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大大她又精分了!》
第1章 鬼啊啊啊啊!
北风忽紧,一夜之间,京城内外覆上皑皑白雪。
天尚未清明,武定门外,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鬼鬼祟祟地贴着围墙走,一前一后地抬着个黑布袋。
“这天怪冷的,也真是奇了,才十月,怎么就下这么大的雪?”高个儿像个窥视外界的耗子,紧紧缩着脖子,冷得牙齿直打颤。
“就是啊,昨天穿个汗衫还热呢!兄弟,快点儿走吧,完事儿了咱俩去喝一杯暖暖身子!”
说着,俩人加快了脚步,来到了一座土坡,将那袋子扔下就要走。
突然,矮个儿恐惧地睁大了眼睛,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高个儿已经走出去一段,见人没跟上来,回头一看,也呆住了。
那裹尸袋中本该死掉的人,竟然自己爬了出来,乍一看是个身穿红衣的女子,仔细瞧才发现,那衣服竟是血染红的。
女子那脸和嘴唇白得吓人,活像个诈尸的女鬼!
她动了动脖子,缓缓地将眼睛左右转了转,两手直直地抬起来,似乎下一秒就要往前蹦。
“鬼啊啊啊啊啊!!”
高个儿拔腿就要跑,转身转得急了,四脚朝天地在雪地里摔了个狗啃泥,顾不得疼,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这一声大吼叫醒了被吓傻了的矮个儿,当即一手捂住眼睛,一手蒙住耳朵,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像被大力掷出去的皮球,滚得很麻溜。
俩人只是偶尔接替人埋尸的活计,不过因天冷懒得挖坑,打算抛下尸首直接回去,就碰上了这样的事情。
倒霉催的,真是不走夜路也撞鬼!
女子幽幽地盯着落荒而逃的两个大男人,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她歪着脑袋,皱着眉,神色似乎有些痛苦不堪,又像在努力地回忆什么。
约莫半刻之后,她将长发散开,卷作一团枕在脑后,就地躺了下去。
这位女子便是本该一命呜呼的苏清。
她像往常一样,练完功夫后便在屋里看书消遣,谁知二更时分,突然有一伙捂得严严实实的歹徒破门而入,一句话都不说就动手,招式狠辣,一看就是冲着她的命来的。
苏清习武,自认武艺不弱,可架不住敌人多且不要命,没多久身上就添了不少刀伤。
失血越来越多,她打得越来越艰难,精疲力尽,全凭着本能在迎敌。
渐渐地,意识也模糊了。
原来这就是死亡,但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反正她赤条条来去,无挂无牵。
遗憾么?
好像有点。这辈子就像没活过似的,没一点可留恋的东西。
苏清以为自己死了。
一睁眼,她看到的就是茫茫的黑,周身十分刺痛,还有一阵一阵的冷意袭来。连死人也会疼痛,也会冷,她不爽极了,不是都说死后登极乐吗,这么痛,怎么乐得起来?
活着的时候受颇多束缚也就罢了,死了还让她受这委屈?
“死人”苏清有些暴躁,于是手脚并用地要将束缚她的东西扒拉开。
刚爬出来,她就傻眼了。
她在一片雪地之中,正对着披着雪的朱墙黛瓦。这分明就是京城!
她用一秒钟的时间,否决了死人的世界与活人是一样的猜测,然后得出了结论:
没死,还活着。
但又觉得不可能,受了那么重的伤 ,又有那么多人围攻自己,怎么想也没法活下来。
也不会有人救,毕竟没朋友。
苏清两眼茫然,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在思考自己在做梦的可能性有多大,还没缓过来呢,就听到面前那高大健硕的男子发出死了亲爹一般的惨叫:
“鬼啊啊啊啊!”
