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魂渡》 第1章 第 1 章 “破公司，中元节还加班……”裴唤踏出公司大门，嘴里嘟囔着：“也不怕我们碰到什么东西！” 裴唤，一个完完全全的社畜，没房没车没对象，每天公司和家两点一线，即便是在中元节这天，也被领导拉着加班到现在。 虽然他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对于神圣鬼鬼这些向来是不信的，因而“中元节加班”也就是个发牢骚的理由而已。 裴唤看了眼时间，疲惫地叹口气。将近十点，到了地铁站也差不多该停运了。 裴唤点开打车软件。不知道是不是中元节的缘故，好半天都没司机接单。 他又不死心地往前走了几步，一家甜品店猝然撞进余光里。 说来也怪，这几年每逢中元节，他心情总是莫名低落，因此都会买一块喜欢的青提蛋糕吃。但是今天加班太晚，裴唤透过玻璃门，看到店员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打烊。 看来是没有青提小蛋糕可以吃了。 想到这，裴唤的脸又垮了几分。一阵风吹过，将他额前的头发吹起一缕。 忽然，他的肩膀猝不及防被人拍了一下。裴唤转过头，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手里还夹着没吸完的烟。 烟头的火星在黑夜中泛着红光。 没等裴唤问，那人率先开口：“帅哥，打车吗？现在这个点不太好打车，接完这一单我就回家了。” 看起来像是下车吸烟的司机。 裴唤顺着中年男人的视线看过去，车身上的标记很眼熟，应该是正规的出租车。 裴唤报了一串地址，司机喜道：“这不巧了吗，跟我家一个方向的！” “那走吧。”他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见状，司机赶紧掐灭烟，发动车子。 这位中年大叔是个健谈的性子，一路上都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裴唤闲聊。不过裴唤反应淡淡，刚开始还“嗯”“啊”地随口回应，后面就干脆沉默。大概司机也看出他兴致缺缺，于是闭嘴好好开车。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他没来由地发慌。 裴唤手肘撑在车窗底，头抵在握成拳的手上，浅色的眸子直直盯着窗外发呆。 恰在此时，出租车路过一片林子。裴唤忽然晃了下眼，似乎看到树林里有什么东西。 蛇？野鸡？狐狸？还是人？ 难道是什么逃串在外的罪犯？电影里不都是这么写。 他思绪开始发散。 忽然，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裴唤拿出来看，是某个软件关于中元节的推送新闻。他今天已经刷到好过个了。 哦对，今天是中元节。 那树林里的东西…… 总不可能是鬼吧。 明明知道可能是自己看花了眼，裴唤还是非常乐意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 他该不会像动漫主角那样，某个特定时间觉醒了什么技能，看见了别人看不见的东西，然后走上了拯救世界的人生巅峰。 想到最后不自觉弯了嘴角，心里调侃自己真是闲的慌。 嗯？不是等等，怎么车开了那么久，外面还是树林？ 裴唤结束想象后猛然反应过来。 按理说，自己家离公司不算很远，更不可能有这么多的树。就算再怎么绕路，这会儿也该看到城市的霓虹灯了吧。 他按下疑惑，默默打开手机，点进地图软件，瞬间皱了眉。 果然越走越远了。 裴唤下意识问：“师……” 却在抬眼的刹那撞上了后视镜里司机眼神，完全不同于刚才闲聊时的阴鸷的眼神。他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了？”中年司机阴森森的声音缓缓传入裴唤的耳朵。 完了完了，这下真完了。裴唤脑子里涌进许多诸如“变态杀人狂伪装成司机杀害路人”“一小伙暴尸荒野”等新闻标题。 今晚不会真交代在这了吧，我还没结婚，恋爱都没谈过，还没买车买房……裴唤心里想。 虽然他平时挺摆烂的，可这也不妨碍他的远大志气。 就知道中元节不适合出门。 当然这些想法都在几秒内闪过，裴唤舔了下唇：“没事，有点困了，就问问什么时候能到啊？” 尽管裴唤已经问得很小心谨慎了，但事实是，司机肯定察觉到了。 “马上了。”很正常的一句回答，落到裴唤耳朵里，却完全变了意味。 裴唤没想到司机说的“很快”是真的很快，司机开始减慢速度，看着就要停车。 但是……外面黑黢黢的一片根本特么不是他住的小区啊！ 裴唤迅速看了眼地图，上面显示前面有个湖。难不成先杀了然后扔湖里毁尸灭迹？ “下车吧。” 裴唤继续装傻地笑了两声：“师傅是不是走错了，这好像不是我家……”他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司机慢慢转过头看他。 这司机竟是装也不装了，意有所指地说：“很快就是了。” “不是不是，等一下大哥，”裴唤见状也摊牌，“我看您长得一身正气，肯定是个好人，不至于犯傻吧，想想老婆孩子，他们可还在家等你啊。” 司机好像被戳中痛点，声音大了一度：“我老婆刚跟我离婚，孩子也不要我了！” “……”裴唤愣了一下，接着劝导他，“没事，你看我也没老婆呢，咱还有大好前途，想想自己将来手握千万，坐拥几套房！” “我公司破产了，身上背着几千万的债！” “父母！还有父母！他们还等着你尽孝呢。” “我父母早死了！” “朋友呢，一看您就人缘特别好，您要是出了事，他们肯定会很伤心的。”裴唤死马当活马医，想到什么说什么，万一就被感化了呢。 “没破产的时候上赶着巴结我，现在那些畜生理都不理我！！”可世界上没有那么多万一。司机像是终于忍不住，几乎是喊出来这句话的。 “……”这下裴唤是真没辙了。更遭的是自己好像无形之中惹怒了他。 他不动声色地试着开门，结果意料之中——车门被锁了。 忽然一抹银光划过，司机直接掏出一把匕首，“死前有个人作伴，也不亏了！” 能不能不要玩这种死前还要拉人一起死的俗套戏码啊！ 裴唤神经跳了跳，他飞快滑向另一边的车门，欲哭无泪：“可我不想死啊！” “那只能怨你运气不好了。”司机作势要起身探向后座。 裴唤不断用身体撞门，几下之后发现没什么效果，反手一肘子敲碎车窗玻璃，探身从外面开门。原本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谁知居然真的打开了。 他心中燃起希望，以及前所未有的求生欲，连手臂被车窗的碎玻璃划伤了都没注意。 可司机也显然不是个蠢货，他在裴唤敲碎车窗的时候就下了车。结果就是裴唤一开门就被扑倒了，两人向河边滚去。 司机露出得意又森然的笑，对着裴唤举起匕首：“去死吧！” 裴唤反应迅速，他双手握住司机拿刀的手腕，用尽全力往旁边移。裴唤要比司机高，也更年轻，即使平常不怎么锻炼，却也在力量上占了优势。 “有没有人，救命啊！” 一阵风从湖面上吹过来，岸边的柳树枝条回应似的微微晃动。四周死一样的寂静，裴唤的心也随之沉到了湖底。 “这一片都没人，随你喊。”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此时，河面上又吹来一阵风，司机的动作不知怎得顿了一下，而这片刻的愣怔让裴唤抓住机会，就在他准备反击时，司机像是中了什么邪，手上的力气忽然加大，刀尖直逼向裴唤的眼睛。 “靠！鬼上身了啊！” 裴唤侧头，刀也顺着他的太阳穴刺去。避无可避，刀尖离太阳穴只剩几毫米。 在他以为自己死定了时，转机陡然发生。 从裴唤的视角，只看见司机从后被人拉住领子猛地后仰，然后被甩出去。 等到裴唤撑着手臂坐起，司机的刀已经被踢到一边。而那个关键时候伸出援手的男人正一脚踹向司机的腹部，那力道大得司机直接向后滑了几米，身体撞在旁边的车上。 就这样司机还中邪似的挣扎着想要起来，要换成裴唤早躺一边了。 男人眉目冷厉，他没给司机反抗的机会，一脚踩上司机的肚子，并微微弯腰抓住司机的头发迫使他抬头。裴唤好像看到男人皱了下眉，紧接着司机便失去了力气倒向一边。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快到裴唤都来不及起身。也有可能因为刚才与司机的斗争而太过虚脱。 他看着男人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然后朝自己伸出一只手。 裴唤也不客气地拉住这只手，借力起身。 “没事吧？”男人问。 裴唤摇摇头，“没事。” 他知道现在自己肯定很狼狈，头发被汗水打湿成一缕一缕，身后的衣服也湿透了。但没关系，活着就行。 男人拉起他后没松手，裴唤正疑惑着，就见他拉起自己的手臂微微蹙眉。裴唤也看清了手臂上的伤，很长的一道口子。伤口上的血已经凝成黑红色，上面还带着些方才与司机打斗时沾到的土。 经历了刚才的事，裴唤竟然觉得这伤都是小儿科。 “没事没事。”裴唤吹了吹手臂上的土，对男人扬起一个笑容：“谢了哥们。” 对方也礼貌地笑笑。 裴唤回车上拿起手机：“还是报警吧。” 他刚才在车上一直躲着司机的刀，没法报警，下车后更没机会了。现在司机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但保不准又会忽然发疯，还是寻求警察叔叔的保护比较好。 警察很快抵达现场。 裴唤报的警，所以他走过去向警察说明情况。 最后两人加上半死不活的司机都被带去了警局。 作为此次恶行伤人事件的主要受害者，裴唤做了很长时间的笔录，出来时已经凌晨。他环顾一圈，没看到其他人。 那人只是路过帮了自己，想必早就出来了。 裴唤有点遗憾自己没能好好感谢他。 幸好不远处有家医院，裴唤先去医院处理伤口。 等回到小区，离自己平时起床时间也没多久了。社畜的自觉让他下意识想给领导请个假，毕竟总不能缠着手臂去上班，自己的工资还犯不着让他这么拼命。 他低头一看手机，上面的时间显示是周末，裴唤才想起来明天不用上班。 裴唤住的单元在小区最里面。更惨的是，最近那里的路灯坏了，说是找了人来修，结果这灯还是坏的。 再不修好，他都能闭着眼睛识路了。 裴唤认命地打开手电筒照明，方寸亮光中，他唏嘘起刚才的劫后余生。 虽然之前听哪个半吊子算命的说过，自己八字太轻，容易出事，但也不至于这么惨吧。要不是那个男人，现在肯定成为一具尸体飘在河里了。 “看来以后要多锻炼了，”裴唤想起男人那一脚，要是他也有那个力气，也不会落了下风，“不过他走得还挺快，见义勇为拔刀相助，简直是吾辈楷模啊，有机会再遇到得好好谢谢他。”毕竟滴水之恩当涌泉想报，更何况他救的是自己的命。 话音刚落，黑暗中蓦地出现一道熟悉的声音，似乎带着笑意—— “怎么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声音出现的瞬间，裴唤手上一抖，摁灭了手电筒。 等他手忙脚乱再次打开手电筒，抬头就看到对方嘴角还未下去的笑。 “……”不是哥，刚才你也不是这样的。 “我还挺吓人的？” 裴唤抽了抽嘴角，挤出两个字：“没有。” 才怪！ 您也不看看这都几点了，任谁在一片黑的环境里突然听到这么一句都会被吓到的好吧！ 男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觉得也是。” “……”你开心就好。 裴唤不想再讨论这个，忽然想起来他为什么在这，问：“你也住这啊？” “嗯……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明显，对方补充道：“准确的说，是看你让不让我住了。”说完还顺带挑了下眉。 “哈？” 看我？看我什么？又不是住我—— 刚刚死里逃生的余韵还未消散，裴唤的警惕心瞬间被激起来。 这人该不会一直跟着自己吧。 他默默往后退了一小步。 男人轻笑一声，似乎看懂了他的心思：“我现在无家可归，在附近游荡，偶然在小区门口看到你才跟进来的，不是故意跟踪。” “真的？” “真的。我被家里赶出来，没有地方可去，只能四处走走，所以才在河附近听到你的声音。不然除了我谁还会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裴唤将信将疑。 “我说的都是真的，”见裴唤还没松口，对方甚至举手发誓：“不然万鬼缠身。” 这誓发的可真别致，他听着都起了身鸡皮疙瘩。 “算了算了，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勉强信了。”也许是太累了，裴唤懒得纠结那么多，“跟我走吧。” 于是这么稀里糊涂的同意了。 男人跟上裴唤：“哎对了，你叫什么？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裴唤。” “裴唤……”他低声重复一遍，又问：“哪个huan？” “呼唤的唤。” “我叫安闻棹，听闻的闻，小船的那个棹。” “名字还挺拗口。” “之前也有人这样说过。” …… “进来吧。”裴唤进门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递给安闻棹：“之前买大了，你看看能不能穿。” 安闻棹只看了一秒后笃定地说：“合适。” 裴唤望向他：“你的眼睛就是尺？” 安闻棹不可置否。 换完鞋后安闻棹直起身观察裴唤的家。很简单的两室一厅，装修走的也是极简风，几乎没有花里胡哨的装饰。 “喵~”黑暗中传出细微的声音。 还没等安闻棹反应过来是什么，就见裴唤很自然的蹲下来，伸出胳膊。 安闻棹：“？” 几秒后，安闻棹就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了。他问：“你还养了猫啊？” 裴唤用没受伤的那只胳膊抱起小猫，因为身上太脏，遂直接盘腿坐在地上：“对啊。” 安闻棹：“买的？” 裴唤一会用手挠挠小家伙下巴，一会给它顺毛：“不是，是路边捡的。” 安闻棹也蹲下来，与小猫对视：“它叫什么？” 裴唤：“舟舟。” “舟舟？”安闻棹：“为什么叫这个？” 裴唤想也没想：“随便取的。” “哦。” 裴唤像感应到什么似的，他扭头一看，安闻棹果然在笑。 “？”你笑什么？ 安闻棹敛了笑，问：“有多的睡衣吗，我想洗个澡。” 第一次见这么自来熟的人，裴唤没好气地说：“我一个人住，哪来那么多双份的东西。” 安闻棹：“那我总不能光着身子吧。” 裴唤微微抬头看了看安闻棹的体型：“我有些大码的T恤和短裤，应该差不了多少。你先凑合穿着，明天再去买。” “内裤呢？”安闻棹又问。 “我有新的还没穿过。” 安闻棹视线下移：“恐怕不太合身吧。” “事儿怎么那么多，”裴唤瞬间明白他的意思，气得翻了个白眼，“你爱穿不穿，不穿就光着！” 他一把推开安闻棹，“起开！”往卧室方向走去。 不多时，裴唤拿着衣服出来，扔给安闻棹：“快洗。热水你应该会调吧，沐浴露和洗发水都在旁边，新的牙刷牙膏都在洗手池前的柜子上。” 安闻棹反问：“我先？” 裴唤：“不然呢。” 安闻棹：“行。”说完转身进了浴室。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他蹲下来继续撸猫：“舟舟真乖。”只有猫才能抚慰他今晚受惊的心灵。 片刻后。 “喵。”舟舟叫了一声，接着浴室门从里打开，丝丝热气飘到客厅。 裴唤下意识向那个方向望去，抬头却看见了……裸露的上身。 肉眼可见的腹肌，流畅的腰身，紧实却不过于壮的肌肉……刚好是裴唤特别希望自己达到的状态。 安闻棹看到裴唤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拎着手里的T恤挑眉问：“看够了没？” 裴唤回神：“……”好装的表情，搞得好像谁没有似的。 但他好像还真没有！ 那又怎么样，迟早都会有的。 都怪那个破公司压榨员工，每天都坐在电脑前，哪有时间运动。 安闻棹眼睁睁看着裴唤的表情从羡慕到不屑再到愤恨，似乎透着一股志气：“？” 裴唤进浴室前交代安闻棹：“客房在那边，”他指了个方向，“不过我胳膊不太方便，只能你自己收拾一下了，新的床单被罩在衣柜左侧。” 安闻棹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即他又看了眼裴唤的缠着纱布的胳膊，问：“你这手没事吧，能自己洗么，要不然我帮你？” 多大的人了哪有让别人帮忙洗的道理，裴唤摇摇头：“没事，我等会用保鲜膜裹一下。” “真不用？两个大男人怕什么，我还是帮你吧。”安闻棹还是有点不放心。 安闻棹这个反应，倒显得裴唤太扭捏，他脸微微涨红：“不用！” 见裴唤这么坚持，安闻棹耸耸肩，表情似乎有点失落。 等到裴唤洗完出来，客厅里只剩下舟舟。客房门关着，从门缝里微弱的光线来看，应该是睡着了。他也回到自己的卧室，一下扑倒在床上。 “困死我了……” 以往裴唤睡前总要刷会手机，今天却连拿起手机的力气都没了，倒头就睡。 “裴唤……” “裴唤！” 睡梦中的裴唤猛然惊醒，他睁开眼睛，呼吸急促，浅色的眸子里映着一片黑。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这几年他总是这样，频率不高，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做这样的梦。梦里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模模糊糊有个人影，还有那撕心裂肺的呼唤。 一开始他以为这种梦在暗示什么。比如梦见被人追赶，可能代表逃避责任，梦到自己能飞行可能暗示逃避压力和追求自由等等。 所以裴唤在网上搜索求助了很久，却都众说纷纭。 后来他又怀疑自己是不是中邪了，以至于之后一段时间都很小心，实际上什么也没发生。 久而久之，他慢慢把这件事抛之脑后。直到某次看病时和医生顺嘴提了一下，医生说大概是压力太大了，裴唤才终于放下心来。 毕竟他所在的游戏公司天天赶项目，压力确实不小。 裴唤应对这种场景很熟练了。他迅速平静下来，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四点。 他侧身换个姿势继续睡，头转过去的瞬间却感觉有液体划过，接着浸入枕头里。裴唤有感应似的抬手摸向眼角，不出意外地摸到一片湿润。 莫名其妙的眼泪，也通常是这梦的“产物”。 裴唤表情淡然，他抹干眼泪，再次闭上眼睛。 - 次日中午十二点，裴唤的房门被打开。 他感觉身上似乎落下个重物，裴唤眼也没睁，迷迷糊糊地说：“舟舟乖，让爸爸再睡会。” “这都大中午了。” “！” 听到说话声，裴唤猛地睁开眼睛。他完全忘了家里多了个人。 安闻棹抱臂靠在门框旁，噙着笑看他：“反应那么大做什么。” 裴唤脑子彻底清醒了，说：“没事。把你给忘了。” 安闻棹挑眉：“所以还不起？” 几句话的功夫，裴唤已经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俨然是想睡个回笼觉。 安闻棹没再废话，他径直走进卧室，一把掀开窗帘：“你都醒了干嘛还继续睡。” 裴唤：“……”他现在非常后悔昨天同意安闻棹住进来。 这家伙完全不懂回笼觉的美妙好嘛！ 裴唤心里翻了个白眼，打算忽视他。 还没等他酝酿好睡意，床边忽然陷下去一块，这种动作幅度显然不是家里的小猫咪干的。 裴唤认命地转过来，睁眼，然后—— “我靠！！”他头猛地往后弹了一段距离：“你有毛病？！” 安闻棹坐在床边，一只手撑着床沿，向前倾身。如果裴唤的头没有移开，恐怕此时两人的距离不到二十厘米。 所以裴唤一睁眼看到的就是安闻棹这张精致又带着点邪气的脸，被吓得心跳都漏了一拍。 安闻棹居然还装起无辜了：“我只是想看看到底什么样才能睡到大中午。” “……”裴唤算是一点睡意也没了，“大哥，我好不容易从那变态手里死里逃生，好不容易迎来难得的周末，能不能让我多睡会。” “可是你昨天说的今天要去给我买衣服。”安闻棹想起来什么，纠正自己：“哦不对，是今天说的。” 裴唤实在拿他没办法：“行行行。” 裴唤洗漱完，想着先把衣服扔进洗衣机。做完这些事后，见安闻棹正窝在沙发上刷手机，那个样子要多舒适有多舒适。 看的裴唤气不打一出来：“真舒服啊大少爷！”然后朝他扔去个东西。 安闻棹自动忽略这句话，“什么东西？”