼睛，一滴眼泪滑落面庞，像白瓷瓶上流出一滴雨露。 谁也不知道他怎么了。他好像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又很坚强。 唐俊南频繁地眨着眼睛：“夏树！你怎么了？！” 夏树睁开眼睛，抱着肚子，只是平静道：“老师，我肚子痛。” / 过去的一周黑暗至极，夏树称病请假回到家中。 夏家店铺前，妈妈正在清理发霉的面包。 看到夏树在上学日提前回家，她有些恍惚：今天是周六？ 夏树则一头扎进了妈妈怀抱中。紧紧抱着她，闭着眼，深呼吸着来自母体的温暖气息。 夏树从小就这样，有什么事，从不哭闹，只是安静扑进妈妈怀中。 妈妈察觉到了不对劲，忙问：“怎么了，儿子？” 夏树抬起头，眼波闪烁：“妈，我不想上学了。” “嗯？”妈妈惊讶问，“你是全校第一名，你不想上学，那谁想上学？” “你以后可是我们夏家的高材生！”妈妈笑道，“妈妈最大的骄傲。” 夏树实在不忍心告诉妈妈真相，又摸着肚子说：“妈妈，我肚子痛。” 妈妈才忙喊正在店里看电视剧的爸爸：“老夏，你儿子肚子痛，快带他去看医生！” 爸爸没反应。 妈妈直接冲进店里把电视关了：“你儿子生病了！你再看这破电视我就给你砸了！” 爸爸才起身去开车。是一辆黑色的摩托车。 夏树坐在摩托车后座，柔软的头发和洁白的衬衫随风飘扬，穿过刚刚他在学校里眺望的那条公路，但他并未获得一丁点儿畅快-感。 他双手死死抓着后面的货架，不敢抱住爸爸或拽他的衣服。 爸爸总是沉默寡言，但严厉起来会怒目圆睁，十分吓人。 他永远记得4岁那年，他因不吃羊肉在宾客面前哭泣时，爸爸就这样一张脸从天而降俯瞰着他。 当然，爸爸整体上对他还是很宠爱，每周的调货日都会给他带街上最新款的音乐CD盒。 …… 父子一路无言。 到了南城大街上，一间手写大字门面的店铺前，爸爸才停下车，说：“这是位老神医。” 医生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一身白大褂，短头发花白，慈眉善目，但他开口却说了一句夏树最恐怖的话：“把衣服撩起来。” 夏树愣住了，只是坐在凳子上瑟缩着身子。 老医生扶了扶眼镜：“这孩子胆小有点小啊？” “嗯。从小怕看病。”爸爸回应，又转头安抚夏树，“男子汉怕什么啊！很快就完事了。” 夏树闭上眼睛，强忍着撩起衣服。 医生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 那感觉就像蛇在腹部爬行。夏树胸口起伏，又无法动弹。因为此刻爸爸正按着他的肩膀。 摸完，医生又拿出冰凉的探听镜，在胸口、小腹、尾部到处探听，才说：“没大事，这孩子就是肾弱，我给抓副药，喝完就好了。” 夏树睁开眼睛，看着老医生。 他在撒谎！自己只是装病，他却诊断出病来了？ “愤怒伤肝，惊惧伤肾。”医生边包草药，边对爸爸说，“这孩子应该是小时候被什么吓到了。” 爸爸一脸迷惑地望向夏树，夏树猛然捂住了嘴巴。 / 从药店出来，夏树又跟随爸爸来到县城最大的批发市场。 老板是城里有名的商人，大腹便便，西装衬衫，发型梳得跟脚下的黑皮鞋一样油光锃亮。 他拿着烟盒笑面出店迎接爸爸。 “老夏啊，今天来点什么货？” “拿些烟和酒。” “今天我们林家店铺开业1周年庆！量大打7折，你可得多拿点。”老板热情促销，又惊喜地打量夏树，“这是你儿子？” “嗯，家中独子，夏树。” “个头真高啊！看着比我儿子还高点。” 店里有主人，有客人，乌泱泱的都是男人，都望着夏树。除了角落那个帽子歪斜的同龄男孩在角落里专注玩电脑。 夏树低头礼貌问候：“叔叔好。” “挺秀气！一点也不像你爸。”林老板笑道，“甚至不太像咱们南城人。” 夏爸爸：“随他妈，川城人。” “诶~那边人就是皮肤好。” 男人又喊那个戴帽子的男孩子：“阿泽，拿个饮料给这个哥哥。” 帽子男孩懒懒散散地拿了一罐核桃牛奶，走过来递给夏树。但抬眼的瞬间，他瞪大了眼睛。 “夏树？” 夏树有些晃神，看着男孩。有些面熟，又想不起来。 直到对方扯掉帽子，双手抱胸，露出他标志性的冷笑：“我，初二的林泽，你的前室友。” 夏树才想起这位曾经在大宿舍坐过他床的冷酷男生——女生们口中的初二潮男级草。 “喔你俩还认识啊？”林老板笑得更热情了，“小树啊，平时有空，就跟你阿泽哥哥过来玩。骑车上学很方便！” 夏树望着林泽：“你没住校吗？” 林泽：“没，不爱住校。” 按距离说，林家距离学校也接近三公里了。夏树想如果自己也能骑车上学就好了，但自己还没到骑电车的年龄。 “阿泽，带弟弟逛街去！”见夏树沉默，林老板又招呼道。 然后又拿出水烟筒，跟夏爸爸和几个商人攀谈起生意来。 一番点数，装完货，又结完账单，林老板热情似火，邀请夏爸爸和其他几位大客户到隔壁饭馆吃饭，里面就有刚到场的高飞的爸爸。 夏树被迫和他们坐到一桌，。几个男商人推杯换盏，烟雾缭绕，谈笑风生，但夏树听得浑身不适。 席间，高叔叔借着酒劲，竟然开起夏树的玩笑来：“小树啊，在学校谈女朋友没有啊？” 夏树愣了愣。叔叔啊，我才13岁！怎么就问这种事？ 爸爸脸蛋红扑扑但颇有些自豪地替沉默的夏树回答：“应该……不少，经常有女孩子来家里找他玩。” “哈哈！”高叔叔笑道，“长大后跟你爸一样风流。” 夏树望向林泽，一脸尴尬。 但林泽却凑火道：“哦！难怪每次在学校看到夏树，他身边都有美女环绕呢~” 夏树面色涨红，微微皱眉，冷了冷林泽，终于气汹汹看着高叔叔：“没谈！不像你家高飞，烂桃花一堆。” “哈哈哈！”高叔叔大笑起来，“我儿子随我啊！明年就成年了！” “爸，我去上个厕所。”夏树借口起身。 林老板给他指了指厕所方向，夏树逃出席位。 但刚走出饭馆，林泽跟了出来。 夏树立马停在了街边，冷冷盯着他。 林泽双手抱胸打量他，冷语嘲讽：“女朋友很多？呵呵~” 夏树冷淡无情：“No！” 然后他径直走到店前的CD摊位。他拿起一盘儿歌精选集看了起来。 摊上有音乐唱片、恐怖电影、电视连续剧盒等光碟。 林泽过来冷笑道：“原来，初一年级的第一名竟然喜欢听儿歌~” 夏树给他递了个白眼：“给妹妹捎的，有什么问题吗？” 林泽：“哦？你还有妹妹？不说是家中独子？” “……表妹。” 夏树掏钱买下唱片。 “哥俩买碟片呢？”林老板又在里面招呼道，“阿泽！带弟弟玩电脑去！” 林泽给夏树使眼色：“走！” 夏树摇摇头。 这时，高叔叔又喊起了门口卖CD碟片的商贩来。 “喂！卖片的，床上打架的片子，有不？推两部来！” 商贩笑应：“还真有几部新到的大片。” 又有男商人乐呵呵地笑道：“哈哈哈！等会儿按脚去！我请客……” 南城的男人都这样裸露而粗鄙！有些吃着喝着，身子发热，竟然当街把上衣脱掉了，露出了青蛙一般样的中世纪荷兰商人式大肚腩。 夏树脸红红地感叹：上梁不正下梁歪，高飞的基因随他爸。 无奈之下，他只好扭头跟林泽去玩电脑躲饭局。 但见他干站着，林泽有点惊讶问：“你……不会上网？” 夏树摇摇头。 “好吧。哥给你秀一把。” 说着他开了一把飞车游戏，看得夏树头晕眼花； 林泽又为他播放了一些音乐，男歌手唱道“一个人在这个夜里，孤单得难以入睡，真的想找个人来陪，不愿意一个人喝醉……”，夏树听得皱眉头，他不喜欢这种肤浅的网络歌曲； 林泽还给他找到了光碟上的儿歌，里面竟然还有MV！ 夏树不得不承认：他的新世界大门被打开了。 虽然，之前就在周康那听闻过。 播放完视频，林泽又问：“还有什么想了解？” 夏树想了想，露出淡淡的笑容：“怎么查资料啊？” 林泽顿时扑到桌子上：“晕死！你们学霸就是这样伤害我！” 说着他很无奈地打开了一个“e”字图标…… / 当夏树和爸爸一起准备乘坐摩托车回家时，已经是下午了。 爸爸有些酒意上脸，林老板送他一瓶醒酒灵醒酒。 “还能开不？”林老板问，“不行就把车放这，我找个人送你爷俩回去。” “能开，小玩意，能开。” 林老板似乎还有些不放心：“阿泽！你骑电车送弟弟回去。” 夏树看了看爸爸，又看了看绑在后座的货物袋子，座驾还真有些拥挤。 林泽进了店铺后院，很快骑车出来，大长腿在街边一架：“上来吧！” 夏树看爸爸上了车，他也轻轻一抬腿，坐上了林泽的后座。 “腿长就是好啊！”林老板感叹，“好骑车！” “走了林老板！” “慢点开车啊阿泽！” …… 夏树还是紧紧抓着后坐架，不跟林泽有任何身体接触。 林泽则跟在夏爸爸身后，一路往西。 说来也有点令夏树佩服，爸爸酒后驾车路线竟然一点儿也不歪斜。 经过中学门口时，恰逢中学放学。 班上几个男生在街边吃烤串，望着飞驰而过的摩托车，王强惊呼道：“卧槽！那不是夏树吗？他不是生病了？” “啊奇怪了，平时喊他去骑车，他从来不去的！”高飞突然缓缓拍起手来，“我发小终于长大了！要变成真男人了！” 周康则猛地一扭头，看到夏树坐在一个挺外表张扬的男生的后座上。 他站起身来，眯了眯眼睛。 “那男的是谁啊？” “你不认识吗？高二的林泽！” “他俩怎么搞到一起了？”周康没记错的话，这是除了江冬之外，第一个跟夏树出现在同一画面中的男生。 高飞也很纳闷：“不知道啊！在学校从没看到过他俩一起玩过。是因为他表哥吗？” “好像不是！之前马杰好像还跟他们班的那群人打过架！” “卧槽！我们几个原始玩家，不会最后得输给林泽吧？” F5就这样一脸迷惑地看着夏树和林泽消失在大道西转角。 / 在夏家店铺门口，远远看着夏树和一个陌生男孩骑车，店铺里的女人们都在闲聊：“美丽，载着夏树的是你家亲戚？” 夏妈妈金美丽也不知情，只是摇头：“不是，我没见过……我家夏树很少跟男娃玩的！” 她他也来到路边，先凑到夏爸爸跟前，悄声问：“那小伙子是谁啊？” 夏爸爸：“批发老板的儿子。” “喝酒了？”妈妈灵光的鼻子突然嗅到什么不对劲，“老夏，不是说我说你，带儿子出门还去喝酒！还好有人给送……” 说着赶紧来到路边，等男孩停车。 “小伙子，进家里来坐坐。” “不坐了，阿姨，我还得回去呢。”林泽看夏家门口做了一大群妇女也有些害羞，跟夏树道别，骑着车就溜了。 这群来打麻将和闲聊的七大姑八大姨倒是聊了起来。 “那小伙子挺帅的！哪家的儿子？” “你们家夏树长大了！以前从不跟男孩子玩的。” “是啊，男孩子上初中后，身体发育得快。” “等再长大点，也让你家老夏给他配个车，男娃就是爱骑车……” 夏树不爱听这些，赶紧逃进家门。 / 回到家后，夏树拿着CD盒，绕过家后门，穿过小巷，来到了二叔家楼下。 见大门合着，夏树喊了起来：“花！小花！” 没人回答。 过了一会儿，叔母出现在家门口，但不看夏树一眼：“她出去玩去了！你回去吧！” 难道是打麻将输钱了？ 于是，夏树只好拿着碟子返回，他不想交给大人，他要亲自送给堂妹。 表妹是他在家中最好的玩伴。 夏树在家中看了一会儿电视，喝了爸爸煎的中药，又躺了一会儿，妈妈过来问：“肚子还痛吗？” “不痛了。妈妈。”夏树摇摇头，“我想吃你做的土豆丝。” 金美丽十指不碰阳春水多年，她有些震惊又有些欣喜：“好。妈去给你做！” 她刚进了厨房，夏花就出现在家门口，短头发，光脚丫，穿着条男式篮球短裤，在晕红的夕阳光中揉着眼睛。 “哥，你就放学了？” “嗯，你刚去哪玩了？去找你你不在家。” “嗯？”夏花一脸懵懂，“没去哪呀？我刚睡醒。” “那叔母说你不在家？”夏树有些吃惊。 夏花才小声道：“我妈那个老巫婆，不让我跟你玩，说男女有别。” 夏树有些震惊。兄妹之间，从小玩在一起，又有什么错呢？ “夏花！夏花！”叔母在不远处的二楼叫唤着，“快回来吃饭了！” “我回家了哥。” 夏花像见鬼了似的，立马小鸟一样腾空而起，光脚奔跑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子拐角。 然后就传来叔母的训斥声：“你再去跟男的玩，我抽断你的脚！给你买的花裙子怎么没穿？！” 天呐！夏树靠在家门前的墙上，一下一下用后脑勺砸着墙壁。 进入中学后，夏树意识到自己的人生正在发生不可逆转的变化。 比如嘴角的胡须将永远如命运般伴随生长；比如他的身高越来越高、肩膀越来越宽；比如他的鞋码又加了一号，现在是42了。 他变得越来越像那些他恐惧的男生，而女生世界也将被迫与他渐行渐远。 回到房间里，夏树反锁房门，把那盘光碟狠狠摔到了墙上。 这个世界正在无情扼杀他最舒适、最纯洁的友谊！ 第27章 漂亮男孩 夏树翻开日记本，开始讽刺叔母： 「假若女性是丛林中的飞鸟，那么叔母这样的女人就是猫头鹰，会扑到地面抓住老鼠和小兔。 在学校被野兽追逐；逃离丛林又被猫头鹰猎捕。 小兔子生来只能终日躲藏在洞中？」 夏树陷入了巨大的忧伤中，周遭的一切无不在告诉他：你就是个异类！既恐惧男性，又无法拥抱女性。 他戴上耳机，把音量调到最大，听着刺激的欧美音乐，光着脚在地板上跳起舞来。 在床上扭动，在窗边匍匐，在地板上爬行……夏树疯狂甩着头发，在黑暗中纵情狂舞，以宣泄他心中的苦楚。 直到大脑变得有些迟钝，周围的一切失去了锐利的棱角，开始缓慢流淌，流淌，懒洋洋的，变得柔和甚至温暖起来。 他没有喝酒，但好像醉了。 他想起了尼采的诗歌《威尼斯》。 这种肆无忌惮的感觉，驱使夏树抽出衣柜的底层，拽出妈妈从未穿过的粉色丝绸新睡袍来。 吊带，外袍，丝绸系带……他穿了起来，还擦上了妈妈的口红。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高挑而美丽，夏树诡异地笑了笑。 这样江秋他们就不会背着自己说悄悄话了吧？ 这样堂妹夏花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来找自己玩耍了吧？ 这样自己就可以理直气壮跟周围的男性说“不”了吧？ 这样在学校里，就可以全身心专注学习本身了吧？ 呵呵～所有的痛苦都源自于他是男的！ 上帝，我是你玩弄的人偶？ …… 夏树在黑暗中旋转跳跃，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与上帝撕扯对峙。 直到他疲惫至极，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 第二天一大早，当金色的阳光破窗而入时，风暴已经席卷离去。 夏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时，从床上跳了起来。 粉嫩的睡衣裹着修长白皙的身体，艳丽的口红涂满线条清晰又微微撅起的嘴唇，说实话，有点儿……好看，虽然他从未想过要成为女生！ 他赶紧脱下睡衣，重新挂了回去。又夹上热带棕榈叶图案的人字拖，穿上宽松的沙滩裤，捂脸跑下楼去洗脸。 大概谁也不曾预料：那个个高挺拔、清秀懂事的乖乖少年夏树，背后竟然有如此妖野的一面。 正洗着脸，对面院子里传来叔母姑婆们闲话的声音。 小姑瞅了一眼夏树，有点受惊又担忧道：“我嫂子不说送我一件新睡衣吗？我早上去夏树屋里拿，结果你们猜我看到什么了？” “什么？” “夏树正穿着那套睡衣在睡觉呢……呵呵！” “啊？！那是把自己当女人了？” “不会是喜欢女人的内衣吧？我看电视上说有些男的喜欢偷女人的内衣！” “有点变态啊……” 此刻，夏树站在水龙头旁，听着三姑六婆的惊天八卦，瓷白的脸涨红到发紫，但更多的是愤怒。 为什么有些人拿别人的私事当谈资，还引以为傲？他们的生活得有多乏味？ 夏树双拳紧握，狠狠地洞视着小姑。 小姑则在发现夏树后，突然长大了嘴巴，椅子没坐稳，往后倒去。 “夏树？！” 夏树大长腿一迈，快步冲上二楼，狠狠砸上了房门。他浑身冒刺，像一只刺猬在镜子前踱来踱去。 他开始捶打墙壁，但一点也不觉得疼。 他胡乱把那件睡衣塞进袋子，打开窗户，朝着楼下小姑扔了出去。 “拿去！”夏树双目通红，朝楼下哭嚎起来，“带着你的垃圾滚开！” 众人被吓了一跳。 尤其夏妈妈，13年来，她第一次看到儿子当众咆哮。 她惊慌失措跑上楼敲门：“小树！小树！开门。” “我不想听！走开！”夏树靠在门后，痛苦抱头。 “妈妈不是来责怪你的。” 小姑也上来敲门：“小树啊，姑不是故意的。” “滚开！全都滚！” 夏树扬生高呼完，又趴在床上，悲伤哭泣。 “我不想住校，不想读书，但现在我连在自己家里也待不下去了？我该去哪里呢？上帝！你说啊！” 夏树把脸埋在枕头中，低声嘶吼捶打着棉花被。 “唉！我还以为这孩子不会发脾气呢。” “被惯坏了这孩子！” “让他自己呆着吧！妹啊，这个年龄的孩子，就是叛逆……” 楼下众人七嘴八舌。 “夏琴不是我说你，你也是嘴贱！”妈妈转头训斥起小姑来，“你看见就看见了，你去给人乱讲什么？！你能吃一顿啊？！” “唉，嫂子，我对不住小树。” “各位，我话给你们撩在这了，以后谁再嚼我儿子舌根，就别来我家店铺了！”妈妈的声音响彻店铺。 “小树，你开开门。” 夏树没开门，只是在本子上奋笔疾书，向世界开炮。 「很多亲戚打着“正常”的旗号，对别人指手画脚……还美其名曰“都是为你好”？ 学校固然危险，但我必须去读书！因为，家中已沦落成捕猎场。没有什么比来自亲人的行刺更令人伤心了！ 而每个人活着最大的任务是：保护自己。 哪怕代价是……与他们为敌。」 写完夏树又睡了一觉，肚子有些饿了，整个人才平静了下来。 / 午后气温升高，夏树下楼拿了一瓶冰水喝，又吃了块面包。 他坐在店门口，神情恍惚地望着院子里的人群。 三姑六婆们都在玩牌，谁也不敢说什么，甚至谁也买看夏树，佯装无事发生。 妈妈则站在庭院中，逆着光，正冲他微笑。 她刚洗过头发，披着乌黑齐腰的长发，笑得十分温柔，像一位仁慈的伟大母神！ 夏树扑进妈妈怀中。 “对不起，妈妈，我不该冲你吼。” 负面情绪是一头娇纵的野兽，却往往伤害最亲近的人。 “对不起！儿子。”妈妈拍拍夏树宽阔的肩膀，捏了捏他的骨络说，“妈一直忙着开店、打麻将，都没好好关心过你心理问题。” “你跟妈妈说，你是不是一直把自己当女孩？” 夏树猛地从妈妈怀里抽身，直摇头。 “不是的！妈妈。我只是……” “那就太好了！”妈妈欣慰笑着，眼角流出了一滴眼泪。 她返回厨房，盛了一碗土豆丝炒饭，递给夏树。 “别晒太阳，到树下去吃，阳光有毒。” 夏树很震惊。阳光有毒是什么绝世冷笑话？或许妈妈想说的是紫外线强烈，但是他听从也喜欢听妈妈的这句话。 妈妈一直竭力保护着自己。 / 午后，待客人们散去，店铺冷落。 夏树吃完饭，发现妈妈正拿着一本书在阳光下看。 夏树以为是《故事会》《知音》之流，凑近一看，才发现是自己从图书馆借回来的《中外童话故事（上）》。 “下次再帮妈妈一本下册？” “好的妈妈！”夏树几乎用心脏蹦出了这句应答。 