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疆老卒,御赐老婆后我越活越勇》 第1章 糟老头领回三个仙女老婆 “李万年!” “来了来了!” 随着管事官吏一声不耐烦地吆喝,一个头发花白、佝偻着背的老卒小跑了过来。 这老卒名叫李万年,是个穿越者,今年已经五十有三了。 在这个人均寿命不过四五十的大晏朝,他绝对算得上是高龄。 为了顿饱饭,为了能活下去,他这种半截身子都快埋进黄土里的人,也只能咬牙报名参军。 本以为要不了多久就会死在战场上,但没想到不知道是不是穿越后运气否极泰来,他每一次都能有惊无险的活下来。 如今参军一年,虽没立下什么大功,但也混上了个伍长的职位。 他原以为日子就会这样麻木地过下去,直到哪天彻底倒在战场上。 可不曾想,当朝皇帝不知道是抽了哪门子风,竟然要给他发老婆,而且,还是三个。 这不是害他吗? 他一个小小的伍长,朝不保夕的,能养活三个老婆?听说还是三个大美人。 这是赏他呢?还是惩罚那三个美人呢? 哦,好像是罪臣之女,那应该是惩罚了,估计这皇帝心里头憋着一股戾气呢。 结果把这气发到他这来了。 周围那些年轻力壮的兵卒们投来的目光,混杂着毫不掩饰的嘲弄、嫉妒。 “嘿,看那老不死的,这等的好运气到他身上了。” “妈的,老子在北境砍了三年蛮子,脑袋别裤腰带上,都没攒够老婆本。这老东西入伍一年,倒他娘的领了这天大的赏赐!” “赏赐?我看是催命符!就他那干瘪身子,养活自己都费劲,还想养活三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做梦!” “就是,那可是罪臣家眷,没被充入教坊司都是陛下开恩了。赏给他,就是让他当个活监牢,看着这三个女人自生自灭罢了。” 议论声像是苍蝇一样嗡嗡作响,李万年充耳不闻,只是搓了搓满是老茧的手,一步一步到了台前。 台子上,站着三个女人。 她们虽然风尘仆仆,面有菜色,却依旧难掩那惊心动魄的美貌。 左边的一个,身姿挺拔,像是寒风中独自盛开的花朵。 哪怕此刻颇为颓然的紧抿嘴唇,却依旧倔强地看向前方。 中间的那个,气质雍容,面容清丽绝伦。 她低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身上有种与这嘈杂军营格格不入的书卷气和贵气。 哪怕落魄至此,那份刻在骨子里的端庄也未曾消减。 右边的那个年纪最小,看起来不过二八年华,怯生生地躲在两人身后,一双大眼睛像是受惊的小鹿,充满了不安和恐惧,双手紧紧抓着衣角,指节都发白了。 官吏瞥了李万年一眼,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 他扯着嗓子宣布道:“宣皇帝陛下圣令:伍长李万年,入伍勤勉,特赏罪臣之女苏、秦、陆氏三人为妻,即刻生效!”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一片哄笑。 “哈哈哈,为妻?三个啊!这老家伙受得了吗?” “我看晚上不是他享福,是那三位美女要守活寡!” 李万年脸色涨红,却无法反驳,只心里道:“但凡让老子回到二十岁,一夜十次都不带喘的。” 但这话也只能心里说说,人老了就是人老了,尤其是还处在这个物资不充沛,营养跟不上的年代。 他确实成朽木了,老家伙也生锈了。 但就在这时。 【叮!】 【检测到宿主终于获得老婆,“红颜技能树”正式激活!】 【功能介绍:宿主每次耕耘,都能给红颜技能树施肥浇水,获得随机掉落物。】 【绑定宿主:李万年】 【宿主预计寿命:五十四】 【宿主配偶:苏清漓、秦墨兰、陆青禾】 【体质:7】 【力量:5】 【敏捷:5】 【精神:6】 (正常成年男子平均值为10) 【技能点:0】 【新手激活奖励发放!】 【奖励:1.体质+5,2.光合作用(技能)(每完成一次施肥浇水都能合成一定量的生命能量,可返老还童、延年益寿。)】 一连串冰冷的机械音在李万年脑海中响起,让他整个人都呆愣在了原地。 这是……这是我的穿越者福利啊?! 几十年了,几十年了,老子的穿越者福利终于到账了。 你早说啊,你早说来个老婆就能激活穿越者福利啊! 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你知不知道我多少次梦里梦到你?? 呜呜~ 这一刻,李万年甚至想哭出来。 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知道古时候的百姓过得有多苦。 但旋即,他一愣,意识朝着预计寿命那一栏看去。 五十四? 我的预计寿命只有五十四?? 这……这…… 他距离五十四岁的生日只有一个月了啊! 如果这预计的没错,那他岂不是就只有最后一个月可活? 还不等他的心情大起大落,一道不耐烦的声音却在此时响起。 “李万年,李万年,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谢皇帝陛下隆恩?” 李万年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像是从虚晃中落入现实,有种飘荡荡的感觉,但几十年的平民生涯还是让他快速反应,磕头称谢。 “谢皇帝陛下隆恩。” 这句谢,李万年倒是真带了真情实感。 不管这位皇帝的本心是为何,但他送给自己三个老婆是真的。 没这送来的老婆,说不得他这辈子都没机会激活穿越者福利,说不得他一个月后就会死在战场或者军营的某个角落。 他起身后,官吏将一份文书和三人的身契粗暴地塞进他怀里,不耐烦地挥手: “行了,带着你的三个婆娘走吧!” 这官吏也是烦躁,尤其是想到自己家里的那几个婆娘。 他好歹是个官身,结果家里几个老婆加在一起,都赶不上这三个中的任何一个,这叫什么事啊? 这老小子真是走了天大的福运。 李万年转过身,看向那三个如同货物般被“赏”给他的女子,心中惊艳难藏,尤其是想到自己今天就能破了老处男之身,心里更是美滋滋的。 可一想到自己就一个月寿命了,他就一阵发愁。 也不知道这名叫“光合作用”的技能每完成一次施肥浇水能获得多少生命能量,要是一次的量只增加一个小时的寿命那可就惨了。 他一整天施肥浇水二十四次,也才堪堪维持一个月的活头。 更何况,他一整天也搞不了二十四次。 千万别让我失望啊,我的穿越者福利……李万年心中默默祈祷了一下,旋即朝着三女出声: “……跟我走吧。” 声音里,不知藏了几分喜意几分愁意。 三个女子身子一颤,目光落在了这个看起来比她们父亲年纪还大的“夫君”身上。 那眼神,复杂至极。 有认命,有不甘,有绝望……但最终,只能跟着走。 因为她们都知道,但凡抗命,那等待着她们的就不是成为某一个人的老婆了,而是……万人骑。 以她们的姿色,到那时,绝对活不过几年就得被折磨死了。 军队里这些朝不保夕的人,可不会在乎军妓的死活,怎么爽怎么来。 在无数道刺眼的目光中,李万年带着三人走向了军营的一处角落——他的“家”。 那是一间勉强不漏风的茅草棚,可也就稍微能遮风挡雨,一旦下暴雨,那就是水帘洞。 “你们……暂时就住这儿。” 别说这三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就是他自己,都嫌弃这地方。 可这已经比大多数人好了,至少他不用跟其他更底层的军卒一样挤大通铺。 那气质雍容的女子,也就是罪相之女苏清漓,看着眼前的破败景象,眼中闪过一抹黯然。 但她没有哭闹,只是眼神复杂地向李万年道:“夫……夫君……” 她艰难的叫出这个称呼, “往后我们便要同夫君一同生活了,希望夫君到时能别太苛责我们,我们虽然以前娇生惯养的,什么都不会做,但我们会学的,我们会努力适应的,只希望夫君尽量不要打骂我们。” 她的声音清冷,很好听,但说出的话却很卑微。 在这个年代,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普通的妻子嫁入夫家,要是被夫家打骂了,那是连官府都告不了。 也就打死后,官府才稍微理一下,但也不会如何处罚。 普通人家都是这样了,就更别说她们这些罪臣之女了。 普通人家还有婆家,但她们……什么依靠都没有了。 哪怕被打死,也无人理会。 她就怕自己等人跟这“老夫君”一起后,对方嫌弃他们笨手笨脚,然后暴躁的打骂她们。 所以卑微的表明了一下自己等人的态度,她们会努力学做事情的。 “唉,放心吧,都是苦命人,我不会多么为难你们的。”李万年自然理解她们的担忧。 不过,他想起自己那仅剩一个月的寿命,却又道: “我不会打骂你们,粗活都可以让你们少做,可你们既然已是我的妻子,自然也要承担起为我李家传宗接代的责任来。” 本来听到李万年的承诺,三女都松了口气,但听到李万年后面的话,却又都红了脸。 她们可都是黄花大闺女,以前这事听都很少听过,而现在,却是要做…… 不过,她们如今成了李万年的妻子,这种事情自然得做,最终,还是气质作为端庄大方的苏清漓开口出声。 只见她羞红了脸,声音的清冷感都好似被冲淡了许多的道:“这……这是自然,也望夫君到那时别……别太粗鲁,我们都还未经人事,” 未经人事……三朵娇嫩的小花啊! 李万年心里头一热,看了看外头的天,只觉得外头的天今日怎么暗得这么慢。 正当他这么想着,突然,光线一暗,就好像突然天黑了一样,但却是被一个壮硕的身影堵在了门口,将本就昏暗的茅草棚遮得更加昏暗。 而李万年看到来人,也是一惊,连忙道:“王百夫长,您怎么来了?” 伍长、什长、百夫长。 来人叫王老虎,是他们什长上头的领导,虽然熟悉面孔,但这王老虎从来没跟他表现得有多亲近啊,怎么今天跑来串门了? 说完这话,李万年却是心里咯噔了一下,因为他看到了王老虎的目光。 只见王老虎斜睨着屋内的三个美人,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眼睛就跟挂在了他三个老婆身上一样。 “咳咳,王百夫长?” 李万年的声音提高了一些。 王老虎这才将目光看向他,嘿嘿一笑后,对着李万年道: “李老头,可以啊,走大运了!陛下赏了三个这么水灵灵的婆娘。” “嘿嘿,身体吃不吃得消啊?” 李万年哪还能不明白这头老虎的心思,这家伙的色心都快溢出来了。 “多谢王百夫长的关心,我人是老了点,但上阵杀敌都还有力气,其他事情自然不在话下。” “哦,是吗?” 王老虎也没有失望,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脸上流露着有些意味深长的笑意,继续道: “既如此,那我就不担心了。” 第2章 触发暴击,属性暴涨 王老虎那铁塔般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茅草棚里重新透进昏黄的天光,气氛却比刚才更加压抑沉重。 三女紧紧依偎在一起,脸上本就惨白的肤色好像更白了些。 那最小的陆青禾,终究是没能忍住,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压抑的啜泣声在死寂的茅草棚里格外清晰。 “呜……姐姐……我怕……” 这哭声像一根针,刺破了紧绷的平静。 连带着气质雍容的苏清漓和清冷的秦墨兰,眼眶也瞬间红了。 她们不怕吃苦,不怕劳累。 她们怕的是这种毫无尊严,任人鱼肉,甚至还要连累他人的绝望。 才出虎口,又入狼窝。 而这个收留她们的“夫君”,似乎转眼就要因她们而被那百夫长置于死地。 李万年看着她们瑟瑟发抖的模样,心里也跟着长叹一口气。 但脸上却咧嘴笑了笑,声音带着一股子自嘲的沙哑。 “哭什么。” “天塌下来,有我这把老骨头顶着。” “只要我这把老骨头还没碎成渣,谁也别想动你们一根寒毛!” 这话说的很有底气,可落在三女耳中,却都以为是在安慰她们。 苏清漓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奔涌的泪意。 她对着李万年,盈盈一拜,行了一个标准的万福礼。 “夫君,是清漓的过错,如今……还连累了您。” 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愧疚。 “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李万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皇帝把你们赏给了我,你们就是我李万年的人。他王老虎想动我的人,那就是打我李万年的脸!” “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说这些就见外了。” 话糙理不糙。 三女看着他,心中那份浮萍般的惶恐,竟真的安定了些许。 晚饭是军营发的黑面馍馍,硬得能当石头使,配着一碗寡淡的菜叶汤。 三女以前何曾吃过这些,却都小口小口,努力地往下咽,没有半句怨言。 吃完饭,天色彻底暗透。 茅草棚里点起一盏昏暗的油灯,豆大的火光摇曳着,将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气氛,悄然间变得尴尬起来。 李万年搓了搓那双满是老茧的手,看着眼前三个娇艳欲滴的大美人,心里头那点子心思又开始冒头。 尤其是想到自己只剩一个月的寿命,他就更觉得时间紧迫,刻不容缓。 他干咳了两声,打破了沉默。 “那个……天色也不早了。” “我之前也说了,你们既然是我的妻子,就要……就要承担起为我李家传宗接代的责任。” 这话一出口,三女的脸“唰”的一下全红了,红得能滴出血来。 她们齐齐低下头,连白皙的脖颈都染上了一层好看的粉色,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谁也不敢出声。 李万年看着她们的反应,也觉得有点尴尬。 自己这副老头模样,要求这种事,确实有点为老不尊了。 可这事关身家性命和下半辈子……以及下半身的幸福,这脸皮,不要也罢!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气质最为端庄大方的苏清漓,也是贝齿紧紧咬着下唇,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但她看了一眼身旁又怕又懵的陆青禾,又看了一眼同样不知所措、浑身发僵的秦墨兰。 最终,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猛地抬起头。 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上,写满了羞愤,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颤抖着站起身,声音细若蚊蚋,却还算清晰。 “夫君,今天就……我……我来吧,两位妹妹年岁都比我小一些,都还没做好准备,就先让她们缓一缓,适应一下吧!” 她们还没适应,但你不照样也没适应吗? 心里这般想着,李万年对苏清漓的好感却是提升了不少。 同样是千金小姐,年龄可能也就比那两位大个一两岁,但这份担当这份气魄就不是一般的千金小姐能够拥有的。 适合当大房。 “行,那今天就先你来,之后再轮到她们来,你们两个就先收拾收拾偏房,晚上就住那里。” …… 一番简单的收拾后,秦墨兰和陆青禾住进了狭小的偏房。 主卧的破旧木板床上,苏清漓紧张地并排坐下,身子僵硬得像块木头。 心里激动的像个小处男的李万年也没忘记卫生问题,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净后,才走进房内。 不过,在看着苏清漓这副模样后,他知道不能操之过急,便坐上床去,找了个话题。 “对了,还不知你们家中是因何获罪?” 听到这话,苏清漓的身子轻轻一颤,眼中闪过一抹极致的痛苦。 她沉默了片刻,就在李万年心里打算着用什么话题跳过这个话题的时候,却听她突然开口说道: “家父……曾是当朝宰相,因……因卷入太子谋逆一案,满门获罪。” 太子谋逆! 李万年心头巨震! 他乖乖!这可不是普通的罪臣之女,这是谋逆要犯的家眷啊! 这皇帝老儿不仅是在惩罚她们,这他娘的还是在给自己埋雷啊! 苏清漓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惊骇,心中顿时一片冰凉。 她心里生出一些后悔来。 但此时后悔也已经晚了,话都已经说出去了,苏清漓惨然一笑,眼神有些黯淡的道: “夫君若是怕了,现在……现在将我们赶出去也还来得及,我们绝不怨您……” 话说了一半,她却看到李万年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 李万年摆了摆手,说道:“赶出去?我几时有要赶你们的想法?我不过是惊讶了一下这个消息而已。” “既然皇帝都下旨把你们赏给了我,那你们就是我李万年的人。他太子谋反跟他老子干架,关我屁事,更关你们屁事?” “以后这事就烂在肚子里。” 看着他那浑然不当回事的眼神,苏清漓彻底愣住了。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面对能让天都能塌下来的谋逆大案,他竟是这般态度? 心里面,不知怎的,多了些更加复杂的情感。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早点休息吧!” 说完间,李万年的手便搭在了苏清漓的腰肢上。 苏清漓浑身一僵,这还是第一次有男人用手这般私密的搭在她身上,颇感不适,但却并没有挣扎,任由手臂施展力道将她揽入怀中,只是脸上的酡红比之傍晚的火烧云更红几分。 这么多年没用,本来李万年觉得自己的老伙计应该不怎么顶用。 但不知道是不是这激活“红颜技能树”奖励的五点体质的作用,他的老伙计竟然意外的给力。 这一夜,房间里响起老农勤奋“耕耘”的声音。 细节不足为外人道也。 翌日,天光乍亮。 当第一缕晨曦透过茅草棚的缝隙照进来时,李万年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只觉得浑身通泰,神清气爽! 那是一种久违了的感觉,仿佛身体里每一个干瘪的细胞都被重新注入了活力。 昨夜的辛劳非但没有让他感到疲惫,反而让他精神百倍! 他又忍不住回想起昨晚耕耘完后,脑海中响起的那两道天籁之音! 【叮!首次施肥浇水完成,触发暴击奖励!】 【恭喜宿主获得力量+15,敏捷+5,精神+3,获得技能——铜皮铁骨(lv1)!】 【铜皮铁骨(lv1):发动此技能后,皮若铜,骨若铁,大幅增加抗击打能力。】 【叮!“光合作用”技能触发,生命能量合成完毕!】 【恭喜宿主,预计寿命增加一年!】 在当时听到这一连串的提示音后,李万年的大脑先是一愣,旋即就被狂喜的情绪淹没! 皮若铜,骨若铁……这铜皮铁骨的技能放在战场上,那简直就是保命利器啊! 若是再能穿戴一身铠甲……嘿,光是想想就美啊! 回过神来,李万年打开系统面板。 【绑定宿主:李万年】 【宿主预计寿命:五十五】 【宿主配偶:苏清漓、秦墨兰、陆青禾】 【体质:12】 【力量:20】 【敏捷:10】 【精神:9】 【技能点:0】 【技能:光合作用、铜皮铁骨(lv1)】 李万年看着寿命那一栏,心里还是忍不住一乐。 从只剩一个月可活,到续命整整一年! 这简直是从地狱十八层,一步踏入了云端天堂! 身侧,苏清漓被李万年起床的的动静惊醒,缓缓睁开了疲惫的眼眸。 但当意识渐渐苏醒,昨夜的荒唐与羞耻也不禁回想起来,这让她雪白的俏脸瞬间飞上两抹红霞,下意识地拉了拉破旧的被子,将自己裹得更紧了些。 可当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李万年身上时,却微微一怔。 她惊讶地发现,眼前的这个“老夫君”,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脸上的皱纹好像……少了许多? 不再像昨天那样沟壑纵横,充满了死气沉沉的暮气。 原本有些佝偻的腰背,此刻也挺直了,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精气神。 尤其是那双眼睛,不再像之前那般浑浊,反而清亮了些许,带着一种……一种让她心头微跳的光。 这是……错觉吗? 李万年此刻可没注意到她的异样,他正兴奋地打量着自己的身体。 他跳下床,几步走到墙角那个用来洗漱的破木盆前。 盆里的浑水,倒映出一张脸。 那依旧是一张苍老的脸,但确实如苏清漓所见,脸上的皱纹肉眼可见地变浅了,原本松垮的皮肤也紧致了一些! 整个人看起来,仿佛年轻了好几岁! 从一个行将就木的五十三岁老头,变成了不到五十岁的样子! “嘿,嘿嘿……” 李万年看着水中的倒影,咧开嘴,发出了抑制不住的笑声。 看来,传宗接代果然是养生妙法啊! 第3章 秦墨兰的初次耕耘,小暴击 李万年感觉浑身的骨头缝里都透着舒坦劲儿。 他攥了攥拳头,那股前所未有的爆炸性力量感,在肌肉纤维间涌动。 二十! 整整二十点的力量! 这已经是两个成年男人的力量数值了! 他想要试试这身子力气,脑子下意识的想起了门外屋檐处的一块青石。 那块石头大概3、4岁小孩那么大,当初他挪了这石头好几米的距离挪到自己屋檐下,当凳子坐,但光是挪那几米的距离都把他当初累了一身的汗。 可现在…… 李万年心头一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走到青石处停下,他没有用什么技巧,只是弯下腰,双手抓住青石的边缘,气沉丹田,然后猛地一发力! “起!” 一声低喝。 过去重得要命的青石,此刻竟被他硬生生地从泥土里拔了起来,轻松地举到了胸前! 肌肉贲张,青筋暴起,但他的呼吸却依旧平稳,甚至没有感到太多负担。 屋内的苏清漓听到动静,披着破旧的衣衫走到门口,恰好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 她那双动人的美眸里,倒映着李万年举着大青石的身影,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这个……还是昨天那个骨瘦如柴的“老夫君”吗? 一个人,一夜之间,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不由得再次打量起他。 他的身形似乎比昨天更高大了一些,原本松弛的背部肌肉此刻竟隐隐隆起,透着一股坚实的力量感。 清晨的阳光下,他脸上的皮肤虽然依旧有皱纹,但看上去比之昨天初见时,年轻了好多,就连头发上的青丝,都好像多了好多! 这……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没听说老牛耕耘一次还能散发第二春的啊?! 这时,偏房的门也被推开,秦墨兰和陆青禾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 两人虽然面容好看,但此刻,神色却有些萎靡。 昨夜主卧的动静虽然不算太大,只有床板嘎吱嘎吱的声响和苏清漓那被压低到了极点的哼唧声,但在寂静的夜晚却格外清晰。 两个未经人事的黄花大闺女听着那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脑子里胡思乱想了不知道多久,翻来覆去的,哪里睡得着,一直到动静消停了后才沉沉睡去。 自然现在有些精神萎靡。 可当她们看到屋外李万年举着石头的样子时,那点困倦瞬间被惊愕冲得烟消云散。 “夫……夫君他……”陆青禾的小嘴张成了“O”形,指着李万年,话都说不完整了。 秦墨兰也是娇躯一震,心中的震撼比之其他两女丝毫不弱。 这……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能有的力量?! 比他年轻二三十岁的年轻男性都做不到吧,尤其是还不算吃力的感觉。 “嘿!” 李万年将石头放下,发出一声闷响,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回头看到三女震惊的表情,心中一阵暗爽。 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对于这个时代而言还算整齐干净的牙齿。 “看什么呢,一大早的,为夫活动活动筋骨。” 这话说的,更是让三女不知如何回应。 活动筋骨? 您这叫活动筋骨?军营里壮汉也没见谁大清早的拿这么大的石头当玩意儿耍的吧?! “好了,这大清早的,温度还有点凉,先回屋吧,你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我给你们演示下该怎么样生火煮饭。” 说话间,李万年走上前去,随意的揽着几人准备回屋。 这大清早的,虽然是出太阳了,但冷也是真冷,这三个老婆也就苏清漓多披了件衣裳,秦墨兰和陆青禾都穿的比较轻薄,只穿着她们原本的衣服。 就在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茅草棚外传来。 “哟,李老哥真是好兴致啊!这大清早的,就搂着三个大美人逍遥快活,昨天没把床压塌了啊?”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尖嘴猴腮、身形瘦削的兵卒正慢悠悠的走来,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李万年认得他,这人叫张三,是王老虎手下的一个心腹,平日里狗仗人势,没少欺负新兵。 张三的目光在三女身上肆无忌惮地扫过,那眼神里的贪婪和嫉妒,跟王老虎如出一辙。 他咂了咂嘴,继续道:“我们百夫长大人体恤李老哥你年事已高,昨夜又喜得三位娇妻,怕你身子骨吃不消,特意让我过来‘慰问’一下。” “看你这龙精虎猛的样子,我们大人也就放心了。” “就是不知道,李老哥你这身子骨,还能撑几天呢?” “十天后的清剿任务,可不等人啊,到时候要是缺胳膊断腿,这三位漂亮嫂嫂不得让我们兄弟们帮忙‘照顾’了,哈哈哈!” 张三笑得猖狂,言语中意味,露骨至极。 苏清漓三女的脸色瞬间煞白,刚刚因为见识过李万年神力而升起的一丝安定感,顿时荡然无存。 然而,李万年却依旧一脸平静,甚至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 他自然明白王老虎派这人来的目的,嘲讽是次要的,主要的目的还是想给机会,让他李万年赶快乖乖的把三个老婆献上去。 但这又怎么可能。 只见李万年淡淡地说道:“有劳王百夫长挂心了,我的身子骨还硬朗得很,不劳你们费心。” “至于十天后的任务,我李万年身为军人,自然听从号令。不过,这十日婚假,是皇帝陛下的龙恩浩荡,谁要是敢在这期间找茬,那就是对陛下不敬。” 他搬出皇帝,语气不卑不亢,却又有一股莫名的威势。 张三脸上的笑容一僵,他没想到这个平日里脾气还算顺和的老东西今天竟然敢这么跟他顶嘴。 他冷哼一声:“好!好你个李万年!牙尖嘴利!希望十天后,你还能这么硬气!” 说完,他恶狠狠地瞪了李万年一眼,转身悻悻离去。 看着张三的背影,李万年心中冷笑。 十天? 十天后,谁弄死谁,还不一定呢! …… 夜幕再次降临。 虽然有了昨天的聆听经验,但等到要睡觉时,今晚的气氛依旧尴尬,尤其是要轮到秦墨兰,更是紧张得不行。 她不像苏清漓那般有担当和决绝,但当苏清漓说今晚要不还是她上的时候,秦墨兰经过短暂的迟疑后,拒绝了。 清漓姐一直都在保护她们,照顾她们,如果她们还一味的只知道接受,而不付出,那也太不是东西了。 更何况这事反正早晚要干,与其到时候把清白给那群兵流子,还不如交给自己名义上的丈夫。 至少他待自己等人没有那种兵流子的粗俗,也没有打骂欺辱她们,甚至言谈举止都还挺像文化人的。 只是…… 虽然心里面给自己做了很多建设,但等她坐在主卧的床沿时,还是双手下意识的死死抓着被角,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块石头,紧张地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不住地颤抖。 李万年看着她这副模样,叹了口气。 他柔声说道:“别怕,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知道你们心里委屈,也有不甘,但事已至此,我们如今是一家人了,你放心,我会好好待你们的。”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与他外表不符的温和。 秦墨兰的身子微微一颤,紧闭的双眼似乎没有那么用力了。 李万年没有急着进行“耕耘”,而是像拉家常一样,问起了她的事。 “我听清漓说,你们家都是因太子谋逆案获罪。你家……也是朝中大员?” 秦墨兰沉默了片刻,才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回答:“不……不是。我父亲……是……是皇商……” 皇商? 李万年心中一动,原来如此。 也难怪她身上有种不同于苏清漓的雍容贵气,而是一种更内敛沉静的气质。 商贾之女,在古代地位不高,但皇商,那可是与权力深度绑定的。 太子倒台,作为钱袋子的皇商被清算,再正常不过。 他引导着秦墨兰,让她一点点放松下来。 这一夜的“耕耘”,李万年如之前那般温柔。 当一切结束之后,那熟悉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叮!第二次施肥浇水完成!】 【鉴于配偶是初次被施肥浇水,触发小暴击!】 【恭喜宿主获得随机掉落物:力量属性点+2,体质属性点+2,优质大米一袋(50斤)!】 系统的提示音刚落。 “咚!” 一声轻微的闷响,在寂静的茅草棚角落里响起。 李万年整个人都傻了。 他猛地转头看去,只见角落里,凭空出现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麻袋的口子微微敞开,露出里面晶莹剔透、颗粒饱满的白色米粒。 这……这红颜技能树……还他妈管饭? 李万年看着那袋米,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力量和体质的增长让他欣喜,但这袋米的出现,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这沙雕技能树,还挺贴心! 身旁的秦墨兰也被这声响动惊得睁开了眼,她顺着李万年的目光看去,也发现了那袋突兀出现的米。 她先是一愣,但随即,她的目光就被那敞开的袋口吸引了。 作为皇商之女,她从小耳濡目染,对各种物资的品质有着远超常人的辨识力。 只一眼,她就看出了这米的不凡! 米粒洁白如玉,大小均匀,隐隐还散发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这……这绝对是顶级的贡米!甚至比她家以前供给皇宫的米,品质还要高上一个档次! 军中发的,都是掺着各种杂质的糙米,这种品质的大米,别说一个老卒,就是百夫长王老虎,都休想弄到一粒! 她骤然扭头,一双美眸盯着李万年看,眼中写满了震惊和疑惑。 他到底是什么人? 明明前一天还是一个寻常老人模样,结果第二天就能轻松搬起几十斤的大石头。 而如今,又突然多出了一袋品质极好的大米,这米是哪里凭空出来的? 看着秦墨兰紧盯着自己看的眼神,李万年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他连忙干咳两声,故作镇定地编起了瞎话。 “咳咳,这个……这个是我以前偷偷攒下的私房‘米’。” “想着以后要是能娶上媳妇,就拿出来给媳妇改善伙食的,这不是……正好派上用场了嘛。” 他一边说,一边心里直打鼓。 这理由,连他自己都觉得漏洞百出。 果然,秦墨兰眼中闪过怀疑,但她看着李万年那“真诚”的眼神,又想到他今天白天展现出的神力,最终还是没有再追问。 她只是低下头,轻声说道:“夫君……看来不是个一般人啊,不过我不会多问,也不会多说的。” “夫君您越是神秘强大,我们这些依附于你的女人就越安全,我反倒是有些庆幸,此刻心里头也不太担心你之后去剿匪的事情了。” 李万年是真没想到秦墨兰是这么的聪慧体贴。 秦墨兰的手指在李万年的胸膛上画圈,声音轻轻柔柔的说道:“我感觉夫君你……好像又年轻了一点,等到下次再轮到清漓姐姐的时候,估计她会被你耕耘的状态吓一跳。” 李万年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秦墨兰又道: “夫君,要不要再来一次?夫君的状态越好,之后面对剿匪之事的时候把握就越大,哪怕我多损失些青春寿命也无事。” 这是误会了啊! 他返老还童靠的可不是什么采阴补阳的魔功。 不过看秦墨兰眼眸里的诚恳,李万年就知道这丫头不是随便说说,而是真有这个打算。 想想也是,现在他就是她们的最大依靠,如果他的状态更好,那她们的处境自然也会更好。 更何况这丫头也年轻的很,虽然看起来比最小的陆青禾成熟一些,但其实也就比陆青禾大几个月。 不过,哪怕秦墨兰愿意,但这种误会还是得消解掉。 “我变年轻,可跟你们的青春寿命没有关系,只跟耕耘收获有关系,要不然,清漓和你怎么会在跟我一起后,皮肤状态不仅没变差,反而变得健康了许多?” 第4章 小老婆,出暴击 李万年睁开眼时,窗外已经有亮光透进。 一晚上的休息,他的身体跟精神已经恢复。 身侧的秦墨兰呼吸均匀,显然是昨晚累坏了。 此时的李万年回想起昨夜第二次想要耕耘,但无论秦墨兰怎么配合他都起不能来,心里就一阵气闷。 简直丢人啊! 丢人丢大发了! 不过现在……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老伙计斗志昂扬,甚至都不需要什么太多的刺激,完全不像昨天那个死样子。 高估了昨天的自己,但绝不能低估今天的自己! 不过李万年并没有立刻动手,让秦墨兰好好的又睡了一段时间,等到觉得差不多也该醒了,他翻身而上,将尚在睡梦中的秦墨兰惊醒。 “夫……夫君……” 秦墨兰睡眼惺忪,声音带着几分慵懒的沙哑,脸颊上还带着睡出来的红晕,更添几分娇憨。 “天……天已经亮了!” “天亮又怎么,老牛犁地就必须在晚上吗,趁着现在的时间,我再犁一遍地。” 听到李万年的话,秦墨兰本能地有些羞涩,毕竟这时候苏清漓跟陆青禾两个说不定已经醒了。 但转念想到昨夜李万年日后的神异,她便也就只能强忍羞涩,努力不去想清漓和青禾她们起床后听到这边动静的反应。 她主动伸出藕臂,勾住了李万年的脖子。 “那……夫君……动作可要小一点,别大早上的……搞得人尽皆知!” 秦墨兰羞涩的说道,而李万年听到这话,当即不再忍耐。 …… 茅草屋里响起床板有节奏的律动。 一段时间过后,脑海中的提示音响起。 【叮!施肥浇水完成!】 【恭喜宿主获得随机掉落物:体质+1。】 【光合作用完成,预计寿命增加一年!当前宿主预计寿命:五十七。】 又续了一年! 李万年心中欢喜,爽一下还给奖励,这小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美! 等到两人终于结束,外面早已亮得不像话了。 李万年神采奕奕,秦墨兰则是云鬓散乱,面若桃花,浑身软得像一滩春水,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李万年本想再温存片刻,鼻尖却忽然嗅到了一股浓浓的烟火气,还夹杂着东西烧糊的味道。 不好! 一想到自己这大早上的好像耽搁了不少时间,李万年就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套上衣服就冲了出去。 只见茅草棚外,那简陋的灶台旁,苏清漓和陆青禾两人灰头土脸,正手忙脚乱地对着一口黑漆漆的锅不知所措。 灶里的火烧得太旺,浓烟滚滚,熏得两人一个劲儿地咳嗽,白净的小脸蛋上沾满了黑灰,活像两只刚从烟囱里钻出来的小花猫。 锅里,用来煮粥的糙米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坨面目全非的黑色不明物体,散发着刺鼻的糊味。 “咳咳……姐姐,水……水放多了?” “不……不对,是火太大了……我……我也不知道啊!” 苏清漓一脸窘迫,这位曾经的宰相之女,能论天下大势,如今却拿一个小小的灶台毫无办法。 李万年看得一阵哭笑不得。 他走上前,从惊慌失措的陆青禾手里接过烧火棍,熟练地将灶里的柴火拨弄了一下,火势立刻就小了下去。 “行了行了,看你们俩这架势,是想把我的家给点了啊。” 虽然是责备的语气,但话里却全是笑意。 苏清漓和陆青禾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羞愧地低下了头。 “夫君……我们……我们只是想给你做顿早饭……”苏清漓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叫。 “是啊……夫君,我们不是故意的。”陆青禾更是委屈地快要哭出来了。 “好了,我没怪你们。”李万年摆了摆手,心里却是暖洋洋的。 他转身回屋,将那袋系统奖励的优质大米扛了出来。 “当!” 麻袋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李万年解开袋口,那晶莹如玉的米粒在晨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以后,咱们就吃这个。” 他把烧黑的锅给刷洗干净后,将米舀出,淘洗干净,重新生火,架锅熬粥。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三女都看呆了。 很快,一股浓郁的米粥香气便在小小的茅草棚前弥漫开来。 当那碗热气腾騰,洁白软糯的白米粥被端到面前时。 一直强忍着的陆青禾,终究是没忍住。 “呜……” 豆大的泪珠滚落,滴进碗里,她一边哭,一边小口小口地配着咸菜喝着粥,仿佛在吃什么山珍海味。 “真……真好吃……我……我好久……好久没吃过这么香甜的白米了……” 从抄家入狱到被发配到这军营,她就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 更别说如今这般品质的白米了。 这哭声让苏清漓和秦墨兰也眼圈泛红。 李万年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陆青禾的脑袋。 “哭什么,以后跟着我,保证顿顿让你们吃上白米饭。” 他放下碗,清了清嗓子,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既然现在我们是一家人了,那就要有个家的样子。我呢,是个粗人,以后这家里的大事小情,就得交给你们。” 他看向苏清漓。 “清漓,你曾是相府千金,见多识广,以后这个家,就由你来管。大小事务,你拿主意。” 苏清漓一怔,随即郑重地点了点头:“是,夫君。” 他又看向秦墨兰。 “墨兰,你出身皇商之家,精于算计,以后家里的钱财……虽然现在没有,但以后会有的,就交给你来管。” 秦墨兰俏脸微红,也应了下来:“墨兰遵命。”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还在抽噎的陆青禾身上。 小丫头紧张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李万年笑了。 “至于你嘛,青禾。” “你就负责……负责可爱就行了。” 陆青禾“啊”了一声,傻傻地看着他,连哭都忘了。 苏清漓和秦墨兰都忍不住莞尔一笑,沉重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夜幕,再次降临。 这一天倒是过的平淡又充实,婚假在身,不用训练,又没有王老虎的狗腿子来凑热闹。 而今晚,按照顺序,该轮到了最小的陆青禾了。 当苏清漓和秦墨兰识趣地回到偏房后。 主卧里,只剩下李万年和陆青禾两人。 小丫头坐在床边,双手死死地攥着衣角,指节发白,娇小的身子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她低着头,不敢看李万年一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要掉不掉的样子,说不出的可怜。 李万年叹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下,刻意保持了一段距离。 他都有经验了,没有急着做什么,而是用最温和的声音开口。 “青禾,怕吗?” 陆青禾的身子猛地一颤,点了点头,又飞快地摇了摇头,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 “别怕。” 李万年放缓了声音,像是在哄一个受了惊吓的小妹妹。 “我知道你年纪小,心里害怕。我不会粗鲁的对待你的。” “你闭上眼睛,就当是……就当是做了一场梦,梦醒了,一切就都好了。” 他伸出手,轻轻地,试探性地握住了她冰凉的小手。 陆青禾浑身一僵,却没有抽回去。 李万年的手掌宽厚而温暖,布满了老茧,虽然粗糙,却莫名地给了她一丝安定的力量。 他耐心地开导着,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笑话,一点点瓦解着少女心中的恐惧。 许久,陆青禾的颤抖终于渐渐平息。 她抬起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李万年,声音怯生生的,带着浓浓的鼻音。 “夫君……你……你会一直对我们这么好吗?” “会。”李万年回答得斩钉截铁。 少女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那……那来吧……我……我不怕了……” 那半推半就的模样,青涩又惹人怜爱。 这一夜的耕耘,李万年拿出了十二分的温柔与耐心。 过程,青涩无比。 当一切结束,那期待已久的系统提示音,终于在他脑海中炸响! 【叮!施肥浇水完成!】 【检测到宿主配偶陆青禾天赋特殊!】 【触发暴击!奖励特殊掉落物:《神农百草经》】 轰! 李万年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一大股庞杂而陌生的信息洪流,瞬间涌入了他的识海! 那些信息,全是关于各种花草树木。 什么草能救人,什么花能致命,什么果子是剧毒,什么根茎是解药…… 一桩桩,一件件,清晰无比,仿佛他与生俱来就知道这一切。 李万年懵了一下。 这天赋特殊也能触发暴击啊? 第二天清晨,李万年是被院子里一声压抑的惊呼吵醒的。 他睁开眼,只觉得神清气爽。 昨晚虽然因为脑子里多出了《神农百草经》的知识,琢磨了很久,但昨夜光合作用,却也给他带来了实打实的好处。 身体更年轻了。 他打开面板看了一眼。 【绑定宿主:李万年】 【宿主预计寿命:五十八】 【宿主配偶:苏清漓、秦墨兰、陆青禾】 【体质:15】 【力量:22】 【敏捷:10】 【精神:9】 【技能点:0】 【技能:光合作用、铜皮铁骨(lv1)】 寿命又增长了一年,可以活到五十八岁了。 李万年满意地点了点头,穿上衣服走出茅草棚。 第5章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只有几声虫鸣在草丛间低吟。 茅草棚内,油灯的光晕将两道身影映在墙上,轻轻摇曳。 又轮到苏清漓了。 与第一次的羞愤绝望、僵硬如木不同,此时的苏清漓虽然依旧面带红霞,娇躯微颤,但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却多了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这些天,李万年的变化她全都看在眼里。 那个初见时让她心生绝望的佝偻老汉,仿佛脱胎换骨一般,腰背一天比一天挺直,脸上的皱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浅,浑浊的眼睛里也透出了慑人的精光。 他搬动巨石的力量,他能拿出顶级的白米,还有陆青禾莫名其妙突然获得的草药知识…… 只要但凡是个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想到很多。 更何况,她不是蠢人。 但她什么也没问,只是心里头更多了些对未来的向往。 当李万年的手掌覆上她的腰肢时,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温热感传来,苏清漓的身子轻轻一颤。 但这一次,她没有闭上眼选择逃避。 而是抬起眼眸,认真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张脸,依旧算不上年轻,但比起几天前,却仿佛年轻了十岁不止。 尤其是当他俯身而来时,那股不再是暮气沉沉,而是带着勃勃生机的男性气息,让她心跳莫名地快了几分。 “夫君……你……” 她想问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李万年看出了她眼中的探寻,咧嘴一笑,没说话,直接用行动回答了她所有的问题。 这一夜,老农耕地,格外卖力。 苏清漓这一次的感受,确实如秦墨兰预料的那样,与第一次的感觉简直是天壤之别! 如果说第一次,她感觉自己是在承受一棵行将就木的枯树最后的挣扎。 那么这一次,她面对的,仿佛是一头苏醒的蛮牛,充满了用之不竭的力量与活力! 那股强悍的冲击力,让她这位曾经处变不惊的相府千金彻底乱了方寸,脑中一片空白,只能化作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波逐流…… 当一切归于平静,熟悉的机械音在李万年脑海中响起。 【叮!施肥浇水完成!】 【恭喜宿主获得随机掉落物:敏捷+1】 【光合作用完成,预计寿命增加一年!当前宿主预计寿命:五十九。】 又续了一年命! 属性再次增长! 李万年心中大爽,低头看着怀中云鬓散乱、媚眼如丝的苏清漓,心中豪气顿生。 什么王老虎,什么山匪! 再给自己几天时间,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 次日清晨。 王老虎坐在自己的营帐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派去打探消息的张三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大……大人,那李老头,不知道走了什么邪运,这几天非但没被那三个骚蹄子榨干,反而……反而看着好像还年轻了点,精神头好得不得了!” “什么?” 王老虎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 “一个快死的老东西,还能越活越年轻?你他娘的在跟老子说书吗!” 他这几天左等右等,就等着李万年那老骨头扛不住,自己乖乖把美人送上门来。 可等来的,却是这么个荒唐的消息! 一股邪火从心底直冲脑门。 他对着帐外吼道:“王二!李四!给老子滚进来!” 很快,两个兵痞模样的壮汉走了进来,一脸谄媚。 “大哥,有何吩咐?” 这两人是王老虎的同乡,也是他的心腹爪牙。 王老虎指着李万年茅草棚的方向,冷声道:“去!就说检查军容风纪,给那个姓李的老东西找点麻烦!给我好好看看,那老东西是真变年轻了,还是张三这小子在糊弄我。” “遵命。” 两个兵痞连忙领命而去。 这些天军营里对那三个小娘们夸张形容词,早就勾得他们心痒痒了。 只是那毕竟是皇帝御赐下来的人,他们这些人不敢做,也没机会做些什么,但如今有百夫长的命令,捞个油水不也是顺便的事。 此刻,李万年正在院子里,指导着三女如何用那袋精米如何做出一锅香喷喷的白米饭。 一段时间过后,阳光正好,米饭飘香,三女巧笑嫣然,一派温馨和睦的景象。 但很快,这副温馨画面的景象就被打破,在四人进到屋里,准备吃饭的时候,两个不速之客到来了。 “哟,李老头,小日子过得挺滋润啊!” 为首的王二吊儿郎当地空气中的米香味,一双賊眼肆无忌惮地在苏清漓三女凹凸有致的身上来回扫视。 另一个叫李四的兵痞更是直接,舔了舔嘴唇,嘿嘿笑道:“百夫长大人有令,检查军容风纪!你们几个,都给老子站好别动!” 说着,他就要往茅草棚里闯,那架势,分明是想对三女动手动脚。 苏清漓三女的脸色瞬间煞白,下意识地躲到了李万年身后,眼中满是惊恐。 李万年将三女护在身后,脸上的笑容收敛,眼神平静地看着两人。 “两位,我正在休婚假,这乃是陛下隆恩。你们要检查军容,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婚假?”王二嗤笑一声,满脸不屑,“又没叫你去训练,只是检查而已,怎么,放假就不用检查了吗?!” “识相的,就乖乖滚开,让我们进去好好‘检查’一下你这三个婆娘!不然,有你的苦头吃!” 李四更是嚣张,直接伸手就想推开李万年。 “老不死的东西,还想护食?给老子滚开!” 他使出了七八分的力气,想要把这个碍事的老头推个趔趄,好看他出丑。 然而,他的手掌推在李万年的胸口,却感觉像是推在了一堵纹丝不动的墙壁上! 不,比墙壁还硬! “嗯?” 李四愣住了,他不敢相信,这个风一吹就要倒的老头,居然能挡住自己一推? 他不信邪,怒吼一声,用上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都朝李万年撞了过去! 但结果,依旧一样。 李万年站在原地,脚下像是生了根,动都没动一下。 这一下,不光是两个兵痞,连李万年身后的三女都看呆了。 李万年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他本想息事宁人,等六天后再跟王老虎算总账。 但现在看来,这群杂碎,是真把他当成可以随意揉捏的软柿子了! “还想试试吗?”李万年淡淡地开口,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操!邪了门了!”王二见状,也恼羞成怒,他觉得这老东西肯定是用了什么邪术。 他恶向胆边生,直接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老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老子非得让你见见血!” 刀光一闪,直劈李万年面门! 苏清漓和陆青禾吓得失声尖叫,秦墨兰也吓得花容失色。 然而,李万年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像一道闪电! 就在刀锋即将及体的一瞬间,他一个箭步上前,不但没躲,反而迎了上去! 那速度,快到两个兵痞根本反应不过来! 他无视了劈来的刀锋,左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抓住了王二持刀的手腕! 然后,猛地一拧!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彻整个院子! “啊——!!!” 杀猪般的嚎叫声,从王二的口中爆发出来! 他的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手里的佩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钻心的剧痛让他面孔扭曲,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衫! 另一边的李四,彻底被这血腥残暴的一幕吓傻了!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照面,自己大哥的手腕就被这老头给硬生生掰断了! “你……你……” 他颤抖着手指着李万年,惊恐之下,也拔出了刀。 李万年看都没看他,只是冷冷地甩开王二那只废掉的手。 然后,他动了。 身形一晃,留下一个残影。 李四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就狠狠地踹在了他的小腹上! “砰!” 一声闷响! 李四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足足三米多远,重重地撞在院子外的木栅栏上,将栅栏都撞得粉碎! 他摔在地上,像一只被煮熟的大虾,弓着身子,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只能张着嘴,呕出满口的酸水。 一招! 仅仅一招! 两个嚣张跋扈的兵痞,一个断腕,一个重创,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整个院子,瞬间死寂。 只有王二抱着手腕,痛苦地哀嚎着。 李万年缓缓地挺直了身躯。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糟老头。 他像一杆刺破青天的长枪,浑身散发着冰冷刺骨的煞气! 他一步步走到王二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如九幽寒潭。 “滚!” 一个字,如惊雷炸响! “回去告诉王老虎。” “再敢派人来我的地盘撒野,下一次,断的就不是手了!” “是他的狗头!” 王二被他那杀人般的眼神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扶起半死不活的李四,屁都不敢再放一个,仓皇逃离。 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 李万年才缓缓收回了身上的煞气,转过身来。 他看到,身后的三女,正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眼神看着他。 那眼神里,没有了恐惧和担忧。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震撼、敬畏,以及……异彩连连的崇拜! 第6章 兴师问罪?连你脸一块打 李万年看着她们的表情,心里头暗自得意,面上却依旧平静。 他走进屋内,将搬进屋的饭锅锅盖揭开,里面的白米饭晶莹剔,香气四溢。 “愣着做什么,趁热吃饭啊。” 他淡淡地说道,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两只嗡嗡叫的苍蝇。 这平静的语气,像是一剂强心针,让三女从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她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情绪。 夫君,越来越强了! …… 李万年暴打王老虎心腹的事情,像长了翅膀一样,在短短半个时辰内,传遍了整个兵营。 一时间,军营里议论纷纷,炸开了锅。 “听说了吗?南营那个李老头,把王老虎派去的王二和李四给打了!” “打了?怎么可能!王二那体格,一拳能打死一头牛!李老头那身子骨,风大点都怕给吹散了。” “千真万确!我亲眼看见的!王二的手腕被掰断了,骨头茬子都冒出来了!李四被一脚踹飞,躺在地上跟死狗一样吐酸水!” 一个刚从那边回来的兵卒,压低了声音,脸上满是后怕与兴奋。 周围的兵卒们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乖乖!这老头吃了虎鞭豹子胆了?” “我看是回光返照吧!” “屁!什么回光返照能有这么大的力气?我跟你们说,那李老头邪门得很!这几天看着,好像一天比一天年轻!” 各种猜测和流言在军营的各个角落里传播。 有人说李万年是疯了,有人说他是得了失心疯,但更多的人,眼中却多了一丝敬畏和好奇。 而这个消息,自然也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王老虎的耳朵里。 “砰!” 王老虎的营帐内,一张结实的木桌被他一拳砸得四分五裂! 他看着面前被抬回来的两个心腹,一个手腕用木板胡乱固定着,疼得面无人色;另一个蜷缩在地上,还在不停地干呕。 王老虎那张布满横肉的脸,此刻已经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 “你说什么?!” “他一人一招,就把你俩废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暴怒和一丝难以置信。 张三跪在一旁,身体抖得像筛糠:“大……大人,千真万确啊!我们几个在远处亲眼所见,那老东西……那老东西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快得跟鬼魅一样,力气大得吓人!” 王老虎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粗重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 一个他眼里的蝼蚁,一个他随手就能捏死的糟老头,不仅敢违逆他的意思,现在还敢公然打伤他的人! 这已经不是挑衅了! 这是在当着全营的面,狠狠地抽他的脸! “好……好一个李万年!” 王老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中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老虎不发威,你他娘的真当我是病猫了!” 他猛地一脚踹开营帐的门帘,对着外面怒吼:“来人!都给老子抄上家伙,跟我走!” “老子今天倒要看看,他李万年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十几个手持刀棍的亲信兵痞迅速集结,一个个面露凶光,气势汹汹地跟着王老虎,直扑李万年的茅草棚而去。 一场更大的风暴,已然来临。 茅草棚内,刚刚吃完饭的三女,还没从刚才的震撼中完全平复,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杂乱而沉重的脚步声,以及王老虎那充满杀意的怒吼。 三女的脸色“唰”地一下,再次变得惨白。 秦墨兰和陆青禾下意识地抓住李万年的衣角,眼中满是恐惧。 王老虎……亲自来了! 还带了这么多人! “夫君……”苏清漓强自镇定,但声音也带着一丝颤抖,“他……他们人多势众,我们……” 李万年拍了拍秦墨兰和陆青禾的手,示意她们安心。 他转头看向苏清漓,脸上非但没有一丝慌乱,反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放心。” “人多,才好唱戏。” 说完,他整理了一下衣衫,施施然地走出了茅草棚。 屋外,王老虎带着十几个兵痞,已经将小小的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周围,更是聚拢了越来越多闻讯赶来看热闹的兵卒,里三层外三层,一个个伸长了脖子。 王老虎看到李万年走出来时那副确实年轻不少的脸庞,也心中惊讶了一下,但看到这家伙脸上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的怒火像是加了堆柴火似的,烧得更旺了。 “李万年!” 王老虎用手指着他,厉声喝道:“你好大的狗胆!竟敢公然殴打同袍,目无军纪!按律,当杖八十!” 这罪名扣得又大又响。 然而,李万年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王百夫长,好大的官威啊。” 他不紧不慢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 “我殴打同袍?敢问百夫长大人,他们两个,是来我这里做客的吗?” “他们手持凶器,擅闯我的住处,言语污秽,意图对我那三位陛下御赐的妻子不轨!我不过是出手自保,何错之有?” “难道说,在王百夫长您的治下,我们这些普通兵卒,连保护自己家人的权力都没有了?只能任由您的手下欺凌侮辱?” 这几句话,掷地有声,逻辑清晰! 周围围观的兵卒中,不少人都露出了思索和认同的神色。 军营里,老兵欺负新兵,上官欺压下属,是常有的事,很多人都感同身受。 王老虎脸色一滞,他没想到这老东西口齿如此伶俐,几句话就把黑的说成了白的。 他怒极反笑:“好个牙尖嘴利的老东西!强词夺理!他们不过是奉命检查军容,你却下此毒手,还敢狡辩!” “狡辩?” 李万年笑了。 他忽然提高了音量,声音如洪钟大吕,震得在场所有人心头一颤! “我李万年烂命一条,死不足惜!” “但我的妻子,是当今陛下下旨御赐下来的!” “她们的身份,代表的不是我李万年,而是陛下的脸面!是皇家的威严!” “你的人,当众调戏我的妻子,就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就是藐视圣恩!就是公然打陛下的脸!” “王百夫长,我倒想问问你!” “这藐视圣恩,该当何罪?!” 轰! 最后一句质问,如同平地惊雷,在所有人耳边炸响!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王老虎本人,全都脸色剧变! 藐视圣恩! 这顶帽子太大了! 大到能把天都给压塌下来! 王老虎再横,再霸道,也只是一个百夫长。他敢欺压同袍,敢贪墨军饷,但他绝对不敢公然担上一个“不尊圣上”的罪名! 那是要株连九族的! “你……你血口喷人!”王老虎一时语塞,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 他心里也生出后悔来,一时愤怒让他忘记这家伙最喜欢扣这顶大帽子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王老虎骑虎难下之际,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都干什么呢?聚在这里乱哄哄的!” 人群分开一条路,一个身材干瘦,中年人模样,留着山羊胡的老兵走了进来。 正是李万年所在“什”的什长,一个在军营里混了快十年的老油条。 什长看了看现场,又看了看脸色铁青的王老虎,心里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 他打了个哈哈,对着王老虎拱了拱手:“王百夫长,消消气,消消气。李老哥也是一时糊涂,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 然后又转头对李万年板起脸:“李万年,你也是,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能对同袍下这么重的手!” 典型的和稀泥。 但这个台阶,对此刻的王老虎来说,却无异于救命稻草。 王老虎死死地盯着李万年,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但他知道,今天他已经输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仅没能找回场子,反而被一个糟老头用“皇帝”压得死死的,颜面尽失! 他咬着后槽牙,但却一句话都没说出口,只是心里发了狠。 好你个牙尖嘴利的老东西。 今天这事,老子记下了! 六天后就是清剿黑风山山匪的日子,我看到时候,你怎么死的! 心里发狠的想着,王老虎再也待不下去,猛地一甩袖子,带着他那群同样灰头土脸的兵痞,愤然离去。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围观的兵卒们看着王老虎吃瘪的背影,又看看院中那个挺拔如松的身影,眼神彻底变了。 再也没人敢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糟老头。 经此一事,军营里那些平日里受王老虎欺压,却敢怒不敢言的老兵,也开始主动跟李万年打招呼,言语间多了许多以前没有的尊重。 夜里。 茅草棚内,三女看着李万年的眼神,已经充满了崇拜。 苏清漓亲手为李万年斟上一杯热茶,清丽的脸上带着一丝钦佩。 “夫君,今日您此举,看似冒险,实则是一步妙棋。” “您不仅立了威,让那些宵小之辈不敢再来骚扰,更是将王老虎逼到了明处。” “这六日之内,他跟他手下的那群人绝对不会再在明面上对我们动手。” “我们倒是能安静个几天了。” 这位前宰相之女,有条不紊的说道。 李万年赞许地点了点头。 六天时间。 足够了。 他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王老虎,黑风山…… 希望你们,能给我带来一点惊喜。 第7章 鹰眼 夜色如墨,茅草棚内的昏黄的烛火摇曳着。 又轮到秦墨兰了。 白日里李万年那雷霆万钧的手段,以及舌战王老虎的机巧,让她对这个夫君有了更多的认识。 一回生,二回熟,当李万年走进主卧时,她没有像上次夜晚那般紧张得如同一块僵石。 她坐在床沿,一双美眸在昏黄的灯光下,水波流转,静静地看着他。 那张日渐年轻的脸庞,此刻在她眼中,充满了神秘而强大的魅力。 “夫君。” 她主动开口,声音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媚。 李万年走到她身前,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放松,以及那份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心境。 “今天,那般阵仗吓到你们了吧?”他平静地说道。 秦墨兰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她伸出纤纤玉手,主动拉住了李万年那布满老茧的大手,将它贴在自己微烫的脸颊上。 “刚开始是有点被吓到了,那么多人,但夫君挡在我们面前时,我们的心就安稳了下来。” 她抬起头,仰望着他,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崇拜的光芒。 “夫君,白天我不能为夫君分忧,现在晚上了,墨兰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夫君好好分忧。” 她还没把这话说完,脸颊已经红得不行。 显然,说出这般主动又露骨的话,让她的面皮燥的不行。 李万年心中一热。 他俯下身,将她拦腰抱起。 秦墨兰一声轻呼,双臂下意识地环住了他的脖颈。 李万年笑着道:“咱们今天晚点新花样吧?” “新花样?”秦墨兰不解,红着脸张了张嘴,问道:“是要我主动的意思吗?” 李万年看着她的嘴,心里也是一热,想起那个晚上她辛苦帮助自己,但自己就是不行的场景。 “嗯,有这个意思在,不过还有个意思就是我先抱着你……” 秦墨兰起初还没理解这个意思,直到李万年行动起来后,她脸色酡红,也是大开眼界,没想到还有这种姿势。 不过这个位置太高了,她连忙让李万年把烛火吹灭,防止屋外有人透过窗户影子看到里面的行为。 这一夜的耕耘,由于秦墨兰的配合,解锁了很多姿势。 当一切结束,那熟悉的机械音准时响起。 【叮!施肥浇水完成!】 【鉴于配偶主动配合,心意相通,触发小暴击!】 【恭喜宿主获得随机掉落物:技能——鹰眼(LV1)!】 技能! 李万年精神一振。 一股清凉的气流瞬间涌入他的双眼,仿佛用冰泉清洗过一般,整个世界在他的视野里,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下意识地看向茅草棚的墙壁,那由泥土和稻草混合而成的墙面上,每一丝细小的裂纹,每一根稻草的纹理,都分毫毕现。 【鹰眼(LV1):发动后,视力大幅增强,动态捕捉能力提升,能在百米外看清飞鸟羽毛。】 百米之外,看清飞鸟羽毛! 这简直是战场作战的神技啊,尤其是山林里! 试想一下,高处有人朝下观察动静,他自己以为自己隐蔽的很好,不可能有人看得到,但自己这鹰眼一发动,就跟人长在自己眼前似的。 同理,在山林高处观察下方也是一样。 李万年心头狂喜,他按捺住激动,悄悄起身,走到茅草棚的窗边,将其打开。 随后他运起鹰眼,朝着远处望去。 军营的边界,一座简陋的哨塔矗立在夜色中。 以往,他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和一点火光。 但此刻! 哨塔上那个打着哈欠的哨兵的脸,他看得清清楚楚! 甚至能看到对方胡子拉碴的下巴,以及腰间佩刀刀柄上那磨损的痕迹! 太强了! 这简直就是古代版的高倍望远镜! 有了这个,黑风山之行,又增添了一层保障! 李万年深吸一口气,心中大定。 同时,心里也有了一些盘算 …… 后半夜,月黑风高。 李万年凭借着远超常人的体质和敏捷,如同一只狸猫,灵巧地翻过茅草棚的栅栏,又悄无声息地避开了巡逻的兵卒,溜出了军营。 军营外不远处,有一个名为“下河村”的小村落。 这里聚集着退役的老兵、靠山吃饭的猎户以及一些普通村民,鱼龙混杂,是打探消息的最好去处。 李万年熟门熟路地来到村子最里头一间破败的木屋前。 屋主是个瘸腿老猎户,姓赵,年轻时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猎手,后来被野兽伤了腿,只能靠编些草鞋、讲些山里故事换点吃饭钱。 “咚咚。” 李万年敲了敲门。 “谁啊?大半夜的,奔丧呢?”屋里传来一个不耐烦的苍老声音。 李万年压低嗓音:“赵老哥,是我,老李,有点事想请教。”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赵猎户探出半个脑袋。 当他看清门外的人影时,原本浑浊的眼睛猛地瞪大,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李……李老头?你小子……你小子怎么看着……看着年轻了这么多?”赵猎户结结巴巴地说道,语气里充满了震惊和疑惑。 虽然此时夜深,但他仔细打量着李万年后,确实感觉李万年的皮肤状态跟精神状态要比上一次见面好上太多,就连夜色里那双眼睛都好似清亮了几分。 “嘿嘿,有了老婆,焕发第二春了。”李万年只是随口敷衍了一句。 听到这话,赵猎户也没继续问下去,嘴上粗鲁的骂道: “操,差点忘记这茬,你个老东西,这几天过得舒服啊,不过你这大晚上的,不在军营里抱着你的小娇妻,跑我这来做什么?” 李万年也不废话,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袋,解开,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精米。 米香瞬间飘散出来。 赵猎户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的米! “你……” “一斤米,换你几个消息。”李万年直视着他的眼睛。 “成交!” 赵猎户一把将李万年拉进屋里,生怕被人看见, “你想知道什么,问吧!别说几个消息,就是我年轻时睡过几个寡妇,都告诉你!” 李万年将米袋递给他,神色凝重地开口:“跟我说说黑风山。” 听到“黑风山”三个字,赵猎户脸上的贪婪和兴奋瞬间凝固了。 没有犹豫,立马将门关好,旋即压低了声音,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老李,你问这个做什么?听我一句劝,那地方,去不得!” “我收到军令,再过几日,就要去清剿。” 赵猎户闻言,看李万年的眼神顿时充满了同情,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他叹了口气,道:“这是哪个天杀的让你去送死啊!” “那些官老爷发布的榜文,都说黑风山是一群乌合之众,屁!” “那伙山匪的头目,叫‘黑旋风’,以前是正规军里的一个军侯!因为得罪了上官,才落草为寇。” “他手底下那帮人,根本不是什么流民,全是他以前带过的兵!一个个都是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悍卒!” “他们纪律严明,熟悉山里的每一条路,每一个山洞。官府派兵围剿了好几次,连人家的影子都没摸到,反倒折损了不少人手!” “说句不好听的,就你们百夫长王老虎那点人马,全填进去,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听着赵猎户的话,李万年心里头泛起一抹冷笑。 他原以为这只是一个艰巨的任务。 现在看来,这根本就是一个必死的陷阱! 王老虎,这是铁了心要借山匪的手,置他于死地! 只可惜,这条必死的路只是对原来的他而言的。 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呵呵,究竟是谁会死呢? 打探完消息后,李万年离开了赵猎户的家,返回茅草棚时,夜依旧很深。 李万年动作轻巧的溜上了床,没有惊醒沉睡着的秦墨兰。 第8章 夫君,杀人了! 天光大亮。 李万年起床,伸了个懒腰。 昨天晚上的一顿忙活,并没有让他今天精神萎靡。 院子里,三女已经起身。 苏清漓和秦墨兰在整理那袋金贵的白米,商量着如何节省食用。 而陆青禾则蹲在屋外,盯着那些杂草看。 小脸上满是认真。 看到李万年出来,陆青禾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站起身,跑到他面前,怯生生地拉住了他的衣角。 “夫君……” “嗯?怎么了?”李万年温和地看着她。 “我……我想……我想上山去看看。”小丫头鼓起勇气,抬起头,水汪汪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期盼。 “我想去山上找找,看看能不能配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她声音越说越小,但意思很明确。 她想利用自己如今的能力,为这个家做点什么。 李万年心中微暖。 但他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不行,山上太危险。” 不说山里的山匪猛兽,就说那些毒虫杂草,就够这娇滴滴的小丫头喝上一壶的了。 更何况,万一出点什么事,他后悔都来不及。 陆青禾的眼神顿时黯淡下去,小嘴一瘪,又快要哭了。 “夫君……我……我只是想帮你……” “我知道。”李万年看她这委屈的模样,心头一软,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这样吧,我们今天不去山上,我们去镇上。” “镇上?”陆青禾一愣,围过来的苏清漓跟秦墨兰也都愣住了。 “对,去镇上。” 李万年咧嘴一笑, “我带你们去采买些药材,顺便,也该给你们添置些衣物,再买点肉,给你们好好补补身子。” 听到“买肉”和“添置衣物”,苏清漓和秦墨兰的眼睛也亮了。 尤其是秦墨兰,她立刻问道:“夫君,我们……我们哪来的钱?” 李万年神秘一笑,带着她们来到屋内,拍了拍墙角那袋鼓囊囊的米袋。 “钱,不就在这儿吗?” 话是这么说,但李万年也没全指望这袋优质大米,又去床底下把自己攒下来的五两银子也给拿了出来。 半个时辰后。 李万年背着一个小半袋的精米,带着三个用斗笠跟粗布遮住绝色容光的女子,朝着军营外走去。 饶是如此,她们那窈窕的身段和偶尔露出的雪白肌肤,依旧引得路上不少兵卒和村民侧目。 但当他们看到走在最前面,身形日渐挺拔,眼神锐利如鹰的李万年时,那些不轨的目光又都纷纷收敛了回去。 如今李万年的名头,他们或多或少都听过。 至于不认识李万年? 在这军营里能同时带着三个女人的,除了李万年还有谁? 李万年几人前往的镇子名叫三河镇,算是距离军营最近的一个镇子,镇子不大,却也五脏俱全,常有休假的士卒来此采买、玩乐。 李万年带着三女,径直走进了一家最大的粮油铺。 “掌柜的,收米吗?” 掌柜的是个精明的胖子,正懒洋洋地打着算盘,闻言眼皮都懒得抬。 “收,精米15文一斤,糙米7文一斤,陈米4文,不收湿米。” 李万年也不多话,将背上的米袋往柜台上一放。 “砰”的一声闷响。 他解开袋口,将里面晶莹剔透,散发着清香的米粒展现在掌柜面前。 “你看看这个,值什么价。” 那股沁人心脾的米香飘出,掌柜的鼻子动了动,猛地抬起头来。 当他看到袋中那如玉石般完美的米粒时,一双小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这……这是……” 他抓起一把米,放在手心仔细端详,又凑到鼻子前猛嗅,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狂喜,再到难以置信! “贡……贡米!不!这比贡米还要好啊!” 胖掌柜激动得浑身肥肉都在颤抖,他看着李万年的眼神,瞬间就变得像看财神爷似的。 “这位爷,您这米怎么来的,还有吗?” 瞧见李万年既不言也不语,胖掌柜一点也不尴尬,连忙用小胖手轻轻拍了自己的面颊,然后故作懊悔的道: “这位爷,瞧我这高兴的样子,都忘记不该问的别问了,是我的不对。” “精米在我这店卖的话能卖20文一斤,这样吧,您这米我就痛痛快快的花钱了,30文一斤,我买您这米。” 30文一斤的价格确实够高,都能买到一斤肉了。 但那也只是对比这个时代的优质精米,对于这技能树掉下来的优质大米而言,还真有点不够。 毕竟这米的色香味,甚至连现代社会的优质大米都逊上一筹。 李万年神色平静。 “价格有点低了,你是这个地方的地头蛇,应该知道在这种地方,这样优质的大米能发挥多大的作用,毕竟这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 胖掌柜暗道一声不好,这确实是个懂行的。 好东西本身就值钱,更何况是这种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哪怕这米不算多,但只要用在对的时间跟人身上,绝对能换到相当可观的利益。 毕竟有的权贵不差钱,就差好东西。 “那……那我出……” 胖掌柜的话被李万年打断。 “我不卖钱,换东西。” 说着,他又掏出了自己的家底,那五两银子。 “这袋子米,加上这五两银子,麻烦掌柜的把我需要的东西都采买来。” 他一个个的去采买,不说在价格和品质上可能会吃亏,就说这效率,也不是这种地头蛇能比的。 说不得,哪个肉铺或者药店的掌柜,就跟这米店的掌柜有亲戚关系或者利益往来关系呢! 最终,在花费了十斤优质大米,以及五两银子的代价,李万年从粮油铺换走了一些常用的药材、一块品质上好、足够吃上一段时间的风干咸肉,以及一竹筒猪油,和san匹品质还算不错的棉布和一些针线。 胖掌柜还客气的亲自把他们送出了门,临走时不忘嘱咐如果还有这种品质的大米,一定要来他店里交易,价格绝对靠谱。 回程的路上,三女的心情都雀跃不已。 手里提着沉甸甸的肉和布匹,未来仿佛都充满了希望。 然而,当他们走到一处偏僻的林间小道时。 “嗖!嗖!” 几道人影从两旁的林子里窜了出来,手持明晃晃的砍刀,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一共五人,个个面带凶光,一看就不是善茬。 为首的是个独眼龙,淫邪的目光在三女凹凸有致的身段上扫来扫去。 “嘿嘿嘿,兄弟们,今天运气不错!不止有肥羊,还有三只水灵灵的小绵羊!” 苏清漓三女的脸瞬间煞白,刚刚还雀跃的心情,一下子坠入冰窟。 她们下意识地躲到李万年身后,娇躯止不住地颤抖。 “夫君……” 李万年将身上的东西放下,并把三女护在身后。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慌乱。 甚至,眼神里还带着一丝……失望? 就这? 还以为是王老虎派来的杀手,结果只是几个不入流的劫匪。 “识相的,滚。” 李万年淡淡地开口,声音冰冷。 第9章 刚花光钱,结果你们来送钱 独眼龙愣了一下,随即狞笑起来:“操!你这狗东西还挺狂啊,敢在老子面前这么装蒜?给我上!男的砍了喂狗,女的留下快活!” 一个劫匪狞笑着,挥刀就朝着李万年当头劈来! 三女还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吓得花容失色。 而下一刻,李万年动了。 他的身影很快! 快到极致! 在刀锋落下的瞬间,他不退反进,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擦着刀锋而过,肩膀狠狠一撞! “砰!” 那劫匪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狂奔的蛮牛撞中,胸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整个人倒飞出去,但还没落地就又被一腿踢中脑袋,等到身体落地时,已没了声息。 干脆利落,直接毙命! 剩下的四个劫匪全都看傻了! 李万年没有停顿。 他顺手拿起劫匪尸体旁的刀,脚下一踏,地面都仿佛震动了一下,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冲入人群! 他一刀挥出,空气中发出一声嗡鸣! 第二个劫匪的脑袋,如同被割开的西瓜,刀口平整的掉在了地上! 剩下的劫匪已经吓傻了,李万年的动作太凶,太快了,但是李万年却丝毫没有停顿,他一脚踢出,正中第三个劫匪的膝盖! “咔嚓!” 骨头碎裂的脆响中,那劫匪惨叫着跪倒在地。 李万年看都没看他,只是反手一划! 一道血线,在第三个劫匪的脖颈上绽放。 旋即,刀被快速抽回,直接插进了一个冲上来的劫匪的心窝,第四个劫匪也领了盒饭。 最后,他走到已经吓得双腿发软,瘫倒在地的独眼龙面前。 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 五个持刀的悍匪,四个被干脆利落的杀掉了,仅剩的一个更是被吓的没有丝毫战斗力! 李万年手持滴血的钢刀,身上纤尘不染。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独眼龙,眼神平静得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 独眼龙裤裆一湿,一股骚臭味弥漫开来。 “你……不,大爷,大爷饶命……小的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刚出生的孩子……他们还等着我去照顾呢!” 李万年没有做出任何回答。 他只是举起了刀。 “噗嗤!” 鲜血,染红了林间的落叶。 他随手将刀丢掉,转身走向身后已经完全石化的三女。 李万年走到她们面前,脸上露出和平时一样的温和笑容。 “吓到了?” 对于一个上过战场,还活到现在的人,李万年自然是对杀人没有什么太多的心理负担,更何况还是一伙匪徒。 不过这三个娇滴滴的老婆哪里见过这种血腥的场面。 李万年上前安抚,一段时间后,三女也终究是从那般血腥的震撼中缓过来了。 见状,李万年又继续做起他该做的事情。 杀完人后要干什么? 埋尸? 不不不。 是摸尸。 是把尸体上的东西搜刮干净。 这年头,哪怕是人身上穿的破烂衣服,那都是可以卖钱的。 更何况,这五人身上穿的衣服还不算破烂,而且各个手上都有一把刀,光是把这五把刀卖掉,都能值上不少钱。 而且,这些人的身上,也未必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 将衣服一件件扒下,一一摸索过后,李万年摸出了三两碎银子和五十三枚铜钱。 李万年有点嫌弃,比他还穷,五个人身上加起来的家当,还比不过两把刀。 像这种刀,现在去镇子里卖,少说也能卖二两银子一把,两把刀就是四两银子,五把刀就是十两银子。 真是刚把钱花光,就有人来送钱啊。 “夫君,要把这些物件拿回镇子卖掉吗?” 苏清漓上前询问道。 她轻掩口鼻,显然是受不了这里的血腥气,不过还是走了过来。 李万年看向她,说道:“我本来是有这打算,毕竟这些东西换成银子才算实在,不过你们今天也走了太多路了,现在再走回去,也太累着你们了,还是算了。” 被李万年这般体贴,苏清漓自然是高兴的,不过她还是更加理性的说道: “这点路,又能有多累,我们一路上被发配过来,走的路岂止这点。” “而且夫君说的对,这些东西换成银子才实在,这要是拿回军营里,未免也有些扎眼了。” 这时,秦墨兰跟陆青禾也走了过来,听到对话也都齐齐点头附和。 见状,李万年便没有犹豫,又带着三女回了一趟镇子,将五把朴刀卖给铁匠铺后,又将五套衣服卖给了典当铺。 得来十一两碎银子跟二十三枚铜板。 李万年也不节省,带三女逛了逛街,给每个人都买了糖葫芦和糖人,又买了不少肉包子。 当甜丝丝的味道在口腔里绽放开时,三女都感动的快要落泪了。 遥想几日之前,她们都还是囚犯,而如今,却已经吃上甜食了。 她们又感动,又庆幸。 感动的自然是李万年对他们的好,庆幸的是,幸好被赏赐的人是李万年。 --- 夜。 茅草棚内,气氛有些异样的安静。 桌上摆着香喷喷的咸肉炖白菜,但三女竟然出奇的都对这般好的吃食没有什么胃口。 这当然不是什么嘴叼,主要是已经吃饱了,糖葫芦跟糖人虽然不是什么管饱的东西,但那香喷喷的肉包子是真顶饱啊。 吃的时候还不觉得,只觉得吃完一个还想吃下一个,但吃到后面就发现,饱的不能再饱了。 以至于面对肉菜,都没有胃口,因为实在是吃不下了。 不过三女被肉包子给撑到了,但李万年可没有,他虽然也吃了几个肉包子,但他消耗的可比她们大多了,要不是每天都有生命能量补充,他能变成饿死鬼。 见三女眼馋这咸肉顿白菜,却又实在吃不下,李万年先是在她们面前显摆了一下后,才开始吃饭,这也引得三女在餐桌上对他一阵讨伐。 虽然餐桌上打闹,但吃完饭,三女都识趣地主动收拾碗筷。 等收拾完后,看着已经彻底暗下来的夜色,苏清漓跟秦墨兰都默默回到了偏房。 主卧里,则走进了陆青禾。 又轮到她了。 小丫头坐在床边,经过初体验和这几天的相处,她对那种事情也不抗拒,但还是很不好意思。 她低着头,小脸红扑扑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万年坐在她身边,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少女体香和药草的混合气息。 “还在想白天的事?”他柔声问道。 陆青禾身子一颤,轻轻点了点头,又飞快地摇了摇头。 她忽然抬起头,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李万年。 “夫君,我……我不怕。” 她的声音依旧怯生生的,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我知道,夫君杀的都是坏人。” “夫君越厉害,我们就越安全。” 小丫头说着,竟主动伸出小手,抓住了李万年布满老茧的大手。 “就是……就是等会的时候,夫君悠着点来,我今天吃的太撑,若是……若是……太激烈的话,我怕会岔气。” 她说完这句话,整张脸已经红得快要滴出血来,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不敢再看李万年一眼。 李万年心中一荡。 也不知道吃撑了和不吃撑在感觉上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不过,之前都没注意,现在才发现,这小妮子的规模好像大了一点,是开发过的原因吗? 他不再多言,拦腰将这可人儿抱起,去探讨一下究竟是什么原因。 这一夜的“耕耘”,陆青禾虽依旧青涩害羞,却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主动与迎合。 当一切结束,那熟悉的机械音,照常响起! 【叮!施肥浇水完成!】 【鉴于配偶主动配合,触发小暴击!】 【恭喜宿主获得随机掉落物:蜂刺弩(含淬毒短矢十支)!】 【光合作用完成,预计寿命增加一年!当前宿主预计寿命:六十一。】 一声细微的轻响传来,房间的角落处,凭空出现了一把通体漆黑,造型精巧的手弩。 陆青禾性格憨直,没有秦墨兰那般的敏锐,在被持续耕耘后,也累得不行,在结束后没一分钟的时间,就睡着了。 而等到她睡着后,李万年这才悄无声息的下了床,来到房间角落处,看向掉落的蜂刺弩。 这是一把不过一臂长短的手弩,弩身不知是何种木料所制,呈现出一种深沉的金属光泽,弩弦则细若游丝,却闪烁着坚韧的寒光。 李万年的目光瞬间被它吸引。 他伸手拿起,一股冰凉而沉重的感觉传来。 一道信息说明立刻浮现在他脑海中。 【蜂刺弩:以百年铁木为臂,黑玄蛛丝为弦,可单手激发,射程五十步内可穿透皮甲,无声无息,乃暗杀利器。】 【淬毒短矢:箭头淬有见血封喉之剧毒,非特殊解药不可解。】 好东西! 这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杀人利器! 射程五十步,穿透皮甲,无声无息,还淬了剧毒! 李万年心中狂喜,他几乎可以预见到,在山林作战中,这把蜂刺弩将会发挥出何等恐怖的威力。 他拿起一支短矢,那黑色的箭头上,泛着一丝幽蓝色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栗。 他小心翼翼地将弩和箭矢收好,藏在床下的暗格里。 看了眼已沉沉睡去的陆青禾,李万年又悄然回到床上,打开面板。 【绑定宿主:李万年】 【宿主预计寿命:六十一】 【宿主配偶:苏清漓、秦墨兰、陆青禾】 【体质:15】 【力量:22】 【敏捷:11】 【精神:9】 【技能点:0】 【技能:光合作用、铜皮铁骨(lv1)、鹰眼(lv1)】 【物品:蜂刺弩、淬毒短矢(10/10)】 寿命又增加了一年! 现在的他,比白天时更强了! 李万年感受着体内涌动的力量,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王老虎……黑风寨……我每一天都变得更强,而你们呢? 白天,平静过去。 转眼便到了晚上。 而这一次轮到苏清漓了。 第10章 一夜两次,奖励翻倍 李万年心中微动。 他察觉到,女人的主动与心甘情愿,似乎能提高“小暴击”的触发概率。 秦墨兰那次是如此,陆青禾那次也是如此。 他握住苏清漓微凉的小手,咧嘴一笑。 “既然娘子有此心,那为夫今晚,可得好好教教你。” “教……教我?” 苏清漓一怔,脸颊上的红晕瞬间蔓延到了耳根。 “不错。” 李万年没再多言,直接将她横抱而起,大步走向床榻。 苏清漓这位曾经的相府千金,初时还带着几分羞涩与矜持,但在李万年循循善诱的“教导”下,也渐渐放开了身段。 她按照李万年教的那些闻所未闻的姿势,努力地迎合着。 虽然羞耻得几乎要将嘴唇咬破,但当她感受到李万年那愈发高涨的兴致时,心中竟也生出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当“耕耘”结束,熟悉的机械音如期而至。 【叮!施肥浇水完成!】 【鉴于配偶主动配合,心意相通,触发小暴击!】 【恭喜宿主获得随机掉落物:技能点+1!】 【光合作用完成,预计寿命增加一年!当前宿主预计寿命:六十二。】 技能点! 李万年心中狂喜! 这可丝毫不比爆出技能差啊! 他毫不犹豫,意念一动,直接将这个珍贵的技能点,加在了“铜皮铁骨”之上! 【叮!技能“铜皮铁骨(lv1)”已升级为“铜皮铁骨(lv2)”!】 【铜皮铁骨(LV2):发动技能后,身体强度大幅提升,皮肤坚韧如牛皮,骨骼硬比精铁,对钝器打击和刀剑劈砍拥有极强的防御力,恢复能力增强。】 虽然是主动技能,但将技能升级后,一股暖流席卷全身! 李万年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皮肤、肌肉、乃至骨骼,都发生了一些变化。 哪怕不发动技能,他的身体也要比之前要更加强上一些。 当即打开属性界面。 【绑定宿主:李万年】 【宿主预计寿命:六十二】 【宿主配偶:苏清漓、秦墨兰、陆青禾】 【体质:16】 【力量:23】 【敏捷:11】 【精神:9】 【技能点:0】 【技能:光合作用、铜皮铁骨(lv1)、鹰眼(lv1)】 果然,属性面板也发生了变化。 其他属性值没变,但体质和力量都提升了一点。 也就是说,这个技能点不仅提升了铜皮铁骨这个技能的强度,还顺带赠送了两个属性点。 真是给力啊! 他低头看着怀中香汗淋漓、媚眼如丝的苏清漓。 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越来越年轻了,还是身体变得更好了,这一次在歇息了片刻,他感觉自己又有点行了。 不过,他没有立即动手,又跟苏清漓聊了会儿天,以确保休息时间拉长点,不至于等会儿出丑。 等估计的差不多了后,李万年在苏清漓耳边低声言语了几句,旋即,便看到苏清漓恢复过来的脸颊倏地就又红了。 “还来啊?” 她羞涩的轻声道, “夫君连续耕耘两场,不会累坏身体吧?” 听这语气,李万年就知道稳了。 当下没有说话,直接展示。 实际行动总比言语更有说服力。 见此情况,苏清漓羞不可抑,却也点了点头。 李万年当即翻身而上,开始了第二轮的耕耘。 这次,没有掉链子。 当一切彻底平息,夜已至三更。 【叮!施肥浇水完成!】 【鉴于配偶主动配合,心意相通,再次触发小暴击!】 【恭喜宿主获得随机掉落物:随身空间(一立方米)!】 【光合作用完成,预计寿命增加一年!当前宿主预计寿命:六十三。】 又续命一年! 还得到了一个随身空间! 李万年大喜过望! 意念一动,一个半透明的,长宽高各一米的正方体空间出现在他的意识里。 上上下下的看了一会后,李万年收回意念,意识重新落在现实空间当中。 先试试看装东西。 李万年心思转动,手随意抓起一件衣服。 唰! 衣服凭空消失。 而在他的意识里,那件衣服正静静地躺在随身空间中。 取! 唰! 衣服又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太方便了! 这简直是杀人越货、居家旅行的必备神器! 李万年兴奋不已,又将手伸向了已经熟睡的苏清漓身上。 苏清漓连着被折腾两场,早就已经精疲力尽,在李万年琢磨随身空间的时候,就已经沾枕头就倒似的直接睡着了。 也因为太累,本该在完事后重新覆盖在胸上的亵衣,此刻却在肚子上。 此时黑灯瞎火的,李万年又连续耕耘了两场,自然是没有太多欲望,因此,只是将手放在落在肚子上的亵衣。 收! 心念一动,衣服却并没有如预料那般被收进随身空间。 是因为亵衣绑在人身上,所以不行? 看来不能作为战场大杀招,只能进行日常的收容啊。 他本来还想着,这随身空间要是用在战场上,一摸敌将的铠甲、兵刃,对方的铠甲兵刃就落入随身空间,战力大打折扣。 但现在看来,这个想法是行不通的。 不过李万年倒也没有丝毫灰心。 哪怕不能办到这种事情,可随身空间的效用依旧好的吓人,放在战场上简直就是一神技。 别的不多说,就说在敌人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掏出蜂刺弩……啧啧,而且这东西用完后,还可以瞬间收回,杀人不留痕。 今天的两次耕耘,李万年虽然消耗颇大,但收回也是丰厚的,又试了几次后,他也就没什么精力继续折腾了,老老实实睡觉。 一夜好眠。 第11章 夜探虎穴 清晨的第一缕天光,透过茅草棚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屋内。 李万年缓缓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苏清漓那张恬静安然的睡颜。 她像一只温顺的小猫,蜷缩在他的怀里,长长的睫毛在晨光下投下淡淡的剪影,呼吸平稳而悠长。 那张曾布满戒备与清冷的脸上,此刻满是安稳的睡意,与初见时判若两人。 李万年低头看了看,嘴角忍不住上扬。 经过昨夜梅开二度的“小暴击”,他不但没有感到丝毫疲惫,反而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用不完的精力,整个人龙精虎猛得不像话。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态正在飞速向着巅峰期靠拢,外貌也愈发向四十多岁的壮年男子靠拢,皮肤紧致,肌肉线条也愈发明显。 他小心翼翼地挪开苏清漓搭在他身上的手臂,悄无声息地起了床。 走到屋内的水盆边,他看着水面倒映出的那张脸,已经完全看不出当初那个风一吹就倒的糟老头模样。 他心念一动,又想试试昨夜获得的新能力。 他的手触碰到墙角那块之前买回来的风干咸肉。 收! 唰! 那块两斤多重的咸肉,瞬间从原地消失不见。 而在他的脑海里,一个立方体的透明空间中,咸肉正静静地躺着。 他又将手放在咸肉原先的位置。 出! 唰! 咸肉又凭空出现在了墙角,连位置都没有丝毫偏差。 他又试着将那几匹棉布、针线,甚至是角落里的一块石头收入放出,无不如意。 太方便了! 这随身空间,简直是杀人越货、藏匿赃物的最佳神器! 等他试验完毕,三女也陆续起了床。 当她们看到容光焕发,身形愈发挺拔的李万年时,都有片刻的失神。 尤其是苏清漓,她扶着有些酸软的腰肢走出来,看到李万年那精神奕奕的样子,俏脸不由得一红。 昨夜那番体验,让她深刻地明白,自己这位夫君的强大,远超她的想象。 吃早饭时,气氛却有些沉闷。 “夫君,还有三天,就要去黑风山了……”秦墨兰咬着筷子,美眸中满是藏不住的担忧。 陆青禾和苏清漓虽然没说话,但紧锁的眉头也暴露了她们内心的不安。 黑风山之行,迫在眉睫,这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三女心头。 虽然之前她们也说过看到李万年越来越强,不太担心那趟黑风山之行。 但真的临近了,还是忍不住担心起来。 李万年将碗里最后一口饭扒拉干净,放下碗筷,看着她们三个忧心忡忡的样子,忽然笑了。 “你们担心什么?” 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不就是个黑风山吗?一群占山为王的土匪罢了,还能翻了天去?” “王老虎想借刀杀人,也得看黑风山这把刀,够不够硬!” 他站起身,走到三女面前,挨个拍了拍她们的肩膀。 “你们三个,到时就在家安安心心地等着我回来。” “记住,你们夫君的强大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强大的。” “等我凯旋,咱们好好庆祝庆祝!” 他这番话,充满了强大的自信,那股从容不迫的气度,感染了三女,让她们悬着的心,也稍稍安定了下来。 …… 夜,再次降临。 今夜,轮到了秦墨兰。 这位曾经的皇商之女,此刻身着一袭单薄的胭脂色寝衣,坐在床沿边。 烛火摇曳,光影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曲线,那张本就妩媚动人的脸蛋,此刻更是平添了几分动人心魄的魅力。 一双眼尾微微上翘的狐狸眼,在烛光下水波流转,眼波顾盼间,媚态天成。 当李万年走进主卧时,她没有像以前那样羞涩地低下头,反而大胆地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 “夫君。” 她主动开口,声音叫的甜酥酥的。 “今天看夫君的样子,一点都不把黑风山放在心上呢。” 李万年走到她身前,在她身边坐下,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茉莉花香。 “一群土鸡瓦狗,有什么好放在心上的。” 秦墨兰忽然伸出纤纤玉手,主动握住了李万年那布满老茧的大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她仰起脸,吐气如兰。 “夫君神勇,墨兰自然是信的。” “只是……墨兰担心,夫君此去,要好几日见不到……会想。” 她说到最后两个字,语调细若蚊蚋,脸颊也飞上了两抹动人的红霞。 这般主动又撩人的话语,让李万年的心头也是一热。 他捏了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低头在她耳边道:“那今晚,就让你好好记住为夫的味道。” 秦墨兰娇躯一颤,只觉得一股热气从耳根直冲心底,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用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万年不再克制,将她拦腰抱起。 这一夜的“耕耘”,尤为尽兴。 当一切风平浪静,那熟悉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叮!施肥浇水完成!】 【鉴于配偶主动配合,心意相通,触发小暴击!】 【恭喜宿主获得随机掉落物:技能——敛息术(LV1)!】 【光合作用完成,预计寿命增加一年!当前宿主预计寿命:六十四。】 新技能! 李万年心中一喜。 【敛息术(LV1):发动后,可大幅收敛自身气息、杀气,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如同草木顽石,极难被察觉,乃潜行、暗杀之无上法门。】 这技能,来得太是时候了! 李万年看了一眼身边已经熟睡,嘴角还带着满足笑意的秦墨兰,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形。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王老虎,今晚,就让我先去探探你的虚实! 他悄然起身,穿好衣物,没有惊动任何人。 走出茅草棚,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李万年心念一动,发动了【敛息术】。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整个人的气息都沉寂了下去,仿佛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了一体,连脚步声都变得微不可闻。 接着,他又发动了【鹰眼】。 整个军营的夜景,在他的视野里,变得清晰无比。 他身形晃动,如同夜色中的一道鬼影,完美地避开了几队巡逻的兵卒,悄无声息地朝着军营中一处营帐潜行而去。 王老虎的营帐外面,有两个亲信站岗。 李万年潜伏在远处的一片阴影里,并未直接靠近,而是绕到了营帐的后方。 他发动【敛息术】,将自身的气息压制到最低,整个人如同壁虎般贴在营帐的帆布上,耳朵紧紧贴着。 营帐内,摇曳的烛火将两个人影投射在帐壁上。 其中一个,正是满脸横肉的王老虎。 另一个,则是他的心腹,张三。 此刻,王老虎正端着酒碗,脸上带着狰狞的冷笑。 “那老东西,这两天倒是威风起来了!还真以为老子拿他没办法了?” 张三谄媚地笑道:“大人您神机妙算,何必跟一个将死之人置气。等到了黑风山,有他哭的时候。” 王老虎灌了一口酒,恶狠狠地说道: “黑风山那地方,山高林密,地形复杂得狠!我已经打点好了,到时候,会让那老东西带一队人,去走最凶险的那条小路!” “那条路,是黑风寨的土匪重点布防的地方,到处都是陷阱和暗哨!” “嘿嘿,就算他命大,没死在陷阱里,也绝对会跟山匪的主力撞上!” 王老虎的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凶光。 “黑风寨的大当家‘黑旋风’,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那老东西带着几个歪瓜裂枣,碰上他,就是去送菜!” “到时候,他死在山匪手里,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老子还能拿着他的死,去上面哭诉一番,再要点抚恤金!” “他那三个水灵灵的婆娘,不就顺理成章地归老子了?哈哈哈!” 张三也跟着淫笑起来:“大人英明!一石三鸟,高,实在是高!” 营帐外,阴影中的李万年,将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惊慌。 只有一抹,冰冷到极点的笑意。 好一个借刀杀人之计。 好一个一石三鸟。 王老虎,你这算盘,打得可真响啊。 只可惜…… 猎人和猎物的身份,有时候,是会转换的。 第12章 百变面具! 夜色如水,悄无声息。 李万年回到茅草棚时,连院子里的野草都没有发出一丁点动静。 他推开门的动作,轻得像是风吹过门缝。 主卧,秦墨兰沉沉睡着,呼吸均匀。 他没有点灯,只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稀疏月光,看着床榻上那道曼妙的轮廓。 脑海里,却在回想着几个名字。 王老虎。 张三。 黑风山。 黑旋风。 呵呵,那就看看到时候谁是猎人,谁是猎物吧! …… 第二天,天光大亮。 李万年劈好了够用三天的柴火,码得整整齐齐。 院子里,三女也已经起身。 她们看到李万年的第一眼,都觉得今天的夫君有些不一样。 但他又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该吃饭吃饭,该说话说话,脸上还挂着那副让人安心的笑容。 可就是这副模样,反而让苏清漓和秦墨兰这两个心思细腻的女人,心里愈发没底。 暴风雨来临前,总是格外平静。 早饭后,陆青禾磨蹭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像只献宝的小松鼠,从怀里掏出几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和两个小瓷瓶。 她把东西一股脑地塞到李万年手里,然后低着头,声音小的跟蚊子叫似的。 “夫君……这是……这是我这几天弄的。” “这个……是用断肠草混着几种草药弄的毒粉,见效很快……但要小心别自己沾到。” “这个是止血散,这个是……是解毒丹,能解一些普通的蛇虫之毒。” 小丫头紧张地攥着自己的衣角,说完就抬起头,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偷偷地瞄着李万年,生怕他会嫌弃自己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李万年打开其中一个纸包,一股刺鼻的草药味传来。 他没有嫌弃,反而郑重地将所有东西都收好,然后伸出大掌,用力地揉了揉陆青禾的脑袋。 “我们家青禾真乖啊,知道帮夫君分忧。” “这些东西,很有用,帮了大忙了。” 陆青禾的脸蛋“腾”的一下就红了,眼里的那点不安瞬间被巨大的喜悦所取代,小脑袋幸福地在他掌心里蹭了蹭。 …… 夜幕降临。 今夜,又轮到了年纪最小的陆青禾。 经历过杀贼的血腥,也感受过李万年那如山般可靠的臂膀,小丫头对他的感情,已经从最初的畏惧,彻底转变成了毫无保留的依赖和崇拜。 当李万年走进主卧时,她已经乖巧地坐在了床边。 没有秦墨兰的妩媚,也没有苏清漓的清冷,她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乖巧小花,带着最纯粹的青涩和娇怯。 “夫君……” 她怯生生地唤了一句,然后就主动脱掉了外衣,露出了里面的亵衣。 育良好的身子,在昏黄的烛火下,白得晃眼。 她低着头,小声地,却无比坚定地说道:“夫君做什么,我都愿意。” “只要……只要夫君能平平安安地回来。” 这份纯粹得不含任何杂质的信任和依赖,让李万年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他走过去,没有急着做什么,只是将她轻轻揽入怀里。 “会的。” “我还要回来,看着我们家青禾,给我生一堆大胖小子呢。” 他低头,吻上了那双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唇。 这一夜的“耕耘”,没有太多花哨的技巧,却充满了最原始的温情与交融。 陆青禾像一艘在风雨中飘摇的小船,终于找到了可以停泊的港湾,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回应着,去接纳着,将自己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了这个为她撑起一片天的男人。 当一切结束,那熟悉的机械音,照常响起! 【叮!施肥浇水完成!】 【检测到配偶纯粹的信任与依赖,情感共鸣达到顶峰!触发暴击!】 【恭喜宿主获得稀有掉落物:百变面具!】 【光合作用完成,预计寿命增加一年!当前宿主预计寿命:六十五。】 竟然出暴击了! 稀有掉落物! 李万年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怀里的小丫头已经累得睡熟了,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好,盖好被子,然后意念一动。 一张薄如蝉翼,触手冰凉的面具,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面具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质感,上面没有任何五官,却仿佛蕴含着千变万化的可能。 【百变面具:可随意变幻成宿主亲眼见过的人的容貌,持续一个时辰,冷却时间十二个时辰。】 一个时辰! 李万年拿着这张面具,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一个大胆到疯狂的计划,在他脑海中瞬间成形! 王老虎……张三…… 他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那两个人的脸。 如果…… 如果自己变成了王老虎的模样,在黑风山上干点什么事…… 又或者,自己变成了张三,在王老虎的背后捅上一刀…… 嘿。 这玩法,可就太多了! 李万年看着手里的面具,嘴角的弧度越咧越大,最后,化作了无声的大笑。 他压抑住内心的狂喜,将这张【百变面具】郑重地收入随身空间。 然后,他又将陆青禾给他的毒粉、止血散、解毒丹,以及那把【蜂刺弩】和十支淬毒短矢,全部一一清点,尽数放入随身空间之中。 万事俱备。 只欠东风。 李万年走到窗边,推开一道缝隙。 冰冷的夜风灌了进来,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 他遥望着军营的出口方向,那里通往黑风山,也通往王老虎给他准备的死路。 他的眼神,穿透了无边的黑暗。 明天。 就让这场好戏,正式开演吧。 第13章 好戏开场,谁是猎物? 十日婚假,转瞬即逝。 这一天,李万年终于要动身前往黑风山。 茅草棚外,晨风微凉,带着山野的湿气。 苏清漓、秦墨兰、陆青禾三女并肩而立,为他送行。 她们没有哭哭啼啼,但那三双绝美的眸子里,却写满了同样的担忧。 “夫君,此去……万事小心。”苏清漓作为大姐,率先开口,她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秦墨兰的美眸里水光潋滟,她上前一步,替李万年整理了一下略显粗糙的衣领,柔声道:“夫君,我们在家等你回来。” 年纪最小的陆青禾则用力地攥着小拳头,小脸绷得紧紧的,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夫君……一定要平安。” 李万年看着眼前这三张牵挂着自己的绝色容颜,心中一片温热。 他咧嘴一笑,打破了这有些凝重的气氛。 他先是走到苏清漓面前,张开双臂,给了她一个结实的拥抱,在她耳边低声道。 “放心,等我回来,还得继续教你那些新姿势呢。” 苏清漓的脸“唰”的一下就红透了,娇嗔地推了他一下,却没舍得用力。 接着,他又抱住秦墨兰,在她耳边低语:“等我回来,让你好好尝尝为夫的味道,保准让你几日都忘不掉。” 秦墨兰娇躯一软,媚眼如丝,脸颊飞上两抹动人的红霞,轻轻捶了他一下。 最后,他来到陆青禾面前,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乖乖在家,等夫君凯旋,给你买好多好吃的糖人。” 小丫头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眶却红了。 一番荤话,总算将离别的愁绪冲淡了几分。 李万年转过身,迎着初升的朝阳,大步离去。 …… 军营的校场上,百夫长王老虎亲自点兵。 一支由九十多名兵卒组成的清剿队伍集结完毕。 王老虎站在队伍前,满脸横肉,声如洪钟地训话,说着一些鼓舞士气的场面话。 他的目光,却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不时地扫过队列中的人。 当他的视线落在李万年身上时,瞳孔骤然一缩! 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这还是那个李老头? 这才几天没看见,怎么就年轻了这么多? 这家伙该不会吃了什么山珍地宝了吧? 只见李万年满头白发竟然大半转黑,脸上的皱纹也抚平了许多,身板更是挺得笔直,整个人看起来,竟像是一个四十出头、正值壮年的汉子! 王老虎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什么问题了,但他闭眼又睁眼,结果李万年依旧是那副样子。 这特么真变年轻了啊! 心中忌惮愈加浓郁,这老东西…… 今天必须死在黑风山里! 不然他心难安。 至于这老东西有什么秘密…… 哼,他的变化都是那三个女人来了后才出现的,肯定跟那三个娇滴滴的美人脱不了关系。 等到时候李万年死了,他有的是时间从那三个美人身上挖出这个秘密来。 王老虎眼底凶光一闪而逝,清了清嗓子,大声宣布道:“此次清剿,山高林密,斥候探路至关重要!” “李万年!” 他直接点了李万年的名。 李万年一步跨出,神色平静:“在。” “你是老兵,经验丰富。” 王老虎冠冕堂皇地说道, “此次,你便划入斥候小队,由张三带领,为大军探明前路!” 这话一出,周围不少兵卒都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谁都知道,斥候小队就是敢死队,是去踩陷阱的。 更何况,带队的还是百夫长的心腹张三。 这摆明了就是要把人往死里整。 李万年心中冷笑。 老子就当了一年兵,哪来的狗屁老兵经验? 不过,他脸上却毫无波澜,只是抱拳应道:“遵命!” 这副不惧生死的模样,反而让王老虎心里更加不爽。 装!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队伍正式开拔。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军营,朝着数十里外的黑风山进发。 进入黑风山地界后,天色仿佛都暗了几分。 参天古木遮天蔽日,林间光线昏暗,藤蔓交错,气氛阴森而诡异,不时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兽怪叫,让人心头发毛。 斥候小队一共六人,由张三带领。 一进入山林,张三便立刻摆出了队长的架子,他指着队伍最前方的李万年,颐指气使地说道: “李老头,你经验足,走最前面!给我们探路!” 说完,他自己则缩到了队伍的最后面,摆明了是拿李万年当肉盾。 其他四个队员也都是王老虎的心腹,此刻都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看着李万年,拉开了与他之间的距离。 “好。” 李万年毫不在意,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们。 他提着朴刀,走在最前面,步伐沉稳。 而他的技能【鹰眼】,早已发动! 数百米外,树梢上一片伪装成树叶的陷阱绳索;百米开外,一棵大树树枝上,藏着的一个山匪暗哨。 都被李万年看在眼里。 这就是分毫毕现,无所遁形。 李万年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 他像一个经验最老道的猎人,闲庭信步般走在自家的后花园里,完美地避开了一个又一个隐蔽的陷阱。 张三等人跟在后面,见他一路安然无恙,心中都有些诧异。 这老东西,运气这么好? 行至一处地势狭窄的山谷隘口。 李万年停下了脚步。 通过【鹰眼】,他早已看得清清楚楚,两侧的山壁高处,至少埋伏了十五名山匪,而且有手持弓弩刀枪的,正等着他们这只“肥羊”自投罗网。 这里,应该就是王老虎和山匪约定的地点。 张三见李万年走到这里后突然停下,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心中一紧。 不能再等了! 他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猛地后退几步,扯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大吼一声: “有埋伏!快撤!” 声音在山谷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随着他的吼声,他和其他四名心腹毫不犹豫地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来路狂奔而去! “嗖!嗖!嗖!” 几乎在同一时间,几道凌厉的箭矢从两侧的山壁上破空而来,精准地封死了李万年所有的退路! 若是李万年也在第一时间狼狈逃走,那么,等待他的就是直接撞上箭矢,瞬间透心凉。 哪怕他没有第一时间逃走,也会因为这波封死退路的箭矢,丧失逃走的机会。 确实是太想让他死了。 李万年自是没有逃跑,只是斜睨了一下张三等人逃跑的方向,便不在关注,而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些可能放冷箭的地方。 虽然他有铜皮铁骨,但衣服坏了,那可不划算。 山谷隘口,只剩下李万年一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哗啦啦——” 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响起。 十几名山匪从两侧的山林里涌了出来,个个手持兵刃,面带凶光,将李万年团团围住。 他们看着这个被同伴抛弃,独自面对绝境的官兵,脸上都露出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容。 为首的一个络腮胡大汉扛着一把鬼头刀,上下打量着李万年,咧嘴大笑: “哈哈哈!这就是张三说的那个要杀的人?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这就吓傻了?!” “嘿嘿,兄弟们就别浪费时间了,速战速决吧,快点宰了他,咱们好回去喝酒吃肉!” 山匪们发出一阵哄笑,看向李万年的眼神,充满了不屑与残忍。 包围圈中。 李万年站在原地,背脊挺得笔直。 他环视了一圈周围这些戏谑、贪婪、残忍的嘴脸。 绝境?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没有一丝的慌乱。 反而,一抹冰冷到极致的笑容,在他的嘴角缓缓绽放。 “终于来了。” 他轻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山匪的耳中。 “就由你们来检验一下我如今的实力吧。” 第14章 一人杀的山匪逃 “哈哈哈!” 络腮胡大汉的狂笑在山谷里回荡,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他晃了晃手中的鬼头刀,满脸戏谑地看着李万年。 “听听,听听,他说什么?检验一下他的实力?h哈哈哈,这官兵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他妈的,一个人被咱们十几号兄弟围着,还敢在这说批话!” 周围的山匪们发出一阵哄堂大笑,看向李万年的眼神,活脱脱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大哥,别跟他废话了!砍了他,咱们回去喝酒!” “对!老子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上!” 络腮胡大汉大手一挥。 “剁碎了他!” 十几个山匪嗷嗷叫着,挥舞着手里的刀枪,从四面八方冲了上来! 刀光剑影,瞬间将李万年淹没! 然而,被包围的李万年,脸上那抹冰冷的笑容却愈发浓郁。 他不退反进! 面对正面劈来的一刀,他身体微微一侧,钢刀自下而上猛地一撩! “唰!” 那个山匪只觉得手腕一凉,低头看去,自己握刀的手,已经齐腕而断! 鲜血狂喷! “啊——!” 惨叫还没完全喊出口,李万年的刀锋已经抹过了他的脖子。 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 李万年一步踏出,撞入另一个山匪的怀里。 他甚至没用刀。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记肩撞! 铜皮铁骨加上恐怖的力量…… “嘭!” 沉闷的撞击声,听着都让人牙酸。 那个山匪的胸膛,以肉眼可见的弧度向内塌陷下去,整个人如同一只破麻袋,倒飞出好几米远,撞在一块山石上,口中鲜血狂涌,眼看是活不成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不过几个呼吸,却直接收掉了两条人命! 山匪们的叫喊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被这凶悍利落的杀戮给镇住了! 这家伙……不是待宰的羔羊! 是头披着人皮的猛虎! “都他妈愣着干什么!山上的,给用箭射他!” 络腮胡头目终于反应过来,又惊又怒地咆哮道。 他看出来了,这人近身搏杀太猛,必须拉开距离! 山壁高处,早已准备好的弓箭手立刻弯弓搭箭。 “嗖!嗖嗖!” 几支箭矢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奔李万年而来! 李万年眼神一凝,脚下发力,冲向一侧的密林。 他身形快如鬼魅,连续避开几支致命的箭矢,但最后一支,他却仿佛慢了半拍。 “噗!” 一支羽箭,精准地“插”在了他的左肩之上。 李万年身形一个踉跄,闷哼一声,一头扎进了茂密的丛林之中,消失不见。 “射中了!哈哈哈!射中他了!” “他跑不远!快追!” 山匪们看到这一幕,顿时士气大振。 在他们看来,这人就算再猛,中了箭也得歇菜。 “追!都他妈给我追!今天必须把他的脑袋挂在山寨门口!” 络腮胡头目一挥鬼头刀,带着剩下的十来个手下,想也不想就全部冲进了密林。 林中光线昏暗,枝叶繁茂。 山匪们冲进来后,却发现根本不见了李万年的踪影,只有地上几滴断断续续的血迹。 “人呢?!” “妈的,肯定躲起来了!搜!挖也要把他给我挖出来!” 络腮胡头目恶狠狠地命令道。 山匪们立刻散开,开始在林中搜索。 他们不知道。 就在他们不远处的一棵树木的阴影之中,李万年正静静地看着他们。 他缓缓抽出插在腋下的箭矢。 那箭头,根本没有射中李万年的肩膀,只是被他用腋下夹住,电光火石之间,伪造成了中箭的假象。 敛息术早已发动! 李万年的气息、心跳、乃至身体散发的热量,都仿佛与这片山林融为了一体。 他就如同一块沉默的石头,一片安静的落叶。 他心念一动。 那把造型精巧的蜂刺弩,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他又取出一支通体漆黑,箭头泛着幽蓝寒光的短矢。 上弦。 动作无声无息,流畅至极。 他的目光,透过【鹰眼】的视野,锁定了林中一个正在探头探脑的山匪。 在李万年的世界里,那个山匪的身影,近得就像是在眼前。 他甚至能看清对方脸上因为紧张而冒出的汗珠。 一个移动的靶子罢了。 李万年举起蜂刺弩,手臂稳如磐石。 瞄准,扣动了机括! “咻。” 一声极其细微的轻响。 那名正在拨开草丛的山匪,身体猛地一僵。 他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脖子上多出来的一个小孔。 一股带着麻痹滋味的痛感,瞬间传遍全身。 他想喊,却发现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漏风声。 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三儿?你怎么了?” 旁边的同伴听到动静,疑惑地问了一句。 没人回答。 他走过去,拨开草丛,看到了同伴圆睁着双眼,已经没了气息的尸体。 “啊!三儿死了!” 他惊恐地大叫起来。 “咻。” 又是一声轻响。 他的叫喊,也戛然而止。 一支短矢,从他的后心穿入,带走了一切生机。 恐惧,开始蔓延。 “怎么回事?!” “谁在那?!” “有鬼啊!” 剩下的山匪们彻底慌了。 他们根本看不到敌人在哪里,只听到同伴接二连三地倒下! 这种未知的死亡,比正面厮杀要恐怖一百倍! 李万年的身影,在树林阴影中悄然穿梭,如同林中的幽灵。 【鹰眼】让他洞悉一切。 【敛息术】让他形同鬼魅。 手中的【蜂刺弩】,就是死神手中的镰刀。 每一次机括轻响,都必定会有一个生命被收割。 他冷静地射出一支短矢,然后立刻回收,再次上弦,寻找下一个目标。 对他来说,这不是战斗。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毫无悬念的猎杀。 “大哥!不行啊!咱们看不见人啊!” “撤吧!这他妈太邪门了!” “我不想死啊!” 短短几十个呼吸的功夫,又有五六个山匪悄无声息地倒下。 剩下的一些个山匪,包括那个络腮胡头目在内,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们再也顾不上什么命令,怪叫着,屁滚尿流地朝着来路狂奔而去! “鬼!有鬼啊!” 李万年藏在阴影里,冷冷地看着他们狼狈逃窜的背影,并没有继续追击。 他收起蜂刺弩,走到一具具山匪的尸体旁。 麻利地将这些山匪尸体身上的短矢拔出,用他们的衣服擦干血迹,连同他们的武器一起收入随身空间。 然后,他又抓紧时间挑选了一下,选中一个体型跟自己最像的山匪后,动手扒下了这具尸体的衣服,套在了自己身上。 一股难闻的汗臭和血腥味传来,李万年眉头都没皱一下。 做完这一切,他从随身空间里,取出了那张薄如蝉翼的【百变面具】。 心念一动,将面具贴在脸上。 一阵冰凉的触感传来。 他的面部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变化。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他的容貌,已经变得和地上那具被他扒了衣服的尸体一模一样! 做完这一切,他朝着山匪们逃跑的方向跑去,脸上带着惊恐和慌乱。 第15章 一人屠一寨 山道上,一道人影连滚带爬,正朝着黑风寨的方向狂奔。 他身上穿着山匪的衣服,脸上满是尘土和“惊恐”,跑得踉踉跄跄,好几次都差点被脚下的树根绊倒,模样狼狈到了极点。 这人自然就是李万年。 他一边跑,一边用【鹰眼】观察着前方。那几个侥幸逃生的山匪,包括络腮胡头目在内,已经先他一步冲回了寨子。 黑风寨的寨门建在两座山壁之间,地势险要,只有一条陡峭的山路可以通行。 寨门上,几个手持弓弩的匪徒正警惕地注视着下方。 当他们看到李万年这副屁滚尿流的样子时,不但没有盘问,反而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其中一个还朝着下面喊了一句:“又一个逃回来的!快开门让他进来!” 显然,络腮胡头目带回去的消息,已经让整个山寨都知道他们今天在山下吃了大亏。 李万年埋着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避免暴露自己不一样的嗓音。 他只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寨门。 一入山寨,眼前的景象让李万年心中微微一凛。 与他想象中那种乱糟糟的土匪窝不同,黑风寨的内部规划的竟有几分章法。 道路两侧的房舍虽然简陋,但排列整齐,寨中随处可见一队队巡逻的山匪。 这些山匪步伐沉稳,眼神警惕,身上带着一股子军伍才有的悍勇之气,绝非寻常流寇可比。 看来那个猎户赵老哥的情报没错,这黑风寨的匪首“黑旋风”,十有八九是行伍出身,而且还是个懂练兵的狠角色。 李万年不敢多做停留,他低着头,模仿着其他山匪的样子,脚步散乱地在寨子里穿行。 他没有固定的目标,只是凭着感觉,朝着寨子最中心,看起来守卫也最森严的方向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将周围的地形、建筑布局、巡逻路线,全部默默记在心里。 很快,他来到了一处开阔的坪地上。 坪地中央,是一座比周围所有建筑都要高大宏伟的木制厅堂,门口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上书“聚义厅”三个大字。 两名气息彪悍的匪徒,手持钢刀,分列站在聚义厅门口两侧。 这里,无疑就是黑风寨的核心所在。 李万年溜到聚义厅侧方的一个角落处,一靠近,就听到厅内传来一声暴怒的咆哮,声音雄浑,震得人耳膜发麻。 “废物!一群废物!” “老子派了二十五个人下山,就为了截杀一个被军营排挤的老兵!你们倒好,死了十几个,剩下的跟丧家之犬一样逃回来,还跟老子说什么林子里有鬼?!” “鬼你妈的头!老子在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时候,怎么没见过鬼?!” 紧接着,是络腮胡头目带着哭腔的辩解声: “大当家,真的……真的有鬼啊!那家伙就像个影子,我们还没看不到他,兄弟们就一个个倒下了……” “闭嘴!” 黑旋风的怒吼再次响起, “老子不管你们碰上了什么,这笔买卖算是砸了!” “王老虎那个混蛋给了老子一百两银子,就是要那个老兵的命!” “现在人没死成,老子还得折进去这么多个兄弟,这他妈叫什么事!” 聚义厅外,李万年将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 王老虎,一百两银子。 好,很好。 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命这么值钱。 李万年确认了匪首黑旋风就在厅内,也彻底证实了王老虎与山匪勾结的龌龊交易。 他没有在原地过多停留,转身快步离开,准备摸到这个土匪头子的卧室里去看看。 根据建筑的布局判断,匪首的卧房,很可能就在这附近。 果然,他在聚义厅侧后方,找到了一间独立的小院,院门口同样有两名山匪看守。 李万年没有硬闯,他绕了一圈后,找到了个最好翻墙的地方,悄无声息地翻过院墙,潜入了小院之中。 院内陈设简单,没有人在,李万年目光迅速扫过院子里的三个房间,最终视线落在最大的那个房间上。 李万年脚步轻巧的摸了过去,然后试探的推了推房门,结果房门被推开了一条小缝。 这小院还真是外紧内松啊。 李万年将房门的缝隙开大,随后溜了进去,顺手关上房门。 进屋后,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房间布局,最终视线停留在了床头一个上了锁的木箱上。 但凡是上锁的箱子,里头肯定有好东西。 李万年从随身空间里取出一柄小刀,用刀尖对准锁孔,微微发力一撬。 “咔哒。” 一声轻响,锁被撬开了。 李万年打开箱子,随后眼前一亮,心里直道:发财了。 只见箱子里面除了摆放着几封书信外,还有不少的金银财物。 李万年翻看了一下,金多银少,加起来应该有五六百两银子的样子。 除此之外,最下方还压着几张银票,都是百两银子一张的,总共有五张。 也就是说,光是这个箱子里的财物,就有一千多两银子。 这甚至可能还不是土匪头子的全部家当,只是其中一个最方便拿取的家当。 李万年没有再继续寻找的打算,而是将这些财物收进随身空间后,将那些书信展开一一看了一下。 很快,李万年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其中一份信中,正有王老虎写给黑旋风的信,里面详细说明了清剿计划,并指明要杀的目标就是他李万年。 承诺事成之后,除了送他一百两银子外,还会想办法卖给黑风寨一批淘汰的军械。 李万年心中冷笑:难怪这么舍得,原来左手付完银子,右手就能得到新的银子啊。 收起信件后,李万年没有在这里过多停留,悄无声息地原路返回,离开了小院。 证据已经到手,还平白得了一大笔钱,接下来,就该好好感谢一下黑风寨了,得送上一份大礼。 他身影,朝着山寨后厨的方向而去。 …… 山寨的后厨,此刻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 几十个伙夫光着膀子,大声吆喝着,忙着准备几百号人的晚饭。 浓郁的饭菜香气和呛人的油烟味,弥漫在空气中。 李万年如同一个透明的影子,在后厨外围游走。 他很快就发现了目标——厨房角落里,那几口用来储水的大缸。 所有的淘米、洗菜、做饭用水,都从这里取。 他发动【敛息术】,将自身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趁着一个伙夫转身去拿柴火的间隙,身形一晃,闪到了水缸后面。 他从随身空间里拿出陆青禾给他的那个陶瓷瓶。 闭住口鼻,打开瓶塞,将里面白色的毒粉,悄无声息地抖进了每一口水缸之中。 断肠草混合而成的剧毒粉末,入水即化,无色无味。 做完这一切,他又闪身而出,整个过程不过两三个呼吸,没有惊动任何人。 为了保险起见,他又摸到了山寨唯一的那口水井旁,将剩下的毒粉全部倒了进去。 双重保险,天衣无缝。 做完这一切,李万年找了个无人注意的柴房,静静地等待着。 脸上的面具,效果正在缓缓消退,他的容貌,重新变回了那个四十岁的壮汉模样。 一个时辰后。 “开饭咯!” 随着一声悠长的吆喝,山寨里彻底热闹了起来。 结束了一天操练的山匪们,骂骂咧咧地涌向了露天的饭场,排队打饭打菜。 李万年躲在暗处,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看着他们大口地扒拉着米饭,快速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大碗地灌着菜汤。 很快。 第一个山匪的笑声,卡在了喉咙里。 他手里的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双手死死地掐住自己的脖子,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神情,双眼暴突,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呃……呃……” 他跪倒在地,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这,只是一个开始。 “啊!我的肚子!” “好痛!饭……饭里有毒!” “救命……救命啊!” 恐慌和惨叫,如同瘟疫一般,瞬间传遍了整个饭场。 成片成片的山匪,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整个黑风寨,在短短几十个呼吸的时间里,从一个喧闹的军营,变成了一个哀嚎遍野的人间地狱! 李万年从柴房里走了出来,提着刀,慢悠悠地走向聚义厅。 沿途,到处都是在地上翻滚、挣扎的山匪。 他们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眼中充满了恐惧和不解,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聚义厅内。 大当家黑旋风,正和几个心腹头目在开小灶。 他们吃的饭菜,自然比外面的普通山匪要好得多。 但,用的水,却是一样的。 当李万年踹开大门走进去时,黑旋风正捂着肚子,痛苦地趴在桌子上,脸色发紫。 他抬起头,看到李万年这张完全陌生的脸,瞳孔猛地一缩。 “你……你是谁?” 李万年没有回答。 他只是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山大王。 随后手起刀落。 “噗嗤!” 一颗大好头颅,滚落在地,那双眼睛里,还凝固着恐惧与不甘。 李万年弯腰,捡起那颗温热的头颅,心念一动。 唰! 头颅凭空消失。 他转身,看了一眼这满地狼藉的黑风寨,脸上没有半点波澜。 见过的死人多了,也就渐渐的对生命失去了最基本的敬畏。 第16章 归来已是传奇 山风呼啸,吹过林间,带着一股血腥气。 黑风山脚下,王老虎烦躁地来回踱步,时不时抬头望向那条通往山林深处的小路。 时间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按理说,那老东西早就该被那群山匪剁成肉泥了。 可张三他们怎么还没回来报信? 他心里嘀咕着:该不会出了什么岔子吧? 就在他耐心快要耗尽的时候,林子里终于有了动静。 几道人影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正是他的心腹张三几人。 “大人!大人!” 张三一看到王老虎,就扑了过来,脸上全是劫后余生的惊恐。 “怎么样?那老东西呢?”王老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急切地问。 张三喘着粗气,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死了!死了!我们亲眼看见的!” “我们把他引到了山谷隘口,黑风寨的人一通乱箭,那老东西躲都来不及躲,当场就被射成了刺猬!死得透透的!” 他一边说,一边夸张地比划着,把李万年描述得死状凄惨无比。 “好!” “死得好!” 王老虎听到这话,心头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他放开张三,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百夫长的威严。 “弟兄们!” 他转身,对着身后那群不明所以的兵卒们大吼。 “斥候小队探路遭遇埋伏,死伤惨重!黑风山的山匪,竟敢如此猖狂!” “此仇不报,我等还有何颜面返回军营?” “所有人,随我杀上山去,踏平黑风寨!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杀!杀!杀!” 兵卒们被他一番话煽动得热血沸腾,齐声呐喊。 王老虎眼中闪过一抹得意的冷笑。 戏,要做全套。 他带着九十多号人,嗷嗷叫着冲上黑风山,沿途刀砍斧劈,弄出好大的动静。 但实际上,他特意绕开了真正的山寨入口,只是在外围转了一圈,找了几个废弃的哨塔点火烧了。 一场“激烈”的交战后,王老虎鸣金收兵。 “山匪狡猾,据险而守,我军初战不利,暂且后撤,修整一番,明日再战!” 他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带着队伍退回山脚下,准备等天黑就直接返回军营报功。 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再跟山匪纠缠。 兵卒们原地坐下,有的擦拭兵器,有的喝水喘气。 王老虎和张三几人凑在一起,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色。 “大人,这下那老东西死定了,他那三个婆娘……”张三搓着手,一脸淫笑。 王老虎心情大好,拍了拍他的肩膀。 “少不了你的好处!” 就在这时。 一个兵卒忽然指着远处的山路,结结巴巴地开口。 “那……那是什么人?” 众人闻言望去。 只见夕阳的余晖下,一道挺拔的身影,正从黑风山的方向,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走来。 他的步伐沉稳有力,身上穿着粗布衣衫,脸上神情平静。 只是,他的左手上,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东西。 那是一个还在滴着血的人头! 随着那人影越走越近,他的面容也越来越清晰。 王老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张三等人更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那张脸…… 那张本该被乱箭射成筛子的脸! 是李万年! “鬼……鬼啊!” 一个跟张三一起逃回来的心腹,当场吓得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裤裆里瞬间湿了一片。 所有人都傻了。 整个队伍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看着那个提着人头,沐浴在夕阳血色中走来的男人。 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他不是死了吗? 王老虎浑身的血液都凉了,手脚冰冷,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死死地盯着李万年,又看了看他手里那颗披头散发的人头。 那张满是络腮胡的脸,他认得! 是黑风寨的大当家,“黑旋风”! 李万年走到了队伍前方,在距离王老虎不到十步的地方站定。 他随手将那颗人头扔在地上。 人头在地上滚了几圈,正好停在王老虎的脚边,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瞪着他。 “王百夫长!” 李万年开口了,声音洪亮,清清楚楚地传遍了整个队伍。 “幸不辱命!” “黑风山一众匪徒,尽皆伏诛!” “匪首黑旋风,已被我亲手斩杀!” 轰! 这句话,在所有兵卒的脑海里炸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万年身上。 震惊,骇然,不信,最后,全部化为了深深的敬畏与恐惧。 一个人? 灭了一个山寨? 还杀了匪首黑旋风? 这他妈……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这已经不是武勇了,这是神话传说了! “你……你……” 王老虎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指着李万年,又指着地上的人头,整个人都在发抖。 “怎么……怎么可能……” 震惊过后,一股更深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 一个能单枪匹马灭掉黑风寨的人,要杀自己,不是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不行! 我得去看看!这一定是假的!是他耍的什么花招! 王老虎像是为了给自己壮胆,猛地拔出腰刀,嘶声力竭地吼道: “走!都跟我上山去看看!我倒要看看,这黑风寨是不是真的被他一个人给端了!” 他亲自带头,带着所有人,怀着一种诡异的心情,再次冲上黑风山。 这一次,他们直奔黑风寨的主寨。 当他们冲进寨门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停住了脚步。 人间地狱。 整个山寨,到处都是尸体。 饭场上,巡逻道上,屋子里,横七竖八,躺满了山匪的尸体。 这些山匪,个个面容扭曲,表情痛苦,口鼻处还残留着黑色的血迹。 他们身上没有任何明显的伤口。 就那么诡异地,成片成片地死在了这里。 王老虎看着这遍地尸骸的惨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双腿发软,差点没站稳。 他终于明白了。 李万年没说谎。 黑风寨……真的被灭了。 不是靠武力,而是靠一种更可怕,更诡异的手段! 毒! 这个老东西,竟然会用毒! 他看向李万年的眼神,已经不再是忌惮,而是纯粹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 队伍返回军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一路上,再也没有人敢大声说话。 而王老虎,则失魂落魄地走在最前面,整个人都丢了魂。 消息,是瞒不住的。 当队伍回到军营,李万年单人匹马,斩杀匪首,毒灭黑风满寨的故事,如同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南营! 李老头? 不! 现在,所有人都叫他“李阎王”! 一个实力深不可测,手段狠辣无情,杀人不眨眼的传奇人物。 整个军营,看他的目光都变了。 …… 李万年回到自己的茅草棚时,已是黑夜。 他刚推开院门,三道倩影就从屋里冲了出来。 “夫君!” “你回来了!” 是苏清漓、秦墨兰和陆青禾。 她们的心早已等得心焦如焚,但却也没有想到,夫君早上去的,晚上就回来了。 虽然心里满是疑惑,但在看到李万年平安归来时,三女却也都忍不住喜极而泣,一起扑进了他的怀里。 温香软玉入怀,李万年心中一片温热。 他张开双臂,将三个美人紧紧搂住,感受着她们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娇躯。 “好了好了,都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他笑着安慰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说了让你们在家安心等着,就是不听。” “我们担心你……”秦墨兰仰起俏脸,美眸里泪光闪烁,又气又心疼地在他胸口捶了一下。 “快进屋!让我们看看有没有受伤!”苏清漓拉着他的手,不由分说地将他往屋里拽。 进了屋,三女把他按在床边,七手八脚地就要解他的衣服。 “哎哎哎,干什么呢,向来都是我解你们衣服勤快,什么时候你们也解我的衣服勤快了。”李万年嘴上调笑的说着。 第17章 校尉许延年 李万年话音刚落,腰间的软肉就遭到了三双小手的“无情”夹击。 “没个正形!”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浑话!” “夫君坏!” 三女又羞又气,脸颊绯红,美眸里却荡漾着化不开的春水。 李万年哈哈大笑,正准备将她们三个就地正法,挨个好好“检查”一番。 咚!咚咚! 房门处,突然传来了急促而有力的敲门声。 这声音在静谧的夜晚里,显得格外突兀。 三女的娇躯同时一僵,刚刚放松下来的心弦,瞬间又绷紧了。 “谁啊?” 秦墨兰下意识地抓紧了李万年的胳膊,声音里带着警惕。 “别怕。” 李万年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们安心。 他起身走到房门口,拉开了门栓。 门外站着两名身披甲胄的兵卒,神情肃穆,见到李万年的瞬间,眼神里都透着一股子敬畏。 为首那人抱拳躬身,姿态放得极低。 “李……李哥,南营校尉,许延年许大人,请您立刻去中军大帐议事。” 校尉许延年? 南营的最高长官。 李万年心下了然,自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这位顶头上司要是还能坐得住,那才叫怪事。 “知道了,我换件衣服就来。” 他关上门,回头便看到三女那写满了担忧的俏脸。 “放心,好事。” 李万年走到她们面前,捏了捏陆青禾紧张得发白的小脸。 “你们夫君我,现在可是大英雄。”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粗布衣,临走前,又回头冲着三女挤了挤眼睛。 “等我回来,继续咱们的身体检查。” …… 南营,中军大帐。 灯火通明,气氛却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主位上,端坐着一个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将领。 他身穿一身玄铁山文甲,腰间佩着长刀,即便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身上那股子久经沙场的铁血煞气,也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就是南营校尉,许延年。 李万年走进大帐,不卑不亢地抱拳行礼。 “小人李万年,见过许大人。” 许延年的目光,如同两把锋利的刀子,从上到下,将李万年审视了一遍。 他原本以为,能单枪匹马干掉整个黑风寨的,会是个三头六臂的凶神恶煞。 可眼前这个男人,除了身板看起来比寻常士卒壮硕不少,面容也比档案里记录的年轻许多外,并无太多出奇之处。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办成了一件他麾下数千人都没能办成的事。 “李万年。” 许延年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 “黑风山的事,本将已经听说了。” “但本将想听你,亲口说一遍。” “从头到尾,任何细节,都不要遗漏。” 他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每一下,都敲在人的心坎上。 大帐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万年身上。 李万年神色平静,开始了他的叙述。 他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刻意卖惨,只是用一种最平铺直叙的口吻,将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 “此次清剿任务,百夫长王老虎,命我与张三等五人,组成斥候小队,先行探路。” “进入黑风山地界后,张三便命令我一人走在最前,与他们拉开数十步的距离。” 听到这里,许延年的眼神微微一动,敲击桌面的手指,停顿了一下。 这不是探路,是故意让他送死。 李万年继续说道:“行至一处山谷隘口,我察觉有异,停下了脚步。可身后的张三等人,却突然高喊有埋伏,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逃了。” “也就在他们逃跑的瞬间,两侧山壁,箭矢齐发。” “那箭雨,封死了我所有的退路。” 大帐内的空气,愈发压抑。 所有人都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 这哪里是遭遇埋伏,这分明是一场蓄意谋杀! 喊声是信号。 逃跑是给伏兵让出射击的空位。 箭雨封锁退路,更是绝户计! 好狠毒的心思! 许延年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他的眼神,冷了下来。 “后来呢?” “后来,我侥幸未死,躲进了林子里。” 李万年说得轻描淡写。 “山匪以为我中了箭,便追了进来。” “山林之中,地形复杂,我又有些勇武,对丛林战,也有些心得。” “于是,便利用地形,逐一灭杀了一些人。” “其余山匪这时恐惧,都逃走了。” “我找了个体型跟我形似的山匪尸体,换上了他的衣服,在简单乔装后,将自己当成了匪徒,朝着山匪们逃跑的方向跑去。” “之后顺利混进了山匪老窝……” “……再之后……” 他将偷偷混进伙夫人群,下毒,然后毒杀匪寨,再砍下黑旋风头颅等事全都讲述了一遍。 只是省去了一些不该说的东西,比如百变面具,比如敛息术等等。 由于之前早就打好腹稿,因此并没有留下什么漏洞。 许延年听完,久久没有说话。 他只是紧紧盯着李万年看。 而李万年的表情,从始至终,都平静如水。 有勇有谋,心性沉稳。 是个人才。 许延年心中给出了评价。 但他还需要一个证据,一个能将这件事彻底钉死的证据。 “你说的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 许延年身体微微前倾,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你,可有证据?” 来了。 李万年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面色不变,手伸进怀里,实际上却是从随身空间里,取出了那封被他妥善保管的书信。 他双手将信件奉上。 “大人,我在匪首身上,还发现了这个。” 一名亲兵立刻上前,接过信件,呈递给许延年。 许延年展开信纸,目光落在上面。 只看了一眼,他的瞳孔,便骤然收缩。 信上的字迹,他认得。 正是王老虎那狗爬一样的笔迹! 信的内容,更是让他的一张脸,瞬间黑如锅底! 勾结山匪,出卖军情,谋害同袍!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他的南营,他的麾下,竟然出了这等吃里扒外,猪狗不如的畜生! “好!” “好得很!” 许延年怒极反笑,手中的信纸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砰!” 他猛地一拍桌案,整张实木桌子都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来人!” 许延年一声暴喝,杀气冲天。 “去!把王老虎那个狗娘养的,给老子押过来!” “是!” 两名亲兵领命,杀气腾腾地冲出了大帐。 没过多久王老虎就被两个如狼似虎的亲兵,一左一右,架进了中军大帐。 “大……大人,您……您深夜召见,所为何事啊?” 王老虎在还没进帐时,就知道大事不好,此刻一进帐,看到这阵仗,心里更是被不祥笼罩。 他的额头,开始冒出冷汗。 许延年没有说话。 他只是站起身,一步步走到王老虎面前,然后,将那封信,直接甩在了他的脸上。 “自己看。” 冰冷的两个字,不带任何情绪。 王老虎慌忙接住信纸,低头一看。 只一眼。 他整个人就僵住了。 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净,变得惨白如纸。 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角滚落。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封他亲手写下,早就该被黑旋风烧掉的信,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出现在李万年的手里!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扑通!” 王老虎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手里的信纸飘然落下。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大脑一片空白,连一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看着他这副烂泥般的模样,许延年眼中的怒火,燃烧到了顶点。 “勾结山匪,谋害同袍!” “王老虎,你可知罪?!” 第18章 升百夫长 赏赐? 许延年这句话问出口,大帐内的空气都变得活络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万年身上,充满了好奇与羡慕。 一人灭一寨,斩杀匪首,还揪出了军中蛀虫。 这功劳,泼天大功! 换做任何一个人,此刻恐怕早就开始盘算着要多少银子,要个什么官职了。 然而,李万年却只是平静地抱了抱拳,不卑不亢。 “大人。” 他开口,嗓音沉稳有力。 “属下不敢求赏。” “王老虎与山匪勾结,草菅人命,属下若是不反抗,早已是黑风山下的一具枯骨。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自保求活。” “如今侥幸功成,能为大人清除军中败类,为大晏北境除去一害,已是属下最大的荣幸。” “属下只求,能继续留在军中,为陛下,为大军,尽自己一份绵薄之力!” 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不求官,不求财,只求为国效力! 这觉悟,这胸襟! 许延年那双锐利如鹰的眸子里,欣赏之色再也无法掩饰。 他看着李万年,越看越是满意。 有勇有谋,心性沉稳,还不贪功。 这他妈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宝贝! “好!” 许延年重重吐出一个字。 “说得好!” 他转身走回主位,目光扫过帐内众人,猛地一拍桌案,声若洪钟。 “王老虎被压入死牢,其百夫长之位空悬。” “本将宣布!” “从即日起,由李万年,接任南营第三部百夫长之职!” 轰! 此令一出,全场哗然。 所有人都懵了。 从一个最底层的伍长,连跳什长,直接擢升为掌管百人的百夫长? 这…… 军中晋升,向来看资历,看战功,一步一个脚印,何曾有过这般离谱的先例? 可一想到李万年那份骇人听闻的功绩,众人又把到了嘴边的质疑给硬生生咽了回去。 一人灭一寨。 就这一条,谁能办到? 谁也办不到!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人家这是凭本事挣来的! “谢大人提拔!属下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万年接过那枚沉甸甸的黄铜腰牌,心中也是豪情万丈。 从今天起,他终于在这军营里,有了一块真正属于自己的立足之地! “嗯。” 许延年满意地点点头,又从怀里摸出一本略显陈旧的册子,递了过去。 “这是《百战锻体拳》,军中用来打熬力气,锤炼筋骨的功法,赏你了。” 他拍了拍李万年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几分勉励和惋惜。 “你年纪虽然大了些,筋骨已经定型,但勤加练习,总归有些好处。” “万一能练出点名堂,以后在军中的路,也能走得更顺畅。” 在许延年看来,李万年能灭掉黑风寨,靠的是胆大、毒和谋略,自身武力也有,但绝对到不了非人的地步。 毕竟,这么大的年纪了,还能练出什么花来? 李万年心中暗笑,脸上却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郑重地将拳法秘籍收入怀中。 “多谢大人栽培!” 当李万年带着崭新的百夫长腰牌,走出中军大帐时,他名下那九十多号兵卒,早已被集结在帐外的空地上。 这些人,正是之前王老虎的部队。 此刻,他们看着李万年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敬畏,有恐惧,更有掩饰不住的狂热。 这就是他们的新头儿? 那个一个人就干翻了整个黑风寨的狠人?! 李万年看着眼前的这些人,心里也是生出了一些豪气,这些以后就是他的兵啊。 李万年简单的说了点话,然后挑了几个自愿的,让他们帮着去搬家。 百夫长有独立的院落,虽然也算不上多好,但比起他之前那个勉强遮风挡雨的茅草棚,简直就是天堂了。 李万年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十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 这些人此刻看他的眼神,跟看神仙没什么两样。 “头儿,您也太牛掰了!一个人干翻黑风寨,我跟做梦似的!” “就是啊头儿!您是不知道,黑旋风那伙人有多凶,以前咱们跟他们打,十次有八次都吃亏!” “以后跟着头儿,咱们肯定能吃香的喝辣的!” 一路上,彩虹屁就没停过。 李万年只是笑笑,也不多说。 他知道,军营里最现实。 你能带他们打胜仗,能让他们有肉吃,有钱拿,那你就是爹。 其他的,都是虚的。 很快,就到了李万年那破旧的茅草棚。 李万年推开院门,快步走入。 “夫君!” 听到动静,苏清漓、秦墨兰和陆青禾三女立刻从屋里迎了出来。 但当她们看到李万年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凶神恶煞般的兵卒时,俏脸齐齐一白,都下意识地往李万年身边凑。 那十几个兵卒,本来还想跟未来的“嫂子们”打个招呼,可当他们看清三女容貌的瞬间,一个个眼珠子瞪得溜圆,惊讶的不行。 卧槽! 真特么漂亮啊! 这是仙女吧?! 他们早就听说李万年娶了三个罪臣之女,传闻个个都是绝色。 但传闻哪有亲眼见到的冲击力大! 苏清漓的清冷雍容,秦墨兰的清傲冷媚,陆青禾的清纯娇怯,三种截然不同的极致美丽,汇集在一起,对这群成天只知道流血流汗的糙汉子来说,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尤其是经过这些日子的温养,脸色和精神也比之前好上太多。 “看什么看!” 李万年眉头一皱,一股无形的煞气散发开来。 “眼珠子不想要了?” 那十几个兵卒浑身一个激灵,瞬间回过神来,齐刷刷地低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开玩笑,这可是“李阎王”的女人! 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再多看一眼了! “头儿,我们错了!” “嫂子们好!” 十几个人跟鹌鹑一样,哆哆嗦嗦地问好。 “行了,别在这杵着了。” 李万年挥了挥手。 “里面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一些个破衣服,还有些锅碗瓢盆,都给我搬到新院子去。” “搬完后,每个人到我这来领赏钱。” “是!头儿!” 兵卒们如蒙大赦,又惊又喜。 之前李万年可没说还有赏钱啊,只说自愿,他们也是为了在新百夫长面前露脸,所以才在一众踊跃的人群中争取到的这个机会,可没想到还有赏钱。 顿时,一窝蜂地冲进茅草棚,生怕动作慢了,被李万年换人。 院子里,只剩下李万年和三女。 “夫君,这……” 苏清漓看着这阵仗,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李万年咧嘴,将那枚黄铜腰牌在她面前晃了晃。 “从今天起,你们的夫君我,就是百夫长了。” “咱们,搬家!” 三女看着那枚代表着权力和地位的腰牌,又看了看李万年脸上自信的笑容,美眸中异彩连连。 这个男人,总能给她们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从一个受欺负的伍长,到如今手握百人兵权的百夫长,这才过去了多久? 第19章 霸王枪 搬家的过程很快,因为本就没太多东西可搬。 当苏清漓、秦墨兰、陆青禾三女,跟着李万年走进那座青砖大瓦,带着独立小院的宅子时,全都懵了。 “夫君……这……这是我们的新家?” 秦墨兰的美眸睁得大大的,看着院子里那口水井,看着那几间窗明几净的屋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喜欢吗?” 李万年看着她们那副惊喜交加的模样,心中充满了满足感。 “喜欢!太喜欢了!” 年纪最小的陆青禾最先反应过来,欢呼着跑进院子,摸摸这,看看那,小脸上满是幸福的光彩。 “这间做主卧,要换上最大的床!” “这边可以开辟一小块药圃,我……我可以种些草药。” 苏清漓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清冷的俏脸上,泛起动人的红晕,开始规划起新家的布置。 秦墨兰则是直接扑进了李万年的怀里,一双藕臂紧紧环住他的脖子,美眸里水光潋滟,满是化不开的崇拜与爱意。 “夫君,你真好。” 在苏清漓的指挥下,很快,属于他们的新家被调整完毕。 李万年给完赏银后,便在兵卒们热切的目光中让他们赶紧回营休息。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校尉许延年竟然派人送来了四床崭新的被褥。 这让李万年又惊又喜。 心里面突然就对刚才那些领完赏银的兵卒们有了种感同身受的感觉。 …… 新家的主卧大床上,铺着崭新的被褥。 由于李万年提前说过,因此当苏清漓、秦墨兰、陆青禾三女洗漱过后,都来到了主卧,并排坐着。 她们身上只穿着单薄的亵衣,在烛火的映照下,三具曲线玲珑的娇躯,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秀发还有些湿漉漉的,俏脸上带着洗完热水澡后的红润,而那三双绝美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床边站着的李万年,好奇他让她们洗漱完后一同过来干嘛。 而李万年看着眼前这活色生香的一幕,只觉得一股豪情直冲天灵盖。 大丈夫当如是! 醒掌杀人剑,醉卧美人膝! 他咧嘴一笑,搓了搓手,走上前去。 “娘子们,为了庆祝咱们乔迁之喜,也为了庆祝为夫官升一级。”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今晚,咱们就不分什么主卧次卧了,一起‘庆祝’一下,怎么样?” 话音刚落,三女的俏脸“唰”的一下,红得能滴出血来。 “夫君,你……你胡说什么呢!” 苏清漓又羞又嗔,下意识地拉了拉衣襟,试图多遮住一点自己傲人的雪白曲线,清冷的眸子里满是慌乱。 “三……三个人……这怎么行……” 秦墨兰媚眼如丝,虽然嘴上说着不行,但那微微颤抖的娇躯,和那勾人的眼神,却出卖了她内心的想法。 陆青禾更是把头埋得低低的,成了一个熟透的红苹果,连看都不敢看李万年一眼。 “怎么不行?” 李万年一屁股坐在床边,理直气壮地说道。 “咱们现在是一家人,有福就要同享!” “再说了,今儿我可是大功臣,你们不得好好犒劳犒劳我?” 他先是拉住苏清漓的小手,在她耳边低语:“清漓,我知道你疼夫君,你也不想看到夫君失落吧?” 苏清漓羞赧地瞪着他,嘴唇张了张,最终也没说出拒绝的话来。 李万年心里一喜,又凑到秦墨兰耳边,吹了口热气:“墨兰,我知道你体贴,你也不想夫君在这种高兴的时候只能跟一个人庆祝吧?” 秦墨兰白了她一眼,虽然眼神中也流淌着羞涩,但隐隐还有一丝兴奋。 李万年嘿嘿一笑。 最后,他揉了揉陆青禾的小脑袋,柔声道:“青禾,你也不想夫君白天在外面打打杀杀,劳心劳力地累了一天,晚上想跟你们一起庆祝却就差你一个吧?” 小丫头红着脸,最终还是声如蚊呐地“嗯”了一声。 连番请求之下,在这样大喜的日子里,三女最后谁也没能拒绝。 不过,却也加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得灭灯。 对此,李万年虽然有些失望,却也没有拒绝。 底线都是一步步降下来的,现在能三个一起大被同眠,以后就能一起开着灯行靡靡之事。 当李万年吹灭蜡烛后,当即跳上床,搂抱住三具温香软玉的娇躯。 然后就是脱衣。 再然后就不足为外人道也。 只知道房间内,满是旖旎春色。 在勤奋的耕耘后,那熟悉的机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叮!检测到宿主首次与三位配偶同时进行光合作用,达成‘大被同眠’稀有成就!】 【触发超级暴击!】 【恭喜宿主获得神兵:霸王枪!】 【恭喜宿主获得配套枪法:《霸王破阵枪》!】 【恭喜宿主获得随机掉落物:精神+2!】 【光合作用完成,预计寿命增加两年!当前宿主预计寿命:六十七。】 李万年的心脏,猛地一颤!神兵?!还有配套的枪法?!这波血赚! 他感受着体内汹涌澎湃的力量,精神前所未有的饱满,仿佛所有疲惫都一扫而空。 身旁,三女已然沉沉睡去。 娇躯横陈,玉体生香。 他轻柔地为她们盖好薄被,心中豪情万丈的想要去院子里试一试这枪。 念头一起,没有犹豫,轻手轻脚地起身,在简单的穿上一件犊鼻裈后,李万年便赤着上身来到院中。 月光下,他心念一动,一杆通体乌黑,长约两米,枪头闪烁着森然寒芒的长枪,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枪一入手,便感受到一股沉甸甸的压手感。 李万年借着月光细细打量着这杆霸王枪。 枪身八尺,通体乌黑,枪头狭长而锋锐,两侧开有血槽,在这月光下,这杆霸王枪带给人的只有一股肃杀的寒气。 刀,是江湖游侠的兵器。 而枪,才是真正的百兵之王,是属于战场的! 在战场上,身披铠甲,手持这么一杆神兵,李万年感觉自己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当下,豪情更盛,他却闭上眼,脑海里回味着那套名为《霸王破阵枪》的枪法! 此枪法大开大合,一招一式,皆为战场杀伐之术,讲究一力降十会,以最狂暴的姿态,撕裂敌阵! 再睁开眼,李万年握紧手中霸王枪。 他嘴角微扬,起手舞了个枪花,随后枪动风破,空气中发出沉闷的呼啸,霸王破阵枪的一招一式被他挥舞了出来。 月色下,一人一枪,却练出了战场杀伐之势。 第20章 枪法镇人,吼声震天 次日清晨。 李万年睁开双眼,腰上传来一阵酸软,不是疲惫,而是一种极致释放后的空虚。 昨夜的索取超过了身体的负荷。 李万年转动了一下脖颈,筋骨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动。 不过精神却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李万年下意识抬手,触碰自己的面颊。 皮肤的触感不对,没有了那种常年风吹日晒的粗糙,多了一种紧实感。 李万年起身,走到房内的铜镜前。 镜中是一张轮廓分明,眼神锐利的脸,或者说,是一张属于过去的脸。 轮廓还是那个轮廓,但眼角的纹路变浅了,两鬓的些许斑白消失了,脸颊上的皮肤都水润了不少。 现在的这张脸,说三十出头,都有人信。 这光合作用,效果比医美牛啊! 正当他欣赏着自己这愈发年轻帅气的容颜时,一股淡淡的饭菜香气,从厨房飘了进来。 他推门而出,来到厨房,便看到苏清漓、秦墨兰和陆青禾三女,正围在简陋的灶台边,手忙脚乱地准备着早饭。 三女眉宇间的精神似乎都有些萎靡,显然昨晚也没怎么睡好,但她们的俏脸上,却洋溢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幸福和满足。 “夫君,你醒啦!” 陆青禾最先发现了他,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小脸倏地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看他,却依旧招呼着他落座,然后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饭跑了过来。 “快吃,尝尝我们炖的肉!” 餐桌上,摆着一碗风干咸肉炖萝卜。 萝卜是军营发的,肉是上次买的,卖相算不上好,但香气钻进鼻子里,勾动了食欲。 李万年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又扒了一大口饭。 咸淡正好,肉也炖得软烂。 比起最初那些不是焦糊就是没放盐的古怪食物,现在的水平,已经能拿出待客了。 “手艺长进不小。”李万年一边吃,一边给出肯定。 “那是自然,我们天天都在练习呢!” 秦墨兰挺了挺胸脯,一脸骄傲,随即又夹了一大块肉到他碗里,媚眼如丝地嗔道。 “夫君昨夜那么操劳,可要多吃点,好好补补身子。” “呃……” 李万年差点被饭噎到。 这虎狼之词! 之前你可说不出来啊。 苏清漓和陆青禾的脸颊瞬间红透,如同火烧。 “就你话多!”苏清漓羞恼地伸手,在秦墨兰腰间的软肉上掐了一下。 一顿早饭,在温馨又带点旖旎的气氛中吃完。 李万年换上了代表百夫长身份的衣服和腰牌,推门而出。 南营,第三部的操场。 近百名兵卒已经列队站好。 队列稀稀拉拉,站姿也各有各的松垮,一看就是平日里疏于管教。 李万年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人到了。 没有亲兵开道,也没有官威仪仗,就一个人,一步一步,走进了操场。 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李万年身上。 李万年的目光扫过队列,从每一个兵卒的脸上扫过。 没有说话。 那股沉默的压力,却让操场上的喧哗消失了。 不少人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 李万年没有前往操场高台,而是径直走到了操场边缘的兵器架。 近百双眼睛,随着李万年的身影移动。 架子上,刀枪剑戟,一应俱全。 李万年无视了那些开刃的钢刀,伸手从架子上,抽出了一杆长枪。 最普通,最常见的那种白蜡杆长枪。 新上任的百夫长,要做什么? 所有人心里都冒出了这个念头。 李万年握着长枪,走到了操场中央。 站定,双手持枪,摆出一个军中最基础的突刺架势。 几个老兵油子撇了撇嘴,这架势,新兵蛋子都会。 下一秒。 李万年的气息变了。 动了! 李万年手中的长枪向前递出,动作简单,直接! 枪尖划破空气,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啸! 枪出,风起! 紧接着,李万年手腕一抖,枪杆横扫。 那根看似寻常的白蜡杆长枪,在李万年的手里,舞动成一片无法捕捉的虚影。 卷起的劲风吹动了前排兵卒的衣角,吹得他们眯起了眼睛! 大开大合!刚猛无俦! 没有多余的花巧,没有精妙的变化,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战场上最直接的杀人术! 每一枪的目的,都是为了捅穿敌人的甲胄,撕开敌人的血肉! 这不是在演武。 这是在杀人! 操场上的近百名兵卒,全都看呆了。 一个个张大了嘴巴,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他们脸上的表情,从开始的疑惑,变成了震惊,再到骇然,最后,彻底被一种狂热所取代! 这他妈…… 这他妈是一个老兵能使出来的枪法? 那种一往无前,横扫一切的霸道气概! 他们终于明白! 他们的这位新头领,靠的根本不只是阴谋和毒药! 他本身,就是一个拥有不俗武勇的猛人! 之前的敬畏,是因为他的狠辣手段。 而此刻,这股敬畏,已经转变成了对武力的欣赏与崇拜! “嗬!” 李万年暴喝一声,演练进入了尾声。 他整个人高高跃起,手中的长枪,带着万钧之势,从上至下,重重地劈落! 目标,正是他脚下的青石板地面! “哐!” 一声巨响! 整个操场都似乎颤动了一下。 那杆白蜡杆长枪的枪尾,狠狠地顿在地面上。 以落点为中心,坚硬的青石板,蛛网般的裂纹,疯狂蔓延开来!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呆若木鸡地看着那片龟裂的地面,看着那个手持长枪,渊渟岳峙的身影,脑子里一片空白。 李万年缓缓收枪,环视众人。 他的目光,不再像之前那般内敛,而是充满了侵略性和霸道。 他沉声开口,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所有人的耳朵里。 “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头。” “跟着我!” “有肉吃!有钱拿!绝不克扣你们的饷银与军功!” 话音落下。 沉寂的操场,仿佛一颗被点燃的炸药桶,瞬间爆了! “愿为百夫长效死!” “愿为百夫长效死!” 不知是谁第一个吼出了声,紧接着,近百名铁血汉子齐齐喊叫出声! 吼声汇聚成一股洪流,冲上云霄,震动了整个南营。 李万年笑了笑,他的话虽然有激励作用,但其实是无法到达这个效果的。 但。 最先出声的,是那些个昨天帮他搬家领了赏银的人。 换做是王老虎,叫你搬个家还有赏银拿?让你来搬家那是百夫长大人看重你,别不识抬举。 但李万年给了。 当场就给。 别说王老虎了,这军营里的任何一个百夫长,都做不到这点。 也让这些兵卒清楚的知道了李万年这个百夫长与其他百夫长的区别。 像这种需要响应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卖起了力气。 第21章 站军姿,吃肉 山呼海啸般的吼声,久久不散。 李万年抬手,往下虚压。 场上的喧哗声戛然而止,近百双火热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像是嗷嗷待哺的狼崽子,等着头狼下达下一个命令。 “都给老子站直了!”李万年背着手,慢悠悠地踱步,声音不大,却像鞭子一样抽在每个人耳朵里。 “抬头!挺胸!收腹!” 他的目光从队列前扫过,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稀稀拉拉,就你们这熊样,还想上阵杀敌?别他妈到时候尿了裤子,给老子丢人现眼!” “从今天起,练兵,先从站军姿开始!” 他走到操场高台上,双脚脚跟并拢,脚尖分开,身体笔直,双手紧贴裤缝,下颚微收。 一个最简单,也最标准的军姿。 “都看清楚了!就这个姿势,谁他妈敢动一下,晚饭就别吃了!” 队列里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嗡嗡声,不少老兵油子撇了撇嘴,脸上写满了不服气。 站军姿?这不是新兵蛋子才练的东西吗? 李万年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嘴角扯了扯。 “怎么?不服气?” “简单!咱们今天就比这个!” 他环视一圈,慢悠悠地抛出一个炸弹。 “谁能站到最后,我今天晚上的食堂伙食,就是他的!” “白米饭管够,有菜有肉!” 哗! 队列里瞬间炸了锅。 白米饭! 肉! 对于这群平日里只能啃窝头,喝见不着油花菜汤的普通兵卒来说,这四个字比军法都好使! 所有人的眼睛“唰”地一下就红了,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刚才还松松垮垮的兵卒,瞬间把腰杆挺得笔直,一个个站得跟木桩子似的,生怕比别人慢了半拍。 “头儿,说话算话?”一个胆大的刺头扯着嗓子喊道,声音里全是压不住的渴望。 “老子一口唾沫一个钉。”李万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现在,开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头顶的日头越来越毒,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 汗水顺着兵卒们的额角滑落,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疼,可没人敢抬手去擦。 起初,所有人都是一副拼了命的架势。 但很快,就有人撑不住了。 身体开始微微晃动,紧绷的肌肉发出了抗议的悲鸣。 “啪叽。” 第一个兵卒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操场上,不断有人倒下,或是主动放弃,瘫软在地,像离了水的鱼一样大口喘气。 李万年就那么背着手,面无表情地看着。 他不催促,也不呵斥。 这既是考验他们的体力,更是磨砺他们的意志! 一个时辰后。 操场上还站着的,只剩下不到十个人。 每个人都在咬牙坚持,身体抖得和筛糠一样,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湿透了,脚下积了一滩水渍。 他们的眼神有些涣散,却依旧死死盯着前方,仿佛眼前有一碗油汪汪的炖肉在晃悠。 最终。 当李万年喊停的时候,只有一个黑瘦的汉子,还摇摇晃晃地站着。 这个人李万年有点印象,正是昨天帮他搬家的兵卒之一。 此刻,他双腿打颤,嘴唇发白,却依旧死死地挺着胸膛。 “你,叫什么名字?”李万年走到他面前。 “报……报告头儿!俺……俺叫李二牛!”黑瘦汉子用尽全身力气吼道,声音沙哑得像在拉破风箱。 “好。”李万年点点头,拍了拍他汗湿的肩膀,“今天晚饭,跟着老子!” 李二牛的脸上,瞬间绽放出狂喜的笑容,那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 周围那些瘫在地上的兵卒,看着他,眼里全是羡慕和嫉妒。 他们看向李万年的眼神,也彻底变了。 这个新头儿,说到做到! 他说的有肉吃,不是一句空话! …… 傍晚时分。 军营食堂里,人声鼎沸。 李万年带着李二牛,径直走向另一头的军官小灶。 李二牛跟在李万年身后,激动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每走一步,心跳都像要蹦出嗓子眼。 一进门,一股浓郁的肉香就霸道地钻进鼻子,勾得他肚子里的馋虫瞬间造反。 他看到军官们的桌上,摆着冒着热气的雪白米饭,还有炖得酥烂的肉块,甚至还有一条红烧鱼……每一样都让他眼花缭乱,口水泛滥。 “头儿,这……这些俺都可以吃的?”李二牛的嗓音发颤,眼睛瞪得滚圆。 “废话。”李万年随意地找了个空位坐下,示意李二牛也坐,“老子说出去的话,什么时候不算数过?” 他指了指桌上的饭菜。 “吃!敞开了吃!能吃多少吃多少!” 李二牛小心翼翼地坐下,拿起筷子的手都在抖。 他先是夹了一块油汪汪的炖肉,肉香浓郁,入口即化,温热的汤汁混着肉油瞬间唤醒了他所有的味蕾。 他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东西。 眼眶,竟有些发热。 他再也忍不住,大口扒拉着白米饭,又夹起一块鱼肉,那狼吞虎咽的模样,让周围几个军官都侧目看来。 “二牛,今天这肉,爽不爽?”李万年给自己倒了碗水,看着他。 李二牛嘴里塞满了饭菜,拼命点头,含糊不清地说道:“爽!太爽了!俺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 “知道就好。”李万年慢悠悠地喝了口水。 “跟着老子,以后这种肉,只要你们有本事,有功劳,老子让你们天天吃!” 李二牛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爆发出惊人的光亮。 他放下筷子,用力地抹了一把油嘴。 “扑通”一声,他竟直接跪在了地上! “头儿!俺二牛这条贱命,以后就是你的了!你让俺往东,俺绝不往西!你让俺杀谁,俺就捅谁的脖子!” 第22章 百炼甲 当李二牛挺着滚圆的肚子,晃晃悠悠地走回营房时,嘴里还回味着那销魂的肉香。 只是,他前脚刚踏进门,后脚就被一群饿狼给围住了。 “二牛!怎么样怎么样?” “快说说!百夫长的小灶,到底吃啥了?” “你他娘的,走的时候魂不守舍,回来的时候满面红光,嘴上的油都还没擦干净呢!” 一群兵卒七嘴八舌,眼睛里冒着绿光,恨不得把李二牛的肚子剖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山珍海味。 李二牛被众人围在中间,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得意。 他清了清嗓子,故意拿捏着腔调,伸出油乎乎的手指头。 “白米饭!” 他刻意拉长了音调。 “雪白雪白的大米饭!管够!随便吃!” 咕嘟。 人群里响起一片吞咽口水的声音,似乎这些人都闻到白米饭的香甜味了。 “还有呢?”有人急不可耐地追问。 “还有肉!” 李二牛砸吧砸吧嘴,回味无穷地说道: “那么大块的炖肉!炖得稀烂!筷子一戳就冒油!那肉汤浇在饭上,我跟你们说,我他娘的能干三大碗!” “还有那红烧鱼!那个鲜那个香啊……啧啧……” 他每说一句,周围这群糙汉子的呼吸就粗重一分。 那绘声绘色的描述,比任何动员令都管用。 一个兵卒狠狠地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满脸懊悔。 “操!早知道老子今天就该多撑一会儿!就差那么一点!” “明天!明天老子说啥也得站到最后!” “对!为了这口肉,拼了!” 整个营房的气氛,都被李二牛这顿饭彻底点燃了。 …… 而此刻的李万年,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新家。 他刚推开院门,一股白米饭的香气就扑面而来,混杂着柴火的味道,让他的精神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 屋里灯火通明。 苏清漓、秦墨兰和陆青禾三女正围着灶台,俏脸上带着些许纠结,似乎在讨论着什么。 “夫君,你回来啦。” 见到李万年,三女的脸上都露出了喜悦。 “饭煮好了,正准备做菜呢。”苏清漓指了指锅里冒着热气的米饭,又指了指案板上洗好的,正准备切的菜。 