他反应极快地接住。 “谁知道，刚才洗衣服从你裤子口袋里拿出来的。” 五枚铜钱，用红绳串起来，看起来有些年代感。 安闻棹低头，他只看了一眼，便将这串铜钱收起来。 裴唤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忍不住说：“没看出来您还挺迷信的。” 安闻棹礼貌微笑：“配饰而已。” 裴唤不再废话，问起正事：“你这么住我家也不是个事儿啊。” 安闻棹：“嫌弃我？” “哎不是，”裴唤和他商量：“我想着你家人说不定在找你回去呢，要不跟他们联系联系？” 安闻棹声音懒洋洋的：“我爸妈前几天刚离婚，他们谁也不要我，连房子都被分走了。” 裴唤：“……”怎么听着这话这么耳熟呢。 他狐疑道：“那你前几天怎么过的？” 安闻棹：“我有钱啊。” “你有钱？” “嗯。”说完安闻棹还给裴唤展示了一下手机余额。 裴唤眼睛一眨不眨地数着屏幕里的长串数字：“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数着数着声音越来越小，而裴唤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 良久，裴唤抬起头，对上安闻棹颇有些得意的眼神，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 “真是个少爷啊。” 第3章 第 3 章 安闻棹被这句话逗笑了。 裴唤怎么也想不到，他累死累活工作了几年，居然连人家的百分之一都没够上。 世界上多他一个有钱人会死吗！ 最后，他只问：“你有这么多钱干嘛不去住酒店，或者去买个房子也行啊，干嘛还要赖我这。那大别墅还比不上我这小破屋？” “比不上。”安闻棹想也没想。 裴唤：“。” 脑子是不是多多少少有点毛病？看来是得找个医生给他看看了。 安闻棹当然不知道裴唤心里的盘算，他等不急似的拉着裴唤出门：“快走快走！” “哎，别拉着我，我自己走。” …… 他们俩找了个商场，一上午没吃饭，裴唤饿得脚步都虚浮了几分。 上完餐，安闻棹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颇为优雅。反观裴唤，一顿狼吞虎咽，活像八百年没吃过饭。 安闻棹善意提醒：“你这吃相……” 裴唤闻言抬起头，嘴里还嚼着饭，含糊不清道：“我从昨天晚上就开始饿了。这时候还讲什么吃相？” 安闻棹忍俊不禁：“我这不是怕你吃快了噎着么。” 闻言，裴唤还真噎了一下：“…………” 你个乌鸦嘴。 半小时后，裴唤心满意足地走出美食广场，手里还拿着一杯饮料。 至于最后是谁付的款，裴唤理所当然地推给了安闻棹，毕竟他钱多，就当抵消住自己家的房租了。 接下来，两人去了服装专卖店买衣服。 本来以为能很快结束这个任务，像裴唤平时买衣服都不怎么挑，穿着舒服就行了。可谁知道安闻棹那家伙也太能折腾了。 “裴唤，你看这件怎么样？” 裴唤抬头看了眼安闻棹身上穿的深蓝色衬衫，随口道：“行。” 听到这个评价，安闻棹眯了下眼睛，转头跟柜姐说了什么，又去换衣服了。 裴唤在心里暗暗决定，安闻棹要是再这么换来换去，他就直接掉头走人。 裴唤叹口气，继续低头看手机。 忽然，他似乎感应到什么，就着低头的动作，眼睛微微向左瞥。 有个戴黑帽子的人。 但从他那个角度，视野只有衣服之间的那点缝隙，完全分不清对方是男是女。 按理说，商场里那么多人，总有戴黑帽子来买衣服的。 没来由的，裴唤就是觉得那人让他很不舒服。 而且似乎，方才吃饭的时候也看到这个黑帽子了？ 裴唤微微蹙眉，感觉他有点太敏感了，说不定是受了昨天晚上的影响。 “裴唤!” 裴唤猛地回神。 安闻棹穿着新换的衣服站他面前，凹了一个姿势：“发什么呆呢，叫你好几遍了都。” 裴唤朝他摇摇头。 然后沉默了。 安闻棹得意地朝他一抬下巴：“怎么不说话了？” 裴唤：“……” 他该怎么说，一个黑色衬衣居然能被他穿出如此骚的效果。上面的两颗扣子像是故意没扣，露出一片肌肤。再配上那一脸欠揍的表情，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至少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 用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是……开屏的孔雀。 裴唤表情复杂地看了安闻棹一会儿，最后说：“你喜欢就买吧。” 安闻棹一挑眉，哼着小曲就去结账了。 之后，他们又逛了几家专卖店，磨磨蹭蹭算是买完了安闻棹需要的衣服以及其他的生活用品。当然，钱都是安闻棹付的，东西也都是安闻棹提的。 他可没有这个义务。 只是裴唤再也没看到那个戴黑帽子的人。 或许真的只是他的错觉。 - 等他们回到家，天已经擦黑。 “累死我了……”裴唤一进门就躺倒在沙发上。 他想到什么般打开手机一看，惊呼：“我今天居然走了两万多步！” 裴唤探头看见安闻棹把下午买的东西收拾起来，极其自然地吩咐：“你顺便把洗衣机里的衣服晾一下。” “知道了。” “还有舟舟的猫粮，在餐桌旁最底下的柜子里。” “好。” 有人干活就是好，裴唤再次躺回去。 “咕噜——” 好了，猫咪有饭吃了，自己还饿着呢。当时裴唤累得只想回家躺着，早知道先在商场吃完饭再回来了。 不过幸好他们买了菜。 “安闻棹——”裴唤喊他。 安闻棹喂完猫站起身：“怎么了？” “咳，”裴唤想到接下来要说什么就有点不好意思，“你看现在也挺晚的了，我还陪你逛了那么久。不如你下个厨，让我尝尝你的手艺？” 安闻棹算是明白裴唤话里的意思了，他笑着反问：“为什么不是你做？” 裴唤坦白：“我不太会做。” 安闻棹：“不太会？” 裴唤思考了下措辞：“大概就是能吃，吃不死人的那种程度。” 安闻棹：“？” 裴唤颇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做饭的话要求没那么高，能吃就行。” 一般裴唤懒得点外卖并且懒得下楼时，就会自己做饭。家里有什么做什么，也不管两种菜搭不搭，全放一起炒。不过他大部分还是煮面，因为面保存时间久，做法也简单，加点青菜番茄鸡蛋就行。 安闻棹：“那你买那么多菜干什么？” 那时是裴唤拉着安闻棹去买菜的，所以安闻棹默认了裴唤会做饭。 裴唤奇怪道：“你不是会做饭么？” “……”安闻棹怔了下说：“我好像没跟你说过我会做饭吧。” 裴唤哑声。 嘶，好像确实没说过。 他怎么就下意识认为安闻棹会了呢。 裴唤试图找补：“可能你看起来像？” 安闻棹笑了，模仿裴唤早上的口吻：“没想到您还会看面相啊。” 现在看来，这事确实是个乌龙。裴唤在心里骂自己下次做事前动动脑子，也不至于搞得这么尴尬。 “不过……”安闻棹意味深长地看了裴唤一眼，缓声道：“我也没说我不会。” “！”裴唤眼睛一亮：“你会啊！” 安闻棹笑着看他，拉长调子：“毕竟有人还等着欣赏我的厨艺呢，是吧？”说完转身走向厨房。 …… “我去，你可以啊。”裴唤盯着餐桌上的两菜一汤，光是色和香就能甩自己几条街。 说不定自己真有点看面相的天赋？ 安闻棹会做饭，能使唤，也不用贴钱。这么一想，裴唤感觉自己赚大发了。 安闻棹把筷子递给裴唤：“晚上不能吃太多，我就简单做了点。尝尝还合不合你口味。” “合口味合口味。”裴唤立马回答。 吃完饭，裴唤还算有自知之明，准备揽下洗碗的差事。安闻棹拦住他。 裴唤：“？” 安闻棹无奈道：“你胳膊上还有伤。” 其实那伤只是看起来重，实际上就只是擦破点口子，今天在外面逛了一天他都没什么感觉。 “我这伤……”裴唤跟他解释，“哎——” 但安闻棹也不听，收起碗筷径直走向厨房。 好吧，还挺勤快。 既然安闻棹洗了碗，那他先去洗个澡。 等裴唤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正想找他家猫玩会儿，低头扫了一圈，最后却在安闻棹怀里找到了。安闻棹正一下一下地给它撸着毛，舟舟窝在他腿上，时不时发出舒服的哼唧声，好不温馨。 裴唤：“……” 自打安闻棹来了之后，舟舟的注意力仿佛就被这个家里来的新事物吸引了，动不动就在他腿边打转。 明明之前是最粘自己的。 难道是因为被他的脸迷惑了？虽然他承认安闻棹是有点姿色，但自己也不差好吧。 裴唤委屈夹杂着不甘，走到一人一猫面前。 安闻棹抬头看他。裴唤因为洗澡而微微发红的皮肤就直直撞入他眼里。 这边裴唤心里盘算着抢夺回自己的地位，他直接忽视掉安闻棹，半蹲下来跟舟舟互动：“喵喵～喵喵~” 由于舟舟是趴在安闻棹腿上，而安闻棹穿的是短裤，相当于舟舟的头放在他裸露的腿上。 裴唤又近距离逗着舟舟，这样一来，裴唤说话的气息大都喷洒在安闻棹的皮肤上。 带着热气，痒痒的。 安闻棹还保持着手放在猫咪背上的姿势。他低头看到裴唤的脸朝舟舟的脸靠去，头几乎要抵在自己的膝盖上。 下一秒，裴唤一下伸出胳膊，从他怀里抱走猫。两人的手臂短暂摩挲了两秒。 安闻棹目光变得很幽邃，不知道在想什么。 裴唤抱着猫儿抬头，看到的就是他这副表情。他微微皱眉，宣誓主权：“干嘛，这是我的猫，我还不能抱抱了。”说完脸非常享受地在猫儿身上来回蹭：“是不是啊舟舟。” “我先去洗澡了。”安闻棹语速极快，起身撂下这句话就走了。 “那么急干什么。”裴唤嘟囔了一句，然后为自己短暂性的胜利高兴：“舟舟，看我，我才是爸爸哦。” - 因为头天晚上睡得比较早，所以裴唤第二天睁眼的时候才九点多。他试图多睡会，尝试二十分钟无果后，果断起床。 刚打开卧室门，碰巧安闻棹也从房间里出来。 裴唤：“你也才起？” “我都晨跑完了。”安闻棹看了他一眼后，往厨房走，“回来的时候买了粥，给你热一下。” 裴唤心中微微惊讶，居然还挺自律。 这样显得自己很懒欸。 不过今天终于能好好休息，于是他就这么在家里窝了一天。刷刷手机，打打游戏，时而去骚扰一下他家猫儿。 看起来非常颓废且无聊的日子， 奇怪的是，安闻棹也跟着窝在家里。吃饭时间安闻棹去做饭，饭后裴唤主动洗碗。 两人一人占据沙发的一个角，互不打扰，却有种诡异的和谐。 这样的生活倒像是……裴唤甩甩头，管他像什么！他躺着舒服不就行了。 可是明天周一就要去上班了。 裴唤叹叹气，面前的手机似乎也没那么有吸引力了。 人到底为什么要上班呢。他忍不住想，要是不用上班就好了。尤其是早上挤半小时地铁，掐点到公司，还要开例会，这一套下来怨气简直比鬼都大。 “烦死了！”裴唤在沙发上扑腾了几下。 另一边的安闻棹：“？” 过了一会儿，像是心有灵犀，安闻棹忽然问他：“你明天是不是要去上班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裴唤耷拉着脸：“是啊。” 安闻棹：“那我明天早上送你。” 裴唤转头看他：“怎么？你也要上班啊？” 安闻棹：“那倒不是。” 裴唤想起他手机上的余额，说：“也对，你有钱还上什么班。”他又开始胡言乱语：“有没有人能莫名其妙给我几百万啊。” 安闻棹勾起嘴角，笑得欠欠的：“我给你啊。” 真给了裴唤又不要了：“那算了，我还是踏踏实实赚钱吧。” 安闻棹说回正题：“我明天开车送你。” 裴唤一下瞪大眼睛：“你有车？！” 安闻棹点头。 “你为什么现在才说！不是，那前两天你干嘛去了，亏我还以为你挺可怜所以才让你住进来。感情你不仅有钱还有车！”裴唤一脸不可置信。 那天安闻棹说自己被家里人赶出来，在路边游荡，无处可去。那模样我见犹怜啊。结果人家要钱有钱要车有车，到头来自己才是最可怜的。 估计哪天他拿出一套房裴唤都不奇怪了。 安闻棹解释：“我这不是才想起来嘛。” 消化了片刻后，裴唤冷漠开口：“不然你还是出去吧。” 安闻棹：“？？？” 裴唤：“我觉得你不太适合住这了。” 窝在这个出租屋里裴唤都替他憋屈的慌。 “可是我不想出去。一个人我会孤单的。”说着安闻棹露出委屈的表情，仿佛被哪个负心汉抛弃了。 裴唤：“……”演的好假，不过裴唤也只是说说而已。 - 清晨，手机闹钟响起，刺耳的铃声破开美梦。裴唤皱起眉，然后一把拽过被子蒙着头。 一分钟后，他伸出胳膊关了闹钟，认命地掀开被子。 这厢安闻棹晨跑完还洗完了澡，擦着头发把早餐递给裴唤。 裴唤行尸走肉一般洗漱、换衣、穿鞋、出门，基本靠着多年来的肌肉记忆完成的。 直到坐上车，安闻棹看他还发着呆，倾身替他系好安全带。猛地和安闻棹距离那么近，裴唤终于回神。 裴唤眨眨眼睛，一口一口开始吃手上的早餐。 车驶离小区，安闻棹忽然说：“你最近在外面小心一点。” 裴唤：“嗯？” 安闻棹：“你没看到新闻？” 闻言，裴唤一顿，嘴上停了动作。 第4章 第 4 章 “新闻？什么新闻？”裴唤问。 “我看手机上的新闻，说不法分子在外逃窜，市里有人失踪。” 裴唤昨天玩了一天手机，不可能错过这种消息，他怀疑道：“真的假的，我怎么没看到？” “说不定你手机出了问题呢。”安闻棹耸了耸肩，接着他语气认真道，“真的，小心一些，下班后我来接你。” “啊，哦。”裴唤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 但是一连几天，他都没有遇到什么事。 倒是安闻棹每天雷打不动地在公司门口等着他下班。 这天，裴唤给安闻棹发消息说，自己想先去旁边的甜品店买个东西。 －青提蛋糕？ －你怎么知道？ －你猜？ 裴唤“嘁”了一声，摁灭手机，朝甜品店走去。 裴唤推开店门，忽然脚步一顿。他转头看向店旁边的一位老人。老人似乎遇到了什么事，佝偻着身子蹲在地上。裴唤视线下移，发现老人的小腿处有一道很明显的擦伤，以至于让他行动有些困难。 裴唤扫视了下四周，没多少人注意到这里，他抬头看见甜品店门口有个监控刚好可以拍到这里，于是放心地上前。 “你好，需要帮助吗？”裴唤轻轻拍了拍老人的肩膀。 老人听到裴唤的声音，立刻转头，那熟悉目光让裴唤顿了一下。 “你……” 裴唤刚开口，只见老人的手迅速抓向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裴唤措手不及。 裴唤正欲往后仰，另一只手瞬间横在他面前，并抓住了老人的那只手。 是安闻棹。 他的另一只手将裴唤护在身后。 安闻棹紧紧盯着老人，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防备。老人被他盯得心虚，想要挣开安闻棹的桎梏，但安闻棹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所有变故只发生在瞬息之间，裴唤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他拨了下安闻棹挡在他身前的那只手。安闻棹挑眉，然后蓦地松开抓住老人的手。 下一秒，老人迅速站起，转身逃跑。丝滑的动作，一点也看不出腿受了伤的样子。 裴唤下意识想要追上去，却被安闻棹拉住：“等等，别去。” 裴唤完全游离在状况之外：“不是，他——” 话没说完，就见安闻棹眼神沉重地朝他摇摇头。 裴唤欲言又止。 安闻棹问他：“东西买了么？” 裴唤郁闷地说：“还没。” 安闻棹：“走吧，我陪你去。” “欢迎下次光临。” 两人买了两块青提小蛋糕，坐上车，裴唤扭头看向窗外，默默品尝小蛋糕。安闻棹点火开动汽车。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刚才发生的事。 裴唤感觉安闻棹藏着一些事情，但他没有主动说，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问，最后只能选择沉默。 但这不代表着裴唤会无视，相反，从前几天开始，裴唤一直在思考这件事。差点杀了自己的司机、商场神秘的黑帽子、奇怪受伤的老人……这些疑虑压在裴唤心头，越来越重，促使他想要一探究竟。 见气氛比较沉重，安闻棹边打方向盘边问：“蛋糕好吃么？” 裴唤回过神来：“嗯？什么？” 安闻棹重复道：“我是问你，蛋糕好不好吃？” 裴唤不假思索：“好吃啊。”青提味的蛋糕最好吃了。 安闻棹：“我尝尝。” “？”裴唤不太理解，“你在开车，怎么尝？不然我拿着蛋糕然后你另一只手吃？那这也太麻烦了吧。又不差这几分钟，回家再吃不行么？”说完裴唤又补了一句：“我又不会吃你的。” “……”安闻棹看了他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 几天后，裴唤好不容易不加班了。他从公司门口出来，安闻棹一如既往地在门口等他。看着安闻棹春风满面，脸色红润，裴唤不禁感慨，不上班的气色就是好啊，要是自己也能不上班就好了。 家里冰箱空了，所以今天他们准备去超市采购一些食品。 “这个要不要？”安闻棹推着购物车，手里拿着酸奶问。 “要。” 于是购物车里多了两瓶酸奶。 安闻棹：“吃不吃山竹？” 裴唤：“吃。” 购物车里多了一盒山竹。 接下来的对话就是这样—— “香蕉？” “吃。” “薯片？” “吃。” “巧克力？” “吃。” …… 安闻棹属于那种见什么都要问一嘴的，而裴唤属于那种问了就说吃的。逛了一圈后，安闻棹估摸着冰箱大概装不下了，拉着裴唤去结账。 临走出超市前，安闻棹忽然一拍脑门：“等一下，忘买酒了。” 裴唤：“啊？” 安闻棹：“你不是明天不上班么，所以今天想着和你喝点酒。”说完转身往超市走，还不忘叮嘱裴唤：“你在这等我，我很快回来，别乱走。” 跟哄小孩儿似的，裴唤无语道：“知道了，买你的酒去吧。” 心里这么想，但裴唤还是站在原地等他，无所事事地四处张望。 忽然，一个黑影从裴唤面前闪过，只一瞬，裴唤便警觉起来。因为那个人戴着顶黑帽子，尽管黑帽子很常见，但裴唤直觉不对劲。 脑子没反应过来，裴唤腿先跟了上去。全然不顾安闻棹的叮嘱。 很快，那个人停了下来。 裴唤悄悄观察起四周，他所在的地方似乎是个废弃仓库。停着几辆报废的汽车，裴唤正远远躲在一辆车的后面。 仓库很大，中间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纸箱子，上面布满了灰尘。 裴唤向后望了一眼，看不到任何人。明明感觉没走几步，说明离超市不远，却非常奇怪的没有人迹，居然连声音都听不到。 裴唤吞咽了一下，希望安闻棹能找到这里。 “人你带来了？”空荡的废弃仓库中响起一道沙哑的声音。 裴唤循声望去，是那个戴黑帽子的男人。 “老大，这里。”另一个年轻点的声音回答。 裴唤稍稍偏一下视角，从箱子间的缝隙中看到那个年轻声音主人确实年龄不大，还染了一头黄毛。 裴唤心下一惊。 黄毛脚边还躺着一个人，胸前被捅了一刀，不知道是死是活。 裴唤没想到跟踪到的是这种状况，无论是□□解决仇家，还是犯罪团伙作案，这都不是裴唤能应付得了的。 此时裴唤内心非常后悔，很想穿回几分钟前给自己一巴掌。他追上来干什么？好奇心那么重干什么？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啊！ 他也没正义感爆棚到非要管躺在地上那人的死活。 于是，裴唤试着不引起两人的注意缓慢朝外移动，同时打开手机拨打110。这种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但是—— 嗯？打不出去？这怎么一点信号都没有啊？ 裴唤小心地换了几个角度都不行，这是跑到哪个犄角旮瘩了？他不记得市中心还有这么偏的地方，况且自己根本没有走多远吧。 裴唤又折腾了一番，终于放弃。算了，大概是老天不让自己插手这档子事儿。 在裴唤摆弄手机的时候，黑帽子和黄毛一直在说话，至于说了什么，裴唤也没注意听。 他扒着车身，透过破碎的车窗想要看清那两个人的情况，好找机会趁机溜走。 裴唤原本蹲着的身体缓缓抬起，就怕发出什么动静。他看到黄毛拽着地上那人的头发，使脸朝向黑帽子。裴唤微微皱眉，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不过幸好暂时没注意到他这里。 裴唤放心了一些，准备重新蹲下去。 他眼睛顺势向下一撇，就是这一眼足以让他看清车里的东西，然后瞬间被钉在原地。裴唤感知到自己在冒着冷汗，全身血液仿佛变得冰凉，甚至都不再流动。 裴唤目光呆滞地望着车内，手脚麻木无法动弹。 车内是好几具尸体，堆叠在一起。 但这不是正常的尸体，至少不是正常死亡的尸体。这些尸体异常干瘪，只剩薄薄的惨白的一层皮搭在骨架上，就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血液。其中一具尸体的脸刚好朝向裴唤，那只因为干瘪而突出的眼球正与他遥遥相望。 