虽然妈妈只是个开店的中学文凭妇女，但她会看书！ 在这个灰头土脸的小县城，活在三姑六婆中，那简直是女神般的存在！ 在以前，他以为妈妈只会抽烟、打麻将、跟男人拍胸脯比谁的嗓门大，以为她是个从不下厨只会依靠丈夫的懒惰女人……但现在一切都有了全新的注脚。 这或许就是妈妈在他小时候忍受两个小时大巴车程去市区给他买绘本的原因！ 妈妈早已为他铺好了一条路，一条越过丛林的明亮之路！ / 沿着县城大路，夏爸爸从外面送货回家，他并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 夏树冲到车前，头一次理直气壮问：“爸爸，你以后能不能接送我上学？” 在这个小县城，中小学生们几乎都是自己上学的。要么走路，要么骑车。 但夏树还记得之前爸爸的承诺——跟学校谈谈，接送他走读。 夏爸爸拍了拍那堆货物：“家里活多啊，没时间每天接送你。” “我想吃家里的饭，不爱吃学校的饭。”夏树撅嘴谎称。 “那给你买辆自行车怎么样？你自己骑车上学。林泽他们都是自己上学！” “不行！”妈妈起身反驳道，“早晚路上车多！那些社会渣宰到处飙车，不安全！” 夏树为难地看向妈妈。 妈妈思忖片刻，拿起了座机电话：“我给你大姑打个电话，让你住她家去。” 大姑家距离学校2.5公里，虽然跟自己家里没多大差别，但在学校的走读范围内。 夏树看着家里塞得满满当当的货架，又看到顾客来拿货，只好妥协。 “嗯。” / 夏爸爸做了一桌菜，邀请大姑姨一家过来吃饭，还顺便喊上了几个姑姑和叔伯。 炒至最后一道菜——土豆丝时，妈妈冲进厨房，抢过锅铲。 “你不会炒菜！我来炒！” 夏爸爸则朝着大姑笑道：“看看看！你弟妹就这样胡搅蛮缠，炒个土豆丝就把自己当大厨了。” “去给人倒茶去！别碍手碍脚！” 夏树也好奇，为什么妈妈炒的土豆丝跟爸爸炒的天差地别。 爸爸炒的总是黏糊糊，甚至没有土豆味，虽然……也不至于难吃。 他站在灶台边安静观察，妈妈炒菜看到他只觉得安心，并不嫌碍事。 只说：“站远点，儿子，别被油炸到了。” 妈妈先用清水涮洗土豆丝，又拍了点蒜末和干辣椒，倒油开锅下料。 夏树很快看出妈妈和爸爸炒土豆丝的区别来：妈妈洗掉了多余的淀粉，以防止粘连；在中途用锅盖焖2分钟，锁住了土豆味；最后还在出锅前撒了点葱花提味。 一家人围坐在院子里吃饭时，几个堂哥堂弟狼吞虎咽。 “啊舅做的菜就是好吃啊！”堂哥夏天尽兴道，“新东方大厨级别！” 大伯母看了一眼穿着西裤衬衫的白领二姑父，狠狠踢了堂哥一脚：“看看人家小树，吃饭多斯文，学着点！” 堂哥有些恼火：“我肚子饿啊！你不让我吃？” 大伯父帮衬：“吃饭就吃饭吧，你骂孩子做什么？” “跟猪一样！没点涵养！羞人！” 二姑父打圆场笑道：“夏树这孩子从小斯文，像个小姑娘！” 夏妈妈叹气：“唉，我们小树吃饭慢，我都担心他在外面吃席抢不到菜。” “说到吃席啊！”穿着警服的大姑哈哈大笑起来，“我们单位有个男同事，每次队里组织去吃席，他夹菜像夹一捆柴！我们整个队都尴尬得头皮疼！” 说着二姑还模仿那位男同事彪悍夹菜。 大伙儿都笑了起来。 夏树也淡淡一笑。 一阵其乐融融后，二姑才想起正事来。 “对了，小树，你妈都跟我说了，你不想住校。”二姑笑道，“正好家里没人陪你表妹，我有时候晚上执勤，你姑父医院又要加班，你兄妹俩正好作伴。” “那太好了！哥，我要有时间，放学了就去中学门口等你，咱俩一起回家。”表妹罗蔓高兴拍手。 这一切顺利得像是安排好似的。夏树甚至无从推却。 “嗯！” “街上那个林家的儿子都是骑车上学。”二姑又道，“不过，你还没到骑电车的年龄，还是老老实实走路吧。当锻炼身体！” “嗯。” “那就说好了！下周你就来家里住。我有时间时开车去接你和你妹，没时间你俩自己回家。” “好的！姑。”夏树露出了这么多天以来最纯真无邪的笑容。 心中却暗喜：再见啦！不知天高地厚的男生宿舍F5。 小小透露一下：虽然这两章周康戏少，氛围也略沉重，但随着夏树的生活转变，周夏情感线将很快迎来转折。 新开两个预收，感兴趣的收收～[红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漂亮男孩 第28章 全员升星 星期天傍晚，夏爸爸骑摩托送夏树到学校，在校门口的水果摊给他买了一袋橘子。 爸爸递过袋子：“进去吧。我回去了。” “嗯。”夏树接过橘子，目送爸爸离去，“再见！爸。” 江家兄妹则正背着书包朝学校走来。 江秋垂头丧气：“唉！又要开始坐牢了。” “是啊。”夏树笑笑。 每个星期天的这个时刻，他比谁都希望时光倒流回星期五晚上。 但这是住校的最后一晚了，他突然容光焕发，拉开袋子。 “来个橘子！” 江秋和江冬各伸手拿了一个。 夏树见江冬只拿了个小的，夏树又亲手给他塞了一个大的。 “别客气。”夏树笑容灿烂。 江冬攥着大橘子心想：这在他们那个亲密游戏里，是不是算1分了？ 他会心一笑，薄薄的嘴角轻轻勾起，第一次露出了唐俊南式的笑容。 看得夏树目光闪烁。难道他被唐俊南传染了？ 三人聊着天走过操场，又遇上高飞。 高飞抱着蓝球，边扯领子擦汗，边朗声笑着走来。 “夏树！我要吃橘子。” 夏树又打开袋子：“自己拿～” 高飞顿了顿，眼珠子顶天：“可哥手脏诶～还是到宿舍再吃吧！你主动递给我行不？” 夏树斜瞪了他一眼，苦笑，内心吐槽：哥哥，你什么时候这么爱干净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九九。 不过，今天本人心情好，送你1分。 “OK。” 夏树今天如此爽快，周围的空气仿佛飘满了春天的粒子。 三人愉快地在楼下与江秋告别，进了宿舍。 一进宿舍，高飞看其他人都在，赶紧给夏树使眼色。 e On Baby！” 意思是：快给我橘子！ 夏树也配合，乖乖撑开袋子，满面春风：“高同学，吃个橘子吧～” 尾音里透出藏不住的快乐气味，让几个男生都翘鼻狂嗅。 这很罕见！ 毕竟夏树平时从不主动分东西给男生吃，更不吃男生的东西。 大家都诧异望着他俩。 高飞伸手捞了个橘子，原地摇摆起腰肢来：“耶！劳资升星了！” 他拿着那个黄透了的橘子，在周康、王强、唐俊南和罗阳面前展示，仿佛那是一枚NBA金牌。 “你们这群0……星狗！” “劳资也是1！1星人！”王强气得牙痒痒，但更多的是迷惑。 “唉！他怎么突然就得分了？这不对劲！”唐俊南拧眉。 周康目光沉着，心想：有点儿……不会是串通好的吧？ 但这时夏树继续撑着袋口，逐一递到各个哥哥们的床铺前，笑眯眯道：“别着急！大家都有份！来，吃个橘子。” 周康的眼珠子快滚到上眼眶后去了。 “呵～”王强拿了一个，朝高飞冷笑，“哥我现在2星！呵呵！” “啥意思啊？”高飞不解地看向夏树。 脸上写着：你坏事了！ 夏树眼波闪闪，故作迷茫状：“嗯？” “意思就是我们都有星星。”唐俊南过来拿了一个，还不满足，“我要两个！” 夏树点点头，又看着唐俊南：“你刚才说什么星星啊？” 唐俊南尬笑：“心的意思，爱心的心。” “嗯？” 罗阳赶紧补充道：“这是我们对友好的代称，嘿嘿，就是个代号。” 罗阳咧嘴一笑，也拿了一个，又看向周康，小声问：“所以……我们是都得了1星？还是互相抵消不得分呢？” 夏树歪头假装听不懂。但他心想：哥哥心情好，送你们每人1星吧。 最后就剩周康了，夏树袋子里躺着两只橘子。这两只橘子大小相当，绿中透黄，看起来可能有点偏酸。 夏树不想跟周康说话，他顿了顿。 但当众搞特殊并非正人君子，自己可不是周康那种小人！ 他轻吁了口气，把袋口轻怼到周康面前。 周康迷惑地看了看橘子，又看了他一眼，冷漠摆手。 “3Q！” 其他人都齐刷刷盯着周康。 “啥意思？”罗阳小声问高飞，“送到嘴的饭他不要？” 高飞歪头：“不懂这哥～”是嫌橘子不够熟？ 王强则直白道：“他不要我们要呗，我们四个每人得1星。” 唐俊南边剥橘子，边小声吐槽：“周康，你傻呀？不要白不要！” 周康耸耸肩，倒到床上：“廉者不受嗟来之食。” “什么食？”唐俊南歪着脑袋，没听懂。 王强则跟他干瞪眼。 “好好吃你的橘子吧！”周康散漫地叉开双腿，抖腿玩起了手机。 整个宿舍只有夏树听懂了。他在图书馆的《历史小故事》中读过那个关于饥荒施粥的春秋小故事——有骨气的主人公宁愿饿着，也不接受傲慢者的施舍…… 呵呵，心气还不小。 夏树心下一沉，淡淡一笑，心想：爱吃不吃。反正明天就拜拜您啦！这位大少爷！ 想着，他轻快走出宿舍，直奔教师办公室。 / 一路上，月橘树散发的气息清甜可人，不再那么苦涩冷冽了。 夏树笑着冲进教师办公室。 由于上次背后蛐蛐夏树和女生玩的事，杨刚心有余悸，诧异看着夏树。 “夏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当人处在愉悦磁场中，就会变得勇敢一些。 夏树低头浅笑：“老师，我想申请走读！” “可我记得你家住西城区吧？那边有点偏啊！”班主任插话道。 “我去我姑家住，就在卫生院路上。” 卫生院落座在南城镇中心偏东地带，距离学校仅两个街区。 “距离是没问题，只是那边在不太安全吧？”班主任犹豫道，“晚上道路黑漆漆的。” “我姑妈会来接我。她想让我晚上和堂妹作伴。” “你姑妈？”班主任想道，“是夏警官吧？在派出所上班那个？” “对！”