李万年走过去,看了一眼案板上的菜,卷起袖子,笑着道: “行了,你们三个歇着去,今天让你们尝尝夫君的手艺。” 军官小灶的伙食,在李二牛那样的普通兵卒看来,是人间美味。 但在他这个尝过现代美食的人眼里,也就那么回事。 调味单一,做法粗糙,也就仗着食材比大锅饭好点。 现在条件宽裕了,还不如自己回家做饭。 很快,三菜一汤就被端上了桌。 一盘炒青菜,一盘野葱炒鸡蛋,还有一盘萝卜丝炒肉,外加一盆加了点菜叶子和野葱的洗锅汤。 没错,洗锅子的水也能做个汤。 换做现代,锅子洗了也就洗了。 但放在这个盐和油都珍贵的古代而言,煮咸肉的水和炒完菜后粘在锅子上的油那都是好东西,不能浪费。 虽然简朴,但香气扑鼻,不管是食欲还是味道都不是食堂小灶能比的。 饭桌上,气氛温馨。 李万年给三女挨个夹菜,看着她们小口小口吃得香甜的模样,心里一片柔软。 “跟你们说个事。” 他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 三女闻言,都抬起头看他。 “以前让你们做些煮饭做菜的粗活,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不过如今我当了百夫长,这日子也算好起来了。” “也不能让你们三个过惯了锦衣玉食日子的千金大小姐一直这般。” “等明天我报个假,去趟镇子,找个能干的厨娘回来,以后洗衣做饭的粗活,就不用你们沾手了,你们也能轻松些。” 话音落下,三女的动作都是一顿。 她们抬起头,美眸里闪烁着动人的光彩。 “夫君……” 苏清漓的眼圈微微泛红,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洋洋的。 “夫君,我们不辛苦。” “能为你做这些,我们心里也是应该的、愿意的。” “是啊夫君。”秦墨兰和陆青禾也感动的附和道。 “哈哈,夫君当然知道,要不然,你们的饭菜水平也不会进步的这么大。” “不过空闲的时间多了,你们也能做点自己喜欢的东西,要是喜欢做饭,也能向厨娘请教。” 秦墨兰那双勾人的眼睛虽然含着感动,却也娇嗔的道: “夫君,你请厨娘,除了体谅我们外,该不会也有嫌弃我们做的饭菜不好吃的原因在吧?” 李万年连忙打了个哈哈:“怎么可能,别的不说,就说食堂小灶的水平也就跟你们相提并论。” 陆青禾娇俏俏的问:“食堂小灶是什么水平?” 李万年竖起个大拇指:“我今天带了个表现最好的兵去吃,吃的那叫一个香啊,恨不得就住在那里了。” 陆青禾点了点头:“那真的很好吃了,不过夫君太抬举我们了,我们的饭菜水平还没这么高。” 晚饭结束。 等众人都洗漱完后。 又到了休息的时间。 李万年看着各有特色的三个绝色老婆,搓了搓手,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凑到三女面前。 “娘子们,今晚要不再……” 他话还没说完。 三女不知道各自都想到了什么画面,俏脸齐刷刷地红了,然后异口同声的道: “不行!” 态度异常坚决。 “夫君,你白天操练兵卒,晚上还要劳心劳力,身体要紧,又不是铁打的。”苏清漓红着脸,第一个开口,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关心。 秦墨兰更是直接上手,掐住了他腰间的软肉,媚眼含煞。 “李大百夫长,你昨天晚上什么德行自己不清楚吗?” “我们姐妹是心疼你,怕你这么大年纪还把身子骨给掏空了!” “再这样下去,还没上战场,就先倒在床上了!” 陆青禾也鼓起勇气,小声附和。 “夫君,要……要爱惜身体。” 李万年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靠! 竟然被三个老婆集体鄙视了! 看着她们那担忧又坚决的眼神,他知道今晚的“大被同眠”是彻底没戏了。 第23章 出营 他垮下脸,露出一个失落的表情。 “哎,我这拼死拼活地升了官,还不是为了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结果到头来,连个小小的庆祝要求都满足不了……” 他演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三女看到他这副模样,顿时心软了。 她们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商量了半天。 最后,还是苏清漓作为代表,红着脸清了清嗓子。 “夫君,也不是不行……” “但是,得有个章法!” “以后,每……每隔十天半个月的,看你的具体状态才能……才能一起……” “而且,你得答应我们,不许再像昨晚那样胡来!” 李万年眼睛一亮,瞬间满血复活。 “真的?” “此话当真?” 见三女羞赧地点头,他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一言为定!” “拉钩!” …… 本来三女还想让李万年今晚好好睡个素觉,恢复恢复身体,但李万年哪能浪费这宝贵的时间和精力啊,自然不行。 最终在李万年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身体异于常人,绝对没有问题,不信就好好检查检查后,从素觉变为了由苏清漓侍寝。 耕耘完毕。 当李万年心满意足地搂着那具清冷而温软的娇躯,享受着温香软玉在怀的感觉时。 脑海中,那熟悉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叮!施肥浇水完成!】 【鉴于宿主配偶主动配合,心意相通,触发小暴击!】 【恭喜宿主获得随机掉落物:大师级锻造图纸《百炼甲锻造图》!】 李万年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一份厚重的图纸,出现在随身空间之中。 与此同时,一股庞大的信息流,涌入他的脑海。 那是一种他闻所未闻的锻造技术! 可以将那些破旧、残缺,甚至已经锈蚀的甲胄,通过重新淬炼、捶打、拼接,并加入一些特定的辅料,改良成一种全新的甲胄! 这种改良后的甲胄,重量更轻,防御力却不降反升,尤其对箭矢的防御,更是远超大晏军队的制式皮甲! 李万年整个人激动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百炼甲! 这可是神技啊。 只需要一些破甲、烂甲,甚至是战场上回收的残破甲片,和懂得锻造的工匠就行! 他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不是钱,不是个人武力,而是如何将手底下那群乌合之众,捏合成一支真正有战斗力的队伍! 而装备,就是战斗力的基石! 作为原本王老虎麾下的伍长,如今的百夫长,他可太清楚王老虎麾下的士卒都穿的是什么破烂玩意儿了。 而现在有这技术,不说能打造一支让所有人都为之侧目的虎狼之师! 就说短时间内的战斗提升,都是巨大的。 第二天一早。 李万年吃完三女做的早饭后,走出门去。 南营,第三部的操场。 气氛跟昨天截然不同。 李万年还没走近,就感受到了一股火热的气息。 近百名兵卒列队站着,虽然队列依旧谈不上多整齐,但每个人的腰杆都挺得笔直,眼神里都仿佛冒着光,活脱脱像一群饿了好几天的野狼。 “头儿!” 看到李万年,所有人齐刷刷地吼道,气势比昨天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不错,有点精神头了。” 李万年点点头,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落在了那个黑瘦的汉子身上。 “李二牛,出列!” 李二牛一个激灵,猛地挺起胸膛,迈着正步跑了出来,动作标准得能当教科书。 “到!” 他吼得脖子上青筋都爆了个出。 “今天的训练,就由你代为监督。” 李万年指了指那群眼巴巴看着的兵卒。 “规矩跟昨天一样,谁他妈偷懒耍滑,记下来。站到最后的那个,还有你这个帮忙监督的,今天晚饭跟我去食堂小灶吃肉!” 轰! 人群瞬间就骚动了起来,个个都眼红地盯着李二牛,那眼神,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换成自己。 李二牛激动得脸都涨成了猪肝色,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不仅不用坚持到最后一个就能吃上肉,还能早近百名士卒面前当上个临时的“监工”! 这可是天大的脸面! “保证完成任务!”李二牛吼得声嘶力竭。 李万年没再多说,把场子交给亢奋的李二牛,转身就朝着中军大帐的方向走去。 他得去办一件更重要的事。 请假! …… 中军大帐。 “大人,属下李万年求见。” “进来。” 闻言,李万年迈步走入。 许延年正低头看着一份军报,听到脚步声,抬起头,那双锐利的眸子落在李万年身上。 “何事?” “大人,属下想请一天假,去趟镇子。”李万年简要说道。 “理由。”许延年惜字如金。 “家里缺个做饭的人,属下想去镇上请个厨娘回来。” 这话一出,许延年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出现了一抹诧异。 要去镇上请厨娘? 他随即想起了什么,眼神微微一动。 那三个皇帝御赐的罪臣之女。 整个南营,也就他李万年有正儿八经的家眷。 还是个疼老婆的。 许延年沉默了片刻,随后才点了点头。 “准了。” 许延年从旁边取了一块腰牌,扔了过去。 “这是出营令牌,可以去马厩领一匹马骑,天黑之前必须归营。” “谢大人!” 李万年接过令牌,转身便走。 之前的出营,由于是婚假,级别也不高,只需要在出口处登记就行。 但这次是特别请假,级别也到了百夫长,就需要用到令牌了。 只有到了军候、校尉一级,才能比较自由的出入军营。 至于这马,也算是校尉大人的特别关照了。 李万年这辈子没骑过马,但上辈子骑过。 从马厩里牵了匹最普通的军马,他翻身而上,一路朝着营外疾驰而去。 这次有了马匹赶路,效率快了不少。 当来到上次遭遇土匪劫路的林子里时,突然, 他的耳朵动了动。 不对劲,有情况。 风里,传来了兵器碰撞的锐响,还有压抑的闷哼。 他立刻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将马匹拴在了一棵树后。 第24章 路过,然后捡到个女人 敛息术悄然运转,他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微不可闻,如同林中的一片落叶,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摸了过去。 拨开一片灌木丛。 前方不远处的林间空地上,一幕血腥的厮杀正在上演。 七八个黑衣蒙面的汉子,手持利刃,正围攻一个白衣女子。 那女子身段婀娜,即便是在激斗之中,也能看出是个绝色美人。 但此刻,她却像一头被困的雌豹。 她手里的长剑快如闪电,招式狠辣,每一剑都朝着对方的要害而去。 可围攻她的人,也不是善茬。 他们配合默契,刀刀致命,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女子的白色衣裙上,已经绽开了数朵刺目的血花,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出剑的速度,也明显慢了下来。 李万年蹲在暗处,眼神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这伙人,无论是杀手还是那个女人,一看就不是普通角色。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心里瞬间就有了决断。 走人。 然而,就在他准备悄无声息地退走时,场上的局势,陡然发生了变化。 那白衣女子似乎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她完全放弃了防守,以一种玉石俱焚的打法,硬生生用肩膀抗住了一刀,手中的长剑却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瞬间穿透了最后两名杀手的咽喉! 噗! 鲜血喷溅。 空地上,再也没有一个站着的黑衣人。 白衣女子拄着剑,身子摇摇欲坠,鲜血顺着她的手臂,染红了剑身,滴落在地。 她赢了。 但也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李万年看着这一幕,瞳孔微微收缩。 好狠的女人。 对自己狠,对敌人更狠! 他屏住呼吸,继续潜伏。 白衣女子站在尸体中间,剧烈地喘息着,她想抬手检查自己的伤口,却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 最终,她眼前一黑,手里的长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死了?还是晕了? 李万年又等了足足一刻钟,确认周围再没有其他人,那女人也确实一动不动之后,才准备起身。 非亲非故,没必要为了一个陌生人,把自己搭进去。 但他还是朝着白衣女子等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倒不是救人,而是摸尸。 这种不比拦路打劫的土匪,身上带着的银子肯定要多一点,毕竟江湖仇杀也需要吃饭睡觉。 这都需要银子。 而且,身上说不定还有其他好东西呢,光看他们的武器,就比一般的军中制式武器要好。 他一步步地走向那片血腥的空地。 靠近后,李万年的目光扫过那些黑衣人的尸体,最终,目光落在了地上那道玲珑有致的娇躯上。 身材是真的顶。 哪怕现在一身血污,狼狈不堪,也难掩那玲珑浮凸的惊人曲线。 尤其是那双腿,笔直修长。 要不,先确认下这女人是死是活,还有,看看她身上有没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李万年伸出手去。 但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那白衣女子身体的瞬间。 原本昏迷不醒的女人,眼睛猛然睁开! 那双眸子里,没有丝毫的虚弱,只有冰冷刺骨的杀意! 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手中,以一个刁钻狠辣的角度,闪电般刺向李万年的心脏! 快! 狠! 准! 这一刺,蕴含了她全身最后的气力,是蓄谋已久的雷霆一击!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夺命杀招,李万年的瞳孔缩了一下。 但他没有躲。 甚至连一丝慌乱的表情都没有。 铜皮铁骨早已发动,这一击虽然凌厉,但最多只能让他轻伤。 更何况,他今天穿的衣服胸口的位置,放着一块从军需处领来的护心镜。 双重保险。 他倒想看看,是这女人的匕首锋利,还是自己的防御更硬。 然而。 那把凝聚了女人最后力气的匕首,却并没有真的刺到李万年。 在距离他心脏要害还有分毫之差的位置,硬生生地停住了! 锋利的匕首尖端,几乎快要触碰到他的衣料。 可它就是停住了。 女人那双充满杀意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错愕和极致的疑惑。 她看清了李万年的脸,看清了他身上那套属于大晏边军的制式服装。 “你不是……” 她张了张嘴,嘶哑的嗓音还没将话说完。 就突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如同断掉的琴弦。 手上拿着的匕首更是随着身体的倒下,无力落下,“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这一次,她是真的气力耗尽,彻底的昏死了过去。 李万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大概猜到了。 这女人,八成是把他当成这群杀手的后手了。 以为他是那个躲在暗处,准备补刀的黄雀。 可当看清他不是一伙的之后,竟然能在最后关头,强行收住了必杀的一击。 这份控制力,还有这份……底线。 倒也不是个滥杀无辜的魔头。 李万年蹲下身,伸出两根手指,探了探她的鼻息。 很微弱,但还有。 “妈的。” 李万年骂了一句。 本来还没想着救人的,但发现这人心地不坏后,内心的道德感又从心底里升起。 算了,救了就救了吧,也不过是浪费一点时间而已。 至于这仇杀背后的恩怨。 李万年倒是真没有什么在意的。 当官的,还能被江湖人吓到? 他现在可是百夫长,可是入了品级的官,虽然是芝麻大点的官,但那也是官啊。 边兵的军官,还怕江湖势力? 那不笑话吗。 哪个江湖势力敢这么勇? 真有这么勇,朝廷就又该增收了。 打定主意,李万年不再犹豫。 他伸手撕开女人肩膀上的衣物,那里的伤口最深,皮肉外翻,鲜血还在断断续续地往外冒。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这是陆青禾调配的止血散,效果极佳。 他将药粉均匀地洒在伤口上,刺痛让昏迷中的女人身体都本能的抽搐了一下。 接着,他又走到那些黑衣杀手的尸体旁,毫不客气地从他们身上撕下大块的黑布。 用这些布条,他熟练地为女人包扎好几处比较严重的伤口。 做完这一切。 李万年弯下腰,一手穿过女人的膝弯,一手环住她的背,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入手的感觉,比想象中要轻,温软的娇躯靠在他的胸膛,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和幽香。 抱着她,李万年快步走回自己的马匹旁。 但怎么安放她,又是个问题。 第26章 捡个厨娘是杀神 “我叫沈飞鸾……” 她的声音沙哑,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但吐字清晰。 “我家曾是云州城的绸缎商,一个生意上的死对头,为了抢夺商路,买通了‘影杀堂’的杀手,要将我家斩草除根。” 她的叙述很平静,没有多余的情绪,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影杀堂?” 李万年咂摸了一下这个名字,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真有杀手组织啊。 这还真是他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五十多年,头回听到。 想来,也是以前地位太低,根本接触不到这种事情。 沈飞鸾的眼神黯淡了几分:“他们成功了,我爹娘,我弟我妹……全死了。只有我,因为去外地送货,躲过了一劫。” “所以,你是在为家人复仇?” “是。”沈飞鸾点头,那双狭长的凤眼里,终于燃起了一点火星,是彻骨的恨意。 “我自幼习武,功夫不错,但一个人终究势单力薄,花了两年时间,才逐一杀完了当年害死我全家的凶手。” 李万年问道:“既然你都杀完了当年的凶手,又是怎么被追杀的?” “因为……我心软,放跑了一个亲眼目睹自己父母死在我剑下的孩子。” 沈飞鸾攥紧了手。 “其实,我当时有想过斩草要除根的道理,但我实在觉得自己没有道理向一个无辜的孩子挥起屠刀。” “那样,我又跟那群畜生有什么区别。” “当时我以为自己蒙了面,就算有麻烦,应该也不会太快。” “但没想到,那孩子竟然知道如何请动影杀堂,甚至知道当年的一些事情。” “他依靠家里的遗产,请动影杀堂,让我陷入了一直被追杀的境地。” “我虽武功不错,但终究只是一人一剑,而那些刺客的手段又防不胜防。” “如此一路,虽然杀了不少影杀堂的杀手,但也被逼到了现在这地方。” 李万年定睛看着这个女人。 他原以为自己是比较高看这个女人的,毕竟,从她的身手跟行为来看,就不简单。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还是小瞧这个女人了。 这女人,是个狠角色啊。 为了复仇,一个人花费两年逐一灭杀当年的仇人,甚至还能在被一个杀手组织一直追杀的情况下,活到现在。 这是真不容易啊。 他心里那点收留她的念头,愈发强烈了。 一个武功高强,但被追杀,且有底线的江湖高手……这要是收为己用,简直是捡到宝了! 至于影杀堂? 一个江湖上的杀手组织而已,真要犯过什么大案,至于普通百姓听都没听过吗? 甚至一个组织,追杀沈飞鸾一个人,还没杀死对方,这都算杀手组织之耻了。 “行,我收留你。”李万年拍板决定,“不过,你得听我的。” “在我家,就得守我家的规矩,做好一个厨娘该做的事情,让你干活,你可不能耍脾气。” 沈飞鸾靠在床头,那双狭长的凤眼看着他,没有讨价还价,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李万年满意的点点头,倒是应得干脆,看来确实是没有什么大小姐脾气。 想想也是,复仇、被追杀,还会厨艺,这些元素结合到一起的人,也不能娇气。 李万年看向她,问道:“恢复的怎么样?现在能下地走路了吗?” “可以。”沈飞鸾回答的很干脆。 在她说话间,便已经下床穿好鞋,双脚稳当的站在地上。 这恢复力……确实可以啊! 李万年心中暗道了一句,嘴上道:“既如此,那就跟我出去吧。” 话说完,李万年便率先打开小房间的门,从里面走了出去。 沈飞鸾没有迟疑,跟了上去。 “大夫,再开个十副药,我带回去煎。”李万年边走,边冲着外面喊道。 外头的老大夫闻言,本来有些昏昏欲睡的精神头又恢复了过来,连忙行动了起来,亲自抓药。 很快就包好了十副药,递了过来。 李万年接过药包,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从里面倒出一锭分量十足的银子,很是豪爽地拍在桌上。 “多的不用找了,算你的辛苦费。” 待在一旁的沈飞鸾,眼角余光瞥到了那个钱袋,神情怔了一下。 那钱袋的边角,用金线绣着一朵小小的鸾鸟,是她娘亲手为她缝制的。 她抬起眼,看向李万年那副理所当然的豪爽模样,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这个男人,用她的钱,来付她的医药费,还一副“老子很大方”的拽样。 偏偏,她还不能说什么。 毕竟,命是人家救的。 她只能默默地把这件事记在心里,然后闭上了眼睛。 老大夫看到那锭分量十足的银子,两眼放光,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连连点头哈腰。 这位军爷倒是跟其他军爷不一样,够豪爽! …… 提着药包走出医馆,李万年看了一眼沈飞鸾。 她身上那件白衣,早就被血污和泥土染得看不出本色,破破烂烂,走在街上,活脱脱一个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女乞丐。 李万年皱着眉头道: “你这样子不行,得处理一下。” “不然就这样直接带你回家,我那三个娇滴滴的娘子得被你吓晕过去。” “而且进军营那关也不好解释,必须得换一身。” 说完,也不等沈飞鸾回应,便直接朝着一个地方走去,拐进了旁边的一家成衣铺。 沈飞鸾没吭声,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默默的在他身后跟着。 成衣铺里,老板虽然惊讶了一下沈飞鸾如今的样子。 但还是非常热情地迎了上来,拿出了好几件颜色鲜亮、绣着花纹的漂亮裙衫。 准备让沈飞鸾选。 沈飞鸾却连看都没看一眼。 她的目光在货架上扫过,略过那些花花绿绿的裙衫,最终,目光落在了角落里挂着的一套衣服上。 没有迟疑,她径直走向那里。 那是一套灰扑扑的粗布衣裤,是普通人家的妇女最常穿的款式,朴素,耐磨,没有任何装饰。 “就要这套。”她道。 李万年看了她一眼,心里倒是对她又高看了几分。 不选华服选粗布衣裤,这女人,脑子很清醒,不娇气,知道什么场合该穿什么衣服。 第27章 见面 付了钱,李万年又带着她去了镇上最大的客栈,直接开了间上房。 “去吧,把自己洗干净,换上衣服。我在楼下等你。” 他把衣服扔给她,指了指楼梯。 沈飞鸾接过东西,依旧没有多余的话,转身就上了楼。 李万年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要了一壶粗茶,心里开始盘算着怎么跟家里那三位解释。 平白无故领回去一个女人,还是个漂亮女人,这事要是不处理好,三个老婆虽然不会拿他怎么样,但也会平白无故吃顿飞醋。 说在牙行看着这姑娘可怜,无依无靠,还没钱吃饭,于是聘用她来当厨娘? 这借口太粗劣了。 苏清漓和秦墨兰都不是傻子,一眼就能看出这女人气质不凡,绝对不是普通的下人。 撒谎是下下策。 他琢磨了半天,最后决定,还是坦诚相告。 就说路上捡的,顺手救了,看她可怜,暂时收留。 至于她的身手和麻烦……先不说。 免得她们担惊受怕。 他相信,以苏清漓的大气,秦墨兰的精明,还有陆青禾的善良,应该能理解。 大不了,晚上再多“辛苦”一下,好好安抚安抚她们。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 李万年下意识抬头看去。 只一眼,他端着茶杯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中。 一个身影,从楼上缓缓走下。 一身最普通不过的灰色粗布衣裤,穿在她身上,非但没有半点土气,反而衬得她身段愈发挺拔修长。 一头乌黑的长发,被她用一根布条随意地束在脑后,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 洗去了满脸的血污,一张清冷绝尘的脸庞,彻底显露了出来。 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 一双凤眼狭长,眼尾微微上挑,看人的时候,自带一股冷冽的疏离感,可偏偏鼻梁高挺,唇形又极美,组合在一起,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尤其是在她白皙如玉的右耳垂上,那颗极小的朱砂痣,如同雪地里的一点红梅,平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这女人…… 是个顶级的美人啊! 李万年心里啧啧称奇,自己这运气,是不是有点太好了? 随便救个人,都能捡到这种级别的。 沈飞鸾走到他对面,站定。 “走吧。” 她依旧惜字如金。 李万年回过神,领着她又去集市上转了一圈,买了些肉菜。 当然,也存在了些试探的意味,看看这女人认不认识菜。 一圈转完后,李万年得出了结论。 确实是个会做饭的。 什么菜叫什么,该怎么做,都能说的出来。 李万年这下是彻底放心了。 这厨娘,没找错。 回程的路上,李万年牵着马,让沈飞鸾上去。 “你伤得重,别走路了,免得伤口崩开,咱们一同骑马,慢点骑,比你走路强。” 沈飞鸾却摇了摇头,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不自然。 “男女授受不亲。” 李万年被她这套说辞给气笑了,脑子里忽的想起自己嘴对嘴给她喂药的画面。 这要是被她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还会说男女授受不亲吗? 心中想法一闪而过,李万年脸一板,严肃道: “少跟我来这套!我回军营还有事,没工夫等你一个伤员在路上慢慢磨蹭!你要是把伤口走裂了,还得我花钱给你治!” “上来!” 他率先上马,语气强硬,不容置疑。 沈飞鸾看了他一眼,终究没再犟。 沉默的伸出无伤的那只手,握住了李万年伸下来的手,随即一股大力传来,不费什么力的就上了马。 两人一前一后,同乘一骑,朝着军营的方向赶去。 抵达南营门口时,守门的几个兵卒早就认识李万年这位新晋的百夫长了。 他们知道李万年是请假出去找厨娘的,所以看到他带了个女人回来,并不算太奇怪。 可当他们的视线,落在那个女人脸上时,所有人的眼珠子都直了。 那女人虽然穿着粗布衣,但那张脸,那身段…… 乖乖! 这他娘的是从哪找来的仙女? 几个兵卒你看我,我看你,眼神里全是震惊和八卦。 这李百夫长找的这厨娘,未免也太漂亮了吧? 这确定是会做饭的? 不是又给自己……找了个小老婆? 去马厩交了马,又去找许延年销了个假, 李万年带着沉默寡言的沈飞鸾,一脚踏进了自家院落。 院子里,苏清漓、秦墨兰和陆青禾正翘首以盼。 当她们的目光越过李万年,落在他身后那个身穿粗布衣裤,却依旧难掩绝色风姿的陌生女人身上时,三个女人的表情瞬间各不相同。 空气,一下子就凝固了。 苏清漓的眼神里带着审视和好奇,作为三女当中领头的那个,她第一时间就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秦墨兰那双冷媚的狐狸眼则是上下打量着沈飞鸾,从头到脚,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而最小的陆青禾,则是没有太多的心思,只是满心好奇地看着那个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女人。 心里头有些疑惑,夫君出去一趟找个厨娘,还能找到这么好看的? “夫君,这位是……” 苏清漓最先开口,声音依旧温婉,但隐隐的质问的味道却怎么也藏不住。 这院子里的气氛,简直比北方冬天的天气还要干燥。 “咳咳。” 李万年清了清嗓子,坦然地介绍道:“给你们介绍一下,她叫沈飞鸾。” “路上遇到的,被人追杀,受了重伤,我顺手救了。” 他话说得直白,没有半点遮掩。 “我看她无家可归,又会做饭,就让她暂时住下养伤,顺便充当咱们家的厨娘,以后负责做饭洗衣。” 话音落下,三女的表情更加精彩了。 追杀? 厨娘? 这两个词放在一起说,也太有违和感了吧! 完全是不搭边的两个词语啊! 而且,就这么个姿色,这么个气质,说是哪家落难的千金小姐都有人信,当厨娘? 夫君你怕不是在开玩笑吧! 沈飞鸾此刻却表现得极为识趣,完全没有一个江湖高手该有的架子。 她向前一步,对着三位夫人微微躬身,声音清冷地行礼。 “见过三位夫人。” 虽然声音清冷,但态度恭敬。 确确实实把自己摆在了一个下人的位置上,姿态放得极低。 这一下,反倒让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苏清漓等人本来准备好的一肚子质问,硬生生被她这一拜给堵了回去。 人家表现的好像确实是个厨娘姿态。 而且,真是夫君带回来的小老婆,她们还能抗拒不成。 她们心里都清楚,自己等人都是罪臣之女,如今能住在这种院子里,全都依赖夫君。 她们更多的,其实还是李万年要带个小老婆回来,却连提前知会一声都不知会。 多日来相处下来的情感让她们有些难以接受。 但看到这女人的姿态,她们发现自己好像错怪夫君了。 夫君说的应该是真的,他自己也没有预料到这个情况。 苏清漓看了眼李万年,瞧见他脸上的些许尴尬,脸上也露出个无奈的笑容来。 “既然是夫君带回来的厨娘,那肯定是没错的,以后就有劳妹妹了。” 沈飞鸾很想说一句我的年龄比你们大些。 但话到嘴边终究没有说出口。 第28章 一顿饭 苏清漓见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接着道: “院子不大,就剩下两间堆放杂物的空房了。” 苏清漓指了指东侧的两间小屋。 “就委屈妹妹收拾一间暂住吧” “多谢夫人。” 沈飞鸾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半点迟疑和不满,对着苏清漓微微躬身,便径直朝着杂物房走去。 苏清漓看了眼这女人走去的背影,又看向之前李万年站着的地方,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院子里了。 苏清漓知道夫君大概率是去操场了,没太在意,只是心里面想起夫君说的话。 被人追杀……重伤……她心里头回荡了下这些话,又看向沈飞鸾的背影。 从目前来看,倒是看不出身受重伤。 但是……夫君不可能用这种蹩脚的话当借口,应该是真受伤了。 想了想,苏清漓对着秦墨兰和陆青禾道: “我们也去帮帮忙吧。” 她拉着秦墨兰和陆青禾跟了过去。 杂物间里积了些灰尘,堆着些破旧的木柴和废弃物。 沈飞鸾二话不说就开始动手收拾,动作麻利,完全不像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三女见状,也纷纷上前帮忙。 苏清漓负责擦拭,秦墨兰帮忙搬东西,陆青禾则帮忙扫地。 在搬动一捆柴火时,沈飞鸾的动作明显僵了一下,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沈姑娘,你伤口出血了?” 心细的陆青禾最先发现了不对劲,她指着沈飞鸾肩膀上隐约渗出的血迹,小声惊呼。 沈飞鸾的脸色白了几分,但还是摇了摇头:“无妨,小事。” “还说小事!都流血了!” 秦墨兰走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撩开她肩膀的粗布衣,看到那被鲜血浸染的布条,眉头紧紧皱起, “你这伤口裂开了,不能再乱动了。” 苏清漓也走了过来,看着她苍白的脸,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剩下的我们来,你坐着歇会儿。青禾,你去拿些伤药来。” “是,清漓姐。”陆青禾赶忙跑回屋里。 面对三女的关心,沈飞鸾那双冷冽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错愕和暖意。 她想说些什么,但看着她们忙碌的身影,最终只是抿了抿唇,沉默地坐在一旁。 很快,杂物间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虽然简陋,但至少能住人了。 收拾完房间,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该我做晚饭了。”沈飞鸾开口,站起身来。 “你的伤……” “做饭而已,不算重活,动不到伤口。”沈飞鸾的语气很平淡,仿佛伤口渗血只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三女见她执意如此,便也没再多劝,只是都跟进了厨房,打算给她打打下手。 当然,她们也想亲眼看看,这个被夫君捡回来的漂亮女人,到底会不会做饭。 “米缸在那,你先去淘米煮饭吧,我们给你生火洗菜,等你把饭煮上就来切菜。” 苏清漓对着沈飞鸾说道。 毕竟已经干了这么多天的活了,堂堂的前相府千金也知道该怎么更有效率的做饭。 “好。”沈飞鸾简单应了声,便朝着苏清漓指着的方向走去。 只是,当沈飞鸾揭开米缸盖子,看到下方白花花的大米时,怔了一下。 一个百夫长,米吃的这么好? 边军的百夫长待遇都这么好吗? 沈飞鸾满心疑惑,却并没有愣多久,开始舀米、淘米、煮饭。 一套流程走完时,不仅火生好了,一些菜也洗好了。 沈飞鸾拿起菜刀,开始切菜。 下一刻。 “笃笃笃笃笃……” 一阵急促而均匀的声响,从案板上响起。 三女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沈飞鸾手腕轻动,那把在她们手中略显笨重的菜刀,在她手里却轻巧得像一根绣花针。 没过多久的时间,案板上的萝卜丝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每一根都粗细均匀,分毫不差。 接着是切肉。 她左手按住肉块,右手菜刀落下,不是剁,而是贴着肉的纹理飞快地片过。 一片片薄如蝉翼的肉片,整齐地码放在盘中。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与其说是在切菜,不如说是在进行一场刀工表演。 三女看在眼里,心里都在惊讶和感叹。 光看这行云流水的刀工,厨艺就差不了。 当菜都被切好后,沈飞鸾开始烹饪。 很快,浓郁的菜香就从厨房里飘了出来,勾得人食指大动。 当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被端上桌时,三女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一盘金黄诱人的野葱炒蛋,一盘翠绿欲滴的炒青菜,一盘看上去就有食欲的萝卜丝炒肉,还有一盘酱色诱人的萝卜烧肉。 苏清漓小心翼翼地夹了一筷子炒蛋放进嘴里。 鸡蛋的鲜香和野葱的清香在口中完美融合,口感嫩滑,咸淡适中。 她眼睛一亮,又尝了一口萝卜烧肉。 肉块炖得酥烂,肥而不腻,酱汁浓郁,萝卜吸满了肉汁,却又没有顿烂。 “好吃!”陆青禾早就忍不住了,夹了一大块肉塞进嘴里,幸福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秦墨兰也浅尝了一口,随即看向沈飞鸾的眼神,彻底变了。 这还真是个顶级的厨娘啊! …… 在家里气氛逐渐融洽的时候,李万年已经溜达到了操场。 “头儿!” 李二牛一看到他,立马小跑过来,脸上全是兴奋。 “今天情况怎么样?” “报告头儿!今天所有人都卯足了劲,没人偷懒!最后撑下来的是赵铁柱!” 李二牛指了指队列里一个站得笔直,但双腿已经开始打摆子的壮实汉子。 李万年点点头,道:“行,你们两个跟我来吧。” 说完,便在近百道羡慕嫉妒的目光中,带着李二牛和王大柱走向了军官小灶。 他就是要用这种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告诉所有人。 跟着他李万年,只要你肯拼命,肯下力气,就能得到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实际的利益,比任何军法都更能收拢人心。 饭桌上,王大柱捧着一碗雪白的米饭,看着桌上油汪汪的炖肉,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他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含糊不清地抽泣着。 眼泪,却不争气地混着米饭,一起滚进了肚子里。 “叫什么,哪里人?”李万年给他倒了碗水。 第29章 工匠 “报……报告头儿!俺叫赵铁柱!老家是……是清平县的,逃荒过来的。” “爹娘都是给地主家种地的,种了一辈子地,一直到累死了……俺……俺来当兵,就是想……想能吃口饱饭……” 赵铁柱说得泣不成声,话都说不完整。 他这辈子,做梦都没想过,能吃上这样的人间美味。 他看着眼前这个给了他这顿饱饭的男人,心里没有太多华丽的辞藻,只有一个最朴素的念头。 这条命,以后就是头儿的了。 谁敢动头儿,俺就先用这双拳头,砸烂他的脑袋! …… 当李万年回到家时,迎接他的是满屋的饭菜香和温馨和谐的气氛。 饭桌上,四女已经坐好,就等李万年回家开饭了。 三个老婆倒是没有因为沈飞鸾是个厨娘,就轻视她,不让她同桌吃饭。 只是,沈飞鸾的神情有些拘谨。 想来是许久没有在这种家庭一样的氛围中跟人吃饭了。 瞧见李万年回家,苏清漓连忙笑着招呼道:“夫君,你回来啦!快来尝尝飞鸾妹妹的手艺!” 李万年脚步加快了几分,瞧老婆们的样子,就知道这沈飞鸾的厨艺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 李万年坐下,看了眼桌子上的菜,卖相倒是不错,当下接过苏清漓递来的筷子,夹了一口肉尝了尝,眼睛顿时一亮。 “可以啊!这水平,比我预想的强多了!” 这下子,倒是既不用他下厨,又不需要老婆们下厨做饭做菜了。 得到他的夸赞,沈飞鸾那张清冷的脸上,似乎也柔和了些许。 夜色渐深。 又到休息时间。 按照情况,今晚轮到秦墨兰侍寝。 李万年坏笑着,凑到了秦墨兰身边。 秦墨兰俏脸一红,那双勾人的狐狸眼嗔怪地白了他一眼,然后跟着他走进了房间。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床榻上。 秦墨兰早已不似初见的青涩,大胆了许多,媚眼如丝,吐气如兰。 她那娇媚入骨的模样,让李万年食髓知味,差点没把持住。 一番云雨。 当李万年心满意足地搂着这具温香软玉,享受着贤者时间时。 那冰冷的机械音,如期而至。 【叮!施肥浇水完成!】 【恭喜宿主获得随机掉落物:敏捷+1!】 【光合作用完成,预计寿命增加一年!当前宿主预计寿命:六十九。】 …… 而在隔壁的杂物间里。 沈飞鸾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双眼睁得滚圆,脸上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她习武多年,耳力远超常人。 隔壁房间里那压抑的,让人面红耳赤的动静,一字不漏地钻进她的耳朵里。 当动静终于停歇,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以为自己终于可以睡觉了。 可闭上眼睛,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开始浮想联翩。 那个男人白日里一本正经的模样,和夜晚…… 那个平日里看起来带着几分清傲的秦墨兰,发出的那种…… “唔……” 沈飞鸾猛地用被子蒙住头,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发烫。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可是来养伤避难的,不是来听墙角的! 这一夜,她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才在极度的疲惫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李万年神清气爽的起床了。 看着旁边熟睡的可人,李万年脑子忍不住又回味了下昨晚秦墨兰那股子妖精劲,简直要把他骨头都给弄酥了。 这女人,最开始的时候看着只感觉冷傲冷傲的。 但接触的久了,感情产生了,这妮子的内在媚意和大胆就慢慢表现出来了。 也是现在不休婚假,等会还要去操场带兵操练,不然李万年大早上的是真想办个起床事。 唉,起床起床。 没等他穿好衣服,饭菜的香味就已经飘了进来。 李万年这才想起,这院子又增加了一个女人。 只是,等到他起床去吃饭的时候,总觉得沈飞鸾盯着他看的眼神有点不对。 而且精神好像也有点萎靡,看上去昨晚好像睡的不是太好。 对此,李万年倒是没有太多在意,只以为她第一天在这睡,睡不惯。 吃过早饭,李万年,叮嘱沈飞鸾一句,让她按时喝药养伤,便转身出了门。 南营,第三部的操场。 李万年双手背在身后,如同一个巡视领地的雄狮,踱步在队列前。 “都给我站直了!” “腰杆挺起来!没吃饭吗!”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晰地钻进近百名兵卒的耳朵里。 操场上的气氛和前几天已经完全不同。 队列整齐排布,没有一个人敢交头接耳,所有人都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保持着站姿。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砸在干燥的黄土地上,洇开一个个小小的深色印记。 肉!白米饭! 只要撑下去,就能吃肉! 这个最简单、最原始的念头,成了支撑他们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 李万年扫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队列最前方的李二牛身上。 “李二牛!” “到!” 李二牛扯着嗓子吼道,脸上的肌肉都在抖。 “今天还是你来监督,规矩照旧。” 李万年说完,不再理会那群又羡又妒的目光,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要去办一件更重要的事。 南营的铁匠铺,位于营地最偏僻的角落,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煤炭味和金属烧灼的气息。 “当!当!当!” 赤着上身的壮汉们挥舞着铁锤,一下下地砸在烧红的铁块上,火星四溅,整个工坊里热浪滚滚。 李万年捂着鼻子走进去,直接找了个正在喝水的匠人。 “问一下,王右溪王师傅在哪个炉子?” 那匠人上下一打量李万年身上的百夫长服饰,不敢怠慢,连忙指了指最角落的一个炉子。 “大人,王师傅在那边。” 李万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魁梧,却沉默寡言的汉子,正独自一人,对着一堆破烂的兵器发呆。 他就是王右溪。 祖上三代都是军匠,手艺在整个南营都是顶尖的,但因为性格太闷,不会巴结上官,四十多岁了,还只是个普通的匠人。 第30章 激动到跪下 李万年走到那个角落,一股浓烈的铁锈和汗臭味扑面而来。 王右溪,一个名字听上去很文雅,本人却是个粗犷得像头熊的汉子。 听到动静,王右溪抬了抬眼皮,浑浊的眼睛扫了李万年一眼。 看到李万年身上的百夫长服饰,他也只是不咸不淡地站起身,抱了抱拳。 “大人有事?” 他的声音,跟他的人一样,闷闷的,透着一股长年累月跟钢铁打交道的沉重。 李万年也不废话,将手里提着的一副破烂甲胄扔在地上。 甲片七零八落,皮索断了好几根,上面还沾着干涸的血迹,是他从手底下的破烂件里随便拿的一件。 当然,虽然是破烂件里拿的,可这不代表这就是真破烂。 只需要将这些甲片作为内衬,外表用致密的布料(如棉、绸)包裹,再用铜钉固定,那就是重量较轻,保暖性好,适合北方寒冷地区作战的布面甲了。 也算是破烂甲胄一种较低成本的二次利用。 毕竟这种布面甲的成本要远低于回炉重造去打造一具全金属甲。 可成本低,也就意味着它的防御性也是要大打折扣的。 如此一来,还不如把这些东西废物利用,用来制作防御性更好,更需要技术的百炼甲。 虽然成本要比布面甲高,可却没有全金属甲那般的昂贵,而防御性确是跟一般的全金属甲胄差不多的,甚至更轻便。 “王师傅,你看看这玩意儿,还能不能修一修?” 王右溪只是随意的瞥了一眼,摇了摇头。 “要么多花点银子回炉重做,要么做布面甲。” 王右溪说的话在李万年的预料之中,只见他不急不缓地说道: “王师傅,如果我说我有一种办法让你可以只花全金属甲三分之一不到的成本,就能做出一套防御力堪比全金属甲的新式战甲,你信吗?” 王右溪猛地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点波动,但更多的是怀疑和嘲弄。 “大人,您别开玩笑了。点石成金那是神仙的手段,我老王就是个打铁的,干不了这活。” 他以为这又是个异想天开的上官。 李万年没跟他争辩,只是从怀里,缓缓掏出了一册古朴的图纸,正是那份《百炼甲改良图》。 他将图纸展开一页,递到王右溪面前。 “你先看看这个。” 王右溪皱着眉,满脸不情愿地接了过去。 他本以为是什么胡乱画的鬼画符,可目光刚落到图纸上,脸上的表情就瞬间凝固了。 图纸上画的,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甲片锻造和拼接方式,旁边还用蝇头小楷标注着各种匪夷所思的技巧,甚至详细到连淬火温度和捶打次数都提及了。 “这……这是……” 王右溪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他那双满是老茧的手,甚至有些微微发抖,急不可耐地翻向下一页。 越看,他脸上的神情就越是骇然! 从轻视,到惊讶,再到震惊,最后变成了彻彻底底的狂热和不可置信! 将废铁烂甲,通过特定的辅料和锻造技术,重新炼制成远超制式甲胄的宝甲? 这……这…… 这简直就是一次技术革新,一次技术奇迹! 就在王右溪看得如痴如醉,整个人都快要陷进去的时候。 李万年伸出手,一把将图纸抽了回来。 “王师傅,觉得如何?” 王右溪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那双眼睛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神采,死死地盯着李万年手里的图纸册子,那表情,活脱脱像饿了十天的狼看到了肉。 “大人!这图纸……这图纸……”他激动得语无伦次。 “我只问你,可不可行?”李万年打断他。 “能!肯定能,肯定行!”王右溪斩钉截铁地回答,随后,声音有些乞求,不过大人,我还没看完呢,有些东西还没理解到位。“ “不急,先找个好说话的地方吧。”李万年笑眯眯的道。 “行。”王右溪立马应下。 朝旁人招呼了一声后,便领着李万年走出门去,来到了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 直到停住脚步,李万年才重新拿出图纸,对着王师傅郑重道:“这东西,我可以给你看,甚至可以让你用。” “但是。”李万年话锋一转, “我需要你立个保证。今天你看到的一切,听到的所有,暂时得烂在肚子里。除了你,我不希望有第二个人知道这张图纸的存在。你能做到吗?” 王右溪不是傻子。 他知道这图纸的价值,也知道南营如今的处境! 是从上到下的烂,哪怕来了个新校尉,哪怕前不久刚处理了个倒卖物资的王老虎。 但,那也只是止痒。 因为只是查到了一个王老虎而已,还有很多没查到的。 哪怕是许延年想要改变这种状况,也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和力气。 而眼下,很快就要降温了,皆时,草原上的蛮子们就要动起来了。 在这种情况下,先让自己的手下把装备堆起来才是硬道理。 而一旦传出去,整个南营一起动起来,铁匠铺的人手就该不够,甚至打造出来的新战甲也会以各种方式流出去。 流到山匪头上还算好的,就怕流到蛮子那边。 王右溪深吸一口气,声音嘶哑却无比郑重。 “大人放心!我王右溪以祖宗三代的名头发誓!在没有你吩咐的情况下,若有半句泄露,叫我天打雷劈,断子绝孙!” 李万年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他早就打听过,王右溪这人虽然性格孤僻,但人品绝对信得过,是那种只要认定了就要杠到底的一根筋,从来没有失信过。 “行,有你这话就够了。” 李万年将图纸重新递给他, “需要什么辅料,列个单子给我。等下我就把其他还没制作成布面甲的破烂甲片,全都运到你这里,能造多少造多少,我给你额外的工钱!” “是!大人!” 王右溪双手颤抖地接过图纸,只觉得重如千斤。 他整个人都显得非常亢奋,却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而是聚精会神的继续看起了图纸。 …… 夜,静悄悄的。 今晚,轮到了陆青禾侍寝。 哪怕经历了这么多,小妮子依旧非常害羞,脸蛋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苹果,低着头不敢看李万年。 李万年瞧着她那娇羞可爱的模样,心头一片火热,一把将她抱起,放在了床上。 一番辛勤耕耘之后。 李万年搂着怀里娇小温软的身子,满足地舒了口气。 脑海中,冰冷的机械音准时响起。 【叮!施肥浇水完成!】 【恭喜宿主获得随机掉落物:敏捷+1!】 【光合作用完成,预计寿命增加一年!当前宿主预计寿命:七十。】 第31章 风声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李万年只是去操场吩咐了下李二牛,就迫不及待地赶到了铁匠铺,想看看王右溪昨天一天都进展如何了。 谁知,他一过来,就看到顶着两个黑眼圈,脸上却全是疯魔般的亢奋的王右溪,他指着锻造台上的一副甲胄,嗓音沙哑地吼道:“大人!成了!成了!” 不是,这么快?这是熬了一个通宵吧? 难怪昨天晚上总是听到这边传来若有若无的敲击声。 李万年快步上前。 一副崭新的甲胄,静静地躺在那里。 它的颜色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金属光泽,甲片之间的拼接错落有致,整体造型流畅而坚固。 李万年伸手拎了一下,眼底闪过一抹讶异。 这重量,至少比同等规格的制式铁甲轻了三四成! “试试!”王右溪从旁边拿起一把大铁锤,递给李万年。 李万年接过铁锤,二话不说,对准胸甲最厚实的位置,砸了下去! “当!” 一声脆响。 有一股反弹力作用了回来。 他定睛看去,只见那坚固的胸甲上,仅仅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凹痕! 这是真给力啊! 光是这股卸力反弹的效果,就是李万年两辈子都没见过的技术。 王右溪也是激动,他抄起一把军中制式的长刀,双目赤红,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胸甲猛地劈了下去! “锵!”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火星四溅! 但效果却一如既往的好。 只见这副百炼甲上,只多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王右溪看着这一幕,呆住了。 他扔掉手里的长刀,双手抚摸着那副百炼甲,动作轻柔得如同在抚摸情人的肌肤。 下一秒。 这个四十多岁的魁梧汉子,竟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我王家三代铁匠,不仅懂打铁,懂制皮,懂缝纫木匠各种东西,可做梦都没想过造出这样的宝甲!没想到,今天,这样梦都没梦到过的甲胄,竟然从我的手上造出来了!” 他激动得老泪纵横,对着李万年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大人!多谢大人成全!我王右溪……此生真的是无憾了!” 李万年将他扶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师傅,大展身手的时候,才刚刚开始。” 他压低了嗓子,眼中闪烁着灼人的光。 “从今天起,你帮我多多打造这种百炼甲,等我在战场上立了功,升了官,提拔你做这里的主事,真正发挥你该有的才能。” “像你这样的大才,不该被这样埋没。” …… 从王右溪那里离开后,李万年只觉得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百炼甲的成功,意味着他手底下这帮兵卒的存活率将大大提升。 有了命,才能谈别的。 回到第三部的操场,空气里的气氛比铁匠铺还要火热。 “跑起来!都给老子跑起来!” “没吃饭吗!速度这么慢,还想不想吃肉了!” 李二牛扯着嗓子,在队列旁边来回奔跑,手里拿着根不知道从哪顺来的鞭子,时不时在空中甩个响。 训练科目已经从最基础的站军姿,升级到了负重越野跑。 近百号汉子,每个人背着沉甸甸的沙袋,绕着操场一圈又一圈地跑,汗水把他们的衣服都浸透了,贴在身上,勾勒出日渐结实的肌肉线条。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痛苦和疲惫,但没有一个人停下。 他们的眼睛里,燃烧着一股原始的野性。 那是对肉,对白米饭最纯粹的渴望。 李万年很满意。 这才是他想要的兵。 就在这时,一个传令兵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 “李百夫长!校尉大人有令,召集所有百夫长,立刻到中军大帐议事!” 议事? 李万年眉头挑了挑。 许延年上任这么久,除了第一天,这还是头一回搞这么大阵仗。 看来是出事了。 他点点头,交代了李二牛几句,便快步朝着中军大帐走去。 一掀开厚重的帐帘,一股沉闷压抑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大帐内,南营十几个百夫长基本都到齐了,一个个跟奔丧似的,脸色难看,谁也不说话。 油灯的光在他们脸上跳动,映出凝重的神情。 许延年背对着众人,站在一张巨大的军事地图前,身形笔直,却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气势。 整个大帐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李万年找了个角落站定,心里大概有了谱。 能让这么多军官集体拉长个脸,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人都到齐了。” 许延年终于转过身,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锐利得吓人。 他没有半句废话,直接用马鞭指向地图上的一片区域,那里是南营防区的北境之外。 “斥候刚刚传回消息。”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北境外的蛮族部落,黑狼部,近期活动频繁。” “最近半个月,已经发生了七起小股骑兵越境劫掠的事件,落单的商旅和牧民,无一生还。” 黑狼部! 这三个字一出口,大帐内的空气又冷了几分。 好几个百夫长的脸色都变了,眼神里流露出深深的忌惮。 李万年也知道这个部落。 那是草原上最凶残,最不讲道理的一群疯狗,以劫掠和杀戮为生,每年入冬前,总要南下搞点“创收”。 他们来去如风,手段残忍,是大晏边军最头疼的敌人之一。 “种种迹象表明,这只是前菜。” 许延年环视众人,目光如刀。 “黑狼部正在集结,这很可能是他们大举南侵的前兆!” 大帐里的气氛,彻底降到了冰点。 大举南侵! 这意味着战争! 意味着要死人! 而且是成片成片地死人! 在场的百夫长,不少都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可一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忍不住心头发紧。 跟黑狼部正面硬刚,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从即日起,各部加强戒备,巡逻次数加倍!” 许延年的命令掷地有声。 “另外!”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更加锐利。 “我需要一队真正的精锐,敢死之士!深入草原,去给我摸清楚这群疯狗的虚实!” 第32章 派遣斥候,我去 许延年话音落下,整个中军大帐,死一般的安静。 所有百夫长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你看我,我看你,眼神躲闪,就是没人敢站出来。 深入草原? 摸黑狼部的虚实? 这他娘的跟主动把脑袋往人家的刀口上送有什么区别? 那群蛮子就是草原上的狼,斥候小队摸进去,连块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以往又不是没派过,十个人进去,能有一个活着回来的都算祖坟冒青烟了。 “怎么?一群大老爷们,都哑巴了?” 许延年的目光如电,缓缓扫过每一个人的脸。 被他目光扫过的人,无不低下头,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裤裆里。 “平日里喝酒吃肉,吹牛打屁一个比一个能耐!怎么到了动真格的时候,全都成了缩头乌龟!” “我南营,就养了你们这群废物?” 许延年的声音越来越冷,大帐内的温度都降了好几度。 可就算他骂得再难听,依旧没人吭声。 谁的命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谁也不想去送死。 就在这尴尬到极点的气氛中,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响了起来。 “校尉大人,我去吧。” 唰!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到了角落里的李万年身上。 那些百夫长看他的眼神,活脱脱见了鬼。 疯了! 这姓李的绝对是疯了! 一个新上任的百夫长,兵还没练熟呢,就敢接这种九死一生的任务?他是嫌命太长了吗? 许延年的眼神也落在了李万年身上,锐利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审视和意外。 “李万年,你可想清楚了?这不是儿戏!” “想清楚了。”李万年往前走了几步,站到大帐中央,脸上没什么慷慨赴死的悲壮,反而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要求,想跟校尉大人单独聊聊。” 许延年眉头一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大手一挥。 “都给老子滚出去!” 一群百夫长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溜出了大帐。 很快,偌大的帐篷里,只剩下李万年和许延年两人。 “说吧,你想要什么?”许延年开门见山,“升官,还是发财?” 李万年却摇了摇头,笑了。 “大人,官不官的,得有命回来再说。” “我这人,胆子小,怕死得很。所以,想多要点能保命的东西。” 他伸出手指,一板一眼地开始说: “第一,我要十套最好的轻甲。” “第二,我要二十匹脚力最好的战马,还得配上最好的马具。” “第三,临行前,我那九个兄弟,得吃顿好的,肉管够,白米饭管饱!另外,还得准备好足够的干粮和水,。” “最后,我去的人,我得自己挑。” 许延年听着,脸上的表情从严肃,到错愕,再到最后,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原以为李万年要狮子大开口,要官要钱要地位。 结果这小子倒好,提的要求全都是最实在,最关乎任务本身的。 这小子,有意思! “就这些?” “就这些。”李万年点头。 “好!我全答应你!” 许延年拍着桌子,很是痛快。 “甲胄,马匹,粮草,都给你最好的!人,也随你挑!” “我只要你一句话,能不能把黑狼部那帮狗崽子的动向,给我摸清楚,然后,活着回来?!” “我能不能活着回来不知道,但情报一定摸清楚。” 李万年知道说什么话才能最大程度对上许延年的胃口。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的许延年眸光闪动,没有说话,只是走过来重重的拍了几下他的肩膀。 …… 李万年回到第三部的操场,近百号汉子还在那咬牙坚持。 他没有多废话,直接走到了队列前,目光扫过一张张汗水淋漓的脸。 “李二牛!” “赵铁柱!” “王青山!” …… 他一口气,点出了九个名字。 这九个人,都是这些天训练最刻苦,体能最好,也是最听话的兵。 被点到名字的人,先是一愣,随即胸膛挺得笔直,脸上全是激动和不敢置信。 周围没被点到的兵卒,眼神里全是羡慕和不甘。 所有人都明白,这绝对是天大的好事!能被头儿亲自点名,那可是无上的荣耀! “你们九个,跟我来!” 李万年领着人,直接杀向军官小灶。 当晚,整个南营都听说了,李万年李百夫长,主动请缨去草原当斥候,还挑了九个兵,临行前,校尉大人特批了一顿断头饭,全是肉! 这消息,让无数人眼红,也让无数人佩服李万年的胆气。 …… 夜深了。 李万年回到家时,院子里的气氛有些沉重。 三个老婆都已经知道了消息,一个个眼圈泛红,坐在桌边等他。 见他回来,苏清漓和秦墨兰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是默默地帮他盛饭。 就连沈飞鸾都目带忧色,只是没有表露出来。 只有陆青禾,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晚饭后,李万年回了房。 没过多久,房门被轻轻推开,陆青禾端着一碗水,低着头走了进来。 她走到床边,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好几个小纸包,放在桌上。 “夫君……这些,这些是我做的药粉。”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小手都在抖。 “这个是止血的,这个是驱虫的,这个是解毒的……你,你一定要带在身上。” “还有……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小妮子说着说着,再也忍不住,扑进李万年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李万年心里一软,轻轻拍着她的背。 “放心吧,你夫君我命硬着呢。” 他低头,吻去她脸上的泪珠,顺势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床榻。 夜,还很长。 一番安抚与辛勤的耕耘之后,怀里的小妮子终于带着泪痕,沉沉睡去。 李万年心满意足,正准备闭眼休息。 脑海中,冰冷的机械音突然炸响! 【叮!施肥浇水完成!】 【恭喜宿主触发小暴击!获得随机掉落物:技能——狩猎追踪(lv1)!】 【狩猎追踪(lv1):你将拥有猎人般的直觉和观察力,能够通过足迹,气味,环境中的细微变化,轻易发现常人无法察觉的踪迹,并对危险有初步的预警。】 【光合作用完成,预计寿命增加一年!当前宿主预计寿命:七十一。】 第33章 发现 狩猎追踪? 这简直是为这次任务量身定做的神技! …… 第二天,天还没亮,南营门口。 李万年带着他挑出来的九个精锐,跨上了清一色的高头大马。 十个人,全都换上了南营最好的轻甲,最好的武器,最好的战马。 “出发!” 没有多余的废话,李万年一挥手,十人二十骑绝尘而去。 一进入广袤的草原,李万年感觉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在他的视野里,地面上残留的各种痕迹被无限放大,风中带来的气味也变得清晰可辨。 配合着鹰眼带来的超远视距,方圆十里之内,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 “西南方向,两里外,转向!” 奔行了不到半个时辰,李万年突然勒住缰绳,沉声下令。 “头儿?”李二牛一脸不解,那边一马平川,什么都没有啊。 “别废话,跟上!” 李万年语气强硬,拨转马头,率先冲了出去。 其余九人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他们绕了一个小圈子,奔出数里之后,李万年才停下。 没过多久,在他们原来路线的正前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溜黑点,正是一队呼啸而过的蛮族游骑。 李二牛等人看得目瞪口呆,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要是刚才没有转向,他们现在已经跟那队蛮子迎头撞上了! 乖乖!头儿是怎么知道的?这简直是神了! 一路上,类似的情况又发生了数次。 每一次,李万年都能提前预警,带着他们在看似不可能的情况下,完美避开了一波又一波的蛮族游骑。 到了后来,他的手下们看他的眼神已经从信服,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崇拜。 在他们眼里,自家头儿简直是开了天眼! 一天后,十人小队已经深入草原腹地近百里。 正午时分,李万年突然勒住了马,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顺着风飘了过来。 “前面有情况,都小心点!” 他打了个手势,十人立刻放慢速度,警惕地向前摸去。 翻过一道缓坡,一副惨烈的景象出现在众人眼前。 十几辆大车翻倒在地,货物散落一地,数十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草地上,鲜血将大片的草地染成了暗红色。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和腐臭。 一辆马车的车板上,用鲜血画着一个狰狞的狼头图腾。 是黑狼部干的! 李二牛等人脸色发白,攥紧了手里的兵器。 李万年却跳下马,眉头紧锁,快步走入营地。 他的【狩猎追踪】技能,让他注意到了更多的细节。 他蹲在一具尸体旁,仔细端详着。 死者胸口有一个致命伤,伤口边缘平滑,是一个干净利落的贯穿伤。 这不是蛮族弯刀能造成的伤口。 李万年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伤口的形状。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个伤口……他太熟悉了。 这是大晏军中制式的三棱长枪,才能留下的痕迹! “头儿,这……” 李二牛凑了过来,脸色煞白,声音都在打颤。 “这是咱们大晏的兵器干的!怎么会这样?” 周围的几个汉子也都围了上来,一个个面面相觑,眼神里全是惊恐和不敢置信。 在草原上,遇到自己人的尸体,却发现凶手是自己人? 这他娘的叫什么事! “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李万年猛地站起身,低吼了一句。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众人,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杀气,瞬间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慌什么!” “天塌下来了?” 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二牛,你带人,把现场所有这种箭矢都给老子收起来!” 他踢了踢脚边一根深深扎入泥土的箭矢,那箭尾的羽毛,是大宴特有的灰色。 “其他人,把现场的痕迹,都给我画下来!” “尸体的伤口,车辙的走向,那个狼头图腾,所有细节,一个都不能漏!” “记住,咱们现在看到的每一个东西,都可能是能救咱们自己命的证据!” 李万年的话,如同一剂强心针,让这群有些六神无主的兵卒瞬间找到了主心骨。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记录,描画,收集证据。 赵铁柱一边画,一边凑到李万年身边,压低了嗓子。 “头儿,这事太大了,咱们是不是得赶紧回去,禀报校尉大人?” 李万年瞥了他一眼,冷笑。 “回去?” “回去怎么说?说咱们在草原上发现了自己人的尸体,被自己人的兵器给捅死了?” “证据呢?就凭咱们这几张嘴?” “到时候,人家一句‘通敌污蔑’的大帽子扣下来,咱们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赵铁柱被噎得说不出话来,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 李万年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目光望向草原深处,眼神变得幽深。 “现在回去,就是去送死。” “想要活命,就得继续往前走,把捅出这些窟窿的枪,和拿枪的人,都给老子找出来!” 他翻身上马,语气斩钉截铁。 “走!”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这背后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而他,必须亲手把这个秘密给挖出来! …… 接下来的路,气氛变得无比压抑。 每个人都沉默不语,只有马蹄声在草原上单调地回响。 但很快,这种压抑就被李万年持续不断的预判给冲散了,甚至士气再次达到巅峰。 “所有人,向左,绕开前面那片草坡!” “停!原地戒备,等半柱香再走!” “加速!全速通过这片洼地!” 每一次,李万年的命令都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每一次,事后都证明了他的判断是何等的精准。 他们刚绕开草坡,就看到一队超过五十人的蛮族巡逻队从草坡后呼啸而过。 他们刚停下休息,就有一只苍鹰从他们头顶盘旋飞过,那是蛮族用来侦查的鹰隼。 好几次,他们都感觉自己是在死神的镰刀尖上跳舞,可偏偏每一次都能有惊无险地躲过去。 李二牛跟在李万年身后,看着自家头儿那宽阔的背影,心里再呼牛逼。 跟着头儿,简直比在自家后院遛弯还要安全! 这哪里是斥候,这分明是草原观光团啊! 一天后,黄昏时分。 夕阳将整片草原染成了瑰丽的金色。 李万年突然猛地一拉缰绳,胯下的战马人立而起。 “停!” 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鼻子在空气中用力嗅了嗅。 风里,除了青草的腥味,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炊烟和牛马粪便的味道。 “前面有营地。” 他压低了嗓子。 “所有人下马,把马藏到那边的石林后面,原地待命。” “记住,没有我的信号,谁他娘的都不准动一下,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了,也得给老子憋着!” “听到了吗!” “是!头儿!” 九个人齐声应答,声音压得极低,动作却无比利索。 安顿好手下,李万年独自一人,如同狸猫般弯下腰,借着半人高的草丛掩护,悄无声息地朝着烟气飘来的方向摸了过去。 他将敛息术运转到极致,整个人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翻过一道缓坡,李万年的身体猛地僵住,整个人都趴在了草丛里,一动不动。 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心脏都漏跳了半拍。 第34章 情报 近两里外,一处背风的洼地里,篝火点点,映红了半边天。 那是一个规模不小的营地。 数十顶样式粗犷的帐篷,如同草原上长出的灰色蘑菇,错落地散布开来。 营地里,人影绰绰。 高大魁梧,身披兽皮,腰挎弯刀的蛮族武士,与身穿大晏军服的兵卒,竟然混杂在一起! 那二十多个大晏兵卒,在数百个黑狼部蛮子中间,神态自若,没有半点紧张和畏惧,一个个都跟回了自己家似的。 他们围着篝火,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一个蛮子喝高了,一把搂住旁边一个大晏兵卒的脖子,用力拍着他的后背,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 那个大晏兵卒非但没有半点被冒犯的怒意,反而咧着嘴,露出一口黄牙,嘿嘿直笑,还主动拿起酒囊,给那蛮子满上。 李万年瞳孔骤然缩紧,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把。 我操! 通敌!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开。 他立刻将【鹰眼】催动到极致,视线越过喧闹的人群,精准地锁定在了营地中央那顶最大的帐篷上。 帐篷的帘子没有完全拉上,透过不小的缝隙,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情景。 主位上,坐着一个身材壮硕如熊的蛮族头领,身上披着一张完整的狼皮,脖子上挂着一串兽牙项链,脸上有一道从额头劈到下巴的狰狞刀疤。 他正抓着一只烤羊腿,啃得满嘴流油。 而在他的下首,一个身穿大晏军官铠甲的男人,正陪着笑脸,殷勤地为他倒酒。 那男人大概三十多岁,国字脸,眼神里透着精明和谄媚。 他举起酒杯,对着蛮族头领说了几句,然后一饮而尽,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 蛮族头领哈哈大笑,伸出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军官的身体晃了晃,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灿烂了,带着几分受宠若惊的得意。 李万年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那个军官的铠甲和腰牌上。 北营! 是北营的百夫长腰牌! 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轰地一下从李万年胸膛里烧了起来。 操你妈的! 汉奸! 还是个百夫长级别的汉奸! 他虽然对这个腐朽的大晏王朝没有什么归属感。 可到底是在这块土地上生活了大半辈子。 更何况上辈子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李万年最恨的就是这种出卖国家,背叛民族的狗东西! 心中升腾起一股杀意,但李万年却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趴在草地上,脑子在飞速运转。 不行,不能就这么回去。 光凭自己一张嘴,回去跟许延年说北营有百夫长通敌? 证据呢? 人证物证都没有,搞不好这百夫长上面还有人,到时候反手来一个“构陷同僚,动摇军心”的大罪扣下…… 可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必须拿到铁证! 李万年的脑子里想到了百变面具。 【百变面具:可随意变幻成宿主亲眼见过的人的容貌,持续一个时辰,冷却时间十二个时辰。】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混进去! 不过,想要稳当的混进去,该有的情报得到位。 他开始动用【狩猎追踪】技能,像一个最顶级的猎手,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整个营地的布局。 营地外围,有四队蛮族游骑在来回巡逻,每两队之间,存在一个大约半柱香的空当。 营地内部,大部分人都在篝火旁喝酒,但帐篷周围,依然有站岗的哨兵。 这些哨兵的警惕性并不高,一个个东倒西歪,显然也喝了不少。 整个营地的防御,可以说是外紧内松。 李万年的目光,在营地里来回扫视,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很快,他的视线停在了营地西北角,一个用木板和茅草胡乱搭起来的简陋棚子上。 那地方。 应该是茅厕。 时不时地,就有喝多了的蛮子或者大晏兵卒,摇摇晃晃地脱离人群,朝着茅厕的方向走去。 那里,就是最好的下手地点! 李万年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闪动着危险的光。 计划已定,只等猎物上钩。 随后,他如同一只融入黑夜的狸猫,悄无声息地从缓坡上退了下来,原路返回。 他的动作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身影在草丛中穿行,仿佛与草木融为一体。 当他回到石林后方时,李二牛等人正焦急地探着脑袋,一个个抓耳挠腮,坐立不安。 “头儿?” 李二牛看到李万年鬼魅般地出现,吓了一跳,连忙压着嗓子迎上来。 其他人也呼啦一下围了过来,脸上全是紧张和询问。 李万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目光扫过九张带着些许惶恐的脸,声音压得极低,但每个字都清晰有力。 “前面是黑狼部的大营,里面还有咱们大晏的人。” 一句话,让九个汉子的脸色瞬间变了。 “啥?跟蛮子混一块了?这帮狗娘养的!”赵铁柱第一个没忍住,咬着牙骂了一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其他人也是一脸的愤怒和鄙夷。 “都给老子闭嘴!”李万年冷喝一声,眼神一厉,“现在不是骂街的时候。” 他看着这群被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兵,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不容置疑。 “你们的任务,就是在这里藏好了,把马看住了。没有我的信号,就算天塌下来,也别露头,更不准发出半点动静。” “都听明白了?” “头儿,你要一个人去?”李二牛急了,“那可是几百个蛮子啊!太危险了!” “是啊头儿,咱们跟你一起冲!” “对!跟这帮杂碎拼了!” 看着群情激奋的手下,李万年心里有些暖意,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拼?拿什么拼?你们这九个人,够人家塞牙缝的吗?” 他挨个敲了敲这几个家伙的脑袋。 “老老实实待着,等我回来。” “是!头儿!” “我们等你回来!” 交代完毕,李万年不再耽搁,转身再次回去。 他重新趴回了那道缓坡上,冰冷的目光如同鹰隼,死死锁定着下方氛围一片祥和的营地。 时间一点点流逝。 夜色开始降临,草原上的风也变得更加刺骨。 营地里的喧嚣声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发吵闹。 醉醺醺的蛮子们开始围着篝火跳起了粗野的舞蹈,嘴里唱着意义不明的歌谣。 机会,来了! 李万年深吸一口气,身体贴着地面,如同一只最敏捷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朝着营地侧翼的一个方向移动。 他的动作极轻,没有发出一丁点动静,完美地避开了所有巡逻队的视线。 最终,他在距离茅厕不到三十步的一片灌木丛后停了下来,这里是视野的绝对死角。 他趴伏在地,敛息术运转到极致,整个人都和黑暗融为一体。 他需要一个目标。 一个落单的大晏兵卒。 他在等。 耐心地等。 就像一个最优秀的猎人,在等待闯入陷阱的猎物。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摇摇晃晃的脚步伴随着含糊不清的咒骂,从营地中心传来。 一个身穿大晏军服的兵卒,手里提着裤腰带,骂骂咧咧地朝着茅厕这边走了过来。 “他娘的……这帮蛮子……真能喝……” “嗝……憋死老子了……” 就是他了! 李万年趴在灌木丛后,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眼神骤然一冷,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那兵卒醉眼惺忪,脚下踉踉跄跄,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情况。 就在他一只脚刚刚踏入那片散发着恶臭的区域时。 一道黑影,毫无征兆地从旁边的灌木丛里窜了出来! 那叛卒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瞳孔刚刚放大,但一只铁钳般的大手就死死捂住了他的口鼻,让他发不出半点动静。 紧接着,他的后颈传来一阵剧痛。 “咔!” 一声轻微的骨裂。 他连哼都没能哼出来,整个人就软了下去,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 李万年动作麻利,单手将这汉子拖进更深的草丛里,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丁点多余的动静。 他飞快地扒下对方身上这套大晏军服和腰牌,然后毫不犹豫地抽出匕首,对着这人的喉咙干脆利落地一抹。 他可不想自己混进去之后,这家伙万一醒了过来,那乐子就大了。 处理完尸体,他拿出那张薄如蝉翼的【百变面具】,往脸上一贴。 面具接触到皮肤的瞬间,便活了过来,一阵诡异的蠕动之后,李万年的面容,已经变得和那名被他干掉的叛卒一模一样。 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学着刚才那家伙的样子,故意把脚步弄得踉踉跄跄,嘴里还模仿着含糊不清的醉酒呓语,从茅厕的方向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迎面走来一队巡逻的蛮族骑兵。 为首的蛮子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满是横肉的脸上全是鄙夷和不屑,喉咙里咕哝了一句蛮语。 李万年听不懂,但从对方那看垃圾一般的眼神里,也能猜出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他低着头,不敢开口,免得声音不对暴露自己。 只是在心里冷笑。 狗汉奸,在主子眼里,连狗都不如。 那队蛮子显然也懒得跟一个“烂醉如泥”的废物多计较,骂骂咧咧地从他身边经过,继续巡逻去了。 第一关,过了。 李万年成功混入了营地的核心区域。 他一边装作四处找酒喝的样子,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和【鹰眼】的超强视力,飞快地收集着营地内的一切信息。 很快,他摇摇晃晃地凑到了一个篝火堆旁。 这里围坐着七八个同样身穿大晏军服的叛卒,一个个喝得面红耳赤,正在那高谈阔论。 “来来来,喝!” “妈的,还是这草原上的马奶酒够劲!” 一个满脸横肉的叛卒,粗鲁地抹了把嘴角的油光,将一个空了的皮酒囊扔进火堆里,溅起一片火星。 “那可不!”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嘿嘿直笑,露出一口黄牙,“跟着钱头儿在北营,就是舒坦!天天有肉吃,有酒喝,这日子,给个神仙都不换!” “谁说不是呢!” 第35章 杀贼 “从龙之功!” 这四个字,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每一个叛卒的心口上! 篝火旁的空气骤然紧绷,紧接着,便是一片粗重得如同拉风箱般的喘息。 “乖乖!从龙之功!咱们……咱们也能混上?” 那个满脸横肉的家伙激动得脸皮都在抽搐,一把抓住瘦高个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废话!” 瘦高个被抓得生疼,却毫不在意,反而一脸优越地甩开他的手,嗓门压得极低,语气却充满了指点江山的亢奋。 “你们也不想想,钱头儿是谁的人?那可是咱们北营校尉,张莽张大人的心腹!” “这张大人,上头还有吴副将罩着!你想想这其中的牵扯,这叫一条线上的蚂蚱!” “到时候,这北境的天一变,咱们哥几个,少说也是个官身!金银财宝,娘们儿,还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钱宝! 张莽! 吴庸! 好家伙,还真是蛇鼠一窝,都烂到根子了! 李万年心中念头翻涌,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憨傻的醉态,端着酒碗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早就猜到,一个区区百夫长,没这个通天的胆子,更没这个通天的本事。 现在一听,背后果然还有人。 而且一牵扯就是北营的最高长官校尉张莽。 甚至,还有一个副将! 他的目光,越过眼前这群兴奋得手舞足蹈,已经开始幻想封侯拜将的蠢货,投向了营地中央,那顶最大,也最显眼的帐篷。 钱宝,就在里面! 必须再靠近些,听听里面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情报! 打定主意,李万年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身体摇摆的弧度恰到好处,既显得醉意十足,又不会真的失去平衡。 “嘿,刘三这小子,酒量真差,又喝高了。” “别管他,让他自个儿找地儿睡去。” 身后的叛卒们只是瞥了他一眼,便又重新投入到对未来升官发财的美好幻想之中,谁也没把他当回事。 这正合了李万年的意。 他每一步看似踉跄,但身体的重心却稳如磐石。 脚底精准地避开了地面上的杂物,身体与一个个东倒西歪的哨兵擦身而过,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离大帐越近,空气中那股子蛮人身上特有的膻味和酒肉的混合气味就越是浓烈,喧闹声也更加清晰。 李万年眼中精光一闪,装作脚下一滑,整个人朝着主帐的侧面阴影摔了过去。 “砰!” 一声闷响。 动静不大不小,刚好符合一个醉汉摔倒时身体砸在地上的声音。 几个注意到这边的蛮子,只是投来鄙夷的一瞥,喉咙里咕哝了几句听不懂的蛮语,便不再理会。 在他们眼里,这些大晏的叛徒,就是一群没骨头的软脚虾,连他们部落里最下等的奴隶都不如。 李万年就这么顺势躺倒在帐篷侧面的阴影里,身体蜷缩着,一动不动。 这里恰好是一个视野盲区。 除非有人特意走过来低头查看,否则极难被发现。 他将敛息术运转到极致,整个人的呼吸心跳都降到了最低点,身体的温度都仿佛与冰冷的地面融为一体。 紧接着,他集中全部精力,侧耳倾听。 帐篷厚重的毡布并不算太隔音,里面的对话,还算清楚的传了出来。 就是说话的人有点大舌头了。 “……大人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 这个声音,谄媚油滑,又带着几分下意识的恭敬,正是那个叫钱宝的北营百夫长! 躺在地上的李万年可以通过帐篷里的光,看到帐篷里面的人影轮廓。 一个身材魁梧,光着脑袋,身上穿着狼皮衣服的蛮族头领,正坐在主位上,手里把玩着一个镶嵌着宝石的酒杯。 而在他下首,钱宝正点头哈腰地陪着笑,一副奴才相。 只听钱宝继续说道,声音里充满了邀功的意味。 “黑狼帐主,我们张校尉和吴副将已经全都打点妥当了!” “只要你们黑狼部的主力一到,我们就立刻动手,把雁门关,亲手献上!” 雁门关! 轰! 李万年的脑子嗡的一下,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雁门关是什么地方? 那是整个大晏北境防线的咽喉!是抵御草原蛮族南下的最重要的一道雄关! 一旦雁门关失守,草原蛮族的铁蹄,就能长驱直入! 整个北境的千里沃野,都将彻底暴露在蛮子的屠刀之下! 到那时,以蛮子的凶残秉性,这北境数百万的百姓,都将沦为待宰的羔羊! 这帮畜生……是要把整个北境的百姓都卖了! 就在这时,帐篷里传来那个黑狼帐主沉闷的声音,说的是生硬的汉话。 “张莽……吴庸……很识时务。” “你告诉他们,只要事成,我们大汗说了,整个北境,分他们一半!金银女人,任他们挑!” 钱宝的呼吸都变得粗重了。 那声音里是无法掩饰的狂喜。 “多谢帐主!多谢大汗!” “帐主,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说着,李万年透过缝隙看到,钱宝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个锦盒,双手捧着,恭敬地递了过去。 那黑狼帐主打开锦盒,帐篷里顿时闪过一片珠光宝气。 “很好!” 黑狼帐主满意地收起锦盒,又从怀里摸出了一块黑色的令牌,扔给了钱宝。 “这是我的信物。” “告诉张莽!” “我们的人,会穿上你们的衣服,到时候,里应外合,一举拿下雁门关!” “黑狼帐主,您放心!” 钱宝脸上谄媚的笑容,几乎能挤出油来,他将那块沉甸甸的黑色令牌死死攥在手心,仿佛攥住了自己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嘿嘿,帐主,您有所不知,这次的事情之所以这么急,还真是多亏了北境新来的那位主将!” 一提起这个人,钱宝的声音骤然变了调,那股子油滑的谄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怨毒和不屑。