不，不对劲，这里绝对不对劲。 裴唤心中有个声音提醒自己。 但他动不了。裴唤不知道这里怎么有干尸，不知道是谁干的。 不，或许他知道。他就是跟着凶手进来的。 裴唤与干尸相视，竟一时间忘了移开视线。 但下一秒，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裴唤眼神一晃，车内的那些尸体变了模样，变成了活生生的人。 那些人嘴巴张大，数十只手臂试图抓向他，求助他。接着，裴唤眼睁睁看着这些人的身体迅速消瘦，手臂也不再挥动。 他看到车里到处都是血迹，车座上一个又一个恐怖的手印，血水也从车门的缝隙中渗出来，染红了他白色的鞋。 裴唤看的眼睛生疼，他缓缓抬起头。猝然，一张人脸出现在他眼前，乌青色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血管。 裴唤眼睛瞪大，被这突然出现的人脸惊得心跳停了一瞬。 他猛地闭上眼睛，身体里疯狂跳动的心跳声异常清晰。数秒后，裴唤再次睁开眼，眼前的人脸消失不见，他小心翼翼地望车内看去，那些尸体仍是干尸，地上没有血，鞋子依然干净。 裴唤松了口气。 是幻觉。 然而就在此时，他看到黑帽子把手覆盖在那人脸上，周围若隐若现冒出一些黑气。 黑帽子抬起头，似乎颇为享受。这时裴唤终于能看清他的面容——乌青色的脸色，如同那些干尸一样。眼下有一大片乌黑，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整张脸异常削瘦。 但是很快，裴唤就无暇顾及这些，因为地上那人的身体迅速干瘪，这场景非常眼熟，就像是……正在被人吸干血，变成车内的干尸。 旁边的黄毛似乎也被这一幕吓到了，他下意识后退，却被后面的箱子绊住脚，一屁股坐在地上。 黄毛嘴唇哆嗦：“老……老大……” 黑帽子嘿嘿笑了两声，声音嘶哑，仿佛装了音响一般从仓库四处响起：“老大？你到现在还觉得我是你的老大？不过，”黑帽子手快速伸向黄毛，厉声道：“他永远也回应不了你了！” 如同之前那样，黄毛的身体也很快干瘪下去，最终只剩一具骨架。 裴唤不可置信，他再也管不了那么多，毫不犹豫转身向后跑。 “你跑得了吗？”嘶哑的声音再度响起，裴唤知道这是在对自己说话。黑帽子继续道：“从你踏进这里的那一刻我就发现了。” 这他妈绝对是梦，裴唤心中笃定，但他脚步没停。 就算是梦也得跑啊！ 下一瞬，他面前出现一团黑气，像他之前看到的一样，只不过这团更浓，几乎要化作实体。 裴唤不敢贸然前进，他转过身。 黑帽子周围萦绕着大片黑气，从他的腿上，手臂，胸前，源源不断地溢出来，将他包裹住。 “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帽子说。 接着，那些黑气变成一缕一缕的，仿佛毒蛇的信子，朝他袭来。 裴唤闭上眼睛，下意识将手臂挡在头前。 死就死吧，好歹梦能醒了。 这是裴唤最后的想法，但失去意识前，他好像听到一句似曾相识的呼喊—— “裴唤！！” 第5章 第 5 章 “裴唤！” 裴唤从梦中惊醒，猛地睁开眼睛。 入目是纯白色的天花板，头顶上灯的样式很熟悉，裴唤看了两秒之后确定，他就是躺在自己的房间里。 “裴唤？”一道疑问声响起，语气中带着小心，仿佛音量再大些能把他震碎似的。 裴唤感觉自己被轻视了，正要开口嘲讽，却在转头对上安闻棹视线的瞬间停住了。 安闻棹坐在床边，此时眼眶通红，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像是熬了一整夜。 裴唤微微皱眉，问：“怎么了你这是？” 安闻棹握着他的手腕，不答反问：“你这里一直有颗痣么？怎么来的？” 他指的是右手手腕内侧那颗红色的朱砂痣。 裴唤这才发现安闻棹一直握着自己的手，他觉得这个动作实在别扭极了，于是假装要看痣以此抽出手。 “应该一直有吧，”其实裴唤也不太确定了：“况且我怎么知道怎么来的，一颗痣而已，它想长就长了。我身上还有其他的痣，你要不要都问一遍怎么来的？” 要按平常，安闻棹肯定贱兮兮地回一句：“好啊。”但此刻他却反常地没有接话。 安闻棹声音轻柔：“你感觉好点了么？” 这样的安闻棹让裴唤还怪不习惯的，至于感觉……他醒的时候看了时间，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六点左右，也就是说他睡了大概二十个小时。 除了梦里的东西太过吓人，以及睡得腰疼还有点饿，其他也没什么不舒服的。 安闻棹去厨房给他端来一碗粥。 “所以，我是怎么回来的？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了？”裴唤喝了一口粥，发觉自己冷静的有点过头。 安闻棹一改刚才的语气，又恢复成了平常的样子：“当然是我抱你回来的呀。”末了加了一句：“你还挺轻的。” 真是欠揍。 裴唤白了他一眼，“神经。” 安闻棹委屈道：“抱你回来你还骂我。” “听不懂人话？谁问你这个了。”裴唤压根不吃这一套。 “昨天明明让你在那等我，结果我一回来你就不见了，好不容易在废弃仓库里找到你。当时你就躺在地上，幸好没受什么伤，我就把你抱回来了。” “之后呢，我为什么会晕倒？还有我感觉在仓库里看到了一些东西，你报警了吗？” 安闻棹解释：“报了，找到你的时候就报了。医生说你应该是受到惊吓晕了，导致你臆想出来一些可怕的东西，说白了就是噩梦。至于为什么受惊，我去的时候看见仓库地上有一大摊血迹，还有具尸体。幸好警察在附近抓到了凶手，所以推断你可能是看到了罪犯杀人的场景，一时受刺激就晕了。” 裴唤露出怀疑的表情。 安闻棹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十分无奈地说：“为什么你总是怀疑我？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说完他还做作地捂住左胸口，说：“太伤人了。” “……”懒得理你。 说实话裴唤现在也有点记不清昨晚发生的事情了，只模模糊糊记得自己追着个黑帽子到一个废弃仓库，目睹了黑帽子杀人，还有尸体。最后自己确实没了意识，但是在晕之前，眼前忽然闪过一道金光。 裴唤好像听到谁在喊他的名字，跟他在梦里听过千百遍的声音一样，再次睁眼就是现在这个情况。 这么一想，他似乎真的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你还吃不吃，等会粥都凉了。等着我喂你么？”安闻棹打了个响指，把他拉回现实，“不过也不是不行，如果你——” “滚。”裴唤打断他，快速喝完了碗里的粥，并将碗塞给安闻棹，没好气地说，“起开，我要洗澡。” - 这段不那么愉快小插曲暂时被裴唤抛到脑后，于是当安闻棹周一看到裴唤穿戴整齐一副准备好上班的模样，他匪夷所思道：“你都这样了还去上班？” 裴唤不乐意了：“不是我哪样了？我现在吃嘛嘛香，倒头就睡，身体倍棒。” 安闻棹无语道：“你那个破班有什么好上的？不是还天天嚷着不想上班，这会儿又想上了？” “这个月我一定要拿到全勤！”裴唤非常顺手地拽着安闻棹出门，“况且，我现在在做的这个游戏项目马上就要正式宣发了。虽然我不是项目总监，但好歹还是个主策划吧。我看着一步步起来的游戏，最后关头当然不能缺席。” “所以？” 裴唤一摊手：“所以我绝对不能让别人抢了功。” “那行吧，我下班后还来接你。” 裴唤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 …… 游戏海报拍摄当日。 自从“折镜”这个游戏的宣发被提上日程，折镜项目组就从来没闲过，全组没一个人敢请假。 这段时间尤其忙。 经过一个多月的代言人筛选以及商务谈判和签约，终于把拍摄日期定了下来。 裴唤到拍摄现场的时候，项目总监赵泽同已经在和代言人方商讨具体流程，裴唤过去打招呼：“赵总监。” 赵泽同闻言抬头：“小裴，你来了。” 裴唤之前就和艺人的经纪人见过，所以免了介绍的步骤，直接握手寒暄。 “裴主策。” “唐总。” 赵泽同说：“刚才我和唐总确认了一下，我们就按照之前敲定的流程走。”赵泽同拍拍裴唤的肩膀，“这次拍摄任务比较重，你辛苦多留点心了。” 裴唤对这方面已经很熟了：“放心吧总监。” “好，我过去盯着那边了。” “折镜”这款游戏属于MMORPG大型多人在线角色扮演游戏，其主要围绕镜子展开，玩家可以选择组队进入镜中世界，打败副本BOSS，获得奖励。 在游戏中，玩家之间能多人同服互动、社交聊天、合作闯关。 看到大家为接下来的拍摄任务都在忙着各自的准备工作，裴唤觉得甚是舒心。 第一个拍摄的部分是游戏广告片，需要代言人说台词做动作并试玩游戏。 项目组的主程序正在调试设备检查游戏，防止拍摄过程中出现意外。 裴唤：“魏主程，怎么样了？” 魏主程：“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裴唤：“那就可以拍了。”他面朝其他人，问：“大家都准备好了没？” “裴哥，我这里好了！” “我也好了！” “这里也OK！” 裴唤：“好，艺人就位，我们准备开始。” 一整个上午裴唤都在现场盯着，值得庆幸的是拍摄很顺利，下午再拍几组海报就差不多可以完工了。 为了早点结束，下午开始得很早。 一组造型拍完，化妆师立马上去给艺人补妆，裴唤在屏幕前检查拍摄效果。 赵泽同走过来问他：“怎么样？” 裴唤：“挺好的。” 赵泽同说：“一整天都没怎么歇过，辛苦了啊。” 裴唤笑笑：“没事，大家都一样忙了一天，再熬一段时间就轻松了。” 赵泽同非常认可他这种态度：“是啊。” 裴唤几年时间就能坐上主策划的位置，不仅因为他能力出众，还因为他态度认真从不懈怠，懂得脚踏实地。 这时，一位助理小哥过来跟赵泽同打招呼：“赵总监，我们王总给大家买了点喝的。” 赵泽同显得很惊讶，然后对众人道：“大家先休息一下，维艺的王总给大家买了下午茶！” 场地上呼声四起：“谢谢王总！” 裴唤对赵泽同口中的王总不太熟悉，他疑惑道：“王总？” 赵泽同解释道：“哦，就是咱们代言人的公司维艺传媒的创始人王珩逸。” 一听这话，裴唤露出赵泽同同款震惊的表情：“创始人？他怎么突然来了？” 赵泽同摇摇头：“谁知道呢。不过听说王总挺看好这位艺人的，资源都先给他，之前他拍戏的时候王总也去探过班。”赵泽同猜测道：“所以这次可能就是单纯来看看。” 裴唤往后看那个被一众人恭维着的王总。王桁逸正跟自己艺人说着话，看起来就是个正常探班。 赵泽同也往王珩逸的方向走：“不跟你说了，我去跟王总说两句。” “好。” 管他什么王总李总，送温暖的就是好总。 裴唤也赶紧去领下午茶。 裴唤正喝着饮料呢，手机突然震动一下，他点开微信，是安闻棹发过来的信息。 -【图片】 -看你家猫。 裴唤点开图片，照片里舟舟安逸地打盹，安闻棹把手比作掐脖的形状，虚虚卡住舟舟的脖子。 裴唤第一反应是猫儿好可爱，然后就是，安闻棹好欠。明明知道自己在工作撸不到猫还故意发过来眼馋自己。 他回复—— -你还知道是我家猫啊？ 另一边收到消息的安闻棹看着裴唤的回复，轻笑了一声，弯着嘴角打字。 -我们俩还分什么你家我家。 什么意思？ 想占自己便宜？没门。 -你叫我声爹，我就勉强认下你这个儿子，这样咱们也不用分什么你我了。 “你就是裴唤裴主策？”刚按下发送，裴唤还沉浸在自己扳回一局的喜悦之中，闻言抬头。 这不是那个维艺创始人吗。 “是我。”裴唤立刻礼貌起身，伸出手：“王总，幸会。” 王桁逸回握。 裴唤等了两秒，发现还他还没有松手的意思，“王总？” 王桁逸微笑松手，然后盯了他好一会儿，裴唤实在猜不出这位大老板心里在想什么。 他刚想率先开口打破这个尴尬，眼前忽然递过来一张名片。 上面写着“维艺传媒”的名字。 “？”裴唤问：“王总这是？” 王桁逸还保持着笑容：“有没有兴趣来我公司当艺人？” 第6章 第 6 章 “哈？”裴唤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 王珩逸非常有耐心地重复一遍：“要不要考虑一下当艺人，我会给你最好的资源。” 原来大老板也要兼职星探吗？ 裴唤这下听明白了，他拒绝得很干脆：“没兴趣，不考虑。”说完还不忘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 王珩逸试图挽留：“真不考虑一下？当艺人可比你在这里挣钱多了。而且以你的条件，随便接一部戏，一场通告，都比你加班加点赚的十倍还多。”王珩逸似乎是认真的，“我保证，只要你进了维艺，我一定能把你捧红。” 裴唤一点也不想趟娱乐圈这趟浑水，他无奈笑道：“王总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也很感谢你这么赏识我，但说实话，我真不是当明星的那块料子。” 见裴唤没有松口的意思，王珩逸最后说：“名片你先拿着，改变主意了随时来找我。” 再拒绝就真的不好看了，裴唤只好收下。 - “好了大家收拾一下就可以下班了，今天辛苦大家了。” 裴唤拉开副驾驶车门的时候，安闻棹正低头玩手机，见裴唤坐进来，他挑眉道：“今天下班这么早？” 裴唤系上安全带：“嗯，拍的比较顺利就提前结束了。” “哦。”安闻棹状似无意道，“所以你是太忙了才没回我的？” “什么？”裴唤打开微信，上面果然有一条未读消息，他点进去。 -可是我想叫你其他的耶。 只看了一眼，裴唤就被他这语气恶心到了。 就算不忙，裴唤也懒得回。 他赶紧关了手机，省的被传染：“嗯，是挺忙的。” 裴唤没有提王珩逸有意招揽自己的事，一是反正自己也不会去，二是说了安闻棹这家伙肯定又问东问西，说不定还要嘲笑一番。 裴唤心中的这些小九九，安闻棹本人毫无所知：“趁着你今天下班早，我们在家里煮火锅吃怎么样？” 裴唤还没在家里吃过火锅：“我都行。” 安闻棹心情很好：“走，去买食材。” 费了点功夫，两人买齐煮火锅要用的东西拎着大包小包的食材踏进电梯。 “等一下等一下！”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裴唤眼疾手快地挡住电梯门。 听见这个声音的瞬间，安闻棹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一个人风风火火地进来了。 安闻棹眉头一跳。 “谢了兄弟。”那人手叉着腰喘气。 “陆易？”裴唤惊喜道：“是你啊，我说听着还怪耳熟的。” 陆易将气喘匀了，低头看见他手里提着不少东西：“哎？裴唤？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裴唤：“我们等会吃火锅，你要不要一起来？” 一听有吃的，陆易应得飞快：“好啊！”应完之后他再一思忖，问：“哎不对啊，你不是一个人住么？哪来的你们？有朋友来——” “吗”字还没说出口，陆易刚抬头就看到了站在裴唤身后的安闻棹。他眼睛一下瞪得极大，仿佛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声音也劈了叉：“老——” 安闻棹抬起眼皮，淡淡看了他一眼。陆易瞬间噤声。 裴唤不明所以：“？” 他看看安闻棹再看看陆易，不确定地问：“你们认识？” 陆易看着安闻棹的眼色，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了，看这个样子，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来他俩明显认识。 安闻棹白了陆易一眼，心里骂了一句“白痴”。 陆易更怵了。 两个人吃火锅是吃，三个人也是吃。 裴唤当即就邀请陆易：“我们食材买的够。” 见陆易还盯着自己，安闻棹终于开口：“嗯。” “咳，”陆易往裴唤身边移了移：“刚好我正饿着呢。” 安闻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陆易立马移回去。 裴唤总感觉安闻棹怪怪的：“你又怎么了？” 对上裴唤的视线，安闻棹一改不耐烦的表情，他莞尔道：“没有啊。” 恰在此时，电梯“叮”的一声，安闻棹对着陆易扬起一个微笑：“到了。” 缩在角落的陆易默默打了个寒颤。 虽然不是第一次来裴唤家，陆易却觉得寸步难行。 裴唤奇怪道：“站着干什么？你随便坐，我去准备一下。” “好，好。”陆易连忙附和。 安闻棹悠悠开口：“你忙得过来么？” 裴唤：“？” 这家伙说什么呢？又不是做饭，怎么忙不过来？ 没想到陆易比他反应还大，他屁股刚挨上沙发，闻言立马一个弹射起步：“哦对，那啥，我来帮忙吧。” 哪有让客人帮忙的道理，裴唤摆摆手：“不用，就这点东西很快就能弄好，你别听他瞎说。”裴唤拎起食材去厨房：“再说，还有安闻棹帮我呢。你等着吃就行。” 安闻棹也说：“是啊，你是客。” “不不不，”陆易冲上前抢过裴唤的袋子，“让我来吧。” “？”裴唤原地愣了两秒，小声道：“人还挺勤快。” 安闻棹十分不要脸地凑过来：“我天天干家务，也没听你夸我勤快啊。” 这也要比？ 裴唤评价他：“幼稚。” 不得不说，陆易干事效率比裴唤这个主人还要高。食材清洗摆盘、准备蘸料几乎都让他干了，让裴唤有些不太好意思。 于是肥牛一煮好，裴唤就给陆易夹了一块：“来，刚才忙活了好一会，你尝尝这个。” 陆易受宠若惊：“谢谢谢谢。” 安闻棹在旁边用筷子一下一下地戳着碗里，看起来就像是在思考吃什么。 陆易接收到某种信号，他小心地把碗推向安闻棹，试探着说：“要不你先吃？” “哎，”裴唤不乐意了：“你给他干什么？他自己有手不会夹啊。” 安闻棹扯着嘴角，对陆易说：“吃你的吧。”接着给裴唤夹了一块肉。 吃到一半，安闻棹忽然想起来问陆易：“你住哪？要是不想走的话，我可以把我房间让给你。” 陆易喝了口水，赶忙道：“不用不用，我家就在楼上。” 裴唤也说：“对，就正上方。” 安闻棹一字一句道：“那还挺近的。” 裴唤才想起来还没跟安闻棹提过这件事：“哦，我没跟你说。就是前几年陆易刚搬过来，正好在我家楼上。刚来的那段时间他家搞装修，有一天他就提着袋水果过来敲门道歉，说装修声音有点吵。之后他就时不时送我吃的，一来二去就认识了。”裴唤补充：“不过最近都没看到陆易，遇不到就没跟你提了。” 陆易点头：“对，我出去办了点事。”说完他“嘶”了一声，忽然意识到安闻棹话里隐藏的信息。 “等等，”陆易以一种裴唤看不懂的表情看着安闻棹：“所以你们俩现在住一起？！” 安闻棹答得自然：“有什么不对么？” 问题大了好吗！ 陆易琢磨了一下：“不是，你俩什么时候碰到的？”他记得自己走之前没见过安闻棹啊。 裴唤：“也没多久。” 陆易头下意识往前伸：“没多久你就让他住你家？！” 安闻棹勾起嘴角：“纠正一下，是刚见面就住进来了。” 陆易张大嘴巴，眨了眨眼睛。良久，缓缓给安闻棹竖起一个大拇指。 意思很明显——您是这个。 话是都听的懂，但裴唤总感觉他们话里有话，而且安闻棹最后那句似乎带着某种……骄傲？ 吃过饭，裴唤正准备去洗碗，却被安闻棹拦住了，后者朝陆易递过去一个眼神。 陆易立刻起身，端起锅碗就往厨房走。 裴唤拽住安闻棹：“你俩怎么回事？” 安闻棹装傻：“什么怎么回事，这不是你说的吗，人挺勤快的。” 裴唤：“……” 最终陆易还是没住下来，安闻棹看着有点失望。 裴唤也不知道他在失望什么，要是舍不得老朋友，大可以去楼上住好好叙叙旧。 - 乐融的办公楼内。 拍摄结束后，“折镜”项目就进入了最后的阶段。加班到深夜已经成了项目组的常态，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倦，尤其是项目总监赵泽同。 裴唤给自己接了杯咖啡，也顺便给赵泽同接了杯。 赵泽同抬头：“谢了小裴。” 裴唤看着他眼下极其明显的黑眼圈：“赵总监，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 赵泽同苦笑：“是有点。” 裴唤以为他是在为项目忧心，于是安慰他：“放心，‘折镜’推进到现在十分顺利，肯定能成功上线的。” “嗯。” “赵总监，楚总找你，应该是问游戏的事。”项目组的小唐过来捎话。 赵泽同起身：“好。” “哎裴哥，”小唐看着赵泽同的背影，忽然道：“你有没有觉得赵总监最近看起来非常累啊？” 另一个人接话：“是吧，我也觉得。之前也有过经常加班的情况，但他都没现在这么疲惫。” 小唐猜测：“是不是上面给压力了？裴哥，你怎么说？” 裴唤摊手：“我也不清楚，赵总监也没跟我提过。” 