然后那人姿势不大雅观地摔了个狗啃泥。
要是师傅见了,肯定会让他顶几个时辰的花盆,好好学学什么叫稳重。
不过苏清倒是觉得有点意思,那人见到自己就叫鬼,神色不似作伪,说明自己像鬼但大概率不是鬼,顶多算是像鬼的人,又看见面前呆站了个矮个儿胖墩,起了些捉弄的心思,便将双手抬了起来。
胖墩儿不负所望地滚了。
苏清摸了摸鼻子,一丝促狭从眼中流过。她想做这种“坏事”很久了,可惜一直被管着。
短暂的放松结束,苏清不得不继续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躺在雪地里,红衣与白雪相映,茫茫白雪中的那一点红,显得如此寂寥。
有一双手,很冰冷,紧紧地扼住她的喉咙,手的主人有着与那双手如出一辙的冰冷声音:
“神女阁早该消失了,至于你,未来的神女?呵。”
这是苏清意识丧失前的最后一点记忆。
那人是谁?她确信从未听过这样的声音。
那声音如蚀骨之蛆,叫人遍体生寒,哪怕是平日里阴晴不定的毒妇三长老,也从来不会给她这样的感觉。
还有个最费解的问题,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失血过多、敌人围困,唯一有点可能会救自己的师父远在千里之外,师姐师妹们住得又远,等惊动了她们,自己早就归西了。
总不能是有敌人被自己的美貌与才华迷倒了,这才暗度陈仓救自己一条小命吧?
真是一团乱麻,脑子嗡嗡的,实在理不出头绪来。
苏清烦躁地一偏头,却意外地看到自己腰间挂了块木牌。
那木牌正面是飞天仙女的浮雕,背面是龙飞凤舞的“神女阁”三个大字。
这是神女阁的阁主令!
怎么会在自己身上?
除非下一任神女诞生后成为阁主,或者阁主身死,否则不会传到任何人手上。毕竟曾听师傅提过,这小小一块木牌,就有足以动摇半壁江山的威力。
按时间推算,每十年一次的神女受封大典将在下月望日举行,苏清是下一任神女,她的师傅凌烟离将在受封大典上将阁主令传给她。
师傅身在别处,阁主令自然是随身携带,怎么会到了自己身上?
难道真的是她救了自己?
不对不对,听说师傅两天前传信说遇上点麻烦,要一个月后才能到,时间对不上。
况且师父……她真的会救自己吗?
苏清不由得苦笑。
为徒弟的,到了这个地步,还要费心想师父在危难关头会救自己,还是干脆顺水推舟杀了自己,师徒当到这个份儿上,当真是让人……。
太多谜团。
大概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死不成了。
师傅、神女阁,还有来刺杀自己的那群人,究竟有着怎样的联系?还有……师傅她在哪?
假使阁主令是她给的,身上的伤也是她出手医治,那么她会有危险吗?
神女阁……怎么样了?
苏清闭着眼,心情十分矛盾。
她对神女阁,乃至于师父,都没什么特别的感情,那儿除了给了她一个长大的住处,剩下的便只有苦楚,没一点温情。
可骤然经历过生死,想到师傅、神女阁都有可能会遭逢不测,她又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心脏,难以呼吸。
大概是经年的相处已经让那一切成了自己的一部分,死肉也好,好肉也罢,若要剜去,都要伤筋动骨的。
得回神女阁查探发生了什么,得把一切理出头绪来。
这十几年的时光,不明不白的事情太多了,阎王殿前走过一遭,还要糊里糊涂地过,这不是她的性子。
第2章 初相逢
京城,东街。
闹市之中,小摊贩们费力吆喝着,手里拿着各色稀奇玩意儿吸引往来客人。
高声交谈的客商,一言不合就要撸袖子的粗人,等待活计的挑夫走卒,笑着招客的满楼红袖,自然也不乏侍卫开道的王公贵人。
这便是京城,尊贵与卑劣,富贵与贫穷,和平与暴力,达成了隐秘不宣的和谐。
街边的小馄饨摊上,某人正大快朵颐。
只见这人端着个比脸大的碗,连汤带馄饨吸溜进去,不多时,一碗馄饨就见了底。
“老板,再来一碗!麻烦汤水多一点!”