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娘们儿,叫什么穆红缨!” 穆红缨? 趴伏在阴影里的李万年,心头猛地一跳。 北境的主将竟然还是个女将军? 这消息,他确实从来没有听说过! 帐篷里,钱宝怨毒的声音还在继续,充满了幸灾乐祸和一种病态的快感,仿佛在控诉着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 “她一来,就跟疯了似的,要清查什么军中账目,要核对什么历年军功!这娘们儿是想把天都给捅个窟窿!” “那娘们儿手段太狠,吴副将……吴大人,担心自己多年来倒卖军械、吃空饷、跟……跟贵部互通有无的事情败露,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钱宝的声音压得极低,似乎心里还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恐慌。 “所以,这才决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疯狂。 “与其等着被那娘们儿一条条地揪出来清算,不如……请各位好汉入关,大家一起发财!” “这北境,与其让那娘们儿管,不如让您这些草原上的雄鹰来管!” 原来如此。 李万年趴在冰冷的草地上,胸腔里的怒火被一股寒意死死压住。 这是一场被逼到墙角的狗,为了自保,决定把整个院子都点燃烧掉的疯狂反扑! 吴庸!张莽!钱宝! 还有那些藏在他们身后,数都数不清的蛀虫! 他们为了保住自己用兵血民脂堆砌起来的荣华富贵,不惜打开国门,引狼入室,要把整个北境数百万的百姓,都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操! “哈哈哈哈哈哈!” 帐篷里,那黑狼帐主爆发出雷鸣般的刺耳大笑,笑声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轻蔑和得意。 他那壮硕的身体因为大笑而剧烈颤抖,帐篷顶端的狼头装饰都跟着晃动。 他举起手中的酒杯,那双狼一般的眼睛里,闪烁着嗜血的残忍和贪婪。 “这是好事!” “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们这是更快一步的拥抱荣华富贵,应该感谢你们的那位主将。” 他用生硬的汉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每一个音节都像是铁块在碰撞。 “为了感谢她,为了我们伟大的合作,干杯!” “干杯!” 钱宝受宠若惊,像是得了天大的恩赐,连忙双手举起酒杯,跟对方重重一碰。 清脆的碰撞声,在此刻听来,无异于北境的丧钟。 他仰起脖子,将杯中浑浊的马奶酒一饮而尽,酒水顺着他的下巴流淌下来,浸湿了衣襟,样子说不出的丑陋和猥琐。 宴席的气氛,在这次“愉快”的碰杯后,达到了顶峰。 帐篷内的蛮族头领们开始用蛮语高声唱和,粗野的歌声混杂着酒肉的气味,穿透厚重的毡布,飘散在冰冷的夜色里。 李万年一动不动,如同一块没有生命的岩石,只是将所有声响和看到的画面都刻进脑子里。 又过了一个段时间,营地里的篝火渐渐熄灭,只剩下点点余烬在夜风中忽明忽暗。 喧嚣声也慢慢平息下去。 钱宝醉醺醺地从主帐里走了出来。 他脚步虚浮,满面红光,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下流曲子,显然已经喝到了兴头上。 几个蛮族头领高声笑着送他出来,蒲扇般的大手一下下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说着生硬的汉话,无非是“合作愉快”“钱百夫长前途无量”之类的屁话。 钱宝连连拱手,腰弯得几乎要折断,脸上那谄媚的笑容,像一朵在夜风中盛开的菊花。 他目送着那几个蛮族头领摇摇晃晃地重新返回主帐后,才直起身,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朝着自己那顶独立的营帐走去。 来了! 李万年那双沉静的眸子里,精光一闪而逝。 他慢悠悠地,甚至有些笨拙地从地上爬起来,身体依旧保持着那种喝醉了酒的,摇摇晃晃的姿态。 他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像个找不到方向的无头苍蝇一样,跌跌撞撞地,朝着钱宝离去的方向跟了过去。 一队巡逻的蛮子骑着马从他身边经过。 为首的那个只是皱着眉,居高临下地投来一个厌恶的眼神,随即朝着地上重重吐了口唾沫,懒得多看一眼。 在他们看来,这些主动出卖自己国家和同胞的大晏叛徒,比草原上逐臭而居的屎壳郎还要令人恶心。 李万年就这么顶着鄙夷的目光,远远地跟在钱宝身后。 夜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沙尘,也让他那身上穿着的军服跟着摆动。 百变面具的效果,快不够了。 不过,却也足够了! 该收尾了。 钱宝的营帐在整个营地的东侧,远离了蛮族头领们的核心区域,算是大晏叛卒这片区域里最好的一顶帐篷。 李万年的视线里,钱宝粗暴地掀开帘子,一头栽了进去。 第36章 无双之姿,霸王之勇 夜风卷着草腥味,掠过寂静的营地。 李万年重新回到钱宝的营帐外,然后非常自然地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自然的就像是回自己住的地方一样。 钱宝的营帐不大,里面一股子酒气和汗液混合的臭味,熏得人脑门发胀。 借着帐外透进来的微弱火光,李万年看清了里面的情形。 一套制作精良的布面甲被随意地扔在地上,旁边还有一个水囊。 而那个叫钱宝的北营百夫长,正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张简陋的铺面上,脱得只剩一身中衣,嘴巴半张着,鼾声打得震天响,口水都流到了脖子里。 睡得跟头死猪似的。 李万年脸上没有半点表情,悄无声息地靠近。 在确定完这人的容貌确实没错后,李万年从随身空间里摸出一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药丸。 这是陆青禾给他准备的药物之一,具有非常强力的安眠效果。 钱宝嘴巴张开的幅度已经够塞进这颗药丸了。 但为了能减少摩擦,更顺利的将药丸放入他的嘴里,李万年轻轻将钱宝的下巴捏得更开了一些。 然后松手,药丸毫无阻碍地落入对方喉中。 李万年“贴心”地帮对方合上了嘴,那钱宝砸吧了两下嘴,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什么吃食,喉结滚动,直接把药丸咽了下去。 李万年又从随身空间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布条和绳子。 他先是用布条把钱宝那张能喷粪的嘴给堵得严严实实,让他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紧接着,手脚麻利地用绳子将他从头到脚捆了个结结实实。 不多时,一个标准的“人形粽子”就新鲜出炉了。 在强效“安眠药”跟大量酒精的作用下,钱宝整个过程都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随后,李万年一把将不省人事的钱宝扛在肩上。 这狗东西,分量还不轻,看来身体里的油水绝对不少。 正当他准备掀开帘子,原路撤离时。 “啊——!” 一声划破夜空的凄厉尖叫,从营地中央的方向猛地炸开! 那叫声里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不敢置信,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捅破了草原夜晚的宁静! “敌袭!有敌袭!” “帐主!巴图帐主被杀了!” “快来人啊!都死了!头领们都死了!” 蛮语的呼喊,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引爆了整个沉睡的营地! 无数帐篷的帘子被猛地掀开,一个个睡眼惺忪的蛮子和叛卒冲了出来,脸上全是茫然和惊恐。 四处巡逻的火把开始疯狂地朝着主帐方向汇聚。 整个营地,乱成了一锅沸腾的粥! 李万年眼神一冷。 被发现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 他不再有任何隐藏的打算,扛着肩上的钱宝,一把掀开帐篷的帘子,大步流星地冲了出去! “在那边!抓住他!” 他没几步,附近几个刚刚冲出帐篷的蛮子就看到了他扛着人走的行为,先是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连忙大声的呼喊了起来。 与此同时,有几个蛮族兵卒直接就冲了过来。 李万年看到这般情况,眼神冰冷,没有半点惧意。 他只是淡定的将肩上那个沉重的“粽子”往地上一扔,随后从随身空间取出一个模样朴素的金属哨子,放在嘴边,用力一吹! “啾——!” 一道极其尖锐,极具穿透力的哨响,冲天而起,压过了所有的嘈杂,清晰地传向远方黑暗的草原深处。 这是信号! 做完这一切,李万年面不改色,心念一动。 下一秒。 一杆通体漆黑,枪头闪烁着森然寒光的霸王枪,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中! “杀了他!” “这人肯定就是那个潜入营帐的贼人!” 靠近的蛮族兵卒,嘶吼着,挥舞着弯刀,如同疯狗一般扑了上来! 他们人多势众,脸上带着嗜血的疯狂。 在他们看来,眼前这个不知道如何潜入进来的敌人,只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然而,他们错了。 他们面对的,不是羊。 是一头筋骨强健的猛虎! 李万年看着扑上来的敌人,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他单手持枪,手腕一抖! 嗡! 霸王枪发出一阵龙吟般的嗡鸣,在他手中挽出一个巨大的枪花! 他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整个人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悍然冲进了敌群之中! “死!” 一声低吼。 长枪如龙,大开大合! 霸王破阵枪的招式以一种直接又暴力的方式呈现了出来! 噗! 长枪横扫。 冲在最前面的三个蛮子,脸上的狞笑还凝固着,身体便从腰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扫中! “咔嚓!” 骨骼断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那三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如同被拦腰折断的稻草,喷着血雾倒飞了出去,砸翻了后面一大片人! 一枪之威,恐怖如斯! 所有人都被这血腥霸道的一幕给镇住了,攻势为之一滞。 李万年却杀得兴起,得势不饶人! 他一步踏出,手中长枪再次递出! 这一次,是刺! 枪出如电! 一个刚刚从同伴尸体旁爬起来的蛮子,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黑线便在他瞳孔中急速放大。 “噗嗤!” 霸王枪那三棱的枪头,没有丝毫阻碍地洞穿了他的咽喉! 那蛮子的身体僵在原地,眼睛瞪得滚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鲜血顺着枪杆汩汩流下。 李万年手腕一振! 那蛮子的尸体便被甩飞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 “妈的!跟他拼了!” “弄死他!” 短暂的惊惧过后,更多的敌人从混乱中反应过来,红着眼再次围了上来。 然而,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喝得醉醺醺的,脚步虚浮,反应迟钝,所谓的包围圈,漏洞百出。 在开启了【铜皮铁骨lv2】和拥有远超普通人的属性值的李万年眼中,这些人的动作,慢得可笑。 只见他孤身一人,在数十人的围攻中辗转腾挪,身影飘忽不定。 手中的霸王枪,化作了死神的镰刀。 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片血花! 每一次突刺,都必然有一个敌人倒下! 长枪横扫,便是筋断骨折! 枪出如龙,便是喉穿胸透! 他一个人,一杆枪,杀得这帮蛮子和叛军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一个负责戒备,保持着清醒的蛮族小头目,眼看手下的人被屠杀得七零八落,怒吼一声,双手持刀,从侧面猛地劈向李万年的后颈! 这一刀,势大力沉,带着呼啸的风! 李万年却头也不回,反手一枪,枪杆如同长了眼睛,精准无比地格挡住了那把弯刀。 “锵!” 金属交击,火星四溅! 那蛮族小头目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从刀身传来,虎口瞬间崩裂,弯刀脱手而出! 他脸上露出骇然的神情,还没来得及后退。 李万年已经一个旋身,手中的长枪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从他的胸口一穿而过! “噗!” 透体而入! 那小头目低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碗口大的血洞,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身体轰然倒地。 杀戮,在继续。 李万年杀得浑身浴血,但全都是敌人的。 而他身上的气势,也越来越盛! 他每杀一人,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凶悍杀气就浓烈一分! 渐渐地,周围的蛮子和叛卒都怕了。 他们看着那个在人群中纵横捭阖,如同魔神降世的身影,手脚开始发软,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这哪里是人? 这他妈就是个怪物! 他们几十上百号人,竟然被一个人杀得溃不成军! 就在这时。 “哒!哒!哒!” 一阵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如同奔雷,从营地外的黑暗中,骤然响起! 马蹄声,由远及近。 沉重,密集,如同擂响的战鼓,每一下都敲击在所有人的心口上。 黑暗的草原深处,十道黑影,如离弦之箭,冲破夜幕的束缚,朝着火光冲天的营地,悍然杀来! “头儿!我们来了!” 一声暴喝,如同旱地惊雷,响彻整个营地! 是李二牛! 他一马当先,手中环首刀在火光下闪烁着嗜血的光芒,脸上带着焦急和赴死的决绝。 在他身后,另外八名汉子同样面容刚毅,一个个握紧了兵器,眼中燃烧着名为“悍不畏死”的火焰。 他们来了! 来救他们的头儿! 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是数以百计的蛮族恶狼,他们也要跟着头儿,杀他个天翻地覆! 然而。 当他们冲进营地,看清眼前景象的瞬间。 九个人,全都傻了。 马都跑慢了半拍。 “我……我操……” 李二牛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拳头,脸上的表情,从决绝,到错愕,再到见了鬼一般的惊骇。 第37章 归途 夜色如墨,马蹄如雷。 十二人二十骑,卷起漫天沙尘,一头扎进了茫茫的草原黑夜之中。 身后的黑狼部营地,火光与喊杀的动静越来越远,最终被无边的黑暗彻底吞噬。 李二牛策马紧跟在李万年身后,夜风刮得他脸颊生疼,可他心口却烧着一团火,烫得他浑身都是劲儿。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片已经变成了一个小亮点的营地,又扭头看向前方那个宽阔如山的背影。 他的脑子里,还全是刚才那副离谱到极点的画面。 头儿,一个人,一杆枪。 追着上百个蛮子和叛军打! 那不是打架,那是屠杀! 长枪横扫,人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乱飞。 长枪直刺,人就像纸糊的一样被捅个对穿。 那哪是人啊? 这分明就是披着人皮的凶兽!是天上下凡的杀神! 不光是他,赵铁柱和其他几个汉子,看向李万年的眼神也依旧难掩震撼。 如果说之前是崇拜,那现在,就是敬若神明。 跟着这样的头儿,别说杀穿蛮子大营,就是让他们现在去捅穿天,他们都敢嗷嗷叫着冲上去! 狂奔出数十里,马匹的鼻腔里已经喷出了灼热的白气。 队伍最前面的李万年,突然猛地一拉缰绳。 “停!” 命令简短有力,二十匹战马停下,马蹄在草地上刨出深深的痕迹。 所有人都看向李万年,脸上带着不解。 李万年却翻身下马,一言不发地趴在了地上,耳朵贴着微凉的草地,闭上了眼睛。 【狩猎追踪】的技能效果被催动到了极致。 风中传来的每一丝细微的动静,草叶倒伏的方向,空气中残留的极淡的气味……所有信息在他脑中汇聚,迅速构成了一幅动态的追踪图。 片刻后,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 “后面有尾巴,跟上来了。” 他语气平静,听不出半点波澜。 “两支队伍,一左一右,从两个方向过来,应该是想包抄咱们。加起来,人数不会少于二十五个。” 二十五个! 还是骑兵! 换做以往他们在战场上听到这个消息,脸上的血色估计会“唰”地一下就褪没了,甚至可能握着兵器的手都会开始抖。 但是现在,在见识到李万年的勇武,李万年的种种不凡后,这九个兵卒的士气达到了巅峰,没有一人心生害怕。 有头儿在,怕个鸟! 李万年将他们的神情尽皆收入眼底,他知道,自己的第一个班底算是彻底成了。 李万年翻身上马,远眺向周围的茫茫草原。 天边已经微微泛白,能见度提高了不少。 他手指忽的指向一处方向,对着众人道:“咱们去那,打个伏击战,给这两条尾巴打散,免得尾大不掉。” 李二牛等人顺着李万年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边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清。 但却没有一个人出声反驳。 头说去那就去那,头说去打伏击就去打伏击。 头说的,肯定没错。 “走!” 李万年一夹马腹,率先冲出。 “是!头儿!” 九人齐声怒吼,声音里充满了嗜血的亢奋,策马狂奔,紧随其后。 …… 队伍在漆黑的草原上连夜奔袭。 在天色更亮之前,他们抵达了那片李万年所指的地方。 这里,是一处乱石坡。 这里怪石嶙峋,地势崎岖,巨大的岩石如同蛰伏的巨兽,在晨光熹微中投下大片狰狞的阴影。 是个隐藏的好地方。 “下马!把马牵到那边的石缝里藏好!” 李万年下达命令,众人立刻行动。 就在这时,被捆在备用马上,颠了一路的钱宝,悠悠转醒。 药物的副作用加上剧烈的颠簸,让他头痛欲裂,胃里翻江倒海。 他茫然地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灰蒙蒙的山石,然后便感觉自己被捆得跟个粽子似的,嘴里还塞着布条。 这是哪? 我怎么会在这里?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从与巴图帐主推杯换盏,到走出帐篷,再到…… 我不是应该睡在帐篷里吗! 怎么在外边? 还特么这么冷,浑身上下都动弹不得。 “唔!唔唔!” 钱宝因为害怕和恐惧,让他本能般的扭动挣扎起来。 “吵死了。” 李万年皱了皱眉,走过去,看都没看他一眼,抬手就是一记手刀,精准地劈在他的后颈上。 “呃……” 钱宝白眼一翻,挣扎的动作戛然而止,脑袋一歪,又晕了过去。 李万年面无表情地从怀里又摸出一颗黑色的药丸,粗暴地掰开钱宝的嘴,把药丸塞了进去。 “给他灌点水,让他睡得再沉一点。” 赵铁柱嘿嘿一笑,提起水囊,咕咚咕咚就给钱宝灌了下去。 李万年又看了眼同样被绑着的另一个叛徒,这人没吃药,这一路颠簸肯定醒了,但硬是没敢出一个声。 李万年没管这人,他站上一块高耸的岩石,朝着来路的方向望去。 天边,已经露出了一抹瑰丽的晨光。 草原,正在从沉睡中苏醒。 “哒——哒——” 就在这时,一阵踏破草原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在空旷的草原上回荡。 追兵的声音! 他们追上来了! 乱石坡下的九个汉子,心头猛地一紧,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道屹立于高岩之上的身影。 李万年没有半点紧张。 他甚至还有闲心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 “都别傻站着。” 他从岩石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地。 “李二牛,你带三个人,到东边那处隘口埋伏好,把你们的弓箭都给老子架起来!” “不要求你们射准,只要求你们在敌军快要靠近时,多朝他们的中后方射箭。” “赵铁柱,你带三个人,去西边那条石缝里藏着,一样的要求。” “剩下一个,跟我来,做一个靶子吸引对方过来。” 他三言两语,便将所有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 众人齐声低吼,眼中闪烁着兴奋和残忍的光。 他们迅速按照李万年的部署,消失在纵横交错的岩石缝隙之中,与整个环境融为一体。 乱石坡上,万籁俱寂。 只有风声在嶙峋的怪石间穿梭,发出鬼哭般的呜咽。 李万年站在高处,身后跟着那个被他点名留下的兵卒。 两人迎着晨风,成了这片荒凉之地最显眼的目标。 远方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很快,一小片黑压压的骑兵出现在地平线上,如同一团滚动的乌云,朝着乱石坡的方向直扑而来。 马蹄声密集如雨,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头儿,来了!”身后的兵卒手心冒汗,声音都有些发紧。 “别急。” 李万年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让他们再近一点。” 那队蛮族骑兵显然是发现了他们两个。 为首的蛮族头目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马鞭在空中抽出一个响亮的鞭花,速度陡然加快! 在他看来,这几个不知死活的大晏人,就是跑不动了,在这里等死! 三百步! 两百步! 一百五十步! 五十步! “就是现在!” 李万年眼中寒芒一闪! “放箭!” 命令下达的瞬间。 “嗖!嗖!嗖!” 乱石坡的两侧,隘口与石缝之中,稀稀拉拉的箭矢毫无征兆地抛射而出! 这些箭矢射得歪歪扭扭,毫无准头可言,准得像是醉汉撒尿,在李万年等人的视角看去,只觉得不堪入目。 但好在,早就知道这些箭矢的目的,不是杀敌,而是打乱阵形。 甚至,不需要打的多么乱,只要稍微能影响一下就行。 当然,如果能有一两个倒霉蛋被射中,那就更好了。 稀稀拉拉的箭矢确实让蛮子冲锋的阵型,乱了一些! 冲刺的速度也为之一滞。 但并没有造成任何杀伤,因为没有射中。 李万年没有失望,都在预料之中。 骑兵最大的优势,就是集团冲锋时那股无可匹敌的冲击力。 箭矢给出的压力,再加上这种崎岖不平的乱石坡地带的不利性,基本上可以不用太过惧怕骑兵的冲锋。 “头儿,他们冲过来了!”李二牛的声音从不远处的隘口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与些许紧张。 “行了。”李万年从岩石上一跃而下,“弓箭可以扔了。” “所有人,抄家伙!” “准备干活!” 一声令下,埋伏在各处的八名汉子,齐刷刷地丢掉手里的弓,抽出了腰间的环首刀! 他们从岩石的阴影里钻了出来,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兴奋! “杀!” 第38章 女将军 连续一天一夜的亡命狂奔,铁打的人也扛不住。 颠簸的马背上,李二牛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全靠一股意志力吊着才没从马上栽下去。 赵铁柱和其他几个汉子更是狼狈,一个个脸色煞白,嘴唇干裂,困意比李二牛更甚。 唯独李万年,虽然脸上也写满了疲惫,一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他的腰杆,依旧挺得笔直。 他的精神体质,远超常人。 就在众人感觉自己快要到极限时,天边,一道巍峨的黑色轮廓,在晨曦中缓缓浮现。 城墙! 榆阳关的城墙! 南营的边防线!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李万年回头暴喝。 “到家了!” “吼!” 九个已经快要虚脱的汉子,也不知从哪又榨出了一股力气,齐齐发出一阵野兽般的嘶吼,强行挺直了腰背。 当他们一行十二人,骑着三十多匹战马,身上还挂着二十多颗血淋淋的蛮族人头,出现在南营关隘前时。 城门楼子上负责守卫的兵卒,当场就看傻了。 “我操!那是什么玩意儿?” 一个兵卒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没睡醒。 “人……是咱们的人!还有……人头!全是蛮子的人头!” 另一个眼尖的伍长,手里的长矛都差点吓掉了。 这帮人,是从地狱里杀回来的吗? 浑身浴血,煞气冲天,那股子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凶悍劲儿,隔着老远都让人头皮发麻。 “快!快开城门!” 伍长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跑去通报。 城门大开。 李万年没有半点停留,一马当先,直接朝着中军大帐的方向冲去。 “站住!军营重地,不得纵马……” 一个不开眼的哨兵试图阻拦,话还没说完,就迎来了李二牛一声暴喝。 “滚开!军情十万火急,耽误了事,能把你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李二牛吼得双眼通红,那哨兵被他身上的杀气一冲,腿肚子都软了,屁都不敢再放一个。 中军大帐。 许延年正对着一堆乱七八糟的军务文书,愁得直揪头发。 就在这时,帐篷帘子被人一把掀开。 “砰!”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杂着风尘,猛地灌了进来。 许延年抬头一看,整个人都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手里的毛笔掉在文书上,染开一团墨迹。 “李万年?”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如同血人般的汉子。 李万年没有废话,言简意赅,用最快的语速,将遭遇叛军,发现他们与黑狼部交易,以及对方企图献出雁门关的惊天阴谋,一口气全说了出来。 他的语速极快,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砸在许延年的心口上。 说完,他反手将两个“人形粽子”从身后士兵手里拽了过来,重重地扔在地上。 “这是北营百夫长钱宝,这是他的一个心腹。” “人证在此!” 那个叫钱宝的狗贼还在昏睡,另一个瘦高个却已经吓得屎尿齐流,裤裆里一片湿热,整个人抖得如同筛糠。 许延年只觉得现在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嗡嗡作响。 勾结蛮族! 献出雁门关! 这已经不是什么倒卖军械的破事了,这是叛国!是要把整个北境数百万百姓都推入火坑的滔天大罪!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身体都晃了一下。 这事,太大了! 大到他一个南营校尉,根本就扛不住! 必须立刻上报! 必须马上上报给雁门关的主将! 他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李万年,看着他那双熬得通红,却依旧锐利如鹰隼的眼睛。 “你……还撑得住吗?” 许延年的声音有些干涩。 李万年知道许延年的意思。 这是一个能直接在北境最高主将面前露脸的绝佳机会! 许延年是在问他还能不能坚持到去争这个机会。 李万年挺直了因为连续奔袭而有些酸痛的脊梁,咧开嘴,露出一口被血污衬得格外森白的牙齿。 “校尉大人说笑了。” “为国尽忠,万死不辞!” “这点小场面,算个屁!” 掷地有声! 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悍不畏死的决绝和傲气! 许延年看着他,心中巨震,一股难以言喻的激赏和敬佩油然而生。 好小子! 这才是真正的好兵! 这才是大晏的脊梁! “好!” 许延年重重一拍桌案。 “江焕庆!” “末将在!” 帐外一个亲兵立刻走了进来。 “你们带着回来的这些人,立刻下去休整!找最好的军医给他们治伤!把缴获的战马和物资都清点入库!” “告诉他们,此战,你们人人都是头功!本将亲自为你们请赏!” “谢校尉大人!” 跟李万年一同进入营帐的李二牛等人激动得满脸通红,齐齐行了个军礼。 交代完毕,许延年不再耽搁,他抓起挂在架子上的佩刀,大步流星地走出帐外。 “来人!备最好的快马!” “亲卫队,随我出发!” 他翻身上马,亲自带着李万年和那两个半死不活的俘虏,以及十几名最精锐的亲卫,如同一阵旋风,冲出南营,直奔雁门关主城而去! 快马疾驰。 耳边是呼啸的风。 许延年与李万年并驾齐驱,他看着身边这个面不改色的年轻人,心中越发欣赏,忍不住开口为他多普及一些东西。 “我们大晏北境,共设四营九镇。” “东南西北四营,守的都是有天险可依的关隘,且关隘外面的路并不平坦,因此驻兵相对较少,日子也最安逸,所以才养出了这帮蛀虫!” “而九镇,关外多是平原要地,一旦攻破,无险可守,因此驻兵极多。”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变得无比凝重。 “而雁门关,是我们整个北境防线的核心,是中枢!驻扎的兵力,比四营九镇加起来都多!” “因为雁门关外,便是一马平川的千里草原,一旦此关被破,蛮族的铁蹄就能长驱直入,整个北境,都将成为他们的跑马场!” 李万年颔首。 他之前听说过一些雁门关的事,但关于为何重要,还是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 快马加鞭之下,一座宏伟的雄关,渐渐出现在地平线上。 那不是一座关隘。 那是一条横亘于天地之间的黑色山脉! 城墙高耸,通体由巨大的黑岩砌成,充满了岁月与战争的沧桑。 城墙之上,旌旗如林,士卒往来巡逻,冰冷的盔甲在阳光下反射着森然的寒芒。 这,就是雁门关! 它既是一座关,也是一座城,一座容纳了数十万军民的北境第一雄城! 离得越近,一股肃杀之气便扑面而来。 与南营的散漫混乱截然不同,这里的空气,都仿佛是凝固的。 城门前。 一队身穿重甲,手持长戟的甲士,将他们拦了下来。 为首的百夫长眼神锐利如刀,上下打量着他们,没有因为许延年身上的校尉官服,就有半分懈怠。 “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南营校尉许延年,有十万火急军情,需立刻面见穆大将军!” 许延年亮出自己的腰牌,沉声喝道。 那都尉验过腰牌,又看了一眼被捆在马上的两个俘虏,眉头微皱,但还是挥了挥手。 “放行!” “派一队人,护送许校尉前往大将军府!” 命令下达,执行得干脆利落。 很快,在十余名重甲骑兵的“护送”下,他们穿过厚重的城门洞,进入了雁门关内。 城内,更是另一番景象。 街道宽阔,井然有序,一队队巡逻的士兵随处可见,每一个都眼神警惕,步伐沉稳。 气氛,肃穆到了极点。 许延年和李万年被一路带到了城中心,一座占地极广,戒备森严的府邸前。 大将军府! 门口的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透着一股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 通报之后,他们没有等待多久。 府邸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 一名身穿银甲,面容冷峻的军汉走了出来,对着许延年和李万年抱拳。 “许校尉,李百夫长,将军有请。” 踏入将军府的一瞬间,李万年就觉得这地方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没有雕梁画栋。 没有锦衣仆役。 更没有高门大户该有的奢华气派。 入眼的一切,都透着一股子简单到近乎粗暴的铁血气息。 院子里,一排排兵器架擦得锃亮,刀枪剑戟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寒芒。 角落里堆着半人高的沙袋和磨损严重的石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皮革混合的味道。 这哪里是什么将军府,这分明就是个大号的军营校场! 李万年跟着引路的军汉穿过院子,走进叫议事厅。 大厅正中央,摆着一个巨大无比的沙盘,上面精细地还原了整个北境的山川地貌,隘口关隘,甚至连一些不起眼的小路都被标注了出来。 第39章 一面春风一面威 李万年继续解释自己的相貌问题: “实不相瞒,主将大人,末将在未跟三位娘子相处时,面貌比如今苍老许多。” “却也不知道为何,跟三位娘子相处久了,竟是焕发了第二春,越活越年轻,就连末将都感到好奇。” 主打的就是承认,但我也不知道。 穆红缨那双锐利的眸子,在李万年脸上停留了片刻,有些好奇流露。 她并没有深究,本就是因为好奇,也因为那三个女人背后牵扯的那桩大案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所以才多提了一嘴。 现在人家自己都不知道,自然也不可能问出什么。 只是心里面想到,陛下是为了出气泄愤,才把那三人的女儿赏赐给一个身处边关的,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子。 若是陛下知道这“糟老头子”看起来最多不过三十左右,相貌身姿还颇为英武,会是一种怎么样的反应? 心中心思翻转,穆红缨嘴上道: “起来吧。” “说正事。” “到底是什么重要情报?” 见要切入主题,李万年当即用最精炼的语言,将核心情报全盘托出! “主将大人,末将潜入黑狼部大营,探得惊天密谋。” “其一,黑狼部只是先头部队,其背后,是整个草原十八部已经结盟,正欲大举南侵!” “其二,北营校尉张莽,副将吴庸等人,早已与蛮族勾结,倒卖军械,吃空饷,罪大恶极。因惧怕主将大人清查,遂决定引狼入室!” “其三,他们的计划是,在草原联军主力抵达后,里应外合,亲手为蛮族献出雁门关!”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击在穆红缨的心上。 那张绝美的脸庞上,已经似乎被一层厚厚的寒霜笼罩。 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从她那纤细的身躯里迸发出来,瞬间充斥了整个大厅! 大厅内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好几度! 李万年感受到这股气势,心中惊骇,这气势,是人能发出来的? 他能够感觉到,这位北境主将那看似娇弱的身躯,绝对藏着一股极为恐怖的力量。 他想起许延年交给他的那门《百战锻体拳》。 上面有特殊的打磨力气手段和增加气血的药膳方子。 但对于普通人而言,极难极难,对于李万年而言,根本没有什么必要。 还不如多耕耘耕耘呢。 一点力量值的增加,就是《百战锻体拳》几年,甚至是十几年都不能办到的地步。 但对于一些天赋异禀,有充足条件,甚至有比《百战锻体拳》更强的增强力气的武功呢? 或许,穆红缨就是如此。 确实不能小看一位女将军啊。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在这雁门关落地生根,应该是有不俗的个人武力跟手段的。 李万年心思翻转,却听穆红缨道: “好!” “好得很!” 穆红缨怒极反笑,只是那笑意里,没有半点温度。 “真是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没想到我查贪腐倒卖,倒是还把这个老实人牵扯进来了。” “还给我这么大一个惊喜,真是看起来老实,手上办着的事是一点都不老实啊。” “来人!” “在!”两名亲兵大步跨入。 “将那两个叛徒带上来!本将要亲自审问!” “是!” 亲兵领命,连忙出去。 而穆红缨在下令之后,却是将目光再次落到李万年身上。 她注意到,这个男人虽然站得笔直,但身体和精神上的疲惫却是难掩,眼皮子都有些打架的趋势了,恐怕沾枕头就睡。 而现在,只是在硬撑罢了。 想想也是,连续两夜未眠,先是刺杀,再是突围,又是伏击,最后还来了一场亡命狂奔。 再之后还要从榆阳关赶到雁门关。 铁打的汉子也扛不住。 念及他立下的这桩泼天大功,穆红缨那清冷的声音,难得地柔和了一丝。 “你已两夜未眠,辛苦了。” “先去我府中的客院休息。” 她的语气依旧清冷,但话里的内容,却让许延年一怔。 李万年更是一愣。 没等他说话,那两个人便已经被押送了进来。 穆红缨直接让着两名亲兵带李万年去休息。 李万年见状,哪里还能推辞,连忙道谢,便跟着人前去休息。 他现在也确实是困极了。 亲兵领着李万年穿过几条回廊,来到一处僻静的客院。 院子不大,却打扫得干干净净,一株老梅树斜斜地探出枝丫,空气里有股淡淡的草木清香。 “李百夫长,您就在此歇息。有任何需要,吩咐下人即可。”亲兵抱拳,态度恭敬。 李万年点了点头,简单的客套了一句话后,便直接推开房门。 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房间里的陈设简单,却也透着讲究。 他几乎是把自己摔在了那张柔软的床铺上。 身体接触到床榻的瞬间,持续紧绷着的神经彻底松弛下来。 疲惫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甚至没来得及脱掉身上那件还带着血腥味的铠甲,便沉沉睡去。 …… 与此同时。 将军府的地牢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潮湿,阴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和霉菌混合的怪味。 墙壁上的火把噼啪作响,将一道道狰狞的人影投射在湿漉漉的石壁上。 穆红缨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面无表情。 她那张绝美的脸蛋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格外冷峻。 许延年站在她身侧,脸色凝重。 而在他们的前方,钱宝被绑在一个木架上,刚刚被一盆冷水泼醒,浑身一个激灵,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当他看到端坐在主位上,那个眼神比刀子还冷的绝美女子时,心中猛地一突。 北境主将,穆红缨!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与李万年这个百夫长不同,钱宝不仅知道北境新来的大将军是女的,还亲眼见过一面。 只不过,是跟许多士卒一起,遥遥看了一眼。 但那惊心动魄的漂亮,依旧深深的烙印在了他的心头。 只是没想到,再见面,竟然是在牢房里。 这是已经回到大宴了? 他究竟睡了多久? 那个该死的家伙又究竟是谁? 他现在有太多的疑问了,但这些疑问都赶不上心中的恐惧。 因为,他好像要死了。 甚至,还不是简单的死。 “钱宝,北营百夫长。” 穆红缨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砸在钱宝心上。 “你可知罪?” 第40章 快刀斩乱麻 我的罪? 他犯的罪,多得他自己都数不清。 吃空饷,克扣军粮,倒卖军械,欺压同袍……哪一件拎出来,都够他治罪的。 但眼下,他知道对方最想听的,绝不是这些。 “我……我不知道将军在说什么。”钱宝梗着脖子,眼神躲闪,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他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 张莽校尉和吴庸副将还在外面,他们肯定会想办法救自己的!只要自己咬死了不开口,就还有活路! “是吗?” 穆红缨的嗓音很平淡,她甚至还端起旁边亲兵早就备好的茶,轻轻吹了吹热气。 那姿态,不像是在审问一个通敌叛国的重犯,倒像是在跟人闲话家常。 可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却让钱宝心底的寒气,一个劲地往上冒。 “许校尉。”穆红缨抿了口茶,眼皮都没抬一下。 “末将在!”许延年抱拳。 “跟他说说,咱们大晏的《军律》里,关于通敌叛国这一条,是怎么写的。” 许延年面色一肃,朗声背诵:“凡通敌叛国,泄露军情者,主犯凌迟处死,夷三族!从犯,斩立决,家人流放三千里!” 凌迟处死! 夷三族! 这几个字,如同一柄巨斧,狠狠劈在钱宝的脑子里,把他最后那点侥幸,劈得粉碎!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都在打架,发出“咯咯”的响动。 “我……我没有!我冤枉啊将军!我就是个小小的百夫长,我哪有那个胆子啊!” 钱宝涕泗横流,开始疯狂喊冤。 许延年站在一旁,看着这个死到临头还敢狡辩的家伙,气得手都握紧了刀柄。 穆红缨却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她甚至没有再多问一句。 她只是轻轻抬了抬手。 旁边,一个面无表情的行刑手立刻会意,从烧得通红的火盆里,夹出了一块烙铁。 烙铁通体赤红,散发着灼人的热浪,空气都因此扭曲。 “刺啦——!” 没有多余的废话,没有审问的流程。 滚烫的烙铁,直接印在了钱宝的胸口上! “啊——!” 一声不似人腔的凄厉惨叫,瞬间撕裂了地牢的沉寂! 皮肉烧焦的恶臭,迅速弥漫开来。 钱宝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里瞪了出来,嘴里喷出白沫。 剧痛! 无法形容的剧痛,让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烧穿了! “我说!我说!别……别再用了!” 仅仅一下。 只是一下,钱宝那可笑的心理防线就彻底崩塌了。 穆红缨没有理会钱宝,只是站起身,踱步到那个瘦高个叛卒面前。 那瘦高个早就吓得面无人色,裤裆里一片骚臭,整个人抖成了一片残影。 穆红缨甚至都没问他,只是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而这,就已经让瘦高个害怕到了极点。 他连忙道: “将军饶命!我说!我全都说!” 他根本不需要任何酷刑,穆红缨那冰冷的眼神,和钱宝那凄厉的惨叫,就已经彻底摧毁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线。 哪怕是死,他也不想死前再遭受这种痛苦折磨。 “把他带到隔壁,拿好纸笔,让他把知道的,一字不漏地说出来。”穆红缨淡淡吩咐。 “是!” 亲兵立刻将那瘦高个拖了出去。 地牢里,只剩下钱宝绝望的哀嚎。 他知道,全完了。 那个软骨头,肯定会把所有事情都抖个底朝天! 穆红缨重新坐回椅子上,目光落在钱宝身上,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钱宝,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是他招得多,还是你招得多。” “招得少的那一个,或者说,企图隐瞒的那一个,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开胃菜。” “届时,你们的家人,一个都跑不了。” 这话语,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残忍。 钱宝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他想起了自己家中的老母,想起了刚娶进门没多久的娇妻,想起了还在牙牙学语的儿子…… “我说!我说!求将军开恩!求将军饶我家人一命!” 钱宝哭得撕心裂肺,再也没有半分硬气。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 地牢里,只剩下钱宝带着哭腔的叙述,和书吏奋笔疾书的“沙沙”动静。 从他们如何搭上黑狼部这条线,到张莽和吴庸如何策划献关,再到通信的暗号,接头的地点,甚至每一次交易的细节…… 钱宝为了活命,把所有能卖的,全都卖了。 没多久,隔壁的供词也送了过来。 两份供词放在一起,相互印证,细节上几乎没有任何出入。 铁证如山! 许延年看着那两份写满了罪恶的供词,只觉得手脚冰凉,后背的冷汗都浸透了衣甲。 他想过北营烂,但从没想过,能烂到这种根子都刨出来喂狗的地步! 一营校尉,还有下面大大小小十几个军官,竟然全都参与其中! 这已经不是蛀虫了,这是在挖大晏的根基,这是要把整个北境百万军民的骨头都抽出来,熬成油给自己享用! “好……好得很啊……” 穆红缨看着供词,低声自语,那张绝美的脸蛋上,笑容灿烂,眼底却是一片能冻结灵魂的霜寒。 “张莽,吴庸……真是本将的好同僚啊。” “知道我初来乍到,就给我送上这么一份泼天的大礼。” 她缓缓站起身,身上的银甲在火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冷意。 “传我将令!” “拟军令,召北营校尉张莽,副将吴庸,及所有在册百夫长以上军官,于明日午时,至将军府议事!” “就说……本将要商讨秋防部署,以及军械换装事宜。” “任何人,不得缺席!” 许延年心头一震。 这是要……请君入瓮! “末将……遵命!”他抱拳领命,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这位年轻的女将军,行事之果决,手段之狠辣,远超他的想象。 一场足以让整个北境军都为之震动的大清洗,即将拉开序幕。 …… 李万年不知道外面已经天翻地覆。 他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等他再次睁开眼时,窗外的阳光已经有些刺眼。 他动了动身体,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叫嚣着酸痛,但精神却前所未有的清爽。 他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他摸了摸干瘪的肚皮,推开房门。 门外,一个模样清秀的侍女正巧端着水盆路过,见到他出来,连忙停下脚步,恭敬地行了一礼。 “李百夫长,您醒了。可要用膳?” “饿了,有什么吃的都端上来。”李万年也不客气。 “是。” 侍女应了一声,很快,便带着一个木质的三层餐盒过来。 餐盒里,是四菜一汤。 炙烤得外焦里嫩的羊排,清炒的时蔬,一盘酱猪肉,以及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 李万年看着这四菜一汤,也是眼神一亮,这伙食待遇,比南营军官小灶食堂的丰盛太多。 也有食欲太多。 李万年也不客气,道了声谢,便开始风卷残云。 一顿饭下肚,他感觉自己消耗的体力彻底补了回来。 吃饱喝足,闲着也是闲着。 李万年走到院子里,开始活动筋骨。 他想起了许延年给他的那本《百战锻体拳》,便在院中拉开架势,一板一眼地打了起来。 这拳法,他其实也就演练过几次。 毕竟对他来说,加点才是王道,再加之成为百夫长后,没过多久就去草原当斥候了,也没时间练。 此刻打出来,也就是个花架子。 拳风呼啸,招式沉稳。 在外人看来,倒也虎虎生威,有几分高手的架势。 但在真正的行家眼中,他这拳法,漏洞百出。 发力不对,气息不沉,招式之间衔接生涩,完全没有发挥出这套拳法该有的刚猛霸道。 “哼,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配住在这大将军府里?” 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不屑的嗓音,冷不丁地从院门口传来。 李万年收了拳势,转头看去。 只见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抱着臂膀,斜靠在院门上,一脸鄙夷地看着他。 少年身穿一身干练的短打劲装,面容俊朗,眉眼之间,与穆红缨有几分神似,只是嘴角那抹桀骜不驯的弧度,让他看起来像一头骄傲的小豹子。 李万年挑了挑眉。 这少年郎,该不会是穆红缨家的亲戚吧? “我这拳,打得不好?”李万年不以为意,反而饶有兴致地问道。 “何止是不好!” 少年嗤笑出声,几步走到院中,毫不客气地评价起来。 “你这打的根本就不像是《百战锻体拳》!简直就是乡下老农活动筋骨的王八拳!” “力散而不凝,气浮而不沉,空有其形,未得其神!简直是把这套拳法的脸都丢尽了!” 少年越说越激动,看李万年的眼神,活脱脱就像在看一个欺骗了他感情的骗子。 “我真想不明白,就你这点花拳绣腿,是怎么活捉叛徒,杀穿蛮子大营的?” “难道那些蛮子和叛军,都是自己排队往你刀口上撞的不成?” 李万年听得有些想笑。 这小子,懂得还挺多。 不过他说的倒也没错,自己这拳法,确实是王八拳。 第41章 你要不要 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手掌连晃都没晃一下! “就这?” 李万年咧嘴,手掌猛地一握,将少年的拳头牢牢钳住。 少年只觉得自己的拳骨像是被一副铁钳夹住,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疼得他脸都白了。 他想要抽回手,却发现对方的手掌纹丝不动! “你!” 少年又惊又怒,另一只手化掌为刀,猛地劈向李万年的手腕! 李万年看都懒得看,任由那手刀劈在自己手腕上。 “铛!” 一声闷响。 不像是皮肉相撞,倒像是砍在了一块包着牛皮的铁锭上! 少年只觉得自己的掌骨都快断了,一股钻心的疼从手掌传来。 而李万年的手腕上,连一道红印都没有留下! 这怎么可能?! 这他妈是什么怪物?! 少年彻底懵了,他引以为傲的拳法,他苦练多年的力道,在对方面前,居然跟挠痒痒一样! “力气不错,可惜,还差点火候。” 李万年语气平淡地评价了一句,握着少年拳头的手猛地一拧! “咔!” 少年惨叫一声,整个人被这股蛮力带得失去了平衡,身不由己地朝着李万年怀里撞去。 李万年顺势松开手,抬起膝盖,轻轻往上一顶。 “砰!” 膝盖顶在少年的小腹上。 李万年已经收了大部分的力,可那少年还是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翻江倒海,整个人弓成了虾米,倒飞了出去。 他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勉强停下,捂着肚子,脸色煞白,额头上全是冷汗。 输了。 彻彻底底地输了。 从头到尾,对方甚至都没有动用全力,就把自己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这不是切磋。 这是碾压! 是成年人戏耍孩童般的绝对碾压! 少年趴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看向李万年的眼神,从一开始的鄙夷和不屑,变成了无法理解的震惊和骇然。 他想不明白。 这个男人的拳法明明那么烂,破绽百出,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连他的一根毛都伤不到? 他的身体,是铁打的吗? 就在院子里陷入一片寂静时,一个清冷的女声,从院外传来。 “定安,现在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吧?”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万年和那少年同时转头看去。 只见穆红缨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院门口,她换下了一身冰冷的铠甲,穿了一件干练的武将常服,负手而立,正静静地看着院内的两人。 那少年看到穆红缨,脸上的震惊瞬间变成了委屈和不服气,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阿姐!你怎么来了!” 阿姐? 李万年心中了然,果然是姐弟。 穆红缨迈步走进院子,眼神在自家弟弟狼狈的模样上扫过,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这里是我的府邸,我哪里去不得?” 李万年连忙抱拳行礼:“拜见主将大人。” 穆红缨走到李万年面前,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又瞥了一眼地上那十两银子,眼神里带上了一点玩味。 “看来,你还赢了点彩头。” 李万年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倒是那叫穆定安的少年,一脸不忿地走了过来,把那十两银子捡起来,不情不愿地塞到李万年手里。 “我输了!这是你的!” 他虽然输了,但倒也光棍,没有耍赖。 李万年收下银子,看向穆红缨,顺势问道:“主将大人,事情……如何了?” 他没有明说,但穆红缨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人,已经抓了。” 她的回答,简单明了。 但其中蕴含的信息量,却让李万年心头一跳。 就抓住了? 他这是睡了多久? 穆红缨的手段当真是快刀斩乱麻啊。 只听穆红缨继续道:“人已经押入死牢,口供也全都拿到了。” “张莽,吴庸,还有其他所有涉事的军官,一个都没跑掉。” “现在,只等朝廷批复奏折,便可问斩。” 穆红缨说得云淡风轻,但李万年却心惊肉跳。 穆红缨看向李万年。 “这次你是立下了天大的功劳。” “不仅揪出了北境的毒瘤,还提前预警了草原的动向,避免了一场弥天大祸。” “奏章我已经写好,此时正在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你的功劳,我一个字都不会少。” “至于你能得到朝廷那边的什么赏赐,我就不知道了。” 虽然这话听着好像很正常,不过是随口的一句话,但李万年却莫名从这句话里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意思。 是因为他三个老婆的事? 毕竟她们都是罪臣之女,皇帝把她们赏赐给他这个边关“糟老头子”,本就是为了出气,为了恶心人。。 而如今,三个罪臣之女非但没有受到什么苦,反而是随着他官越做越大,生活也是越来越好。 泄愤的目的也就达不到。 而达不到目的就会让皇帝不开心,皇帝不开心就会让他不开心的人不开心。 不过,哪怕是心里有这般猜测,但李万年心里头倒是没有一点对三个老婆的埋怨跟不满。 若是真因此没功劳,那就没功劳呗。 他如今拥有的一切,都靠这三位老婆,不然,如今的他还是朽木一个,哪里有金手指的激活,又哪有如今的风光和本事。 穆红缨将李万年的神情瞧于眼底,却见她轻启朱唇,继续开口: “虽朝廷那边的奖赏我不知道,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一桩赏赐要给你,就看你敢不敢接了。” 李万年心头一动。 连忙道:“凡是大将军所赏赐,我欣喜都来不及,又何谈敢不敢接。” “哪怕是大将军要赏赐我再去一趟草原打探敌情,我也毫不犹豫的接下。” 穆红缨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好笑道: “让你再去草原,那叫军令,又哪里是赏赐。” “不过,既然你有这个胆子,那我就直说了。” 她脸上的笑意敛去,神情变得严肃。 “我想让你去北营治好那堆烂摊子。” 去北营? 治好那堆烂摊子? 李万年的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那可是北营! 四营九镇。 虽然四营的人没有九镇的多,可那到底是几千号的人啊。 哪怕因为张莽等人的胡作非为,现在的北营是一个从里到外都烂透了的泥潭。 但烂船也有三斤钉! 统领一营,成为一方校尉。 这是他以前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如今,这个机会就这么赤裸裸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巨大的诱惑,让他口干舌燥。 但他强行压下了心头的火热。 不是他不敢干,而是他的职位太低,够不到啊。 “主将大人。” 李万年抱拳,躬下身子,语气里带着几分迟疑。 “末将如今的身份,只是一个小小的百夫长。” “骤然去往北营,别说执掌一营,恐怕连手下的人都弹压不住,难以服众啊。” 军队里最重资历和官阶。 他一个百夫长,凭什么去管一群都尉、百夫长? 人家凭什么听你的? 光是一个名不正言不顺,人家就不会听你的。 九凭主将的一句话吗? 不行的。 第42章 先斩后奏,一步登天 一旁的穆定安这时也道:“阿姐,你让他去管北营那帮烂摊子?北营那帮老油条,哪个不是在边关混了好几年的?” “他一个新晋的百夫长,去了不说阳奉阴违,恐怕连一道命令都传不下去!” 穆定安的声音里满是质疑和疑惑。 他承认这个叫李万年的家伙力气大得吓人,身体硬得跟铁块一样。 可打架厉害,不代表会带兵! 管理一个烂到根的军营,靠的不是拳头,是手腕,是资历,是威望! 这些,这个李万年有吗? 他有些不理解阿姐的做法。 穆红缨只是静静的瞥了自家弟弟一眼。 可就是这一眼,仿佛带着天生的血脉压制。 穆定安脖子一缩,哪怕还有想说的话,也硬生生给咽了回去,非常果断的闭上了嘴。 穆红缨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李万年。 “你的顾虑,我明白。” 她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校尉的名头,我现在给不了你,那是需要朝廷任命的。” “但是,权力,我能给你。” 李万年猛地抬起头,眼中精芒闪动。 只听穆红缨继续说道:“你的功劳,太大。潜入敌营,刺探军情,阵斩敌酋,带回蛮族结盟、北境叛乱这两桩关乎国本的惊天情报。” “这份奏章递上去,朝廷若是不赏,天下人都会心寒。” “最终的赏赐,只在轻与重两者徘徊。” “所以,我向朝廷,为你请了两个赏。” “一个是校尉之职,一个是都尉之职。” 听到这里,李万年呼吸都屏住了。 连旁边的穆定安都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校尉! 那可是一营主将! 而李万年现在还是个什么?还只是个百夫长,一个新晋的百夫长,一个刚刚从普通平民转成官身的九品武官。 不过想到李万年的此等举动,若是朝廷真授予个校尉之职,好像也是个理所当然的事情。 甚至,若是个出生好的,恐怕还会让不少人觉得给一个校尉之职的奖励太低了。 哪怕那个出生好的人也是个百夫长之职。 穆红缨继续道:“校尉之职,对于你来说,是一步登天,朝廷怕是需要好好权衡权衡,至于这权衡结果……我猜不到。” “但是,都尉之职,我却是知道,这是板上钉钉的!” “你的功劳摆在这里,如山如海,谁也抹不掉!朝廷若连一个都尉都不肯给,那就是在寒北境数十万将士的心!” “哪怕不在这个节骨眼上,朝廷都不敢这么做。” “更何况,是处在如今这个即将有蛮族来犯的节骨眼。” “所以,我会直接下达将令,让你以都尉之身,暂代北营校尉之职!” 都尉! 暂代! 这四个字,让李万年瞬间明白了穆红缨的用意! 属于是将在外,先斩后奏。 在基本上确定至少会是个都尉的情况下,穆红缨直接把这个身份坐实。 之后,等旨意过来,基本上也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 而以一个都尉之身,去暂代一个校尉之职,就要合理太多,阻力也会小上太多。 尤其是在北营大部分都尉和百夫长都被拿下的情况下。 都尉掌千人,像南营,就有四个都尉。 只不过由于许延年比较强势,又因为刚来时,那四个都尉阳奉阴违,因此直接拿走了那四个都尉的权力,让都尉一职在南营显得透明一般。 可在北营,却不一样,光看如今空缺的都尉人数也知道。 北营五个都尉,如今只剩下一个,百夫长之职,更是直接少了十几个人。 一个都尉暂代校尉之权,完全是可行的。 至于站不站得住脚,能不能把北营整顿好,那就是个人本事问题了。 穆红缨的魄力与决心,展露无遗。 她这是铁了心要用自己这把快刀,去斩北营那堆乱麻! 这是给了他李万年天大的机会。 他不再有任何犹豫。 “噗通!” 他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末将,领命!” “起来吧。” 穆红缨抬了抬手,随即道:“北营是个烂摊子,光靠你一个人,是唱不了独角戏的。你有什么要求,现在可以提。” 李万年站起身,毫不客气地开口。 “主将大人,末将确实有几个不情之请!” “第一,末将希望能将我这趟草原之行的九名弟兄,一并调入北营!他们与末将一同出生入死,彼此信赖,是我最可靠的臂膀!” “第二,末将恳请,将南营铁匠铺的工匠王右溪,调任北营,担任铁匠铺主事!” “北营军械被张莽等人倒卖,剩下的恐怕也是些残次品。末将需要一个信得过,又有真本事的工匠,为我重整武备!” 穆红缨听完,点了点头。 “我都允了。” 她说完,从腰间解下一块通体漆黑,刻着一个“穆”字的令牌,递给李万年。 “这是我的将令。见此令,如见我本人。北营之内,有不服者,可先斩后奏!” “还有暂代校尉的文书,等下给你送来,你到时拿着文书,好去北营交接。” 令牌入手冰凉。 李万年心头却是火热,因为他知道自己握住的,是自己的未来。 …… 返回南营的路上,许延年骑在马上,一路都有些沉默。 他时不时地侧头看一眼身边的李万年,眼神复杂,有震惊,有感慨,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欣慰和担忧。 “李万年啊李万年,你小子,真是给我长脸啊!”许延年终于还是没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小。 李万年笑着提醒道:“大人,我五十多岁了,您可才四十岁吧?” 许延年看着李万年那张比自己还年轻的脸,一拍脑门。 “瞧我这搞的,每次看到你你这张比我还年轻的脸,我都下意识的忽略了你的年龄。” “你这家伙,是真有东西啊,要不是前朝皇帝不信李,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前朝遗留的皇子皇孙了。” 开了个小玩笑后,许延年继续感慨道: “从百夫长到代校尉,你这蹿升的速度,比坐火箭还快!老子在边关混了十几年,才爬到校尉这个位置,你小子倒好,几天功夫就跟我平起平坐了!” 话是这么说,但他脸上却没有半点嫉妒,全是与有荣焉的笑意。 李万年咧嘴:“这一切,都是校尉大人提携。” “少给老子戴高帽!” 许延年笑骂一句,神情却又严肃起来, “不过,我得提醒你。北营那地方,水深得很!张莽那帮人虽然被一锅端了,但下面的兵油子,哪个不是混了几年的老兵痞?他们阳奉阴违的手段,比你想的要多得多!” “你这一去,是龙是虫,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别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李万年重重点头:“大人放心,我心里有数。” 回到南营,李万年没有耽搁,立刻召集了李二牛等九人,以及还在铁匠铺里打铁的王右溪。 当李万年将穆将军的调令当众宣布时,所有人都懵了。 “啥?头儿……头儿你要去北营当校尉了?”李二牛掏了掏耳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操!真的假的?!”赵铁柱眼珠子瞪得溜圆。 “我们……我们也要跟着去北营?” 短暂的震惊过后,是山呼海啸般的狂喜! “嗷!太好了!跟着头儿有肉吃!” “他娘的,老子也要去北营当官了!” 九个汉子嗷嗷叫着,兴奋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把李万年给抛起来。 而站在一旁的王右溪,整个人都傻了。 他呆呆地看着李万年,嘴唇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北营铁匠铺主事? 自己? 前不久,李万年还只是个百夫长,跟他说以后要让他当主事,王右溪只当是句宽慰人心的空话,听听就算了。 可现在…… 这才过去多久? 空话,竟然成真了! “李……李大人……”王右溪眼眶一热,这个饱经风霜的汉子,声音都哽咽了,“您……您没骗我!” 李万年走过去,拍了拍他厚实的肩膀:“我李万年说话,一口唾沫一个钉!收拾收拾,明天,跟我去北营!” …… 当晚,李万年回到家中。 推开院门的瞬间,一股饭菜香气混着三缕不同的脂粉味扑面而来,将他满身的血腥与疲惫冲淡了大半。 屋里灯火通明。 三道倩影几乎是同时从屋里奔了出来,脸上都写满了压抑不住的焦急。 “夫君!” 最先冲到跟前的是苏清漓,她一双水眸上下打量着李万年,见他身上虽有血污,却不像受了重伤的样子,这才长舒一口气,眼眶却不受控制地红了。 “夫君你可算回来了!” 陆青禾和秦墨兰也快步围上,一个拉住他的手,一个轻轻抱着她,全是满怀的关心。 这些天,她们寝食难安,夜夜被噩梦惊扰,不是梦见李万年血洒草原,就是梦见他魂归故里,日日都是煎熬。 李万年看着她们憔悴的脸庞,心中一暖,张开双臂将三人揽入怀中,笑道:“我回来了,零件都还在,不用挨个检查了。” 一句玩笑话,让紧绷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饭桌上,当李万年将升任代校尉并要举家搬迁至北营的事说出来后,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奇妙。 既有对这里的不舍,毕竟这里代表了很多回忆。 也有对李万年此行的担忧。 她们担忧李万年此行如果没有整顿好北营,怕他被大将军责罚。 而沈飞鸾,一如既往的沉默。 她只是默默地听着,以她现在的情况,自然是跟着李万年走的。 李万年离开南营,那她自然也会跟着。 夜,深了。 卧房内,烛火摇曳。 苏清漓跪坐在床榻边,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正轻轻为李万年按揉着肩膀上僵硬的肌肉。 “夫君,这次去草原,是不是很凶险?”她柔声问道,指尖的力道恰到好处。 李万年闭着眼,抓住那只作乱的小手,拉到唇边亲了一下,轻描淡写地说道: “凶险?对那些蛮子来说,确实挺凶险的。你夫君我一个人追着他们一个营地的人砍,他们跑得但凡慢一点,就回不了家了。” 苏清漓哪里会信,嗔怪地白了他一眼,眼底的疼惜却更浓了。 她俯下身,温热的呼吸喷在李万年耳畔,吐气如兰。 “夫君,让妾身好好伺候你……” 第43章 立威 李二牛那一声吼,嗓门大得像是在营门口凭空炸了个响雷。 整个北营大门,瞬间死寂。 那几个东倒西歪的哨兵,被吼得一哆嗦,脑瓜子嗡嗡的,手里的长矛都险些脱手。 被将令拍了脑门那倒霉蛋,一屁股墩在地上,仰头看着李二牛那堵墙似的身板,再瞅瞅那块黑得发亮、刻着“穆”字的令牌,一张脸刷地就白了。 大将军令?! 新任校尉?! 换天了?! 这三个词,跟三记重锤似的,狠狠砸在他们灌了浆糊的脑袋上。 营地里顿时一阵骚动,不少人探头探脑地往外看。很快,一个穿着都尉官服的中年男人领着几个人快步走了出来。 这人四十上下,生得一张和气脸,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个好相与的。 他看到门口这剑拔弩张的架势,脸上不见丝毫恼怒,反而笑呵呵地对着李二牛说道。 “这位兄弟,嗓门可真不小。” 说着,他目光自然地落在那块黑色令牌上,瞳孔不易察觉地缩了一下,随即从李二牛手里接了过来,仔仔细细地翻看。 确认无误后,他脸上的笑意反倒更真切了。 他几步走到李万年马前,深深一躬,抱拳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末将常世安,北营都尉,参见代校尉大人!” 声音洪亮,态度恭敬,挑不出一丝毛病。 随即他又抬起头,笑容不改:“只是军中规矩,大将军令之外,还需有兵部或将军府签发的文书勘合。不知大人可有文书?” 李万年骑在马上,静静打量着这个叫常世安的都尉。 有意思。 北营从校尉到十几个百夫长,几乎被一锅端了,唯独他这个都尉能片叶不沾身,如今还第一个出来笑脸相迎。 这份眼力,这份城府,绝不是个简单货色。 典型的笑面虎。 李万年没说话,从怀中摸出穆红缨亲笔签发的文书,随手丢了过去。 常世安连忙伸出双手,恭恭敬敬地接住,一目十行扫完,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了几分。 “原来是李大人当面!末将有眼不识泰山!” “大人阵斩蛮族头领,单枪匹马杀穿敌营,此等威名,末将早已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方知传言不虚啊!” “大人一路辛苦,快请进营!快请!” 他一边说着,一边亲自上前,作势要为李万年牵马。 这副低到尘埃里的姿态,让李二牛等人都看愣了。 他们还以为会有一场下马威,毕竟自家头儿只是个代理校尉,跟这都尉顶多算平级,哪想到对方竟配合到了这个地步。 “不必。” 李万年淡淡吐出两个字,双腿一夹马腹,自顾自地率先进了营。 在常世安的引领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开进北营。 李万年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营区内的一切。 才刚进营门,一股子说不出的颓丧气息便扑面而来。 校场边的兵器架上,刀枪胡乱地堆着。 不远处,三三两两的兵卒靠在墙根下晒太阳,散漫的就跟村口聊闲天的大爷没什么两样。 看到常世安领着人进来,他们全都站起了身,只是李万年能从他们眼神和行为中看到了一种麻木感。 李万年心里冷笑一声。 这张莽,真是把北营祸害到了根子上。 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生了投敌叛国的心思,竟然搞得这北营一副许久没管的样子。 常世安似乎察觉到了李万年神色的变化,陪着笑脸解释:“大人,您别介意。前日将军府拿人,动静太大,营里没了主心骨,大伙儿心里都慌,这才散漫了些。” 李万年不置可否。 很快,常世安将他们引到一座独立的院落前。 这里,原是校尉张莽的住处。 与外面营区的破败不同,这座院子青砖黛瓦,飞檐翘角,修建得颇为气派。 “这张莽,还真他娘的会享受。” 李万年心里骂了一句,翻身下马。 “常都尉,先安顿我的家眷和弟兄。”李万年指了指身后的车队。 “应该的,应该的!”常世安连声应和,立刻招呼下人帮忙卸货搬东西,忙前忙后,殷勤备至。 当苏清漓、秦墨兰、陆青禾和沈飞鸾四女从马车上下来,看到眼前这座精致的院落时,都有些惊讶。 “夫君,我们……以后就住这儿吗?”陆青禾小声问道,大眼睛里满是新奇。 “嗯,暂时住这。”李万年点了点头,“你们先收拾,我还有事要办。” 安顿好家人,李万年没有片刻耽搁。 他带着李二牛等九名亲信,以及一脸忐忑的王右溪,转身就往外走。 常世安见状,连忙跟了上来。 “大人,您这是……” 李万年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他。 “常都尉。” “末将在!” “劳你一件事。” “大人尽管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常世安把胸脯拍得邦邦响。 李万年的嘴角,缓缓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像凿子一样,一下下敲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传我命令,校场点兵!” “北营所有活着的,能喘气的,一刻钟之内,全部到校场集合!” “迟到者,杖二十!” 话音刚落,他眼中寒光一闪。 “不到者,斩!” 最后两个字,杀气腾腾,让四周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常世安脸上那万年不变的笑容,第一次僵住了。 他看着李万年那双再无半点温度的眼睛,心头猛地一跳。 新官上任三把火。 这位新来的代校尉,这第一把火,看来是要烧得所有人皮开肉绽! 一刻钟,不长,也不短。 校场,点将台上。 李万年负手而立,身姿笔挺,像一杆戳在地上的长枪。 台下,黑压压一片人头。 近五千人的北营兵卒,此刻却像是赶集的乡民,乱糟糟地挤在一起。 倒是有大部分人准时来了。 可这站姿,歪七扭八,吊儿郎当。 有的三五成群,交头接耳,不时发出一阵嘈杂。 更有甚者,眼神里满是审视与好奇,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台上的李万年,像在打量什么新鲜玩意儿。 对李万年这个代校尉没有丝毫尊重。 整个校场,嘈杂,散漫,毫无半点军营该有的肃杀之气。 “大人,您看……” 都尉常世安站在李万年身侧,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和煦的笑容。他微微躬着身子,压低了声音。 “营里刚出了那么大的事,主心骨全没了,兄弟们人心惶惶,这军心,都散了。” “都是些在边关拿命换功劳的粗人,散漫惯了,不懂规矩,您多担待。” “要不,今天就先算了?末将回头一定好好敲打敲打他们,保证明日让他们有个新面貌……” 他一番话,句句都在为手下的兵卒求情,姿态放得极低,语气也极为诚恳。 可话里话外,却像棉花里藏针,不动声色地试探着李万年的底线。 李万年没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目光依旧平视着前方那片混乱的人群。 他像是根本没听见常世安的话。 半晌,他才淡淡开口。 “时间,到了。” 常世安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李万年转过头,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常世安没来由地心头一跳。 “李二牛!” “在!” 李二牛洪亮的声音从台下传来。 “带人,关营门!” “是!” 李二牛领着九个兄弟,大步流星地冲向营门。 “哐当——!” 沉重的营门被轰然关闭,发出的巨响让校场上的嘈杂都为之一顿。 不少人这才意识到,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开始点名。” 李万年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校场。 一个书吏模样的人,捧着名册,开始高声唱名。 “张三!” “到!” “李四!” “……到!” 点名在继续,台下的兵卒们渐渐安静下来,开始老老实实地站好。 似乎,底下的这群兵卒们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一炷香后,点名结束。 那个看起来带着几分书吏气质的男人快步上台,在李万年耳边低语了几句。 这人名叫赵良生 算是李万年手底下文化水平最高的人了。 读了几年书,考过一次秀才,虽然没考上,但到底是个童生身份,只是后来因为家里遭了灾,读不了书了,甚至存活都难,便投了军,求一口饭吃。 李万年点了点头,目光缓缓扫过台下那几千张脸。 “点名结束。” “应到四千八百七十二人,实到四千五百一十九人。” “迟到者,三百五十三人。”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字字如铁。 “所有迟到者,出列!” 人群一阵骚动,那三百多人你看我,我看你,磨磨蹭蹭地从队伍里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不忿和无所谓。 李万年看着他们。 “传我军令!” “所有迟到者,杖二十!” “立刻执行!”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凭什么啊!” 第44章 整顿,收心 服? 校场上,数千人死死盯着那具扭曲的尸体,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两个字,问的不是那三百多个腿肚子都在转筋的迟到者,而是问的整个北营四千八百多号活人。 谁敢不服? 答案,写在每一个人煞白的脸上。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直站在高台上的都尉常世安动了。 他快步走下台,脸上那标志性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肃穆。 他走到李万年身侧,对着那具尸体看了一眼,随即猛地向李万年躬身,抱拳。 “大人神威!末将佩服!” 他的声音洪亮,充满了决绝。 “军纪如山!此獠公然违抗军令,更出言不逊,煽动兵乱,意图不轨,死有余辜!” “大人此举,乃是为我北营清除祸害,整肃军纪!末将,心服口服!” 他声音洪亮,态度诚恳,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顺便给李万年递上了一顶高帽。 李万年瞥了他一眼。 老狐狸。 能在张莽手下当都尉,还能在穆红缨的大清洗中片叶不沾身,果然有两把刷子。 不过,李万年并没有理会他的态度。 他只是转过身,冰冷的目光重新落在那三百多个吓破了胆的迟到者身上。 “军令,就是军令。” “杖二十,一下都不能少。” 他对着李二牛等人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李二牛!” “在!” “带人行刑!让所有人都看着!违抗军法,违抗我命令的代价!” “是!” 李二牛早就憋着一股劲,得到命令,立刻带着九个兄弟,如同饿虎扑食般冲了过去。 根本不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机会。 拖人的拖人,按人的按人。 长凳备好,水火棍“哗啦”一下摆开。 “啊!大人饶命啊!”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别打!别打我……” 惨叫声,求饶声,哭喊声,瞬间撕裂了校场的安静。 “啪!” “啪!啪!” 厚重的军棍,带着风,一下下结结实实地抽在屁股上。 沉闷的击打声,混合着皮肉绽开的声音,声声入耳。 撕心裂肺的惨嚎,响彻了整个北营。 校场上剩下的那四千多兵卒,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 他们看着平日里称兄道弟的同袍,被打得鬼哭狼嚎,血肉模糊。 一股兔死狐悲的凉意,从心底里冒出来。 可紧接着,当他们的目光,扫过那个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切的李万年时,那点可怜的同情心,瞬间就被彻骨的恐惧所取代。 这个新来的校尉,不是在开玩笑。 他是真的会杀人! 他是真的敢当着几千人的面,把三百多人往死里打! 人群中,再也没有人交头接耳,再也没有人吊儿郎当。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站得笔直,眼神里充满了敬畏。 他们终于明白,这个男人之前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北营,真的要换天了。 行刑,足足持续了半个多时辰。 当最后一声惨叫落下,那三百多人已经个个出气多,进气少,趴在地上,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 整个校场,除了浓重的血腥味和汗臭味,安静得可怕。 李万年这才迈开步子,缓缓走到那些被打得半死的兵卒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声音却出人意料地缓和了下来。 “打你们,是让你们记住。” “从今天起,北营的规矩到底该如何遵守。” “我的话,就是军令。谁不听,这个死人,还有你们这三百多被打的人,就是下场。” 趴在地上的兵卒们,身体齐齐一颤。 李万年看着他们恐惧的眼神,话锋猛地一转,声音陡然拔高,传遍整个校场! “但是!” “只要你们遵守规矩,遵从我的命令,我李万年,也绝不亏待你们任何一个人!” “我不管北营以前是什么狗屁样子!也不管你们以前受了多少鸟气!” “从今天起,有功,必奖!有错,必罚!” “我李万年在这里把话放下了!” “我不会克扣你们任何一份军功!更不会克扣你们任何一丝一毫的军饷!” 他扫视全场,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从明天开始,全营将进行为期一个月的整训!” “我会亲自操练你们!” “整训期间,我会挑选出表现最优秀的个人和队伍,授予‘荣誉标兵’和‘荣誉集体’的称号!”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凡是获得称号的个人和队伍……” “每天!两顿管饱的粟米饭!” “顿顿!都有带肥油的大肉吃!”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什么? 每天两顿管饱的粟米饭? 顿顿有带肥油的大肉吃? 这……这是真的假的? 别说那三百个趴在地上哼哼的倒霉蛋,就连旁边站着的那四千多兵卒,全都愣住了,一个个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在边关当兵,脑袋别再裤腰带上,但想要每顿都吃饱却也是不可能的。 干的稀的混着来。 但凡来饭堂来的晚了,可能连口饭菜都吃不到。 至于肉? 那玩意儿,虽然也会有,但想要吃到肥厚的大肉,那得是逢年过节,或者打了大胜仗,才能见着。 张莽在的时候,他们连军粮和饷银都经常被克扣,饿肚子是家常便饭。 可现在,这个新来的校尉,这个刚刚才当着他们面杀了人,打了三百多个人军棍的狠人,竟然说…… 要让他们天天吃饱饭,顿顿吃大肉? 这反差,也太大了! 一个刚刚被打断了腿的老兵,挣扎着抬起头,满是血污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大……大人……您说的是真的?” 他的声音,因为剧痛和激动,而颤抖不已。 李万年看着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我李万年说话,一口唾沫一个钉!” “明天,你们就能知道是真是假!” “当然,前提是你们得有那个本事,从几千人里脱颖而出!” “想吃肉的,明天就拿出你们的真本事给我看!” “要是谁还敢跟今天一样吊儿郎当,那就别怪我手里的刀,不认人!” 说完,他不再看众人,转身对常世安道:“常都尉,找些郎中来,给他们治伤。另外,把那个死人的尸体,拖出去埋了。” “是……是!末将遵命!” 常世安猛地回过神来,看着李万年的背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他看着校场上那些兵卒,他们的眼神变了。 就在刚才,那眼神里还只有恐惧和仇恨。 可现在,那恐惧还在,但恐惧之下,却燃起了一点别的东西。 那是……渴望! 是对吃饱饭的渴望!是对吃大肉的渴望! 一根大棒,一把蜜糖。 这位新来的李大人,先是用最粗暴的手段,把所有人的胆气和尊严都打碎在地。 然后再抛出一个他们根本无法拒绝的诱饵。 这一手恩威并施,不简单啊! 他本以为,李万年不过是个靠着军功上位的莽夫,空有一身武力而已。 可现在看来,他错了,大错特错。 这哪里是什么莽夫。 这分明是一头懂得人心的猛虎! 北营的天,是真的要变了。 而他,必须在这场变天之中,找到自己最正确的位置。 李万年转头,看向身旁那个叫赵良生的亲信。 “良生,把名册给我。” 赵良生连忙将手里的名册递了过去。 李万年接过名册,目光在上面扫了扫,随即抬起头,看向台下那黑压压的人群。 “刚才点名,我让良生记下了最早到的十个人。” 他的话语不重,却让整个校场的气氛再次绷紧! 所有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干什么? 又要干什么? 这位杀神刚给了颗甜枣,难道又要挥起屠刀了? 难道……来得早也有错? 不少人心里开始犯嘀咕,后背的冷汗“唰”地一下又冒了出来。 李万年的目光,缓缓扫过人群,然后,他开口了。 他念出了第一个名字。 “孙德旺!” 人群中,一个面容黢黑,身材干瘦的老兵身体猛地一颤,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他旁边的同袍们,下意识地就离他远了半步,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和惊恐。 完了。 这老小子要倒霉了。 李万年没理会众人的反应,继续念着。 第45章 常世安俯首 一碗酒,敬的是规矩。 一碗酒,喝下的是人心。 篝火渐渐熄灭,浓郁的肉香也终于在夜风中散去。 李万年回到张莽留下的那座奢华宅邸时,院子里已经变了一副模样。 白日里的尘土和杂乱被清扫一空,廊下的灯笼散发着温暖柔和的光,青石板的地面被冲洗得干干净净。 与外面校场上残留的血腥和肃杀不同,这里已经有了家的味道。 苏清漓、陆青禾和秦墨兰三人正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借着灯光做些针线活,而沈飞鸾则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听到开门声,三女同时抬起头,感受到李万年身上带着的酒气和夜里的寒气,苏清漓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了上来。 “夫君,回来了。” 她鼻尖轻轻嗅了嗅,笑道:“看来今晚的酒肉,很得人心?” “什么得人心?我只是给了他们应得的。”李万年笑着握住她的小手,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暖。 “都收拾好了?” “嗯,姐妹们一起动手,快得很。”苏清漓答道。 陆青禾也走了过来,大眼睛里带着几分好奇,“夫君,你今天在校场上……真的杀人了?” 她们虽然待在院子里,但校场那边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李万年点了点头,没有隐瞒。 “不杀人,镇不住那群兵油子。” 秦墨兰端来一杯温好的热茶,递到李万年手里,柔声道:“夫君行事,自有道理。只是……万事小心。” 她的话不多,但眼里的担忧和关心却藏不住。 李万年喝了口热茶,暖意从胃里散开,驱散了满身的疲惫。 家的感觉,真好。 就在这时,李二牛从门外快步走了进来,神色有些古怪。 “头儿,那个……常都尉在外面求见,说有要事禀报。” 常世安? 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 李万年眼中闪过一抹了然。 这老狐狸,俯首得真快啊,难怪不倒。 李万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等我换好衣服,再带他去书房。” …… 书房内,烛火通明。 李万年换了一身干净的常服,坐在属于主位的那张宽大太师椅上,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很快,常世安就跟着李二牛走了进来。 他一进门,便对着李万年深深一躬,姿态比白天在校场上时还要恭敬。 “末将常世安,深夜叨扰,还望大人恕罪!” “坐。” 李万年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到对面的椅子上。 常世安却没坐,而是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几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他将东西放到书桌上,一层层解开油布。 里面,是三个厚得吓人的册子,还有一个陈旧的账本。 “大人。” 常世安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招牌式的和气笑容,但今晚,这笑容里多了几分郑重和决然。 “末将没什么大本事,在北营混了这么多年,就懂得一个道理。” “在烂泥塘里,要么跟着一起烂,要么就想办法让自己脚下干净点。” “张莽他们是前者,我,是后者。” 他指着桌上那几本册子,开门见山。 “这第一本,是北营所有在职军官的底细。从他们的家世背景,到派系亲疏,再到每个人的脾性能力,末将知道的,都记在了上面。” “这第二本,是营里那些兵卒里,所有刺头的名单。哪个是真悍不畏死,哪个是光说不练,哪个又是喜欢煽风点火的,上面都有。” “这第三本,是北营各部的真实战力评估,哪些是精锐,哪些是滥竽充数的,一目了然。” 最后,他的手指落在了那本陈旧的账本上。 “而这个,是张莽等人,这些年贪墨亏空的军备账目。从倒卖的兵器甲胄,到克扣的粮草军饷,每一笔,我都给他们记着。” 李万年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看着桌上这几样东西,这哪里是什么册子和账本。 这分明是整个北营的“使用说明书”! 常世安将东西推到李万年面前,再次躬下身子。 “大人,您背靠大将军,手段又如此有条理有章法,这北营整合好是迟早的事。” “我常世安不想跟您对着干,也不想像在张莽手底下那样当个泥人都尉,处处逢缘。” “所以,末将愿献上这份投名状,辅佐大人!” “不求别的,只求在大人手底下,能有口安稳饭吃!” 说完,他便深深地弯着腰,不再言语,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了李万年的判断。 书房里,一时间安静得只能听到烛火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李万年没有立刻去碰那些册子。 他只是用一种极具压迫感的审视目光,一寸寸地打量着面前这个中年都尉。 常世安保持着躬身的姿势,额角,渐渐有细密的汗珠渗出。 