这会大家都稍稍放松了，闲聊起来：“该不是赵总监把事都揽下来了吧？” “我觉得有可能哎。” 小唐说起一件事：“上次我弄错了一份特别重要的文件，幸好赵总监把责任推自己身上，要不然我少不了楚总一顿批，说不定直接就被辞了。” 裴唤倒是第一次听这事，不过按赵总监的作风，像是他会做出来的。 赵泽同不仅是他的上司，更像是前辈。他刚进乐融科技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多亏有了赵泽同的指导，他才能那么快适应。 和其他打压新人的老员工不一样，他总是尽心尽力帮助后辈。对公司简直是鞠躬尽瘁，因而老板十分看重他。 “听说这个项目结束后，上面想给赵总监升职。” “要我说早就该升了，不都怪那谁抢了他的功，换我我早就找老板去了。” 有人唏嘘：“人善被人欺啊。” 大家聊天的话题逐渐围绕赵泽同展开。 一个女同事道：“有次我跟着赵总监一起参加一个酒局，结果有个老板喝醉了，上来要摸我的手。我也不敢乱动，生怕把合作搞黄了。没想到直接把我拉出去，让我先回去，自己跟他们喝酒赔罪去了。” “我去，赵总监这么猛。” “我实习的时候加班很晚，他还给我买了杯奶茶，让我早点回去。” 裴唤默默在旁边听着，从大事到帮忙拿快递这种小细节。有些他没听过，有些听说过，甚至也受了赵泽同相同的帮助。 裴唤不止一次的庆幸过，自己能遇到这么好的前辈。 虽然还是一点都不想上这个破班。 不过后来事情走向从赵泽同的公事变成了八卦他的私事。 裴唤：“？” 但国人刻在骨子里的八卦精神，让裴唤听的更有味了。 第7章 第 7 章 小唐神秘兮兮地说：“之前跟一个广告公司合作的时候，那边的负责人还问我赵总监成家了没有，这一看就是对他有意思啊。” “那你怎么回的？” 小唐：“我还能怎么回，谁不知道赵总监结婚了。” “哎对，我上次不小心看到赵总监的手机桌面，是一个特别可爱的小姑娘。” “我也见过她女儿的照片。” “那赵总监简直人生赢家啊。” 有人感叹：“什么时候我也能体验这样的生活啊？” 其他人调侃：“你先找到对象再说吧。” “还是等你涨工资了再说吧。” “哈哈哈哈哈。”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赵总监此时走过来。 大家立刻摆摆手，表示只是单纯的在闲聊。 小唐问：“赵总监，楚总找你什么事啊？” 赵泽同：“没事，就问问我们的项目组的进度。” 小唐叫苦不迭：“又催啊。” 赵泽同宽慰道：“大家再加把劲，争取这星期就结束。”他看了眼时间，说：“时候也不早了，今天就先到这吧。” 听到能下班，众人都开始收拾东西，不一会儿工位上只剩下裴唤和赵泽同。 “小裴，今天怎么不急着走了？”赵泽同笑着问他，似带有调侃。 平常下班的时候裴唤跑得比谁都快，一点都不带拖延的。 不过刚才安闻棹给他发消息说自己可能晚点到。其实裴唤原本可以自己打车或者坐地铁回去的，毕竟安闻棹没来之前他一直都是这样。但这才多长时间，他就已经习惯这种安逸的生活了。 裴唤在心里唾弃了一下自己，转头默默等着安闻棹。 说来也怪，这几天安闻棹和陆易经常呆在一起，不知道在忙什么。 裴唤回答：“我等会就走。” 赵泽同：“行，那我先走了，等会你走的时候记得把灯关了。” “好。”裴唤说：“赵总监再见。” 裴唤一边目送赵泽同离开，一边慢慢地收拾东西。 赵泽同走到一个转角，忽然顿住了脚步，就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裴唤看到他低头使劲闭了下眼睛，然后抬头松了口气。身影逐渐消失在转角。 果然是太累了，裴唤心想。 片刻后，裴唤关了灯也准备走，他到那个转角的时候留了个心，不过什么都没有。 当裴唤踏出公司门的时候，正好赶上安闻棹开车过来，后者抱歉道：“来晚了。” 裴唤也不是那种吃饭还要打厨子的人，况且安闻棹本来也没那个义务接自己，他摆摆手：“没有。” 说完，后座忽然探出一颗头，把裴唤吓得颤了一下。 “哈喽。”陆易看到裴唤的反应，“吓到啦？” 安闻棹给了他一下：“谁让你突然凑过来的，坐回去。” “哦。”陆易捂着脑袋坐回去。 裴唤缓过劲来，问：“你怎么在这？” 陆易：“我刚和老大办完事，就顺便蹭个车回来。” 虽说第一次他们遇到的时候，陆易下意识喊安闻棹“老大”，被安闻棹制止了。但是习惯一时半会改不了，还是天天“老大老大”地叫着。 安闻棹解释说他们之前在一个团队里，陆易喊习惯了。 裴唤面上表示理解，但心里还是忍不住猜想他们是不是道上的，在干什么也不跟他说，万一在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怎么办？ 应该不会吧。 跟陆易当了几年的上下楼，不像是干这种事的人。至于安闻棹，虽然只相处了一个多月，但感觉人不坏。 除了经常欠欠的。 “怎么了？”见裴唤一直不说话，安闻棹问。 裴唤摇头，把这些想法摇出去；“没事，可能就是有点累。”裴唤转头道：“哦对了，这两天我都要加班，不用那么早来接我。” 安闻棹：“知道了。” 裴唤本人对这种苦命打工人的生活还没多大反应，反倒是陆易先替他苦上了：“还要加班啊？裴唤你这破工作也太累了吧，还不如之前你——” 陆易跟后视镜里的安闻棹对上眼神，立马闭上嘴。 裴唤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陆易的下文，便问：“之前我怎么了？” “呃，”陆易试图求助他老大，结果安闻棹根本不理他，陆易硬着头皮解释：“就……还不如你之前不加班的时候。” 裴唤：“没办法，项目马上就要结尾了，大家都要加班。” 陆易：“好吧。抱抱你。” 安闻棹皱眉：“你哪学的这么肉麻的话？” “这怎么了？”陆易不满安闻棹的专横：“表示心疼而已！” 安闻棹：“切。” 陆易：“哼。” 裴唤帮着陆易说话：“你是他老大你也不让着他点。” 陆易在后座连连点头。 安闻棹更郁闷了，于是给了陆易一记眼刀。 陆易一下坐直身体，露出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 - 又是一个加班的晚上。 裴唤此时已经麻木，他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继续敲打键盘。 但是他又感觉今天晚上不太一样，具体表现为赵泽同不对劲。因为他的工位离自己比较近，所以裴唤已经不止一次看到赵泽同扭头了。 更重要的是扭就算了，他每次还要惊慌地张望一会儿，好像在找什么人。或者说在防备什么人。 难道是老板要来视察工作？ 时钟逐渐指向十点，这层楼只有他们这里还亮着灯，其他都是一片昏暗。 “小裴？” “嗯？”忽然听见有人喊自己，裴唤抬头，发现是赵泽同：“怎么了赵总监？” 赵泽同声音不明显的微微发抖，像是终于忍不住了问：“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个人？” “什么？”裴唤朝赵泽同指的方向看去，找了一圈也没看到赵泽同说的人：“哪有什么人啊？” “你没看到吗？就在那个花盆旁边！”赵泽同声音急切：“一个人就站在那里，还一直瞪着眼睛，直直地望着我们这边……不，好像是在望着我。小裴，你说咱们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裴唤无奈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而且我是个无神论者。赵总监，你是不是最近恐怖片看多了？” 赵泽同：“我说的是真的！真的有！”他喃喃道：“……好像还对我笑了一下。” 裴唤看了他一眼，担忧说：“赵总监，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然你先回去吧，剩下的我来做就行。” 谁知这句话突然刺激到了赵泽同，他先是抖了一下，然后开始摇头。 裴唤正欲再问，赵泽同却已经转身继续做自己的工作。 奇奇怪怪，他心想。 加班害人啊，都给人累出幻觉了。 将近十一点的时候，今天的任务总算做完了。 组员们陆陆续续离开。 裴唤对赵泽同道：“赵总监我先走了啊，你也早点回去吧。” 安闻棹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让人跟着一起等到十一点，裴唤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要不然下次再这么晚就别来接我了。” 安闻棹会错意，委屈道：“嫌弃我啊？” 裴唤“啧”了一声，听不懂好赖话呢这人，他说：“我的意思是，省的你这么晚还在等我。” 安闻棹瞬间变脸，他长长地“哦”了一声：“原来是心疼我啊。” 裴唤：“……” 他就不该嘴贱多说一句。 - 第二天裴唤睁眼的时候，外面正在下雨，窗户上“噼噼啪啪”，却不恼人。 “带伞了没？”安闻棹问裴唤。 裴唤：“带了。” 下午五点，裴唤约了跟客户见面，就在附近的咖啡厅里。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居然还在下雨。明明昨天看天气预报说没雨，但这雨却断断续续下了一整天。 以往是该天气明亮的时间，也许因为下了雨的缘故，天空灰蒙蒙的，连绵不绝的雨丝也使周围变的不太清晰。 裴唤走到楼下发现自己忘把伞拿下来了，他只能再上去一趟。 “嗯？”裴唤见他伞的旁边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一把伞，还和自己的那把一模一样。他暂时分不清，便随便挑了一把走了。 咖啡厅离得近，裴唤五分钟就能走过去。 但今天他走了得有十分钟了还没到地方。裴唤以为走错了路，打开手机导航：“这也没错啊。最近走路速度变慢了？” 他再一抬头，忽然顿住脚步。 一位穿着白色裙子的女人正看着自己，眼睛眨也不眨。 裴唤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下雨天周围没其他人，所以那个女人是在看着自己？ 等等，刚才走路的时候有看到她吗？ 他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但很快被自己否认了：“子不语怪力乱神。” 于是裴唤就装作没看到她一样，继续往前走。 只是那不可忽视的目光让裴唤吞了下口水。 路过那人时，裴唤假装低头看手机，想借此观察一下。 不看还好，他刚用余光往旁边一扫，背后瞬间出了层冷汗——女人竟是不见了。 裴唤赶紧转头，后方也空无一人。 这时一阵冷风吹过，裴唤打了个寒颤，握着伞柄的手不自觉收紧。 裴唤恍然发觉，这条空旷的街道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幽静，孤寂，阵阵呼啸而过的风声里似乎夹杂着别的东西。 他不敢去想。 裴唤只能加快脚步，快速逃离这里。 第8章 第 8 章 这条路似乎长的过分，裴唤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他再次看了眼地图，坐标显示确实是在熟悉的地方，那为什么…… 等一下，之前看地图上的坐标是不是也在这里。 那就说明裴唤走了将近十分钟，位置却一点没变，这绝对不可能！ 总不能是鬼打墙吧？即使裴唤再怎么不愿意往这方面想，这些念头还是密密麻麻的往脑子里钻。 靠！老子可是个无神论者！！ 裴唤闭眼定了定心，再次睁眼时又是一条好汉。他把伞微微抬起，好正视前方的路，抬脚继续走。 但是，他怎么特么又看到那个白裙子女人了啊！！ 幻觉！肯定是加班累出幻觉了。 直到裴唤第三次在前方看到她。对方累不累他不知道，但自己是真的累了。 裴唤真的很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上前去问她，但有时候人的恐惧是无法战胜的。 就比如这时候，他心理上想与她对峙，生理上却无法做出动作，甚至连正视她的勇气都没有。 犹豫两秒后，他决定还是先走为妙。对峙什么的一看就很不靠谱好吗。 于是裴唤又一次忽略了那个女人。 不管自己现在在哪，还要走多久，裴唤心里很清楚，他不能停下来。 雨越下越大。 裴唤撑着伞，脚后跟带起的水渍打湿了他的裤腿。 他脚步忽然慢了一下，脖子后面痒痒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到他的后脖颈。 裴唤第一反应是这个雨伞漏雨，但这个触感不像是雨水。蓦地，裴唤心里一惊，意识到什么般缓慢地抬起头。 一张惨白的人脸与他正对上视线，那双眼睛中只剩眼白，没有瞳孔。这张人脸还张着嘴巴，裴唤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而落在他脖子后面的东西俨然就是头发，从脸旁散落下来。 裴唤一时怔住。原来人害怕到极度的时候真的会被吓懵，他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 直到手腕处传来焦灼的痛感。 原来伞面下伸出一双手臂，只在电视中见过的黑红色长指甲缓缓向下抓住了裴唤的手腕。 裴唤猛的回神，他用尽全力把伞甩出去。 但手腕处多了几道青黑色的抓印。 没了雨伞，裴唤全身很快雨水淋湿。他向后抹了把头发，水珠沿着下巴滴落。 即使被淋成落汤鸡裴唤也不想再去那把伞。 “你为什么不敢看看我呢？” 前方又出现了那个女人。 前几次看到她的时候，裴唤都是把伞面向下，掩耳盗铃似的假装没看到。 但这次女人却不给裴唤这个机会，她瞬间移到裴唤面前。 裴唤避无可避，看到了女人的样貌。 她脸白得像多年不见光的墙皮，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青灰。眼窝深陷，至少还算是双正常的眼睛。 很奇怪的是，虽然她没有打伞，衣服却很干燥。 和裴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除此之外，女人的脸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伤痕。嘴角泛着红，颧骨处有块淤青，眉骨和太阳穴也像是被什么东西砸过。 不仅脸上有，手臂上也布满了青紫色的伤痕。 这些伤在她惨白皮肤的映衬下显得十分刺眼。 女人死死盯着他，重复了一遍：“你为什么不敢看看我呢？” 她一说话，那些受伤的地方诡异地开始流血。 裴唤看着都感觉疼。 他鬼使神差地开了口，刚说出一个音节，女人却陡然发出尖细的叫声，震得裴唤耳膜生疼。 下一秒，女人的手直取裴唤面门。 裴唤一个侧身闪开，那完全就是下意识的反应，动作快到裴唤自己都惊讶了。 我什么时候反应变得那么快了？ 女人见他躲开了，又手腕一转，向一旁扫去。 眼看手即将碰到裴唤的脸，千钧一发之际，裴唤却直接抓住了女人的手腕。 看着挺瘦弱的，未曾想对方的力气那么大。裴唤被逼的不断后退，直到后背抵上旁边的路灯。 正僵持着，女人被扣着的手腕以一个不正常的角度弯曲，反过来抓住裴唤。就在这时，她的指甲陡然变长，刺入裴唤的皮肤。 手臂传来刺骨的疼痛，裴唤一下卸了力，不得不松开手。 他低头查看手腕——五道很明显的血痕。裴唤手心冒着冷汗，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女人没了束缚，便直接掐住裴唤的脖子。那双手越收越紧，裴唤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脖子上青筋凸起。 面对如此悬殊的力量，裴唤已经没有力气反击了。 他眯着眼睛，即将失去意识。 忽然，裴唤眼里似乎发出微弱的金光，虽然他自己没意识到，女人却一下松开了手。 裴唤大口呼吸，捂着脖子低头咳嗽。 他不清楚为什么女人毫无预兆地松手，然而抬眼的瞬间，金光又消失不见。 裴唤看到女人蹲下来用手抱住头，像是崩溃了一样，她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 裴唤终于坚持不住，眼前阵阵发黑，靠着路灯缓缓倒下去。 - “那东西跑了，我们快追！”裴唤看到有人这样对自己说，接着他和那人追了出去。 “那东西”泛着蓝绿色的光，幽灵一样在黑夜里飘荡。 “老陈，开阵！”他又看到一个中年男人，食指与无名指之间夹着一张土黄色的纸，上面还画着朱红色的裴唤看不懂的图案。像极了电视剧里的符纸。中年男人嘴里念了一句话，那张纸瞬间燃起来。 而被他称作老陈的人双手比了个姿势，他面前的土地忽然亮起金光。那里面圈着一个黑色的人影，通身漆黑，连脸都看不清。 黑影接触到燃烧着的符纸后，发出惨烈的叫声。随即全身燃烧起来，最终散在风中，消失不见。 场景再度变换，裴唤这次只看到一位老者负手站在一片黑气中间，但他只是很简单的伸出食指和无名指，立在身前。 裴唤似乎看到周围的气息在流动。 老者睁开眼睛，说了句：“破！”接着万千金光从他两指尖上倾泻而出，瞬间便将黑气驱散干净。 …… 一时间，裴唤眼前闪过许多光怪陆离的景象。 没有脸的、断了脖子的、以诡异姿势在地上爬的、双眼流着血泪的…… 黄色的符纸、发光的阵法、呢喃的咒语、桃木剑、铜钱、铃铛…… 还有一些他不认识但感觉很熟悉的面孔，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和自己拌嘴的、并肩的…… 最后的最后，是一双苍老的手，正抚摸着自己的头。 - 裴唤眼球不安地颤动。 “老大！老大！人醒了！”陆易的声音传进他耳朵里。 “哎你推我干什么！”陆易不满道。 “怎么样？”安闻棹的声音微不可察地发着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裴唤微微皱眉，然后睁开眼睛。 他首先就是看到安闻棹的脸，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旁边陆易试图探头看他，却被安闻棹挡的严严实实。 他张嘴准备说点什么，但喉咙干的可怕，发出来的音节也都是嘶哑的。 安闻棹头也没回地使唤陆易：“去倒杯水。” “哦，好。” 裴唤被扶着起身喝了口水，喉咙滋润不少。 他清清嗓子，问：“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安闻棹：“陆易发现的。” 裴唤：“陆易？” “对，”陆易说：“我在外面办一件事，转头一看发现你躺在地上，全身都是湿的。不过你怎么跑到那么偏的地方去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要不是我偶然到那里，估计你就得横死当场了。” 裴唤：“很偏？” 陆易点点头：“对啊。” 安闻棹察觉到不对劲：“有问题？” 裴唤立刻表示：“没有。” 陆易是第一次见到裴唤晕倒：“所以你为什么晕了？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你这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裴唤含糊其辞：“我也不知道，走着走着突然眼前发黑，然后就晕了。” “就这样啊？”陆易道。 “嗯。”裴唤说：“我还是有点累，你们出去吧，我再睡会儿。” 陆易：“啊好。” 安闻棹关门走的时候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门关上的瞬间，裴唤松了口气。 这是他第二次晕倒，裴唤感慨自己再晕几次都可以晕出经验来了。 虽然刚才面上表现得很平静，看起来自己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这次和上次不一样。这次他非常清楚的记得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 不管是那个女人，不，应该说是女鬼，还是伞面下的人脸，刺入皮肤的痛感，甚至是当时的恐惧，全都历历在目。 裴唤抬起手臂，上面果然有五到指印。那脖子上的掐印不用说，肯定也还在。 裴唤琢磨了一下，终于放弃他无神论者这个身份。 他进入本地论坛，想了几个关键词输进去搜索，但根本没什么用，楼主看起来跟讲鬼故事一样，连叙述都是用的第三人称。 裴唤打开搜索引擎，全网搜索求助：急！撞鬼了怎么办！！ 