“得嘞!小兄弟,还合胃口不?”摊主麻溜地下着馄饨,高声答道。
“味道贼正,好吃极了!”“小兄弟”说着拿袖子一抹嘴,唇边多了一点油痕。
“这小兄弟,看着是个斯斯文文的书生模样,想不到胃口好得很呢!”
“小兄弟”憨厚地笑笑,继续埋头苦吃。
这“小兄弟”便是苏清。
那日,她原要回神女阁,谁知行至半途,却发现神女阁所在的山火光冲天,火势十分凶猛。
大雪天,若非有意为之,哪会有那样大的火?
以神女阁防卫之森严,谁有能力放这样大的火?
苏清顿时意识到事情远比自己想象中的复杂,刺杀针对的未必就是自己这个未来的神女,那伙势力的目标恐怕是整个神女阁!
她当机立断,回到京城内,乔装打扮一番,青衣布衫,俨然是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柔弱书生。
接着在京郊租了个小院,每日混迹在市井之中,探听些消息。
没想到,神女阁一夜之间被毁,阁主生死不知,可民间似乎都不知道这回事,都津津乐道下个月的神女受封大典。
苏清一度怀疑那日自己伤到眼睛了,又找机会回神女阁探查。她发现山下多了些防卫,不是神女阁的人,却都是些练家子,训练有素,苏清旧伤未愈,不敢冒险上山,每日不过在山下摸查。
这日,苏清自那边探查而来,蹲了一晚上,实在饿得慌,便多吃了些,吃相也不甚优雅。
也许是苏清那清俊的模样与奔放的吃相实在太违和,也许人们没见过吃饭这样凶猛的柔弱书生,少见多怪,很快,苏清旁边便聚了一群人,边看还边议论:
“吃这么多,身子骨还这么瘦,这小年轻是吃不胖的体质撒?”这人挺着一身膘,一说话腮帮子上的肉都在跳舞。
“读书人嘛,脑力消耗大,吃多些正常的。”如果忽略说话人瞪得大大的眼睛,这话还略微正常。
“哎呀,瞧瞧,吃得真香!”说着拍了拍身边孩子的脸,道:“小宝啊,得和大哥哥学习学习,千万别挑食!”
苏清第一次吃饭毫不顾忌礼仪举止,就遭到了如此尴尬的围观,心里觉得真是开了眼了,现在的人是无聊到什么地步了,别人吃个饭也要来看,看也就忍了,还叽叽喳喳的,比麻雀还聒噪。
吃个饭还被人指指点点地围观,也是平生头一次。有点烦。
秉着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越想越气的理念,苏清喝完最后一口汤,双手提着唇角,露出两排大白牙,盈盈笑道:
“各位大哥大叔们,看得还尽兴不?还想看小生吃点什么,不如买过来,再给些赏钱,小生吃给您看?咱不白吃,您也不白看嘞!”
说完,苏清好似没看到那些埋怨她不懂人情世故的眼神,兀自转头与摊主交谈了起来。
围观的人被毛头小子给了个没脸,有些惺惺然,一哄而散。
苏清余光见众人散入人潮,便斯文地理了理衣袖,站起来结账。
不远处的茶楼上。
“大哥啊,一个穷书生吃饭,也值得你在这看半天,难不成春心萌动,不爱美人爱书生啦?”