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正在打量猎物的猛虎,随时都可能扑上来,将自己撕成碎片。 但他赌的就是这个。 赌这位新来的代校尉,是个聪明人,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许久,李万年才终于开口,嗓音平淡无波。 “你倒是聪明。” “能在张莽那样的蠢货手底下活下来,还能在大将军的清洗中安然无恙,没点东西是不可能的。” 常世安听到这话,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下了一半。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李万年站起身,拿起那本记录着军官底细的册子,随意翻了翻。 上面用工整的小楷,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各种信息,详尽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东西,我收下了。” 李万年将册子合上,淡淡地说道。 “多谢大人!”常世安大喜过望,刚要直起身。 “从明天起,北营的后勤军需,全部交由你负责。” 常世安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巨大的狂喜冲上心头。 后勤! 这可是军营里最肥的差事! 这位李大人,竟然如此信任自己? 他正要表忠心,却听李万年继续说道。 “我麾下的书吏赵良生,会跟着你。你,要好好教教他,怎么管账,怎么理事。” 常世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立刻就恢复了自然,甚至笑得更加灿烂。 “应该的!应该的!赵兄弟一看就是个机灵人,末将一定倾囊相授!” 他心里门儿清。 这是既用他,又防着他。 是敲打,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只要他老老实实办事,这个赵良生就是他通往李大人核心圈子的桥梁。 可他要是敢有二心,这个赵良生,随时都能变成悬在他头顶上的刀! “大人放心!末将一定把后勤这摊子事儿,给您办得明明白白,妥妥帖帖!”常世安再次躬身。 送走常世安后,李万年独自回到书房。 他将那几本册子和账本一一摊开,就着烛光,开始连夜研究。 越看,越是满意。 有了这些东西,整个北营在他眼里,再无秘密可言! 每一个人的弱点,每一个派系的关系,每一处藏污纳垢的角落,都清晰地展现在他面前。 这常世安,真是个人才啊。 …… 夜,深了。 卧房内,红烛摇曳。 秦墨兰端着一碗参汤,悄无声息地走进书房,看到李万年还在烛下看东西,不由得有些心疼。 “夫君,夜深了,歇息吧。” 李万年放下册子,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接过参汤一饮而尽。 “墨兰,辛苦你了。” 秦墨兰看着他眼中的血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上前,一双柔荑轻轻按上他的太阳穴,力道适中地为他舒缓着疲劳。 她的动作很轻,很柔,指尖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 李万年闭上眼,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 秦墨兰俯下身,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耳畔,吐气如兰。 “夫君,让妾身好好伺候你……” 红烛帐暖,一夜无话。 熟悉的暖流再次涌遍全身。 【叮!施肥浇水完成!】 【恭喜宿主获得随机掉落物:力量+1!】 【光合作用完成,预计寿命增加一年!当前宿主预计寿命:七十二。】 翌日清晨,李万年睁眼醒来。 吃过早饭后,他便马不停蹄的来到校场。 校场之上。 与昨日的混乱嘈杂截然不同。 今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近五千兵卒就已经全部集合完毕。 除却需要养伤不能来的,没有一个人迟到。 所有人都站得笔直,队伍排得整整齐齐,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每个人的目光都汇聚在点将台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与紧张。 昨日那具被拧断脖子的尸体,还有那三百多个被打得皮开肉绽、此刻还在营房里哼哼的倒霉蛋,就是最有效的紧箍咒。 李万年负手走上高台。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 可他目光所及之处,所有兵卒的身体都不由自主地绷得更紧了。 整个校场,安静得能听到风吹过旗帜的猎猎声。 “很好。” 李万年终于开口。 “看来,你们都学会了什么叫守时。”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 “从今天起,我给你们立下十三条新规矩!” “第一,营中严禁赌博!发现一次,杖二十!” “第二,严禁私斗!有矛盾,上报解决!谁敢先动手,杖四十!” 第46章 上门打土豪 日头西斜,将校场上每一个人的影子都拉得老长。 “今日训练,到此结束……!” 李二牛的一嗓子,总算结束了这地狱般的一天。 “扑通!” “扑通!” 命令下达的瞬间,校场上那四千多条汉子,超过九成的人,腿肚子一软,直接瘫在了地上。 一个个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浑身湿透,嘴里喘着粗气,连抬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站军姿。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比让他们去跑个十里地还折磨人。 肌肉的酸痛,汗水的煎熬,精神的高度紧绷,几乎榨干了他们最后一丝力气。 可诡异的是,没有一个人骂娘。 瘫在地上的兵卒们,脸上除了极致的疲惫,更多的是一种压抑不住的,对未来的渴望。 就在这时,一阵风从伙房的方向吹了过来。 风里,带着一股霸道无比的饭菜香气。 “咕噜……” 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先叫了起来,紧接着,整个校场上,此起彼伏的吞咽口水的声音,连成了一片。 饿! 前所未有的饥饿感,如同野火燎原,在每个人的五脏六腑里疯狂燃烧! 所有人的眼睛,都下意识地望向了伙房的方向,那眼神,绿油油的,跟饿了三天的狼崽子没区别。 李万年就在这个时候,走上了点将台。 他看着台下这群东倒西歪,却眼神发亮的兵,满意地点了点头。 “今天大家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 “可以说,很不错,都做得很好,没有人偷懒,也没有人耍滑头,都拿出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但是,优秀的人里,总有表现得更优秀的,他们用最标准的姿势,最钢铁的意志坚持着,除却休息时间的自由活动外,没有被任何外物所干扰。” “赵良生。” “在!” “念名单。” 赵良生走上前,展开手里的册子,清了清嗓子,高声念道:“今日训练,评选出‘荣誉标兵’十名!” “下面,我念到名字的十个人,出列!” “孙德旺!” “周大壮!” “……” 又是昨晚那十个老兵! 他们也都愣了一下。 昨天的那顿肉,吃到了他们的心坎里了,只想把自己最好的状态表现出来。 但凡不下命令,他们一下都不动,哪怕身上有瘙痒的感觉,也都忍着,不然都对不住昨天那顿肉。 没想到竟然评选成今日份的荣誉标兵了。 在无数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被念到名字的十人昂首挺胸地走了出来。 “很好。你们十个,昨天守规矩,今天又是所有人里表现得最好的!” 李万年看着他们,点了点头。 “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北营第一批‘荣誉标兵’!” “下面,就是荣誉集体。” “赵良生,继续念名单。” 赵良生闻言,继续高声念起: “评选出‘荣誉集体’两支队伍,出列!” “分别是第三部第五什第一伍!第十五部,第八什第二伍!” 两个五人小队,闻言一怔,随即狂喜地冲了出来。 李万年微笑着看着他们,等高兴的情绪散发的差不多后,他抬手往下压了压。 所有人,全都安静了下来。 “以上被点到名字的个人和队伍,你们,是今天表现最出色的!” “我告诉你们,现在每天的荣誉标兵和荣誉集体,就是最有可能进入我陷阵营的人选!” “当然,今天只是开胃菜。后面的训练,强度会一天比一天大!” 他话锋一转,嘴角咧开。 “现在,所有获得荣誉称号的人,跟我走!” “去军官小灶,吃肉!” 说完,他便转身,带着那群兴高采烈的幸运儿,浩浩荡荡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留在原地的几千人,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羡慕得眼珠子都红了。 “他娘的!就差一点!老子没抓那一下痒,荣誉标兵就是我的了!” “靠了,我那个时候为什么非得斜眼撇那么一下,要是不搞这动作,我感觉我也能入选荣誉标兵。” 就在众人捶胸顿足的时候,李二牛在台下吼道。 “头儿说了,今天所有人,表现的都好,没有偷懒的,因此,所有人都能去吃干饭!” “现在,排好队!去打饭打菜,干饭绝对够够的,每个人都管饱!” 李二牛的话,如同惊雷,把还沉浸在嫉妒中的兵卒们瞬间炸醒。 是啊,虽然他们有肉吃,但他们也有管饱的干饭吃啊。 所有人,开始在李二牛等人的组织下,排队去打饭打菜。 当五支队伍最先头的五个人来到打饭打菜的地方,看到饭、菜桶子里面东西的一刻,他们都愣住了。 真的是实打实的,冒着热气的干饭! 而不是过去那水比粮食多的粥。 虽然不是白花花的大米,是粟米、糙米等混在一起的杂粮饭,但那扎实的卖相,已经让人口水直流了。 有一个人朝着后头的人大吼道。 “真的是干饭!!” “菜里还有肉星子、油星子嘞!” “校尉大人没有骗咱,比想的还好嘞!” 这话一出,顿时引起队伍后头的人一阵骚动,但没人敢破坏队伍秩序,只是彼此就近疯狂交谈起来。 对此,李二牛等人也并没有阻止,只是看着人群的百态面貌,听着人群里的各种议论,脸上都挂着笑容。 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第一个打到饭的兵卒,双手都在抖。 满满一大碗冒着尖的杂粮饭,上面浇了一勺炖得烂糊的菜,菜叶子上挂着晶亮的油花,还能看到几点细碎的肉末。 他端着碗,走到一旁,顾不上烫,用筷子直接将一大团饭往嘴里塞。 腮帮子撑得鼓鼓的,他拼命地咀嚼着,眼泪毫无征兆地就滚了下来。 这不是稀粥,是需要用力去嚼的干饭! 那股扎实的口感,那股粮食的香甜,还有菜里那久违的油水味,让他一个在战场上刀砍脖子都不皱眉的汉子,哭得像个二百斤的孩子。 “呜……真香……真他娘的香啊……” 他一边哭,一边狼吞虎咽,仿佛要把这几年的委屈和饥饿,全都随着这碗饭吞进肚子里。 越来越多的人吃上了饭,整个校场,除了呼噜呼噜的吃饭声,再没别的动静。 不少老兵,一边吃,一边流眼泪。 吃饱饭的感觉,真他娘的好。 而给他们这一切的那个男人,在他们心里的形象,也变得愈发高大和值得信赖。 这个时代的人很朴实,也很懂得满足,因为他们得到的实在是太少了。 因此,当有个人开始把他们当人看的时候。 那么,这个人就是他们的神。 …… 入夜,校尉府,书房。 李万年刚处理完一些杂务,常世安就带着赵良生,一脸凝重地走了进来。 “大人。” 常世安脸上那招牌式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忧虑。 “末将和赵兄弟,刚才盘点了一下粮仓。” “情况,不妙啊。” 他将一本刚记录好的账册递了过去。 “张莽那伙人,之前把粮仓倒卖得七七八八,剩下的粮食本就不多。” “按照大人您今天这个章程,全营每日两顿干饭,荣誉标兵还得顿顿吃肉……我跟赵兄弟算了算,咱们剩下的粮食,最多,撑不过十天。” 赵良生也在一旁补充道:“大人,常都尉说的是实情。十天之后,咱们北营,就得断粮了。” 书房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重起来。 才第一天,就面临着釜底抽薪的窘境。 这要是让底下的兵卒知道了,好不容易提起来的士气,瞬间就会崩盘。 李万年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只是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吹了吹热气。 “急什么。” 他淡淡地吐出三个字。 常世安和赵良生对视一眼,都有些发懵。 这都火烧眉毛了,怎么大人一点都不急? 李万年放下茶杯,从旁边一堆册子里,抽出了那本常世安送来的黑账本,随手丢在了桌上。 “粮,我们是没有。” 他靠在椅背上,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但有人有啊。” 常世安看着那本黑账本,脑子里灵光一闪,瞬间明白了什么,呼吸都急促了三分。 “大人的意思是……” “大将军府的补给,最快也要一个月才能到。” 李万年看着他,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穆将军让我来,就是要我自己想办法。” “不过,最开始时,我也有点没有头绪,直到翻看了常都尉送来的账本,我心里瞬间明悟。” “这个账本里记着的,就是穆将军想要考验我的东西。” 他伸出手指,在账本上翻了几页,最后,重重地落在一个名字上。 “钱通。” “东岭镇最大的粮商。” 常世安心中的猜想落地,完全明白了过来。 他自然知道,这个叫钱通的粮商,在过去三年里,如何与张莽勾结,用发霉的陈粮替换新粮,抬高米价,克扣军粮的。 李万年冷笑:“我今天让人去打听了。张莽倒台后,这姓钱的就天天称病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实际上,正派人四处打点,往雁门关那边递话,想把自己摘干净呢。” “这种人,按律当斩。可穆将军却没动他,为什么?” 李万年站起身,走到两人面前。 “因为,这是一头养肥了,等着我去宰的猪啊!” “还得多亏了常都尉这份详尽的账本,不然,我还得自己花钱去买粮应急,花好几天功夫才能把这其中的关节给理顺。” “那时,还得让我先自己垫银子买粮食。” “不敢当!不敢当!这都是末将分内之事!能为大人分忧,是末将的荣幸!” 常世安连声谦虚,只是心里面却是非常高兴。 第47章 大善人 钱通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大……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钱通的额角开始冒汗,心里的那点侥幸,正在快速蒸发。 李万年没理他,只是偏了偏头。 “李二牛。” “在呢头儿!” 李二牛往前一站,那魁梧的身板,直接挡住了厅堂大半的光线,一股子凶悍的煞气扑面而来。 “请钱大善人,去他的书房里,喝杯茶,聊聊天。” 李万年说的是“请”,可李二牛的动作,却跟这个字半点关系都没有。 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抓住了钱通的胳膊。 “钱老板,走着?” 那手掌,跟铁钳子似的,捏得钱通骨头都在发疼。 “哎!哎!军爷!我自己走!自己走!” 钱通吓得魂飞魄散,却不敢有半点反抗。 另外两个兵卒也“热情”地上前,一左一右,名为搀扶,实为架住,直接把钱通半提半拖地朝着后院书房的方向弄去。 钱通那两个美妾,早就吓得花容失色,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满院的家丁护院,更是连个屁都不敢放,眼睁睁看着自家老爷被人跟拖死狗一样拖走。 李万年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常世安紧跟在李万年身侧,脸上的笑容依旧和煦,只是那眼神深处,却藏着几分看好戏的兴奋。 …… 书房内。 檀香木的书桌,上好的文房四宝,墙上挂着的名家字画,无一不彰显着主人的附庸风雅和财大气粗。 只可惜,现在的主人,正被人按在一张椅子上,抖得跟秋风里的落叶似的。 李万年大马金刀地坐在了那张属于钱通的主位太师椅上,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 “笃。” “笃。” “笃。” 每一记声响,都像是敲在钱通的心脏上,让他本就惨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李二牛带着九十多个兄弟守在外面,将整个书房围得水泄不通。 书房里,只剩下李万年,常世安,还有已经快要尿裤子的钱通。 “钱老板,生意做得很大嘛。” 李万年终于开口了,语气平淡得像是在拉家常。 “不……不敢当……都是托各位军爷的福,混口饭吃……”钱通的声音都在打颤。 “混口饭吃?”李万年挑了挑眉,“我怎么听说,你这吃的不是饭,是兵血馒头啊?” 钱通的心脏猛地一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大人!冤枉啊!小人……小人哪敢啊,小人对朝廷,那可是忠心耿耿啊,哪敢做这种事啊!” 钱通“噗通”一声就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跪在地上,哭天抢地地喊起了冤。 李万年看着他那拙劣的表演,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只是声音冰冷的开口。 “常都尉。” “末将在。”常世安笑着躬了躬身。 “你记性好,帮钱老板回忆回忆,他这些年,是怎么‘忠心耿耿’的。” “得嘞。” 常世安往前走了两步,站到钱通面前,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 “钱老板,咱们也算老相识了,别紧张,我就是跟你算几笔小账。” 他掰着手指头,慢条斯理地说道。 “三年前,腊月初七。北营从关内运来新粮三千石。” “入库的时候,你用两千石陈粮,换走了两千石新米。这批新米,你转手就卖给了雁门关的商队,钱老板,我没记错吧?” 钱通猛地抬起头,瞳孔剧烈收缩,脸上的表情,是见了鬼一般的不可思议。 这……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他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连日期,数目都分毫不差! 常世安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继续笑道: “还有,两年前,开春。军中战马的草料,你用三万斤杂七杂八的普通饲料,换走了三万斤上好的黑豆料。” “导致那一时期的战马瘦了不少,差点误了军情。这笔生意,钱老板没少赚吧?” “还有去年春天,张莽倒卖军械库里一百二十副破损铁甲给你,你回炉重造,打了一批菜刀铁锅,卖给了南边的行商……” “……” …… 常世安就这么背着手,一件件,一桩桩地往下说。 没有账本,没有卷宗。 所有的日期,数字,经手人,他全都记在脑子里,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钱通的脸色,从最开始的震惊,到后面的煞白,再到最后的死灰。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赤条条地扔在雪地里,所有的肮脏和龌龊,都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他想不通。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在张莽手底下,一直当个和稀泥的笑面虎的常世安,会知道这么多! 他不是谁都不得罪的吗? 他不是个只求自保的泥人吗? 他竟然……他竟然早就把所有人的账,都记在了心里! 这个老阴逼! “扑通!” 钱通没敢再听下去。 他整个人软倒在地,对着李万年拼命地磕头,额头撞在坚硬的青石地板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他涕泪横流,哭得像个死了爹娘的孩子。 “不是我!都是张莽!是张莽那个畜生逼我干的啊!” “我要是不听他的,他就要杀我全家!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孩童,我没办法啊!呜呜呜……” 他试图把所有的锅,都甩到张莽的身上。 “哦?” 李万年的目光终于看向钱通,他站起身,走到钱通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被逼的?” 他一脚踩在钱通的脸上,将那张哭得稀里哗啦的肥脸,死死地踩在地上摩擦。 “被逼的能让你这宅子一年比一年大?” “被逼的能让你顿顿山珍海味,夜夜换新娘?” “你他娘的糊弄鬼呢?” 李万年脚下用力,钱通的脸瞬间变形,嘴里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嚎。 “啊!疼!大人饶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李万年这才缓缓抬起脚,脸上露出些许厌恶,仿佛踩了什么脏东西。 “行了,别嚎了。” 他重新坐回太师椅上,翘起了二郎腿。 “杀你,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不过呢,我这个人,心善,见不得血。” 钱通和常世安听到这话,眼皮子同时跳了一下。 您心善? 那校场上被打得半死的那三百多号人,还有那个被您亲手拧断脖子的倒霉蛋,怕是得从地里爬出来给您磕一个。 “我听说,钱老板乐善好施,人称‘钱大善人’?” 李万年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 钱通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不敢当,不敢当,都是乡亲们抬爱……” “我北营的将士们,为了保家卫国,保卫你们这些大善人的家财,连饭都吃不饱。” 李万年叹了口气,一脸的痛心疾首。 “你说,这像话吗?” “钱大善人,你就没什么想表示表示的?” 来了! 正戏终于来了! 钱通瞬间就明白了,这是要让他大出血啊! 他心里在滴血,脸上却要挤出笑容,挣扎着说道:“应该的!应该的!小人愿意……愿意捐献一千石粮食,犒劳三军!” 他想试探一下对方的胃口。 李万年没说话,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 一旁的常世安却笑了起来。 “钱老板,打发要饭的呢?” “光是今年这几个月,你从北营身上刮走的油水,就不止这么点。一千石?你这善心,未免也太廉价了点。” 钱通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 完了。 人家把自己的底裤都扒干净了,连自己赚了多少都一清二楚。 今天,不大出血是绝对过不了关了。 李万年放下茶杯,伸出了一只手掌。 “五千石粮食。” 钱通的心脏抽搐了一下。 “三十头肥猪。” 钱通的脸开始发白。 “二百五十头羊。” 钱通的嘴唇开始哆嗦。 李万年顿了顿,想了一下,又补充道: “外加,五千两白银的军资。就当是你给的辛苦费了。” 噗—— 钱通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当场昏死过去。 这哪里是让他发善心? 这分明就是要让他大出血啊! “大……大人……这……这太多了……我……我一时半会儿,真拿不出来啊!” 钱通哭丧着脸,就差抱着李万年的大腿求饶了。 “拿不出来?” 李万年站起身,走到书架旁,随手拿起一个前朝的青花瓷瓶。 “我看你这宅子就不错,瓶子也好看。要不,我让兄弟们帮你搬搬家?” “别!别啊大人!” 钱通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 第48章 送信,来访 夜色深沉,月隐星稀。 最后一辆装满粮食的大车,在车轮“吱呀”的呻吟声中,缓缓驶入北营大门。 李万年骑在马上,看着那一百来个跟着他出去“打秋风”的兵卒。 他们一个个虽然身体稍显疲惫,可眼睛里的神采却亮得吓人。 来回奔走、看护以及熬夜是有点累。 可看着那一袋袋沉甸甸的,能填饱肚子的粮食被运进自家的粮仓,那股子从心底里涌出来的踏实感和满足感,比什么都带劲! “行了,都别傻站着了。” 李万年翻身下马,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 “东西都入库入圈,今晚辛苦各位兄弟了。” “明天,不,是今天,今天所有参与行动的人,放假一天,好好休息!” “谢大人!” 一百来人齐声高喝,声音里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喜悦和崇敬。 李万年摆了摆手,看着常世安和李二牛带着少许人把后续的事情处理妥当,这才转身朝着自己的宅邸走去。 他推开院门,脚步放得极轻。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廊下的灯笼还在散发着昏黄的光。 他走到卧房门口,透过门缝,看到苏清漓、陆青禾和秦墨兰三女竟睡在一起,此时都睡得很沉,呼吸均匀。 李万年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没有进去打扰她们的安宁。 他转身去了书房,和衣往那张不算宽敞的榻上一躺,几乎是头刚沾到枕头,就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极短,也极沉。 天光大亮时,李万年便自然醒了过来。 虽然只睡了一个时辰左右,身体里还残留着一丝疲惫,但他的眼神却清明如旧,没有半点浑浊。 简单的洗漱,吃过早饭。 李万年再次踏上了点将台。 校场上,近五千兵卒已经列队完毕,身形笔挺。 经过昨天的整顿,这支队伍已经初具军人的模样,初见时的散漫和混乱,再也看不到半分。 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敬畏和期待,汇聚在李万年的身上。 “昨天,只是开胃菜。” 李万年的声音,平静地传遍整个校场。 “让你们知道什么叫规矩,什么叫服从。” “从今天起,整训,进入第二阶段!” 他目光扫过全场,声音陡然拔高。 “我会在站军姿的基础上,加入新的训练项目!” “负重跑步,当然,你们更熟悉的称呼叫做跑营!” “每人,负重三十斤,绕营跑十圈!跑不完的,今天没饭吃!” 听到李万年的话,台下有人面露诧异。 跑营他们再熟悉不过! 是边军的日常项目。 可问题是,由于张莽在的时候,操练的懒散,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这么正儿八经的跑过营了。 不过,即使这样,也没一个人出声。 更没有一个人敢表露出不满。 他们只是咬着牙,默默地从旁边拿起分发下来的,装满了沙土的负重包,背在身上。 “跑!” 随着李万年一声令下,整个校场,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四千多号人,迈着沉重的步伐,跑了起来。 “呼哧……呼哧……” 沉重的喘息声,在校场上空回荡。 汗水很快就浸透了衣衫,黏在身上又湿又冷。 背上的负重包,像是压着一座山。 大腿里的肌肉,酸痛得如同有无数根针在扎。 肺部火辣辣的,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刀子。 这群许久没有经过正经操练的老兵油子,被折磨得苦不堪言。 有的人,跑着跑着,腿一软,直接摔倒在地。 可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旁边立刻就伸过来两只手,一左一右,直接把他从地上架了起来。 “他娘的,起来!继续跑!” “想当孬种,晚上别吃饭!” 没有人嘲笑,没有人看热闹。 摔倒了,就拉起来。 跑不动了,就拖着一起走。 因为他们心里都憋着一股劲! 一想到训练结束后,那管饱的,冒着热气的杂粮干饭。 一想到那菜里漂着的,香得勾魂的油星子和肉末。 所有人,都死死地咬着牙,榨干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坚持着。 整个军营的风貌,早已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 训练场上的事情,李万年交给了李二牛等人监督。 他自己则回到了书房。 他铺开一张纸,提起笔,蘸饱了墨。 思索片刻后,笔尖落下,在纸上行云流水。 信的内容不长,言简意赅。 一是汇报了北营初步整顿的成果。 二则是将昨夜“拜访”钱通,从他那里“化缘”来军粮军资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写了出来。 最后,他询问穆红缨,对于钱通这个与前任校尉勾结,大发国难财的蛀虫,大将军府那边,是否还有其他的章程。 写完信,他将信纸吹干,装入信封,用火漆封好。 “来人。” 一名亲兵应声而入。 “将此信,八百里加急,送往雁门关,亲手交到穆大将军手上。” “是!” 亲兵领命,转身离去。 …… 雁门关,大将军府。 穆红缨一身戎装,正坐在帅案后,处理着堆积如山的军务。 她神情专注,眉宇间带着一股常年身处高位的威严和沙场的冷厉。 “报!北营急件!” 一名传令兵快步走进,单膝跪地,呈上一封火漆密封的信件。 北营? 穆红缨的动作顿了一下。 这才几天?李万年就送了信来? 她接过信,拆开。 目光在信纸上一扫而过。 一开始,她的表情还很平静。 可当她看到李万年只用了三天不到的时间,就立威、收心、整军,让北营那潭死水重新流动起来时。 她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讶异。 当她继续往下看。 看到李万年用常世安送的黑账本理清脉络,反手就去把钱通那个粮商给“打劫”了。 并且成功敲诈出一大笔粮食和银钱,解决了北营的燃眉之急时。 穆红缨那握着信纸的手指,不由得收紧了。 她漂亮的脸上,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取而代之的,是完完全全的震惊。 她让李万年去北营,确实有这层考验。 北营缺粮,是她在拿下张莽不久后,就已经知道的。 而钱通这颗与军中败类勾结的毒瘤,她也一直没动,就是想看看,李万年究竟有没有能力发现和搞定。 她想过李万年可能会自己掏钱买粮应急。 也想过他可能会焦头烂额地向自己写信求援。 她甚至做好了李万年把事情搞砸,她再去收拾烂摊子的准备。 可她唯独没想过! 李万年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理清了北营内部盘根错节的关系。 并且快刀斩乱麻,用如此直接、粗暴,却又无比有效的方式,完成了她设下的这道“隐藏考核”! 这个男人…… 穆红缨放下信纸,看着窗外,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她发现,自己好像是真的小看他了。 将信封收起,她叫来那个送信的亲兵,对着他说道: “你先去驿站歇息一晚,明日一早,我自有回信让你带回去。” “是,大将军!” 等亲兵走后,穆红缨站起身,在书房里踱了几步。 片刻后,她停下脚步,对着门外喊道: “来人,去把穆定安给我叫来!” 没多久,一个身形挺拔,剑眉星目的少年郎,便从门外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少年约莫十五六岁,一身利落的劲装,行走间自有一股朝气与锐气。 正是李万年当日见过的,穆红缨的亲弟弟,穆定安。 “阿姐,叫我?” 穆红缨将李万年的那封信,交到了他手上。 “看看。” 穆定安有些好奇地拿起信,展开看了起来。 起初,他脸上还带着几分不以为意,可目光顺着信纸往下,他脸上的神情就开始变了。 从最开始的随意,到慢慢开始惊讶起来。 当看到李万年仅用三天不到,便以雷霆手段镇住北营。 并且反手就将东岭镇最大的粮商钱通给“打劫”,榨出大批粮草军资时,穆定安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这……这不可能!” 他脱口而出,脸上写满了无法理解。 “阿姐,这姓李的在吹牛吧?北营那群老油子什么德行,你我都清楚,一潭扶不上墙的烂泥!他三天就能给收拾妥当了?” 穆定安将信纸拍在桌上,情绪有些激动。 他承认李万年了武力强。 但他不相信一个之前还是百夫长的人,在快速做到校尉这个等级上后,竟然有这么快的适应能力,并且在治军方面表现的这么强。 尤其是这时间,太短了。 但凡时间久点,还能勉强让人相信。 可这么短的时间……这人就强的有点假了。 第49章 不公平的比试 北营的大门外,卷起一阵烟尘。 穆定安勒住缰绳,看着眼前这座破败中透着一股肃杀之气的军营,眉头紧锁。 他身后,是一队气息彪悍的亲卫。 每个人都骑着高头大马,身着精良的玄甲,眼神锐利如刀,与北营门口那两个站岗的普通兵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什么人!” 门口的哨兵大喝一声,手中的长枪往前一横,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穆定安身旁的亲卫队长正要上前搭话,那个领路的北营士兵已经抢先一步,翻身下马,快步上前,递上了自己的腰牌。 “自己人!雁门关来的贵人,要见校尉大人!” 哨兵仔细验过腰牌,又抬头打量了一下穆定安一行人,这才侧身让开道路。 “进去吧。” 整个过程,不卑不亢,公事公办。 穆定安的眉毛挑了挑。 有点意思。 连看门的,都比他想象中要精神几分。 可当他骑马踏入营区,看清校场上那副景象时,脸上的那点随意,瞬间凝固。 校场上。 数千名赤着上身的汉子,正背着沉重的土包,汇成一道巨大的人流漩涡。 在尘土飞扬中,迈着沉重的步伐,一圈又一圈地奔跑着。 没有呐喊,没有号子。 只有“呼哧、呼哧”连成一片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粗重的喘息声。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汗臭、尘土和男人身上独有的荷尔蒙混合在一起的,近乎野蛮的气息。 “砰。” 一个兵卒体力不支,脚下一软,整个人直挺挺地往前摔去。 可他的身体还没完全接触到地面,旁边立刻伸过来两只粗壮的胳膊,一左一右,跟提小鸡似的,硬生生把他从地上架了起来。 “他娘的!腿软了?晚上不想吃干饭了?” “跑!给老子起来跑!” 没有嘲笑,只有粗暴的喝骂和不容置疑的拖拽。 那个摔倒的兵卒,被人拖着,踉踉跄跄地跑了几步,又重新咬着牙,自己迈开了双腿。 整个队伍的节奏,没有因为这个小小的插曲,而有半分的停滞。 穆定安身后的那些将军府亲卫,脸上的轻松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 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他们看得懂,眼前这支队伍里,正酝酿着一股什么样的精气神。 那是一种最原始,也是最可怕的狠劲! 李二牛叉着腰,站在队列旁,嘴里骂骂咧咧,吼声如雷。 “都给老子跑快点!没吃饭吗!” “想想昨晚的肉!想想今天中午的干饭!” “谁他娘的敢偷懒,今天中午就给老子看着别人吃!” 穆定安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片挥汗如雨的人潮,脸上的表情,从最开始的惊讶,转为浓浓的困惑,最后,变成了一片深沉。 这还是之前的那群“烂泥”? 开什么玩笑! 这分明是一群正在被炼成钢铁的士兵! 信里的内容,不是夸大,反而是写得太保守了! 就在这时,点将台上的李万年,也注意到了他们。 穆定安收回目光,带着亲卫,大步流星地走上高台。 李万年站在那里,身形笔挺,看着走上来的穆定安,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穆公子,一路辛苦。” 他的语气,平淡而随和。 没有半点因为对方是将军弟弟而产生的谄媚,也没有丝毫面对上司亲人时的拘谨。 这种平淡,在穆定安看来,多少是有点轻视了。 他习惯了别人对他或敬或畏的态度,何曾被人如此轻慢过? 至于上次被打? 对于穆定安来讲,上次只是切磋,而且那个时候李万年还不知道他的身份。 “李校尉。” 穆定安的声音有些发硬,他刻意挺直了胸膛,试图在气势上压过对方一头。 “阿姐特意让我过来看看,看看你信中所言究竟属不属实。” 他特意加重了“阿姐”两个字。 李万年却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了校场。 “那你就看吧。” “……” 穆定安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那股子少年人的傲气和好胜心,瞬间就被点燃了。 他顺着李万年的目光看去,冷哼道:“跑圈跑得再好,也只是匹夫之勇。上了战场,终究还是要靠手里的刀说话。” “哦?”李万年终于回过头,嘴角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那依穆公子的意思?” “打一场!” 穆定安斩钉截铁。 “我要亲眼看看,你手下的兵,到底有几斤几两!” “可以。” 李万年答应得干脆利落,他冲着台下招了招手。 “李二牛!” “在呢头儿!” 李二牛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满脸都是笑容。 “去队伍里,随便给老子挑十个人出来对练,让穆公子,检验一下咱们的训练成果。” “好嘞!” 李二牛转身就要去办。 “等等!” 穆定安却突然出声制止。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身后一名如山岳般沉稳的玄甲亲卫。 “你们自己人对练,看不出什么名堂。” 他的下巴微微扬起,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 “就让他,来跟你的兵,切磋切磋。” 这话一出,高台上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李二牛脸上的笑容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怒容。 这算什么?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拿将军府最精锐的亲卫,来跟他们这群刚开始恢复训练的“菜鸟”打? 这不是摆明了要看他们北营的笑话吗? 李万年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他静静地看着穆定安,眼神里那点随和,被一种锐利的东西所取代。 整个高台,安静得可怕。 就在穆定安以为李万年要发作的时候,李万年却又笑了。 那笑容,比刚才灿烂了许多,却让人感觉不到半点暖意。 “行啊。” 他点头答应。 穆定安自己都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对方会答应得这么爽快。 “不过嘛……” 李万年话锋一转,慢悠悠地说道。 “穆公子,丑话说在前头。” “你这位兄弟,是将军府的精锐,我这儿的兵,都是些刚能吃饱饭的糙汉子,双方的实力,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他踱了两步,站到穆定安面前,目光直视着他那双眼睛。 “拳脚无眼,切磋嘛,磕着碰着,在所难免。” “我的人要是稍微受点伤,那是他们学艺不精,活该。” “可万一,你的人,不小心把我的人打重了……” 李万年摊了摊手,一脸的无奈。 “我们北营,穷啊。” “这汤药费,营养费,误工费……林林总总加起来,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穆公子出生高贵,想必,不会让我们这些为国戍边的苦哈哈,自己掏钱看伤吧?” 穆定安被李万年这套各种费用说得一愣一愣的。 他还是头一次听说比武之前,还有这么多费用要套的。 这李万年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不过,李万年的话说的也在理,他的人确实是要比这群刚恢复训练没多久的兵油子强上太多。 万一有个不小心,打重了,也不好让人家为自己的伤势买单。 穆定安心里面觉得合情合理,已经同意,不过面上表现的却是…… “哼,我穆定安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也不是个小气的人!” “只要你的人敢上场,伤了,废了,所有的花费,我包了!” “好!” 李万年抚掌。 “穆公子果然爽快!” 他转过身,对着校场上那片还在奔跑的人潮,扯着嗓子喊道。 “孙德旺!” 队列中,一个正在咬牙坚持的老兵,闻言身体一震,猛地抬起头。 “给老子滚出来!” 李万年的声音,响彻整个校场。 第50章 受教的穆定安 孙德旺从队列里跑了出来。 他赤着上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挂满了汗珠和尘土,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是累得不轻。 可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被校尉大人当着几千人的面亲自点名,这就是一种荣耀! “头儿!”他跑到高台下,用尽全身力气吼了一嗓子,站得笔直。 穆定安上下打量着这个老兵,肌肉线条还算扎实。 但跟自己身后那名身经百战的亲卫比起来,无论是体格还是气势,都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就他?”穆定安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 李万年没理他,只是伸手指着那个将军府的亲卫,对着台下的孙德旺喊道: “看见没?台上这位,是将军府来的精锐。” “上去,跟他过两招。” “别怕受伤,穆公子大方又有钱,给报销。” 这话一出,穆定安的脸都黑了。 什么叫我大方有钱给报销? 这话说得,就好像自己不是来检验部队的,是来当冤大头送钱的。 孙德旺却听得热血沸腾,他咧开大嘴,露出两排有些发黄的牙齿。 “得嘞!” 他三两步冲上高台,对着那名玄甲亲卫抱了抱拳。 “将军府的兄弟,请了!” 那名亲卫面无表情,只是冷冷地点了点头,然后脱下身上的甲胄,走过来,摆开一个标准的军中格斗架势。 气势沉稳,如山岳一般。 切磋,开始! 亲卫没有丝毫留手,一出手便迅猛如虎! 他一个踏步上前,身形快得带起一阵风,一记直拳,干脆利落地朝着孙德旺的面门砸去。 这一拳,快、准、狠! 在场的都是行家,一看便知,这是千锤百炼的杀人技。 孙德旺的反应慢了半拍,眼看就要被一拳砸在脸上。 可就在这时,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他不闪,不避! 甚至连格挡的架势都没有! 他只是猛地一侧肩膀,用自己的肩头,硬生生朝着对方的拳头迎了上去! “砰!” 一声闷响。 亲卫的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孙德旺的肩膀上。 孙德旺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整条胳膊都麻了,但他却咬紧牙关,借着这股冲击力,整个人如同疯牛一般,一头撞进了亲卫的怀里! 以伤换伤! 搏命的打法! 那名亲卫显然也没料到对方会用这种不要命的招式,猝不及不及之下,被撞了个结实! 他只感觉胸口像是被一头蛮牛给顶了,气血翻涌,脚下连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而孙德旺,在撞出那一下之后,就因为肩膀的剧痛和脱力,整个人“扑通”倒在了地上。 高台上,一片寂静。 穆定安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身后的那些将军府亲卫,脸上的轻松也消失了,一个个面色凝重。 赢了。 亲卫是赢了,赢得毫无悬念。 可他的脸色却很难看。 他甩了甩被撞得生疼的胸口,又看了看自己的拳头。 最后,目光落在了那个倒在地上,却还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孙德旺身上。 那个老兵,满脸的汗水和尘土,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正死死地瞪着他。 那眼神,不是战败的沮丧,而是一种没能啃下对方一块肉的遗憾和疯狂。 那名亲卫的心头,竟莫名地有些发毛。 这他娘的是从哪儿找来的疯子? “下一个!” 李万年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李二牛在台下又点了一个名字。 第二个北营兵卒冲了上来。 结果,如出一辙。 他同样撑不过那名亲卫的三招两式。 但他同样选择了最惨烈的方式,在落败前,用牙齿在亲卫的胳膊上,留下了一排深深的牙印。 第三个。 第四个。 …… 整整十场比试。 十场毫无悬念的胜利。 也是十场让胜利者心惊胆战的胜利。 最后一名北营兵卒被抬下去的时候,高台上那名人高马大、肌肉虬结的玄甲亲卫,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冷汗。 他的手臂上,肩膀上,小腿上,到处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甚至还有血印。 他看着台下那群眼神冒着绿光的北营兵卒,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群烂兵,而是一窝饿疯了的狼崽子! 他们打不赢你。 但他们每个人,都敢用自己的一条命,来换你一条胳膊! 这种纯粹的,不计后果的疯狂,让这些见惯了生死的精锐,都感到了一股寒意。 穆定安彻底沉默了。 他站在高台上,看着校场上那片依旧在奔跑的人潮,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他终于明白,李万年信里为什么写得那么“保守”了。 这哪里是练兵? 这分明是在养狼! 一群只要给口吃的,就敢为你豁出命去的饿狼! …… “开饭咯——!” 随着伙夫的一嗓子,整个校场的气氛瞬间被点燃。 训练结束的兵卒们,在各自伍长的带领下,排着整齐的队伍,朝着伙房的方向涌去。 巨大的木桶被抬了出来,盖子一掀开,热气腾腾。 一桶是扎扎实实的粟米杂粮饭,颗粒分明,冒着粮食独有的香气。 另一桶,是炖得烂糊的菜,菜叶子上挂着晶亮的油花,还能看到不少细碎的肉末在里面翻滚。 穆定安就站在不远处,亲眼看着那群兵卒一个个跟饿死鬼投胎似的,端着满满一大碗饭菜,或蹲或站,狼吞虎咽。 风卷残云。 整个校场上,只剩下呼噜呼噜的吃饭声和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响。 诡异的是,明明是如此粗鲁的吃相,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喧哗,没有任何一个人插队抢食。 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发自内心的幸福和满足。 穆定安的目光,落在了那个第一个上场,肩膀还肿着老高的孙德旺身上。 他正蹲在角落里,把一大口饭塞进嘴里,腮帮子撑得鼓鼓的,脸上全是满足的笑容。 穆定安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孙德旺看到他,连忙就要起身行礼,嘴里的饭都差点喷出来。 “坐着吧。”穆定安摆了摆手,在他身边蹲了下来。 “为什么?”他问了一个没头没尾的问题。 “啥?”孙德旺嘴里含着饭,含糊不清地应着。 “为什么要用那种不要命的打法?”穆定安看着他,“你明知道打不赢。” 孙德旺费力地把嘴里的饭咽了下去,他摸了摸自己还隐隐作痛的肩膀,又摸了摸自己滚圆的肚子,嘿嘿地笑了起来。 那笑容,朴实得有些憨厚。 “校尉大人让俺们能天天吃饱饭,顿顿有干的,菜里还有肉星子。” “昨天,俺还因为训练得好,被评上荣誉标兵,去小灶吃了顿纯肉的。” 他舔了舔嘴唇,回味着那股滋味,眼睛里全是光。 “俺这辈子,就没吃过那么香的饭,没过过这么有盼头的日子。” 他转过头,看着穆定安,眼神无比认真。 “谁想让校尉大人在你们这些贵人面前丢脸,就是不想让俺们过好日子。” “谁不想让俺们过好日子,俺就第一个跟他拼命!” 这几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大白话,却让穆定安整个人都定住了。 他脑子里那些从兵书上学来的“军心”、“士气”等等知识,在这一刻,被这几句朴实的话,冲击得支离破碎。 然后又以一种更加清晰,更加深刻的方式,重新组合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 就在这时,李万年走了过来。 “穆公子,一起吃点?” 他手里端着两个大海碗,其中一个递给了穆定安。 一样的杂粮饭,一样的炖菜。 穆定安看着碗里那让他平日里看都不会看一眼的饭菜,再看看周围那些士卒脸上满足的眼神,心中五味杂陈。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饭,放进嘴里。 粗糙,剌嗓子。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感觉这碗饭,比他过去在家里吃的任何山珍海味,都要有分量。 …… 饭后,校尉府,书房。 穆定安站在李万年面前,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半分傲气。 他对着李万年,郑重其事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李校尉,我为我之前的无礼,向你道歉。” 李万年坐在椅子上,喝着茶,坦然地受了他这一礼。 “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穆定安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求知欲,“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做到什么?” “让那群烂……让那群兵,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变成一群狼。”穆定安用词谨慎了许多。 李万年放下茶杯,看着他。 “其实很简单。” “我做的,无非就是两个字。” 他伸出两根手指。 “公平。” “公平?”穆定安愣住了。 “对,公平。” 李万年靠在椅背上, 第51章 百里矿图 李万年看着李二牛那张写满“俺不懂,但俺大受震撼”的脸,笑了起来。 他没有再解释。 有些事情,说多了反而没意思。 做,就完了。 他重重拍了拍李二牛的肩膀,力道大得让这壮汉一个趔趄。 他又冲着一旁捋着胡须,一副若有所思模样的常世安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独自一人,朝着营地里最高的那座瞭望塔走去。 瞭望塔是全木质结构,饱经风霜,踩在木梯上,会发出轻微的“嘎吱、嘎吱”的呻吟,仿佛在诉说着这座军营的年岁。 李万年一步步向上,动作不快,却很稳。 随着高度攀升,风也变得愈发凛冽。 呼—— 塞外的的风,愈加有寒意了,像无形的刀子,刮过脸颊,钻进衣领,带起一片鸡皮疙瘩。 这风里,有尘土的味道,有枯草的味道,还有一股独属于边疆的,荒凉而肃杀的气息。 他终于登上了塔顶,扶着冰冷粗糙的栏杆,俯瞰着脚下巨大的北营。 暮色四合,残阳如血,给这片略显破败的营地镀上了一层悲壮的金色。 巨大的营盘像一头在黄昏中匍匐的受伤巨兽,虽然满身伤痕,却在沉重的喘息中,一点点重新积蓄着力量。 校场上,结束了一天魔鬼训练的兵卒们,正围着几个大饭桶狼吞虎咽。 呼噜呼噜的吃饭声、碗筷碰撞声、粗声粗气的交谈声,汇成了一片嘈杂却充满生命力的交响。 伙房的烟囱冒着袅袅炊烟,混合着兵卒们身上的汗味、饭菜的香气,形成了一种独属于军营的,野蛮又踏实的味道。 李万年的目光在这些景象上短暂停留,随即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瞬间,外界的一切喧嚣都仿佛被隔绝了。 在他的脑海里,一张散发着淡淡微光的虚拟地图,无声地展开。 【矿产资源分布图——北营方圆百里】 这,是他昨夜与三位娇妻辛勤“耕耘”之后,系统给出的暴击奖励。 地图上,北营周遭的山川河流,沟壑纵横,被以一种超越这个时代所有堪舆图的精度,完美地勾勒了出来。 而在那虚拟的地图上,几个金色的光点,正闪烁着诱人的光晕。 一处,两处,三处……足足三处! 光点下方标注的文字,让他心脏的跳动都漏了一拍。 【富铁矿】! 而且标注的储量,每一个都足以让任何一个国家的君主为之疯狂! 除了这三处惹眼的金色光点,在其中一个最亮的金色光点旁,还有一个黑色的光点,上面同样标注着两个字。 【煤矿】! 黑色的黄金! 哪怕是李万年,在昨夜看到这张地图的时候,那颗素来沉稳的心脏,也是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咚!咚!咚! 一下下,如同战鼓,重重地撞击着他的胸膛。 当时,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发了! 发财了! 这是能让他在这乱世之中,真正安身立命的资本! 铁,可以用来打造最精良的兵器和铠甲! 煤,可以取代效率低下的木炭,以高出数倍的温度和效率,将那些矿石,炼成真正的百炼精钢! 有了这些,他就能打造出一支真正武装到牙齿的精锐之师! 到那时…… 咳! 李万年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行压下心中的兴奋。 想的有点远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有了这张地图,让他本就要杀钱通的心,变得更加的坚定。 既是为了让他对过去犯下的罪孽,付出应有的代价,也是为了他那遍布东岭镇乃至周边的庞大产业。 粮行、车马行、店铺、仓库…… 他需要这些现成的产业。 开矿需要人手,需要工具,需要运输,需要一个稳定的后勤网络来支撑。 而钱通的产业,就是现成的最佳选择! 穆大将军把刀递了过来,那他就不仅要用这把刀来杀猪,还要用它来肢解这头肥猪,把每一块肉,每一根骨头,都变成自己未来的养分! …… 夜幕彻底吞噬了最后一丝天光,李万年从瞭望塔上下来,心中那股翻涌的兴奋,被他重新按回了心底最深处,脸上恢复了惯常的平静。 他没有回自己的营帐,而是穿过大半个营区,回到了那个属于他的宅邸。 还未进门,便看到院子里亮着温暖的灯火,饭菜的香气,顺着门缝飘了出来,驱散了身上的几分寒意。 他推开门。 院子里的石桌上已经摆好了几样家常小菜,桌上还摆了两个小炭炉。 苏清漓、秦墨兰和陆青禾正围坐着,似乎在小声聊着什么。 坐在一旁的沈飞鸾虽然没怎么说话,但神情也比刚来时放松了许多。 “回来了。” 苏清漓最先看到他,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像一股暖流,瞬间淌入李万年的心脏,空气中的寒意,似乎都消弭了。 这里,不仅仅是一个睡觉的地方。 这是一个名为“家”的地方,一个真正属于他李万年的港湾。 这股家的氛围,也让他清晰地感觉到了一份沉甸甸的,名为守护的责任。 他所做的一切,最终都是为了守护眼前的这份宁静和温暖。 是夜。 浴室里,只点了一盏油灯,光线昏黄,将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李万年泡在陆青禾为他准备的热水里,温热的水包裹着身体,将一天的疲惫和杀伐之气都缓缓洗去。 陆青禾也泡在桶里,就在他的身后,那双柔软温润的小手,正不轻不重地为他按捏着紧绷的肩膀肌肉。 她的话不多,动作却很温柔,像一只安静而乖巧的猫,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地舔舐着主人的疲惫。 浴室里的气氛,在沉默和水汽中慢慢升温。 李万年忽然一把抓住了那只还在自己肩膀上游走的小手,微微用力,便将那个娇小玲珑的身躯,直接扯进了自己的怀里。 哗啦—— 水花四溅,打湿了地板。 灯火摇曳,光影晃动,映照出两具纠缠的身影。 一场深入浅出的“光合作用”后,夜,彻底深了。 【叮!施肥浇水完成!】 【恭喜宿主获得随机掉落物:敏捷+1!】 【光合作用完成,预计寿命增加一年!当前宿主预计寿命:七十四。】 主卧里,陆青禾已经在他身旁沉沉睡去,呼吸均匀,白皙的脸颊上还带着一丝满足的潮红,像雨后的海棠。 而李万年,没有入睡,似乎是在想着一些事情。 过了些许时间,他才吹灭烛火,将身体钻进了温暖的被窝里,将那娇软的身子,轻轻搂住。 第52章 送东西和杀猪 天色刚蒙蒙亮,北营的校场上,已经响起了震天的脚步声。 近五千名兵卒,背上的负重包比昨日又沉了几分。 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疲惫,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在满是尘土的皮肤上冲刷出一条条沟壑。 可他们的眼神,却坚毅中带着一股子狠劲。 像一群正在磨砺爪牙的狼。 因为他们知道,只要跑完这要命的二十圈,等待他们的,将是管够的干饭和飘着肉香和油水的菜。 这种用汗水换饱饭的日子,踏实!带劲! …… 临近中午时分。 北营的大门外,传来了一阵浩大的喧嚣。 尘土飞扬中,一支看不到头的车队,正浩浩荡荡地朝着营门驶来。 牛车、马车,装满了鼓鼓囊囊的麻袋。 车队的最后面,还有一大群被驱赶着的羊,咩咩的叫声响成一片。 钱通挺着他那圆滚滚的肚子,骑在一匹被他压得直喘粗气的高头大马上,满脸都是谄媚的笑容。 他远远地看到李万年站在营门口,立刻连滚带爬地翻下马,肥胖的身躯跑起来,身上的肥肉都在一颤一颤。 “大人!大人!小人来晚了!让大人久等了!” 钱通跑到李万年面前,点头哈腰,姿态放得极低,额头上的汗都来不及擦。 “剩下的三千石粮食,还有二百五十头羊,一头都不少!全给您送来了!” 李万年看着这副壮观的景象,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上前,重重地拍了拍钱通的肩膀。 “钱老板,有心了。” 钱通被拍得一个趔趄,脸上却笑开了花。 “应该的!应该的!为军爷们效劳,是小人天大的福分!” 他一边说着,一边冲着身后的管家使了个眼色。 管家立刻心领神会,指挥着两个家丁,抬着两个沉重的木箱,气喘吁吁地走了过来。 钱通凑到李万年身边,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邀功的意味。 “大人,这点小玩意儿,是小人孝敬您个人的。” “您日理万机,为了北营的兄弟们操碎了心,也得补补身子不是?” 他说着,亲自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 珠光宝气,瞬间晃花了人眼。 满满一箱的金银珠宝,在阳光下闪烁着醉人的光泽。 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叠厚厚的银票,少说也有上千两,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大人,这些您拿着喝茶。” 李万年看着眼前的金银,眼睛都没眨一下。 他只是再次拍了拍钱通的肩膀,这次的力道,温和了许多。 “钱老板,你这是干什么?”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责备”,但脸上却挂着和煦的笑容。 “你给我北营送这么多东西,我怎么好意思还收你东西呢?” 钱通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一下。 完了,这是嫌少?还是在敲打我? 就在他冷汗直流,思考着要不要再加码的时候,李万年却话锋一转。 “不过嘛,钱老板这份心意,我领了。” “你是个识大体、知进退的聪明人,我李万年,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他冲着李二牛招了招手,李二牛心领神会地上前,将两个箱子和一叠银票都接了过去。 钱通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瞬间落回了肚子里。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比刚才真诚了十倍。 “大人您过奖了!小人就是个粗人,以后还要仰仗大人多多提携!” 成了! 花钱消灾,这灾算是消了! 不但消了,看这位校尉大人的意思,自己这好像算是攀上关系了! 张莽倒了算什么? 换个更粗的大腿抱抱,说不定以后的生意,能做得更大! 想到这里,钱通只觉得浑身舒坦,连带着看李万年都顺眼了许多。 李万年看着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笑得更加灿烂。 “钱老板,一路辛苦,正好赶上饭点,不如留下来,一起吃个便饭?” “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啊!” 钱通受宠若惊,连连点头。 …… 李万年带着钱通来到伙房旁的一个隔间,摆上了一桌简单的酒菜。 没有山珍海味,就是军营小灶炒的几样家常菜,外加一坛子普通酒水。 钱通却吃得满嘴流油,喝得面红耳赤。 他不是觉得这饭菜有多好吃,而是享受这种“与新贵同席”的待遇。 这代表着什么? 这代表着他钱通,已经开始被这位新任的校尉大人接纳了! 酒过三巡。 钱通的舌头已经开始打结,说话也变得毫无顾忌。 “大……大人……嗝……” 他打了个酒嗝,满脸通红地抓着李万年的手。 “您放心!以后……以后只要您想跟我做生意,我保证您拿大头,我拿小头,咱们一起把这边陲之地的生意做大做强!” “做大做强?哈哈,钱老板说的好啊。” 李万年给他又满上一杯酒,不动声色地问道, “钱老板生意做得这么大,想必门路很广啊。” “那是!” 钱通一拍胸脯,酒劲上头,开始吹嘘起来。 “不瞒您说,这东岭镇,七成的粮行都是我的!往南走的商队,一半都得用我的车马行!还有镇子外的几个大仓库,镇子里的钱记布庄、铁匠铺……嘿嘿,都是小人的产业!” 他喝了一大口酒,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凑到李万年跟前。 “大人,我跟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咱们要想把生意做大做强,光靠这东岭镇可不行。” “得往外走!” “我手里,可还攥着几条通往南边,甚至关外的隐秘商道!那才是真正赚大钱的路子!” 李万年眼神微动,脸上依旧挂着热情的笑容。 “钱老板果然是个能赚大钱的。” “不敢当,不敢当!” 钱通被夸得飘飘然,感觉自己已经成了李万年的自己人了。 为了让自己的分量更重一些,他眼珠子一转,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大人,小人还有一件事,得跟您交个底。” “我有个叔父,在……在京城当官。” “官不大,从七品,但那毕竟是在天子脚下当差啊!” “这世上,多少人想见圣上一面,都见不着呢!” 他说完,得意洋洋地看着李万年,等待着对方震惊的表情。 李万年听完,果然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他重重一拍桌子。 “呦呵!” “钱老板,真没想到你还有这关系啊!” “来来,钱老板,咱兄弟两个好好喝一杯。” “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有财,一起发!” 钱通被这句“一家人”说得骨头都轻了三两,整个人晕乎乎的,连自己是怎么被送出军营的都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在他离开时,李校尉还亲切地拍着他的背,让他回去好好休息,过两天再来府上,详谈“合作大计”。 走在回去的路上,冷风一吹,钱通的酒醒了几分。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显得愈发森严的北营,嘴角咧开一个得意的弧度。 张莽那个蠢货,死了就死了。 老子不仅没事,还攀上了穆大将军麾下的红人! 以后,这东岭镇,照样横着走! …… 钱通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当中。 李万年站在营门口,脸上的笑容,一寸寸地冷了下去。 那双原本还带着笑意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森然的寒意,比塞外的寒风还要冷冽。 “头儿?” 李二牛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常世安站在一旁,捋着胡须。 而常世安旁边的赵良生则没有出声。 李万年没有回头。 他只是对着赵良生,用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说道。 “良生,把那两箱东西,还有银票,全部登记造册,充入公账。” “是!” 赵良生没有多问,立刻领命而去。 整个营门口,除了李万年外,就只剩下常世安和李二牛两人。 北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 李万年转过身,看了眼常世安,又看了一眼李二牛。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今晚。” “宰猪。” 李二牛和常世安两个人的身体,都下意识地绷紧了。 来了! 终于来了! 李二牛那张憨厚的脸上,此刻看不出半点憨厚,只有一种嗜血的兴奋。 他猛地一砸拳头,关节发出爆豆般的脆响。 “嘿嘿,头儿!你就说怎么干吧!” 李万年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两人。 “二牛。” “在!” “点一百个这些天训练表现得最好的兄弟。” “是!” 李二牛领命,转身就去点兵,那脚步声,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亢奋。 李万年的目光,又落在了常世安身上。 第53章 穆红缨的格局 黎明时分,第一缕天光刺破黑暗,照亮了东岭镇。 小镇从沉睡中苏醒,却比往日里安静了太多。 街头巷尾,本该是小贩叫卖,行人匆匆的热闹景象,此刻却透着一股诡异的压抑。 不少人推开门,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然后便看到了让他们心头狂跳的一幕。 钱府,那座在东岭镇横行霸道多年的府邸,此刻大门紧闭。 门口,两排身着北营军服的士兵,持枪而立,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肃杀之气。 不止是钱府。 镇上最大的粮行“钱记米铺”,最大的车马行,甚至连钱通开的布庄门口,都站着同样冷峻的士兵。 整个东岭镇,所有姓“钱”的产业,在一夜之间,全被军队封锁了! “我的老天爷,这是……变天了?” “钱扒皮……这是倒台了?” “小声点!你不要命了?没看见那是北营的兵?” “钱扒皮这是踢到铁板了?昨天不是还听说他去给新来的校尉大人送礼了吗?” “谁知道呢,这些大人物的事,咱们少议论……” 百姓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眼神里充满了震惊、疑惑,还有一丝丝不敢表露的……期待。 钱府,内院。 曾经歌舞升平,奢靡浮华的厅堂,此刻已经被清理一空。 李万年就坐在主位上,手里端着一碗清茶,神色平静。 常世安和赵良生二人,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快步走了进来,脸上是难以掩饰的疲惫与亢奋。 “头儿!” 赵良生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账册,因为激动,他的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都……都清点完了!” “钱通这头肥猪,真是富得流油啊!” 李万年放下茶碗,抬了抬眼皮。 “说。” 赵良生咽了口唾沫,试图平复一下自己狂跳的心脏,可开口的瞬间,声音还是变了调。 “现银、金条、各类珠宝玉器,折合白银,共计七万三千两!” “各地钱庄的银票,共计五万两!” “这还不算那些查封的店铺、仓库里的粮食布匹,以及数不清的地契房契……” 赵良生的呼吸变得急促,他看着李万年,眼睛瞪得像铜铃。 “大人!我们发了!!” “这笔钱,别说养活我们北营,就是再扩充一倍的人手,都能养活!” 饶是常世安这种老江湖,此刻也是捋着胡须,手抖个不停,脸上的表情是震惊,是狂喜,是做梦都不敢想的难以置信。 这哪里是抄家? 这他娘的是挖到了一座金山! 李万年听着这个数字,端着茶碗的手,稳如磐石。 只是那微不可查地收紧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他知道钱通有钱,却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富到了这种令人发指的地步! 这些钱,每一文,都沾着边关将士的血,都混着被他欺压的百姓的泪! 李万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放下茶碗,声音冰冷而清晰。 “传我命令。” 常世安和赵良生立刻挺直了身子。 “第一,所有查封的店铺,今日起,照常开业,所有伙计薪水照旧发放。告诉他们,安心做事,只要不偷奸耍滑,工钱只会多,不会少。” “第二,”李万年看向赵良生,“将钱通放高利贷的所有账本,全部集中起来。” 赵良生一愣:“大人,这是何意啊?” “烧了。” 李万年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什么?”赵良生和常世安同时惊呼出声。 “我,要当着全镇百姓的面,一把火,把这些高利贷账本全都烧了!” 李万年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再贴出告示,凡是之前欠钱通高利贷的,所有债务,一笔勾销!” 常世安深深的看了李万年一眼,嘴上劝说道:“大人,三思啊!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不要了?” “老常,”李万年看着他,眼神深邃,“银子没了,可以再赚。人心没了,拿什么都换不回来。” “我要让东岭镇所有人都知道,我李万年,不是第二个张莽,更不是第二个钱通。” “我来,是让他们能活下去,能活得像个人!” 当告示贴满东岭镇的大街小巷,当那堆积如山的罪恶借据被一把火点燃,熊熊烈火冲天而起时,整个小镇,彻底沸腾了! “老子的债不用还了!呜呜呜,我那被逼死的闺女啊!” “青天大老爷!李校尉是活菩萨啊!” “李大人万岁!北营万岁!” 无数百姓跪在地上,朝着北营的方向,泣不成声地磕头。 那一刻,李万年在他们心中,不再是遥远的校尉,而是救苦救难的神明。 …… 钱府,一间偏厅。 钱通手下十几个关键的管事、账房,一个个跟鹌鹑似的,战战兢兢地站着,连大气都不敢喘。 李万年坐在上首,面无表情。 李二牛抱着膀子,站在他身后,眼神凶悍地扫视着每一个人,那把杀过猪的短刀,就别在腰间,毫不掩饰。 李万年坐在椅子上,翻看着他们的名册,一个一个地“面试”。 “你,是车马行的管事?” “是……是,大人,小人王有贵……” “听说你以前克扣车夫的工钱,还逼死了人?” 那个叫王有贵的管事,瞬间面如土色,磕头如捣蒜。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那都是钱通逼我干的!” 李万年没理他,只是随意的挥了挥手,很快,便有两名精悍的士兵将王有贵给拖了出去。 伴随着一身惨嚎,很快,便再也没有声音传来。 一时间,整个空间的温度仿佛都如酷寒一般,每个人都缩着脖子,心里一阵胆战心惊,生怕下一个被杀的就是自己。 而李万年的目光,很快落到另一个干瘦的老头身上。 “你是账房,刘清源?” 那老头身体一颤,恭敬地回道:“回大人,小人正是刘清源。” “我看了你的账,做得不错,很干净。”李万年淡淡地说道,“可惜,钱通不喜欢太干净的账,所以你这个大账房,干了十年,还是个副手,对吗?” 刘清源浑身巨震,猛地抬起头,眼中写满了不敢置信。 他没想到,这位新来的大人,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这些陈年旧事都摸清楚了。 “从今天起。” 李万年把一本总账丢到他面前。 “钱氏所有产业的账目,都归你管,直接向我汇报。” “薪水,给你翻三倍。再给你配两个护卫。” “好好干,我李万年手下,不养闲人,也绝不亏待能人。” “干不好……” “那我到时候就会再换个人干。” “直到有人能给我干好为止。” 刘清源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他趴在地上,对着李万年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大人知遇之恩!小人……小人愿为大人效死!” 周围的管事们,看着这一幕,眼神都变了。 恐惧还在,但其中,却多了一抹炙热和希望。 …… 如此,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在李万年“面试”的差不多的时候,赵铁柱兴冲冲地从后院跑了进来。 “头儿!头儿!你快来看!” 他手里,还捧着一个黑漆漆的木匣子。 “我在那肥猪睡觉的密室里,发现一个夹层!嘿嘿,肯定藏着他最宝贝的东西!”赵铁柱一脸邀功的表情,把匣子递了过去。 李万年接过木匣,打开。 里面没有金银,只有一本不起眼的青皮账本,和几封用油纸包好的信。 一旁瞥着眼瞧的李二牛看到就只是这些东西,不由有些失望的道:“切,还以为是啥宝贝呢,只是几本破书。” 李万年却没理他,他拿起那本青皮账本,随手翻开。 只看了一眼,他的瞳孔便骤然收缩。 这本账本上,记录的不是生意。 是人名! 一个个触目惊心的人名! “雁门都尉,王成,八月十五,送礼白银五百两,求……军械便利。” “南营主簿,孙志,九月初三,送礼瘦马两名,古玩三件,求……粮草通融。” “……” 账本上密密麻麻,记录的全是钱通向边关各路军官,甚至雁门关内某些文官行贿的详细条目! 时间、地点、人物、事由,一清二楚! 只可惜,这里面的人都已经被穆大将军给揪出来了,不然,又是一件功劳。 李万年又拿起了那几封密信。 他拆开其中一封。 没想到一入眼,便是惊喜。 信的内容不算复杂,是关于一批“货物”的交易。 这批“货物”,是铁器,是粮食。 而交易的另一方,落款处画着一个简陋的图腾标志。 ——那是北边草原,苍鹰部落的标志! 李万年瞬间想起了钱通在酒桌上吹嘘的那句话。 “我手里,可还攥着一条通往关外的隐秘商道!那才是真正赚大钱的路子!” 他当时听了,但其实没太在意,觉得就算是有路子,也是依靠张莽等人的。 张莽死了,路线也差不多断了。 但没想到,这竟然是一条完全脱离于张莽等人的路线。 是一条完全独立的,属于钱通的路线。 这,绝对是一个极其有用的情报,以后若是需要深入草原,或许可以依靠这条线。 钱府,书房。 曾经属于钱通的这个地方,此刻已经被彻底清理干净。 空气中弥漫的熏香被清冽的晨风取代,奢华的摆件被收起,只剩下一张宽大的书桌和几把硬木椅子,显得空旷而肃穆。 李万年坐在主位上,提笔,蘸墨,在一张干净的麻纸上,开始提笔写字。 他没有写长篇大论的功劳簿,也没有详细罗列抄家所得。 抄家是一门艺术。 杀人,只是其中最简单的一步。 汇报,才是关键。 第54章 问题 刘清源看着眼前这个不过二十七八的校尉大人,眼神里除了敬畏,更多的是一种发自肺腑的感激。 士为知己者死。 这句话,他读了一辈子,直到今天,才真正体会到其中的分量。 “大人放心!” 刘清源挺直了那有些佝偻的腰背,整个人仿佛都年轻了十岁, “只要小人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这些产业出半点纰漏!定会为大人管得妥妥当当!” 李万年点了点头,他要的就是这个态度。 他看着刘清源,又扫了一眼他身后那些神情各异的管事,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你们以前是为钱通做事,现在,是为我李万年做事,为北营做事。” “我不管你们过去做过什么,有什么样的心思。从今天起,只有一条规矩。” 他的目光在每一个人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本分做事,就有饭吃,有钱拿,活得有尊严。” “谁要是敢把以前那些偷奸耍滑、欺上瞒下的手段带到我这里来,王有贵那些人的下场,你们都看到了。” 那几个管事浑身一颤,齐刷刷地低下头,连连称是。 “刘伯,”李万年看向刘清源,“你留下,其他人,都去做事吧。” “是,大人!” 众人如蒙大赦,躬身行礼后,脚步匆匆地退了出去。 偏厅里,只剩下李万年和刘清源两人。 “大人。” 刘清源从那堆账本中,抽出几本最核心的, “这是钱通所有产业的汇总账目,还有他与各方势力,特别是南边商队的人脉关系网……” 李万年摆了摆手,没有去看那些账本。 “我这个人,用人不疑。这些,你比我懂。以后,这些产业,就全权交由你来打理。” 刘清源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大人,这……这如何使得?如此庞大的产业,小人何德何能……” “我说了你行,你就行。” 李万年的语气平淡,却有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 “我需要一个人,帮我尽快把这些乱麻一样的生意,拧成一股绳。” “怎么?不敢接?”李万年看着他呆滞的表情,问道。 “不!不是!”刘清源猛地回过神来,激动得浑身发抖,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大人!大人如此信重!小人……小人便是肝脑涂地,也无以为报!小人接!小人接了!小人一定不会辜负大人的器重!” 他趴在地上,老泪纵横。 他这辈子,过的起起伏伏,却又浑浑噩噩,他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没想到,临到老了,竟然还能有这么一天! 如此的被人器重。 “起来吧。”李万年语气平静,“我给你权力,也给你压力。” “三天之内,我要看到所有产业恢复到如往常那般正常运转。” “是!大人!保证完成任务!” 刘清源擦干眼泪,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眼神中再无半分犹豫,只剩下熊熊燃烧的斗志。 打发走亢奋不已的刘清源,李万年一个人坐在空旷的厅堂里,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钱,有了。产业,有了。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考验。 他现在就像一个穷光蛋,突然继承了一座金山。 可他手里,却没有足够的,信得过的伙计去开采和看管这座金山。 刘清源是个可用之才,但还不够。他需要更多的人才。 懂经营的,懂管理的,最重要的是,忠心耿耿的人才。 而人才的最终目的,就是为那些矿产资源服务。 李万年想了想,把李二牛和常世安、赵良生三人叫了进来。 “头儿,你找我们?” 李二牛人还没进来,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就先到了,随后,才见三人走了进来。 李万年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 三人脸上刚刚发了一笔横财的轻松之意,瞬间一滞。 “头儿,出什么事了?”李二牛连忙问道。 李万年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常世安:“老常,钱通的产业,我们现在是接手了。但你觉得,我们能管好吗?” 常世安沉吟了片刻,眉头也皱了起来。“大人是担心……我们缺少管理这些产业的人手?” “不只是缺少。”李万年的手指在桌面上停下,他看着三人,一字一句地说道,“是我们一个都没有。” “刘清源能管账,但他能不能管得了人心,还得看。” “而且那么多家店铺的日常经营,刘清源没有这么大的精力时时刻刻看顾好,而那些留下来的管事,目前情报太少,还有待观察。” “至于你们……” 李万年的目光从李二牛、赵良生,再到常世安脸上扫过。 “让你们带兵打仗,你们是好手。让你们去管铺子,算利润,跟南来北往的商人钩心斗角,你们谁行?” 三个人都沉默了。 李二牛更是把头低了下去,让他去砍人还行,让他去算账,那不是要他的命吗? 赵良生也面露难色,他管管军中后勤还行,但那些商铺里的门道,他一窍不通。 常世安的眉头微微皱起,他倒是明白了李万年的忧虑。 他们就像一群狼,打下了一片富饶的牧场。 可他们是狼,不是牧羊人。他们不知道怎么剪羊毛,不知道怎么让羊群繁衍壮大。 “那……那咋办?”李二牛憋了半天,问了一句。 “人,可以慢慢找,慢慢培养。”李万年说道,“但这需要时间。而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士兵接管的街道。 “眼下,我们面临的一个最大、最严峻的问题是,天气越来越冷,蛮族随时有可能南下。”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 “我们北营整顿的时间太短,当务之急,是怎么尽快的,把这些钱,变成我们自己的力量!” “头儿,你的意思是……”李二牛有些不解。 “造甲!铸兵!” 李万年一字一顿,声音中带着一股决断。 “我们自身的努力是一方面,外物的加持是另一方面。” “如果我们北营能在短时间内,获得一批足够精良的甲胄,那么,北营的战斗力将在短时间内得到最大程度的提升。” “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北营打造成一支真正的精锐!一支让任何人都不敢小觑的精锐!” 虽然李万年的话语跨度有点大,但听到李万年讲这些东西,还是让三人听得热血沸腾,眼神发亮。 “可是大人,” 常世安很快又冷静下来,提出了一个更关键的问题, “我们有钱,有粮,有铁匠铺。但我们没有足够的铁矿石,没有足够多的煤炭来炼制钢铁。” 赵良生也跟着点头:“没错,大人。铁矿和煤炭都是朝廷严控的物资,有钱也极难买到,更别说我们需要的量了。” 两人的话很直白。没有米,再巧的妇人也做不出饭。 李万年看着他们焦急、凝重的表情,却缓缓地笑了。 他走到桌边,重新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谁说,我们没有?” 常世安三人都是一愣。 “大人,您的意思是?” 李万年放下茶杯,看着他们,说出了一句让三人脑子瞬间宕机的话。 “如果我说,就在咱们北营方圆百里之内,就藏着一座富铁矿,还有一座煤矿呢?” “你们,信不信?” 常世安、李二牛、赵良生三个人,彻底僵住了。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他们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直勾勾地看着李万年,那表情,就像是白天见了鬼。 “大……大人……您……您刚才说啥?”赵良生的声音都在发颤,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一夜没睡,出现了幻听。 李二牛更是使劲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然后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嘶……疼!头儿,你不是在跟俺们开玩笑吧?” 常世安捋着胡须的手,就那么僵在了下巴处,几根胡须被他自己扯得生疼,他却浑然不觉。 他一双老眼死死盯着李万年,想从那张年轻刚毅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开玩笑的痕迹。 但他失败了。 李万年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我从不开这种玩笑。”他只是淡淡的说道。 声音平淡,但却给人一种莫名的信服。 而此刻,三人的脑子里,就像是同时炸开了一个惊天巨雷。 富铁矿! 煤矿! 这几个字眼,每一个都重若千钧,砸得他们头晕目眩,心脏狂跳。 李二牛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他下意识地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啪!” 清脆响亮。 “嘶……真他娘的疼!”他咧着嘴,一脸活见鬼的表情看着李万年,“头儿,俺不是在做梦吧?” 赵良生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他刚刚清点完七万多两白银,本以为那就是泼天的富贵了。 可跟一座富铁矿、一座煤矿比起来,那点金银珠宝,算个屁! “大人……此话当真?” 常世安的声音干涩沙哑,他活了这大半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今天,他感觉自己这颗老心脏有点受不住了, “您……您是如何得知的?” 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矿产勘探,在这个时代,是一门极其高深,且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还带着极大运气成分的事情。 很多时候,一支上千人的勘探队,在深山老林里折腾好几年,都可能一无所获。 李万年才来北营几天?还是明确知道是一座铁矿,一座煤矿!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李万年看着他们震惊的表情,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卷羊皮纸,缓缓在桌上展开。 那是一份手绘的地图,画的正是北营周边的山川地貌。地图的笔法有些粗糙,但关键的位置,都标注得极为清晰。 而在地图的两个位置,一个用朱砂画了个红圈,另一个用浓墨画了个黑圈,格外扎眼。 “我之前,偶然得到了一份前朝宝图。” 李万年指着地图,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始胡扯。 “据说,这是一位前朝的方士所绘。那方士本想将此图献给前朝皇帝,求个封官封爵,谁知道走到半路,就听闻国破家亡,一时想不开,竟气得一命呜呼了。” “我当时也就是当个故事来听,没当回事。直到接管北营,才发现这地图上描绘的地形,跟咱们这儿,竟然对得上号。” 这个解释,充满了奇幻色彩,但在这个时代,却偏偏非常的好用。 三人听的认真,尤其是李二牛,已经明显激动起来。 但就在这时,李万年却话锋一转,慢悠悠地给这盆烈火浇上了一瓢冷水。 “可是,就算有这宝图,就算咱们脚底下踩着金山银山,又如何?” “挖不出来,那就是一堆石头,一堆土。” 第55章 流民(修改) 看着三人那副表情,李万年没再卖关子,直接抛出了早已盘算好的答案。 “招揽流民。” 简简单单四个字,让常世安三人都是一愣。 李万年站起身,走到门口,看着外面的街道。 “天气越来越冷,北边的日子越加不好过。可以预见,接下来,从北境通往南方的各条官道上,必然会开始涌现活不下去的流民。” 他转过身,目光在三人脸上扫过。 “这些人,无家可归,食不果腹。对他们来说,一口饱饭,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屋顶,就是天大的恩赐。” “只要我们给他们一口饭吃,他们就是最肯卖命的劳力!” “我们要人,他们要活命。这,是一拍即合的买卖。” 李万年的一番话,像是在阴云密布的天空,撕开了一道口子。 李二牛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他一拍大腿。 “对啊!俺怎么没想到!还是头儿你脑子转得快!” 赵良生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有了人,开矿的事情就解决了一半! “老常,”李万年看向常世安,“这件事,交给你去办。” “先去周围探查一下流民情况,然后就在东岭镇外设立粥棚,专门接济流民。” “再给我把旗号打出去,就说我北营招工,管吃管住,还发工钱!” “是!大人!”常世安郑重应下。 不过这位老成持重的老人,想了想后,还是躬身道: “可是大人,此事……恐怕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李万年倒是没有生气,以常世安的性格,能开口说这话,是真正在为他考虑。 李万年伸手示意道:“你有什么顾虑?说吧。” 常世安神情严肃地说道: “大人,聚集流民,哪怕只有上千。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吃喝拉撒都是大问题。” 他叹了口气,回忆起往事,脸色更加凝重: “末将当年在南边剿匪时,就曾见过地方官为了修河堤,强征了三千流民。” “结果呢?” “半个月不到,一场风寒就变成了大疫,三千人死了快一半,剩下的也炸了营,变成了新的匪患!” “那场面……简直是不堪回首。” 一旁的李二牛和赵良生听得心惊。 李万年听完,点了点头,脸上却没有半分担忧。 “老常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他们当流民养。” “我要把他们,变成兵!” “至于保暖和防疫,我自然是重视的,又不是将他们当做了用完就扔的一次性工具。” 