夏树高兴道。 “我认识她！但你可能不知道，昨天晚上那边有人被勒索了……” 夏树眉毛竖直：“啊？！！” “唉～社会青年勒索中学生。”雷哥叹息道，“我们正倡议全员住校呢！这事我得打个电话跟你姑确认一下。明天给你答复行不？”” 潮起潮落，夏树瞬间跌回深海。 他沉着脸，再次回到宿舍里时，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暗蓝色的忧郁光环。 周康坐直身子打量他。 他思忖：这小白脸蹦蹦跳跳去了一趟教务处，又哭丧个b脸回来……发生什么事了？ / 其他男生看夏树拿了个橘子就去了教室，都追着去教室打猎。 周康则远远看到体育老师彭老师从办公室小跑出来，手上拿着一卷纸，往厕所方向走去。 他与大家岔道。 唐俊南拉住他：“去哪？” “上厕所。” “你不是刚上过吗？”唐俊南纳闷提醒，“你到底咋回事啊？王强已经2星了！可不能让他赢啊！” 周康轻蔑笑着推开他：“放心吧！我有把握。赶紧去教室赚你的‘心’吧！” 说着独自往厕所跑去。 他长腿一跨，步下台阶，直接冲进了男教室厕所。 此刻，彭老师蹲在中间坑位，正在吞烟吐雾。 他很礼貌地鞠了个躬，问候：“彭老师好！” 彭老师愣了愣：“呃……同学你好。” 周康边打量彭老师，边背对他站到小号池前。 “老师！” “嗯？”彭老师有点纳闷。这个学生怎么老看他。在上厕所时刻，怪社死的！ 周康谄笑：“我爸现在在办公室吗？” 彭老师才想起来，他是校长之子，赶紧扔掉手上的烟头。 “在！在开会呢。” “呃，大周日的，你们怎么开起会来了？”周康从容面壁，“是有什么突发事件吗？” 彭老师：“昨晚卫生院路那边，有学生被打劫了。老师们正讨论要不要安排全体住校呢。” “啊？这么严重？” “嗯～你们班那个夏树不是还打算申请搬出去住呢。”彭老师八卦透露道，“我看八成要泡汤。” “唉～也怪倒霉的。彭老师再见！” 周康又回头朝彭老师一笑，轻快地闪出了厕所。 彭老师蹲在原地，迷惑不解，愣了一下，又掏出一根烟继续吞吐。 / 回到教室，昂首阔步进座位时，经过夏树跟前，周康特意扫了一眼夏树。 他的眼睛清澈但有些冷淡，眼底微微泛红，眼皮微垂，隐隐有些忧伤。 一定很失落吧？内心一定在“嘤嘤”了吧？ 不过这小白脸有两把刷子啊，竟想脱离男生宿舍，可不能让他得逞！ 他背靠着墙，仰首高抬手机，快速给老爸发短信：“爸，听说卫生院路那边发生打劫，真的吗？” “嗯。初三的。” “这小破县城，治安有点落后啊！看来还是住校安全。我们班很多同学走读呢。” “嗯，我们正开会解决这事呢，明天会全校通报。” 周康得意地看着手机，正打字“一定要全校住校啊！”那边发来一句：“晚自习时间，你玩什么手机？赶紧关机！” “马上关，爸。”他突然从座位上歪倒去，心虚地拔下了电话卡后，才点开了一个手机小游戏。 / 次天课间，阴天，雷哥把手机递给夏树，对面传来了二姑的声音。 “树啊，姑前天说让你来家住，现在恐怕得缓缓了。”二姑焦心道，“原因你们班主任应该跟你说了。但中午下午你都可以过来吃饭。” 夏树眉眼低垂，知晓了答案。 上帝先给了自己一颗糖，又打了他一巴掌！会玩！ “等捱过这阵子，风头过了，你再申请搬过来。主要是我和你姑父最近太忙了，没时间去接你。你妹我都打算找人代接。” 不过夏树足够乐观。计划虽受阻，但有推进空间，起码可以在姑姑家解决掉早晚两场三急问题。 “好的，姑，我知道了。”夏树乖声应道，“那我中午回家吃饭。”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我去上课了，姑再见。”夏树挂掉了电话。 这事自己真的尽力了。 课间操后，学校郑重通报了卫生院路事件，提醒学生上下学注意安全、结伴通行，住校范围倡议从3公里缩至1.5公里，走读生早晚最好由家长接送…… 夏树站在队伍最后面，听着校长宣讲，微微侧脸舒了口气。 他不好意思让姨妈天天接送。 正想着，旁边并排的周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胸腔起伏，宽肩抖动。 夏树瞪他。 这货又在犯什么病？ / 散会后，夏树再次来到校务处，递给老师两百块钱。 “老师，我想再买一套校服。” 教务老师怔了一下：“同学，你不是已经买过两套了吗？” 夏树抿抿嘴。是的，他已经多买了一套，但一想到11月1日晚那种突发情况，他就后怕，万一撞上升旗仪式必须穿校服……后果不敢想。 “平时学习忙，没时间洗衣服。”夏树有些窝火但冰冷道。 这一切不都拜你们所赐？！ 老师笑眯眯，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接过钱，把一套XL号的新校服递给他。 “校服数量有限！可要珍惜啊！” “好。” 夏树提着新校服回到教室。 众人见他提着校服，倒也不奇怪，毕竟在平时哪怕并非校服日，夏树还是会天天穿校服。 “夏树，你可真爱穿校服啊！”唐俊南回头调侃道，“你穿校服很帅！学霸标配！” “行了，别油嘴滑舌了。”夏树不快地别过脸去。 周康则靠在墙上，暗自揣测：他哪是爱穿校服啊？他是怕哪天又尿裤子，想多买几套备用吧？ 好玩好玩！ 他自顾自拍了拍手，仿佛想弹掉指尖那并不存在的灰尘。 第29章 血气方刚 早上第三堂课后，前排的高飞闲得发慌，转过身来举着夏树的大词典当哑铃玩。 夏树：“……” 王强见状，从嘴里挤出个“切~” “切个球啊~”高飞听罢，撩起短袖，露出线条清晰的手臂，向挑衅者发起挑战，“掰手劲，敢不敢？” 王强穿的无袖球服，自然露出饱满结实的肱二头肌。 “有啥不敢的，谁怕谁？” 二位激情互呛，又都是班上的体育系肌肉男，引得众男纷纷前来围观。 “干一架！看谁赢！” 仿佛在观看斗兽比赛。 只见两条粗壮有力的手臂交缠在桌面上，表皮线条从圆滑流畅变得锋利，互相掰扯起来。 夏树坐在一旁，神情淡漠地旁观着。 他是在对这种蛮力毫无 较劲一分钟，高飞慢慢失势，最终被掰倒在课桌上。 “唉！早上没吃饭。”他嬉皮笑脸道，“散了散了。” “别找借口！”王强放狠话，“还有谁要挑战我的大力水手？” 唐俊南伸纤瘦的手臂：“我试试。” 但不到10秒钟，也被王强制服在地。 “服不服？”王强使劲捏着唐俊南的手，把他拽倒在桌子上。 “服服，哥，饶了我吧。” “那你平时就给我老实点！” 随后是班长，罗阳，肖俊……一个个前来挑战。 当战败群雄，王强面色潮红地吐了口气：“那我现在就是班上公认的手劲王了吧？” 这时周康才出手。 “还有我呢。” 王强斜眼看着他：“呵呵，就等你呢～” “这么给面子？” “嗯哼～” 说着两只大手交缠在一起。 手臂交缠，四目相对，双方各自咬紧牙关低沉闷哼。 像两头互搏的野兽。 周康的眼神锋利而沉着，王强则有些愤怒而炽热。 力量的天平开始慢慢朝王强一端倾斜。 唐俊南见状问：“夏树，你觉得谁能赢？” 夏树目光清冷，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没兴趣。” “哎呀，猜一个嘛，别只知道看书好不？” 夏树很无奈，反手指了指王强。 “诶！我是不是能得1星？”王强兴奋道。 周康眼神一沉：“我还没使劲呢！” 说着，他使出一股蛮力，突然王强痛嚎一声，瘫倒在桌子上。 “卧槽！反杀了！” 唐俊南两眼放光，赶紧撩起周康的手袖。 衣服之下的手臂是建康的小麦色，算不上粗壮，但肌肉精瘦有力，比之前结实多了。 “我咋记得你之前连书都搬不动呢？” 王强也不住感叹：“这小子是不是在偷炼手臂啊？” 周康轻松地活动着手腕，视线却正在狙击一旁看书的身影：“上次搬书，那是队友拖后腿，好不好？” 夏树的目光幽幽倾斜。 在给谁甩锅呢？ 还记得小学课本上有篇文章叫《田忌赛马》，文中田忌使用了“下等马对上等马——上等马对中等马——中等马对下等马”的策略赢过对手。 而周康这匹中等马，在王强这匹优等马经过几轮激战后筋疲力尽，沦为下等马后，最终利用诡计赢了比赛…… 周康深谙此道，不然他怎么会在一开始沉默？ 高飞伸手摸了摸周康的手臂：“好硬啊！而且右边比左边硬！平时没少炼吧？” “呵~”周康冷哼，“男人手臂没力量，以后怎么抱老婆？” 他说这话时，身板挺直，睥睨夏树：“哪像某些人啊，白瞎一副好体魄。” 夏树眨了眨眼，不甘示弱。 “我们读书，是为了以后能靠大脑工作，而不是上工地搬砖。”说完，他鄙夷地别过脸去。 唐俊南则纳闷地看着周康：“诶！我说你咋老跟夏树过不去呀？” 周康狠狠瞪了他一眼：“就像你不爱吃胡萝卜，还需要原因吗？” 唐俊南无言以对。 / 放学后，江秋喊夏树去食堂吃饭，夏树摇了摇头。 “我今天要出去。” 说着他才起身，往校门赶去。 男生们见他只身一人出门，不进快餐店，径直往街上走去，以为他要去上厕所，都你追我赶，尾随着夏树。 “快跟上他！他往十字路那边去了！” 穿过喧嚣的美食街，尾随至岔道上，但夏树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他站在十字路口，只回头淡淡一瞥，待绿灯亮起，夏树拔腿就跑，混入了街上的人流中。 “追！” F5穿街过巷，越过中学大道，穿越县城中心，追至卫生院路大道和榨糖厂的交叉口时，夏树突然不见了。 