结果搜出来的都是一些坟墓啊、古堡啊、寺庙啊，尽是一些被盘包浆了的恐怖民俗。给出的驱鬼方法也是千奇百怪，什么请祭祀做法事、喝下混着驱鬼符燃烧后灰烬的水、利用黑狗血等等，看着就不靠谱。 更有甚者还在科普这世上没有鬼都是心理原因要相信科学云云。要知道，换作是之前的他看到着中国问题说不定也会给出这样科学的回答。 但尽管再不靠谱，裴唤还是不死心地一条一条扒过去。 万一就找到有用的信息了呢。 裴唤一时间看得入了迷，连安闻棹进来都没发觉。 安闻棹见他这么专心，于是好奇地凑过去跟着看了两眼。 明白裴唤在搜什么后，安闻棹轻笑了一声。 裴唤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他惊魂未定地抬起头，见安闻棹盯着手机，他立马把屏幕往身上一扣，红着耳朵问：“你看我手机干什么！”话里还带着羞恼。 安闻棹笑意更深了。他忽然弯腰凑近裴唤，声音低沉，带着蛊惑—— “撞鬼了找我啊。” 第9章 第 9 章 “谁……谁撞鬼了！”裴唤声音有点结巴。 安闻棹朝他手机抬了抬下巴：“你那不写着么？” “我搜着玩不行啊，管的还挺多！”裴唤嘴硬道：“这世界上哪有鬼啊，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有鬼，你说会就会啊，那我还说我也会呢！” 安闻棹本来离裴唤就很近，闻言居然还要往前凑。裴唤以为安闻棹是在观察他有没有说谎，生怕他看出什么以此嘲笑自己封建迷信，于是坦荡地任由他动作，丝毫没意识到这个距离太过暧昧。 既然安闻棹看他，那他也要看回去。但是裴唤盯着盯着，总感觉安闻棹的眼神变了，好似带着侵略性。 两人鼻尖只差一厘米就要碰到。 因为距离极近，即使裴唤有意放缓呼吸，还是有些鼻息喷洒在两人之间。 裴唤发现这股气息比平常更加滚烫，脸颊也开始发热。 距离不能再近了。 裴唤刚要说话，陆易蓦地推门进来：“老——” 安闻棹转头看他，表情颇为不爽。 两人的姿势映入眼帘，陆易一下闭嘴，沉默了两秒后说：“你们继续。” 安闻棹：“滚回来。” 陆易乖巧地说：“好的。” “有病啊，”裴唤回神，推开他：“离我那么近干什么。” 把安闻棹推走以后，脸颊还是很热。裴唤把手背贴在额头上，感受了下温度，问：“我发烧了？” “你才发现？”安闻棹被推开也不恼：“都烧三天了。” “三天？！”那不得给自己烧傻了，裴唤看他：“知道我发烧了还离我那么近，也不怕我传染给你。” 安闻棹绽开笑容：“来啊。” 裴唤：“……”感情烧傻的是你脑子是吧。 烧了三天……裴唤转念一想也不奇怪。他在雨里淋了那么久，身上还带着伤，加上心里被吓得不轻，但是…… “你们给我请假了吗？” “？？？”陆易无法理解：“你都这样了还想着有没有请假？” 裴唤该怎么跟他说这是身为打工人的本能呢。 “关键时候嘛。” 陆易不理解但尊重：“第二天你没去，你老板就打电话过来了。我们就说你淋了雨，正在发高烧。” 裴唤：“那他怎么说？” 陆易：“就说让你好好休息，总不能发着烧还非要你去上班吧。” 裴唤点点头。 “一般人死后就会正常进去轮回然后转世。去冥河边走一遭，忘却前尘往事，便能成功转世。”沉默了有一会儿的安闻棹忽然开口。 “？”裴唤听到这些的第一反应就是，他又在讲什么鬼故事？ 一旁的陆易却急了：“老大！” 安闻棹淡淡瞥了一眼陆易，再转头看着裴唤，继续说：“但有些人死后的魂灵或是放不下亲人，或是尘缘未了不甘心。总之就是执念太深，让它们盘桓世间，久久不愿离去。最终变成世人口中的‘鬼’。” “有些魂灵能被渡化，重新入轮回，否则被抹杀。” 安闻棹说完，等着裴唤消化这些听起来很匪夷所思的信息。 不过恐怕裴唤都没想到他自己居然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设定，他听到自己评价道：“玄幻。” 闻言安闻棹挑了下眉，悠悠开口：“我认为用灵异来形容更合适。” 裴唤颔首：“赞同。” 他忽然记起上一次晕倒的经历，有了这个认知之后，裴唤怎么想都觉得那不是梦：“所以上次在仓库也是灵异？” 莫名其妙的干尸，突然出现的人脸，还有黑帽子身上的黑气…… “对，不过那个比较低级。”安闻棹想起来：“哦，把你拉到河边的司机也是它。” “什么？！”裴唤只以为他是生活失意随机挑选路人一起死。 安闻棹解释：“身上有怨气的人本就容易吸引这些东西，而且有的水域煞气很重。所以他大概率是被附身了。” 怪不得那时候司机的力气一下变得很大。 裴唤：“你刚说低级？鬼还分三六九等？” 安闻棹：“当然。低级一点的魂灵只能游荡世间，偶尔八字轻的人会看见，不过不会主动害人。再强一点的能够附身在他人身上，借生人的手残害生灵。最开始那个魂灵只能附身，后来应该是吸了些精气变得更强了。你看到的干尸就是它吸的，再放任下去，估计很快就要变成煞了。” 裴唤：“煞？” “煞已经非常强大，他们不怕强光，可以凝为实体，且通常以活人的精血、阳气为食料。” 听到“可以凝为实体”，裴唤愕然道：“还有能现身的？不都说鬼怕光么？” “都是刻板印象。”陆易插话道。既然他老大都主动说了，那他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裴唤听得认真，这才想起来还有个陆易：“你也知道这些事？！” 陆易一脸理所当然。 他这样让裴唤以为自己才是那个不正常的。感情他身边都不是正常人 裴唤深吸了口气，道：“继续。” “普通人所害怕的强大的厉鬼多指的是煞。”安闻棹说：“最开始它们确实只是无害的魂灵，但强留在世间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为了长久的留在不属于它们的地方，它们会变得越来越凶狠，逐渐失去理智，开始吸食生人精血，不断伤害他人。这是一个恶性循环，所以我们这些人要做的就是渡化。”末了，安闻棹盯着裴唤，补充道：“或者抹杀。” “等等，”裴唤捕捉到关键字眼：“什么叫……你们这些人？” 陆易回答：“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们俩不是普通人。”他指指安闻棹，又指指自己：“而像我们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他们隐藏身份——或许给你做咖啡的店员，看门的保安，擦肩而过的行人，都可能是同道中人。” 安闻棹接着道：“但也有不少比较庞大的组织，世世代代继承了祖上的差事，逐渐扩大势力。或者组建帮派，拉拢慕名而来的人。因为人数众多加上组织内的分工合作，这样一来当地的煞就会少许多。” 陆易：“不过也有三三两两抱团行动的。” 裴唤了然：“就像你们俩？” 安闻棹：“但不管怎样，干我们这行的人有个统一的称呼，叫做‘灵师’。” 说完，他勾起唇角，对裴唤伸出手：“所以，欢迎加入我们。” 谁？加入哪？ “不是？！”裴唤立马拍开安闻棹的手：“谁说要加入你们了？” 这不正经还听着就危险的差事他一点都不想沾边。 陆易被他的“过河拆桥”行径震惊到了，他张大嘴巴：“啊？可是我们都跟你说了这么多了。” 裴唤气笑了：“是我非要听的吗？到底是谁啊，我还没说要听，甚至都没问什么，也没问我同没同意听，自己一股脑全倒出来了。等说完了又让我加入，道德绑架谁呢！” 陆易一想觉得裴唤说的有理，但又有哪怪怪的，他迟疑道：“但是——” 裴唤打断他：“再说了，了解了这种事和要加入你们是两码事吧。我又不会到处跟人说‘你知道吗其实这个世界上有鬼’，一个搞不好就被人当成神经病了。” 这一套下来让陆易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求助地望向安闻棹：“老大……” 安闻棹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无奈里似乎还带着宠溺：“你也太难搞了，宝贝儿。” 第10章 第 10 章 他叫我什么？？？ 安闻棹这句话把另外两人都搞沉默了，陆易本来是想让安闻棹劝劝裴唤，结果安闻棹来了这么一句，于是默默在心里给他老大点了根蜡。果然下一秒—— 裴唤瞬间炸毛：“你他妈叫谁宝贝呢？！” 安闻棹按下裴唤要伸出来要踹他的腿：“注意休息别乱动。刚才只是我喊习惯了而已。” 裴唤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习惯喊人‘宝贝儿’？那你习惯挺特别的。” 安闻棹笑了一下没反驳：“以前喊我对象喊多了。” 裴唤：“就你这还有对象呢？怕不是给人骗过来的吧。” 安闻棹歪头：“你怎么知道？” “……”裴唤本意只是想嘲讽一下，谁知道这人这么厚脸皮。 裴唤持续输出：“那么多天都没见你对象，是受不了然后甩了你吗？” 话音刚落，原本嘴角带着点笑意的安闻棹立马敛起笑容，眉宇间似乎还带了点哀伤，丢下一句“你好好休息”就走了。 被他猜中了？ 陆易刚才一直在旁边看热闹，见安闻棹这个样子，他也跟出去。 裴唤在陆易转身的时候拉了他一下，朝他挤挤眼睛。 陆易张张嘴，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裴唤：“？” 什么意思？真戳人伤心事儿了？ 裴唤想破脑袋，也只能得出安闻棹确实被他对象甩了，而他很有可能因为被自己戳穿面上挂不住。 呃，看起来安闻棹确实对前任用情至深。 其实裴唤当天晚上烧就退了，但人一但懒下来就再也勤快不回去了，所以他第二天正惬意地窝在自家沙发里。 当他收到老板的消息提示时，裴唤正刷着搞笑小视频，然后嗞着的大牙瞬间就收回去了。 他祈祷千万别是工作上的事情。 然而天不遂人愿。 -小裴，你病好了吗？ -好了赶紧来公司上班啊，我们都等着你呢。 -你不在，赵总监也请假，你们那项目组都忙不过来了。 他就知道。 这破公司就知道天天压榨人。 裴唤如同死鱼般从沙发慢慢滑到地上。几秒后他又忽然坐起，盯着老板发的最后一条信息。 赵总监也请假了？ 他不得不起身，去卧室换了件衣服。早上的时候安闻棹又带着陆易出去了，所以裴唤现在只能自己打车去公司。 “裴哥！” “裴哥你终于来了！” “我们要被累死了！” 大概能想象到折镜项目组的各位这几天过得是什么日子了。 裴唤：“大家辛苦。” “裴哥你身体怎么样了？” 裴唤露出笑容：“现在好了，不然我也不可能来上班啊。”他又问关于赵泽同的事情，“哎对了，赵总监怎么请假了？” “你请假没多久他就请假了，好像说是因为累倒了。” 裴唤心里升起一丝愧疚。 他请假后，大部分的工作应该都落在赵泽同头上了，加之身为总监赵泽同本身活就不少，压力太大累倒说不定就是因为自己。 在床上躺了好几天，虽然“折镜”宣发工作到了尾声，项目组其他人也很贴心地尽可能多做一些，但裴唤还是累得不行。 终于挨到下班时候。 小唐却忽然叫住他：“裴哥，我们几个准备去赵总监家里慰问一下，看着他前天累得都虚脱了一样。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毕竟有自己一部分原因在里面，裴唤便答应了。 打车过去时，安闻棹给裴唤发来消息，问他怎么不在家。 裴唤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你现在才回来？ 他是早上走的，安闻棹这时候问，只能说明他刚发现自己不在家。 安闻棹：抓鬼去了。 裴唤：…… 裴唤：项目总监生病了，我们现在过去看他。 安闻棹：那你把地址发给我，我过去接你。 裴唤跟同事确认后，给安闻棹发过去。而他从地图上才发现赵泽同住的小区跟自己家是相反方向。 小唐：“……2单元。”她抬起头，“那！” 赵泽同住的虽然不是高档小区，但绿化做得极好。临近傍晚时分，暮色四合，草丛影影绰绰，不少刚吃过饭的老人小孩在旁边散步。 同事确定门牌号后，抬手敲敲门：“赵总监？” “吱呀——”一声，赵泽同从门内露出半个身子，看了他们一眼：“进来吧。” 裴唤站在几人后面，被赵泽同的样子惊讶到了。 他眼窝陷进去一点，黑眼圈重得像是几天没睡好觉。面色不正常的发黄，下巴上的胡子随意长着，连声音都听起来都有些虚。 众人也被他这样子惊到：“赵总监，你怎么病得这么严重？” 赵泽同摆摆手，示意他们随便坐，转身就要给他们倒水。 “哎我来我来。” 其中一人迅速接过，哪有让病人干活的道理。 “小裴，你也坐。”见裴唤还站着，赵泽同道。 裴唤：“哦好。” 裴唤环视四周，缓缓坐下。他轻搓手臂，总觉得这屋里阴阴的，空气还有些沉闷。 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跟赵泽同聊着天。说些公司的事，向他报告一下项目的进度，祝愿他早日康复。 裴唤也偶尔笑着应一声，但更多时候都在沉默。 或者说是在观察。 明知道这种行为不太好，但他心里的那股怪异感愈演愈烈，不容忽视。 面前茶几上摆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一家三口的合影。照片上的赵泽同比现在要年轻一些，他怀里抱着个小女孩，扎着两个小揪，应该是他的女儿。赵泽同旁边站着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年轻女人，对着镜头笑得十分温柔。 这样的合照家里还有很多。墙上挂的、电视柜上摆的…… 看起来十分幸福。 只是照片上的女人看着有些眼熟，裴唤试着回忆自己有没有见过。 恰在此时，有人问：“赵总监，嫂子呢？” 裴唤抬头看向赵泽同。 “去接孩子了。” 裴唤手机震了下，是安闻棹说他已经到了。忽然，裴唤余光捕捉到某个东西，他望过去—— 角落的地板缝隙中有一撮头发，夹在缝中，很长。 片刻后，众人起身告辞。赵泽同准备送送他们。 “不用不用，我们自己下去就行了，你就别送了，好好养病啊。” “对对对，我们可还等着你回来呢。” 裴唤最后一个出去：“走了啊总监。” 赵泽同忽然拉住他，压低声音：“小裴，你认不认识什么道士之类的人？” 裴唤被问得有些懵：“啊？” 赵泽同却不欲再多说：“没事没事，我随便问问。” 这是随便问的？ 裴唤只是没反应过来，实际上赵泽同的话他听得清楚。 要是换以前，他肯定要说相信唯物主义相信科学等等，但鉴于裴唤刚经历了灵异事件，并且被告知了这个世上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他只好闭上嘴巴。 只是不知道赵总监什么时候也开始信这些东西了。 小区外。 裴唤果然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吉普。 虽说昨天晚上裴唤让安闻棹想起不太好的事情……他朝驾驶座瞥了一眼，但是人看起来还好。 安闻棹感受到裴唤的视线：“怎么？” 裴唤：“没事没事。” “哎裴唤，你今天怎么上班去了？”陆易扒着座问。 裴唤现在已经习惯陆易的存在了。 他回答：“老板非让我去我也没办法。” 陆易：“可你病刚好欸。” 这话一听就知道没当过牛马。 “别说刚好了，有时候病着也要去上班。”裴唤无奈道，“打工人就是这么惨。” 陆易啧啧摇头：“打工人确实惨。” 安闻棹升起车窗，准备掉头走。车窗刚升起一点，他动作忽然停住。 陆易也瞬间转头，盯着小区。 裴唤跟不上两人的节奏：“怎么了？” 安闻棹目光冷厉：“这小区不对。” 裴唤：“怎么不对？” 陆易接话道：“有煞气。” 但仅仅是几秒，安闻棹又恢复神色，他启动吉普车。 裴唤不明白：“不是说有煞气，你们不去看看吗？” 陆易：“虽然干我们这行久了，对煞气之类的很灵敏，但我们是灵师又不是二愣子，见到点煞气就往前冲。况且就刚才那一下煞气比较强，现在没什么了。” 裴唤点点头。随即又反应过来，他对这个好奇干什么，不是说不加入吗。 裴唤心里默默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的小动作都被安闻棹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而这笑容在不远处的赵泽同家里也同样浮现在一个女人脸上。 只是嘴角咧得更大，露出一排森白的牙齿。但这浮夸的笑却没到眼底，因而显得异常诡异。 赵泽同佝偻着背转身，正对上这张笑脸。 女人站在主卧门口，仿佛迎接着与他共眠。 赵泽同瞬间血液倒流，一时竟忘了呼吸。他僵硬地盯着面前的女人，好似要把她盯出一个洞来。 客厅的吊灯开始闪烁，与他极快的心跳同频着。赵泽同身体一震，终于回过神。 他看着女人逐渐朝他靠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赵泽同哆嗦着不断往后退，直到一屁股跌在沙发上，退无可退。 他似乎能闻见女人身上的血腥味，耳边也不断灌入尖细的吟哭声。赵泽同摇着头，嘴里一遍又一遍喊着“不要”，眼泪鼻涕横流。他不断挥舞手臂，仿佛这样将女人赶走。 要是裴唤或者公司里任何一个人在场，恐怕看见赵泽同这个样子都得瞪大眼睛，怀疑这人到底是谁。 那可是温柔绅士谦逊有礼的赵总监，怎么会是现在受惊的鬓狗一样狼狈至极又神经质的赵泽同呢。 然而就在此时，玄关处的门突然开了。 赵泽同被惊得用双臂一下抱住头。 “爸爸？”门口传来一道稚气的声音。 赵泽同睁开一只眼睛，见是自己的女儿赵茵，立刻扑上去。 竟是吓得慌不择路，想要躲在女儿后面。 他鼓起勇气偷偷往后瞥了一眼，发现客厅里已经没有女人的身影，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 小女孩面对赵泽同的靠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赵泽同也意识到自己的样子不好看，他抹了下脸，勉强挤出一个非常难看的笑：“茵茵。” 声音里还带着颤抖。 还没等赵泽同平稳呼吸，就看见小女孩天真无邪地歪了下头，盯着前方缓缓开口—— “是妈妈回来了吗？” 第11章 第 11 章 三天前。 赵泽同手放在开关上，他紧张地看了圈卧室，接着迅速关灯躺好。 仔细看就会发现，赵泽同的眼睛闭得很用力。完全没有入睡前的安适感。 整个房间漆黑一片，有什么东西开始在黑暗中滋生。 赵泽同知道，那是他的恐惧。 而这种恐惧已经伴随他好几个夜晚了。 最开始赵泽同只以为是自己压力过大，疑神疑鬼。后来有一次他半眯着眼睛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虽然看不真切，但他还是出了一身冷汗。 赵泽同放轻呼吸，手脚在床上一动不敢动，生怕打破这份短暂的宁静似的。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个小时后，赵泽同放松警惕，困意袭来，意识也逐渐进入梦乡。 “呼——” 赵泽同猛地清醒。在入睡的前一秒，他听见一道极低的呼吸声，来自床底的分明不属于自己的呼吸声。 等他凝神去听，声音似乎消失了。 那种异样的感觉却没有消失。 只要种下了怀疑的种子，那么它将越来越大。 赵泽同确信他床底下有什么东西。 他们之间只隔着一层床板，如此近的距离，他仿佛能想象到那东西正抚摸着床板。 像抚摸好久不见的爱人一样。 不知道是赵泽同身体的热意传到那东西身上，还是那东西的凉意攀上赵泽同的心头。 赵泽同甚至觉得有呼吸打在他耳边，正如爱人的低语。 但赵泽同不敢睁开眼睛确认，早年看的一些恐怖电影的套路疯狂涌入脑中，他害怕一睁眼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 对应了那个成语——掩耳盗铃。 这种状况持续了十几分钟。 心理学上有个名词叫白熊效应，指越是刻意压抑某个想法，它反而越容易在脑海中频繁出现。 就像现在赵泽同在心中拼命告诉自己什么都没有，可他还是忍不住思维发散，最后竟然觉得有人站在他的床边。 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赵泽同将手脚默默往回收了一点，以此来寻求心理安慰。 忽然他动作一顿，因为他感觉到脸上痒痒的。 不是正常的那种痒，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吹过他的脸。 阴恻恻的，让他不敢呼吸。 到最后赵泽同都紧紧闭着眼睛，直至早晨闹钟响起，他才小心翼翼地睁开一条缝，见有阳光照进房间，他松了口气。 赵泽同几乎一夜没睡。