三人同时一震,常世安更是脸色大变:“大人,万万不可!私自招兵,形同谋逆啊!” “不是北营的兵,”李万年敲了敲桌子,眼神深邃,“是矿场的兵!” “或者说,是矿场的工人,只不过我会用军法来管理他们!” “所有人按户登记,十人为一伍,设伍长;五伍为一队,设队长;五队为一营,设营长!层层管理,令行禁止!” “挖矿计件,干得多,吃得好,拿得多!干得好的,可以提拔为伍长、队长!家属也能得到优待!” “再设立巡查队,由我们的兵卒担任,负责监督纪律。有敢拉帮结派、偷奸耍滑的,严惩不贷!有敢作乱的,当场格杀!” 李万年一番话说完,整个房间鸦雀无声。 李二牛、赵良生和常世安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们本以为李万年只是想招一群苦力,没想到,他竟然是要建立一个独立于北营之外,却又用军队模式管理的庞大组织! 这……这魄力,这想法,简直闻所未闻! 常世安嘴唇翕动,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大人此法……前所未有,但……或许真的可行!” 一夜未睡,李万年让他们在钱府找个干净房间睡觉,并严厉警告,谁敢骚扰钱府那些女眷,败坏北营名声,定斩不饶。 …… 李万年并没有在钱府继续待下去。 他骑马,回到了北营,回到了他的宅邸。 推开院门,那股肃杀之气便被隔绝在外。屋子里亮着一盏温暖的灯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推开房门,一股混杂着淡淡药香和饭菜香气的暖风,扑面而来,驱散了他身上沾染的寒意与杀气。 屋内的桌上,还温着几个精致的小菜。 苏清漓、秦墨兰和陆青禾三人都没有睡,正围着桌子,低声说着什么。 看到他进来,三女的目光,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回来了。” 苏清漓清冷的声音里,带着关切。 李万年笑着点头,他脱下沾着夜露的外衣,走到桌边坐下。 “怎么还没睡?” “等你。” 秦墨兰给他盛了一碗热汤,递了过来,一双美目在他脸上打量, “看你眉头都快拧成疙瘩了,又遇到什么难事了?” 李万年接过汤碗,喝了一口,温热的汤水顺着喉咙滑入胃里,整个人都舒坦了不少。 他也没瞒着,将招揽流民开矿,以及缺少人才的困境,和盘托出。 “……人手的问题,用流民可以暂时解决。但最麻烦的,是懂行的匠人。” 李万年放下碗,叹了口气。 “矿师、冶炼师、还有那些世代传承的铁匠,这些人,才是真正的关键。可他们,一个个都是宝贝疙瘩,在这北境,有钱都找不到门路。” 他说完,屋子里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苏清漓和陆青禾都蹙起了好看的眉头,她们虽然不懂这些,但也听出了事情的棘手。 可就在这时,秦墨兰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睛骤然亮了起来。 “夫君。” 她看着李万年,红唇微启。 “你说的工匠,是只要懂开矿、炼铁的都行吗?” 李万年一愣,点了点头:“没错。” “那这事……” 秦墨兰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别样的神采。 “或许,我能帮你。” “什么?” 李万年抬起头,眼中满是诧异。 不只是他,连苏清漓和陆青禾都惊讶地看向秦墨兰。 “我们秦家早年也曾涉足过矿产生意,虽然不大,但也认识一些圈子里的人。” 秦墨兰的眼神里闪烁着光芒,她压低了声音,缓缓道来。 “我爹当年,曾机缘巧合之下,救过一批从京城工部被贬斥流放的匠人队伍。” “我爹不忍这些能工巧匠埋骨于此,便暗中使了些银钱,买通了押送的官差,将他们截了下来,安置在一处山谷里。” “我是知道那山谷的大概位置的。” “有这批人在手的话,夫君你就不必操心人才的事情了。” 李万年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一说,竟然在秦墨兰这里得到了如此重要的信息!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夫君,还有一件事。” 一旁的陆青禾,也柔声开口。 “你刚才说,担心流民聚集会引发疫病?” 李万年看向她。 陆青禾那张总是带着几分羞怯的脸上,此刻却满是认真。 “若是只是防疫,青禾可以帮忙。” “我可以开个方子,提前准备些清热解毒、固本培元的草药。” “到时候熬成大锅的汤药,让所有流民每日饮用。” “虽然不能保证百分百杜绝,但足以将爆发疫病的风险,降到最低。” 防疫这事,李万年自己也是能做的,但听到此刻的陆青禾主动为自己分忧,李万年心中满是高兴。 他一把将身旁的秦墨兰和陆青禾都揽进了怀里,惹得两女一阵惊呼。 “我的好夫人!你们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他低头,在两女光洁的额头上,一人亲了一口。 秦墨兰和陆青禾羞得满脸通红,却都依偎在他怀里。 就连一旁坐着,一直没说话的苏清漓,看着这一幕,清冷的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 …… 是夜。 主卧里,春意盎然。 在李万年软磨硬泡之下,三位娇妻半推半就,一场浩大的“光合作用”工程,轰轰烈烈地展开。 一番辛勤的耕耘灌溉之后,夜,彻底深了。 李万年的脑海里,也如约响起了一连串的提示音。 【叮!施肥浇水完成!触发暴击奖励!】 【恭喜宿主获得:箭术精通!】 【光合作用完成,预计寿命增加一年!当前宿主预计寿命:七十五。】 提示音落下的瞬间,一股庞大而精纯的记忆洪流,瞬间涌入李万年的脑海。 如何开弓,如何瞄准,如何预判风速,如何在颠簸的马背上射出致命一箭…… 无数关于箭术的技巧和经验,仿佛他与生俱来一般,被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灵魂里。 李万年的手指在黑暗中微微抽动,仿佛正扣着冰冷的弓弦。 他的双眼明明闭着,脑海中却能清晰地计算出从床头到窗棂的距离、角度,以及需要用多大的力道才能将一支箭矢精准地钉在窗格的中心。 他缓缓睁开眼睛,黑暗中,他的双眸亮得惊人。 人才,有了! 技术,有了! 钱,有了! 现在,连自身实力都再次获得了提升! 万事俱备。 …… 次日清晨,天才蒙蒙亮。 李万年便已睁眼,起床。 简单洗漱后,李万年没有耽搁,立刻命人叫来了赵铁柱、王青山、赵春生和江德福四人。 这四人,都是他从南营带过来的老人,是他最初的班底,忠心毋庸置疑。 四人很快赶到院中,一个个腰杆挺得像标枪,看见李万年,眼里全是火热的崇拜。 “头儿,您找我们!”赵铁柱嗓门最大,咧着嘴,脸上写满了兴奋,好像有什么架要打一样。 李万年点了点头,没废话,直接将一张秦墨兰连夜标记好的地图,和一只鼓鼓囊囊的钱袋丢了过去。 赵铁柱下意识接住,那惊人的分量让他手腕一沉,差点没拿稳。 “我靠,头,这么多银子?这得多少啊?” 第56章 山匪 临近中午,北风呼啸着吹拂着整个北营。 校尉营帐内。 常世安快步走了进来,他对着主位上的李万年拱了拱手。 “大人!” “我派出去的兄弟回报,南下的官道上,已经出现了活不下去的流民!” 李万年正在擦拭一柄新得的佩刀,闻言动作一顿,抬起头。 “有多少人?情况怎么样?” 常世安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目前还只是零星的几家十几口,规模不大。但看样子,这只是个开始。” “今年的天气比往年冷的快,越到后面,情况越糟。兄弟们已经安抚住了,正往东岭镇这边带。” “嗯。” 李万年点点头,将佩刀归鞘,站起身,走到地图前。 他的手指在东岭镇外围的一个位置,重重一点。 “立刻传我命令!” “就在这里,镇子外面,给我设立一个‘招工处’!” “旗号给我打出去!就说我北营要修缮营房,扩建围墙,招收工人!” 李万年的声音,斩钉截铁。 “告诉所有人,只要是肯干活的,来我北营,管吃!管住!还发工钱!” 常世安重重点头。 “属下明白!” …… 与此同时,李万年位于北营的宅邸后院,已经变成了一个临时的药房。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草药混合在一起的独特气味。 陆青禾挽着袖子,那张总是带着几分羞怯的小脸,此刻却写满了专注。 她正仔细地指导着几个被派来帮忙的女眷,如何分拣、炮制那些刚买回来的药材。 “陈皮要理气燥湿,这个年份的正好。” “防治风寒,金银花和连翘是君药,量要足。” “还有痢疾,绝对不能大意,白头翁和黄连必须备好!” 她根据北地苦寒的气候,一口气开出了好几份不同的方子,有预防风寒的,有防治水土不服引发腹泻的。 院子里支起了几口大锅,药材在锅里翻滚,熬出深褐色的汤汁。 那浓郁的药味,闻着有些苦涩,却又带着一股让人心安的力量。 …… 入夜。 李万年处理完营中事务,回到宅邸。 推开院门,一股混合着饭菜香和淡淡药香的暖气,扑面而来,驱散了他满身的寒意。 屋里灯火通明。 苏清漓正坐在一张桌子前,手里拿着一本册子,正用毛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看到李万年回来,她清冷的眸子里,泛起一抹柔和。 “回来了。” 李万年嗯了一声,脱下外衣,走到她身边。 他好奇地看了一眼那本册子。 只见上面,竟然是她手绘的简易布局图,旁边还用娟秀的小字,标注着一行行规划。 “流民家眷中的妇女,可按特长分组,擅长缝补的,成立缝补队,负责全营军士衣物修补。” “擅长炊事的,可入伙房帮忙。” “孩童需集中管理,可设一学堂,择一老兵,教其识字、明理。” 李万年看得眼皮直跳。 他才刚提出一个招揽流民的开头,苏清漓竟然连后续的安置和管理细则都开始规划了! 而且条理清晰,考虑周全,比他想的还要细致! “我只是随便想想。”苏清漓注意到他的目光,脸上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合上了册子。 李万年却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拉进怀里。 “想得好!想得太好了!” 他看着苏清漓那双清亮又带着些许羞意的眸子,心里头一次涌起一股强烈的感慨。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 是夜,主卧里,春意盎然。 一番辛勤的耕耘灌溉之后,李万年的脑海里,如约响起了一声清脆的提示。 【叮!施肥浇水完成!触发暴击奖励!】 【恭喜宿主获得:体质+1!】 【光合作用完成,预计寿命增加一年!当前宿主预计寿命:七十六。】 一股暖流,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李万年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无论是力量还是耐力,都再次有了一个微小但坚实的提升。 这感觉,让人着迷。 …… 第二天。 北营的招工处,迎来了第一批“工人”。 二十多个流民,被带到了营地附近的空地上。 他们衣衫褴褛,一个个面黄肌瘦,头发如同枯草,身上散发着一股久不洗漱的酸臭味。 他们在一起,看着周围那些身姿挺拔、煞气腾腾的北营士兵,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麻木、恐惧和深深的戒备。 就在这时,伙房的士兵抬着几大桶热气腾腾的东西走了过来。 木桶的盖子一揭开,一股浓郁的米粥香气,瞬间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咕咚。 人群中,不知是谁,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所有流民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盯住了那几桶冒着白气的米粥,那麻木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一点别的东西。 是极致的渴望。 “开饭!” 随着一声令下,士兵们开始用大勺给流民分发米粥。 可那些流民,却一个个缩着脖子,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上前。 他们怕。 怕这是断头饭。 怕这粥里有毒。 什么时候,当兵的能对他们这么好了? 就在场面僵持不下的时候,李万年从营中大步走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这些凄惨的流民,没有多说废话,直接从一个士兵手里拿过一个空碗,亲手盛了满满一碗滚烫的米粥。 他走到一个几乎要饿晕过去、摇摇欲坠的老人面前。 那老人看到他走过来,吓得双腿一软,就要跪下。 李万年一把扶住了他。 他将那碗粥,亲手递到了老人的手里,看着他那双因为恐惧而睁大的眼睛,语气温和,却字字清晰。 “老人家,喝吧。” “到了我北营,只要肯干活,就没人会饿死,没人会冻死!” 老人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看着眼前这个高大威严的校尉大人,又看了看手里那碗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米粥。 眼泪,毫无征兆地,从他干瘪的眼眶里涌了出来。 他哆哆嗦嗦地端起碗,也顾不上烫,张开嘴就往里猛灌。 “嗷……呜呜……” 他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发出压抑不住的哭嚎。 有一个人带头,剩下的人再也忍不住了。 他们蜂拥而上,从士兵手里抢过碗,如同饿了无数年的野兽,将脸埋进碗里,发出巨大的吸溜声。 米粥的香气,混合着压抑的哭声,在空地上回荡。 不少人吃着吃着,就跪在了地上,朝着李万年的方向,泣不成声地磕头。 就在这时,陆青禾带着几个女眷,也抬着几桶熬好的防疫药汤走了过来。 “大家别急,慢点吃,喝碗药汤,暖暖身子,免得生病。” 她温柔地给每个流民都分发了一碗药汤,还细心地为几个看起来病得不轻的人检查身体。 那久违的温暖和关怀,让这些在死亡线上挣扎了太久的流民,彻底放下了所有的戒备和防备。 看着眼前这番景象,常世安的眼眶也有些发热。 他走到队伍前,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名册和笔墨,清了清嗓子。 “都排好队!吃完的过来登记!” “大人有令,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北营的工人了!” “我不管你们以前叫什么,从哪里来!” “从现在开始,你们,有家了!” …… 通州地界,山路崎岖。 四匹快马在蜿蜒的山道上颠簸前行,马蹄踏起一阵尘土。 “我说铁柱哥,这地方是真不好找啊,咱们快马跑到这里,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 赵春生抹了把脸上的汗,看着手里那份地图。 赵铁柱一马当先,闻言回头瞪了他一眼,嗓门洪亮。 “没看见鬼影子,那就去咱们没找到,你小子要是再叽叽歪歪,信不信俺把你绑在马后面拖着走!” “就是,春生你小子就不能学学德福,多赶路,少说话。”王青山在一旁稳稳地控着马,语气平淡。 队伍最后面,沉默寡言的江德福只是抬头看了看天色,又默默地低头赶路。 这四人,正是奉了李万年之命,前来寻找工匠的赵铁柱一行。 他们怀揣着沉甸甸的银票和李万年的嘱托,一路上不敢有丝毫耽搁。 可这“百草谷”也太他娘的难找了。 地图上只标了个大概方位,具体入口,却藏得极为隐秘。 “都打起精神来!再往前翻过那个山头,要是还找不到,咱们就找个地方歇歇脚,喂喂马!”赵铁柱扯着嗓子喊道。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 就在众人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眼尖的赵春生突然指着前方一处被藤蔓和灌木丛遮蔽的山壁,惊呼起来。 “铁柱哥,你们看那儿!”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那片山壁下,藤蔓交错,看起来和别处没什么不同。但仔细看,却能发现藤蔓后面,隐约有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缝隙周围的石头,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 “找到了!” 赵铁柱大喜过望,翻身下马,几步冲过去,一把扯开那些藤蔓。 一个幽深的谷口,赫然出现在四人面前。 谷口很窄,但往里看,却豁然开朗,别有洞天。 谷内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几缕炊烟袅袅升起,俨然一处世外桃源。 “乖乖,这地方藏得可真够深的!”赵铁柱啧啧称奇。 四人牵着马,小心翼翼地走进了谷口。 他们的出现,立刻打破了山谷的宁静。 第57章 砍瓜切菜 独眼龙的“上”字还没喊出口,就看到对面那个叫赵铁柱的憨货,咧着一张大嘴,脚下猛地一蹬! 轰! 地面被他踩出一个浅痕! 整个人如同一头出笼的猛虎,朝着他直冲而来! “找死!” 独眼龙狞笑一声,他最喜欢这种没脑子的莽夫。 他高高举起鬼头刀,对着赵铁柱的脑袋就劈了下去! 这一刀,势大力沉,带着呼啸的风声! 他已经能想象到对方脑浆迸裂的场面了! 可下一秒。 他脸上的狞笑,就彻底僵住了。 只见那个莽夫,在冲到他马前时,身子猛地一矮,手中的砍刀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 不砍人,反倒砍向了他的马腿! “噗嗤!” 血光迸现! 战马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一条前腿被斩断! 巨大的惯性让独眼龙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连人带马朝着地上重重摔去! “老大!” 旁边的山匪们都惊呆了。 可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就在赵铁柱动手的同一瞬间。 “嗖!” 一声尖锐的破空声响起! 队伍里最稳重的王青山,不知何时已经摘下了背上的长弓,弓如满月,箭似流星! 一个正要拔刀的山匪,脸上的惊愕还未散去,一支羽箭便精准地从他张大的嘴巴里射了进去,从后颈贯穿而出! 那山匪连哼都没能哼出来,身体晃了晃,直挺挺地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草!有硬茬子!” 剩下的山匪终于反应过来,一个个怪叫着抽出兵刃。 可已经晚了。 赵春生和江德福两人,如同鬼魅一般,一左一右,已经贴近了他们的侧翼。 两把砍刀,带着军中最简单、最直接的杀人技法,挥了出去! “噗!” “啊!” 刀光闪过,血花四溅。 一个山匪的胳膊被当场卸了下来,另一个山匪的胸口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惨叫声,响彻山谷!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前一秒还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黑虎洞山匪。 下一秒,就人仰马翻,死伤过半! 剩下的三个山匪,彻底吓傻了。 这他娘的是哪里的官兵? 这么强?! 砍瓜切菜一般! 完全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他们平日里欺负欺负村民,仗着人多势众,自觉凶悍无比。 可今天,他们才终于明白,什么叫悍勇精兵! 什么叫专业! 他们哪里知道,这里的四个人都是边军中百中挑九的人物。 再加上充足的营养供应,和李万年根据他们每个人的情况分别制定的训练计划,就算是一般的边军精锐都比不过。 更别说他们这群欺弱怕强的山匪了。 “跑!快跑啊!” 一个尖嘴猴腮的山匪最先崩溃,他怪叫一声,也顾不上去看他那摔在地上不知死活的老大,猛地一拉马缰,调转马头就想往谷外逃。 另外两人也有样学样,魂飞魄散地催马狂奔。 他们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逃! 离这几个杀神越远越好! “想跑?” 赵铁柱刚刚一脚踩在还在地上挣扎的独眼龙胸口,直接踩得对方胸骨塌陷,口吐血沫。 他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那三个逃窜的背影,嘴角咧开一抹残忍的弧度。 “逃?问过俺了吗?” 他看都懒得看自己腰间的砍刀,弯腰一把就抄起了独眼龙掉在地上的那把鬼头刀。 入手沉甸甸的,分量十足。 “嘿,家伙不错!” 赵铁柱掂了掂。 然后,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他腰背发力,手臂肌肉隆起,对着跑在最前面的那个尖嘴猴腮的山匪,猛地将手中的鬼头刀投掷了出去! 呼——! 沉重的鬼头刀在空中高速旋转,带起一阵令人牙酸的呼啸! 那个正拼命抽打马屁股的山匪,只觉得后心一凉。 他下意识地想要回头。 可迎接他的,是急剧放大的死亡阴影! “噗嗤!” 鬼头刀以一种无可匹敌的狂暴姿态,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后心! 巨大的力量,甚至将他整个人都带得往前一扑,死死地钉在了马背上! 战马又往前冲了几步,才缓缓停下。 而那个山匪,就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挂在马背上,彻底没了声息。 “咕咚。” 剩下那两个亡命奔逃的山匪,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差点把他们的魂都吓飞了! 我的妈呀! 这还是人吗? 把十几斤重的鬼头刀当飞镖扔? 还他娘的扔得这么准! 两人吓得肝胆俱裂,再也不敢有半点侥幸心理,手里的马鞭抽得更疯了。 可他们快,有人比他们更快。 王青山面无表情,再次弯弓搭箭。 “嗖!嗖!” 两支羽箭,一前一后,精准地命中了最后两个山匪的后心。 两人身体一僵,从马背上滚落下来,抽搐了两下,便再也没了动静。 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刚刚还气焰滔天的八个山匪,已经全部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整个山谷,死一般的安静。 风吹过,卷起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 秦安和他身后那十几个手持锄头柴刀的青壮,一个个都石化了。 他们张着嘴,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眼前这如同修罗场的一幕,脑子里一片空白。 结束了? 这就……结束了? 那伙让他们提心吊胆,夜不能寐,如同噩梦一般存在的黑虎洞山匪,就这么没了? 他们手里的锄头,还紧紧握着。 可刚才,他们甚至连上前帮忙的勇气都没有。 不。 不是没有勇气。 是根本插不上手! 对方四个人,行云流水,配合默契,杀人就跟杀鸡一样简单利落。 那份从容,那份狠辣,是他们这些一辈子和木头、钢铁打交道的匠人,连想都不敢想的。 尤其是那个叫赵铁柱的壮汉。 刚刚还笑得憨厚,转眼间就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凶神。 他走到那匹钉着尸体的马前,一脚踩着马鞍,单手“嘿”的一声,就把那柄鬼头刀给拔了出来。 刀身上沾满了温热的鲜血。 他看都没看,随手就在那死去的山匪身上擦了擦。 然后把刀往肩膀上一扛,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朝秦安走了过来。 他身后的王青山、赵春生和江德福,也默默地收起了兵器,跟了上来。 四个人,身上都沾着血。 煞气冲天。 秦安身后的那些青壮,吓得“哗啦”一下,齐齐往后退了好几步,手里的农具都快握不住了。 秦安的脸色也有些发白,他活了这大半辈子,第一次感觉到,原来真正的军人,是如此的可怕。 赵铁柱走到秦安面前,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他把扛在肩上的鬼头刀往地上一插。 “哐当!” “老丈,现在清净了。”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用那双比铜铃还大的眼睛看着秦安,嗓门洪亮。 “这下,咱们可以好好聊聊了吧?” 秦安身后的青壮们,被赵铁柱的眼神一扫,吓得又往后缩了缩。 可秦安,却挺直了那有些佝偻的腰背。 他看了一眼满地的尸体,又看了一眼赵铁柱四人身上那还未散去的煞气。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对着赵铁柱四人,拱了拱手。 “几位军爷,大恩不言谢!” “请!请入谷说话!” 他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嘶哑,却透着一股决断。 …… 谷内最大的一间茅草顶的木房里。 油灯被点亮,驱散了屋内的昏暗。 赵铁柱四人就那么随意地坐着,他们身上的血迹还没干,兵器就放在手边,那股子生人勿近的气场,让端茶上水的几个匠人手都发抖。 秦安屏退了左右,亲自给四人倒上粗茶。 他看着赵铁柱,嘴唇翕动了好几次,才用颤抖的声音问出了那个最关心的问题。 “军爷,您……您刚才说,是秦家小姐,指点你们来的?” 第58章 矿 北风卷着沙尘,刮得人脸生疼。 一匹快马卷着尘土,如同一支射出的箭,直奔北营而来。 马上的骑士,风尘仆仆,嘴唇干裂起皮,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正是奉命回报的赵春生。 他几乎是滚落下马,连滚带爬,气都来不及喘匀,就直奔李万年的营帐。 “头儿!” 他冲进帐内,单膝跪地,双手高高举起那封信,嗓音沙哑。 “幸不辱命!” 李万年正在地图前凝神观看,闻声猛地抬头。 他看着赵春生这副狼狈模样,心里便有了底。 他快步上前,一把扶起赵春生,接过信,沉声道:“辛苦了,去旁边灌口水,歇歇。” 李万年展开信纸。 信是秦安亲笔所写,字迹算不上漂亮,但一笔一划,都透着一股匠人特有的严谨和固执。 信的内容很简单。 先是讲述了他们这些年的颠沛流离,以及对秦家的感恩戴德。 最后,便是那一句掷地有声的誓言。 “……我秦安,愿代百草谷上下一百三十二口人,对天起誓!从今往后,我等之命,便是大人之命!我等之技,皆为大人所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万年看完,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胸中一块大石头平稳落地。 他之前有想过几人找不到,或者那些匠人已经不在那里等情况。 那样就要空欢喜一场了,还需要想其他办法。 没想到却是幸运的很快得来了这个消息。 他转过身,看着已经灌下一大碗水,脸色缓和不少的赵春生。 “干得不错。” “嘿嘿!” 赵春生咧嘴一笑,想到当时的情景,又忍不住眉飞色舞地比划起来。 “头儿你是没看见,铁柱那叫一个猛啊!” “十几斤的鬼头刀,硬是让他当飞镖使,嗖一下,就把个山匪头子给钉马上了!跟串糖葫芦似的!!” “那伙黑虎洞的山匪,在咱们兄弟面前,简直跟纸糊的泥人一样,一捅就破!” “还有……” 虽然赵春生三箭射三匪,战绩最是亮眼,也最是精彩,可他却半点没有吹嘘自己的意思。 甚至讲都不讲,只讲其他人的亮眼表现。 李万年此时自然不知道赵春生的出色表现,但听着他的话,嘴角也是忍不住上扬。 这是他带出来的兵! 从南营带到北营的班底! 如今已经各个都是精锐。 他拍了拍赵春生的肩膀:“去好好休息,这次的功劳,我会给你们算上的,当然,是以其他方式。” 接触罪犯这种事情,自然不可能摆在明面。 得换一种记录方式。 “是,头儿!”赵春生大声应道,转身离开营帐时,腰杆挺得笔直。 李万年目送他离开,眼神中的笑意迅速收敛,转为一片深沉。 “来人!” “传赵良生!” 没过多久,赵良生便快步走了进来。 “头儿,您找我?” 李万年没有废话,直接将那封信递了过去:“你先看看这个。” 赵良生接过信,一目十行地看完,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惊讶,最后变成了抑制不住的高兴。 “大人!这……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啊!” “有了这批能工匠人,咱们开矿炼钢的大事,就成了一半了!” “这哪只有一半啊,这是直接成了大部分了。” 李万年走到地图前,手指在通州地界上点了点。 “不过,百草谷一百三十二口人,有老有少,光靠他们自己走过来,太慢了,也太苦了。” 他转过身,看着赵良生,下达了命令。 “你现在,立刻去钱府。” “把钱家商队那些最好的马车,全都给我征用了!车上铺上最软的垫子!” “带上足够多的粮食、清水、棉衣!再挑几十个机灵的兵,护送车队!” 李万年看着赵良生,一字一顿,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我要你,稳稳当当的把他们给我平安接回来!” “我要让他们从走出山谷的那一刻就知道,我李万年,从不亏待自己人!” 赵良生连忙点头,重重地抱拳。 “大人放心!” “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 安排完所有事情,李万年走出营帐,来到军营外。 看着远处那片初具规模的流民安置点,他迈步走了过去。 还没靠近,一股混杂着米粥香气、药材苦味和人气的复杂味道,便扑面而来。 放眼望去,百多个流民聚集在这片被圈起来的空地上。 虽然依旧衣衫褴褛,但他们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初见时的麻木和绝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叫做“希望”的东西。 空地上,几口大锅一字排开,有的锅里翻滚着浓稠的米粥,有的锅里熬着陆青禾开方配制的防疫药汤。 孩子们不再像最开始那样瘦弱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死掉一样,正围着锅台嬉笑打闹。 女人们三五成群,替北营的士兵们,缝补着破旧的衣物。 男人们则被组织起来,正在搭建更坚固的木棚,为即将到来的更为寒冷的严冬做准备。 一切,井然有序。 “是校尉大人来了!”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一瞬间,整个安置点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李万年。 下一秒。 “噗通!” 一个正在喝粥的汉子,放下碗,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对着李万年的方向,磕了一个响头。 仿佛一个信号。 噗通!噗通!噗通! 一百多个的流民,无论男女老幼,无论正在做什么,全都跪了下去! 黑压压的一片,如同被风吹倒的麦浪。 他们没有说话,只是用最原始、最虔诚的方式,一遍又一遍地,对着那个给予他们新生的人,用力磕头。 额头与冰冷的土地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谢大人赐饭之恩!” “谢大人活命之恩!”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汇聚成一股洪流,直冲云霄。 他们都是在死亡线上挣扎过的人,比任何人都清楚,那碗热粥,那碗药汤,那个能遮风挡雨的木棚,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活下去。 意味着,他们的妻儿老小,不用再饿死、冻死在逃难的路上。 在这世道,活下去,就是最大的恩赐! 李万年站着,看着眼前这震撼的一幕,心中百感交集。 他能感受到,那一道道目光里,蕴含着怎样滚烫的情感。那是足以将钢铁融化的感激和拥戴! 他缓缓抬起手,声音传遍了整个安置点。 “都起来!” “我李万年说过,到了我北营,只要肯干活,就没人会饿死,没人会冻死!” “我不仅要让你们活下去!” “我还要让你们,活得比之前更好!” …… 夜,深了。 李万年回到宅邸,身上还带着外面世界的寒气。 秦墨兰早已备好了热水和饭菜。 “夫君,事情都顺利吗?”她一边帮他脱下外衣,一边柔声问道。 “顺利,前所未有的顺利。”李万年握住她的手,看着她那双含着关切的美目,心中一片柔软。 他将赵铁柱他们找到百草谷,秦安宣誓效忠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墨兰,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了。” “我才不在乎立什么功呢,我只在乎能帮到夫君,这样,我就很高兴了。” 秦墨兰有些娇俏的说着。 李万年将她拥入怀中,低头吻了下去。 …… 是夜,主卧里,暖意融融。 一场激烈的“光合作用”之后,李万年心满意足地搂着怀里的娇妻。 熟悉的提示音,也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叮!施肥浇水完成!】 【恭喜宿主获得随机掉落物:体质+1!】 【光合作用完成,预计寿命增加一年!当前宿主预计寿命:七十七。】 次日。 如今其他事情都快到位了。 李万年也准备腾出手来,去办那件最核心,也最重要的事情。 勘探矿脉!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脑子里的地图再精确,也得亲眼去看看,才能彻底放心。 “头儿,您真要亲自去啊?” 营帐内,李二牛一边往自己身上套着厚实的棉甲,一边瓮声瓮气地问。 “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让兄弟们去跑一趟就行了,您坐镇北营,万一有啥事,咱们也好有个主心骨不是?” 李万年将一把锋利的匕首插进靴筒,又检查了一遍腰间的佩刀。 他抬眼看了看李二牛。 “就因为是鸟不拉屎的地方,我才更要亲自去。” “而且,我不在,北营不是还有常世安吗?” 他拍了拍李二牛那结实的肩膀。 “这次去,不只是看看那么简单。” “我要亲自规划好开采的路线,还有运输的路线。” “这些东西,别人去,我不放心。” 除了李二牛,李万年还点了另外三个亲兵。 这几个人,都是他从南营带过来的老人。 “都准备好了?”李万年目光扫过四人。 第59章 切磋 归途的马蹄声,踏碎了冷冽的空气。 当北营那熟悉的灯火轮廓出现在眼前时,天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 李万年勒住马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同样风尘仆仆的李二牛几人。 这一趟奔波,人困马乏,但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闪烁着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 李万年的脑海中。 开采的路线,运输的便道,冶炼的选址……所有的一切,都在这次亲身勘探后,变得无比清晰。 李万年胸中激荡着一股豪情。 恨不得立刻就将那两座沉睡在山脉中的宝藏,变成北营手中最锋利的刀,最坚固的甲! “头儿,咋突然停了?!”李二牛搓了搓冻得通红的鼻子,瓮声瓮气地喊道,打破了沉寂。 “没事,走,回营!” 李万年一夹马腹,战马继续朝着北营奔去。 …… 回到位于北营的宅邸,还未进门,一股锐利的破风声便先一步传了出来。 李万年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便见院子中央,一盆炭火烧得正旺,橘红色的火舌舔舐着冰冷的空气,发出噼啪的轻响。 苏清漓、秦墨兰和陆青禾三女,正围坐在炭火旁,目光都投向院中的一块空地。 在那里,一道矫健的身影,正持剑而舞。 是沈飞鸾。 她的身法快如鬼魅,剑光清冷,如同月华流转,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道致命的银弧。 剑风呼啸,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又在瞬间将其绞得粉碎。 那是一种纯粹为了杀人而存在的剑法,凌厉,狠绝,不带半点多余的花哨。 “夫君!” 秦墨兰眼尖,最先发现了他,惊喜地站了起来。 苏清漓和陆青禾也立刻起身迎了过来。 “回来了。”苏清漓声音柔和,带着关切。 “夫君在外面跑了一天,肯定饿坏了,饭菜都温在锅里,快进屋吃吧。”陆青禾娇柔的声线里带着心疼。 李万年看着她们关切的脸,奔波了一天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他摆了摆手,走到炭盆边坐下,将有些发冻的双手伸过去烤火。 “干粮顶饱,现在还不算饿,陪你们坐会儿。”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场中练剑的沈飞鸾身上。 此时,沈飞鸾也收了剑势,她手腕一抖,长剑归鞘,动作干脆利落。 她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略有些急促,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飞鸾姐的剑法,真是太好看了!”陆青禾由衷地赞叹道,眼睛里全是小星星。 “何止是好看,”苏清漓也夸赞道,“感觉这剑法招招致命,若是对敌,怕是眨眼间就能分出生死。” 秦墨兰听着,眼中也流露出一抹意动,她看向沈飞鸾,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飞鸾,你这个……能教人吗?” 沈飞鸾闻言,擦了擦汗,走了过来,笑着道:“当然可以教。” “不过学武很苦,而且你们现在年纪也不算小了,筋骨基本定了型,想成为高手不太可能。” “不过,练出些架子,强身健体,面对个泼皮无赖不至于束手无策,还是没问题的。” 听到这话,不止是秦墨兰,连苏清漓和陆青禾都心动了。 她们倒不是想成为什么江湖侠女,只是这北境苦寒,多学点本事,总归是好的。 一来可以强身健体,不至于天气一转凉就生病。 二来,万一真遇到什么突发情况,也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任人宰割。 沈飞鸾将三人的神情尽收眼底,脸上的笑意不减。 “要是都想学,那空闲的时候,我就先教你们一些基础的桩功和招式。” “好啊!” 三女齐齐应声,脸上都带着雀跃。 就在这时,沈飞鸾的目光转向了一旁默不作声的李万年。 那双漂亮的眸子里,燃起了一股纯粹的战意。 “在南营北营待了这么久,我也听说了一些关于的话,听说咱李校尉的枪法很厉害啊?” 她嘴角一勾,发出了邀请。 “要不要,切磋切磋?” 李万年正觉得浑身筋骨有些僵硬,听到这话,也来了兴致。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骨节发出一阵噼啪脆响。 “行啊。” 院墙边就靠着一排兵器架,上面不仅放着真兵器,也放着一些用来练习的木制兵器。 李万年随手抄起一根齐眉长的白蜡木棍。 棍身笔直,分量适中,在他手里掂了掂,虎虎生风。 沈飞鸾也将手里的长剑放回架上,同样拿起了一根木棍。 两人走到院子中央,遥遥相对。 气氛,瞬间变了。 刚刚还其乐融融的庭院,此刻却弥漫开一股无形的张力。 “夫君小心!” “飞鸾姐也小心!” 三女都饶有兴致的看着。 沈飞鸾率先动了! 她的脚步轻盈,身形一晃,如同林中猎豹,悄无声息地欺近李万年身侧! 手中的木棍,没有丝毫预兆,毒蛇出洞一般,直刺李万年的肋下! 快!准!狠! 这一招,若是换了寻常军中好手,怕是连反应都来不及,就要被当场戳个对穿! 可李万年,却只是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就在那木棍即将及体的瞬间,他动了! 没有闪避,没有格挡。 他手中的木棍,以一种更加简单、更加粗暴的方式,自下而上,猛地一撩! 霸王破阵枪,起手式! 没有精妙的变化,只有纯粹到极致的力量和速度! “砰!” 两根木棍,在半空中狠狠地撞在一起! 一声沉闷的巨响,在寂静的夜里炸开! 沈飞鸾只觉得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从对方的棍身上狂涌而来! 她虎口剧震,整条手臂都麻了! 脚下更是控制不住地“蹬蹬蹬”连退了三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她抬起头,满眼都是惊骇! 这……这是什么怪物?! 这股力量,简直非人哉! 她引以为傲的速度和技巧,在对方面前,就如同撞上了一堵铜墙铁壁,脆弱得不堪一击! 李万年一击得手,却并未追击。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手中的木棍斜指地面,整个人的气势,却仿佛在节节攀升! 如果说沈飞鸾是灵巧的猎豹。 那此刻的李万年,就是一头刚刚从沉睡中苏醒的洪荒巨兽! 仅仅是站在那里,那股子蛮横霸道的威压,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再来!” 沈飞鸾咬了咬牙,不信邪。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身形,再次冲了上去! 这一次,她学聪明了,不再与李万年硬碰硬。 她的身法变得更加飘忽,围绕着李万年急速游走,手中的木棍化作晃眼的棍影,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打向李万年的周身要害! 她要用自己最擅长的速度,以巧取胜。 然而。 她快,李万年比她更快! 面对那让人眼花缭乱的攻击,李万年不闪不避,脚下猛地一踏! 轰! 地面微颤! 他整个人不退反进,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直接撞进了那棍影之中! 手中的木棍,大开大合,一记横扫千军,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悍然挥出! 一力降十会! 在绝对的力量和速度面前,一切技巧,都显得苍白无力! “砰!” 一声爆响! 沈飞鸾所有的攻击,在那狂暴的一扫之下,尽数崩碎! 她只觉得手中的木棍,仿佛被一头疯牛正面撞上,再也握持不住,脱手飞了出去,“哐当”一声掉在远处的地上。 而李万年的棍尖,已经停在了她的咽喉前。 相距,不足半寸。 凌厉的劲风,吹得她额前发丝飞舞。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如果这是实战,如果对方的是真枪,她已经死了。 整个院子,死一般安静。 只剩下炭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苏清漓三女,全都捂住了嘴巴,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 结束了? 这就结束了? 这也太快了吧?! 在她们眼中,已经强得不可思议的沈飞鸾,在李万年面前,竟然这么快就落败了? 沈飞鸾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看着抵在自己喉咙前的棍尖,感受着那上面传来的,似乎要刺破皮肤的锋锐之气,脑子里一片空白。 败了。 败得彻彻底底。 毫无还手之力。 没想到这家伙平时不显山不漏水的,竟然这么强。 李万年缓缓收回木棍,那股子霸道绝伦的气势,也仿佛随之收敛入体。 他看着还在发愣的沈飞鸾,微笑道:“承让了。” 沈飞鸾这才回过神来,她看着李万年,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震惊,有挫败,还有很多其他的复杂情绪。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干涩地开口。 “厉害,是我输了。” 她不是输不起的人,干脆利落地承认。 第60章 干活 李万年毫不犹豫地将刚刚到手的技能点,点在了【铜皮铁骨】后面的加号上。 在这人命如草芥的边关,什么花里胡哨的技能,都没有保命重要。 保命,才是第一要务! 尤其是在他不缺寿命,未来还有大把美好时光的情况下。 然而,属性界面却弹出一行小字。 【温馨提示:铜皮铁骨(lv2)→(lv3),需要消耗2点技能点。】 【当前技能点不足。】 “要两个技能点?” 李万年咂了咂嘴,有点意外,但不算太意外。 越是强大的技能,升级所需要的花费越多,这很合理。 他没有把这个珍贵的技能点用在别处,而是选择先存着。 一来可以攒着升级铜皮铁骨,二来万一遇到什么紧急情况,也能随时加在别的技能上,算是个后手。 …… 一夜过去。 第二天一早,李万年照例来到校场。 此刻的校场上,喊杀震天,热火朝天。 北营的士兵们,操练的项目早已不只是当初单调的站军姿和负重跑了。 站军姿如今已经融入了日常训练的方方面面。 负重跑,每天两次,每次二十公里。 除此之外,便是各种慢慢增加的训练内容。 有长枪方阵的演练,骑马与射箭的训练,基础拳脚和刀法训练,力量训练,两人一组的对练训练,甚至还有专门针对蛮族骑兵冲锋的协同对抗训练…… 整个北营,就像一台被上紧了发条的战争机器,正以惊人的速度运转起来。 曾经的懒散颓靡不仅早就被一扫而空,如今更是有了一股子精兵的雏形。 李万年满意地点了点头,将操场交给李二牛他们后。 便点了一队士兵,带上北营铁匠铺的那些人,以及流民安置点的那一百多号流民,浩浩荡荡地朝着西北方的矿区开去。 那片区域是他亲自选定的,位于煤矿和铁矿之间,地势可以,比较易守难攻。 就算将来有蛮子打过来,凭借地形优势,也能坚守一段时间。 凛冽的寒风刮在脸上,刀子似的。 流民们身上穿着单薄的衣物,冻得瑟瑟发抖,但没有一个人叫苦。 他们只是紧紧地跟在队伍后面。 队伍在荒野中跋涉,最终在一处背风的环形山谷前停了下来。 李万年勒住马缰,环顾四周。 这地方三面环山,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可以进出,距离他发现的煤矿和铁矿都不远,地势隐蔽,易守难攻。 要不是有脑子里的地图,他昨日就算是跑断了腿,也不可能找到这么一处好地方。 李万年翻身下马,指着这片荒芜的土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流民的耳朵里。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们的新家!” 他没有说什么鼓舞人心的话,而是直接开始分配任务。 “所有人,听我口令!” “第一,平整土地,按照我画的线,挖出地基!” “第二,青壮去山脚下挖土,混合草料,制作土坯砖!记住,土坯一定要夯实了,这关系到你们住的房子牢不牢!” “房子以五人为一户,所以,得给我修能睡下五个人的大通铺。” “第三,妇孺们负责收集干草和芦苇,用来铺房顶!” “第四,每个营房都必须修建火炕和灶台!在这北地,没有火炕,冬天会冻死人的!” “第五……” “大致内容就是我说的这些,没记住的不要紧,具体操作,我会让北营的工匠师傅们指导、协助你们的。” “现在,干活吧。” 这些流民大多都是种了一辈子地的庄稼汉,对盖房子这种事并不陌生。 听完李万年的话,他们被冷风吹的有些麻木的脸色,有些动容。 要在……这里建家了? 在李万年带来的北营匠人的组织和带领下,整个工地立刻变得热火朝天。 没有一个人偷懒。 因为他们知道,这不仅是在给校尉大人干活,更是在给他们自己干活,在给他们自己建一个能遮风挡雨,能活命的家! 下午时分。 尘土飞扬的山谷入口,出现了一支骡马队。 当初从南营跟着李万年过来的亲信之一,秦明安,正带着人,将一车车的粮食和物资送了过来。 这些粮食和物资是由刘清源派人用车马运到北营,再由秦明安带着人运到这里来。 “头儿!你要的东西都拉来了!” 秦明安跳下马背,大声汇报道。 秦明安人如其名,长相普通,但性格沉稳,做事踏实可靠。 李万年点了点头,随即从流民中挑选出十几个手脚麻利的妇人。 “你们,负责做饭!” “今天晚上所有人能不能吃上一口热乎的,就看你们了。” 被挑中的妇女皆是一脸高兴,负责做饭不仅比干这些活轻松,还有机会能多吃一点。 毕竟从古到今都有这么一句话,叫做厨子不偷,五谷不收。 虽然话不见得正确,但却也说明了厨子这个活的油水。 只是。 当一个个麻袋被解开,露出里面黄澄澄的粟米和各种杂粮,以及一大块带着厚厚肥油的猪肉时,这些妇女都愣住了。 甚至有人不敢置信的用手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这……这真是给咱们吃的?” 一个妇人颤声问道。 “当然!” 站在一旁的秦明安咧嘴一笑,用有力的声音道。 “校尉大人吩咐了,今天所有人干活都辛苦了,今天晚饭必须吃干的,菜里必须见油见肉!” 轰! 这句话,如同在这些人中投下了一颗炸雷! 吃干饭? 菜里必须见油见肉? 天啊! 这……这是过年才有的待遇啊! 不少人一瞬间就红了眼眶。 这十几个负责做饭的妇人,一边拿袖子胡乱抹着眼泪,一边手脚麻利地开始淘米、切菜。 而那些离得不远的流民,听到这番话,干活的力气都像是凭空大了几分。 干瘪的身体里,仿佛被注入了一股热油,从里到外都开始冒着劲儿。 很快,一口口大锅在临时的灶台上架了起来。 当浓郁的米饭香气,混合着猪油被炼出后独有的、霸道的香味,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时,整个山谷里劳作的流民,动作都不约而同地慢了下来。 他们贪婪地嗅着,喉结一下下地滚动着,嘴里疯狂分泌着唾液。 他们是真的饿疯了。 没挨过饿的人,永远无法体会那种闻到食物香气时,从灵魂深处涌出的、最原始的渴望。 尤其是那股肥肉的油香味,简直是往他们快要饿死的魂魄里,狠狠地扎了一针。 李万年见状,也不再催促,直接招呼着手下,让所有人停工吃饭。 一个排在最前面的半百老汉,颤巍巍地端着打好的饭菜。 他看着碗里堆得冒尖的、几乎看不到汤水的干饭,还有那菜里清晰可见的碎肉和油花,浑浊的双眼瞬间就红透了。 他没有吃。 而是小心翼翼地将饭碗放在一旁的干净石头上,然后转过身,对着李万年的方向,“噗通”一声,重重跪了下去。 额头狠狠磕在冰冷坚硬的冻土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活菩萨……您是活菩萨啊!” “俺……俺在家时,就是过年,都不敢想能吃上这么一口干饭啊……” 他这一跪,像一根引线,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 所有排队的流民,看着前方那桶里、碗里那实实在在填饱肚子的吃食,闻着空气里带着油香味的菜香,听着那老汉的话。 再也控制不住,跟着那老汉的动作,发自肺腑地跪了下去。 黑压压的一大片,鸦雀无声。 只有粗重的呼吸和压抑的呜咽声,在荒野上回荡。 李万年走上前,将最先跪下的老汉一把扶起,声音沉稳。 “都起来,吃饭。” 他环视着一张张激动到扭曲的脸,重复了那句已经说过的话。 “记住,在我这里,只要肯卖力气干活,就没人能让你们饿肚子!” 寒风呼啸,却吹不散心头的温暖。 劳累了一天的流民们,围着火堆,狼吞虎咽。 饭是粗糙的杂粮饭。 但吃在嘴里,却一直暖到了心里。 带着油花的炖菜,真他娘的好吃! 李校尉,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 回到宅邸,已是深夜。 李万年在厨房吃完了保着温的晚饭后,推开了主卧的门。 烛火摇曳,苏清漓正坐在灯下,手里拿着针线,神情专注而温柔,在为他缝补一件常服磨损的袖口。 看到他回来,她放下手里的活计,起身迎了上来。 “回来了?今天一天都在外面,累坏了吧?” 李万年心头一暖,大步走过去,什么也没说,直接捧住她的脸,朝着那柔嫩的嘴唇就亲了下去。 这个吻带着外面冰冷的风霜气,却又滚烫得惊人。 良久,唇分。 “算不上累。” 他看着苏清漓被吻得水光潋滟的唇,坏笑了一下。 “不过,要是娘子能在我洗澡的时候,帮我捏捏肩膀,那估摸着就真的一点儿也不累了。” 苏清漓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 她轻轻白了李万年一眼,那眼波流转的风情,看得李万年心头一热。 她没有拒绝,只是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她又哪里不知道,捏肩膀是真,但要在浴桶里干一些其他事,也是真。 浴室里,雾气蒸腾。 浴桶中的水面激荡不休,拍打着木桶边缘。 完事后李万年擦干身体,穿好衣服,将佳人抱到床上,而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也悄然响起。 【叮!施肥浇水完成!】 【恭喜宿主获得随机掉落物:白银三十两!】 【光合作用完成,预计寿命增加一年!当前宿主预计寿命:七十九。】 嗯? 第61章 夜袭 赵良生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却冷了下来。 “铁柱,你在这几日,可摸清楚了黑虎洞的底细?” 赵良生语气生冷,赵铁柱却听得一热,那黝黑的脸上,笑容咧开。 “良生,你老实说,头儿派你来的时候,是不是还有其他交代?” 赵良生点点头,倒是没有隐瞒。 “来之前头儿交代过。” “这伙山匪,要是摸清了底细,在咱们的能力范围内,就顺手给除了,也算是为通州百姓除一害。” “但头儿还说了。” “若是不可行,那也不能勉强,这毕竟是通州境内,咱们是北境边军,不能在这通州搞出什么动静。” 赵铁柱闻言,不仅没半点失望,反而眼睛瞬间就亮得吓人,他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俺就知道头儿是这脾气!这帮杂碎,留着也是祸害!俺早就想去端了他们老窝了!” 他兴奋地搓着手,跟倒豆子似的把打听来的消息全说了出来。 “那黑虎洞的大当家,是个独眼龙,听说早年就是个泼皮无赖,打架被人戳瞎了一只眼,后来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在黑虎洞拉起了一帮人。” “人数嘛,俺仔细问过了,撑死了也就两百来号人。” 说完,赵铁柱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对了良生,你带了多少人来?” 赵良生看了一眼身后那些精神饱满、眼神锐利的北营兵卒。 “不多,五十个。” “够了!够够的了!”赵铁柱兴奋地搓着手,“对付那帮子欺软怕硬的货色,五十个弟兄,那都是高看他们了!” 秦安在一旁听着,心头巨震。他快步上前,对着赵良道: “军爷,这黑虎洞盘踞此地多年,山高路险,易守难攻,你们……” 赵良生看向秦安,虽不知对方是谁,但没有任何的轻蔑态度,语气沉稳的道: “老丈放心,区区两百号山匪,对于我们这五十多号北营边军而言,真不算什么。” 从这两次的战果,赵良生已经非常清楚这伙山匪的实力了。 换做正面作战,这两百来号的山匪能被他们十几个人追着砍。 如今虽是攻打山寨,却也是趁着夜色偷袭,可行性很高。 赵良生接着道: “黑虎洞的地形,你们比我们熟。可否请老丈派几位熟悉山路的乡亲,为我们带路?” “应该的!应该的!”秦安连连点头,转身便去点了几个最是机灵矫健的年轻人。 赵良生随即做出安排,他留下五名士兵,由江德福带领,负责护送车队和百草谷的妇孺老幼先行出发,前往北营。 而他自己,则带着赵铁柱等人和剩下的四十多名精锐,以及那几个带路的百草谷青年,直奔黑虎洞而去。 “记住,别搞出太大动静。” 赵良生最后叮嘱了一句, “毕竟这里是通州地界,咱们是北营的兵,做事要利落干净。” “放心吧!” 赵铁柱把那柄缴获的鬼头刀往肩上一扛,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 “保证这伙山匪死得安安静静,连鬼都不知道是咱们干的!” …… 黑虎山,聚义厅。 与其说是聚义厅,不如说是一个由山石和木头草草搭建起来的房子,里面烟熏火燎,混杂着酒气、汗臭和一股说不清的霉味。 黑虎洞的大当家,一个满脸横肉的独眼龙,正一脚踩在桌子上,等待着手底下的人回来汇报。 “大……大哥!不好了!那伙人……那伙人是官兵!是边军!” 却见四当家连滚带爬地跑进来,脸上还带着被树枝划破的血痕,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你说什么?”独眼龙一把抓起桌上的酒碗,狠狠砸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整个聚义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山匪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四当家身上。 “边军?”独眼龙眯起那只独眼,凶光毕露,“你看清楚了?有多少人?” “看……看清楚了!” 四当家咽了口唾沫,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脸上血色尽褪, “好……好像是几个,又好像……是十几个……” “废物!”独眼龙一脚踹在他身上,“你特么说看清楚了,结果特么的连几个还是十几个都搞不清?” “大哥,实在是他们太……太凶了啊!” 四当家抱着头,声音里带着哭腔, “他们几个人冲在前面,就撵着咱们几十号兄弟跑啊!” “大哥你是不知道那伙人有多凶啊,身材魁梧,而且每个都穿戴甲胄手持兵器,还有会射箭的……根本就不敢多回头看啊!” 伴随着四当家的话,厅内众人神情各异。 有真觉得那几个人很凶的。 也有觉得四当家就是吓破了胆,其实这伙人没那么凶。 还有人觉得那几个人厉害是厉害,但绝对没有四当家描述的这么厉害,肯定添油加醋了。 独眼龙的脸色却是变得极为难看。 大宴朝的军队是糜烂不堪,可边军不一样。 哪怕也有糜烂的情况,可那战斗力就不是一般军队能比的,那是常年跟蛮子真刀真枪干起来的,是实打实的强。 如果是边军精锐,确实能做到这种程度。 可他想不通。 “边军吃饱了撑的?跑来咱们通州地界,管这鸟不拉屎的闲事?” 一个尖嘴猴腮的山匪凑上前,小声道: “大哥,会不会是……那帮匠人里,有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惊动了官府?” “放屁!” 独眼龙又是一脚踹了过去, “一群穷得叮当响的匠人,能有什么背景?再说了,通州牧什么时候能调动边军了?” “至于通州卫那帮酒囊饭袋……呵,他们要是能有这实力,我脑袋现在早就不长在自己头上了。” “确实不是通州卫,那帮家伙也配?大哥,真是边军啊,而且很可能是边军精锐!”四当家连忙道。 “废话,肯定是边军精锐啊,还要你说。” 独眼龙嘴上骂骂咧咧的,却没有再踹人,因为他现在的心情很压抑。 边军,精锐。 这特么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群人要是来上山剿匪,那…… 不能再想了,越想越感觉自己脖颈处凉飕飕的。 厅内,开始陷入一种凝重的氛围里。 这时,一个胆小的山匪有些忍不住,颤声问道:“大哥,现在怎么办?他们会不会打上山来?” “怕个鸟!” 独眼龙虽然心底里也害怕,却不能在手下面前露怯,色厉内荏地吼道, “他们最多就十几个人,咱们山上有两百多号弟兄!他敢来,就让他有来无回!” 他嘴上虽然硬气,但心里却一直在打鼓。 十几个人,就能打得他们几十号人狼狈逃跑,这战斗力……根本没办法打。 “传我命令!” 独眼龙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 “所有人,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尤其是哨塔上的人!” “他娘的,只要他们敢上山来,我就一定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后悔!” …… 山风呼啸,卷起枯叶。 赵良生一行人,在向导的带领下,悄无声息地行进在密林之中。 北营的兵卒,个个身手矫健,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没有发出半点多余的声响。 很快,黑虎山那简陋的山寨,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几座用木头搭建的哨塔楼有些歪斜地立在山道旁,几个山匪正无精打采地靠在上面放哨。 压根没注意到,死神已经摸到了他们的脚下。 赵良生抬手,做了个手势。 队伍瞬间停下,所有人隐蔽在树林和岩石之后,动作整齐划一,如同配合了千百遍。 他借着林木掩护,仔细观察着山寨的布局。 粗糙,简陋,漏洞百出。 在他眼中,这所谓的山寨,跟纸糊的没什么两样。 “铁柱。”赵良生声音平静。 “在!”赵铁柱压低声音应道,眼中闪着兴奋的光。 “你带十个人,从左边摸上去,先解决掉那几个箭楼上的哨兵,动静小点。” “好嘞!” “剩下的人,跟我从正面冲。”赵良生看了一眼天色,“半个时辰。” 他顿了顿,语气冰冷。 “半个时辰后,我要在他们的老巢里,喝酒,庆祝。” …… 夜色如墨,将黑虎山的轮廓勾勒得狰狞可怖。 赵铁柱猫着腰,像一头潜伏在暗影里的黑豹,带着十名弟兄,悄无声息地沿着山体侧面的一条小径摸了上去。 他的动作很轻,脚下的枯叶甚至没有发出一丝碎裂的声响。 身后跟着的北营兵卒,也个个如同鬼魅,与黑暗融为一体。 山道上的第一座箭楼,离他们越来越近。 楼上,一个山匪打着哈欠,靠在栏杆上,手里的长矛斜搭在一边,嘴里正跟同伴抱怨着这鬼天气。 “他娘的,这风刮得,跟刀子似的,冻死老子了。” “谁说不是呢,大哥也是瞎操心,那帮官兵吃饱了撑的,还真敢摸上山来不成?” “就是,咱们这儿易守难攻,他们来多少人都是送死……” 话音未落。 “噗!”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那名正在抱怨的山匪,身子猛地一僵,他低下头,看见一截冰冷的刀尖,从自己的胸口透了出来。 他张了张嘴,想喊,却只发出一阵“嗬嗬”的漏风声,鲜血顺着嘴角涌出。 他身后的同伴,连反应都来不及,脖子就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从后面死死勒住。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整个脑袋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耷拉了下去。 赵铁柱面无表情地抽出短刀,在死人身上擦了擦血迹,随后将尸体轻轻放倒,避免发出大的声响。 他对着身后的弟兄打了个手势。 队伍无声地分开,如同几道飘忽的影子,朝着另外几座哨塔潜去。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 黑虎山寨外围的所有岗哨,全都被悄无声息地拔除。 赵铁柱站在最后一座箭楼上,对着山下赵良生隐藏的方向,学了两声夜枭的叫声。 “咕——咕——” 这是约定的信号。 密林中,赵良生听到了这声夜枭啼叫,他那双沉静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厉。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右手,然后猛地向下一挥! 三十多名北营精锐,如同一群猛虎,自黑暗中暴起! 没有震天的呐喊,只有甲叶摩擦的轻微声响和沉重而迅疾的脚步声。 第62章 女人,怀孕 赵良生看了他一眼,正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北营士兵快步跑了过来,神色有些古怪的汇报道: “几位百夫长大人,你们快去看看吧,在山匪头子住的那个院子里,发现了些女人。” 这话一出,聚义厅里原本有些喧闹的气氛,瞬间安静了不少。 赵铁柱那张刚因为喝酒而泛红的脸,笑容也收敛了。 他把酒坛子往地上一放,跟赵良生对视一眼。 “走,去看看。”赵良生沉声道。 几人跟着那名士兵穿过血腥气弥漫的山寨,来到了山寨最后方的一处独立小院。 院内,一个房间里,四五个女人正瑟瑟缩缩地挤在角落里。 身上穿着的衣服虽然不是什么绫罗绸缎,却也整洁。 她们的年纪大多在十六七岁到二十出头,都姿色不错,放在乡下村镇里,绝对是能引得不少小伙子侧目的那种。 只是那一张张脸上,此时都带着惊恐和麻木,还有些许的憔悴。 尤其是在看到赵良生这群满身血气的军人走进来,更是吓得瑟瑟发抖。 赵良生放缓了脚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些。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黑虎洞山寨里的?” 女人们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先开口。 赵铁柱见状,把肩上扛着的鬼头刀往地上一顿,发出“哐”的一声闷响,瓮声瓮气地说道: “别怕,我们是官兵,是来剿匪的。现在这伙山匪已经被我们杀光了,你们安全了。” 他这番话本是好意,可配上他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和滴血的鬼头刀,反倒让那些女人抖得更厉害了。 赵良生皱了皱眉,瞪了赵铁柱一眼。赵铁柱也意识到自己好心办了坏事,挠了挠头,悻悻地退到一旁。 还是一个看起来年纪稍长,胆子也大一些的女人,颤巍巍地开了口。 “回……回军爷的话,我们……我们都是这山下村镇里的人。” 她一开口,其他几个女人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七嘴八舌地哭诉起来。 原来,她们都是在近一两年里,被黑虎洞的山匪下山劫掠时,强行掳上来的。 因为长得有几分姿色,没有被当做普通苦力,而是被独眼龙霸占,关在这座院子里。 白天要给山匪们洗衣做饭,干些杂活,到了晚上…… 说到这里,那女人便说不下去了,只是捂着脸,发出压抑的呜咽。 但所有人都明白了。 晚上,她们还要陪那该死的独眼龙睡觉。 赵铁柱气的骂道: “畜生!真他娘的一帮畜生!” “杀了他们都是便宜他们了!” 赵良生摆了摆手,制止了赵铁柱的怒骂。 他看着这群可怜的女人,沉吟片刻,说道: “如今山匪已除,你们也自由了。等下山后,你们各自拿些钱财,回家去吧。” 他本以为这话一出,这些女人会喜极而泣。 可出乎意料的是,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没有欢呼,没有笑容,那几个女人只是面面相觑,脸上的悲戚之色反而更浓了。 赵铁柱是个直肠子,见状忍不住问道: “咋了这是?给你们钱,让你们回家跟亲人团聚,这天大的好事,你们怎么还一个个哭丧着脸?” 最先开口的那个女人,抬起头,惨然一笑,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军爷,我们……我们回不去了。” “为什么回不去?”赵铁柱更懵了。 “我们被山匪掳上山,失了清白,在村里人眼里,就是不干净的脏东西了。” 女人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小锤,敲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 “就算家里人能容我们,村里的唾沫星子也能把我们淹死。我们回去了,爹娘兄弟也一辈子在村里抬不起头来。” 赵铁柱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打仗杀人是把好手,可这种事情,却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他只能求助地看向赵良生。 赵良生的眉头也紧紧锁了起来。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那你们打算如何?总不能一直待在这满是尸体的山寨里吧?” 几个女人沉默了,眼中满是绝望。 是啊,回家是死路,留在这里,更是等死。 忽然,又有一个女人开口了,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赵良生磕头,然后哀求道: “军爷!求求您,带我们走吧!” “我们什么都能干,洗衣,做饭,缝补……什么粗活累活我们都能干!求您收留我们吧!” 她这一跪,像是点燃了引线,剩下的女人也纷纷跪倒在地,一时间,院子里全是哀求哭泣之声。 赵铁柱急了,连忙看向赵良生,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可都是女人,军营里哪有收留女人的规矩? 可不带着她们,她们又能到哪去? 赵良生看着跪在地上,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的女人们,心中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不能把她们丢在这里。 “你们先起来。” 他等女人们都站起来后,才开口道: “既然你们无处可去,我可以带你们离开。但是,军营重地,你们不能进去。” 见女人们脸上刚刚燃起的希望又黯淡下去,他接着说道: “你们放心,等到了地方,我会托人给你们寻个安稳的住处,再给你们找个能谋生的活计。只要你们自己肯努力,总能活下去。” 这话一出,院子里的女人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惊喜。 她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个激动得浑身颤抖,再次跪了下去,这一次,是饱含感激的磕头。 “多谢军爷!” “多谢军爷救命之恩!” …… 黑虎洞的这颗毒瘤,就这么被干净利落地拔除了。 当赵良生带着满载物资的车队和四十多名弟兄,在天色破晓时分追上先行出发的队伍时,秦安和百草谷的村民们都松了一口气。 车队停下休整,秦安快步迎了上来,看着赵良生和他身后的士兵们,脸上带着关切和一丝紧张。 “赵百夫长,你们可算回来了!情况如何?没……没什么伤亡吧?” 还没等赵良生开口,一旁的赵铁柱就拍着胸脯,咧开大嘴嘿嘿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牙。 “老丈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那黑虎洞两百多号山匪,被我们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他伸出几根手指,得意地晃了晃。 “咱们这边,一个死的都没有!就几个弟兄受了点不碍事的皮外伤!” 秦安和周围的村民们听到这话,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两百多号山匪!说灭就灭了?而且自身还毫发无伤? 他们看着这些精神饱满,身上煞气还未完全消散的北营兵卒,眼神里除了震惊,就是敬畏。 太强了。 秦安定了定神,目光落在赵良生身上,语气里充满了由衷的感佩: “你们,还真是神勇啊!真是为这通州百姓除了一大害啊!” 他看着这支纪律严明、战力彪悍的队伍,心中对那位素未谋面的李校尉,愈发好奇和敬佩起来。 能带出这样一支强兵的将领,该是何等人物? 另一边。 北营,校尉宅邸。 李万年的心情很复杂。 非常复杂。 他要当爹了。 两世为人,第一次。 这事儿的起因,还得从今天早上说起。 早饭时,饭桌上的气氛本来一如既往的温馨。 沈飞鸾的手艺愈发精湛,熬的米粥香糯可口,配上几碟爽口小菜,让人食指大动。 可饭吃了一半,异变陡生。 “呕……” 陆青禾夹起一口小菜,送到嘴里,才咀嚼几下,就突然捂住嘴,一阵干呕。 “怎么了青禾?是不是不舒服?”李万年放下筷子,关切地问。 “没事没事,”陆青禾摆摆手,脸色有些发白,“就是突然觉得有点恶心。” 话音刚落,一旁的苏清漓也蹙起了眉头,放下碗筷,用手帕捂住了嘴,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那微微耸动的肩膀,也说明了她的不适。 紧接着,秦墨兰也变了脸色。 一桌子人,除了李万年和沈飞鸾,三个老婆全都出现了同样的反应。 沈飞鸾看着桌上自己亲手做的饭菜,再看看三女难受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脸色都白了。 “是不是……我做的早饭有问题?吃坏肚子了?” 李万年起初也摸不着头脑,可当他看到三个老婆如出一辙的反应时,脑子里像是有道闪电划过。 他前世在网上冲浪,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恶心,干呕…… 这症状,怎么那么像…… 一个荒唐又大胆的念头,在他心里疯长。 不会吧?这么准?还一来就来三个? “飞鸾,饭菜应该没问题,不然我们两个怎么没事?” 李万年安抚了一句,随即站起身,又对着三个老婆道: “你们先别动,我去请个大夫过来看看。” 大夫来得很快,是城里一个经验丰富的老郎中。 老郎中被请进内院,看着眼前三个国色天香的夫人,心中惊叹,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 只是恭敬道: “三位夫人,请伸出手来,让老朽依次为你们把脉。” 苏清漓最先伸出了皓腕。 老郎中三指搭上,闭目凝神。 片刻后,他睁开眼,脸上露出一丝讶异,又仔细探查了一遍,那讶异变成了确信的喜色。 “恭喜李校尉,贺喜李校尉,这位夫人是喜脉啊!” 一句话,让屋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苏清漓的脸颊瞬间飞上两抹红霞,下意识地伸手抚向自己平坦的小腹,清冷的眼眸里,漾开一圈圈温柔的涟漪。 李万年心头一跳,还没等他从这巨大的惊喜中回过神来。 老郎中已经搭上了秦墨兰的手腕。 这次,他闭眼的时间更短,脸上的表情也从惊喜变成了惊奇。 “这……这位夫人,也是喜脉!” 屋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李万年的嘴巴,微微张开。 两个了? 老郎中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他看向最后一个脸色苍白的陆青禾,带着一种求证的心态,将手指搭了上去。 一息。 第63章 见面,宴会 五日后。 北风卷地,刮得人脸颊生疼。 一支规模庞大的车队,正缓慢地行驶在通往北营的官道上。 车队里,除了十几辆满载物资的骡马驴车,其余皆是载着拖家带口的匠人马车。 他们面带疲色,或坐在马车前驾车,或坐在车厢里。 护卫在队伍两侧的,则是赵良生和赵铁柱率领的五十多名北营士卒。 他们骑着高头大马,身披甲胄,腰挎环首刀,精神饱满,煞气逼人。 与这群风尘仆仆的匠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都快到了!前面就是北营了!” 赵铁柱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声音里满是回家的雀跃。 匠人们闻言,精神都是一振,纷纷伸长了脖子,朝着前方眺望。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自前方传来,引得队伍一阵骚动。 “快看!那是什么?” “是骑兵!冲着我们来的!” 只见远处地平线上,烟尘滚滚,十数骑正朝着这边疾驰而来。 为首一人,身披甲胄,模样英武,正是北营校尉李万年。 赵良生和赵铁柱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讶异,连忙催马上前。 “头儿!您怎么亲自来了?”赵铁柱大声喊道。 “自然是接贵客。” 李万年勒住马缰,翻身下马。 赵铁柱连忙对着秦安所在的车厢大喊道:“秦老丈,俺们头亲自来迎接了。” 其实,不用赵铁柱喊,秦安也知道了。 秦安从马车上下来,一步步朝这里走来。 他看着那为首的年轻将领,身姿挺拔,气度不凡,在数十名亲卫的簇拥下,如众星捧月。 这就是……那位李校尉? 倒真是长得英武不凡,一表人才啊! 李万年径直走到了秦安面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拱手道: “想必这位就是秦安老先生了,一路辛苦,万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秦安整个人又惊又感动。 堂堂一营校尉,不仅亲自出营迎接他们这群落魄的匠人。 还对他一个糟老头子如此礼遇? 他反应过来后,激动得浑身颤抖,就要跪下行礼。 秦安连忙道: “老朽……老朽何德何能,敢劳校尉大人如此厚待!” 李万年哈哈大笑,轻轻拍了拍秦安的肩膀。 “我李万年求贤若渴,能请来秦老先生和诸位师傅,是我北营的福气!何谈一个区区出迎!” 他声音洪亮,清晰地传到每一个匠人的耳朵里。 “一路辛苦了!” “知道你们现在过来!我已经备下了酒宴,为大家接风洗尘!都随我入营!” 李万年这番姿态,这番话,让惨遭流放,过得无依无靠的匠人们,感动的不行。 他们何曾受过这等待遇? 不少人眼眶都有些红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 李校尉这番举动,比任何花言巧语都更能收拢人心。 …… 当晚,北营大摆宴席。 整个营地都飘荡着诱人的肉香。 匠人们被带到专门腾出来的营房里,看着桌上那一道道硬菜,眼睛都直了。 大盆的红烧肉,肥瘦相间,被炖得软烂入味,酱红色的汤汁冒着油光。 整只的烧鸡,烤得外皮焦黄酥脆,撕开来,里面是鲜嫩多汁的鸡肉。 还有大碗的炖羊肉,切成块的白菜豆腐,以及堆得冒尖的白米饭! 这不是粟米,不是杂粮,是正儿八经的白米饭! 沈飞鸾今天亲自下厨,拿出了看家本领。 对这些常年食不果腹,连肚子都填不饱的匠人来说,眼前这一桌,简直就是梦里才能吃到的东西啊! 毕竟,哪怕回忆,他们都有些回忆不出来还未流放时,那些美食的滋味了。 “都……都动筷子啊!吃啊!” 一个匠人看着满桌的饭菜,声音都哽咽了。 随着他这一声喊,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他们狼吞虎咽,吃得满嘴流油,仿佛要把流放后缺失掉的美味,全都塞进肚子里。 一个老匠人,端着一碗白米饭,上面盖着几块肥得流油的红烧肉,扒拉了两口,眼泪就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他一边哭,一边往嘴里猛塞,生怕这只是一场梦。 宴席上,没人说话,只有咀嚼和吞咽的声音。 秦安看着眼前这一幕,又看了看不远处正含笑看着这一切的李万年,心中百感交集。 他端起酒碗,走到李万年面前,身子一躬,就要拜下去,却被李万年眼疾手快地扶住。 “老先生,你这是做什么?在我李万年面前,无需这些虚礼。” “更何况,你是贵客,也是长辈,哪有对我行礼的道理。” 秦安被他稳稳托住,拜不下去,只得站直了身子,一双老眼看着李万年,郑重道: “李校尉,我今年五十有四了,本以为这被子就窝在那山谷烂掉,背着这罪臣的名头去见列祖列宗。” “没想到啊,竟然遇到了您这样一位贵人,不因我等身份而轻贱,反而礼遇有加。” “别的话我不会说!从今往后,只要您用得着,我这条老命,就卖给校尉大人您了!” 李万年看着面前这位头发花白、满脸风霜的老者。 五十有四? 看着跟七老八十似的……等等,同岁啊 好吧,收回之前的话。 他也没想到,这老人竟然跟自己一个岁数。 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了前世看过的一个综艺片段。 大概情况就是,一个明星对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叫爷爷,结果一问年龄,好家伙,这老人的年纪比那个明星的年纪还小。 …… 宴后。 李万年并没有急着谈正事,而是先带着秦安,来到了自己的宅邸后院。 秦墨兰早已等候在此。 她换上了一身素雅的衣裙,眉眼间带着几分紧张和期盼。 “墨兰,这位就是秦安老先生。” 李万年为两人介绍。 秦安看着眼前这个与恩人有几分神似的女子,她面容姣好,气质清雅,虽衣着朴素,但眉宇间并无愁苦之色,反而透着一种安稳的幸福感。 老人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他嘴唇哆嗦着,想起了那位已经被砍头的恩人,再看看眼前为人妻的恩人之女,最终化作一声长叹,欣慰地说道: “小姐……小姐能得遇李校尉这等人物护着,在这北境,终究是得了安稳。秦公在天有灵,也该瞑目了。” 一句话,勾起了秦墨兰的伤心事。 她眼圈泛红,泪珠不受控制地划过脸颊,对着秦安盈盈一拜。 “秦伯伯,您……也受苦了。” 简单的寒暄,却饱含了太多沉重的东西。 …… 半个时辰后,校尉府,书房。 书房内,除了李万年,只有秦安等几位德高望重的核心匠人,以及北营铁匠铺原来的主事,王右溪。 李万年没有废话,直接让人抬上了一副做工精良的甲胄。 正是“百炼甲”。 不过不是王右溪最开始制作的那副百炼甲。 那副百炼甲对比如今的这副百炼甲,可粗糙太多了。 这副百炼甲是之后王右溪来到北营后,带着自己的徒弟和北营匠人通体合作后,制作出的百炼甲。 费时费力废材料得多,但却更为的精良,是真正意义上的百炼甲。 “王主事,你来给几位老师傅介绍一下。” “是!” 王右溪走上前,脸上带着一丝自豪,抚摸着冰冷的甲叶,沉声道: “各位老师傅请看,此甲名为‘百炼甲’,乃是校尉大人亲传之法所制。” “其甲叶,经数万次锻打,反复渗碳,再以特殊手法淬火而成。寻常刀剑,难伤分毫!便是蛮子的弓箭,在五十步外,也休想射破这甲!” 秦安等人闻言,瞳孔都是一缩。 他们都是浸淫此道一辈子的行家,哪里听不出这话里的分量。 秦安快步上前,伸出干瘦却有力的手,轻轻敲了敲甲叶,又用手指细细摩挲着甲片连接处的细节。 越看,他脸上的神情就越是震撼。 “这……这锻打的工艺……还有这连接的卯榫,巧夺天工,巧夺天工啊!” 另一位擅长冶炼的老匠人,更是直接从怀里摸出了一把随身携带的小锉刀,在甲叶上不起眼的角落,用力划了一下。 只听“刺啦”一声。 那精钢打造的锉刀,竟然在甲叶上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好硬!” 老匠人倒吸一口凉气,看着锉刀上卷起的刃口,满脸的不敢置信。 这硬度,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书房内,一片寂静。 所有匠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那副甲胄,眼神里充满了狂热和痴迷。 对于他们来说,这不仅仅是一副盔甲,更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李万年看着他们这副表情,嘴角落起一抹弧度。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等众人消化得差不多了,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在每个人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百炼甲,不错吧?” 秦安等人下意识地点头。 “何止是不错!简直是神了!” 李万年笑了。 “但在我看来,它,还只是个开始。” 他环视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这百炼甲好是好,可惜,终究还是太少了。” “而且,耗铁量太大,工艺也太过繁琐。” “想要将一副百炼甲如这般精良的制作出来,以咱们北营铁匠铺目前的本事,一个月也就能打造出四五副。” “最关键的是,我们炼不出这么多好铁,这么多好钢。” 他成功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回来。 秦安等人也从震惊中回神,纷纷点头。 是啊,这么好的甲,肯定耗费巨大,量产根本不现实。 第64章 圣旨 车队在山路上前行,马蹄踏在碎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此时北方的山,透着一股子萧瑟。 可马车上的匠人们,却一个个精神抖擞,全无半点疲态,眼睛里闪烁着灼人的热度。 尤其是秦安等几位老师傅,那副急不可耐的模样,就如同是饿了三天的狼,终于闻到了肉味。 李万年骑在马上,看着这群平均年龄快赶上自己的老头子,硬是爆发出比小伙子还旺盛的精力,也是哭笑不得。 秦安扒着车辕,脖子伸得老长,问道: “校尉大人,快到了吗?您说的那个煤矿,到底在哪儿啊?” “前面那个山坳就是。”李万年抬手一指。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一个巨大的山坳出现在眼前。 山坳里,已经有上百号人正在忙碌。 他们看起来脏兮兮的,但状态似乎都还不错,正是李万年收拢来的流民。 此刻,他们正用简陋的工具,从山壁上挖下一块块黑色的“石头”,然后用背篓运到一旁的空地上,堆成一座座小山。 那黑色的“石头”在冬日的阳光下,反射着幽深的光泽。 “到了,下车!” 马车还没停稳,秦安就第一个跳了下来,踉跄了几步,也顾不上拍打身上的尘土,径直朝着那堆积如山的黑色矿石冲了过去。 其余的匠人也纷纷下车,紧随其后。 他们冲到煤堆前,俯下身,伸出那双布满老茧的手,虔诚地捧起一块乌黑的煤。 “这……这成色……” 一个擅长冶炼的老师傅,将一块煤凑到眼前,仔细端详着,嘴唇都在哆嗦。 “质地紧密,入手沉重,断口处有油脂般的光泽……是好煤!是上等的好煤!” 另一个匠人更是直接,他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对着一小块碎煤吹了起来。 “呼——” 一簇黄蓝色的火苗,猛地窜了起来。 火苗烧得很旺,很稳,最关键的是,完全看不到烟气! “无烟煤!” “真的是无烟煤!” 那匠人激动地大喊,手里的火折子都差点掉在地上。 “有了这等好煤,咱们还愁炼不出好钢吗?” 秦安捧着一块煤,感受着其中蕴含的能量,浑浊的老眼里,难掩激动。 他猛地回头,看向李万年,声音里带着的激动。 “校尉大人!您……您说的竟然全是真的!” “有了这煤,只要高炉建得好,生铁的产量,翻上几番都不是问题啊!” 匠人们瞬间炸开了锅。 “何止是几番!温度上去了,许多以前炼不出来的精铁,咱们都能炼!” “对!风箱!风箱也得改!要更大的!给炉子狠狠地吹!” 看着这群瞬间进入技术研讨状态的狂人,李万年笑着压了压手。 “各位先别急着讨论。” “好东西,还在后头呢。” 他翻身上马,对着众人咧嘴。 “煤山看完了,咱们再去看看铁山!” …… 从煤矿到铁矿,还有十几里山路。 路,更加难走。 但匠人们的热情,却被彻底点燃了。 他们一个个健步如飞,走在崎岖的山道上,比护卫的北营士卒还要有劲头。 李二牛跟在李万年身边,看着这群打了鸡血似的老头子,忍不住咂舌。 “头儿,这帮老先生,怎么比年轻的小伙子还猛?” 李万年看了他一眼,笑着道:“因为这是他们追求的东西啊!” 当队伍翻过最后一道山梁时。 “到了。” 李万年的声音响起。 可匠人们的心,却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 只见山脚下,同样有流民在开采。 挖出来的,是一块块深红色、泛着金属光泽的矿石。 秦安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徒弟,抢到最前面,从地上捡起一块人头大小的矿石。 那矿石入手极沉,压得他手臂一坠。 “好重!” 一个选矿经验十分丰富的老师傅凑了过来,他从怀里摸出一把小锤,对着矿石“当”地就是一下。 火星四溅。 矿石上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白点。 老师傅又将矿石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甚至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那粗糙的断面。 他闭上眼睛,整个人都僵住了。 周围的匠人全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他,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许久。 那老师傅才猛地睁开眼,他的脸上,是一种混杂着狂喜、震惊和不敢置信的复杂神情。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甚至有些破音。 “六……六成!” “这矿石的含铁量,少说也有六成!” “这是富矿!是不用怎么精炼,就能直接入炉的顶级富矿啊!” 轰! 所有匠人的脑子里,都像是炸开了一个响雷。 六成含铁量! 这是什么概念? 大宴朝许多地方的铁矿,含铁量能有三四成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而眼前这座山,竟然遍地都是含铁量高达六成的富矿! 一座山的上等无烟煤。 一座山的顶级富铁矿。 所有匠人都被眼前这巨大的宝藏给震傻了。 李万年看着他们的模样,缓缓走上前。 他没有说什么鼓舞人心的话,只是用最平静的语气,陈述一个事实。 “各位老师傅。” “看到了吗?” “煤山,铁山,都在这儿。” 他环视众人,目光从每一张震撼的脸上扫过,声音沉稳而有力。 “我李万年,别的保证给不了。” “但我可以向你们承诺,只要我在这北营一天,就会护着你们一天周全。” “你们不用再担惊受怕,不用再看人脸色,更不用背负那狗屁的罪臣之名!” “你们唯一要做的,就是把你们穷尽一生学来的本事,把你们脑子里的知识,都给我掏出来,变成现实!” “我要让咱们北营的每一个弟兄,都穿上最精良的甲!” “我要让他们手里的刀,成为草原蛮子心中永远的噩梦!” 他的话,掷地有声。 …… 回去的路上,马车里。 秦安和几位核心匠人正围着一张简陋的木板,上面铺着一张羊皮,正用一块木炭,在上面飞快地写写画画。 “不行!这高炉的设计得改!既然有这么好的无烟煤,炉壁的耐火土配比要重新调!温度,我们至少能再往上提两成!” “风箱的话……” “开采方案也要定下来,还有……” 他们激烈地争论着,唾沫横飞,时而拍着大腿,时而为了一个数据吵得面红耳赤。 