五个男生站在路口，看着人来人往，迷茫无所。 “唉！一群废物！又给他跑了！” “这哥们怎么溜那么快？属兔的吗？” 周康抱臂无奈道：“回去吧~” 但高飞立马来了精神：“唉！我们去网吧看看给不给借卡！周康你教我们玩电脑呗？” “走起！” 待男生们的消失在街角，夏树才长舒一口气，从一辆面包车的后车厢跳下。 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一转身，差点撞上正骑车回家的林泽。 林泽单脚支地：“夏树！你上哪去？” 夏树喘着粗气，额角挂着细密的汗：“去我姑家。” “学院路那边？我载你一段。” 夏树疏离地笑了笑：“不用了，谢谢。” 转身要走。 林泽脚力蹬地，追上前，回头望着他。 “上来！” “不用不用！”夏树小跑了起来。 林泽加大油门，再次超越他，直接将车横在了马路中央。 路人纷纷侧目，夏树十分尴尬。 “我说了，不用！”他面红气恼，“我不喜欢坐车！” 剩林泽不解地摇头干叹息：“唉！真是个怪人，有车不坐。” “你才是怪人！”夏树猛地回头冷了他一眼，“别跟着我！” “好心当驴肝肺。”林泽有些吃瘪，停在原地看着他离去。 夏树也不明白，为什么他越想远离，男生们就越缠着他。 好不容易支开一个李嘉豪，现在又来了一个林泽。 一路小跑，终于来到了卫生院大门外，对门有家粮油店，专售大米、米面、香料等食材。 每次姑姑姑父到家里做客，总会带东西。夏树心里明亮，也不好空手上姑姑家吃饭。 他进店挑了袋10公斤的泰香米。 米袋子是手提式的，有些沉，但好在姑妈家就在对门。 他快速结账，单手提着大米出了店铺。 越过街道，夏树的手被粗糙的提手勒得生疼，他换了一只手，硬挺着进了卫生院大门。 跨过一道大院的五层台阶，终于来到了姑妈家门前。此时，他的刘海已经濡湿。 姑妈赶紧上前接迎。 “哎哟！小树，你怎么提东西来了？是你妈让你提的？” 夏树的眼睛弯成月牙形状：“是我自己带的。” “很重吧？来给姑吧。” 夏树提着米袋子递给姑姑，他很感激姑姑。 但交手的瞬间，米袋砰然落地。 夏树瞳孔骤缩。 倒不是因为沉，而是他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右手腕上，冒出了几根凸起的青筋。 跟周康、王强、高飞的一样，尤其手腕内侧，异常突出。那喷张的血脉，仿佛一条巨龙缠绕在手上，随时都可能脱离而出。 他跟周康、王强、高飞他们越来越像了，他正在变成和他们一样的野兽。 不！！！ 夏树猛地用左手紧紧抓住右手，指甲几乎陷入皮肉。他像走火入魔般双手互搏，极力控制着体内的恶龙。 姨妈惊诧问：“手怎么了？” 夏树愣了愣：“嗯……有点抽筋了。” “以后不能再提这么重的东西了！会影响长高！” 夏树感动地甩了甩手：“没事的，姑。” 待再举起手臂时，青筋又消失了。 诶？它好像还在孕育中？ 姨妈请他进屋：“快进来！饭都做好了，就等你了。” / 姑妈家很宽敞，三室一厅。 此时，姑父还没下班，就夏树、姑姑、堂妹三人一起吃饭。 吃过午饭，姑妈又到大院开车去上班。 这时，隔壁的门打开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出门换鞋。 男人的皮肤冷白冷白的，刘海利索地往后背着，紧身西装裤下，踩着一双翘头的黑亮皮鞋。 “你侄子？”男人问姑妈。 “对～”姑妈点头，“白医生！你今天不是休息吗？” “唉，别提了！最近病人多，下午还台大手术呢！跟你家老罗一起。” “哦哟！那有得忙了！”姑妈叹息道，“我们最近也忙死了！不说了，走了啊。” 夏树跟姑妈挥挥手。 待姑妈一走，他赶紧问堂妹：“厕所在哪？” 堂妹给他指了指卫生院小花园西南角的建筑。 “那栋就是！我带你去？” 夏树抬眼，视线越过花丛。 “不用了！我看到了！” 他笑着往厕所跑去。 卫生院的厕所有些陈旧，是单排，但坑位之间有水泥隔板，比学校的强点。 夏树往里探了探头，一个人也没有。 他才放心冲进最里面的隔间，开始了他的释放时间。 迈过这道大坎，以后不用天天为三级问题犯愁了。他放松地吹起了口哨。 吹着吹着，一个白大褂走进来。 是刚才那个白医生！ 白医生看着夏树，朝他笑了笑，站他旁边开始拉拉链。 夏树愣了片刻，耳根一热，落荒而逃。连个回应都没有。 剩白医生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脸上满是疑惑。 夏树则一股劲冲出厕所，匆匆和堂妹告别后，又一路小跑冲向学校。 虽然成年男性已达到雄性巅峰期，但他们心智成熟，不会乱来。 相比在学校吃饭，一天两趟往返姑妈家，要耗费两小时，一个周就比别人少十个小时的学习时间。 夏树盘算着，他的步伐又加快了些。 当跑到了校门口时，挥动手臂，下垂时，他看到那几根青筋又回出来了。而当竖起手臂，青筋再度消失。下垂浮现，举手消失。 “看来以后得尽可能把手抬高。” 想着，他像打招呼般高举右手，仰天望去，赫然发现周康又站在教学楼顶，举着望远镜，正窥视他的一举一动呢。 第30章 双方家长 夏树快步走上林荫大道，走向教室，以甩掉那个监视狂。 可当他回到教室时，周康人已经在座位上了。 他靠着墙，悠闲地撑着下巴问高飞：“诶！你说玩家若在路上被猎物挥手问候，算不算亲密行为呢？” 高飞顿了顿：“明知故问啊？你不是最懂规则的吗？” 对方冷笑：“忘了~” 夏树知道这个自恋狂想说什么。 他装作若无其事，又转身背对周康，半举手臂观赏了起来。 他不断翻转手掌，仿佛中指上戴上了一枚看不见的戒指，以此证明周康刚才自作多情。 而看到青筋完全消失在手上，夏树才隐隐有些忧虑：难道以后都要靠举手来隐藏这野蛮的血脉？ 而透过指缝，对面的小绿笑了起来。 “夏树！你的手真长！天生就是用来谈钢琴的吧？” 夏树赶紧收手，谦虚道：“哪有。” 女生：“明明就有！哪像我们的，用来干粗活的！” 夏树茶言茶语：“嗯……有些人手长，照样得搬砖。” 周康自讨没趣地趴到了桌子上。 / 第一堂课后，江冬第一次来到班上，斯文地站在门口往里探了探。 夏树越过人群张望，虽不说话，眼里却明明白白写着：是找我吗？ 江冬清隽一笑：“唐俊南在吗？” 此刻，唐俊南正趴在书堆下睡觉。 夏树起身，想过去拍拍他，但想到了游戏规则，又坐了下来。 “钟意，喊下你同桌，有人找。” 唐俊南被龅牙妹拍醒，迷迷糊糊望着江冬：“怎么了？” 江冬没进门，举起一盒羽毛球筒说：“我买了球果，等会儿体育课，一起玩？” “就我俩？” “对了！夏树，你也要一起来吗？”江冬又转头问。 这是江冬第一次主动邀请。 夏树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可以~” / 体育课，由于有事临时换课，将1、2两班的体育课合并到一起上。 自由活动时间，夏树、江冬和唐俊南在羽毛球场打球，换夏树上场对打唐俊南时，唐俊南立马朝F5队员喊：“兄弟们！来见证我……” 他又粲然一笑，举起手指示意“1”，然后是“2”。 高飞一脸茫然：“诶！你们说唐俊南这小子，该不会是故意串通江冬，拉着夏树一起玩？” 周康冷漠机械地拍着球：“有可能。” 但他始终盯着江冬。 见唐俊南轻松升1星，王强、罗阳赶紧跑到羽毛球场排起了队。 高飞也追上，周康最后到场，他站在对面看台上，监督着其他玩家。 三位玩家亢奋喝彩：“加油夏树！把他打趴下！” 喊完交头接耳：“今天怕是又要全员得分了。” 很明显，他们开始玩游戏了。 一切都看在夏树眼里。 “咻——” 羽球高弹，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夏树振臂挥去，精准与球拍擦框而过。 最终完美三连丢球，输掉了对抗。 “喂！夏树，这不是你的水平吧？”排在下一位的王强不满道。 夏树眯眼笑笑：“呵呵，正常发挥~” 他坐到场边和江冬一起看球。 唐俊南得意地看着站在发球线上一动不动的王强：“放马过来！” 王强则像泄了气得气球，无奈看着唐俊南：“靠！你TM以为我们真是在打羽毛球吗？” “不然呢？”江冬难得开玩笑。 夏树坐在江冬身旁，看着他的手臂下垂，但始终纤瘦光滑。不像其他男生，基本上开始青筋暴凸了。高飞手臂的甚至还有些涨红。 夏树盯着江冬的手，那并非野兽之手。他确实与众不同！ 但过于出神，被江冬发现了，就更不用说半场之隔的那对炯炯双目了。 “呃……我手上是有什么东西吗？”江冬羞涩道。因为他发现大家虽在玩球，却都看着他和夏树。 夏树摇摇头：“没有。” “那你一直看着我……”江冬羞涩道，“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说着往边上坐开了一米远的距离。 夏树连忙收回视线。虽然被阻拦，但这是件好事。 这表明江冬没有参与他们的游戏！他本可以轻松赚分，但仍是个正人君子！ 夏树竟然会心一笑：“好，不看你了。” 而对面的罗阳似乎参透了其中的玄机，点点头道：“夏树不领受我们的好意，难道他被高冷对待？” “可高冷与亲密反着，不符合游戏规则！” 整个体育课下来，除了唐俊南，男生们谁也没有和夏树一起打上球，不免有些沮丧。 