每每等到撑不住入眠时，梦中相似又真实的场景便会让他惊醒。 赵泽同起身靠着床头，他现在处于一种非常困但又睡不着的状态，脑子里一片浆糊。 片刻后，赵泽同点进老板的对话框，请假说自己病倒了没法去上班。 实际上他这个样子还不如真的病了。 - “是妈妈回来了吗？” 赵泽同听见女儿的话，像是被雷劈一般钉在原地。 过了几秒，他听见自己问：“什……什么？” 赵茵十分不解：“妈妈呀，是妈妈。” 赵泽同往后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哪里有妈妈？” 小女孩解释道：“刚才明明看到了，现在就没有了。” 赵泽同心中一惊，他听说小孩子在这种事上比大人更加敏锐，但赵泽同追问，赵茵都不肯再多说什么。 赵泽同面色一沉，赵茵见状身体一抖，立马小跑进自己的房间里。 他起身整整衣服，完全看不出刚才狼狈的样子。 赵泽同觉得自己不能再呆在这里了。 于是次日，众人看见赵泽同突然来上班非常惊讶。 裴唤以及其他人都没想到前一天还很虚弱的人，今天就出现在公司里。而且看赵泽同的样子，分明还病着。 众人赶紧迎上去。 “赵总监，你怎么来公司了？病不是还没好吗？” “对啊，怎么不多休息几天？” 赵泽同颇为体贴道：“好得差不多了，这不是不想给你们增加工作量，过来分担一下。” 其他人都被赵泽同这份体贴感动，纷纷表示“没关系”“休息为主”等等。 至于老板，当然是非常欢迎他能回来工作。 只有裴唤，站在离人群外稍远一步的地方。他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怪。 不过裴唤还是挺感谢赵泽同回来的，让他的工作轻松了一点。 下午的时候，安闻棹一如既往过来找裴唤犯贱。 自打告诉裴唤关于灵师和煞的事情后，安闻棹就时不时和他聊这些东西。从他以前见过多可怕多强大的煞但还是被他渡化，到他最近又遇到了几个魂灵。 言语中不是在吓唬裴唤就是在向他炫耀自己有多厉害。 以为这样就能让他妥协？ 那也太小看他了。 裴唤淡定打字：哦。 另一边的安闻棹忽然轻笑了一声，把蹲在一旁干活的陆易吓了一跳。 他慢慢转过身：“老大？” 两人此时在一片废弃工地上，陆易手中不停捣鼓什么，反观安闻棹却非常惬意地靠在墙边玩手机。 他听见这话，把屏幕摁灭，朝他抬抬下巴，不答反问：“弄好了？” “快好了。”陆易的语气听起来非常郁闷。 这也不怪他，毕竟谁让安闻棹春风满面而他灰头土脸。 陆易也抗议过，但用他老大的话就是——“这么简单的事还要我来？” 当然陆易心里的腹诽安闻棹全然不知，或者说他的心思都在另一个人身上。 安闻棹：“等会我们直接去接裴唤下班。” 陆易：“知道了。” 裴唤摸鱼摸得非常投入，连旁边赵泽同走过来都没注意。 赵泽同手上拿着文件，里面有一部分流程是裴唤负责的，所以来找他对一下。 他本无意偷看裴唤手机，无奈裴唤看的太认真，赵泽同下意识也瞥了一眼。 结果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不得了了。 因为裴唤和安闻棹聊的都是关于渡煞的，所以不免看起来有些不太科学。 赵泽同刚好就瞥到了“鬼”之类的字眼，他手一抖，几张纸从手上掉落，发出簌簌的声音。 裴唤猛地听见这动静也被吓了一跳，他转头见赵泽同盯着屏幕，赶紧关上手机。 裴唤弯腰捡起掉落的纸，递给赵泽同：“怎么了赵总监？” 赵泽同回过神：“啊，没事。”他把文件递给裴唤：“关于折镜发布会的内容，你核对一下。” 裴唤：“好，我马上就看。” 赵泽同：“还有我们全平台广告的投放以及代言人直播活动，记得跟进一下。” 裴唤：“好的。” 赵泽同把任务交代完，刚转过身，想到什么又转回来，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裴唤把赵泽同的欲言又止看在眼里，问：“赵总监，还有其他的事？” 赵泽同犹豫许久，他看了看办公区其他人，见他们都在忙着工作没注意到这边，于是下了决定般凑近裴唤，神经兮兮道：“小裴，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裴唤眼睛一眯，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机屏幕。裴唤想，应该是刚才看到他和安闻棹的聊天记录了。 随即，裴唤朝赵泽同露出一个笑容，回答道：“哪有什么鬼啊，都是人在做罢了。” 话刚落，赵泽同的神色明显低落了。 裴唤默默观察着赵泽同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 “你猜我们今天去干嘛了？”裴唤刚系上安全带，就听见后座的陆易问。 裴唤：“去捉鬼了。” “哎呀，别说的这么封建迷信嘛，我们那叫驱、煞、渡、魂。”陆易一字一句纠正道，然后“嘶”了一声，“你怎么知道的？” 裴唤刚想回答，陆易从后视镜里看见安闻棹弯起嘴角，瞬间联想到白天他那样，立刻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肯定是老大告诉你的。” 台词被抢走，裴唤只好点头。 陆易：“哎老大你真像——” 安闻棹：“像什么？” 像随时给对象报备。 陆易看了一眼裴唤，知道要是这么说指不定裴唤反应多大呢。但他老大大概就会非常嘴欠地应和了。 陆易微笑：“呃，没什么，当我没说。” “那你们今天抓鬼抓到了没？”裴唤依旧用自己“捉鬼”的称呼。 安闻棹闻言挑眉：“不是说不过问我们这些事儿？” 裴唤“啧”了一声，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较真：“谁乐意管你们啊，我就是感觉我一个同事好像遇到这种事了。” 陆易：“啊？真的假的？” 裴唤：“真的啊，就是我昨天去看望的那个。昨天我走的时候他还问我认不认识道士之类的人，然后今天就突然来上班。估计是看到我和安闻棹的聊天记录了，又问我相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 陆易：“那你怎么回答的？” 裴唤自有分寸：“这种事怎么能随便说，我回答说没有啊。”他回忆了下又道：“不过我记得之前有次加班挺晚，他硬说看到个人，但是我什么也没看到。他接二连三这样，我就感觉不太对劲了。” 陆易一下联想到昨天在小区外感应到的煞气，问：“你昨天晚上怎么没说？” 裴唤：“当时没反应过来，冷不丁问我一句，还以为他只是对这些感兴趣而已。” 陆易总结道：“所以，昨天的煞气应该就是冲着他的？” 裴唤：“不知道，所以我就问你们今天捉的鬼是不是跟这个有关系。” 安闻棹思考了一下说：“应该没关系，我们今天遇到的看起来像刚迷失的魂灵，煞气都没凝结，更别说害人了。” 裴唤第一听到这种说法，不免有些好奇：“难道不是所有的都会害人？” 第12章 第 12 章 安闻棹边开车边回答：“不害人的只是刚死的，因为被太深的执念留在人间，但我之前说过，生魂留在世间需要付出代价，所以就需要精气和养料来维持。它们大部分一开始确实都没想过害人，但会逐渐失去自我意识，从而无意识的害人。” 裴唤了然：“所以就需要早点发现它们？” 安闻棹看了他一眼：“对，因为魂灵几乎到最后都会成为煞。没成为煞的魂灵渡化就好，那些成为了煞但还有点意识的，也可以被渡化重入轮回。至于残害太多生灵，完全暴走成为恶煞的，就只能抹杀。但是，还有一种情况。” 裴唤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转头看他。 安闻棹笑起来：“你加入我们我就告诉你啊……” 迎接他的只有裴唤的白眼。 安闻棹却慢悠悠说完下句：“或者亲我一下。” 陆易正在喝水，猛然听到他老大的惊天豪言，水差点喷出来，被呛得连连咳嗽。 “咳咳卧槽——”肺都要咳出来了，陆易还不忘瞪着眼睛看裴唤的反应，心想老大真是越来越胆大了。 刚听到这句话的裴唤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愣了一秒后猛地转头：“你再给老子说一遍？！我给你一拳你要不要啊！” 说完还真的举起胳膊。 安闻棹：“哎哎哎，别动啊我还在开车呢。开个玩笑而已，看你吓得。” 有毛病。 裴唤在心里骂道。 调戏完裴唤，安闻棹接着道：“我上面说的煞都是能一眼看出来的。还有的煞修炼了几百年甚至几千年，隐藏极好，能够隐匿自身的气息，混在人群中很难发现。它们能够控制自身的意识，不会突然暴走，说白了就是——成精了。所以这一类的煞是非常难抹杀的。” 裴唤：“这么厉害。那你们遇到过这种吗？” 车内非常诡异地沉默了两秒，裴唤开始思考刚才的话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接着就听到安闻棹说：“遇到过，在四年前。”他顿了一下，继续道：“不过应该被抹杀了。” 裴唤点点头。他其实还想问诸如“怎么做到的”“被谁抹杀了”之类的问题，但先前车内的氛围还是让他没有问出。 好像安闻棹和陆易都不太想谈这个的样子。 快到家时，安闻棹突然开口：“明天你可以观察一下你那位同事。” 裴唤：“你觉得跟他有关？” 安闻棹：“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昨天的煞气，加上他问你的那些东西。最好还是去看看。” 裴唤：“好。” 所以第二天裴唤除了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外，还多了一项额外任务——盯着赵泽同。 但据裴唤观察，赵泽同除了看起来比平时更疲惫外，没什么不对劲的。 哦，他这种状态本身就挺不对的。裴唤本以为赵泽同是被累的，但现在看来，也许跟出现在赵泽同身边的煞有关。 换谁撞见这些东西都好不到哪里去吧。 “哎，裴哥，你怎么老盯着赵总监看？”项目组组员把文件放在他桌上。 裴唤把视线放到文件上，翻看之后边签名，边回答：“没事，我就随便看看。” 组员拿着签好的文件却没立刻走，他用手挡着嘴巴，以一幅八卦的样子凑近裴唤耳边说：“你猜我今天早上上班路上看见谁了？” 裴唤：“赵总监？”很容易就能猜出来。 组员：“对！那你再猜我在哪看到他的？” 这下裴唤是真的猜不到了：“哪？” 组员快速看了眼办公区其他人：“裴哥，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是我说的。”见裴唤点头，他才放心道：“酒店！大早上的，看着就像是在酒店睡了一夜。我当时看见赵总监从酒店门口出来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哎你说，他不回自己家睡跑酒店睡干什么，被嫂子赶出来了？” 他说完立马补充：“当然这都是我瞎猜的啊，说不定人家家里出什么事了。裴哥你别说出去，我也就是闲着没事猜一嘴。” 组员八卦完又回到自己的工位上，裴唤却得到一个重要信息——赵泽同晚上没回家，那么他很有可能是害怕房子里的东西。 而且已经严重到他不得不搬出来住。 下午的时候，赵泽同在茶水间接咖啡。裴唤也跟着进去。 “赵总监，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怪事啊？”裴唤像是闲聊似的开口。 赵泽同手一抖，杯子里的咖啡差点洒出来：“怎么这么问？” 看着赵泽同强装镇定的样子，裴唤更加确定了，他说：“这不是你最近又问我道士啊又问我鬼啊之类的，所以就问问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赵泽同喉结滚动一下，说：“没有没有，单纯好奇而已。” 裴唤喝了口咖啡，点点头：“这样啊。” 虽然裴唤在赵泽同面前没表现出什么，但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回到工位后，裴唤立刻给安闻棹发了条消息说明情况。安闻棹表示今天就行动。 下班后，安闻棹带着裴唤和陆易直奔赵泽同住的小区。 小区管理不是很严格，三人很轻松就进去了。 裴唤回忆着赵泽同的地址，越靠近那里煞气越重。最后他们站在赵泽同家门前。 “怎么样？”裴唤问。 安闻棹：“有气息残留，但现在不在这里。” 既然昨天赵泽同没回家，那今天有可能也不回来。 裴唤：“要进去吗？我们私闯民宅是不是犯法的啊，而且这也进不去吧。” 安闻棹：“陆易。” 陆易仿佛就等着安闻棹这句话：“来了。” 说完，陆易拿出一张土黄色的纸，上面画着朱红色的不知道什么图案，裴唤猜应该是符纸。不过肯定跟寻常江湖骗子卖的不一样。 陆易将符纸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符引敕令——”话音刚落，指尖的符纸开始燃烧。陆易手腕一翻，把符纸甩向门锁：“开！” 裴唤看见门锁似乎闪过一道金光，接着安闻棹轻轻一推，门就这么开了。 裴唤瞬间瞪大眼睛：“！” 安闻棹转过身勾起嘴角，解释道：“从古篆门拿的。他们一天天正事不干，净研究这些东西。不过做的东西倒是挺好用的。” 陆易：“老大，你这话要是让陈燃听见，肯定又少不了跟你打架。” 安闻棹无所谓地耸耸肩。 裴唤问：“陈燃是谁？” 陆易：“就是古篆门大弟子，之前跟老大经常打架。” 安闻棹得意道：“但是从来没打赢过我。” 陆易撇撇嘴：“人家本来就是专门做符纸的，单论武力肯定比不上你。” 上次裴唤来只粗略扫了下客厅，没发现什么异常。 这次来虽然做法不对，但为了赵泽同好，几人在客厅搜寻起来。 裴唤拉开电视柜底下的一个抽屉，除了剪刀等日常用品，里面还躺着一个圆形类似于硬币的物体。 裴唤正要拿起来看，就听安闻棹说：“等等。” 裴唤闻言起身：“怎么了？” 安闻棹：“煞气变重了，有东西要来。” 裴唤：“是这里的煞吗？” 安闻棹点点头：“但它要是不现身，我们也拿它没办法。”随后，他递给陆易一个眼神。 陆易接收到信息，又拿出一个符纸。裴唤凭肉眼看不出区别，不过直觉和上一张是不同的效果。 那边陆易在忙活着燃符纸并配合着一些手势，这边安闻棹给裴唤科普上了：“不同的符纸有不同的效果，像这种引魂符篆可以通过残留的煞气，追引魂灵的方位。如果魂灵在一定的范围之内，配合一些术法也能逼他们现身。” 裴唤看他：“那你怎么不去，一直使唤陆易。” 安闻棹：“这种小事交给他就行了。” 还挺能装的。 裴唤刚在心里吐槽完，忽然一阵阴风穿堂而过。即使是裴唤这种外行的，也能察觉出来这风不简单。 下一秒，安闻棹揽住裴唤的腰往旁边一闪。裴唤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见一个女人的身影慢慢浮现，正伸出手往他们刚才站的地方冲去。 要是没躲开，裴唤身上肯定要被捅穿。 陆易也走过来：“老大！你们没事吧？” “没事。”安闻棹对陆易道：“你看好他。”说完就往女鬼的方向走了两步。 女鬼发现自己扑了个空后，转身怒视安闻棹。 裴唤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女鬼的样子。披着头发，但和恐怖电影里头发垂在前面不同，她就和正常人一样披着，只不过靠近发根的位置还留有凝结的血块。 大半张脸上都是血迹，尤其是嘴角的皮肤，像是从地上擦过一样。 身上的白裙子也都被鲜血染红，看得裴唤触目惊心。 不知道是不是符纸的原因，女鬼显得异常暴躁。周边流淌着丝丝黑气，就和之前裴唤在黑帽子身上看到的一样，但是没那么浓郁。 女鬼一次没得手，立马又朝安闻棹攻去。她手呈爪状，修长的指甲泛着危险的气息，直直挖向安闻棹的脑袋。 安闻棹头往旁边一歪，接着脚踹向女鬼的腹部。女鬼却像感觉不到疼一样，身体摔到墙上又立刻站起，再次冲过来。 裴唤瞧着安闻棹的动作，问：“你不去帮忙吗？” 陆易抱着手臂，好似在看什么热闹：“放心，这种程度对老大来说就是轻轻松松，我们在一边好好看着就行。” 安闻棹拽住女鬼的胳膊闪身到她身后，她的胳膊以一个常人不能实现的角度直接撇了过来。安闻棹反剪着女鬼的胳膊，朝墙壁撞去。 几次失手，女鬼被激怒了。她嘶鸣一声，黑气瞬间化成长□□向安闻棹，安闻棹不得已松开她。 裴唤被女鬼的叫声震得耳鸣，双手捂着耳朵。 女鬼趁着这个间隙，黑气朝裴唤冲去。只是离裴唤还有段距离，黑气就被一道金光打散。 裴唤盯着那道金光，看清了金光的样子——一串用红绳绑着的铜钱。 裴唤瞬间就想到了之前从安闻棹衣服掏出来的那串铜钱。 原本很短的铜钱，这时候变成长长一串，如剑一般破开黑气，转瞬又回到安闻棹身边。 安闻棹：“没事吧？” 裴唤摇摇头：“没事。” 他又皱眉问陆易：“不是说让你看好他。” “不是？”陆易伸着脖子，“我倒是想出手，结果你那五帝钱欻的一下飞过来了。”随后小声嘟囔：“看人看得这么紧，还反过来怪我没护好，倒是给我机会啊。” 陆易嘟囔的声音很小，安闻棹自然听不到，裴唤却伸手摸了摸耳垂。 安闻棹这次真的准备动手了。那串五帝钱在他手中又变化形态，变成一根长鞭。安闻棹转转手腕，刚要甩向女鬼。 旁边忽然窜出来一个小女孩，双臂打平护在女鬼身前：“不要打我妈妈。” 第13章 第 13 章 妈妈？ 安闻棹的动作停住，转头和裴唤对视一眼。 女鬼却在听到小女孩喊妈妈后，周身黑气蓦地收住，似乎意识清醒了，她非常小心地喊了一声：“茵茵？” 小女孩转过身，仰头看女鬼：“妈妈，你为什么不回来看茵茵？” 裴唤看到女鬼慢慢伸出手，像是想要摸摸女儿的头，但忽然看到骇人的指甲，立马收回手，接着迅速逃离。 “妈妈！” 赵茵眼睁睁看着她妈妈消失，急得喊了两声，回应她的只有房间里的回声。 裴唤在赵泽同的全家福中见过这个小女孩，知道她是赵泽同的女儿。 他蹲下身，柔声问：“刚才那个人是你的妈妈吗？” 赵茵抹了把眼泪，随后重重点头。 那个女鬼的样子实在有些辨认不清，所以即使她也在照片上，裴唤还是没认出来。 可是既然赵茵的妈妈已经死了，还变成了煞，那之前赵泽同为什么撒谎，说什么“去接孩子了”。 她又是为什么变成了煞？ 赵泽同为什么会显得如此害怕？ 一个个疑问浮现在裴唤的脑子里，让他没有一丝头绪。 “回去再说。”安闻棹道。 裴唤点点头，呆在这里也得不到更多的信息了。 恰在此时，门锁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赵泽同推门看见裴唤几人，警惕地皱起眉：“裴唤？你怎么在这？不对，你们怎么进来的？” 裴唤没想到赵泽同会回来，还挑这个时候回来，他脑中飞速运转，“哦，小姑娘帮我们开的门。” 他在赌。 果然，赵泽同狐疑地看了眼赵茵，赵茵没反驳。 赵泽同收回视线。 裴唤默默松了口气。 赵泽同把赵茵赶回房间。即使赵茵默认了裴唤的说辞，可并不能打消赵泽同心中的疑虑。 他眯着眼睛，眼中的冷漠与平时的温和形象截然不同，问：“所以你来这干什么？还带了两个陌生人。” “前两天赵总监你不是问我有没有认识的道士么，”裴唤给安闻棹和陆易使了个眼色，“他们是我之前去寺庙认识的，所以我带过来看能帮上什么忙。敲门是你女儿开的，这才发现你不在家。” 陆易瞬间会意：“啊，是是。” 赵泽同没说话，显然是不太相信。 陆易掏出符纸给赵泽同看：“我们对驱鬼这方面最在行了，这些可都是正儿八经的符纸，比外面卖的假货好多了。” 演技不错。裴唤在心里评价。 “刚才在你家看见了一个女人。”陆易说了十句都比不上安闻棹这一句有用。 赵泽同明显身体一抖：“你们真的看到了？” 裴唤点头。 赵泽同：“那女鬼呢？” 陆易甩甩符纸，睁着眼睛说瞎话：“被我们赶跑了。” 裴唤抽抽嘴角。 不过还挺有效果的，赵泽同听完这话，微微惊讶，面露喜色。 “太好了大师，那她之后还会回来吗？”赵泽同俨然一副相信的样子。 陆易：“这个说不准，她只是暂时的离开了。” 赵泽同：“那怎么办？” 裴唤说：“赵总监，能不能仔细给我们讲讲你遇到女鬼的事？” 赵泽同犹豫两秒，还是开口：“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半个月前，当时睡觉的时候总感觉旁边有人看着我。我也没多想，就睁开眼睛看看，然后就看到一个黑影，但是再一眨眼就没了，所以我只当自己看错了。后来慢慢地，看见她的次数越来越多，逐渐从黑影到能看清样子了。”赵泽同看向裴唤：“之前有次在公司加班，我问你那是不是有个人，你说没有，但我好像看到了，就是那个女鬼，她都跟我到公司了！之后在家里有时候一开门就能看到她，半夜里也总觉得床底下，天花板，哪哪都是她。而且最开始她只是看着我，现在变成要伤害我了。” 