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狂热,让同车的几个年轻匠人看得目瞪口呆。 李万年骑在马上,听着从车厢里传出的争吵声,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抬头,望向北方那片苍茫的天地。 冬日将至,草原上的蛮子,也该开始准备南下“打草谷”了。 只是不知道,当他们再次撞上北营的防线时,面对用无尽的钢铁武装起来的士卒,脸上会是怎样精彩的表情? 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时间。 希望能再充裕一点。 几天过去。 北营西北方的山坳里,已经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简陋的窝棚连成了一片,几十个新搭建起来的土灶日夜不停地冒着黑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焦糊味和铁腥气。 上百名流民在矿区里忙碌,将一筐筐的煤石和铁矿石运送出来。 而另一边,秦安正带着一群核心匠人,围着一个半人高的、用耐火土和砖石新砌起来的古怪高炉,唾沫横飞地争论着。 “风口的位置还是不对!再往下移三寸!要让鼓风机吹进去的每一丝热风都用在刀刃上!” “不行!移了风口,炉膛的弧度就得改!不然热量散得太快!” “老王头你懂个屁!这叫涡流增压,能让温度再高半成!” 这群平均年龄超过五十岁的老头子,一个个眼圈发黑,胡子拉碴,身上沾满了泥灰和铁屑,看起来比在百草谷时还要狼狈。 但他们的眼睛,却亮得吓人,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 李万年站在不远处,看着这热火朝天的景象,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这些天,他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扑在了这边。 在他的见证下,一座高炉已经由匠人们带着流民建起来了。 返回北营,刚下马。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吁!” 一名身披大将军亲卫甲胄的骑兵,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 他快步冲到李万年面前,单膝跪地,声音洪亮。 “启禀李校尉!大将军有令,命您即刻前往雁门关!” 李万年的心,咯噔一下。 穆红缨的亲兵传令。 这是出什么事了?!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叫来常世安和赵良生等人吩咐了几句后。 便对着一同回来的李二牛等人道: “走,去大将军府!” …… 雁门关,大将军府。 当李万年带着一身风尘,踏入议事厅。 第65章 陷阵营 “动静?难道草原十八部已经正式结盟了?” 李万年脱口而出。 上次深入草原,虽然从北营叛军的嘴里听说过这个消息。 但事后拷问张莽等人,得知还只是一个意向,各部落的首领还在扯皮,并没有真正拧成一股绳。 可现在,看穆红缨这副凝重的神态,听她那有些沙哑的嗓音,恐怕事情已经起了变化。 “你倒是敏锐。” 穆红缨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否认。 “草原王庭本已势微,各部族内斗不休。但这次,草原上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叫阿里不哥。” “据探子回报,此人不仅拥有过人的勇武,还极擅权谋与纵横之术,草原十八部的结盟,正是他一手促成。” 阿里不哥? 李万年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 能促成草原十八部结盟的,绝非等闲之辈。 穆红缨继续道,语气愈发沉重: “草原十八部一旦整合完毕,能汇聚起三十多万可战之兵。而我们北境,虽然有二十多万边军,但这二十多万兵力,却是分散在数千里的漫长防线上。” “兵力少的,就像你们四营,满编也不过几千人。” “兵力多的,如九镇,每镇也就几万人。” “一旦开战,我们处处设防,便等于处处不设防,二十多万的兵力无法拧在一处。” “而他们,却可以凭借大量精锐骑兵的机动性,集中优势兵力,攻击我们防线上的任何一点。” 她看向李万年,那双锐利的凤眸里,透着一股子凝重。 “接下来,会有一场硬仗啊。” 李万年懂了。 他彻底明白了穆红缨这份凝重从何而来。 草原蛮子的机动性远胜大宴边军,他们可以拿这四营九镇当筛子,挨个试探。 找到最薄弱的环节,然后用绝对的兵力优势,一拳打穿! 一个念头,忽然在他脑海里变得清晰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的请功奏折,直到今天,封赏的圣旨才姗姗来迟? 按理说,一来一回,早该到了才是。 可却是今天才到。 之前他还想不通,现在,他全明白了。 恐怕自己那份请功奏折早就摆在了皇帝的龙案上,但那位高高在上的君王,却一直在犹豫。 给个都尉? 以自己深入草原、破获通敌大案的功劳来看,给的少了。 可直接给校尉? 那位皇帝陛下心里估计也憋着一口气。 当初他为了泄愤,随手将三个罪臣之女赐婚给他这个边关“老卒”,本意是发泄被自己儿子谋逆的气。 可谁能想到,这个“糟老头子”摇身一变,不仅没被磋磨死,反而立下泼天大功,要被擢升为一营校尉了。 这桩赐婚,从羞辱发泄,到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恩赏。 皇帝的脸,往哪儿搁? 皇帝的气,往哪顺? 所以,才一直拖着。 直到草原十八部正式结盟的消息传入皇宫,传到皇帝耳朵里。 压力来了。 这位老皇帝才终于不再纠结自己的那点“面子”那口气。 “大方”地给出了这份封赏。 甚至,还“龙恩浩荡”地赦免了苏清漓三女的罪籍。 想通了这层关节,李万年心里那股子因为圣旨而涌起的感激,瞬间就淡了不少。 虽然他依旧感激,但确实是没有那么强烈了。 只是心中再次感叹。 真不愧是个能在皇位上坐六十五年,依旧屹立不倒的主啊。 虽然有性子。 但态度该到位的时候,确实到位。 穆红缨这边继续说道: “虽然张莽已死,北营的叛徒也已清除,草原蛮子那边或许也得到了相关情报。” “但我断定,他们极有可能会将清平关,作为这次南下的主攻方向之一。” 她的目光看向李万年。 “你知道为什么吗?” 李万年迎着她的目光,沉声道: “因为在蛮子眼里,被张莽祸害了这么久的北营,就是一块烂肉,是整个北境防线上最薄弱的环节。” “对。” 穆红缨点了点头。 “张莽虽死,但他留下的烂摊子,却不是短时间能收拾干净的。” “北营兵员存在缺额,士气低迷,装备废弛。这些,都不是秘密。” “眼下大战在即,各处防线都吃紧,我不好从其他地方给你调派人手。” 穆红缨话锋一转。 “但我可以给你其他的帮助。” 她伸出三根手指。 “给甲,给器,给名额。” “我会从我的亲军武库中,调拨给你一百五十套玄甲,五百把斩马刀!再给你两千个招兵的名额!” “你这次回去,立刻着手招兵!在补全北营五千人满编的基础上,再给我招两千人!” “新兵没什么战斗力,但战时可以作为辅兵,协助防守,搬运军械,也能大大缓解你手下老兵的压力。” “另外,三日后,会有一大批粮草辎重,直接送入你北营!” 一百五十套玄甲! 五百把斩马刀! 两千个招兵名额! 李万年整个人都怔了一下。 斩马刀和那两千个招兵名额还在其次, 但那一百五十套玄甲,却是让他真的震惊,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整个北境,哪支部队战力最强? 毫无疑问,是穆红缨麾下那支三千人的亲军,玄甲军! 玄甲军的得名,便是因为他们身上穿戴的“玄甲”。 玄甲,乃是重甲,通体由上百片精炼钢片叠合而成。 工艺极其复杂,一套甲的重量超过五十斤,寻常刀剑砍在上面,连个白印都留不下!披上玄甲的士卒,就是一座座移动的钢铁堡垒! 也正因如此,玄甲的产量极低,造价高昂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整个北境二十万大军,也只凑出了三千套,装备了穆红缨的亲军。 现在,穆红缨一开口,就直接分给了他一百五十套! 这已经不是下血本了,这简直是在割肉! 有了这一百五十套玄甲,再配上自己这边打造的,重量更轻但防御效果同样不俗的百炼甲。 啧啧。 那画面,光是想一想,就让人热血沸腾! 美啊! 李万年回过神,对着穆红缨深深一躬。 “多谢大将军!” 穆红缨摆了摆手,只是盯着他,郑重道。 “给我守住清平关。” “守住北营负责的整条防线。” 李万年挺直了腰杆,脸上的激动和喜悦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决然。 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我的妻子都在那里,我的家就在那里。” “我会和清平关,共存亡!” 穆红缨看着他,紧绷的脸部线条,忽然柔和了下来。 她走上前,伸手拍了拍李万年的肩膀,难得地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我可不希望你死。” “北营不是孤军作战,你的背后,是整个北境边军。” “有什么事,随时派人求援,随时向我汇报。” “活下去,然后,打赢这场仗。” 李万年重重地点了点头。 “末将,明白!” 走出大将军府,雁门关外的冷风,卷着沙砾,刮得人脸颊生疼。 李万年紧了紧手里捧着的官印和圣旨,感受着那沉甸甸的分量。 风虽冷,可他的心,却烧着一团火。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座巍峨的关城,又望向北营的方向。 那里,有他刚刚建立起来的家。 有他三个怀着身孕的妻子。 还有那座刚刚点燃炉火的铁厂,和那群嗷嗷待哺的弟兄。 战争的阴云已经笼罩而来。 但他,无所畏惧。 “回营!” 李万年翻身上马,对着李二牛等人低喝。 “驾!” 一行人,迎着凛冽的北风,朝着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归途的马蹄,比来时更加急促。 李万年一行人,卷着漫天风尘,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了荒原的宁静。 回到北营。 李万年没有在营门口停留,径直骑马,朝着自己的校尉宅邸而去。 远远的,看到那熟悉的院墙轮廓,李万年心中那份因战争阴云而带来的凝重,被另一种滚烫的情绪所取代。 他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迎上来的亲兵,带着那卷明黄色的圣旨,大步流星地冲进了院门。 “夫君?” 正在院子里陪着陆青禾烤着碳炉,聊着天的秦墨兰。 看到他这副风风火火的模样,有些讶异地站了起来。 李万年没有说话。 甚至脸上带着几分故意装出的严肃。 他目光扫过两个老婆,沉声道:“都别待在院子里了。” “进屋。” “来主卧,我有要紧事跟你们说。” 第66章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有我无前! 伴随着李万年那句掷地有声的“跑起来”,整个北营校场,瞬间动了起来! “轰!” 四千多条汉子,有序的冲向那早已准备好的一排排负重包。 那里面,装着的是二十公斤重的沙子,分量十足。 随着所有人负重完毕。 北营的大门,轰然敞开。 黑压压的人潮,如开闸的洪水,沿着那条不知跑了多少遍的山道,汹涌而出!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汇成一道滚雷,大地都在颤抖。 孙德旺混在人潮之中,二十公斤的负重压在他的背上,每一步都踩得格外沉重。 但他没有丝毫的懈怠,双眼死死盯着前方,牙关紧咬,腮帮子上的肌肉都鼓了起来。 他能感受到身边同伴们粗重的呼吸声,能闻到空气中卷起的尘土和汗水的味道。 每个人都在拼命! 为了那五百个陷阵营的名额! 为了那份荣誉! 为了那句“最好的装备,最充足的肉食,最高的军饷”! …… 山道终点。 常世安和赵良生李二牛等人,早已在此等候。 几张简陋的木桌拼在一起,上面铺着纸张,压着石块,毛笔和墨砚摆放得整整齐齐。 “良生,你说,今天这头名,会是谁?”李二牛搓了搓手,有些兴奋地问道。 赵良生瞥了他一眼,嘴角噙着一抹淡笑。 “我感觉是孙德旺,他一直以来的表现,我是看在眼里的。” “那可不一定,有好几个家伙,最近练得也挺猛,说不定能爆个冷门。” “呵,你信不信,前一百个冲过线的,至少有八成,都是拿过荣誉标兵和集体的熟面孔。”赵良生笃定地说道。 能拿荣誉标兵和荣誉集体的,本身就是营里最拔尖的那批人。 再加上拿到荣誉后的奖励,吃得比别人好,练得比别人狠,体能的优势早就拉开了。 这要是还能被人超了,那荣誉标兵的牌子,也白拿了。 …… 与此同时。 北营最高的瞭望台上,李万年负手而立,衣袂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他的双眼,泛着常人无法察觉的微光。 鹰眼技能,开启! 整个山道的景象,在他眼中瞬间变得清晰无比,每一个士兵的表情,每一次喘息,都尽收眼底。 他看到了。 孙德旺那个老兵,正以一种极其稳定的节奏,不快不慢地保持在第一梯队。 他的呼吸悠长,步伐沉稳,显然是为自己留足了后劲。 李万年又将视线投向后方。 他看到一些年轻的士兵,一开始猛冲,此刻已经开始掉队,脸色发白,脚步虚浮。 也看到一些人,虽然体能稍差,但却懂得利用下坡节省体力,利用弯道超越别人,跑得极为聪明。 整个队伍,如同一条长龙,在崎岖的山路上蜿蜒。 而那些之前拿过荣誉标兵的士兵,明显状态更好,他们构成了整个队伍的龙头和龙身,牢牢占据着领先的位置。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当第一个身影出现在终点前的山道拐角时,常世安和赵良生等人,全都站了起来。 是孙德旺! 这个老兵,此时正喘着粗气,浑身热气蒸腾,脸上的汗水和着尘土,变成一道道泥痕。 他看到了终点的桌子,看到了常世安等人。 那双写有疲态的眼神,此刻却爆发出骇人的神采! 在最后一小段距离中,脚步竟然还加快了几分。 终于,他跑到了终点,负重二十公斤跑完了这二十公里山路。 第一时间,他丢掉身上的负重,瘫坐下来,喘着粗气。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如同一个破了的风箱。 “第一名,孙德旺!” 负责记录的赵良生,高声喊道,用笔在纸上重重写下他的名字。 紧接着。 第二名,第三名…… 一个个身影,接二连三地冲过终点。 他们无一例外,都是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赵良生扫了一眼记录下来的名单,果然不出他所料。 前一百名,超过八十五个,都是拿过荣誉标兵或者荣誉集体称号的兵。 …… 这一天的选拔,是残酷的。 越野跑,只是开胃菜。 在经过半个多时辰的休息和进食后,箭术和格斗的考核,接踵而至。 箭靶场上。 “嗡!嗡!嗡!” 弓弦震动的声音不绝于耳。 士兵们拉开长弓,手臂因为疲劳而微微颤抖。 有的箭矢稳稳命中靶心,引来一阵低呼。 有的箭矢却脱靶而出,射在空地上,换来一声懊恼的咒骂。 格斗场上,更是激烈。 两人一组,手持木棍,捉对厮杀! “砰!砰!砰!” 木棍撞击的声音,沉闷而有力。 汗水,在空中飞溅。 时间,就在这般火热的选拔中,一点点流逝。 当最后一对士兵分出胜负时,整个校场上,弥漫着一股疲惫到极点的味道。 五百人的最终名单,出炉了。 李万年站在点将台上,手里拿着那份沉甸甸的名单。 台下,四千多名士兵站得笔直,尽管个个累得和狗一样,但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李万年。 紧张,期待,忐忑。 “陷阵营,入选者,共五百人!” 李万年洪亮的声音,响彻校场。 “孙德旺!” 他念出了第一个名字。 站在队伍前列的孙德旺,猛地挺直了腰杆,那张满是汗水痕迹的脸上,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他做到了! “周大壮!” “王大山!” “……” 一个又一个名字,从李万年的口中念出。 每念到一个名字,人群中就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狂喜。 而被念到名字的士兵,则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昂首挺胸地走出队列,站到了另一边。 那是胜利者的队列! 有人欢喜,就有人失落。 那些落选的士兵,一个个垂头丧气,眼神黯淡,拳头攥得死死的。 但他们的眼中,没有怨恨,只有不甘和更强的斗志! 妈的! 也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这种机会。 要是有…… 下一次! 下一次选拔,老子一定要选上! 当最后一个名字念完,五百名陷阵营的士兵,已经全部出列。 他们站成一个整齐的方阵,虽然人人疲惫,但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精气神,却与旁边的三千多人,截然不同。 李二牛扛着一杆大旗,走上了点将台。 李万年从他手中接过旗杆,猛地一抖! “哗啦!” 一面巨大的旗帜,在风中展开! 旗帜是纯黑色的,黑得深邃,黑得压抑。 而在那纯黑的底色上,用不知名的颜料,书写着两个血淋淋的大字。 陷阵! 那两个字,笔锋锐利,杀气腾腾,只是看上一眼,就让人觉得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陷阵之志,有我无前!” 李万年举着大旗,走下点将台,一步步来到那五百人面前。 他的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 “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北营的刀尖!” “你们享受着全营最高的荣誉,吃最好的肉,拿最高的饷!” “但,你们也要承担最危险的任务!打最硬的仗!啃最难啃的骨头!” “你们的名字,叫陷阵营!” “你们的信条,就是有死无生、有我无前!” 他将那面杀气腾腾的大旗,重重地插在了方阵的最前方!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陷阵之志,有我无前!” 孙德旺第一个扯着嗓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出声!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陷阵之志,有我无前!” 五百人,齐声怒吼! 那声音,汇成一道洪流,直冲云霄,竟带着一股金戈铁马的壮阔之气! 李万年看着眼前这五百名精锐,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转过身,面向全营。 “传我命令!” “今晚,大开庆功宴!” “我要让陷阵营的勇士们,把肉吃到爽!” 这话一出。 第67章 蛮子来了 李万年看着秦安那张激动到涨红的老脸,还有那双写满了求知欲的眼睛,心中微微一动。 他当然不能说这是自己外挂带来的超前知识。 在这个以炒钢法为主的年代,成熟的灌钢法确实是具有很大的冲击。 他拍了拍秦安的肩膀,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唏嘘和感慨。 “秦老,不瞒你说,这图册,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 “至于究竟出自谁手,我就不知道了。” 李万年直接说了个瞎话。 “原来如此。” 秦安的语气里透着失落,似是遗憾无法得知这等前辈的大名。 不过,他很快又郑重道: “大人既然肯把这等好东西拿出来,我等势必会把这等技术彻底发挥出来。” “直到所有士兵都能穿戴此等百炼之甲,手握此等百炼之兵!” “好!” 李万年重重点头。 “秦老,我就佩服你们这些人的这股子工匠精神!” …… 第二天。 北营附近的十里八乡,各个村镇县城的墙上,都贴上了一张张崭新的告示。 告示的内容,简单粗暴,却又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力。 “北营招兵!凡年满十六,身家清白者,皆可应征!” “管吃管住!顿顿干饭!菜里见油星肉沫!每月饷银三百文,足额发放,绝不克扣!” 告示前,人头攒动。 为了防止大部分人不识字,常世安按照李万年的吩咐,在每个告示点都派了一个识字的北营士兵。 这些士兵扯着嗓子,一遍又一遍地,将告示上的内容高声朗读出来。 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啥玩意儿?当兵管干饭吃?不是喝那能照出人影儿的稀粥?” 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停下脚步,满脸不敢置信。 “还……还不克扣军饷?一个月三百文?真的假的?” “吹牛逼的吧!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当兵不就是要被军官老爷克扣的吗?” 人群里,议论纷纷。 有怀疑的,有嗤之以鼻的。 但更多的人,眼中却燃起了火热的希望。 对于这些被苛捐杂税和地主劣绅逼得快要活不下去的百姓来说,这告示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救命的稻草! “这位军爷,敢问告示上说的,可是真的?” 一个胆子大的中年男人,挤出人群,对着那宣读的亲兵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亲兵挺直了腰杆,脸上带着一股子发自内心的傲气。 “当然是真的!我们北营的李校尉,那可是顶好的官!” “自从他来了北营,我们北营的日子那叫一个好。” “以前是喝稀的,隔几天才有可能会有点油水。” “可自从李校尉来到北营,不仅顿顿吃的事干饭,菜里有油有肉。” “表现好的,还能跟军官一个待遇,吃肉吃到爽。” “他说管饱,就绝对不会让你饿肚子!他说发足饷,就没人敢克扣你一个铜板!” “对了,就前天晚上,陷阵营的弟兄们开庆功宴,烤全羊都吃了好几只!” 这话说得,周围的人群齐刷刷地咽了口唾沫。 烤全羊? 我的老天爷! 那是什么神仙日子? “我……我报名!” “我也去!横竖都是死,去北营还能当个饱死鬼!” “算我一个!给李校尉卖命,总比给那些地主老财当牛做马强!” 人群,彻底沸腾了! 一时间,北营在各地设立的招兵点,门庭若市。 黑压压的人群,从街头排到了巷尾,一个个面黄肌瘦的汉子,眼中却闪烁着对活下去的渴望。 常世安坐镇招兵点,忙得脚不沾地。 他严格按照李万年的指示,设立了三道关卡。 第一关,验明正身,家世必须清白,那些地痞流氓、泼皮无赖,有一个算一个,全给老子滚蛋! 第二关,检查身体,缺胳膊少腿的不要,有暗疾的不要,身体太过孱弱的,也只能婉拒。 第三关,则是简单的体能测试,扛着沙袋跑上一圈,连这点都坚持不下来的,上了战场也是炮灰。 一套流程下来,虽然刷下去了不少人,但留下来的,个个都是身家清白、体格健壮的好苗子。 短短几天功夫。 北营不仅补全了之前那几百个缺额,还将穆红缨给的两千个招兵名额,吃得满满当当! …… 新兵营,校场。 两千多个新兵,穿着大宴军服,稀稀拉拉地站着,交头接耳,东张西望,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就在这时。 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般的汉子,扛着一根粗大的木棍,龙行虎步地走上了点将台。 正是李二牛。 他往那一站,凶悍的气势瞬间就压住了场子,校场上的嘈杂声,渐渐小了下去。 “都给老子听好了!” 李二牛那大嗓门,如同炸雷般响起。 “俺叫李二牛!从今天起,就是你们的总教头!” “俺不识字,也不会跟你们讲什么狗屁大道理!” 他晃了晃手里的木棍,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得格外渗人。 “俺只知道,当初校尉大人是怎么练我们这帮老兵的,俺今天,就怎么练你们!” “谁要是站不直,俺就帮你站直!” “谁要是跑不动,俺就拖着你跑!” “谁他娘的敢在训练的时候偷懒耍滑,就别怪俺这根‘讲理棍’,不跟你讲道理!” 李二牛猛地将木棍往地上一顿! “砰!” 一声闷响,让所有新兵的心都跟着颤了一下。 “现在,全体都有!” “给老子站军姿!” “看着老子的站法!” “抬头!挺胸!收腹!两眼平视前方!手指并拢,紧贴到大腿两侧!” “没有我的命令,谁敢动一下,今天晚上的晚饭,就别吃了!” 两千多个新兵,看着前方站得笔直的李二牛,又在几个老兵的呵斥和调整下,手忙脚乱地站好了军姿。 寒风,吹拂大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开始,新兵们还能勉强坚持。 但很快,就有人开始东倒西歪,汗流浃背。 “报告教头!我……我快不行了……” 一个身材瘦弱的年轻人,脸色发白,身体摇摇晃晃。 李二牛拎着棍子,慢悠悠地走了过去,围着他转了一圈。 “不行了?” “你吃饭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不行了?” “你爹娘把你养这么大,就养出你这么个软蛋?” “站都站不直,还想上阵杀敌保家卫国?还想吃干饭吃肉?吃屁吧你!” 他嘴里骂骂咧咧,却并没有真的动手,只是用那根木棍,轻轻地顶住那年轻人的后腰,帮他把身子挺直。 “给老子记住!” “在战场上,你只要比敌人多坚持一息,活下来的,就是你!” “现在,给老子挺住了!” 那年轻人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竟真的硬生生挺了下来。 第一天的训练,就在这般简单粗暴的站军姿中,度过了一个上午。 当解散的哨声响起时,几乎所有新兵,都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然而。 当晚饭的钟声敲响,当所有人都拖着疲惫的身体,打到饭菜时,一切的怨气和疲惫,都烟消云散。 大木桶里,是冒着热气的粟米干饭,不是粥,是实打实的干饭! 旁边的大锅里,是炖得烂糊的白菜萝卜,上面还飘着一层诱人的油花,甚至还能看到肉沫! 一个刚满十六岁的新兵,端着那碗沉甸甸的饭,扒拉了一大口。 粗糙的米粒混着菜香,在他的嘴里绽放。 他咀嚼着,咀嚼着,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娘……我吃上干饭了……是干饭……” 他一边哭,一边狼吞虎咽,生怕这只是一场梦。 周围,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泣声和更加响亮的扒饭声。 对他们来说,这碗饭,就是希望。 不远处的瞭望台上,李万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点了点头。 二牛,干的还不错。 …… 李二牛昨日的训练效果不错。 尤其是搭配着有油水的饭菜。 这些新兵蛋子,前一天还站都站不稳,今天就已经能有模有样地站上小半个时辰。 虽然依旧无法跟北营的士兵相比较,但那股子精气神,却和刚来时截然不同。 李万年站在高台上,满意地看着这一切。 兵,在练。 甲,在造。 整个北营就像一台轰隆作响的战争机器,每一个齿轮都在他的意志下,飞速运转,积蓄着力量。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战争的到来,从不跟你讲道理。 “报——” 一声嘶哑到极致的呐喊,如同利箭,瞬间刺破了校场上空训练的喧嚣。 李万年瞳孔一缩,转过身去,朝着营门方向看去。 只见一骑快马,正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冲向北营! 是斥候! 是自己派出去深入草原的斥候! 第68章 夜袭蛮子 黄昏。 残阳如血,将清平关的城头染上了一层悲壮的颜色。 冷冽的北风呼啸而过,卷起城墙上那面巨大的“北营”战旗,发出“猎猎”的声响。 城墙上,每隔十步便站着一名全副武装的士卒,他们手按刀柄,警惕地注视着北方,那片暮色渐沉的草原。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无形的肃杀。 李万年就站在城楼的垛口前,身穿百炼甲,手里拄着那杆沉重的霸王枪。 枪尖的红缨,在风中猎猎舞动。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那无垠的草原。 但他的存在,就是一根定海神针。 那些脸上还带着稚气的新兵,那些心中忐忑不安的老兵,只要一回头,看到城楼上那个笔挺的身影,心里的慌乱就会被压下去大半。 校尉大人还在。 怕个球! 而这时。 一骑斥候,从北面狂奔而来,战马的口鼻间喷吐着白色的热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一团。 斥候冲到城下,进入城门后,他利落的翻身下马,快步冲上城墙。 在见到李万年的第一时间,他便开口,声音还带着未消散的急促和喘息。 “报——” “大人!” “是……是黑狼部的先锋骑!约莫……约莫五千骑!” “此刻敌军前锋骑距离清平关约莫五十里,目前已停止前进,应该是在等大部队。” 黑狼部! 五千骑! 五十里! 一句句从斥候嘴里蹦出来的话,让周围的士卒脸色都变了。 同样穿着百炼甲的常世安赶来,听到斥候的话,也不由得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清平关算上新兵,满打满算也就七千人。能打的,只有那近五千人的老兵。 而对面,光是先锋兵,就是五千骑,更别提后面还跟着不知道多少人的大部队。 这仗,怎么打? 战争的阴云,已经不是笼罩,而是沉甸甸地压在了每一个人的头顶。 城墙上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慌什么。” 就在这般压抑到极点的气氛中,李万年出声了。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风声,和众人心中的惊慌。 他扶起那名斥候。 “辛苦了,先下去好好休息。” “是,大人!” 斥候退下后,李万年将霸王枪往城垛上一靠,发出一声闷响。 他环视着周围脸色煞白的部下,忽然笑了。 “怎么?” “一个个都跟见了鬼一样?” “不就是五千蛮子骑兵吗?就把你们吓成这样了?” 李万年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里带着一股子疯狂和霸道。 “他们不是气势汹汹地来吗?” “那咱们,就去迎迎他们!” “什么?”常世安惊得差点跳起来,“大人,您疯了?主动出击?” “就咱们北营的这点人,连一千骑都凑不齐,怎么能主动跟五千骑兵打?” “这……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谁说要跟他们正面战斗了?”李万年瞥了他一眼,“人多,有人多的打法,人少,有人少的打法。” “他们这气势汹汹的,显然是不把我们北营当一回事。” “既然这样……”他顿了顿,声音变得冰冷而锐利。 “那我就在他们立足未稳的时候,狠狠地给他们一拳!把他们的嚣张气焰,给我打下去!” “我要让他们知道,清平关不是一块烂肉,而是一块会咬人的铁板!” “给他们来一次……直接打在脸上的……武装侦察!” 赶来的李二牛在一旁听得热血沸腾,他猛地一拍大腿。 “俺懂了!就是干他娘的!” 李万年没理会这个憨货,他只是对着一旁的亲兵下令。 “传我将令!” “吃完晚饭后,陷阵营,校场集合!” 命令下达。 …… 夜。 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北风的呼啸,成了天地间唯一的声音。 陷阵营,五百名士兵,已经在校场上集结完毕。 没有人说话,只有甲叶偶尔碰撞发出的细微声响,和那压抑不住的,粗重的呼吸。 一百五十名玄甲士卒,和五十名百炼甲士卒站在最前方。 他们就像是暗夜里沉默的钢铁凶兽,散发着冰冷而致命的气息。 李万年走到他们面前,目光从那一张张年轻又坚毅的脸上扫过。 “弟兄们。” “白天斥候的话,你们应该听见消息了。” “五千黑狼部的蛮子,离我们只有不到五十里。” “他们觉得,吃定我们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股能点燃血液的力量。 “很多人都说,咱们大宴的骑兵,在草原上打不过蛮子的骑兵。” “我李万年,不信这个邪!” 他猛地提高了音量,如同平地炸开一个响雷! “今晚!” “我会在陷阵营挑一百个兄弟,随我出征!” “咱们,就在他们最想不到的时候,去夜袭他们的营地里,跟他们好好讲讲道理!” “告诉他们,我北营的城下,不是他们可以随便跑马的地方!” 站在最前方的孙德旺,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 他猛地用斩马刀的刀柄,敲击自己的胸甲! “砰!” 沉闷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陷阵之志,有我无前!” 他扯着嗓子,发出了第一声低吼!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陷阵之志,有我无前!” 五百人,齐声低吼! 那声音,没有冲上云霄,而是像一股在地底奔涌的熔岩,充满了即将喷发的,毁天灭地的力量! “好!” 李万年满意地点了点头。 “记住,今晚的行动,只有一个字。” “快!” “用最快的速度接近!用最快的速度冲杀!用最快的速度撤离!” “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 …… 子时。 清平关一处偏僻的侧门,在“吱呀”的轻响中,被缓缓推开一道缝隙。 外面,是无尽的黑暗。 李万年翻身上马,他没有穿重甲,只着一身轻便的皮甲,手中提着霸王枪。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那一百号全身着甲的士兵。 一双双在黑夜里的眼睛,亮得吓人。 “出发!” 李万年,一夹马腹,率先走入了那片黑暗之中。 “哗啦……” 一百骑,紧随其后。 他们就像一股黑色的铁流,无声无息地,涌出了关城,迅速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里。 侧门,悄然关闭。 城墙上,常世安看着那支队伍远去的方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一百骑兵,去夜袭五千骑兵的营地。 这事儿…… 太疯了! 夜,是此刻草原的底色。 浓郁的墨,泼满了整个天地,连月亮和星星都吝于露面。 寒风如刀,刮在人脸上,生疼。 一百零一骑,像一群融入了黑夜的幽灵,在寂静的草原上疾行。 马蹄被厚厚的棉布包裹,踩在冻硬的土地上,只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李万年,一马当先。 他的双眼,在黑暗中泛着常人无法察觉的异芒。 【鹰眼】,开启! 【狩猎追踪】,开启! 在他眼中。他的感知中,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草原,藏着太多太多的隐藏信息。 风吹过草浪的痕迹,地面上被踩踏过的细微脚印,甚至空气中残留的淡淡马骚味,都成了汇入他脑海的信息,不断的被他大脑处理着。 “左前方五十步,有一队几人斥候,咱们等下快袭过去。” 他压低声音,只用口型和简单的手势,向身后的李二牛下达命令。 李二牛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将命令传递下去。 整支队伍,如同一条滑腻的黑蛇,跟着李万年的方向快速奔袭过去,在见到人的瞬间,提刀就砍。 在这一小队蛮族斥候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变成了一句句的尸体,瞪着睁到极点的眸子,倒在了地上。 这已经是一路上砍杀掉的第三波暗哨了。 孙德旺等人看向李万年背影的眼神,已经从敬畏,变成了近乎于崇拜。 这他娘的,简直是草原里的神! 黑灯瞎火的,校尉大人怎么跟开了天眼一样? 第69章 无能狂怒 马蹄奔腾,卷起冻土和枯草的碎屑。 一百零一骑,如同一支离弦的黑箭,在茫茫夜色中,朝着清平关的方向狂奔。 大地在震动。 身后,那如同雷鸣般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仿佛有一头吞天噬地的巨兽,正在黑暗中张开血盆大口,疯狂追击! 每一个陷阵营士兵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是怕。 而是一种混杂着紧张、刺激的情绪, 几乎每个人的肾上腺素在血管里疯狂飙射! 但没有一个人回头。 他们只是如狼群一般,跟着队伍最前方的那道身影。 此时的李万年没有丝毫的慌乱,只是冷静地控制着马速,带领着队伍,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中,选择着最优的撤离路线。 就在这时,李万年的【鹰眼】视野中,敏锐的发现了前方一处草丛里,藏匿着几道身影。 李万年瞬间便根据他们露出的穿着,知道了对方是蛮子。 看样子,应该是蛮子的斥候小队,在很不幸的迎上了他们这百骑后,怕被冲撞,选择了这么一处能藏人藏马的地方躲着! 换做常人,在如此急速的撤离中,大概率是发现不了这伙骑兵的。 但很显然,李万年不算常人。 他眼中寒芒一闪。 立刻对着身后的李二牛和赵春生等人,比了几个简单的手势。 那边,有人。 抓起来! 李二牛和赵春生等人,瞬间领会。 李万年在最前方率领的路线,发生了一些偏移。 与此同时,李二牛和赵春生两人带着身后六名同样是南营出身的老兵,如同一滴墨水悄无声息地滴入水中,顺滑无比地从百人骑队中脱离。 他们的动作没有引起大部队一丝一毫的混乱,整个骑队依旧保持着高速,朝着既定方向狂奔。 而这支脱离出来的八人小队,则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划开夜色,朝着李万年示意的那片草丛扑去! 草丛里,五个蛮族斥候正死死地趴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是奉命前来探查的,结果不曾想撞上了这么一只骑兵。 为首的斥候队长经验老道,在不知是敌是友的情况下,立即带着手下找了处最适合藏身的地方藏着。 打算等这拨人马过去之后,再悄悄溜走。 他看着这伙明显不是自己人的骑兵从不远处疾驰而过,他又是庆幸,又是松了口气。 没发现就好,刚好可以带着情报回去。 然而,这个念头还没转完。 一股冰冷的杀意,毫无征兆地从他们身后笼罩而来! 斥候队长头皮一炸,猛地回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在夜色中咧着嘴,笑得格外渗人的大脸。 李二牛那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按在了他的后脑勺上,然后狠狠往地上一掼! “砰!” 斥候队长的脑袋和冻得跟石头一样的土地,来了一次亲密接触,眼冒金星,瞬间就晕了过去。 剩下的四个蛮子反应过来,刚要拔刀反抗。 赵春生等人已经如同鬼魅般扑了上来。 没有多余的动作,就是最简单直接的擒拿格斗。 “咔嚓!” 骨骼断裂的脆响。 “噗!” 刀柄砸在后颈的闷响。 整个过程,甚至没有发出一声像样的惨叫,战斗就在电光火石之间结束了。 五个蛮族斥候,一个反抗激烈被当场扭断了脖子,一个被李二牛砸得生死不知,剩下三个,全被卸了下巴,反剪双手,死死地按在地上。 其中一个被俘的蛮子,脸上写满了无法理解的惊恐和茫然,他死死地盯着这群突然冒出来的钢铁怪物,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李二牛根本不理会他的疑惑,直接拿出绳子把人绑了,然后麻利的把人弄上马背捆好。 其余人也皆是如此,没有丝毫的犹豫,甚至没有一句废话。 很快,他们便带着绑好的俘虏,追上了前面的大部队,再次完美地融入了队形之中,仿佛从未离开过。 整个抓捕过程,从脱离到归队,干脆利落到了极点。。 …… 天色,在东方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清平关的城墙上,常世安一夜未眠,眼眶通红,来回踱步,心急如焚。 校尉大人带人出去一夜了,怎么还没回来? 不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就在他抓心挠肝的时候。 “快看!那是什么!” 城墙上,一个眼尖的士兵,指着远方的地平线,发出一声惊呼。 常世安猛地抬头望去。 只见晨曦微光中,一支黑色的队伍,正朝着清平关飞速靠近! 是校尉大人! 他们回来了! 常世安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连忙下令:“快!打开城门!准备接应!” “吱呀——” 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 李万年率领的一百骑,毫无迟滞的冲回了关内! 当他们进入城门的那一刻。 城墙上,所有北营的士兵,都看清了这支队伍的模样。 他们一个个浑身浴血,铠甲上沾满了凝固的血浆和碎肉,仿佛刚从地狱里杀出来。 但他们的腰杆,却挺得笔直! 李二牛冲在李万年左侧,手里高高举着一串东西。 那是一串用绳子串起来的,血淋淋的耳朵! 粗略一数,怕是有近百只! 同时,常世安还发现这支队伍的战马多了几十匹! 当然,最吸引众人眼球的,是那几个被捆成粽子的蛮子俘虏。 “嘶——” 城墙上,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尤其是那些刚入伍的新兵,看到这副景象,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就是……陷阵营? 这就是……校尉大人? 一百人出城,不仅全须全尾地回来了,还杀了近百个蛮子,抢了上百匹战马,甚至还抓了活的回来? 短暂的寂静之后。 “校尉大人威武!” “校尉大人威武!” 不知是谁先吼了一嗓子,整个清平关,瞬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那股压抑了一整夜的紧张和恐惧,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化作了无尽的狂喜和崇拜! “轰隆隆……” 等到众人进城,没多久的时间。 大地,再次剧烈地震动起来。 黑压压的蛮族大军,追到了城下! 数千骑兵,汇成一片黑色的海洋,停在了距离城墙数百米外的地方。 那股子冲天的杀气,让城墙上的兴奋劲,都戛然而止。 一个身穿黑色狼皮大氅,脸上有一道狰狞刀疤的蛮将,越众而出。 他死死地盯着城墙上那个手持霸王枪的身影,眼睛里喷着火。 昨夜,他被惊动,带人赶到时,只看到了一地狼藉的尸体和被烧毁的营地。 奇耻大辱! 他扯着嗓子,用生硬的大宴话,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 “城墙上的缩头乌龟!给老子听着!” “有种的,就打开城门,派人出来,跟老子真刀真枪地干一场!” “玩偷袭算什么本事!一群只会躲在洞里的老鼠!” “清平关守将!你们这群懦夫敢杀我黑狼部的勇士,就不敢出来与我一战吗?” “等老子攻破了这破关!要将你碎尸万段!把你的头颅,做成酒杯!” 他骂得声嘶力竭,唾沫横飞。 城墙上,一片安静。 北营的士兵们,看着城下那黑压压的骑兵,虽然心中还是有些发怵,但却没有了之前的恐惧。 反而,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李万年站在城楼上,甚至懒得搭理他,只是用一块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霸王枪上的血迹。 那蛮将骂了半天,见城上没反应,感觉自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更加愤怒。 就在他准备再骂几句时。 一个洪亮的大嗓门,从城墙上传了下来。 是李二牛! 他叉着腰,探出半个身子,对着城下就开喷了。 “嘿!城下那个脸上有疤的孙子!” “你爷爷我在这儿呢!” “叫唤什么呢?你家死人了啊?” “哦对,是死人了,还是我们杀的,那没事了。” “噗——” 城墙上,不少士兵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那蛮将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你找死!” “有本事你下来啊!” 李二牛拍着城垛,对着他勾了勾手指,脸上满是挑衅。 “你过来啊!” “你不是牛逼吗?你上来弄死我啊!” “怂包!连城墙都不敢上,还敢在这儿狗叫?” 孙德旺也有样学样,将那串血淋淋的耳朵,在城墙上晃了晃。 “看见没?你家勇士的耳朵,手感还挺不错的!” “下回多带点人来送啊!不够分啊!” “哈哈哈哈!” 城墙上,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哄笑。 之前那股凝重的气氛,荡然无存! 城下的数千蛮子骑兵,一个个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而那个带头的刀疤脸蛮将,气得浑身发抖,哇呀呀怪叫,差点从马背上栽下来。 第70章 守城 “关系户啊?” “有点意思。” 李万年蹲下身,与那俘虏平视,眼神里没有半点杀气,却让那俘虏抖得更加厉害。 “说说看,你们这位图利率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 “除了是族长的侄子,还有什么别的本事?” 那俘虏不敢有半点隐瞒,竹筒倒豆子一般,把知道的全说了出来。 “图……图利率将军他……他很勇猛!是我们黑狼部年轻一辈里最能打的几个!” “但是……但是他性子很急,非常……非常渴望军功!” “他一直想证明自己,证明他不仅有个人的勇武,还有统领大军的才能” “……这次南下,他是主动请缨来打清平关的,就是想拿个头功!” 李万年听着,点了点头,然后示意李二牛把另外两个人带走,分开审讯。 等那两个蛮子被带走后,李万年这才继续询问。 “你们这次一共来了多少兵马,说准确点,这决定了你是否能活命,我只给一次机会。” 那俘虏不敢隐瞒,继续倒豆子般说道: “这次,图利率大人率领了一万五千人过来。” “我们……我们五千骑兵只是先锋!” “后面……后面还跟着一万步兵大军!最多……最多明天!明天就能到!” 一万五千人! 这个数字,如同一座大山,狠狠地压在了常世安的心头。 北营满打满算七千人,其中两千还是刚放下锄头的新兵蛋子。 这仗,难打啊! 李万年听完,却站起了身,脸上的表情,非但没有凝重,反而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轻松。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转头看向面如土色的常世安。 “老常,你这什么表情?天塌下来了?” 常世安脸色难看的道: “这仗,怕是有点难打啊。” “不管难不难打,我们别无退路。” “先去看看那两个家伙的供词。” “然后,回营帐议事!” …… 北营,中军大帐。 巨大的北境堪舆图前,李万年拿着一根木杆,指着清平关外那片开阔的平地,眼神亮得吓人。 “一万五千人,听着是挺唬人的。” “但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图利率这个愣头青,昨晚被咱们偷了家,今天又在阵前丢了这么大的人,他现在心里憋着一股火,一股急于证明自己的邪火!” “等他那一万步兵一到,你们猜他会干什么?” 李万年环视着帐内的常世安、李二牛等人。 李二牛摸了摸脑袋,瓮声瓮气地说道。 “那孙子肯定气疯了,憋着劲要弄死咱们!” “没错!”李万年一拍手掌。 “他不会试探,不会观望,更不会跟我们玩什么围城的把戏!” “他只会做一件事!” 李万年手中的木杆,重重地戳在了地图上! “倾尽全力,发动猛攻!用最快最蠢的方式,把我们碾碎,来洗刷他的耻辱!” “一个被愤怒和傲慢冲昏了头脑的将领,哪怕他手下有十万大军,也不过是一群没头苍蝇!” “他想打,那咱们,就陪他好好打一场!” 李万年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 他这话说的云淡风轻,可听在常世安耳朵里,却不亚于惊雷炸响。 常世安嘴唇哆嗦着,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李万年抬手制止了。 “老常,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李万年指着地图上清平关的位置,又指了指关外那一大片广袤的平原, “图利率的优势是什么?是骑兵,是兵力雄厚。我们的优势是什么?” 他环视一圈,不等众人回答,便自顾自地说道:“是这座关!是这堵墙!” “只要我们守住这座城墙,他那五千骑兵就是摆设,只能在城下干看着。” “他那一万步兵,就得拿人命来填!” “他有一万五,我们有七千,算上城墙的优势,我们的赢面,比他大!” “头儿说得对!” 李二牛一拍胸脯,发出“砰砰”的闷响, “管他来多少人,想上城墙,就得从俺二牛的尸体上踩过去!” 李万年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他要的就是这股子气势。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他这个做主将的若是先怕了,这仗就不用打了,直接开城投降算了。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害怕,而是准备。” 李万年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传我将令!” “第一,伙房从现在起,全力运转!把咱们最好的粮食都拿出来,给弟兄们提前做庆功饭!务必让每一个要跟蛮子干架的弟兄,都吃饱喝足!” “第二,从现在开始,铁匠铺,日夜赶工,全力给我造箭!有多少材料,就造多少箭!越多越好!” “第三!” 他的目光转向李二牛, “二牛,新兵营那两千人,就交给你了。他们的任务不是上阵杀敌,是当辅兵!负责搬运军械、救治伤员、传递命令!” “告诉他们,咱们只有死守城墙这一条生路,谁要是敢在战场上掉链子,不用等蛮子来砍,你先砍了他!” 李二牛咧嘴一笑:“头儿放心,俺保证他们比兔子还听话!” “最后!” 李万年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帐内每一个人, “陷阵营,以及所有老兵,上城墙!按照之前的操演,各就各位!” “告诉弟兄们,这一仗,我们退无可退!身后,就是我们的万里河山!就是我们的父老妻儿!” “此战,必须给我守住!” 一道道命令,如同精准的齿轮,迅速而有序地传达下去。 整个北营,彻底沸腾了! 之前夜袭胜利带来的喜悦和轻松,被一种更加凝重、更加狂热的战前氛围所取代。 伙房的烟囱里冒出滚滚浓烟,大锅里炖煮着香气扑鼻的肉汤,粟米杂粮做的干饭堆成了小山。 士兵们排着队,默默地打饭,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 没有人说话,只有咀嚼和吞咽的声音。他们知道,这或许是他们这辈子,吃的最后一顿饱饭。 但他们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狠厉。 城墙上,更是热火朝天。 常世安扯着嗓子,指挥着辅兵们,将一捆捆的箭矢,一根根磨得尖锐的滚木,一坛坛散发着恶臭的金汁,费力地运上城头。 …… 黄昏时分。 战前的准备,已经基本就绪。 清平关的城墙上,站满了士兵,刀枪如林,寒光闪烁。 每隔一段距离,就堆放着小山似的礌石和滚木。 城墙下方,一口口大锅架在临时的灶台上,随时准备烧起熊熊烈火,烧沸里面漆黑粘稠的火油和金汁。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铁器的腥气、还有那令人作呕的骚臭味,混合成一种独属于战场的,让人血脉贲张的味道。 李万年走在城墙上,他依旧穿着那套百炼甲,只是手里没有拿霸王枪,而是提着一把最常见的制式长刀。 他走过一个个垛口,拍拍这个士兵的肩膀,帮那个士兵整理一下歪掉的头盔。 “饭吃饱了没?” “家里还有什么人?” “别怕,跟着我,我带你们打赢这场仗。” 他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只是用最平实的家常话,跟这些即将走上生死场的士兵们交流。 一个脸庞黝黑的老兵,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 “大人,俺这条命早就该没了,是您给了俺饱饭吃,给了俺军饷。今天,俺就把这条命还给您!” “我不要你的命。”李万年看着他,认真地说道,“我要你活着。打完了仗,攒够了钱,回家娶个婆姨,生几个娃,好好过日子。” 老兵愣住了,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李万年没有再多说,继续往前走。 他知道,对于这些一无所有的汉子来说,给他们一个活下去的希望,比任何激励都管用。 就在这时,远方的地平线上,烟尘大作。 一面巨大的黑色狼头大旗,率先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紧接着,是无边无际的黑色浪潮! 来了! 蛮族的大军,到了! 一万步兵,五千骑兵,如同一片移动的黑色森林,带着吞噬一切的气势,缓缓向清平关压来。 那沉闷的脚步声和马蹄声,汇聚成一股撼天动地的雷鸣,让脚下的城墙,都开始微微震动。 城墙上,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士兵,都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手心里全是冷汗。 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亲眼看到这一万五千大军铺天盖地而来的景象,那股视觉上的冲击力和心理上的压迫感,依旧让许多人脸色发白,呼吸急促。 李万年站在城楼上,面沉如水。 他将目光锁定在敌阵前方,那个骑着一匹高大战马,身穿黑色狼皮大氅的刀疤脸蛮将身上。 图利率! 此刻的图利率,脸上再无之前的愤怒和狼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傲慢和残忍。 他勒马停在距离城墙五百米开外的地方,身后的万军也随之停下,动作整齐划一,煞气冲天。 他没有急着下令攻城,而是好整以暇地打量着眼前这座在他看来,脆弱不堪的关城。 他抬起手,身后一名亲兵立刻递上一张巨大的长弓。 图利率接过弓,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特制的响箭,搭在弦上。 他没有对准城墙上的任何人,而是将弓拉满,对准了天空。 “嗡——” 弓弦震动,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 那支响箭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起,在飞到最高点时,发出一声极其尖锐刺耳的呼啸! 这是一种信号。 一种蔑视的,宣战的信号! 做完这一切,图利率才将弓丢给亲兵,拔出腰间的弯刀,遥遥指向城楼上的李万年等人,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怒吼。 “清平关守将!洗干净脖子!今天,我图利率,必取你项上人头!” 声音在旷野上回荡,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杀意。 城墙上,李万年闻言,却笑了。 他从旁边一个士兵手里,拿过一张大弓,同样抽出一支箭。 第71章 战!战!战! 常世安站在城楼上,看着李万年决然离去的背影,喉结滚动,最终没有说出一个劝阻的字。 他很清楚,这是唯一的办法。若让那攻城锤继续撞下去,城门一破,所有人都要死。 拼一把,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听校尉号令!” 常世安猛地拔出腰刀,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所有弓箭手,掩护校尉!给我把箭矢,全都射到城门外那帮狗娘养的身上!” 在众多士兵的目光注视下。 李万年手提霸王枪,带着两百多名最精锐的陷阵营士兵,走向了那扇正在被猛烈撞击的城门。 在一次撞击结束的空档期。 “吱呀——嘎——” 那扇已经不堪重负的厚重城门,被士兵缓缓从内部打开一道缝隙。 缝隙之后,是地狱。 是无数蛮族士兵狰狞的面孔,是闪烁着寒光的弯刀,是山崩海啸般的喊杀声。 城外的图利率,看到那缓缓打开的城门,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狂喜与轻蔑的笑容。 “哈哈哈!撑不住了?想投降吗?晚了!” 他狞笑着,准备下令让骑兵冲锋,将这座关城彻底淹没。 然而,下一刻,他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从那道开启的城门缝隙中,冲出的不是跪地求饶的降兵,而是一道黑色的钢铁洪流!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李万年一马当先,口中发出一声惊天爆喝。 他手中的霸王枪,在冲出城门的瞬间,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乌光,猛地向前一扫! 横扫千军! “噗嗤!” 堵在门口的三四个蛮族士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这股无可匹敌的巨力拦腰一扫。 鲜血和内脏爆溅而出,在空中形成一蓬血雾。 一个缺口,瞬间产生! “陷阵之志,有我无前!” 李二牛、赵铁柱等两百多名陷阵营精锐,紧随其后,怒吼着从缺口中冲杀而出。 他们组成一个紧密的锥形战阵,以李万年为锋矢,狠狠地扎进了敌人的心脏地带! 那些身穿玄甲和百炼甲的士兵,在这一刻,化身为真正的杀戮机器。 蛮族的弯刀砍在他们身上,只能迸溅出一串串火星,连让他们晃动一下都做不到。 而他们手中的斩马刀,每一次挥出,都必然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这是一场完全不对等的屠杀! 两百多人,在李万年的带领下,如同一柄烧红的烙铁,悍然捅进了冰冷的黄油之中!势不可挡! 图利率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这……这些都是什么人,清平关的大宴软蛋,短短时间,能这般悍勇?!” 这样悍不畏死的军队,是他从未料到过的。 “拦住他们!给我拦住他们!” 图利率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状若疯狂地咆哮着。 周围的蛮族士兵,也从最初的惊愕中反应过来,潮水般地向着李万年这支小队涌来。 然而,李万年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无比明确。 “不要恋战!目标,攻城锤!” 他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他脚下不停,霸王枪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 时而如毒龙出洞,精准地点碎敌人的咽喉;时而如猛虎下山,大开大合地将成片的敌人扫飞。 任何试图阻拦在他面前的蛮族士兵,下场只有一个——死! 推着攻城锤的蛮族大汉们,此时此刻还没来得及调整,就看到一尊杀神,已经冲到了他们面前。 “死!” 李万年眼神冰冷,手中的霸王枪化作常人难以反映的枪影,瞬间袭向那十几个身穿铠甲的蛮族大汉。 枪影过处,血肉横飞。 那十几个在蛮族中也算孔武有力的壮汉,哪怕身穿金属铠甲,此刻在李万年面前,也脆弱得如同纸糊的一般。 李万年的每一枪,都带着强横无匹的力量。 一枪砸来,就像是被一匹快速奔跑的战马撞上一样。 几乎是每一枪,都能以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带走一名蛮族大汉的性命。 解决了操控者,李万年看都没看那巨大的攻城锤主体,目光直接锁定在下方那几个巨大的木轮上。 “给我碎!” 他爆喝一声,全身力量灌注于霸王枪之上,枪杆弯曲出一个惊人的弧度,然后狠狠地砸向了其中一个车轮!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那个比磨盘还要大上一圈的坚固木轮,在霸王枪的重击之下,竟从中间轰然断裂,木屑四溅! 失去了支撑的攻城锤,立刻向一侧倾斜,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干得漂亮!” 城墙上,常世安看到这一幕,激动地挥舞着拳头。 然而,还没等他高兴太久,就看到四面八方,更多的蛮族士兵已经将李万年等人团团包围。 黑压压的人群,如同蚁群,几乎要将那两百多人的队伍彻底吞噬。 “放箭!放箭!”常世安急得双眼通红,嘶吼着下令。 城墙上的箭雨,不要钱似的倾泻而下,为李万年等人分担着压力。 “二牛!铁柱!分头行动!砸了剩下的!” 李万年一枪将一名偷袭的蛮族百夫长连人带甲捅了个对穿,头也不回地吼道。 “好嘞!头儿!” 李二牛大吼一声,带着十几名陷阵营弟兄,脱离主队,向着另一侧不远处的一架攻城锤冲去。 赵铁柱也同样带着一队人,扑向了另一个方向。 原本集中的锥形阵,瞬间化作三支利箭,在敌阵中横冲直撞。 “废物!一群废物!” 远处的将旗下,图利率气得浑身发抖,他猛地拔出弯刀,指向李万年的方向。 “亲卫队!我的亲卫队呢!” 他怒吼道:“给我上!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我要他的脑袋!” 随着他一声令下,从他身后,冲出了两百名骑着高头大马,身穿更加精良的皮甲,手持长矛的蛮族骑兵。 这是他的亲卫,是整个黑狼部最精锐的战士! 那两百骑兵,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绕过混乱的步兵,直扑战场中央的李万年! 李万年瞬间就感受到了那股扑面而来的强大杀气,他眼神一凝,手中的霸王枪,握得更紧了。 他知道,真正的硬仗,现在才开始。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惨叫,从赵铁柱那个方向传来。 一名身穿百炼甲陷阵营的士兵,被人在眼睛处用一跟长矛狠狠地捅了进去。 “老王!” 孙德旺回头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 那名被称为老王的士兵,惨叫出声,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竟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手上的刀捅进了敌人体内。 “死!死,死……” 老王含糊不清地吼着,然后轰然倒下。 这是陷阵营出城后,第一位阵亡的弟兄! “啊啊啊!” 孙德旺彻底狂暴了,他放弃了防守,手中的斩马刀舞得虎虎生风,状若疯魔地向着那几名蛮族士兵砍去。 “校尉!敌人太多了!我们快被包围了!” 一名百夫长冲到李万年身边,焦急地吼道。 李万年看着那两百名冲锋而来的精锐骑兵,又看了看已经陷入各自苦战的李二牛和赵铁柱等人,眼神变得无比冰冷。 他猛地将霸王枪插入地面,从背后取下了一张大弓。 “所有陷阵营弟兄!” 李万年的声音,盖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 “以我为中心!结圆阵!” “今天,就让这帮蛮子看看,什么他娘的,叫陷阵无双!” “结阵!” 随着李万年一声令下。 原本分散冲击的陷阵营士兵,除了李二牛和赵铁柱带领的两支小队,其余所有人立刻放弃了眼前的敌人。 如百川归海般,迅速向着李万年靠拢。 他们以李万年为中心,外围是身穿玄甲和百炼甲的重甲士兵,他们将斩马刀拄在身前,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钢铁之墙。 内圈,则是那些穿着普通制式甲的士兵,他们迅速从背后取下弓箭,搭箭上弦,冰冷的箭头对准了外面蜂拥而来的敌人。 一个简易却坚固无比的圆形战阵,在短短十几个呼吸间,便在万军从中成型。 “一群蠢货!以为缩成一团就能活命吗?” 图利率的亲卫队长,一个脸上有着三道刀疤的狰狞汉子,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长矛,大吼道:“骑兵!冲锋!碾碎他们!” “呜——” 苍凉的号角声响起。 那两百名精锐骑兵,分成了两股,如同两把巨大的剪刀,从左右两侧,向着李万年结成的圆阵,发起了毁灭性的冲锋。 马蹄声密集如雨,大地震动! 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足以让任何一支步兵方阵心惊胆寒。 然而,圆阵之中的李万年,面无表情。 他站在阵型中央,手中握着一张大弓,眼神如同鹰隼,死死地锁定了左翼那名冲在最前面的亲卫队长。 “放!” 就在骑兵冲进五十步范围的瞬间,李万年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嗖嗖嗖!” 圆阵内圈,数十名弓箭手同时松开了弓弦。 密集的箭雨,没有射向那些皮糙肉厚的战马,而是全部对准了马背上的骑手! “噗噗噗!” 冲在最前面的蛮族骑兵,瞬间人仰马翻。 战马失去了主人的控制,或是悲鸣着摔倒在地,或是惊慌地四处乱窜,狠狠地撞进了自己人的阵型之中。 原本整齐划一的冲锋阵型,瞬间出现了一丝混乱。 “稳住!继续冲!” 那名刀疤脸队长怒吼着,他挥舞着长矛,格开了两支射向自己的箭矢。 他胯下的战马,是百里挑一的良驹,速度极快。转眼之间,他已经冲到了圆阵之前! 他甚至能看清那些重甲士兵头盔下,冰冷无情的眼神。 “给我死!” 刀疤脸队长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他手中的长矛,如同一条毒蛇,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地刺向了圆阵最前方的一名玄甲士兵! 他对自己这一枪,有着绝对的自信! 他相信,就算是铁甲,也能被他这一枪捅个对穿! 然而,就在他的长矛即将触碰到那名士兵的瞬间,一支箭矢,毫无征兆地,后发先至! 第72章 取你首级 “校尉大人!又有三架!又有三架攻城锤过来了!” 圆阵之中,一名眼尖的士兵,看到了远处那三个缓缓移动的庞然大物,声音中带上了不可抑制的颤音。 这个消息,如同一块巨石,狠狠地砸在了每个陷阵营士兵的心头。 他们在这里拼死血战,付出了如此惨烈的代价,才取得如今的战果。 现在,又来了三架! 如今,再加上赵铁柱那边还在纠缠的那架,总共还有四架攻城锤! 一股无力感,开始在阵中蔓延。 就连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兵,眼神中也出现了一丝动摇。 “慌什么!” 李万年冰冷的声音,如同一盆刺骨的寒水,浇在了所有人的头顶。 “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他手中的霸王枪,猛地向前一送,将一名试图突破防线的蛮族骑兵直接从马上挑死到地上。 他拔出长枪,枪尖斜指地面,鲜血顺着乌黑的枪身汩汩流下。 他环视着周围那一张张或疲惫、或焦灼、或恐惧的脸,沉声喝道:“别忘了你们的身份!” “你们是陷阵营!” “你们是北营最精锐的战士!是我李万年亲手挑选出来的兵!” “你们吃的肉,喝的汤,拿的军饷,穿的铠甲,哪一样不是最好的?” “现在,就是证明你们的时候!” “别说五架,就是十架,今天也得给我把它留在这里!” 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狠狠地敲击在每个士兵的心坎里。 是啊! 他们是陷阵营! 是整个北营最让人羡慕的兵! 他们享受着最好的待遇,也理应承担最危险的任务! 如果连他们都怕了,那城墙上那数千名普通弟兄,又该怎么办? 那刚刚才看到一丝希望的北营,又该怎么办?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一名玄甲士兵,猛地用斩马刀的刀柄,敲击着自己的胸甲,发出一声怒吼! “陷阵之志,有我无前!” 更多的士兵,开始跟着怒吼。 “杀!” “杀!” “杀!” 喊杀声,汇聚成一股冲天的声浪,将那刚刚升起的一丝颓势,冲得烟消云散! 士兵们的眼神,再次变得坚定而疯狂。 李万年感受着这高涨的士气,眼神却依旧凝重。 因为他心里,却比谁都清楚,眼下的局势,有多么凶险。 光靠喊口号,是打不赢战争的。 他的目光,越过重重的人群,看向了李二牛和赵铁柱的方向。 李二牛那边,已经捣毁了那架攻城锤的轮架。 而赵铁柱那边,却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他手下的十几个弟兄,已经倒下了一半,剩下的人,也个个带伤,被压缩在一个极小的范围里,岌岌可危。 不能再等了! 李万年心中瞬间做出了决断。 “赵春生!”他爆喝一声。 “在!” 那个从南营一路跟过来,箭术不俗的沉稳汉子,立刻应声出列。 “你带着一百号人,守住圆阵!” 李万年下令道:“在我回来之前,就算只剩下一个人,也得给老子把阵脚钉死在这里!能不能做到!” 赵春生挺直了胸膛,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决然。 “校尉放心!我赵春生在,阵地就在!” “好!” 李万年不再多言,他提着霸王枪,猛地转向一个方向。 “剩下的弟兄!跟我来!” “我们去给铁柱,开条路!” 说罢,他第一个冲出了刚刚才稳固下来的圆阵,如同一头出笼的猛虎,向着赵铁柱的方向,悍然杀了过去! 剩下的几十多名陷阵营士兵,没有丝毫犹豫,紧随其后,组成一个攻击性的锋矢阵,跟随着他们的主将,凿穿敌阵! “他动了!那个南蛮子头领动了!” 图利率手下的一个帐主,看到李万年主动出击,眼中闪过一丝狂喜。 在他看来,李万年放弃坚固的圆阵,主动冲出来,简直就是找死! “给我围死他!杀了他,赏千金,官升三级!” 他嘶吼着,指挥着手下的骑兵,从侧翼包抄,想要将李万年这支小队,彻底截断。 然而,他低估了李万年的决心,更低估了李万年个人的武力! “挡我者,死!” 李万年手中的霸王枪,彻底化作了一道黑色的死亡旋风。 他根本不去看那些砍向自己的刀枪,凭借着【铜皮铁骨】和身上百炼甲的强悍防御,他完全放弃了格挡和闪避。 他所有的心神,都用在了进攻上! 霸王破阵枪! 这套专为战场破阵而生的枪法,在这一刻,被他发挥到了极致! 一招“流星坠”,他将一名连人带马冲过来的蛮族骑兵,硬生生地从马背上挑落砸下,鲜血和碎肉,染红了他身前的土地。 一式“横扫千军”,他将围在身边的五六名步兵,扫得筋断骨折,倒飞而出,砸倒了后面一大片人。 他就像一头人形的洪荒巨兽,在敌阵中,硬生生地趟出了一条血路! 跟在他身后的陷阵营士兵,压力大减。 他们只需要处理那些从两侧攻过来的漏网之鱼,然后紧紧地跟随着他们主将的脚步,向前,向前,再向前! “太……太猛了!” 城墙上刚砍杀一个蛮子的常世安,看着城下那道在万军从中纵横捭阖的黑色身影,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些年,虽是被张莽那群大宴蛀虫消磨了斗志,可他自问也见过不少百战精锐的勇武之人,但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个人武勇! 一人,一枪,竟杀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铁柱!我来了!” 李万年距离赵铁柱的战团,已经不足五十米。 他看到了那个浑身是血,却依旧在苦苦支撑的汉子,看到了他身边,那仅剩的七八名伤痕累累的弟兄。 一股怒火,从李万年心中腾起。 “都给我滚开!” 他爆喝一声,长枪裹挟着巨力往前方一扫,数道蛮子身影如风吹麦穗般,直接倒了一片。 旋即,便见他双脚在满是鲜血的泥泞地上一蹬,整个人猛然窜出。 如离弦之箭般直接冲向了那个正在围攻赵铁柱的蛮族千夫长,长枪狠狠地砸了下去! 那名千夫长,正指挥着手下,准备将赵铁柱等人彻底解决。 突然,他感到头顶一暗,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笼罩了全身。 他猛地抬头,只看到一杆放大了的黑色枪头,在他瞳孔中,越来越大! “不!”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便被那杆从天而降的霸王枪,狠狠砸到了他的脑袋上。 “轰!” 一声巨响! 地面,被砸出了一个浅坑。 尘土与血雾,混合在一起,弥漫开来。 周围的蛮族士兵,都被这爆炸血腥的一幕,吓得呆住了,攻势为之一滞。 “头儿!” 赵铁柱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劫后余生的狂喜,让他差点哭出声来。 “哭什么!像个娘们!” 李万年从坑中站起,一把将赵铁柱拉了起来。 “还能动吗?” “能!” 赵铁柱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就给老子继续杀蛮子!” 李万年看都没看周围那些呆若木鸡的蛮族士兵,目光直接落在了那架近在咫尺的攻城锤上。 “掩护我!” 他低吼一声,再次向着攻城锤冲去。 “保护校尉!” 赵铁柱怒吼着,带着剩下那几名劫后余生的弟兄,不要命地迎向了那些反应过来的蛮族士兵,为李万年争取时间。 “咔嚓!” 又是一声脆响! 第三架攻城锤的车轮,在李万年的重击之下,应声而碎! “校尉威武!” 城墙上,再次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李万年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因为,那一百多名精锐的蛮族骑兵,已经再次集结,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地咬住了赵春生他们那个圆阵。 而远处那三架新的攻城锤,已经越来越近了! 他们,没有时间了! “二牛!铁柱!” 李万年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咆哮。 “带着受伤的弟兄,回城!” “剩下的人,跟我去干掉最后那三架!” 李二牛和赵铁柱听到命令,都是一愣。 “头儿!我们不走!要死一起死!”李二牛扯着嗓子吼道。 “这是命令!” 李万年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陷阵营,只需要能打的兵!断了胳膊少了腿的,就给老子滚回去养伤!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难道,你们想违抗军令吗?” 李二牛和赵铁柱,都沉默了。 他们知道,李万年说的是气话,更是实话。 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再打下去,只会成为累赘。 “是!” 两人最终咬着牙,应了下来。 “弟兄们!带上受伤的!我们杀回城去!” 李二牛和赵铁柱,开始集结还能动的弟兄,护着那些重伤员,向着城门的方向,发起了突围。 第73章 溃败 话音未落,图利率双腿猛地一夹马腹,身下的战马发出一声嘶鸣,朝着李万年直冲而来。 他手中的弯刀,在昏暗的火光下,划出一道森寒的弧线,直取李万年的脖颈。 他看准了,这个南蛮子头领已经是强弩之末,这一刀,他有十成的把握。 面对这势在必得的一击,李万年却并未闪躲。 他那双锐利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疲惫,只有燃烧的战意。 “来得好!” 他低吼一声,手中的霸王枪没有去格挡那致命的弯刀,而是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自下而上,猛地向上捅出! 这一招,完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图利率瞳孔骤然收缩。 他没想到,这个男人会疯狂到这种地步。 如果他执意要砍下李万年的脑袋,那么他的胸膛,也必然会被这杆长枪贯穿。 他不想死!他还有大好的前程,他还要做黑狼部落的首领,他还要成为草原上的王! 电光火石之间,图利率本能的做出了选择。 他强行扭转手腕,原本劈向李万年脖颈的弯刀,猛地向下,改变了方向,劈向那杆捅向自己的长枪。 “铛!” 一声沉闷的交击声响起。 图利率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刀身上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手臂一阵酸软。 就连他座下的战马,也被人与枪撞击的力量,震得连连后退了数步。 而李万年,只是身形微微一晃,脚下的步伐,依旧稳如磐石。 图利率心中大骇。 “怎……怎么可能!” “你……你的力气……怎么可能还这么大?!” 他不敢相信,一个在万军之中冲杀了这么久的人,怎么可能还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他的体力,他的耐力,耗不完的吗? 李万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抓住图利率因为格挡而露出的一个微小破绽,脚下猛地发力,整个人欺身而上,手中的霸王枪,如同毒龙出洞,再次刺出! 这一枪,更快,更狠! 图利率大惊失色,他仓促间举刀格挡。 “铛!” 又是一声巨响。 图利率手中的弯刀,竟被这一枪蕴含的巨力,直接砸得脱手飞出,在空中打了几个旋,远远地插在了地上。 “不!” 图利率发出了一道夹杂着些许惊恐的怒吼。 在这般并不势均力敌的对战中,他失去了武器,就像被拔了牙的老虎。 李万年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他得势不饶人,霸王枪的攻势如同狂风暴雨,连绵不绝。 “霸王破阵,万夫莫当!” 李万年爆喝一声,长枪的枪杆,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地抽向图利率的胸膛。 图利率在马背上,根本无处闪躲。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根粗壮的枪杆,在自己的瞳孔中,越来越大。 “咔嚓!” 一阵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图利率的胸膛,以一个肉眼可见的幅度,深深地凹陷了下去。 他身上所有的防御,在这股蛮横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的一般。 “噗!” 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片的鲜血,从图利率的口中狂喷而出,洒满了身前的马背。 他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 他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塌陷的胸膛,嘴里无声喃喃,似乎是在说——怎么……可能…… 李万年没有给他留下任何遗言的时间。 他手腕一抖,霸王枪的枪尖,向上挑起,精准而又迅猛地,刺入了图利率的心脏。 “噗嗤!” 枪尖从他的后心透出,带出一捧滚烫的鲜血。 图利率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所有的生机,在这一瞬间,被彻底抽干。 他死了。 这个不可一世,幻想着要拿下清平关,长驱直入杀入中原,杀到大宴皇城之下,立下不世之功的黑狼部勇士、黑狼部族长的侄子。 就这么死在了他看不起的“南蛮子”手里。 李万年面无表情,他缓缓地抬起手臂,用霸王枪,将图利率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高高地挑了起来。 整个战场,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周遭所有正在厮杀的蛮族士兵,都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们呆呆地看着那个方向,看着那面高高的狼头将旗下,那个被长枪贯穿了身体,高高举起的熟悉身影。 那是他们的主将!是带领他们南下,许诺给他们金钱和女人的图利率! 他,死了? 城墙上,常世安、李二牛、赵铁柱,以及所有北营的士兵,也同样看到了这一幕。 他们的呼吸,都停滞了。 他们看着那个在万军从中,如神似魔的身影,看着他枪尖上挑着的敌将尸体,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从他们心底最深处,猛地爆发出来。 “头儿……他……他……太他娘的厉害了……”李二牛的声音,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抖。 “我的亲娘姥爷,万军之中,斩杀敌军将领,头儿真是天神下凡啊!”赵铁柱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常世安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整个人,都陷入到了无比震撼的情绪当中了。 就在这片诡异的寂静中,李万年动了。 他保持提枪高举着图利率的尸体的同时,翻身上马,骑在了图利率的战马上。 随后,便见他环顾四周,看着周围那些因为主将阵亡而陷入恐慌的蛮族士兵。 他的目光所及之处,所有蛮族士兵,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他们怕了。 他们被这个男人,彻底吓破了胆。 李万年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一声咆哮。 那不是大晏的语言,而是生涩而又稍显别扭的蛮族语。 “图利率,已死!” 这句生涩的蛮族语,通过李万年的喉咙,仿若化作一道惊雷,在嘈杂的战场上空轰然炸响!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周围每一个蛮族士兵的耳朵里。 短暂的沉寂之后,蛮族的阵线,爆发出了一阵巨大的骚动。 “不可能!将军怎么会死!” “不要信!那是假的!” “是那个南蛮子在骗我们!” 一些蛮族千夫长和帐主,还在声嘶力竭地试图稳定军心。 但是,他们的声音,在巨大的恐慌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因为, 他们主将的尸体,正被那人用长枪高高的举着。 恐慌,如同瘟疫,在蛮族大军中,迅速蔓延。 李万年没有理会那些叫嚣的蛮族军官。 他只是坐在高大的战马之上,睥睨着周围的一切敌人。 然后,便见他用另一只手抽出腰间短刀。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李万年狠狠剁向那杆象征着黑狼部军心的将旗。 “咔嚓!” 一声脆响! 那杆旗帜,就在这无数人的注视下,轰然被他砍断。 然后,他再次用那生涩的蛮族语,发出了第二次咆哮。 “你们的主将,已被我斩杀!” “你们的战旗,已被我斩断!” “你等,还敢负隅顽抗?” 而在这之前。 城墙上。 常世安在看到李万年斩杀敌方将领后,他当机立断。 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刀,刀尖指向城下那片混乱的战场。 他用尽毕生的力气,发出了他此生最响亮,最决绝的命令。 “传我将令!” “北营所有将士,听令!” “开城门!” “全军,出击!” “校尉大人带领陷阵营精锐为我等创下如此机会。”’ “今日,我等,便要让这草原蛮子知道,我大晏北营,不可欺!” 他的声音,在城墙上回荡。 所有的北营士兵,在听到这声命令后,都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 “杀!” “杀!” “杀!” 压抑了太久的屈辱,对战争的恐惧,在这一刻,全都化作了冲天的杀意! 厚重的城门,在“嘎吱嘎吱”的声响中,再次缓缓打开。 门外,是正在溃败的上万敌军。 门内,是憋着一股劲,渴望用鲜血来证明自己的,近七千北营将士! 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反攻,即将开始! 李二牛看着那缓缓打开的城门,他转过头,对着身边那些同样激动不已的陷阵营士兵,怒吼道。 “弟兄们!我们的校尉,就在关外厮杀!” “现在……” “跟我冲!去迎接我们的校尉,凯旋!” 李二牛的怒吼声,如同投入油锅里的一点火星,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 “吼!” 城墙上,那两百多名没有出城,身穿普通皮甲、棉甲的陷阵营士兵,齐齐发出一声咆哮。 他们手中的长刀,早已饥渴难耐。 常世安看着士气已经攀升到顶点的众人,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下达了具体的作战指令。 他的声音,清晰而又急促,在这般喧嚣的场景中,显得格外有力。 “李二牛!” “末将在!”李二牛双手抱拳,大声应道。 “你率陷阵营为先锋,凿穿敌阵,直插左翼!务必将他们的阵型彻底冲垮!”常世安的刀,指向了蛮族溃兵最密集的方向。 “遵命!”李二牛高声喝道。 第74章 铸京观 嗜血的狂欢,在清平关外蔓延。 北营的士兵们如同出闸的猛虎,将满腔的憋屈与怒火,尽数倾泻在那些已经丧胆的蛮族溃兵身上。 追杀,持续了近十里地。 天色,不知何时已然深沉。 李万年勒住缰绳,身下这匹属于图利率的宝马,不安地刨着蹄子。 他发动了【鹰眼】,极目远眺。 在漆黑的夜幕下,远方的草原上,那些四散奔逃的蛮族溃兵,正被一些零星的骑兵不断收拢,隐隐有重新集结的趋势。 “传令!” 李万年调转马头,洪亮的话语压过了战场的嘈杂。 “全军停止追击!收拢阵型,打扫战场!” “头儿?” 正砍得兴起的李二牛,浑身浴血地冲了过来,脸上带着不解。 “为啥不追了?趁他病要他命!正好把这帮狗娘养的一锅端了!” “端你个头!穷寇莫追,你当对面那几千骑兵是摆设?” 李万年没好气地骂了一句。 “天这么黑,咱们的兵又没他们马快,真把他们逼急了,掉过头来一个冲锋。” “咱们今天的胜利,就得变大败了,甚至可能连清平关都守不住!” 李二牛被骂得缩了缩脖子,嘿嘿笑了两下,不再言语。 他知道,头儿说得对。 胜利的喜悦,让所有人都有些上头了。 随着命令的下达,亢奋的北营士兵们,渐渐冷静下来。 他们开始收拢队形,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将那些还在零星抵抗的蛮子,彻底清剿干净。 当最后一名手拿武器的蛮族士兵被斩于刀下,整个战场,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只剩下风声,以及伤兵们压抑不住的呻吟。 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和一股莫名的恶臭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在天空明月的照亮下。 这片如同修罗地狱般的土地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折断的兵器,破碎的旗帜。 胜利的狂喜,在这一刻,被眼前的惨状冲淡了许多。 李万年翻身下马,他身上的百炼甲,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凝固的血块,让铠甲都显得僵硬了许多。 他看着那些或茫然,或疲惫,或悲伤的士兵,下达了一连串清晰的命令。 “赵春生!” “属下在!” 赵春生立马来到李万年跟前。 “清点伤亡,统计战果!” “遵命!” “赵铁柱!” “在!” “带人去把咱们战死弟兄的遗体,都收敛起来,一具都不能少!小心地抬,别让他们走得不体面!” “是!” 赵铁柱的眼眶有些发红,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李二牛!” “头儿,俺在!” “你带人,去把蛮子的尸体都给老子扒光!他们身上的皮甲,衣服,还有手里的武器,都是有用的东西!一个也别放过!” 李万年的话语,冷酷而又实际。 “得嘞!” 李二牛应了一声,立刻带着人,开始清理起战场。 常世安骑马来到李万年身侧,他看着眼前这片尸山血海,又看了看身旁那道英武的年轻身影,心中感慨万千。 谁能想到,就在不久前,他们还被敌人压在城墙上,随时可能城破人亡。 而现在,他们却打出了一场让人难以置信的大捷。 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男人。 “校尉大人……” 常世安刚想说些什么。 李万年却抬手打断了他,他看向清平关内的一处方向,说道: “老常,我记得距离咱们北营不到十里的地方有片荒坡?” 常世安一愣,似乎是没想到李万年突然说起这个事,不过还是很快点头道: “确实是有这么个地方。” 李万年语气沉重地开口。 “你派人把那里清理出来,从今天起,那里就是我们北营的英烈园。。” “我要给这些战死的兄弟立坟刻碑。” “另外,让书吏备好笔墨纸砚,把每一个战死弟兄的名字、籍贯、家中几口人,还有他们是怎么死的,都给我清清楚楚地记下来,登记造册!” “他们的抚恤金,一文钱都不能少!等战事平息,派专人送到他们家人手里!” “我李万年带出来的兵,活着的,有饭吃有肉吃!死了的,也得有人记着他们的名字,享受该有的荣耀!” 话语落下,周围所有听到这番话的北营士兵,全都浑身一震。 