而且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还发现：夏树没有再在下午第二堂课后去上厕所了。 “他好像突然不尿尿了？”王强纳闷道。 罗阳：“好奇怪啊。放学后也见不到他了。” 周康则毫不意外地冷哼道：“这小白脸，换生存模式了。” / 次周周三，是堂妹罗蔓的9岁生日。 放学后，夏树一路小跑，抱着一个毛绒熊，来到姨妈家。 今日爸妈和众亲戚都过来庆生，远远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夏树喜出望外穿过大院时，看到酸刺枣树下停着一辆白色吉普车。 好像在哪见过。 绕过花圃，进了小院，才发现，周校长、校长夫人——韩文慧老师，还有周康……竟然坐在院子里。 天呐！他们来这做什么？ 夏树愣在门口，看着众人。 坐在沙发上的妈妈起身：“放学啦？儿子。过来挨着妈坐。” 夏树一动不动。 姑妈则笑着解释：“你周老师、韩老师也来了！” 夏树才礼貌点头问候：“周老师！韩老师！” “夏树是吧？”周云搓搓手，幽幽笑道，“好像是我们学校初一年纪的第一吧？” 这话像对夏树说，又像是对姑妈和夏树爸妈的恭维。 那深邃的黑洞眼睛，即便是在自家，依旧令人恐慌。 宝蓝色的西装，更显得他幽深无底，不怒自威 “周康你俩是同班吧？”姑妈端上水果笑问。 夏树看着周康，周康看着夏树，都很震惊，谁也不说话。 “诶！你们家夏树白白净净，看着就乖。”周妈妈看着夏妈妈道，“眉眼跟你一模一样！” 夏妈妈则说：“你家周康个高肩宽，看着精神。以后肯定是个大帅哥！” “别说了，他就个头大，其实幼稚得很，在学校尽惹事，惹他爸生气！” “这个年纪的孩子，爱玩爱动正常。”姑妈打圆场道，“学习好就是最好的！我记得周康是全县第一名吧？” “两边课程不一样，这次期中考第一名是你们夏树。” 夏树和周康依旧无言对视。 “文慧，那你是教什么？” “音乐、舞蹈、体操……什么都教。文艺老师。” “我们夏树打小喜欢音乐！以后有歌手潜力不？” “呵呵，嫂子，我没教初一，不过学校很快有个文艺演出，估计可以听到夏树唱歌。” 听得一旁吸水烟的男人们都无奈地笑了起来。 姨妈见两个孩子都不说话，以为是老师和家长在场的缘故。 她抽出一张50元递给夏树：“树啊，你去对面抱箱矿泉水。剩下的钱，周康你俩买零食吃。” 夏妈妈赶紧推夏爸爸：“老夏！你去搬，你儿子搬不动。” 夏爸爸无动于衷：“瞅你说的，都快14岁了，搬个水还搬不动？” 姑妈附和：“夏树上次给我提了袋大米。这孩子还是有点手劲的。” 周康妈也推周康：“周康，你也跟着去，弟弟搬不动，你来搬。我们周康力气大！” 周康纳闷地看着妈妈。 妈你平时在家也从来不让我干活啊！怎么到外面就成苦力工了？大人真虚伪！ 周校长放下水烟筒，吐出一口白雾：“让你去你就去！” 二人仓皇逃离大人社交场，又不情不愿地在院子里社交。 院道不长，但夏树走在前面，周康跟在身后，感觉像走了一公里般漫长。 终于来到街对面的店铺。 夏树老老实实买水，周康则在店里转来转去地拿。 结账时，老板问：“是一起的吗？” 夏树看了一眼周康抱了一大堆，目光冷冷：“嗯一起。” 一箱水，12瓶，倒也不重。谁搬都不难。 但周康毫无示意，提着零食袋自顾自出门，边走边吃了起来。 一想到夏树白天说的什么“有些人手长，照样得搬砖”，他就来气。 他边走在身后，边吃虾条，咔嚓咔嚓，边欣赏夏树搬水的身姿，别提有多快活。仿佛他是农场主，而夏树是拉磨的驴。 但看刚走出几步，听到爸爸的声音提前从大门口传来，似乎在打电话，他一把夺过箱子，把零食袋塞给了夏树。 夏树斜眼打量他：“干嘛？” 周康低头哼鼻子：“看你力气小，可怜你。” 夏树嗤之以鼻：“想表现就直说。装什么？” “论装谁能赶上你啊！” 说着周康快步走进院子，甚至扛着箱子小跑起来。 “诶？夏树呢？”夏妈妈起身问，“小树，你没跟着一起搬？” 周康若无其事：“害！阿姨，这又不重。小Case！” 然后夏树才慢吞吞提着零食走回来。 放下零食，他来到小花园，要去上厕所。 但很快，周康闻味跟来了。 夏树故意绕远路，没去厕所。 但对方狗鼻子灵敏，很快搞明白了厕所的位置，在那等着他。 当二人在厕所门口的小广场相遇时，夏树终于忍不住脱口而问：“就那么喜欢看别人上厕所？” 周康咧嘴一笑：“呵呵，见证物种多样性。” “神经病。” 看着夏树气鼓鼓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 他不是很能装吗？跟他斗学习？开学让他难堪？以为男生女生都围着他转，自己就是白马王子了？ 就喜欢看他情绪失控，甚至……哭泣。 但这会儿，院里传来了大人的声音。 “夏树！周康！吃饭了！” 二人赶紧返身狂奔。 / 吃饭时，夏树坐在妈妈旁边，与周康家对坐。 妈妈给他夹了个鸡腿，夏树低头，用筷子夹着，斯文地咬了一口。 韩老师又看着夏树：“哎你儿子真斯文！我越看越喜欢这孩子！” 突然，夏树的左边鞋被谁踩住了。 是周康。 对方啃着鸡翅，不动神色，但是肩膀却随着踩压的幅度晃动着。 “我儿子太乖了！像个小孩，还是你家周康成熟些。” 夏树用右脚回踩住对方的右鞋。 两位妈妈笑来笑往，二位少年在桌下你踩我，我踩你。 直到校长瞪了周康一眼。 “干什么呢你？吃饭不规矩！” 周康才松了脚。 吃完饭，堂妹的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到来，各自提着礼物，向堂妹道喜。 大家一起唱生日歌，切蛋糕，还要一起开派对。 夏树吃了一口蛋糕起身说：“姑妈，我得回去上晚自习了。” “诶？怎么就要走了！你们老师不是在这儿吗？跟他请个假呗！”姨妈笑看校长。 夏树：“晚上老师要讲新课程。” “哦那得去上！”姑妈赶紧打包了一块蛋糕，递给夏树打包，“带到学校吃！周康你也再来一份！” “那我们也得走了！”周康妈起身，“课程不能落下。” 周康二次纳闷：妈，不是刚说好的吗？今晚我请假。怎么改口了？ 但他没问。直接上了车。都怪那个死装货！ 夏树提着蛋糕，告别亲人，走到庭院，妈妈出来送他，身后的韩老师喊住他。 “小树，跟我们一起坐车回校吧！” 夏树忙摆手推却：“不用了老师。我赶得上！” “你怎么赶得上？”姑妈站在台阶上喊，“就跟你老师坐车吧！” 妈妈笑道：“我儿子随我，怕坐车。不过就几分钟，不会晕车的。” “上来吧！”周校长兀自开了车门，“就剩5分钟了，别迟到了。” 夏树盛情难却，只好上车。 韩老师坐副驾驶，夏树和周康坐在后排。 周康又欠欠地朝夏树挤眼睛。 不过，这是他的地盘，夏树视而不见。 韩老师笑问：“小树啊，你比我们周康小一岁吧？” 夏树：“……应该是吧……” “下次有空，跟你周康哥到家里吃饭。阿姨给你们做点心吃！” 夏树：“……” 周康一脸不悦。我怎么成他哥了？那个被开除的黄毛混混才是他哥！ “周康，你平时在学校要打球、玩游戏多带着弟弟玩。他英语好，你也多跟他学习。你俩互相照应。” 周康冷冷敷衍：“哦！” 到学校了，车停在大门口。 夏树说着推开车门，“周老师、韩老师，那我下车了。” “去吧！好好上课啊孩子。” “嗯~老师再见！” 夏树转身，吐了一大口大气！真要命！怎么姨妈家还跟周康家黏到一块了？他上厕所的新模式又被周康发现了！ 然后就听见身后传来：“哎呀！这孩子就是乖！我们周康要有他一半就好了。” 周康跟在夏树身后，幽幽接了句：“乖个屁啊~会装而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双方家长 第31章 用力顶他 进入12月，学校开始筹备年末文艺晚会，要求每个班出1-2个节目。 文艺组组长周康的妈妈韩老师来班上选拔。 说是选拔，其实已有内定节目名单，只是找人填坑而已。 她进门就冲夏树笑了一个，还记得上次家庭聚会夏妈妈说夏树喜欢音乐。 那神情就好像在说：小树，阿姨看好你哦！ 韩老师不紧不慢，颇有文艺气质地介绍：“你们班，两个节目，一个舞蹈，一个唱歌。先选舞蹈，宝莱坞，华尔兹，天鹅舞……你们想来哪个？” 文艺委员江秋立回头望着全班女生：“选哪个选哪个？” 女生们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韩老师有又附加道：“不管哪个，三个舞都需要男女搭配。你们班男生个子高，长相气质在年纪上上还是很出挑的。来吧！男同学们，是时候向全校展示你们的男性力量了。” 她望了望学生中的儿子一眼。 周康无动于衷，仿佛不认识自个儿妈妈。 王强问：“韩老师，这跟力量有什么关系？” 韩老师：“嗯……都有抱女生的动作。比较考验你们的臂力。” 唐俊南立马回头小声调侃周康：“哇！周康，你抱老婆的机会来了！” 周康别过脸去：“别烦！我可不喜欢跳舞！谁爱抱谁抱！” 韩老师：“周康，来一个。” 说着直接在本子上写下了他的名字。 周康：？？？ 他迷惑地望着妈妈，但又想起昨晚爸爸的话。 昨天晚上，周云就在家里提前给儿子打过招呼：“寒假是去珠穆朗玛峰攀山，还是去海洋世界公园潜水，或者去看秦始皇兵马俑……你自己选。前提是：你得参加这次文艺晚会。” 从小，周家的教育就是奖励式的，他想要什么都需要完成一个目标。 当然爸妈从来信守承诺。 