赵泽同一口气说了一长串，听着这女鬼确实挺折磨人的。 裴唤：“所以你才去酒店住？” 赵泽同没怀疑裴唤是如何知道的，他点点头：“对。” 裴唤：“那你不带着女儿一起，留她一个人在家不怕遇到什么危险吗？” “那鬼又不会伤害她！”赵泽同像是被戳到痛处，下意识反驳，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后马上找补，“我是说，茵茵她有她妈看着。” 真的吗？ 裴唤冷哼一声，到现在赵泽同都不肯说实话：“那她妈妈呢？” 赵泽同眼神躲闪，动动嘴正要开口。 “别又拿什么接孩子出去了的借口，”裴唤打断他，“所以她妈妈到底去哪了？” 赵泽同自然回答不上来，或者说他不敢说出来。 裴欢勾起嘴角，非常贴心地略过这个话题：“你认识她吗？” 赵泽同：“谁？” 裴唤：“女鬼。” 赵泽同：“我不认识！” 回答这么快，想都不带想的？ 裴唤声音冷冽：“那她为什么只找上你？” 赵泽同有些恼羞成怒：“我怎么知道！” 裴唤见赵泽同这个反应，和安闻棹交换了个眼神，后者点点头。 再问下去说不定赵泽同真要发火了，裴唤打算问一些其他的。 正准备开口，赵茵突然从房间出来，走到赵泽同旁边。瞧见赵泽同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赵茵尽量小心地捡起他脚边的文具袋。 赵泽同心里憋着气，看见赵茵就发作：“你干什么呢？！” 小姑娘身体一抖，嚅嗫地说：“文具袋脏了，我想洗洗。” 大概是有外人在，赵泽同还想维持下人设，他扯出一个笑容：“茵茵，再给你买个新的好不好？” 小女孩拒绝得很干脆：“不要。” 赵泽同表情有一瞬的裂开：“啊？为什么？” 赵茵拍拍文具袋上的灰：“这是肖叔叔买给我的。” 听到“肖叔叔”三个字，赵泽同再也装不下去了，他夺过那个文具袋扔到地上：“肖叔叔？又是肖叔叔！那个姓肖的到底有什么好的！” 赵茵下意识抱住头。 裴唤被赵泽同这个样子惊到了，他赶紧将小姑娘揽到身后：“赵总监？” 不知道他怎么反应这么大。 赵泽同胸膛剧烈起伏着。 裴唤蹲下身，捡起文具袋递给赵茵，轻声道：“没事，你先回房间里好不好？” 赵茵：“谢谢。” 裴唤笑着摸摸小姑娘的头。 裴唤再次站起来时，表情恢复冷漠：“赵总监，怎么回事？再生气也不能朝孩子发火吧。” 陆易也在旁边附和道：“就是就是，人小姑娘不就想洗个文具袋，至于发这么大火吗。” 这会儿赵泽同已经冷静下来：“抱歉，是我情绪太过激了。” 裴唤：“所以那个肖叔叔是谁？” 赵泽同显然不想多说：“不用管他，一个精神有点问题的人而已。” “是么。”裴唤眯起眼睛，“可我看你女儿还挺喜欢他的。” “喜欢？”赵泽同“呸”了一口，“他肖凡就是个小白脸，天天跟我老婆眉来眼去就算了，还想拐走我女儿！不是想知道她妈妈去哪了吗？好，我告诉你，就是跟这个小白脸跑了！不要我们了！” 本来想趁着赵泽同在气头上能多套点话，所以裴唤正欲再问，可赵泽同开始赶客：“各位，天也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们在这吃了。之后要是有什么问题我会联系你们的。” 走出小区，陆易道：“其中肯定有猫腻。” 裴唤：“嗯。” 裴唤自己不知道，但在外人看来，他现在表情非常严肃，眉毛都皱成一团。 安闻棹看了几秒，忽然伸手刮了下裴唤的下巴：“别这么严肃嘛，在那呆了一个多小时，饭都没吃，我都要饿坏了。走，先带你去吃饭，吃饱才有力气想。” 裴唤思路被打断，他“啧”了一声，拍开安闻棹不安分的爪子：“天天就知道吃。” 不过经他一提醒，裴唤确实饿了。 三人去了附近的一家面馆，毕竟在外面不好谈这些东西，所以他们吃完便赶紧回去。 陆易俨然有种把裴唤家当自己家的姿态，一进门非常自觉地往沙发上一趴。 安闻棹喂完舟舟，看见陆易这个样子，不爽道：“起来，是你家吗你就这么不见外。” 陆易：“老大，是你不见外才对吧，人裴唤都没说什么，你还管上了。”话是这么说，但陆易却从沙发上起身，躲过了安闻棹拍过来的巴掌。 然后朝安闻棹一挑眉——我现在能够预判老大你的动作了。 “呵。”安闻棹抬脚踹向陆易的腿窝，“有你什么事？” 陆易赶紧用手撑地，堪堪稳住身形。 “别闹了，过来说正事。”裴唤敲敲桌子。 安闻棹从善如流道：“好的。” 陆易：“……”然后用口型说了三个字。 安闻棹却仿佛有所察觉，回头剜了他一眼。 “咳，”陆易道：“正事，说正事。” 裴唤：“有什么高见？” 安闻棹：“高见称不上，但你那同事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这不废话么，经这么一闹，瞎子都能看出来他不是好人。 陆易：“我感觉他有事瞒着我们。” “当然。”裴唤说：“赵茵叫那个女鬼妈妈，看女鬼那个样子，两人确实是母女关系。但问题就来了，为什么赵泽同说不认识她。而且如果她妈妈死了，那赵泽同怎么说她跟人跑了？” 陆易猜测：“或许是跑的过程中死了？” 裴唤：“好，这个先不管。赵泽同说是跟一个叫肖凡的跑了，肖凡又是谁？赵泽同对他的态度非常不好，可看小姑娘却很喜欢他。” “还有一个问题。”安闻棹道。 裴唤：“什么？” 安闻棹：“赵茵好像在害怕赵泽同。” 赵泽同回来后，几乎是裴唤在和他对峙，而安闻棹一直在旁边没出声，实际上是在暗中在观察。 安闻棹看向裴唤的眼睛：“所以为什么女儿会害怕他的爸爸？” 第14章 第 14 章 陆易：“有些父母比较严厉，小孩害怕也挺正常的吧。” 裴唤回忆了一下：“不对。” 陆易：“什么不对？” “赵茵的反应不对。”裴唤说，“你还记得吗，当时赵泽同发火的时候，赵茵下意识的动作是抱住头。如果是因为严厉，那她正常的反应应该是低头闭嘴装乖，为什么要抱住头呢？” 安闻棹勾起嘴角：“聪明。” 裴唤转头看向陆易：“陆易，你认为……抱头的这个动作像什么？” 陆易一脸懵，似乎不明白裴唤怎么突然问他，但上学时被老师提问支配的阴影让他下意识回答：“像……要被打的防御动作？” 裴唤打了个响指：“对。” “可是不应该啊。”陆易道，“难道赵泽同还打他女儿？那他也太畜生了吧。” “这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裴唤叹了口气，“主要我们对他一无所知，连赵泽同的妻子叫什么都不清楚。” 陆易却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说完，陆易从旁边拿出他的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裴唤朝安闻棹投去疑惑的眼神。 安闻棹示意裴唤等等。 不多时，陆易终于停止敲击键盘，他把屏幕朝向裴唤：“看。” 上面显示的是赵泽同的家庭信息，婚姻关系那栏赫然写着——妻子余妍。 但比起这个，裴唤更在意的是：“你怎么查到的？” 陆易拇指和食指比了个缝：“用了点特殊手段。” 好吧，裴唤想，他既然都能接受灵师的存在，那对于陆易会这个也不稀奇了。 裴唤：“所以那个女鬼很有可能是余妍。” 安闻棹：“去掉可能。” 裴唤不可置否，除了余妍也没有别的可能了。 盯着屏幕上余妍的照片，裴唤陷入沉思。 “怎么了？”安闻棹见他一直不说话。 裴唤回神：“没什么，我是在想，在赵泽同家看见的余妍的样子很奇怪。”他用手比划了一下，“从额头的伤口来看，很像是钝器撞击形成的。” 陆易：“钝器？凶杀？” 安闻棹开口：“或者是车祸。” 裴唤点点头，余妍嘴角的伤倒是符合被撞出去时在地上的擦伤。 凶杀暂时不一定能查出来，但后者应该会有报道。 “陆易，能不能查一下最近的车祸报道？”裴唤顿了顿，“最近三个月的。” 陆易：“马上。” 即使缩小范围，三个月内砚市也发生了不少车祸。 陆易又筛查关于撞到人的报道，半晌后，他不断划动的手指一停：“老大，裴唤，你们看是不是这个？” 裴唤和安闻棹同时凑过去看，两人发丝都缠在一起。 不过没人注意这个。 “……死者余某。”裴唤念出报道中对死者的称呼，从现场模糊的图片中能看出躺在地上的女人身上穿着白裙子，刚好可以和余妍的样子对上，“应该就是她了。” “10月15日下午六点……”陆易指着报道中的时间说，“差不多就是一个月之前。” 报道的大体意思就是说，10月15日下午六点左右，余妍忽然冲出马路，行驶中的汽车司机刹车不及，直接将余妍撞飞出去，当场死亡。 裴唤将报道来来回回看了两三遍，除了“忽然冲出马路”这点，其他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而对于这点，报道中也没有过多解释，毕竟当事人已经死亡。 但介于司机是正常行驶，并且余妍冲出来时已经尽力避让，所以最后认定人占主要责任。不过交强险赔了二十万之外，司机还是赔偿了十几万。 “会不会余妍慌忙冲出马路是因为那个肖凡？”陆易猜测。 裴唤缓慢地摇了摇头：“不确定。”虽然赵泽同说的是她和肖凡走了，但现在赵泽同自身都还有疑点，所以并不能确定他说的话就是真的。 但不管怎么说，事情显然和肖凡脱不了干系。 “肖凡……”裴唤转着手中的圆珠笔，轻声念出了这个名字。 安闻棹侧头瞥了他一眼，随后曲起手指敲了敲陆易的电脑。 陆易瞬间了然：“好嘞。” 在陆易忙着查肖凡的时候，安闻棹的手也没闲着。他看见裴唤因为思考而无意识皱起的眉，抬起手想去摸。 裴唤只是在思考，余光还是能看见安闻棹的动作。他不客气地把那只不安分的手拍开：“干什么？” 安闻棹依旧是那副不着调的姿态：“别老是皱着个眉嘛。” 裴唤正要说他能不能上点心，就见安闻棹捞起旁边经过的猫儿，捏着舟舟的前腿摇摇：“舟舟看你爸爸都不理你了。” “我哪有！” 安闻棹还是自顾自说着：“我们舟舟这么可爱某人都舍得冷落，太狠心了是不是啊。不然以后认我做爹爹怎么样啊舟舟。” “……”真不要脸。 “谁要认你！”裴唤把猫抱到自己怀里，“我的猫只能有我一个爸。” 安闻棹也不恼，反而笑得更深了，他非常不要脸地凑到裴唤身边。裴唤正低头逗猫，两人挨得极近，安闻棹稍稍靠后了一点，把手撑在裴唤后方的沙发上，沉着一双漆黑色的眸子，就这么静静盯着裴唤。 陆易累死累活查完，刚准备把结果告诉他们，结果抬头就瞧见他老大那看着就不怀好意的目光。 “……” 他到底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咳。”陆易提醒沉迷在逗猫的裴唤和沉迷在盯人的安闻棹。 裴唤闻声抬头：“找到了？” 这个动作也让他发现了身旁的不对劲，裴唤用手肘将安闻棹推开：“离我这么近干什么？这么大一块儿地还不够你坐的？” 安闻棹收回目光，听话地往旁边移了移。 陆易：“砚市叫肖凡的有很多个，但是我又着重筛选了余妍身边的，最后只剩下一个结果——”他将屏幕调了个方向。 屏幕中是一个长相普通的青年。 但是，裴唤看了几秒却说：“我好像见过他。” 安闻棹：“哪儿？” “嗯……”裴唤说，“也是我们去看望赵泽同的那天，在他家小区楼下，因为他看起来有点奇怪，所以我就多看了两眼。” 那天从赵泽同家出来时，虽然天已经黑了，不过路灯还是能让他看清周围的东西。那时就有一个男的，一直在这条路上徘徊，看着就不正常。 “应该就是他了。”陆易又颇为神秘地问：“你们猜他和余妍是什么关系？” 安闻棹瞪了他一眼。 陆易：“好吧，我说。他和余妍是一个孤儿院的。” “孤儿院？”这个裴唤是真的没想到，“余妍也是孤儿院的？” “宾狗！”陆易学着裴唤的样子打了个响指，“两人是同一个孤儿院出身，关系很好，上了大学便一起离开了孤儿院。即使后来毕业工作，他们还保持着联系，可谓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了。” 但是这条信息让本就混杂的线索更加混乱。 先是余妍出车祸，赵泽同对她的死有所隐瞒，赵茵对赵泽同和肖凡的态度，最后是余妍和肖凡的关系。 现在看来，赵泽同说的并不是空穴来风。若是余妍之前就和肖凡不清不楚，一个月前旧情复燃，那肖凡很有可能把她拐走。 但赵茵怎么办？余妍真的会狠心抛弃自己的女儿吗？ 一切的一切，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裴唤总觉得他马上就要抓住真相，却差了能够把这些都串联起来的最关键的一点。 片刻后，安闻棹开口按住裴唤越想越乱的思绪：“我们明天去一趟车祸现场，剩下的之后再说。” 裴唤捏捏鼻根，嗓子有些哑：“好。” 时间挺晚的了，再想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陆易也点点头，收起电脑刚起身就听见他老大说：“陆易今晚住这儿。” 今晚要住下来的陆易本人：“？” 我有自己家为什么要住这？ 然后对上安闻棹视线的一瞬间：“啊，对。这都快十二点了，可以吗裴唤？” 裴唤仿佛感应到什么扭头看了看安闻棹。 安闻棹摊手：“这一个晚上拉着人家又是讨论又是查东西的，总不能还赶他走吧，不厚道了不是。” “……”裴唤觉得这家伙没安什么好心，“没问题。那今晚陆易跟你睡，不然你把床让给他，你睡沙发也行。” 安闻棹似是很嫌弃：“为什么他要跟我睡？” 陆易：“喂老大……” 裴唤理直气壮：“因为你是他老大啊。不然你就去睡沙发。” 安闻棹终于说出他的真正目的：“也可以他睡我的房间，我去跟你睡啊。” “你想都不要想。”裴唤没有一丝犹豫，“再挑给我滚去陆易家。” “哦。”安闻棹声音一下低了，然后面无表情地又替陆易做了决定，“陆易又不想在这儿睡了。” 陆易：“？” 裴唤：“？” 这是闹哪样？ 陆易非常无语地偷偷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会这样，又不得不解释：“嗯……裴唤，我还是觉得自己家睡得舒服，而且就在楼上也不累。” 说完还朝裴唤笑了笑。 裴唤：“行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 14 章 第15章 第15章 第二天是周末，在项目组忙碌的收尾工作后，公司好不容易放了一天假。 当其他人在睡觉逛街打游戏放松时，裴唤却要去查一个月前的车祸。 他原本还想趁着不上班多睡会儿呢。 但没办法，既然碰上了这种事，就不可能袖手旁观。 或许裴唤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已经潜移默化地把自己和安闻棹他们归为一队，甚至看着比他们两人还要上心，似乎完全忘了之前说绝不加入他们的豪言壮语。 这些安闻棹都看在眼里，可他只是看着裴唤，勾起嘴角，什么都没说。 吃过饭，三人驱车赶往新闻报道中提到的车祸现场。 裴唤昨晚看的时候没注意，到了现场后他才发觉这里离赵泽同的家很近，只隔了条街。 根据新闻中拍摄的图片，很快就能找到车祸发生的具体位置。 是一条T形路口。一个多月的时间，足够抹除当初的惨烈。 现在已经过了高峰期，主路上车辆不多。裴唤站在路口的交汇处，仔细盯着柏油路面看了几秒，不过凭他的肉眼当然看不出什么，只有几辆车从视野中出现又消失。 裴唤转过头：“怎么样？” “有煞气残留，”安闻棹皱着眉，“她来过这。” 三人根据实地情况结合报道中的叙述，大概模拟出余妍遇害的情形。 余妍忽然冲出支路口，想要跑到对面，但没注意主路上正疾驰的汽车。当时天已经黑了，加上余妍几乎是眨眼间就出现在路面，司机来不及刹车，就这么直直撞了过去，最终造成了悲剧。 但知道这些也没太大用处，唯一的疑点是余妍为什么这么着急，让她都忘了看路。 “后面有人在追？”陆易随口道，“赵泽同？还是肖凡？” “不好说，”裴唤说，“都有可能，或者还会出现别的什么人，现在不好下定论。” 再看也找不到其他的线索了，安闻棹便道：“走吧。” 回去的路上要路过派出所，彼时裴唤正好盯着窗外想事情。目光忽然捕获一抹熟悉的身影，他转动身体朝后确认后：“等等！” 闻言，安闻棹立马减慢车速：“怎么了？” 裴唤还维持着向后的姿势，说：“我好像看见肖凡了。” “什么？肖凡”陆易也学着裴唤的样子，“在哪？” “刚从派出所出来。” 陆易：“他去派出所干什么？” 安闻棹在前面的路口掉头，快到派出所时，正好看见肖凡，三人都默默盯着他走过这辆车，动作出奇的一致。 肖凡头微微低着，没看见他们，即使看见了也不认得。 只是他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没有跟上肖凡。 安闻棹把车停在派出所附近，转头看裴唤。 两人一对视，非常默契地明白了对方的想法。裴唤解开安全带：“走！” 只有陆易还一头雾水：“哎不是，你们等等我，走去哪啊？”边说边跟着下车。 “肖凡从派出所出来，总不会闲着没事去喝茶，所以他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来报案。” 听完裴唤的解释，陆易还是不理解：“我知道，但是我们怎么知道他去报什么案了？” “所以才要去问啊。”安闻棹走在裴唤后面说。 裴唤：“？”这能问出来？ “那个肖凡啊！”派出所的一位警员中气十足，语气中还带着气愤。 “……”还真能问出来！ 陆易看着熟稔地和老警员搭话的裴唤和安闻棹，尤其是安闻棹，还附和着“就是”，觉得他老大不去冲击影帝都可惜了他这演技。 时间回到几分钟前。 裴唤首先推门进来，安闻棹和陆易紧随其后。 “你好，有什么事吗？”一个年轻的警员首先问。 “是这样的，我想问一下刚才那个男人过来是想干什么？”裴唤道。 “不好意思，我们对报案人的信息和报案内容是要保密的。” “我们是刚才那人的亲人，因为他最近一段时间不对劲，老是往派出所跑，问他什么也不说，我们就有点担心会不会出了什么大事。” 安闻棹面无表情地瞎扯。 不过也是真假参半。 “总往派出所”这个结论是安闻棹刚刚看见肖凡的样子猜的。他脸上很沮丧，但又多了一些早就料到所以没那么失落的神情，那他就有可能不是第一次来，而且看起来之前的过程都不怎么顺利。 安闻棹便大胆赌了一把，即使猜错，他也可以说肖凡跑去其他的派出所了。 可谁知拿着玻璃杯的老警员一听这话，愤愤吐出一口茶叶，还不等年轻警员开口便立马道：“那个肖凡啊！” 年轻警员提醒：“师父……” “哎起起起，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老警员无视他，“那家伙又没立案，哪来的什么报案人。” 裴唤眉毛一挑，和安闻棹对视一眼。 果然有问题。 安闻棹不动声色继续道：“没立案？为什么？” “肯定是立案条件不够啊，他都拿不出一个实质性的证据，嘴一张就说要报警，这怎么给他立案。” 裴唤：“那他后面还来？” 一提起这老警员就来气：“谁知道啊。我跟他说你没证据，回去找到证据再过来。结果他第二次来还是一点证据也没有，物证、聊天记录、录音这些都没有。问他亲眼看见了吗，他支支吾吾半天不说话。这个月都来第六次了！”老警员用手比了个六，“你们要是他亲戚，就帮着他找找，不然就劝劝他。” “是我们添麻烦了，太不好意思了。”裴唤试探着问，“方便问一下他具体是报什么案吗，这这样我们好帮忙，主要是他都不跟我们提这些。” “哦，他报警说有人家暴。” 家暴？ 陆易：“家暴他？” 老警员：“这倒不是。说来也奇怪，他报警说他一个朋友的丈夫家暴这个朋友。” “哪个朋友？” 老警员嘶了一声，说：“好像是前段时间出车祸的那个。” “余妍？” “啊，对，就是这个名字。那个肖凡之前不报案，等到人家没了，过来说她丈夫长期家暴她。当时他精神看着不太正常，我们就怀疑他是不是接受不了朋友的死，受刺激非要找个人作为朋友**‘真凶’。所以就报警说人家丈夫家暴她还把她逼死了。但任何事都是要讲证据的，我们只需要提供他朋友被打伤口的照片或影像监控什么的，录音也行，再不济如果他作为见证者也是可以立案的，这些肖凡都没有。他就一次次来，结果你们也看到了。” 老警员说完又抿了口茶，这次不似刚开始那么气愤，反而多了一丝唏嘘。 后来老警员又断断续续说了一些，大多都是让裴唤他们管好肖凡，等有证据了再来，不然三天两头往这跑，浪费警力资源云云。 裴唤嘴上连连抱歉答应，实则心里打着算盘。赵泽同说的和他们查到的信息以及从老警员那套出来的都不一样，那么肯定有人在说谎。 至于是谁在说谎，一目了然。 赵泽同先是说余妍不在是因为去接孩子，被裴唤戳穿后又说是跟肖凡跑了，绝口不提她车祸去世的事情。 仅凭赵泽同这个遮掩的态度，就不能让人信服，至少他肯定对裴唤他们有所隐瞒。 裴唤他们在派出所几乎呆了一上午，这会儿都饿了，便就近找了个湘菜馆。 