他们猛地抬起头,看向李万年的眼神,彻底变了。 当兵吃粮,为国捐躯,本是天经地义。 可自古以来,又有哪个将军,又有哪个高管,会去特意记下他们这些大头兵的名字? 死在战场上,往往就是一抔黄土,一座合坟,不仅连个名字都留不下来,甚至遇到尸体太多的情况下,还有可能会被人不分敌我的一同埋在同一座坟坑里。 家人等到的,也不过是一份冷冰冰的阵亡文书。 可现在,他们的校尉,要为他们建陵园,立石碑,要让所有人都记住他们的名字! 一股滚烫的热流,在每个士兵的胸膛里激荡。 一名断了胳膊,满脸胡茬的老兵,再也忍不住,他用那只完好的手,狠狠地抹了一把通红的眼角。 “噗通”一声。 他朝着李万年的方向,单膝跪了下去。 “校尉大人!” “噗通!噗通!” 越来越多的士兵,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朝着李万年的方向,单膝跪地。 “校尉大人!”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回荡在清平关的夜空下。 这一刻,他们跪的,不是官职,不是权势。 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名为“归属”与“认可”的情感。 …… 半个时辰后。 赵良生拿着一份写满了字的布帛,快步走到了李万年的面前。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沉痛。 “校尉大人,伤亡……统计出来了。” “念。” 李万年面无表情。 “此战,我北营将士,阵亡三百六十七人。其中,陷阵营战死二十七人。” “重伤二百五十三人,轻伤一千二百余人。” 李万年静静地听着,心中却被这些鲜活的数字压的有些沉重。 战争,哪有不死人的。 陷阵营的装备最好,又是精锐中的精锐,这个战损比,已经在他预料之中。 终究,还是训练的时间太短了。 光靠伙食和装备堆出来的战斗力,终究是有极限的。 “敌军呢?” 李万年问道。 “斩杀敌军四千两百七十四人!俘虏二百三十六人!” 赵良生念出这个数字时,声音都带着几分扬眉吐气的激动。 以不到四百人的阵亡,换来敌军近十倍的伤亡,这绝对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李万年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了那二百多个被绳子捆在一起,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蛮族俘虏。 “让他们去挖坑。” 他的话语,不带任何感情。 “咱们的弟兄,该入土为安了。” 随后,他又下达了另一道命令。 “把蛮子的尸体,在关外两里处,给老子堆起来!铸成京观!” “我要让所有草原上的杂碎都看看,敢踏过清平关一步,是个什么下场!” “等开春,再一把火烧了,免得生出瘟疫。” 冰冷而又残酷的命令,让周围的士兵们,再次感受到了他们这位主将的铁血手腕。 安排完这一切,李万年又去了一趟临时搭建的伤兵营。 营地里,哀嚎声此起彼伏,血腥味和草药味混杂在一起,刺鼻难闻。 几名从附近村镇“请”来的大夫,正忙得满头大汗。 李万年看着那些躺在草席上,痛苦呻吟的弟兄,眉头紧紧皱起。 他退到一旁,闭上眼,脑海中,《神农百草经》的知识,如同流水般划过。 很快,他睁开眼,找来纸笔,迅速写下了一长串药材的名字。 “派人,立刻去关内采买!不管花多少钱,用什么办法,天亮之前,我必须见到这些药材!” “另外,再去‘请’大夫!方圆百里,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我请过来!” 做完这一切,他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返回了清平关。 …… 当李万年拖着一身疲惫,回到自己的小院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他刚推开院门。 三道身影,便从屋里冲了出来。 “夫君!” “相公!” 苏清漓、秦墨兰、陆青禾,三个女人,看到他那如同从血池里捞出来的样子,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陆青禾年纪最小,直接“哇”地哭出了声,扑上来想抱他,又怕碰到他的伤口,小手悬在半空,不知所措。 秦墨兰也是眼眶通红,快步上前,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声音都在发颤:“相公,你……你有没有受伤?” 苏清漓最为镇定,但那双死死攥着衣袖,指节发白的手,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你回来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 在她们身后的沈飞鸾,也站在门口。 她没有说话,只是那双狭长的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李万年,眼底深处,是难以掩饰的关切。 “我没事。” 李万年看着她们,露出一个疲惫的笑。 “就是饿了。” 他走进屋,沈飞鸾已经准备好了饭菜,还冒着热气。 第75章 惊骇的大将军府 所有将领,全都霍然起身,一张张写满惊愕的脸,齐刷刷地看向那名副将。 “大胜?” “张副将,你没开玩笑吧?清平关大胜?” “这怎么可能?就北营那被张莽霍霍惨的烂摊子,能大胜?” “张副将,这确定不是求援信?” “莫不是蛮子没派大军进攻,只派了些许人马骚扰,然后被清平关杀退了就成了大胜?” 质疑声,此起彼伏。 不是他们看不起北营,而是事实就摆在那里。 一个刚被前任校尉搞得乌烟瘴气,兵员都凑不满,还疏于训练、装备差劲的北营。 面对如今到来的蛮族大军,别说是大胜,就光是能守住城不被攻破,都算是烧高香了。 可如今却大胜,这不是天方夜谭、白日做梦吗?! “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张副将扯着嗓子吼了一句,总算让场面安静了些许。 但他那张脸却涨得通红,不是气的,是激动的。 他用力地挥舞着手中的战报,唾沫星子横飞。 “老子骗你们干什么?知道你们不信,我现在念给你们听,好好听着!” 他清了清嗓子,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了,直接当众宣读起来。 “报大将军!前日,末将斥候侦知蛮族先锋骑兵五千。” “末将观察情况后,遂于夜间率陷阵营精锐突袭,斩上百余敌军。” “归途中,又遇一敌军斥候小队,活捉审问后,获知敌军主将图利率,领兵一万五千,意图攻我清平关……” 读到这里,帐内众将的表情,更加凝重了。 一万五千人! 一万五千蛮子大军啊! 这能大胜? 简直离谱啊! 李万年这家伙,到底是用的什么办法治军的? 不仅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整治好了张莽留下来的烂摊子,甚至还让北营这伙烂摊子爆发出如此水平? 还有,这家伙,胆子也太大了,在知道对方有五千骑兵的情况下,居然还敢主动夜袭? 而且,居然还成功了? 副将没理会众人的反应,继续念了下去。 “昨日傍晚,蛮族大军兵临城下,攻势凶猛。末将率北营七千将士,死守不退。然敌军势大,攻城锤凶悍,城门几近被迫……” 听到这里,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难以想象到,面对这般困境,李万年和北营究竟是怎么守住的,又是怎么大胜的。 光是想想那股压迫感,就已经让人窒息了。 可就是这般情况,竟然还大胜了…… 他们带着紧张而又有不敢置信的心情继续听下去。 然而,副将接下来的话,却让整个议事厅的空气,都凝固了。 “……值此危急存亡之际,末将亲率陷阵营精锐,出关破敌!毁其攻城锤三架!” “而后,趁敌将图利率傲慢大意,以五十亲兵为锋矢,凿穿敌阵,于万军之中,阵斩图利率!” “斩……斩了蛮子大将?”一名将领结结巴巴地开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而后,蛮族军心大乱,末将亲率出城迎敌的北营七千将士,彻底将蛮族大军打溃。” “此战,我北营阵亡三百六十七人,斩杀敌军四千两百七十四人!俘虏二百三十六人!蛮族大军,溃逃数十里外!” “清平关,大捷!” 轰!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整个议事厅,彻底沸腾了! 所有人都被战报上那组简单粗暴的数字,给彻底震懵了! 三百六十七人阵亡! 换来了敌军四千多人的斩杀! 这他娘的是什么神仙战损比?超过一比十了! 如果这是真的,那这不仅是大胜,还是不同于以往的大胜。 尤其是有几个将领,想到自己以前报的大胜,在听到这份战报上的大胜。 这……简直是两个概念啊! 最让他们感到头皮发麻的,是那句“于万军之中,阵斩图利率”!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那可是一万五千人的大军!不是一千五百人! 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这,简直非人哉啊! 而且,还只带了五十个人。 就算是…… 有几个将领偷偷看了几眼穆红缨。 他们都知道穆红缨武力强悍。 可…… 就算是穆红缨,怕都很难做到这种地步吧? 毕竟,个人武力再强,可终究力有所限。 可李万年,一个出生普通的校尉,居然真敢做这种事情。 还成了? 这太假了把! “假的吧……这战报,是不是写错了?”一名将领喃喃自语,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受到了冲击。 但他的话,很快就又被旁边一个同样不敢置信的将领反驳了: “应该不是,敢谎报战况,李万年就算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而张副将此时强行压下心头的激动,他看向主位上的穆红缨,拱手请示。 “大将军,这份战报所述之事,确实太过惊世骇俗。” “为求详尽,末将恳请,传召那名送信的北营士兵,让他当面陈述此战经过!” “准。” 穆红缨的声音,依旧清冷,但那双修长的玉手,却不自觉地收紧了。 很快,那名风尘仆仆的北营亲兵,被带了进来。 他面向穆红缨,单膝跪地,神情激动道: “北营张顺,参见大将军!” 张副将迫不及待地将信件交给这个士兵:“你且看完,看完后回我话。” 待到这名北营士兵看完后,张副将迫不及待问道:“抬起头来!我问你,清平关的战况可真如上面所写,可有半句虚言?” “回这位将军的话!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假,我甘受军法处置!”那北营亲兵昂着头,吼得中气十足。 “好!”副将追问道:“那你便将此战的详细经过,原原本本地,说给在场所有将军听!一个细节都不许漏!” “是!” 那斥候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再次开口时,他的声音里,带上了无法抑制的激动和自豪。 “我们校尉大人,在获取了情报后,提前就做好了准备!” “蛮子攻城的时候,那叫一个凶啊!人群黑压压的涌上来,城墙都快被他们的攻城锤给撞塌了!” “就在城门快破的时候,我们校尉大人,带着陷阵营的弟兄们,直接从城内冲出去了!” “我的亲娘姥爷,你们是没看到那个场面!几十号人,硬是把那三架比房子还大的攻城锤给拆得动不了了!” 帐内的将领们,听得是心驰神往,仿佛自己也置身于那惨烈的战场之上。 北营亲兵越说越兴奋,手舞足蹈,唾沫横飞。 “这还不算完!最牛的还在后头!” “毁了攻城锤,我们所有人都以为校尉大人会撤回关内。” “可谁都没想到,他用手指着那蛮子头头图利率的将旗,就带着剩下那五十多个弟兄,直接冲过去了!” “那可是万军从中啊!黑压压的一片,全是人头!我们校尉大人,就那么直挺挺地撞了进去!” “他手里的那杆大枪,舞得跟车轮一样!挡在他面前的蛮子,不管是穿皮甲的还是铁甲的,碰着就死,挨着就亡!那叫一个砍瓜切菜!” 这人说到激动处,猛地站了起来,学着李万年的样子,比划了一个持枪前冲的动作。 “最后!我们校尉大人,在杀了不知道多少蛮子之后,终于冲到了图利率的面前!” “那图利率还想反抗,结果,被我们校尉大人三招两式,连人带刀,直接打废!最后一枪,‘噗嗤’一下,从胸口捅进去,后心冒出来!” “然后,我们校尉大人,就用那杆枪,把图利率的尸体,那么高!高高地挑了起来!对着所有蛮子吼了一句蛮族话——图利率,已死!” “我的天!” “嘶……” 议事厅内,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所有将领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撼和难以置信。 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宿将,什么样的血战没见过?什么样的猛人没听过? 可是在万军之中,阵斩敌将,再用长枪将尸体高高挑起示众…… 这种只存在于评书话本里的桥段,居然真的在现实中发生了? “然后呢?然后呢?”一名校尉急不可耐地追问。 “然后?”那北营亲兵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脸上的自豪感,几乎要溢出来。 “然后我们校尉大人,砍断了他们的将旗!我们北营七千弟兄,全军出击!” “那些蛮子,早就被我们校尉大人吓破了胆,军心一散,那还打个屁啊!被我们追着屁股砍了十几里地!” “他娘的!” 一名络腮胡子的壮汉将军,再也忍不住,他猛地一拳,狠狠砸在身前的桌子上。 “嘭!”的一声剧烈声响后,只见他激动的涨红了脸,放声大笑。 “痛快!他娘的太痛快了!” “干得漂亮!这李万年,是个爷们!是个带把的!” “哈哈哈!以弱胜强,阵斩敌酋!多少年了!我们北境,多少年没打出这么扬眉吐气的仗了!” 整个议事厅,彻底化作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压抑了太久的阴霾和忧虑,在这一刻,被这场酣畅淋漓的大捷,冲刷得那叫一个通体舒服! 将军们相互间放声大笑,有的甚至激动得眼眶都红了。 只有主位上。 那个从始至终,都面沉如水的女人,依旧静静地坐着。 只是她的脑海里,不断回响着斥候描绘的那个画面。 那个男人,浑身浴血,手持长枪,于万军之中,将敌将的尸体高高挑起…… 那该是何等的豪情! 何等的霸气! 良久。 穆红缨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她那双冰冷的凤目之中,燃起了一团前所未有的火焰。 “传我将令!” 她清冷而又威严的嗓音,瞬间压过了帐内所有的喧嚣。 所有将领,立刻收敛了笑容,肃然而立。 “将清平关战报,立刻抄录一百份!” “八百里加急,传遍北境全线!所有关隘,所有要塞,一个都不许落下!” 穆红缨猛地站起身,目光如电,扫过帐下众将。 “我要让北境所有的弟兄们都知道!” “清平关,李万年,以七千新训之兵,大破蛮族精锐一万五千!阵斩敌将图利率!” 第76章 愤怒 冷风吹过荒坡,卷起新翻的泥土气息,混杂着挥之不去的血腥。 荒坡上,三百六十七座新坟,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像一支沉默的军队。 李万年站在坡顶。 他沉默地看着眼前那三百六十七座新坟。 他沉默地看着那一具具的尸体被放入坟坑里。 他沉默地看着最后一把泥土被填上,看着那一块块写着名字的木牌,在风中微微晃动。 鼻子没来由地一酸,就连喉咙里都堵得厉害。 这些,都是跟着他冲锋陷阵,用血肉之躯为他铺就胜利之路的弟兄。 所有幸存的士兵,都自发地聚集过来,站在这片新生的坟场前,黑压压的一片。 他们看着那一个个木牌,许多人的眼眶,早已通红。 没有哭嚎,只有压抑的抽泣和沉重的呼吸。 李万年深吸一口带着土腥气的冷风,往前走了几步。 他环顾四周,看着这一张张或疲惫、或悲伤、或茫然的脸。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那些冰冷的木牌上。 “从今天起,这里,就叫‘英烈园’!”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荒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 士兵们抬起头,看向他们的校尉。 李万年伸出手,指向那一片坟茔。 “我李万年,在这里对天发誓!” “只要我还在北营一天,只要我李万年还喘着一口气,就没人能忘了他们!” “他们的名字、他们的功勋、他们的事迹,会写进我北营的英烈册里!” “会让后来的每一个北营兵都知道,他们的今天,是谁用命换来的!” 李万年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响亮,一句比一句决绝。 “所有阵亡弟兄的抚恤金,我会亲自盯着!一文钱都不会少! “活着的,跟着我李万年,有饭吃,有肉吃,有功赏!” “死了的,也得给老子走得风风光光,享受该有的荣耀!” 话音落下。 全场,鸦雀无声。 风,吹动着士兵们破烂的衣甲,猎猎作响。 士兵们默默地挺直了胸膛,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只是,那一道道身影的眼眶更红了。 他们望向李万年的目光,除了还未化去的悲伤外,只有滚烫的狂热与信赖。 别人这么说,他们肯定不信。 但这话是从李万年李校尉嘴里说出的,他们信。 为将者,谁能做到这一步? 他们只见到李万年一人。 为这样的大人卖命,值! …… 仪式结束,士兵们陆续返回军营休整。 李万年没有立刻离开。 他的目光,落在了两百米外那二百多个被绳索捆绑着,跪成一片的蛮族俘虏身上。 这些俘虏,被逼着挖了一整天的坟坑,此刻个个累得不轻。 但在场没有一个人的眼中生出怜悯,只有化不开的恨意。 “头儿,这些杂碎怎么处理?” 李二牛凑了过来,恶狠狠地瞪了那些俘虏一眼。 李万年面无表情,吐出了几个字。 “拉去矿场。” “啊?”李二牛一愣。 “让他们挖矿,挖到死为止。”李万年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每天给他们两碗稀粥,饿不死就行,也能让他们没有力气跑。” “他们不是想来咱们中原抢金子抢银子吗?” “咱们脚下的这片土地,藏着的就是金山银山,让他们挖,用命去挖。” 李二牛听得高兴,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 “得嘞!这法子好!俺这就去办!” 对待敌人,就不能有半点仁慈。 战争,本就是你死我活。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 与此同时。 千里之外的草原深处,黑狼部的王帐之内。 炉火烧得正旺,以至于帐篷里温暖如春。 账内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还有各种来自中原的奢华摆设。 此时账内,一名身材魁梧,满脸虬髯的男人,正搂着一个衣着暴露的舞女,将一杯晶莹的马奶酒,灌进她的口中。 他,便是黑狼部的族长,阿史那耶律。 “哈哈哈,再喝!” 阿史那耶律放声大笑,粗糙的大手在舞女身上肆意游走。 就在这时。 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惶。 “大汗!不好了!不好了!” 阿史那耶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狠狠揉了一把怀里的舞女,也不顾舞女娇嫩小嘴里发出的痛声,眼神变得凶狠。 “慌什么!天塌下来了?” “是……是图利率将军……”斥候的声音都在发抖。 “图利率?他不是去打清平关了吗?是不是已经破城了?那个家伙,动作还挺快,看来除了一身勇武外,脑子倒还不算愚蠢。” 阿史那耶律有些不耐烦又有些意外地说道。 “不……不是……” 斥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 “图利率将军他……他……大败了!一万五千勇士,折损了四千多!如今溃军集合,只集合了一万多人。” 王帐之内,瞬间落针可闻。 阿史那耶律呆立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从暴怒,到错愕,最后变成了极致的难以置信。 一个新上任的无名校尉。 带着一支谁都知道的烂摊子部队。 结果阵斩了他的侄子,打崩了他一万五千的精锐,还损失了四千多人? 这他妈是在讲评书故事吗?! “砰!” 一声脆响。 阿史那耶律抓起桌上一只他最心爱的白玉酒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玉杯,四分五裂。 “李!万!年!” 他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地挤出这个名字。 滔天的怒火和杀意,在他的胸中疯狂燃烧。 “给我查!把这个李万年的祖宗十八代都给我查出来!” “我要让他死!我要让他全家都死!我要把清平关,夷为平地!” 愤怒的咆哮,在奢华的王帐内,久久回荡。 …… 与黑狼部王帐的暴怒不同。 在更远的草原中心,一座更为庞大、更为森严的王帐之中,气氛却显得格外平静。 草原十八部的盟主,被誉为“草原雄鹰”的阿里不哥,正盘腿坐在主位上,擦拭着他心爱的弯刀。 一只神骏的海东青,安静地立在他的肩头,锐利的眼睛,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盟主。” 帐外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进。” 一名身披重甲的将领,手捧着一个用飞鹰传回来的信筒,快步走了进来。 阿里不哥没有抬头,依旧专注地擦拭着刀锋。 “念。” “是。” 将领打开信筒,展开战报,用沉稳的语调念道。 “……黑狼部图利率,率军一万五千,攻大晏清平关。守将李万年,以七千新训不足两个月的士兵,出关迎敌……” 念到这里,将领的声音顿了顿,似乎也被战报的内容所震惊。 阿里不哥擦拭弯刀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终于抬起了头。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深邃,平静,却又仿佛能洞穿人心。 “继续念。” “……李万年率五十骑,凿穿敌阵,于万军之中,阵斩图利率。黑狼部大军溃败,斩杀四千余,其余尽数溃散而逃……” 将领念完,整个王帐都安静了。 阿里不哥没有立刻说话,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将领。 “战报所述,可有半句虚言?”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回盟主,句句属实!”将领单膝跪地,额头冒汗,“这是黑狼部溃兵亲口所言,又经多方斥候验证,绝无虚假!” “图利率真的被阵斩了?在万军之中?”阿里不哥的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是!据溃兵描述,那南蛮子校尉李万年,率五十余骑冲入我方大阵,直取图利率首级!最后,更是将图利率的尸首挑起示众……” 将领努力回忆着细节,语速飞快。 阿里不哥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 许久。 “呵呵……” 阿里不哥忽然低声笑了出来。 他放下弯刀,从将领手中拿过那份战报,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一遍。 他的目光,在那句“于万军之中,阵斩图利率”上,停留了很久。 “图利率那个蠢货,死了就死了,不足为惜。” 阿里不哥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倒是这个李万年……有点意思。” 他站起身,走到王帐门口,掀开帘子,望着帐外一望无际的苍茫草原。 肩上的海东青,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叫。 “五十人破阵,万军中取首。” 阿里不哥喃喃自语,眼中非但没有半分愤怒,反而流露出一种猎人看到猎物般的浓厚兴趣。 “这等万夫不当之勇,这等气魄,这不该是中原那些软脚羊能有的。” 第77章 阿里不哥的计策 “萧关?” 阿史那耶律第一个皱起了眉头,他粗着嗓子,满是怀疑地嚷嚷起来。 “阿里不哥,你没搞错吧?打萧关?” “那地方我可是知道的,城高墙厚,易守难攻。” “而且,那里足足有三万守军!比大宴北境防线的绝大部分地方都要难啃!” “咱们放着玉林关和晚阳关那两个软柿子不捏,非要去啃萧关这块硬骨头,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他的话,立刻引来了不少部落首领的附和。 “是啊,萧关不好打,那是出了名的。” “三万人马,可不是小数目,咱们就算能打下来,也得崩掉几颗牙,不划算啊。” “就是啊,图利率那个蠢货是蠢,可我们不能跟着一起蠢啊!三万大晏兵,又不是三万只羊!” “对啊!咱们的目标是抢钱抢粮抢女人,不是跟大晏的边军死磕!找软柿子捏才是王道!” “我看,咱们还不如集中兵力,先把清平关那个叫李万年的小杂碎给灭了,找回场子再说!” “我觉得不如别搞什么佯攻了,直接进攻玉林关和晚阳关,直接打这两个最好突破的。” 帐内,刚刚被阿里不哥压下去的喧嚣,又一次嗡嗡地响了起来。 这些部落首领,一个个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让他们去打顺风仗,他们比谁都积极。 可要让他们去攻坚,去啃硬骨头,那一个个算盘打得比谁都精。 面对众人的质疑,阿里不哥却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眼神里却是带着几分怜悯。 “软柿子?” 他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你们真以为,大晏的那些将军,都是跟图利率一样的蠢货吗?” “玉林关、晚阳关,确实是明面上最薄弱的环节。你们能看出来,穆红缨那个女人会看不出来?” “现在,我敢保证,那两个关口,早就被她布置好了,就等着我们撞上去!” “我们要是真把主力压在这两个地方,那才是真的遂了她的意,到时候,我们就会被拖入一场无休止的消耗战!” “等我们的人马耗得差不多了,他们再来点什么花招,咱们就等着全军覆没吧!” 阿里不哥的话,让帐内的首领们齐齐变了脸色。 他们都是在刀口上舔血过日子的人,自然明白消耗战的可怕。 草原部落最怕的是什么? 不是打败仗,而是没有意义的伤亡。 人丁,是他们最宝贵的财富。 阿史那耶律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虽然鲁莽,但不是傻子,阿里不哥这么一说,他自然是能想通其中的关窍。 即便如此,他还是有些不甘心地嘟囔道: “就算是这样,那……那萧关也不是好打的。三万守军,足以把咱们牢牢的耗在那里了!” “三万守军是能把咱们牢牢的耗在那里,可是,一座坚城,最坚固的从来不是它的城墙和人数的多少。” 阿里不哥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而是……它的守将。” “你们只看到了萧关有三万守军,却没有看到,这三万守军的头上,坐着一个什么样的废物!” “废物?”阿史那耶律愣住了。 其余众人也都懵了。 阿里不哥环顾四周,然后从案几上,拿起一份用羊皮卷写成的情报,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萧关的守将,十天前刚刚换人。” “新上任的这个将军,名叫赵无括。” 帐内众首领面面相觑,这个名字,他们闻所未闻。 “是大晏的名将,赵天雄的独子。” 赵天雄这个名字一出来,顿时引得账内众人议论纷纷。 “赵天雄?那个大宴名将?” “我听说过他,据说是个硬茬子,三十年前曾领着北境军队跟咱们打过一场,不少部落都在他手上吃过大亏!” “他儿子当了萧关守将?那不是更难打了?虎父无犬子啊!” 听到“虎父无犬子”这五个字,阿里不哥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讥讽了。 “虎父无犬子?呵呵,那可未必。” 他慢悠悠地说道:“这个赵无括,是靠着他老子的荫庇,才爬上今天这个位置的。说白了,就是个关系户!” “他本人,没什么领兵打仗的经验,而且刚到任萧关,前后加起来,还不到十天。” “最重要的是……” 阿里不哥的眼中,闪烁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光。 “……他这个人,眼高手低,志大才疏,平日里最恨别人说他是靠爹上位的。他做梦都想打一场大胜仗,来证明自己不是个废物!” “一个急于证明自己的愣头青,手里握着三万大军,守着一座坚城……你们说,这意味着什么?” 此话一出,王帐之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 所有部落首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的表情,从最开始的怀疑,逐渐变成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阿里不哥对大晏朝堂内部的情报,竟然能精准到这种地步! 连一个边关守将的性格缺陷,都摸得一清二楚! 这……这他妈也太吓人了吧! 阿史那耶律张着嘴,半天没合拢,他看着阿里不哥的眼神,已经从之前的有些不服气,变成了深深的忌惮。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他不仅是一头凶猛的雄鹰,更是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 阿里不哥非常满意众人的反应。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跟着他阿里不哥,才能打胜仗,才能吃上肉!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在地图上重重一划,从萧关开始,一直延伸到大晏北境的腹地! 那条线,划过了一个又一个富庶的县镇名字。 他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人心的魔力。 “你们看!” “一旦我们突破了萧关,前面是什么?” “是一马平川!是数不清的县镇!是零星的几座坚城,是一大块能让人满嘴流油的肥肉!” “那里的仓库里,堆满了粮食和布匹!那里的地主老财家里,藏着数不尽的金银财宝!那里的女人,一个个细皮嫩肉!” “只要我们撕开萧关这道口子,整个大晏北境的腹地,就将变成我们予取予求的牧场!” “到时候,你们想要的金子、银子、粮食、女人,应有尽有!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阿里不哥的声音,在安静的王帐内回荡。 像魔鬼的低语,勾起了在场每一个部落首领心中最原始的贪婪欲望。 咕咚。 不知道是谁,先咽了一口唾沫。 紧接着,帐内响起了一片粗重的呼吸声。 所有人的眼睛,都红了。 他们死死地盯着地图上那些代表着财富和女人的名字,眼神里,燃烧着贪婪的火焰! 抢劫! 这才是他们南下最根本的目的! 什么复仇,什么荣耀,在堆积如山的金银和娇滴滴的美人面前,都他妈是狗屁! “盟主!” 阿史那耶律第一个反应过来,他那张虬髯大脸上,再无半分愤怒,只剩下无穷的贪婪和兴奋。 他双手抱拳,兴奋道: “若盟主情报无误,那此番咱们是真要从大宴的身上挖下一大块肉了啊。” “哈哈哈哈,我阿史那耶律,愿为盟主马前卒!请盟主下令吧!这一次,我亲自带队,保证第一个冲进萧关城内!” “请盟主下令!” “请盟主下令!” 其他的部落首领们,也纷纷反应过来,争先恐后地抱拳行礼。 整个王帐之内,山呼海啸! 阿里不哥看着眼前这群被欲望冲昏头脑的“雄鹰”,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用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胜,一场席卷整个大晏北境的饕餮盛宴,来彻底巩固自己草原之王的位置! …… 而此时。 萧关,将军府。 一名身穿银色铠甲,面容俊朗,却眉宇间带着几分阴郁之气的年轻将军,正烦躁地在书房内来回踱步。 他,正是赵天雄之子,萧关守将,赵无括。 “废物!一群废物!” 他猛地停下脚步,一把将书案上的笔墨纸砚全都扫到了地上。 “哗啦!” 名贵的端砚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站在一旁的属下,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大气都不敢喘。 “将军息怒……息怒……” “息怒?我怎么息怒!” 赵无括猛地转过身,通红着双眼,指着属下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看看!你看看雁门关发来的战报!” “清平关,李万年!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泥腿子,带着七千新兵,就敢出关迎敌,阵斩蛮族主将,打出了超过一比十的战损比!” “现在,整个北境都在传颂他李万年的名字!什么武曲星下凡,什么天纵战神!我听着都想吐!” 赵无括越说越气,他感觉自己肺都要炸了。 凭什么? 凭什么他一个泥腿子,能立下如此不世之功? 而他赵无括,名将之后,镇守着三万大军的雄关,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蛮子的游骑在关外耀武扬威,当个缩头乌龟! 这些天,他耳朵里听到的,全是关于李万年的各种离谱传言。 军中的那些大头兵,私底下看向他的眼神,都变了味儿。 他能感觉到,那些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嘲讽。 “李校尉那才是真爷们!咱们将军……呵呵。” “嘘!小声点!咱们将军可是赵大将军的儿子!” “赵大将军的儿子又怎么样?虎父犬子呗!” 这些议论,像一根根毒刺,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 他最恨的,就是别人拿他和他爹比! 他最恨的,就是别人说他是靠他爹! “哼,他李万年不过是运气好罢了,一个泥腿子,哼,若是蛮族大军敢来攻袭萧关,我定让他们知道谁才什么叫做厉害。” …… 李万年安葬了阵亡的弟兄没两天。 清平关的城门外,便迎来了一支特殊的队伍。 为首的,是一名身穿雁门关制式精甲的将领,正是当日在议事厅内宣读战报的张副将。 他身后,跟着上百名雁门关的亲兵,一个个盔明甲亮,气势精悍。 更引人注目的,是队伍中间那十几辆被厚重油布盖得严严实实的马车。 第78章 你要老婆不要 当喧嚣散去后。 李万年将张副将请道了北营的校尉府。 屏退左右,亲兵奉上热茶后,张副将脸上的严肃官样,瞬间垮了下去。 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端起茶杯“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长舒一口气。 “他娘的,可憋死我了。” 张副将抹了把嘴,看着李万年,脸上堆满了怎么也藏不住的笑意。 “万年老弟,你这回,可真是给咱们整个北境长脸了!” “这嘉奖令,是我主动请缨来宣读的。” “我就想亲眼看看,那个能‘万军之中,阵斩敌酋’的猛人,到底长什么三头六臂。” 他说着,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李万年,啧啧称奇。 “没想到啊,这么年轻,长得还这么俊。” 李万年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也不计较他比自己年轻却叫自己老弟这事,只是拱手道: “副将大人谬赞了,侥幸而已。” “屁的侥幸!” 张副将眼睛一瞪。 “老子在边关打了十几年仗,就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侥幸’!” “行了,客套话不说了。” 他神色一正,从怀里取出一封用火漆封口的信,递了过去。 “这是大将军给你的亲笔信,让我私下交给你。” 穆红缨的亲笔信? 李万年心里一动,接了过来。 信封入手,很薄,带着一股淡淡的墨香。 他拆开火漆,展开信纸。 上面的字迹,隽秀挺拔,锋芒毕露,一如其人。 信上的内容不长。 开头,穆红缨先是肯定了自己当初的决定。 她直言,任命李万年为北营校尉,是她做的最正确的一个选择,这个结果让她感到惊喜。 而后,她对李万年“万军取首”的胆魄与实力,表达了高度的赞赏和……几分好奇。 信的最后,穆红缨告知李万年,她已将清平关大捷的详细过程,连同他那惊世骇俗的个人武勇,一并写入奏章,送往京城。 李万年看完后,将信纸缓缓折好,收回信封。 “看完了?” 张副将笑呵呵地问道。 “看完了。”李万年点了点头。 “哈哈哈!万年老弟,之前你深入草原的事,就够大够响的了。” “可这次,事更大,你怕是要在世人面前彻底出名了!” 张副将高兴地说着。 随后,两人又聊了几句雁门关的近况,气氛很是热络。 张副将对李万年是越看越顺眼,越聊越投机。 他端着茶杯,眼神在李万年身上转悠了好几圈,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 “万年老弟,哥哥问你个事儿。” “张大哥请说。” 张副将压低了嗓门,脸上带着一种古怪的、混合着期待和忐忑的表情。 “你……还缺不缺个老婆?” “噗——” 李万年刚喝到嘴里的一口茶,差点没直接喷出来。 他被呛得连连咳嗽,好半天才缓过劲,一脸错愕地看着对方。 啥玩意儿? 老婆? 我这都有三个了,搁别人眼里都算是人生赢家了,怎么还问我缺不缺?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咱们这喝的是茶不是酒啊! 他特意瞥了一眼张副将杯中的茶水,没被换掉啊。 “张大哥……你……你没开玩笑吧?”李万年擦了擦嘴角,哭笑不得。 “我家中,已有三位妻子了。” “嗨!三个算什么!” 张副将大手一挥,一副完全不当回事的样子。 “男人嘛,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了!”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意味,重重叹了口气。 “不瞒你说,我那苦命的妹妹……唉,也才经历了三任丈夫而已。” “才?” 李万年眼角抽了抽。 “三任?” 这用词……怎么听着这么奇怪? 什么叫“才”经历过三任丈夫? 这话说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妹妹是集邮呢。 张副将看出了李万年的疑惑,老脸一红,又灌了一口茶,才压低嗓子,开始诉苦。 “唉,说出来都怕吓着你。” “我那妹妹,今年刚二十五,年纪大是大了点,但长得那是国色天香,知书达理。可就是……这命数,太怪了。” 他伸出三根手指。 “她先后,定过三次亲。” “第一任,是我们青州当地一个豪族的公子,还是个举人,门当户对吧?” “结果,还没成婚呢,那小子进京赶考,路上遇到暴雨,让山上滚下来的一块石头给……砸死了。” 李万年:“……” “第二任,是个新科的县令,家里虽然差点,但好歹是个官身,前途无量吧?” “结果,还没成婚呢,去赴任的路上,坐的船翻了,给……淹死了。你说邪门不邪门,那条河平时水没那么凶的,偏偏涨水被他遇到了!” 李万年眼皮开始跳了。 “第三任,是个年轻有为的秀才,人都到我家了,眼瞅着第二天就要拜堂成亲了!” “结果……他娘的头天晚上,在院子里赏月,让一条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毒蛇,给……咬死了!” “就一口!人当场就没了!” “……” 李万年彻底说不出话了。 他呆呆地看着张副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大哥,你确定你妹妹这只是运气差? 这都算是霉运缠身了吧?! “自那以后,我妹妹‘克夫’的名声,就彻底传出去了。” 张副将说到最后,声音里充满了无力和悲愤。 “再没人敢上门提亲!哪怕我张家是青州豪族,哪怕我拿出再多的嫁妆,那些媒婆听到我妹妹的名字,跑得比兔子都快!唉!” 他重重一拳捶在桌子上,满脸都是愤怒和无奈。 李万年默默地喝了口茶,压了压惊。 张副将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万年老弟,我知道这事听着瘆人。哥哥我也不是想害你。” “实在是,一来哥哥我是真的欣赏你!” “二来嘛……”他嘿嘿干笑了两下,“……是因为你命硬啊!” “命硬?”李万年好奇了,“张大哥你还找人给我算过命?” “算个屁的命!”张副将一摆手,“就你这命还用算?” 他指着李万年,激动地说道: “你小子!带着五十个人,冲进一万五千人的大军里,把人家主将给杀了了,结果自个儿屁事没有,还能站在这跟我喝茶吹牛!” “这不是命硬是什么?!” “你这命,比城墙拐角的石头都硬!” 李万年被他这套理论说得哑口无言,只能报以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张副将越说越觉得靠谱,看李万年的眼神,简直像是看一根能辟邪的救命稻草。 “所以我就琢磨着,一般的男人,顶不住我妹妹那‘运气’。但你,肯定行!” “你要是能当我妹夫,那我真是睡觉都能笑醒!当然了……” 他话锋一转,又叹了口气。 “这事强求不来。你不答应,哥哥我也能理解。毕竟我那妹妹,虽然长得是真好看,可这名声……唉。” 李万年定了定神。 这天上掉下来的老婆,可不是馅饼,是铁饼,还是带刺的那种。 他可不想哪天睡觉的时候,房梁掉下来把自己砸死。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拱手婉拒道: “张大哥,你的好意,小弟心领了。” “只是,这婚姻大事,虽是自古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我与令妹素未谋面,如此行事,实在是太过草率。” “况且,我家中已有三妻,再添一人,怕是对令妹也不公。我看,这事……还是算了吧。” 他拒绝得还算委婉。 张副将听完,脸上闪过一抹失望,但也没有强求。 他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也罢,是我唐突了。” 他拍了拍李万年的肩膀,却又补了一句。 “不过,话先放这。等日后有机会,你见了我那妹妹,咱们再说。” 说完,又聊了会儿后,他便带着一众手下,离开了北营,回雁门关复命去了。 偌大的校尉府里,只剩下李万年一人。 李万年揉了揉眉心。 想起了张副将那张充满希冀的脸。 “等见了再说?” 李万年自言自语地摇了摇头。 还是不见为好。 他可不想成为第四个倒霉蛋。 …… 嘉奖过后,喧嚣如潮水般退去,北营的生活重新被拧紧了发条。 紧张而有序。 操练的号子声,每天天不亮就撕裂清平关的晨雾。 黑石谷新建的铁匠铺里,炉火通红,锤打声响彻终日,从不间断。 李万年却并没有留下穆红缨赏赐的那五千两白银。 一文钱都没有。 校场之上,当着所有人的面,他让人把那些装着银子的沉甸甸箱子抬了出来。 “砰!” 第79章 云州城 “将军有令!全军出击!” “将军有令!全军出击!” 命令,如同一阵狂风,瞬间席卷了整个萧关城楼。 几个经验丰富的校尉人都懵了! “将军!不可啊!”一名老成持重的校尉脸色大变,急忙上前劝阻。 “蛮族此番虽表现平平,阵型散乱……可恐是诱敌之计啊!” “是啊将军!兵法有云,穷寇莫追!咱们固守坚城,便立于不败之地,何必冒险出击?” “将军!” 几名还算清醒的校尉,纷纷苦劝。 然而,这些逆耳的忠言,在已经彻底上头的赵无括听来,只觉得无比刺耳。 “住口!” 赵无括猛地转身,一脚踹在最先劝谏的那名校尉胸口。 “诱敌之计?穷寇莫追?”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地的校尉,眼神里满是轻蔑和狂傲。 “你们这些庸才,懂什么兵法!” “兵法讲究虚虚实实,我看这蛮子就是虚张声势,想用这种小儿科的计谋吓住本将军!” “他们越是想让我觉得是陷阱,就越说明他们已经力竭!这叫兵不厌诈!” 他指着城外那支正在“仓皇”撤退的蛮族军队,唾沫横飞。 “现在,正是他们士气最低落,军心最涣散的时候!” “此时不追,更待何时?!” “李万年那个泥腿子,不过是运气好,斩杀了一个愚蠢的图利率,就被吹捧成天神下凡!” “我赵无括,名将之后,熟读兵法,难道连这点战机都把握不住吗?” “今天,我就要让整个北境,让京城的陛下都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大晏战神!” 另一名尖嘴猴腮的下属立刻凑上来,满脸谄媚地附和。 “将军神武!区区蛮夷,闻将军之名早已丧胆,此刻不过是强弩之末!将军此战,必将名垂青史!” “没错!将军天纵奇才,此番出击,定能一举荡平蛮夷,扬我大晏国威!” 在这些阿谀奉承声中,赵无括的自信心膨胀到了极点。 他再也听不进任何劝谏,只觉得苦苦劝说的校尉们碍眼至极。 “来人!”赵无括厉声喝道,“将这些扰乱军心之徒给本将军拿下!待我凯旋归来,再行处置!” 几名亲兵立刻上前,将那几名校尉死死按住。 几名校尉挣扎着,绝望地看着赵无括,口中发出最后的悲鸣。 “将军!不要啊!你会毁了萧关,毁了这三万弟兄的!” 赵无括却连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剑指城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传我将令!” “开城门!” “全军出击!!” “本将军要一举全歼这股蛮夷,让他们知道,我赵无括的厉害!” 沉重的城门在吱呀声中缓缓开启,露出了关外广阔的荒原。 赵无括身先士卒,催动战马,第一个冲出了城门。 他身后,三万萧关守军如同一盘散沙,毫无阵型可言,乱糟糟地跟着涌了出去。 城楼之上,被按住的校尉们看着这混乱的一幕,忍不住含泪,口中喃喃自语。 “完了……” “全完了……” 距离萧关数十里外的一处山丘上,草原盟主阿里不哥正通过手下传来的情报,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 当他看到赵无括率领大军毫无防备地冲入他精心布置的陷阱的情报后,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盟主,鱼儿……上钩了?”身旁的将领,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阿里不哥没有说话。 他只是微笑的喃喃自语,那声音里充满了嘲弄。 “赵天雄……你生了个好儿子啊。” “比图利率那个蠢货,还要蠢的蠢货。” 当大晏的军队已经全部进入了预设的包围圈时,阿里不哥下达了命令。 “呜——呜——呜——” 一时间。 苍凉、雄浑的号角声,在山谷间骤然响起,如同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催命魔音! 杀机,毕现! “轰隆隆!” “轰隆隆!” 大地,开始剧烈地震动! 正在奋力追击的赵无括,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胯下的战马,开始变得焦躁不安。 那剧烈的震动,不是来自前方,而是……来自两侧! 他猛地扭头看去。 只见左右两侧原本平静的山谷之中,突然冲出了两股黑色的钢铁洪流! 那是数千名身披重甲,手持长枪弯刀的蛮族重骑兵! 他们就像两把烧得通红的巨大铁钳,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 呼啸着,狠狠地朝着毫无防备的萧关军阵腰部,猛砸了过来! “不好!有埋伏!” 赵无括的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前一秒还意气风发的脸,瞬间血色尽褪,变得惨白如纸。 还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 前方那支一直在“溃逃”的蛮族步兵,也猛地停下了脚步。 发出一阵震天的咆哮,调转方向,如同一堵黑色的墙壁,反向压了过来! 三面合围! 绝杀之局! “啊——!”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响彻云霄。 蛮族的重骑兵,以一种无可匹敌的姿态,凿穿了萧关守军那脆弱不堪的阵型。 人仰马翻! 血肉横飞! 所谓的三万大军,在这些如狼似虎、训练有素的蛮族铁骑面前,脆弱得就像纸糊的一样。 他们甚至没能组织起像样的抵抗。 整个阵型,在接触的一瞬间,就彻底崩溃了。 战场,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蛮族士兵的弯刀,无情地收割着大晏士兵的生命。 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到处都是绝望的哀嚎。 “将军!快跑啊!” “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赵无括被身边的亲兵死死护住,他呆呆地看着眼前这片人间地狱,吓得浑身发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引以为傲的“兵法韬略”,在绝对的力量和血腥的现实面前,被撕得粉碎。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多么愚蠢、多么致命的错误。 “跑!快!保护本将军撤退!”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赵无括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第一个拨转马头,不顾一切地朝着萧关的方向,仓皇逃窜。 他的逃跑,像一根引线,彻底点燃了全军的崩溃。 主将都跑了,他们还打个屁! 兵败如山倒! 所有萧关士兵都扔掉了手中的武器,哭喊着,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散奔逃。 而这,更加速了他们的死亡。 山顶上。 阿里不哥冷漠地看着这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他知道。 从这一刻起,大晏北境的门户,已经被他一脚,彻底踹开了。 …… 不到半天的时间。 萧关出城的所谓三万大军,近乎全军覆没。 侥幸逃回关内的,不足千人。 而这千余残兵败将,带回去的不是希望,而是更大的绝望和恐慌。 他们拥挤在城门口,彻底堵塞了城门。 而紧随其后的,便是如潮水般涌来的蛮族大军! 掩杀! 蛮族士兵踩着同袍和敌人的尸体,几乎是兵不血刃地,就冲进了这座几乎不设防的雄关。 曾经固若金汤的萧关,在日落之前,便彻底陷落。 城楼之上。 代表大晏的旗帜被狠狠地撕碎、砍断。 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巨大的,绣着狰狞狼头的蛮族大旗! 黑色的狼头旗,在北境凛冽的寒风中,猎猎作响。 …… “报——” “紧急军报!” 雁门关大将军府,一名信使连滚带爬地冲进议事厅,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萧关……萧关失守了!” 轰! 这个消息如同一个惊雷在议事厅内炸响。 正在指挥正面战场、应对玉林关和晚阳关局面的穆红缨,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身体猛地一晃。 她一把抓住身旁的桌案,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骇然与不敢置信的神情。 “你说什么?” “再说一遍!” 信使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萧关……失守了……赵将军……赵将军率军出城决战,中了蛮族埋伏,三万大军……全军覆没!” 穆红缨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无法理解。 拥有三万守军、城高池深的萧关,怎么可能在一天之内就失守了? 赵无括那个蠢货,他到底做了什么???! 当那份从萧关斥候嘴里说出,由快笔写下,详细记录了赵无括如何不听劝阻、愚蠢地出城决战,最终导致全军覆没的战报被呈上来时。 穆红缨气得浑身发抖。 第80章 接管和立威 “好!好啊!” 听到李万年这句斩钉截铁的承诺,刘敬之激动得热泪盈眶,他死死攥着李万年的手臂,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有李校尉这句话,本官就放心了!云州城的百姓,有救了!” 李万年看了一眼城外依旧黑压压一片的难民,眉头一皱,直接对刘敬之说道: “刘大人,城外难民聚集,恐生祸端,还请立刻开城,放他们进来。” 此话一出,一名刚赶来,身材高大,面带倨傲之色的将领立刻快步走近,高声反对。 “不可!绝对不可!” 他斜睨了李万年一眼,冷哼一声,然后对着刘敬之拱了拱手,说道: “刘大人,城中粮草本就有限,再放数万难民进来,人吃马嚼,不出十日,我们便要断炊!届时军心涣散,还如何守城?” 他话说出,身旁一名长得稍显贼眉鼠眼的将领也跟着附和: “周校尉说的是!况且难民之中,谁知道有没有蛮子的奸细混入?一旦让他们进来作乱,后果不堪设设想!” 他们二人,正是云州城的守将,校尉周通和校尉钱理。 刘敬之闻言,脸色一沉,正要开口驳斥,李万年却抢先一步,冰冷的目光扫向那两人。 “粮草有限?” 李万年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据我所知,云州乃是北地粮仓,城中各大粮商的府库,怕是都满得快要溢出来了吧?” 他又看向那个校尉钱理,嘴角勾起一抹讥讽。 “至于奸细……” “我看,最该防的,不是城外的难民,而是某些早就想好了退路,准备卷着金银细软弃城而逃的内贼吧?” 此话一出,周通和钱理的脸色瞬间变了。 如此明讽,谁能看不出。 钱理更是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叫道: “你……你这家伙,怎的敢如此血口喷人?!” “我等对朝廷忠心耿耿,岂容你这外来之人污蔑!” “我又没指名道姓的说你,你急什么?” 李万年斜睨了他一眼,嗤笑道: “至于是不是污蔑,人在做天在看,我不清楚,但老天爷绝对看的清楚。” “你……你……” 李万年懒得与他们废话,直接转身对刘敬之说道: “刘大人,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 “您虽授权让我接管云州城防务,调配城中所有兵马、钱粮。” “但如此危难之际,我到时的做法可能难免有些粗暴,皆是请你不要有任何阻碍!” 刘敬之还未开口说话。 一旁的周通听到太守竟然把云州城的防守全都交给了李万年,甚至还能任由他调配城中的所有兵马、钱粮,当即忍不了了。 立刻跳了出来,煽动道: “刘大人三思啊!我云州自有兵马守将,何须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他李万年不过也只是区区校尉,我云州城可是有两个校尉,凭什么他一个边关校尉来接管我云州防务?” “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 他身后的云州守军们,大多都是他二人的心腹,平日里跟着他们吃香喝辣,此刻自然是齐声应和。 “周将军说的是!我们不服!” “一个外人,也想对我们吆五喝六?做梦!” “你是校尉,我们周大人,钱大人也是校尉,凭什么听你这个边关校尉的?” 一时间,城门口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李万年看着这群跳梁小丑,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他没有理会他们,只是对着刘敬之拱了拱手: “刘大人,我之前的话做如何回答?” “若是应允,我便现在就拿下这群贼子。” “一群土鸡瓦狗,不说带上我五百陷阵营精锐,便是只我一人,也可尽数拿下。” 李万年的声音平静的可怕,犹如一柄蓄势待发的利剑,只待一个契机,便要斩下敌人的头颅。 李万年这话一出,却没有等来任何一句嘲讽和质疑,为首的周通和钱理的脸色直接变白,无一人敢再出声。 别人说这话,他们指定不信。 但。 说这话的是李万年。 李万年的名头,如今整个北境,谁人不知? 百夫长时,便一人带九骑,深入草原,斩敌人,获情报,不仅无事,还把北境边防的一颗毒瘤直接连根拔起。 就连朝堂,都有几位大官被斩。 更别说前不久那件于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的事了,这是何等的胆气,何等勇武? 如今大街小巷关于这件事的评书故事都不知道更迭到多少个版本了。 他们哪个敢质疑,哪个敢说句不信,哪个还敢叫嚣? 一个个的,都没敢再看向李万年,而是眼巴巴的看向刘敬之。 心里早已是一万个后悔,早知道,就不过来了。 刘敬之看到这一幕,无奈之余,却也信心大增。 无奈的是,这群兵油子真是无胆鼠辈。 信心大增的是,李万年的威名能震慑住这群兵油子。 他打了个圆场的道: “李校尉,你之前所言我自然应允!” “不过周通和钱理也只是心忧城防,也不至于被当成贼子。” 说罢,他当即瞪了周、钱二人,喝道: “我以太守之名让李校尉接管城防,一切跟城防有关的事情必须听李校尉的,尔等必须好好配合,否则便是违抗我这太守之令。” 周通和钱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不甘。 却又不敢磨蹭不答,只得万般不愿地齐声道。 “卑职……领命……” “很好。” 刘敬之点点头,然后对李万年热情道: “既如此,那李校尉想如何做,便如何做吧,不管是放难民进城,还是事情。” “本官只有一个要求。” “那就是,守住云州城,莫要让蛮族的铁骑踏过去。” 李万年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抱拳沉声:“誓死守住云州城。” 随后,李万年便开始向手下下令。 “李二牛!” “俺在!” “你带三百陷阵营弟兄,立刻接管四方城门!开东门和南门,设置关卡,仔细甄别,放难民入城!” “赵铁柱!” “头儿,俺在!” “你带五十人,去城中各大粮商家‘请’粮!” “告诉他们,国难当头,他们府库里的每一粒米,都是军粮!胆敢私藏者,以通敌论处!” “赵春生!” “属下在!” “你带上刘大人的官印和文书五十名陷阵营精锐,立刻查封城中所有官仓、武库,清点钱粮、军械,登记造册,任何人不得靠近!” “遵命!” 李二牛等人轰然应诺,立刻带着陷阵营的士兵行动起来。 他们如狼似虎,雷厉风行,根本不给云州守军任何反应的机会。 刘敬之看着李万年三言两语间便安排好了一切,又看了眼剩下的陷阵营精锐,询问道: “李校尉,那……我们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李万年看了一眼周通二人,眼中寒芒一闪。 “接下来,自然是……整顿兵马。” 他走到周通二人面前,缓缓说道: “我沿路袭来,听说……云州城的守军,足有八千人。” “但我还听说,云州城实际上的守军不足五千。” “我想请问一下两位校尉,此等言辞,究竟是如何产生的,到底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周通和钱理顿时汗如雨下。 只因为,李万年所听说的两件事情,都是真的。 吃空饷,是边关军队的常态,也是大宴军队的常态。 云州城虽然地理位置重要,但在这件事上,依旧‘免不了俗’。 那些名义上该存在,实际上不存在的士兵,他们的军饷,自然早就进了前任云州太守和周通等人的腰包。 “这个……这个……”钱理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周通下意识的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嘴里死马当活马医的狡辩道: “李……李校尉,听说之事如何当真?” “我云州城却有八千兵马,只是……只是有一部分兵马……已派出城外,巡查敌情……尚未归来……” “巡查敌情?”李万年冷笑一声,“蛮族大军都快兵临城下了,他们还巡查个什么敌情?是去给蛮子带路吗?” “呵!还是说,不久后就要传来数千云州城兵马被蛮族屠戮殆尽的军情?” 李万年冷笑出声,不给两人狡辩的机会,直接对着余下的陷阵营精锐下达了命令。 “传我命令!云州城所有兵卒,无论官职大小,一刻钟之内,于中心校场集合!迟到者,杖二十!点名不到者,斩!” 这道命令,与他初到北营时,何其相似。 只是,周通和钱理的脸色,却是瞬间失去了血色。 他们知道,李万年这是要拿他们开刀立威了! …… 一刻钟后,云州城中心校场。 稀稀拉拉的几千名云州守军,站得歪歪扭扭,交头接耳,毫无军纪可言。 李万年站在点将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的一切。 刘敬之站在他身旁,气得浑身发抖。 “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时间一到,李万年命陷阵营士兵关闭校场大门。 江德福手持名册,开始点名。 “王二麻子!” “到!” “李四狗!” “……”无人应答。 江德福在名字后面画了一个圈,继续念下一个。 点名结束,名册上八千个名字,应到的,不足五千人。 还有数百人,是在规定时间之后才姗姗来迟。 李万年看着那份长长的缺席名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淡淡地问道:“周校尉,钱校尉,这就是你们云州的兵?” 周通二人低着头,没敢说话,噤若寒蝉。 “迟到者,三百一十二人。”李万年看了一眼江德福统计出的数字,“拖下去,各杖二十!” 第81章 被当人看 王青山洪亮的声音在校场上传开,每一个字都像石头砸地般,重重地砸在所有人的心头。 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那三百一十一名迟到的兵卒,看着地上那具逐渐变凉的无头尸体,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恐惧,攫取了他们的全部心神。 他们终于明白,站在点将台上的那个男人,不是在跟他们开玩笑。 他是真的会杀人的! 李万年锐利的目光,从那些吓破了胆的兵痞脸上一一扫过。 最终,落在了脸色同样惨白的周通和钱理身上。 “看来,是没人不服了。” 他收回目光,对着负责行刑的陷阵营士兵一挥手。 “还愣着做什么?” “执行军法!” “遵命!” 数十名陷阵营士兵轰然应诺,如狼似虎地扑向那三百多人。 那三百多人此时哪里敢反抗,别说面对数十个人,就算只面对几个人他们也不敢反抗。 嘴里更是一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 一个个面如死灰,任由自己被强行按在长凳上。 “啪!” “嗷——!” 第一记军棍结结实实地落了下去,清脆的响声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校场的死寂。 “啪~” “啪~” “啪~” 行刑声此起彼伏。 伴随着杀猪般的嚎叫,汇成了一曲让所有云州守军胆寒的交响乐。 那些原本站得歪歪扭扭的士兵,此刻一个个站得笔直,连大气都不敢喘。 点将台上,周通和钱理看着这一幕,有些感同身受的暗自抽了口冷气。 这李万年,是真的一点都不怕得罪人啊。 就这么当着几千个云州士兵的面,这么不讲情面的打起了板子。 对这些大头兵都这么狠,这要是对付起他们两个…… 周通皱了皱眉,还是决定做些什么。 “李校尉……” 周通硬着头皮开口,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您看……他们也都知道错了,是不是可以……从轻发落?” “大战在即,若是把他们都打得皮开肉绽,到时候守城,岂不是折损了战力?” 他不敢直接求情,只能搬出“守城”这个大义名分,试图让李万年有所顾忌。 钱理见周通如此说,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无非是像试探一下这李万年的底线,也好为他们自己谋求个更好的处境。 当即也是连忙跟着附和: “是啊,李校尉,周校尉言之有理!” “法理不外乎人情,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他们必定会感念您的恩德,在战场上拼死效力的!” 李万年看着这两个还在自作聪明的家伙,突然笑了。 “周校尉,钱校尉。” 他转过身,移动一步,更加靠近两人。 “你们还给人求情上了,是不是觉得,我拿你们没办法?” 周通的心猛地一跳,强笑道:“李校尉说笑了,您如今是这云州城的主将,我们……我们怎敢有此想法。” “是吗?” 李万年的声音骤然转冷。 他探出双手,快如闪电,一把扼住了周通和钱理的脖子,将两具加起来接近四百斤的身体,单手提离了地面。 “呃……” “咳……” 周通。钱理双脚离地,脸上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们拼命地挣扎,双手去掰李万年的手,却发现对方的手臂如同铁铸,纹丝不动。 窒息的恐惧,让他们两人瞪大了双眼。 台下的云州守军看得一惊。 刘敬之同样大惊失色,急忙上前。 “李校尉!使不得!使不得啊!” “有话好好说!临阵斩将,乃是军中大忌!” 李万年没有理会刘敬之,只是看了眼那些被打板子的兵卒,然后对着周通一字一句地问道。 “我再问你们一遍。” “他们,还有地上那个没脑子的蠢货,是不是奉了你们的命令,才敢鼓噪闹事,公然抗命?” 周通和钱理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他。 两人疯狂地摇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不……不是……” “不……不敢……” 李万年紧盯着他们的眼睛。 就在刘敬之以为这两人真的会被李万年当场掐死时,却见他双手一松,将两人丢在了地上。 “咳咳咳!” “咳咳咳!” 周通和钱理摔在地上,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鼻涕一起流了出来,狼狈不堪。 刚才那一瞬间,他们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李万年不再看他们,而是转身面对校场上所有噤若寒蝉的云州守军。 他的声音,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今天,我当着所有人的面,立下第一条规矩!” “我的话,就是军令!” “任何人,胆敢质疑、违抗我的军令,下场就和地上那颗人头一样!” “无论是谁!” 他的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周通和钱理,其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刘敬之看到两人没被掐死,也是松了口气,他自然不是有多在意这两人的性命。 只是正如他所说,临阵斩将,乃是军中大忌。 不管这两人有多招人恨,在没有把他们的罪状摆出来,就当众杀了两个校尉,对于整个军队还是会有一定程度的影响的。 杖责,整整持续了半个时辰。 三百一十二人,无一例外,全都被打得趴在地上,进气多出气少,哀嚎声都变得微弱。 整个校场,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李万年看了一眼那些被打得半死的兵卒,对着身旁的江德福吩咐道: “记下他们的名字,从今天起,罚没他们半个月的军饷,充作军用。” “是,大人!”江德福立刻在名册上记录。 随后,李万年转向那四千多名站得笔直,大气都不敢喘的士兵。 他没有再提军纪,而是话锋一转。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心里都在骂我,觉得我心狠手辣,不近人情。” “但是,我要告诉你们!” “蛮子的屠刀,比我的军棍要狠一万倍!” “在我的军棍下,你们最多是皮开肉绽,养几天就好了。” “可要是城破了,在蛮子的屠刀下,你们连一具全尸都留不下!你们的家人,你们的妻儿,下场只会比你们更惨!”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让在场的许多士兵都低下了头。 他们中,虽然只有一部分人亲眼见过蛮子的残暴。 但其余人,却也是听说过蛮子的残暴的。 要不然,也不会在得知蛮子大军已经杀过来后,如此的人心惶惶。 “我李万年,不跟你们讲什么大道理!” “我只跟你们讲最实在的东西!” “从今天开始,在我的治下,有两条铁律!” “第一,听从号令,服从军法!违者,严惩不贷!” “第二,有功必赏,有赏必厚!” 李万年停顿了一下,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在看到一伙人进来后,当即喊道: “赵铁柱!” “头儿!俺在!” 这伙人正是去“请”粮的赵铁柱等人。 在他们身后,跟着一辆辆装满了粮食的大车。 “你‘找’来的粮食,有多少?”李万年问道。 赵铁柱咧嘴一笑,高声回答: “回大人!城中八家最大的粮商,‘捐’出存粮共计三万石!还有猪三百头,羊五百只!” “另外,赵春生那边也传回消息,官仓内存粮十五万石,武库内有银钱二十万两!” “哗——” 如此巨大的数字,让全场所有士兵都发出了震惊的哗然之声。 他们从来不知道,这云州城,竟然有如此丰厚的家底。 李万年点点头,他看向云州城的众多士兵,声音提高了几度。 “你们都听到了!” “从今天!从现在开始!” “云州城所有守军,每日两餐,干饭管饱!” “且每一餐,我都能保证你们能吃到油水吃到肉!” “凡上城墙守卫者,每日加发二十文钱!” “凡在战斗中,斩杀一名蛮族普通士兵,赏银一两!” “斩杀蛮族军官,赏银十两起步,上不封顶!” “战死者,抚恤金五十两!由我亲自派人,送到你们家人手中!” “我说的这些,一文钱都不克扣。” 轰! 如果说刚才的立威是恐惧的冰水,那么此刻李万年的话,就是一盆滚烫的热油,瞬间在所有士兵心中炸开了锅。 干饭管饱? 顿顿有油有肉? 杀敌还给这么丰厚的赏钱? 战死后,竟然能得到五十两的抚恤金? 还一文钱都不克扣? 这……这是真的吗?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要知道,他们平日里连军饷都经常被克扣。 第82章 天大的富贵?天大的死罪! 夜色慢慢降下。 云州城内,除了巡逻士兵整齐的脚步声,再无其他杂音。 伙房大院的角落,一间偏僻的小屋内,油灯的光芒摇曳不定。 被贬为伙夫头的周通和钱理,脸上再无半点校尉的威风,只剩下阴沉和怨毒。 钱理将一碗酒水灌进肚子,重重地将碗砸在桌上。 “周兄,你甘心吗?甘心当这伙夫头?反正我他娘的是不甘心啊!” “我们好歹是朝廷册封的六品校尉。” “可如今,却被那姓李的杂种踩在脚下,当个屁都不是的伙夫头!” “天天对着这群油腻的厨子,闻着这股油腻味!” 周通的脸色同样难看,他捏着酒碗,一言不发,但眼神中的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不甘心又能如何?” 他声音沙哑, “那姓李的太会讨那些大头兵的欢心,太守刘敬之又对他言听计从,云州城现在就是他的一言堂。” “他妈的!老子越想越气!” 钱理一拳砸在桌上, “我们以前在云州,何等风光?!” “现在倒好,兵权被夺,手下亲信被拆散,背后指不定有多少人议论咱俩呢!” 忽的,钱理压低了声音,凑到周通耳边。 “周兄,你信不信,等蛮子退了,这姓李的第一个就要拿我们开刀!” “我们以前吃空饷、倒卖军械的那些事,他肯定已经知道了!秋后算账,是早晚的事!” 周通闻言,心头猛地一颤。 钱理的话,精准地戳中了他内心最深的恐惧。 降成伙夫头其实还没什么,毕竟他们的校尉身份是朝廷册封的,是实打实的。 顶多现在憋屈一下。 等到城守住了,蛮子退了,李万年离开了,他们该是什么还是什么。 但, 他们干的那些事…… 李万年不是傻子,他们做的那些事,根本经不起查。 现在留着他们,不过是大战在即,不想节外生枝。一旦战事结束…… 想到今天那血腥的立威场面,周通就感到一股子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可……可我们现在又能怎么办?” 周通攒劲拳头,满脸憋屈的道:“就像你说的,咱们现在根本就掀不起什么风浪啊!” 钱理眼中却是闪过一抹疯狂的光芒。 “怎么办?既然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搏一把大的!” 他阴测测地笑了起来。 “周兄,你忘了?我们在这大宴,在这云州城是没路走了,可有地方还有路啊!” 周通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蛮子?” “没错!”钱理的声音压得更低,充满了蛊惑。 “你想想。” “那李万年再能打,他能挡得住草原十八部的几十万大军吗?” “萧关那么一座三万人驻守的大关都能被破,这云州城,早晚也是蛮子的囊中之物!” “我们要是能在蛮子到来时,给蛮族的大人们送上一份大礼……比如说,里应外合,打开城门……” 钱理的呼吸变得粗重。 “到时候,不仅能杀了李万年那个狗日的,报了这口恶气不说!” “还能趁此功劳,在蛮族哪里获取一份荣华富贵。” “甚至。” “若是草原的大人们真能颠覆这大晏朝,我们就是从龙之功,开国之臣!” “到时候,封侯拜将,裂土封疆,也不是不可能!” 钱理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身穿锦袍,前呼后拥的景象。 周通的心脏也狂跳起来,本就没有退路的他,被钱理描绘的未来彻底打动了。 恐惧和贪婪交织在一起,让他失去了最后的理智。 “干了!”周通咬着牙,下了决心。 但很快,他又面露难色。 “可是,我们现在这处境……” “云州城被封,只准进,不准出。” “手下的亲兵也都被被他打散了,几千兵卒还不少倒向这李万年,怕是咱们去接触那些亲信都不好接触。” “怎么派人去跟蛮子的头领取得联系?” 钱理闻言,脸上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 “周兄,你忘了?咱们手底下,可不止有兵啊。” 他慢悠悠地说道。 “莫要忘了,咱们在这云州城里,可还有好些上不得台面的狗腿子。” “其中有一个,办事能力可是很不错的。” 周通听到这个提醒,脑中立刻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眼前一亮。 “你是说……吴望舒?” 钱理笑着打了个响指。 “自然是他!” “这小子会来事,又会办事,滑得跟泥鳅一样。让他去,肯定行!” “而且,作为云州城的老地痞,他对这城里城外的门道熟门熟路。” “就算是现在全城戒严,他想找条路出去,也绝不是难事!” 周通彻底心动了,所有的顾虑都被抛到了脑后。 他连连点头,脸上露出狰狞的笑意。 “好!就这么办!” “我们等到夜深了,就去找他!” --- 夜色愈加深沉,寒风呼啸。 周通和钱理二人,鬼鬼祟祟地避开巡逻队,来到了一处宅邸的后门。 这里是云州地头蛇,吴望舒的家。 钱理上前,用特定的节奏敲了三下门。 “谁?” 门内传来一道警惕的询问声,声音不大不小。 钱理压着嗓子,小声笑道:“几日不见,吴老弟就忘记你的两位好哥哥了?” 门内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条缝。 一张俊朗但带着几分江湖气的脸探了出来,正是吴望舒。 他身形瘦高,嘴唇上下留着修剪整齐的短须,一双眼睛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明亮。 看到门外的两人,吴望舒立刻堆起笑脸,将门完全打开。 “哎呀,什么风,竟把两位哥哥给半夜吹到我这里来了。” 钱理撇了撇嘴,朝四周看了一眼。 “自然是……唉,算了,还是先进屋说,免得被谁人撞见。” 吴望舒故作惊讶道:“两位哥哥怎么如此谨慎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热情地将两人迎进了屋子,顺手关上了后门。 穿过庭院,吴望舒将两人领进书房,又亲自吩咐侍女奉上热茶。 等到侍女退下,房门关好后,他才坐下,好奇地问道: “不知两位哥哥深夜到此,所为何事?竟这般小心翼翼。” 钱理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一脸晦气地说道: “还不是那新来的李万年!吴老弟,你莫不是还没听说,我们哥俩已经被那家伙降成了伙夫头?” 吴望舒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 “有过一些听闻。” “但小弟实在不敢相信。两位哥哥可是我云州城唯二的校尉啊,他一个外来人,怎敢如此?” “校尉又能怎么样!” 钱理愤愤不平地骂道, “正六品而已,在太守面前,还不是说拿捏就拿捏!” “不过,要是太守下令也就罢了,可偏偏是李万年那个狗东西!” “一个在边关侥幸杀了几个蛮子,立了点功绩,就如此目中无人!” “老子恨不得一刀将他的脑袋砍下来!” 周通这时沉声开口,打断了钱理的抱怨。 “吴老弟,我们两个今晚来这里,不是跟你诉苦的。” 他的目光紧盯着吴望舒。 “而是有一桩天大的富贵,要与你共享。不知道你,肯不肯接?” 吴望舒听到“天大的富贵”这四个字,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脸上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他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两人拱手,言辞恳切。 “两位哥哥这是说的哪里话?” “别说什么富不富贵,只要两位哥哥有用得上小弟的地方。” ”我吴望舒二话不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叹了口气,情真意切地继续说道。 “别看两位哥哥如今暂时没了实权,可我吴望舒打心眼里记得两位哥哥的好!” “我心里,是真把两位当成自家亲哥哥看待的!” 这番话说得周通和钱理心中一阵舒坦。 尤其是在被李万年百般打压羞辱之后,吴望舒这番话,让他们找回了一丝久违的尊严和舒心。 周通脸上的神情缓和了许多,他点了点头。 “好,吴老弟,有你这句话,哥哥就放心了。” 他示意吴望舒坐下,然后将声音压到最低,把他们两人的计划和盘托出。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吴老弟,你觉得如何?” 说完,周通和钱理的目光都死死地锁在吴望舒的脸上,观察着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这可是通敌叛国、诛九族的大罪。 他们虽然觉得吴望舒会答应,但心里终究还是有些没底。 书房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吴望舒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震惊,到骇然,再到惊恐,最后化为了一片凝重。 他的心中确实是掀起了滔天骇浪。 这两个蠢货,居然真的要去投靠蛮子! 他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决断,但面上却依旧表现出挣扎和犹豫。 良久,他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 “干了!” 周通和钱理闻言,俱是一喜。 吴望舒抬起头,脸上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第83章 来袭 房间内。 李万年坐在主位上,面色平静地看着面前站立的吴望舒。 “哦?人头落地的大礼?” 李万年的声音很平淡,“你倒是说说看,是什么样的大礼。” 吴望舒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开口说道。 “回校尉大人,草民昨夜,与周通、钱理二位有过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谈。” 他将“推心置腹”四个字咬得特别重。 “他们二人,因被大人罢黜,心生怨恨,已经决定……投靠蛮族。” “而后……” 吴望舒将昨夜发生的一切,包括周、钱二人的计划,以及…… 他自己如何虚与逶迤,如何引导他们留下罪证,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没有丝毫隐瞒或添油加醋。 听完吴望舒的叙述,李万年心中颇为惊讶。 他惊讶的不是周、钱二人的行径,而是在惊讶于吴望舒的心性和底线。 这人,倒确实不同于寻常地痞无赖。 甚至,不同于绝大多数人。 陈述完全部事情后,吴望舒继续开口道。 “大人,草民混迹市井,为了好好活下去,没少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也对那些狗官卑躬屈膝过。” “但草民的爹娘从小就教我,有些人,是不能跪的。有些事,是不能做的。” 他的声音变得沉重起来,“蛮子屠戮我大宴百姓,使得不知多少百姓如今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我吴望舒再不是东西,也绝不会去给那些视我汉家百姓为猪狗的畜生,当一条引路的狗!” 这番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李万年看着吴望舒,脸上露出了些许赞许的神色。 “说得好。” 他站起身,走到吴望舒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很不错。比那两个身为朝廷校尉的废物,强了不止百倍。” 得到李万年的肯定,吴望舒心中一松,但并未表现出喜形于色的模样,只是躬身道: “大人谬赞了。草民只是做了分内之事。” 李万年重新坐回主位。 “他们什么时候会把罪证交给你?” “他们说,等今晚夜深人静之时,就会把亲笔写的降书、城防图和他们的校尉令牌,一并送到草民府上。” “很好。”李万年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他们急着找死,那我就一定会成全他们。” 他看向吴望舒,下达了命令。 “你回去之后,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晚上他们来了,你就把东西收下。” “到时,我再出场。” “是。” 吴望舒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后转身退出了房间。 看着吴望舒离去的背影,李万年眼神深邃。 周通,钱理。 两个贪婪又愚蠢的蛀虫。 他原本还想等之后再收拾他们,没想到他们自己这么快就跳了出来,还把刀子主动递了过来。 李万年看向窗外,校场上喊杀声震天。 那是新整编的云州守军在孙德旺等人的带领下刻苦训练。 城墙上,李二牛正带着陷阵营的弟兄们加固防御,搬运滚木礌石。 城内,刘太守组织的青壮也在热火朝天地帮忙。 所有人都为了守住这座城而拼尽全力。 而周通和钱理,却在想着如何从内部打开城门,引狼入室。 他喃喃自语。 “想当卖国贼,换取荣华富贵?” “可以。” “我亲自送你们上路。” 夜色再次笼罩了云州城。 与前几日的混乱不同。 此刻的城内一片肃然,除了巡逻队整齐的脚步声和偶尔的犬吠,再无其他杂音。 吴望舒的宅邸书房内,灯火通明。 他独自一人坐在书桌后,面前放着一壶温好的酒,两个酒杯。他在等。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当时间来到亥时三刻时。 门外终于传来了特定的敲门声。 紧接着,便是钱理刻意压低的声音:“吴老弟,睡下了吗?” 吴望舒精神一振,脸上立刻堆起恰到好处的笑容,起身前去开门。 门外,周通和钱理二人,穿着便服,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和紧张。 “两位哥哥可算来了,小弟我望眼欲穿啊!”吴望舒热情地将二人迎了进来。 进入书房,钱理迫不及待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重重地放在桌上。 “吴老弟,你要的东西,全在这里了!” 周通也跟着笑道:“有了这些,咱们的泼天富贵,可就稳了!” 吴望舒笑着打开油纸包。 里面静静地躺着两块刻着官职的校尉令牌,一卷用羊皮纸绘制的地图,以及两封用火漆封好的信件。 他拿起那份地图展开。 上面清晰地标注着云州城的城墙厚度、兵力部署、武库粮仓的位置,甚至连陷阵营的驻地都画了出来。 “好!好啊!”吴望舒抚掌赞叹,“有了这份详尽的城防图,蛮族大军破城,易如反掌!” 听到这话,周通和钱理两人脸上俱是露出了得意的笑来。 只是,还未等周通。钱理笑多久,却见吴望舒的拇指直接在信封的火漆上一顶一抠。 “咔哒。” 火漆应声而碎。 周通和钱理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吴老弟!你这是干什么?!” 钱理第一个叫出声,又惊又怒, “这信是给蛮族大将的,封得好好的,你打开做什么?!” 周通也沉下脸: “老弟,这可是信物,是脸面!你把封漆开了,让蛮人怎么看我们?还以为我们办事不牢靠呢!” 吴望舒却像是没听到他俩的话,自顾自地抽出信纸,抖开看了起来。 粗略的扫过大致内容后,吴望舒抬头看向脸色难看的两人,一脸无辜的笑道: “哎哟,瞧把两位哥哥急的。” “小弟不过是确保一下有没有差错啊。” “毕竟这事可是让小弟我绑着脑袋去办的,容不得一丁点差错啊。” “如今看来,确实是小弟我莽撞了,信上的内容足以取信蛮族。” 两人的脸色虽然依旧不怎么好,但到底是缓和了不少。 钱理皱着眉头开口:“吴老弟,这是我们亲笔所写,能有什么错?” “罢了罢了。” 周通开口:“拆开了就拆开了吧,等下再换个信封,重新弄上火漆行了。” “你们,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一个平淡的声音,突然传来。 伴随着话音,一道身影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周通和钱理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然后,又很快转变成惊恐和难以置信。 李万年? 他怎么会在这? 两人瞬间便想到了什么。 他们两个。 被这姓吴的狗东西给卖了。 “吴望舒!你敢出卖我们!” 周通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不顾一切地扑向吴望舒。 既然活不成了,那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然而,他快,有人比他更快! 一道黑影闪过,李万年甚至没有动用武器,只是探出右手,精准地抓住了周通持刀的手腕。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啊——!” 周通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匕首当啷落地,他的整个手腕被李万年硬生生捏得变了形。 李万年面无表情,看都没看他一眼,抬起一脚,重重地踹在他的小腹。 “砰!” 周通如同一个破麻袋般倒飞出去,撞在墙上,又滑落在地,蜷缩成一团,口中溢出混杂着酸水的鲜血,再也爬不起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另一边的钱理,在周通扑出去的瞬间,也做出了反应。但他没有去拼命,而是选择了逃跑。 他怪叫一声,转身就朝书房的窗户撞去。 可他刚跑出两步,一直“看戏”的吴望舒动了。 吴望舒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脚下步伐一错,身形如鬼魅般挡在了钱理面前,一掌拍出,带着呼啸的风声。 “滚开!”钱理又惊又怒。 他知道吴望舒有些本事,但他没想到这个地头蛇本事竟这么大,这一出招,他就看出门道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钱理立即挥拳迎上。 “砰!” 拳掌相交,钱理只觉得一股大力涌来,整条手臂都麻了,连连后退。 吴望舒得势不饶人,欺身而上,双掌翻飞,招式精妙,一招一式都朝着钱理的要害攻去。 钱理本就酒色掏空,武艺荒废多年,哪里是吴望舒的对手。 十几个回合下来,他便已左支右拙,险象环生。 “吴望舒!你这个两面三刀的狗东西!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钱理一边狼狈地抵挡,一边疯狂地咒骂。 “砰!” 吴望舒抓住一个破绽,一记重拳狠狠地捣在钱理的胸口。 钱理如遭重击,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摇晃着跪倒在地,彻底失去了反抗之力。 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安静。 李万年走到桌前,拿起那两封盖着官印的降书,看了一眼,然后又拿起那份城防图。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神却冷得吓人。 “武功不错。”他看向一旁的吴望舒,赞赏了一句。 吴望舒连忙躬身,谦卑地说道:“谢大人夸奖!草民这点微末伎俩,在大人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 他这话,确实不是假话。 几招的功夫,就直接让比钱理还厉害的周通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