所以他每次都几乎满分交卷，因为他学东西比别人快。 十五年来，他就是靠这样的交换，完成一场又一场挑战，赢得了一项又一项奖品。 等成年了，他还想去看金字塔！ 当然，昨晚爸爸还说了句：“还有，别再整你那些嘻哈街舞，学点上得了台面的，华尔兹什么的……” 周康双手捂脸，上下揉了揉。 “来吧！周康，一起跳舞！”江秋邀请道。 他眼神迷离：“你们选了哪个？” 江秋甜甜一笑：“宝莱坞！就是印度舞！印度舞的衣服好看！” 印度男舞者的是什么衣服？他在记忆中搜寻了一下，随后面如死灰地趴到了桌子上。 “夏树！你也来！”江秋邀请着，“我们班的门面就靠你俩了！哦还有高飞和唐俊南！是时候为班级荣誉出战了！” “不不不！”男生们个个摆手推却。 “你们敢不来，下次就让雷哥为你们当拉拉队！” 江秋笑着又看向夏树：“一个也跑不了！” 夏树本来还考虑报名，但一听男生们要参加，他避而远之。 他满不好意思笑道：“我也想，但你知道的，我要唱歌。” 江秋遗憾道：“哦对。那你去报名去吧。” 选拔了这么多班级，韩老师感觉1班的男女生关系是最融洽的。 “男舞者你们下去后自己决定吧！”说着她翻了一页节目单，开始下一项选拔，“唱歌，两首选曲，一首中国戏曲《说唱脸谱》，一首自由发挥。” “老师，可以唱流行歌曲吗？”又有学生问。 “可以，但是……《说唱脸谱》比较好过。”韩老师笑道，“有同学要报名试音吗？” 夏树要自由发挥，这是他唯一能在晚会上独自展示歌喉的机会。 江冬喜欢听音乐吗？周康一定会目瞪口呆吧？ 他举起了手。 / 傍晚，学校试音大厅，同学们纷纷上台试音，轮到夏树了，他递过CD盒，是一首欧得洋的《孤单北半球》。 望着台上挺拔而清秀的少年，所有人都觉得他不用开口，就往舞台一站，那张清清淡淡脸就让人感觉会很好听，是很孤单的感觉。 更不用说夏树的音乐叙事水准了！很多同学都有所耳闻，在小学毕业的音乐考试中，满分100分，他考了98分。 台下的选手观众们，都期待着传闻中的天籁。 旋律缓缓响起，夏树拿起话筒，闭上双眼，陷入脑海中的音乐空间。 “用我的晚安陪你吃早餐/记得把想念存进扑满……” 他的声音清清凉凉，又有一丝回甜，像夏日的薄荷，令人清爽。 只是当旋律进入副歌，夏树的一贯的安静表情开始变得抽动起来。 “少了我的怀抱当枕头/你习不习惯……” 音响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撕裂声。 “我会耐心???地等——” 夏树破音了。 “啊？！” 众人看着夏树。他也被自己吓到了。 不知为什么，他现在唱歌变得异常吃力，明明只是简单的流行歌曲，但他的嗓子震动得很厉害。 他轻喘着，看向观众席下。周康混在人群中，正为他鼓掌。 这或许是自己争强好胜的报应！ 韩老师额外给了他一次机会。 可第二遍演唱时，夏树依然不在状态。他像一根绷紧的弦，随时会断。 “小树，是嗓子不舒服吗？”韩老师亲切问。 “有点儿。”夏树咽了咽口水，不动声色，心却像突然从高处坠落，一直往下沉、往下沉。 从小到他，无论台上台下，他报名参与的活动，几乎不会失手，而这次竟然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跌倒了。 “唉，很遗憾，夏树。那只能等下次啦！下一位……” 最终，班长以浑厚的男低音拿下了官方指定歌曲《说唱脸谱》。 试音结束后，回教师的路上，班长看着人群中独自走着的夏树，追上他道：“我晕！我就是来充人头的，没想到被选中了！” 夏树也没想到自己是这样的结果，哭笑不得：“恭喜你！班长。这是命运的安排！” “劳资可不要这样的安排！你要能唱《说唱脸谱》的话，在排练前告诉我，我去跟老师说。” “……” “当然！不过我感觉你不会想唱这个，哈哈。” “呵呵。” 确实，夏树不想唱，但他说：“我考虑一下。” / 第二天中午，一下课，夏树拉开凳子，就直冲校外的药店，买了一盒金嗓子喉片。 撕开包装纸，含下一颗，嘴巴、喉咙瞬间火辣辣的，随后他被一阵清凉感裹住。 趁着中午没人，夏树逆流独自来到排练大厅，站上舞台，按下他专门练习英语听力的小录音机，对着空荡无人的观众席唱了起来。 “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红脸的关公战长沙/黄脸的典韦/白脸的曹操/黑脸的张飞叫喳喳啊~啊~啊~~~” 这首歌怪怪的，他的声音也怪怪的，颤得厉害。 录音听起来完全不达标。 就像他出现在男生宿舍一样格格不入，仿佛一层薄纸随时会被捅破。 他又挤出两片金嗓子，咀嚼起来。随后又清了清嗓子，再试。 效果为0。 夏树甚至在心中暗骂：C罗你代言的什么破广告啊！一点儿效果也没有！ 他急得在排练厅踱来踱去，踱到舞台边角落的一面镜子前，他想看看喉咙里是不是长了东西。 扬起下巴，还真有东西长在喉咙上。 只不过……是外面。 跟周康，跟王强，跟其他大多数男生一样，他原本修长光洁的脖子上，凸起一个小小的尖角。 他摸了摸，比肉硬，又比骨头软。 “这是……喉结！”夏树愣住了。 他提前翻过初一（下）册的生物课本，青春期男生开始长喉结，后变声。 难怪他现在唱歌这么吃力。 他的声音会变得跟往强的一样粗糙吗？还是像杨刚的一样低沉沙哑？ 不要！ 夏眼突然捏住了脖子，用拇指按压喉结，想把它怼回去。 但这只是让他有点难以喘息。 “咳咳！”他低头咳了两声，甚至在镜前狼狈地干呕了起来，但什么也没呕出来。 人体生长规律不可逆，这块凸起的喉结大抵就像身上长出的那些黑草，将从此伴随他一生了。 一滴眼泪挤出眼眶。 夏树又死死掐住了自己的喉咙。 当他抬头时，镜子中的倒影把他吓了一跳。 周康神不知鬼不觉地又站在他身后，凑近他的耳朵，微微俯瞰身子，戏谑地笑了笑。 “怎么？就那么讨厌自己啊？小白脸～” 他气息灼热，神情自大，像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夏树望着镜子中的周康，浅色眼睛扑闪扑闪。 这个秘密他从来没对任何人提过。 周康则凑得更近，直盯着夏树那刚长出还不完全成型的喉结，甚至用指腹撩了一下那座尖尖角，就像抹了一把刀般挖苦道：“实在接受不了命运的安排，可以去做变-性-手术啊，哈哈哈哈！” 嗯？！他以为自己想当女人？ 不！夏树从没想过要成为女生！ 夏树错乱的心跳，突然回到正轨。 他没有发现自己的秘密！ 那他现在是什么意图？在玩亲密游戏吗？ 惊惧的眼神闪了闪，又变得清净。 周康此刻就伏在他身后，虽然没有身体接触，但把肩宽，将他整个架在角落里，无法闪躲。 “让开。”他忌惮地警告着镜子中的周康。 周康笑了笑：“怎么？以为我想占你便宜啊？小白脸！” 说着他故意耸起胸脯，用力顶了一下夏树的背，把他撞到镜子上，来恶心夏树。 “都是带把的，碰一下怎么了？” 夏树紧握颤抖的双拳，一脸嫌恶：“别碰我！” “你这么紧张，不会……真是女生吧？”周康歪头看着那对乱撞又泛红的眼睛，竟然突然觉得它们有些漂亮。 像一只胆怯的小兔子的眼睛。 他笑得有些阴暗：“这就是你不去上男厕的原因吧？小娘炮！” 夏树嘴角抽了抽，忍无可忍：“滚！” 他直接用手肘反捅他。 “嗷！”周康抱胸惨叫，“你捅到我的……” 夏树趁机溜了。 周康忍痛朝夏树的背影怒吼：“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人到门口，夏树突然回头，目光如冰刃般刺向周康，一字一顿道：“你、自、找、的。” 说完就消失在门口。 只剩周康站在镜子前，弓腰抱腹，暗骂：“我靠！还真把自己当女人了？！” 他没好气地扶住墙。 这小白脸看着文弱，却是有力气在身上的。上次他在厕所猛推他，就把他撞得不轻。 怎么会有如此矛盾的存在啊？ 待呼吸平复，周康才凑近镜子，看了看，脸上才露出一丝满足的笑容。 他龇着牙，左偏，右偏。 “啊！多完美利落的下颌线啊。” 再看看鼻子，摸了摸上次被夏树狠狠撞击的高鼻梁。 “哇！大帅哥啊～”他自言自语。 又挑了挑那本就上挑的长长的眉毛。 “当男人不好吗？” “好！很好！我TM都快爱上我自己了！” 走之前，他又朝自己放了个电。 但一转身，发现龅牙妹钟意正站在身后看着他。 “呵呵周康”，钟意毫不尴尬笑道，“你还挺自恋的嘛～” 整个排练厅就只有他俩，周康立马红脸解释：“呵呵，我刚在……表演，表演，莎士比亚的独幕剧。” 说完顶着一张黑红脸大步逃出了排练厅。 第32章 成人童话 教室里，女生们围在一起聊得热火朝天。 但夏树兴冲冲走近时，对话又突然停止了，跟上次一样。 夏树讨厌这种感觉！ 他停在过道中央，见江秋和小绿交换了个眼神，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抢先一步，淡淡笑道：“你们继续。” 他径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打开书，但没看，只是坐在阳光中，沉默地望着窗外。 阳光很快偏斜，从窗口滑了出去。 他也起身追了出去。反正赖在这儿也是多余。 他搬了一条凳子，沿着走廊，大步向西，来到走廊尽头。 