因为心里都念着事儿，也没人花精力去研究菜谱，就随便点了几个招牌菜。 等餐的间隙，陆易嘴叭叭的闲不住，“老大，裴唤，你们说肖凡说的是真的吗？就是赵泽同一直家暴余妍的事。” 安闻棹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九成可能是真的。” 裴唤：“那剩下的一成？” 陆易嘿嘿两声：“不能太绝对嘛，不过九成在我这基本是板上钉钉了。” “我同意。” “是吧老大！我早就觉得那个赵泽同不对劲了。之前在他家里，当着外人的面对自己的女儿还这么凶，指不定私底下怎么样呢！”陆易随口猜测，“说不定余妍就是因为赵泽同家暴她受不了所以才离开的，不过发生了意外，但这肯定有赵泽同的原因。我越想越气，赵泽同真是个畜生啊，哎你们说余妍回来怎么没掐死他呢！” 陆易一说起来没完没了，直到安闻棹警告地瞪了他一眼才讪讪闭嘴。 不管这人做了多少恶事，自有法律来裁决，而不是任由煞“复仇”。一是二者本就不在同一界，二是这样一来煞自身的罪业会越积越重，直至不可挽回，属于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陆易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刚才只是气上头了口嗨一下。 正巧此时服务员上餐，三人都没说话，自顾自低头吃饭。 “咳咳——”陆易夹了一筷子生炒黄牛肉，立刻被呛得咳嗽，“我去这怎么那么辣！” 安闻棹：“湘菜馆当然辣了。”况且他们点的还都是招牌菜，辣度可想而知。 陆易尝了其他几道菜，几乎不相上下。他盯着裴唤吃了一大筷都面色如常，反观安闻棹也没多大反应，心想这个家终究还是容不下他了。 陆易吃了口米饭，忽然想起来：“不对啊老大，我记得你之前不是不吃辣吗？” “那都多少年前了。” “哦也是，你后来为了追人硬生生能吃辣了。” 一听这话，原本还在安静吃饭的裴唤抬起头，敏锐的八卦魂让他挑起眉，来了兴致：“怎么说？” “我们几个一直都不太能吃辣，但是老大几年前为了追他喜欢的那个人，现在，嗯……算是前任？能这样说吗，”陆易飞快瞥了眼安闻棹，“哎呀不管了，就是老大前任还挺喜欢吃辣的。他天天缠着人家一起吃饭，人家就专门点特别辣的菜，想劝退老大，结果老大倒好，吃得还挺开心，所以现在就能吃辣了。” 陆易这一下把安闻棹的家底都爆出来了，说完也不抬头看安闻棹，只一个劲地低头吃饭。 安闻棹也不见有被揭穿的羞愧，反而直勾勾看着裴唤，仿佛在等他评价。 裴唤听完勾起嘴角，转头朝安闻棹抬了抬下巴：“挺有毅力啊。” 安闻棹微笑：“那是。” …… 吃饱喝足，陆易恢复精神：“我们下一步干什么？” 安闻棹：“找肖凡。” 裴唤点头同意。 “去哪找？上午没跟着他，现在再找人不是大海捞针吗？” 这确实是个问题，砚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然而无头苍蝇般在整个市里找一个人也不现实。 裴唤思索两秒，抬起眼皮：“我知道在哪可以找到他。” 第16章 第 16 章 “哪？” 陆易下意识问。 “还记得我之前说在赵泽同小区看见肖凡么，我觉得那应该不是偶然。” “？”陆易一头雾水，“这跟我们找肖凡有什么关系吗？” “笨啊，”安闻棹敲了下陆易的头，“不是偶然那就是故意，你说肖凡去专门去小区干什么？当然是去盯着赵泽同啊。” 在余妍死后，肖凡去报警说赵泽同家暴，苦于没有证据无法立案，只好跑到他家附近盯着了。 虽然听着不太靠谱，但也实在没有办法。 裴唤拉开车门：“所以如果我们想找到肖凡，去赵泽同小区蹲着是最好的选择。” 安闻棹：“收到。” 从这里到小区不远，十分钟就能到。 最开始到的时候他们先把小区逛了一遍，尤其是赵泽同家附近的区域，找的更是仔细。 很不巧，他们什么都没发现。 为了不显得那么可疑，裴唤几人并没有来回搜，而是找了个视野较好的地方，坐在花坛边盯着。 之后就是等待，漫长的等待。 不一会儿，陆易就开始犯困，翻着白眼，脑袋一点一点的。 这时候裴唤工作的认真劲儿就发挥了作用，即使再无聊，他也不带松懈的。 裴唤眼睛正从面前扫视，忽然右边肩膀一沉。他皱着眉向右偏头，就见安闻棹将头靠在他右肩，眼皮懒洋洋地耷拉着，要死不活的。 裴唤抖了抖肩，不满道：“你干什么？” 安闻棹维持着姿势不变，微微抬头。 “好累啊，肩膀借我靠靠。” 他说话时的鼻息喷在裴唤颈侧，裴唤动作僵硬了一瞬，随之眨眨眼睛，不自然道：“一天天就你最累，我看你就是虚的，起来别靠着我。” 安闻棹静静看了他两秒，眼神晦涩不明，然后居然真的直起身。 裴唤浅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惊讶，按安闻棹以往不要脸的性子，裴唤都做好和他扯一番的准备了，但这人今天怎么这么听话。 “干什么？” “啊，没事。”裴唤立马收回眼神。 尽管他们的行为已经表现得很自然很小心，但耐不住裴唤和安闻棹相貌太过显眼，频频引人注视。加之一整个下午都坐在花坛边，出去逛完一圈回来的人看见三人还在原地，都边走边朝他们指指点点，和旁边人小声谈论着什么。 这样不行。 裴唤当即起身，把左边正打着瞌睡的陆易都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抓到人了？” 裴唤面色凝重：“太明显了，如果我是肖凡，即使不认识，也会尽量避免碰到我们。” “那怎么办？”陆易揉揉因为低了太久而发酸的脖子。 裴唤环视四周，像是在寻找合适的地方。 片刻后，他的视线停在旁边的侧柏灌木丛，一指：“那里。” 陆易：“……” 好朴素的方式。 侧柏在十一月中下旬仍保持常绿，此时天上暮色逐渐消失，侧柏丛便成了天然的绿色屏障。 裴唤不顾陆易眼中的一丝抗拒，他往灌木丛走了几步，发现身后的两人都没有跟上来的意思。他微微蹙眉，转身回去一把拉住安闻棹的手腕，怕惊扰到其他人，于是压低声音说：“愣着干什么，走啊。” 安闻棹垂着眼皮，目光落在裴唤拉着他的那双手骨骼分明的手，带着属于晚秋的凉意。 陆易眼睁睁看着他老大就这么非常顺从地被拉走。 裴唤正要伸出另外一只手去拉陆易，陆易却往前一窜：“我自己走。”说完窜向一处看起来还算合适的侧柏丛。 见状，裴唤也赶紧拉着安闻棹过去蹲下。 为了藏得更隐蔽，裴唤尽量凑近侧柏丛，他蜷在根部堆积着落叶的凹陷处。 现在是晚秋，白天时还不觉得，到了晚上才有了点降温的迹象。晚风卷着凉气钻到裴唤因调整位置低着头而敞开的后衣领，他被激得往旁边一侧。 “嘶！” 裴唤捂着自己的侧颈。 “扎到了？”安闻棹将他的手拿下来，动作小心，“我看看。” “小事小事。”只是被扎得太过突然而已，裴唤随意揉揉便没再管了。 陆易注意到那边的动静，默默离侧柏丛稍微远了点。 他刚才的抗拒就是因为这个。侧柏株型密集冠幅饱满，确实是个藏人的好地方。但其针叶尖锐很扎人，幸好这个季节已经穿上长袖，胳膊不会轻易被刺到，不过脸和脖子不太好躲，多多少少会刮蹭到。 而且，晚上的灌木丛还有些比较耐寒的小虫，要不是为了逮人，他才不会放着舒服的沙发不躺，选择蹲在这里。 陆易正抱怨着，余光里忽然闪过一个熟悉的小小的身影。 “赵茵？” 他下意识疑惑道。 裴唤和安闻棹闻言也看过去。 扎着马尾的小女孩手里提着一个黑色垃圾袋，就在裴唤以为小姑娘只是单纯来扔个垃圾时，旁边忽然闪出一个男人。 赵茵看见他先是一惊，随后语气中掩藏不住的高兴：“肖叔叔！你怎么在这呀，是来找茵茵玩的吗？” 男人蹲下身，温柔地摸了摸捏捏赵茵的脸：“是呀，茵茵看到我开不开心？” “开心！” 男人侧着脸，看不清全貌，但和白天见到的那人很像。况且他和赵茵这么亲的样子，八成就是肖凡没跑。 肖凡低头看见赵茵手中的垃圾袋，控诉道：“赵泽同使唤茵茵的？他为什么不自己下来，是不是最近对你不好？”说完提过小女孩手中的垃圾袋。 “没有啊，爸爸最近都不怎么在家。” 不在家，自然没有使唤这一说。 “他就放心你一个人在家？”肖凡的眉毛几乎要皱在一起。 “上学有专门的老师接送，学校里也有饭吃，而且爸爸偶尔也会回家的，有时候我也会去旁边王奶奶家里玩儿。”到这种时候，小女孩还没觉得自己父亲的行为有什么问题，甚至隐隐地为自己的独立而自豪。 听完这话，肖凡脸色沉下来，他把手里的垃圾丢进垃圾箱，直视赵茵的眼睛：“茵茵，赵泽同他不是个好父亲。”他商量着说，“不然你跟我走好不好？” “可爸爸不喜欢肖叔叔，还让我离你远一点。” 肖凡从嘴里哧出一口气，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他也配？他对你妈妈——” 蓦地，肖凡意识到面前还站着赵茵，于是赶紧闭嘴。 小女孩眨眨眼睛：“妈妈怎么了？”随后瘪嘴，非常委屈道：“妈妈都好久没回来了。” 一见赵茵一副要哭的样子，肖凡立马放轻语气：“不哭。妈妈去很远的地方给茵茵买礼物了，过段时间就会回来的。” “真的？”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小女孩又笑起来，肖凡揉揉她的头发，变戏法似的变出一根棒棒糖，递给赵茵：“快上去吧。” 赵茵开心地接过：“谢谢肖叔叔！” 怕吓着小姑娘，裴唤三人刚才没有动手。 直到看见赵茵走进单元楼，陆易用手肘戳戳旁边的安闻棹：“老大老大，上不上？” 安闻棹正要转头询问裴唤的意见，眼前蓦地掠过一阵风，还没看清楚，裴唤原本蹲着的地方哪还有人。 速度之快令其他两人都没反应过来。 肖凡光目送赵茵进去，也没注意到裴唤。忽然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警惕地回头一望就看见裴唤朝他跑过来：“！”也不管这人是干什么的，他撒腿就跑。 路灯在他们头顶，投到地面上一前一后追赶的两道细长的影子。 看来那么长时间的等待也不算白费。 安闻棹紧随其后，慢一拍的陆易终于回过神，一个大跨步跟了上去。 也亏得这片区域暂时没什么人，不然就以四人这追赶的气势，绝对要把保安引过来。 “肖凡，等等！” 奋力跑了十几分钟，肖凡渐渐力竭。 虽然下午裴唤还嘲笑着安闻棹要死不活很虚的样子，但实际上他的速度和体力比其他三人都要好。 肖凡刚仰着脖子回“你们到底要干嘛”，下一秒安闻棹就抓住了他的卫衣帽子。 “呃——”肖凡被衣领勒得脚下急刹，转头就想掰开安闻棹的手，却没想到面前男人的力气这么大，肖凡转而又伸腿踹向安闻棹。 他没想真的踢，只是想用这个动作逼退安闻棹。 但安闻棹身形灵活地一转，手腕捏着卫衣帽子也跟着转了一圈——肖凡被勒得更难受了。 就算这样，他仍旧在挣扎：“你们干什么！快放开我！” 裴唤喘着气跑过来，只说了两个字便让肖凡定在原地。 “余妍。” 第17章 第 17 章 “你说……什么？” 裴唤勾起嘴角，他就知道肖凡听见余妍的名字肯定会有所反应。 “余妍，”裴唤重复，“我们是余妍的朋友。” 但肖凡显然也不是个傻的，他很快反应过来，警惕道：“不对，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们？而且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陆易这时终于赶上他俩，他弯腰用手扶着膝盖，刚过来就听见肖凡这句话，脱口而出：“人余妍的朋友你总不能都见过吧。” 肖凡忽略这句话，他再次反抗起来：“别想骗我！你们到底是谁？绑架可是犯法的，再不松手我就报警了！” “哎哎，谁要绑架你了。”陆易帮着安闻棹按住肖凡。 “……” 安闻棹悠悠开口：“余妍死了。” 肖凡：“这又证明不了什么，稍微查一下就能知道的事。” “但我们知道余妍的死另有蹊跷。”裴唤接着安闻棹的话说。 谁知肖凡闻言立刻激动起来，仿佛忘了他上一秒还在怀疑他们，现在又像找到了知音：“是不是！是不是！你们也这样觉得对吧！” 陆易表情怪异起来，疑惑这人突然受什么刺激了。他用眼神询问安闻棹，又看向裴唤。 前者耸耸肩，后者继续道：“我还知道，赵泽同一直在家暴余妍。” 肖凡唰的抬头：“！” 如果说刚才是知音，那这会就是看到了世界上另一个自己。 肖凡已经忘了自己还被安闻棹拽着帽子，他眼神热切地望着裴唤，甚至想去拉裴唤的手，以表示他激动的心情。 只是还没碰到裴唤，就被安闻棹扼住了命运的喉咙。安闻棹“哎”了一声把肖凡拉回来，不满道：“干什么？手往哪摸呢。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咳咳咳——”原本伸向裴唤的手立刻拐了个弯，转而捏着自己的前襟。 裴唤给安闻棹递了个眼刀，示意他放开。 安闻棹撇了撇嘴，乖乖松开手。 “不好意思啊。”裴唤抱歉道。 肖凡整好衣襟，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或者说他此刻的注意都放在了裴唤的话上，问，“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有一次看到余妍被打出来的伤，”裴唤随口扯了个理由，“她不小心说漏嘴了。” 尽管不是第一次，但陆易看到裴唤脑子反应如此迅速，仿佛真的经历了一般，还是在心里默默给他点了个赞。 肖凡不疑有他，现在已经完全相信了裴唤几人的身份。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裴唤几人就带着肖凡去车上。 “所以，能和我们讲讲余妍吗？” 肖凡坐在后座上，低头扣着手指，静了两秒还是开口。 “我和小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那时候我们都在孤儿院里，我小时候性格不怎么好，大家都不愿意跟我玩，除了小妍。后来上了学，孤儿院的大家也逐渐不怎么联系了。但是我和小妍的关系还是很好，上学时经常一起吃饭，工作了也会抽空聚一聚。那时候我就想，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说起他和余妍之间的事情时，肖凡的目光很温柔，仿佛看见余妍笑着朝他招手的样子。 很快，他的眼神骤然狠戾起来。 “本来我们的生活都很平静，直到那个畜生出现。” “那是我们20岁时，小妍还在兼职上大学。忽然有天她就拉着赵泽同和我一起吃饭，还介绍说这是她的男朋友。那时小妍还不知道，她所谓的温和有礼，对他很好的男朋友，会在十年后，把她拉入深渊。” 裴唤：“那你对余妍……” 闻言，肖凡自嘲般笑了笑，“没错，你们应该也听出来了，我喜欢小妍，从小时候就开始喜欢了。曾经我自卑懦弱，不敢向她表明我的心意，只要能默默呆在她身边我就很满足。可谁知道，突然冒出来一个赵泽同。” “要是他对小妍好就算了，我想，至少她幸福就行。” “是，刚开始的时候，赵泽同确实表现得很好，对小妍处处照顾关心。那几年，是我看到小妍笑容最多的时候。他们还有了个非常可爱的女儿，我是真的很高兴她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但是没几年，赵泽同就暴露出他的本质了。其实自从她结婚后，我们见的就少了，即使见面也只是简单寒暄一下。有一天，我偶然碰到小妍，就上前说了几句话。那时正是夏季，她却不嫌热一样穿了件高领长袖。脸上还都是疲惫，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光彩。我就问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但她什么都不肯和我说。她抬胳膊的时候袖子往上滑，我忽然看见她手臂上大片大片的伤。” “她就很慌乱地把袖子撸下来，解释说是她不小心碰到的。” 这借口一听就很假，陆易说：“你信了？” “当然没有！那样的伤怎么可能是碰的！”肖凡激动起来。 “之后我就故意偶遇她，经常能看见不一样的伤口。这处好了，那处又会新添上。在我的逼问下，小妍终于承认，赵泽同家暴她。而且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肖凡长叹口气，“你们说，我要是早点发现，早点做决定，或者态度坚决一点，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裴唤和安闻棹对视一眼，转头看肖凡：“做什么决定？” “带她走啊。我就告诉小妍，我说，他赵泽同就是个不知悔改的，别看他前几年对你很好，可是现在呢，还不是一样暴露了本性。但她只是摇摇头，拒绝了我的提议。” “她说她不是不想走，可她还有个女儿，她走了让茵茵怎么办，她不可能留茵茵一个人在那个畜生身边。小妍甚至考虑到了我，担心她和我走后赵泽同会报警，告我绑架。” 说到这，肖凡痛苦地弯下身子，脸埋在手掌间。 肖凡说的这些，有一部分裴唤几人已经知道了，剩下的细节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不过调查出来的和当事人亲口说出来的，终归还是不一样。 缓了会儿，肖凡继续道：“既然小妍不肯走，那我就留在她身边，所以这几年我和小妍又恢复了联系，也经常和茵茵一起玩。但赵泽同不知道怎么了，一下收敛了很多，不怎么打小妍了。” “那就这样吧”是余妍当时跟肖凡说的，既然赵泽同改了，女儿上了小学，她也就懒得计较了。 “可是两个月前，小妍找到我说，同意我带她和茵茵一起走。我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才让一直隐忍的她下定决心。小妍没具体跟我说，只说赵泽同的脾气忽然又变差了，甚至频频朝茵茵发火，她担心这样下去茵茵也会受到伤害。” “我靠！这他妈也太人渣了，连自己女儿都打。”陆易气愤地捶了下面前的椅背。 肖凡声音开始哽咽：“可是，我们刚计划好，我却收到了小妍的死讯。差一点，明明就差一点……” 话音落下，车内是久久的沉默，只剩下肖凡细微的啜泣声。 命运弄人。 裴唤脑中瞬间出现了这个词。 但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见肖凡心情平复了些，裴唤问：“你知道余妍是怎么死的吗？” 肖凡摇摇头：“警察调查后只说是车祸，我连小妍最后一眼都没看见。但车祸肯定跟赵泽同脱不了关系。” “你有证据？”安闻棹反问道。 “……没有。我后来也去派出所报警，警察说缺少证据立不了案。” 这事他们自然知道，毕竟就是因为这个才来找的肖凡。 既然得到了想要的信息，裴唤就让肖凡回去了，并安慰他说会接着调查赵泽同，让他放心。 “谢谢你们，真的。” 裴唤露出一个笑容，“怎么说我们也是余妍的朋友。” “可以排除他了。”安闻棹盯着肖凡离开的背影开口。 “嗯。” 自从肖凡这号人物出现后，尤其是赵泽同对他的态度，裴唤和安闻棹将他也列入怀疑名单。所以他们此行就是来试探肖凡。 而从肖凡的反应来看，他应该不会害余妍，那剩下的唯一嫌疑人就是赵泽同了。 “明天我去试探一下赵泽同。”裴唤道。 这破公司只给他们放了一天的假，因而裴唤明天就要苦逼地去上班。 一想到成堆的文件和要做的工作，还要分心去接近赵泽同，裴唤心如死灰地叹口气，觉得人生也就这样了。 辛辛苦苦拼了四年，拼到了项目主策划这个位置。看着也算有点成就，实际上破事一堆，工资和干的活一点都不对等。 好不容易把项目熬到尾声，眼见着能放一段时间的假，结果碰上了安闻棹这个家伙，还带出了一串事。 什么灵师，什么煞，什么渡化，怎么看都像是上了条贼船。 裴唤又叹了口气，陆易疑惑道：“怎么了裴唤，一直在叹气，我感觉真相要浮出水面了！”调查的事情有了进展，陆易显得有点兴奋。 “我觉得当鬼也挺好的。”裴唤忽然开口。 没有改到厌倦的方案，没有笑着给你画饼说一定涨工资的领导，没有离奇消失的假期。 陆易：“？？？” 哥们你在说什么？ 陆易实在跟不上裴唤的脑回路，安闻棹却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轻笑一声：“明天给你买你最喜欢吃的那家的早餐。” 也就能吃上喜欢的早餐这点安慰了。 “中国好哥们。”裴唤感激地点点头，朝安闻棹递去一个“bro你懂我”的表情。 安闻棹抽了下嘴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第 1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