这里阳光普照，安静隐秘，夏树坐趴在铁栏上，将长长的白臂悬在栏外，又将帆布鞋搭在镂花孔中，才舒服地闭上双眼—— 仿佛陷落炽热的海洋。 夏树感觉自己正在坠落，就像那张在图书馆看到的小王子插画。 以前他想要什么都会到手，现在不同了，他弄丢了毕业考第一名、晚会表演机会、堂妹夏花的陪伴，还与女生们渐行渐远…… 可明明自己已经夺回了年纪第一名、多次站在舞台上品尝过观众的掌声、拥有了无数奖章，但为什么还会如此心痛？ 这大概就是「失去」的滋味吧？就像吃惯了奶油蛋糕，突然被迫吃油炸面包。 那能做点什么来挽回这一切吗？ 夏树猛地从阳光海洋中抬起头来，远远地，看到F5走出宿舍，勾肩搭背、大摇大摆地往校外走。 他们看起来毫无烦恼。 只见唐俊南搂着周康，但周康甩开了他，在楼道处和他们告别。 然后他拿着望远镜，上了东部最高楼实验楼七楼的天台。 他在寻找什么？是找自己吗？ 夏树赶紧抱起凳子，躲到了走廊的拐角里去了。 / 下午第一堂课刚下课，夏树就第一个冲到体育器材室，抢到了最好用的那副羽毛球拍，准备和朋友们一起玩。 “我今天不太想玩。”江秋兴致缺缺道。 “我也是。”小绿说，“那我们回宿舍睡觉吧。” “怎么了？”夏树问。 “没事，就是有点累。你找唐俊南玩吧！”江秋说着和小绿走了。 夏树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个跟堂妹离开他一样的答案。 就因自己是个男生？ 好吧！无所谓了！那就自己和自己玩吧！ 他直接把球拍扔给了正涌过来准备大玩亲密游戏的唐俊南，拿了一副网球拍转身冲向网球场地。 “夏树！一起玩啊！”唐俊南追上前。 “别过来！”夏树用球拍直指唐俊南。 唐俊南立马不敢动了，高举双手，像在投降。 “我可没过去啊！”他看了看身后的其他男生。 王强怂恿道：“过去吧！不犯规。” “你怎么了嘛？夏树。”唐俊南看他神情落寞，忍不住关心道。 “别问了！我想静一静！” 说着他转身进了网球场，对着一面高墙，独自打了起来。 “唉，那我也不玩了。”唐俊南把球拍放到一旁。 周康站在后面抱着篮球：“不玩拉倒呗！我们打篮球去！” 唐俊南：“都怪你！出的什么奇怪规则！” / 体育课到尾声，老师号召集合，全班站作四排，女生前两排，男生后两排。 阳光底下，站在前排的江秋浑身抽了一下，她不断地伸手往后拉裤子，但又不敢回头。就像有虫子爬到了她身上。 夏树顺势望去，看到她的白裤子后冒出个小红点。 很快，红点晕开，变成一滩红色污渍。 那是！！！月-经？！！！ 夏树突然明白了近日发生的一切！难怪女生们总是背着他说悄悄话！ 原来她们也在经历着身体上的风云变幻，就像自己的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自己却如此小心眼，竟以为江秋和叔母是一流…… 当江秋回头看到自己手上的血迹，顿时脸色发白。 夏树二话不说，扯下自己的校服外衣，给江秋系上。 而男生们还没看懂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他俩？”唐俊男问。 王强摇了摇头：“呵~在秀恩爱吧？” 只有周康目光沉着，鼻孔翕动了两下。 高飞凑近周康说：“诶！你说我要是个女生，是不是立马就能拿到五星啊？” 周康还是盯着前排的夏树和江秋：“可能吧。” 课后，夏树和女生一起护送着江秋回宿舍。 “痛吗？”他问。 江秋摇摇头，但她看起来有些尴尬。 “对不起。” “嗯？”江秋不明所以，“我弄脏了你的校服，该说对不住的是我吧？” “没关系，我有三套校服！”夏树笑了笑，“我在图书馆看过关于女生的生理知识，应该早点发现你的状况。” 江秋欣慰道：“你没取笑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怎么会呢？”夏树愣在原地，摇摇头，自言自语，“原来一切都是自己想太多。” 到宿舍楼下，遇上了提着录音机来上课的安妮老师。 她一看便知端倪，幽默道：“别怕，这是好事！说明你长大了！” “小声点老师！夏树在这呢。”有女生提醒道。 安老师耸耸肩：“那有什么？这是科学常识。你们下个学期的生物课上会讲的。” 夏树有些震惊。安老师确实不同旁人。 她就是那个凌驾于丛林之上的「神」。 随后，安老师到办公室给江秋冲了一杯姜茶，还给女生们讲了一些经期原理和注意事项。 女生们都红着脸，夏树也红着脸说：“老师，要不，我先走了。” 安老师：“夏树，我感觉最近你也开始变声了。” 夏树装懵：“是吗？老师。” 女生们点头应和：“是的！好像变得比以前低沉了一些！” “呃……很难听吗？” “不！很好听！”小绿说，“还有，你的下颌线也越来越明显了。” “你们都会很快长大的！”老师又说，“三年下来你们会整个大变样！变成一个全新的自己！” 夏树很害怕，这像一个开盲盒的过程，他害怕自己的盒子里蹿出野兽来。 / 夏树最后一次试音，是和班长一起，但还是没发挥好。 或许生命中有些东西，注定是要失去的。 排练期间，班上的同学们都去围观，只有夏树逆人流躲进了图书馆。 而F5近日忙于排练，也没再来烦他了。 退出舞台中心，坐在冷冷清清的图书馆，夏树竟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哪怕现在F5来找他玩游戏也好。 他拿出日记本，开始写一些理想中的故事，但主角不是人类，而是一只小白兔。 「兔小白有个好朋友，也是一只小白兔。它们是森林中唯一的两只兔子。它们终日躲藏在荆棘丛下，在野兽休息时出洞晒太阳。当他们站在湖边，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发现彼此长得一模一样。那是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 写着写着，再抬起头时，图书馆里空空荡荡的，只有同样一身白衬衫的江冬坐在对面的夕阳光中专注地书写着什么。 确切地说是抄写。他沉静地握着钢笔，写得飞快。身上泛着一圈淡淡的光，那是改变世界的力量。 白皮肤、爱阅读、安静、温和…… 有那么一瞬间，夏树觉得：江冬就是另一只兔子。 他一直捧着书，注视着江冬，仿佛迎接一位神祇的降临。 而图书馆就是这片野蛮丛林的一个山洞，世界尽头的最后一块岛屿……他们在此避难。 看着看着，江冬抬起头来，也注意到了夏树，在橙色霞光中冲他斯文一笑，起身朝他走来。 “在写什么呢？夏树。”江冬偏头问。 夏树没回答，只是毫不犹豫地摊开本子，递给了江冬。 “呐～你自己看。” 江冬愣了片刻，捧着本子站在身旁，阅读了起来。 他一字一行，看得认真。 夏树盯着那在光影中的柔和侧脸，期待着他的第一反应。 他会夸他吧？或者提一些更好的意见也可以！他创作经验丰富，一定能跟他对话很久。 是的，就是「对话」！就跟男生们的游戏规则一样，真正能跟他说上五句话的「对话」。 但江冬读完那份标着《孤独兔子》的手稿时，突然轻笑了一声。 “怎么了？”夏树有些意外，“很好笑吗？” 江冬合上手稿，抿了抿两片薄唇，仿佛拉上他的笑容拉链，有些正经道：“感觉像是……写给小孩子看的。” “不！”夏树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身来，“这是成人童话！大人也需要读童话！” 这一举动把江冬和图书管理员都吓了一跳。 “嗯，你别激动，这只是我的个人感受。这不代表你写得不好。”江冬愧疚道。 夏树只是双眼空洞地看着江冬，视线越过瘦薄的肩膀，望向窗外正坠落的红日，他看到丛林中高挂的那颗红色树莓从荆棘枝头掉了下来，掉进了泥泞中。 江冬被野兽摇下来了？ 夏树呆呆看着他。他又失去了一件珍贵的东西。 “你怎么了夏树？”江冬晃了晃手，“是我说话太重了吗？如果是的话，我向你道歉。” “不。不是。”夏树极其平静，“我眼睛有点不舒服。我先回去了。” 说着他抓起手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图书馆。 / 晚自习后，宿舍异常安静。 原来临近晚会，宿舍里最吵的那位加时排练去了。 难得清净，夏树听了一会儿收音机，迷迷糊糊快入梦时，外面才传来声响。 “喂！我说周康，你能不能上点心？”王强抱怨道。 “是啊！”高飞也附和，“你这样只会拖累大家。” 周康砸门：“是我想练吗？这个破印度舞！是老师让练的……” “你以为我们想跳啊，不都是为了班级？” “怎么了？”没参加排练的罗阳趴在商铺床头问，“怎么吵起来了？” 唐俊南靠在床边喝水边说：“唉，周康抱女生的动作，老做不标准。” “抱不动？他不是臂力很猛吗？” “谁知道呢，你得问他。” 周康没好气：“问就是：你们现在换人吧！我不想跳这个舞！” “这时候才说换人，早干嘛去了！” “再说了，换谁呢？就你这身高的！” “喏！门口那位！”周康指了指夏树。 夏树：？？？ 我是什么垃圾桶吗？你跳不好的舞就拉我下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成人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