说话人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衣服,打扮得像个花孔雀,说话一波三折,锐利而帅气的眉眼硬生生凹出了几分妖娆妩媚的风姿来。这位便是宁侯府小少爷宁辰,孔雀开屏专业户,正经不过五分钟的现世宝。
“哎哟喂,真是没眼看!洲哥,你管管这祸害,那眼睛,比山路还要多十八弯呢!看得我直起鸡皮疙瘩!”薛伯涯将手杵到窗边人的面前,嚷嚷着让人看他手上的鸡皮疙瘩。
其实纯粹是大冷天掀衣服冻的。
男人低头扫了一眼,漫不经心地伸手拍了一下,顺手端起了茶杯。
“喏,拍回原形了,没什么鸡皮疙瘩了,乖,别闹。”说着,转头似笑非笑地盯着宁小侯爷,也不说话。
俩人口中的大哥便是南安王府的小世子柳映洲,三人家世相当,自小便是玩伴,关系好,私下里便以兄弟相称。
柳映洲剑眉星目,面如刀削,轮廓分明,俨然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但这只是表象。柳映洲七岁就敢上房揭瓦,十三岁当街和流氓干架,如今长到十九岁,性子略微成熟了些,但骨子里还是个张扬放肆的主儿。
他似笑非笑地盯着人时,就代表这人惹到他了。
不幸地,宁小侯爷那让人难以入眼的穿搭,以及口无遮拦的话,都让柳映洲极度不爽。
好吧,其实是因为出门前被老爹狠狠训了一顿,心情贼差,某人直接撞枪口上了。
“阿辰啊,听说你最近在重金求购一副西洋琉璃镜?”柳映洲声音懒洋洋的。
宁王妃幼时生病,落下了眼疾,视物不明。宁辰看起来吊儿郎当,万事不过心,但母亲的眼睛是他的一块心病。他不知从哪得知西洋琉璃镜有明目的功效,便托人四处打听,想在母亲寿辰之前求得一副,以尽孝心。
“大哥!我痛改前非!不分场合地打趣高大英武的洲哥,简直是丧尽天良!听您这说法,您有什么路子吗?”
花孔雀宁辰一秒切换狗腿子角色,其间转换无比娴熟。就是那不走寻常路的的成语运用让柳映洲俊眉一抽。
他随手一扔,一张纸条径直飞入宁辰还没闭上的口中。
“哎呀疼疼疼,大哥,您大义灭亲啊!”一边嚎一边把纸条拿出来扫了一眼,眼睛蹭蹭冒光。
“听说丞相府那位也感兴趣。”磨蹭了一会儿,柳映洲才慢悠悠地开口。
“您咋不早说啊啊,也不怕被人捷足先登!我先走啦,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来日定以身相许!”
风一样的男子像阵风一样飘走了,贱兮兮的话余音绕梁,惹得楼座中其他客人好奇地朝着几人所在的包厢张望。
柳映洲觉得好丢人,面上仍然保持着八方不动的冷峻神色。多年的相处,成功地磨练出了柳公子出色的厚脸皮。
薛伯涯是三人中最小的一个,平日里对这位二哥的言行举止颇有不满,才十六岁的年纪就显示出刚直儒生的本色:
“二哥说话太不得体啦,成日里咋咋呼呼的,真是不成体统,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要先修德,二哥简直是德行有亏,长此以往是不行的,大哥,我说……”
薛伯涯以传道士的执着开始了对宁辰的批判,眼神之正直,言语之坚定,如果有认识薛尚书的人在这,肯定会觉得这人颇有尚书本人舌战群儒的风范。
可惜,薛伯涯批判的是宁辰,说的话是对着柳映洲,宁辰在他发功之前逃之夭夭,柳映洲早就练就了一身充耳不闻的本领。
嗯,薛伯涯一番对牛弹琴之后,口干舌燥,自觉地坐下默默喝茶,幽怨的目光盯着大哥无情的后背。
柳映洲可顾不得自家这位颇有念经——哦不,佛缘——天赋的傻弟弟,眼睛一直盯着馄饨摊上的那位小书生,见那书生要结账走人,他立马起身要下楼。
很奇怪,他总觉得那书生身上特别的气息在吸引着他,甚至有奇怪的感觉,好像放任那书生走了,他们以后就再也遇不到了。
遇不到了?这不是正常的么,世间多少人每日擦肩而过,连眼神接触都不会有,哪怕这一秒对视上了,在人潮中再见时仍对面不识。况且他一个穷书生,除非高中功名,又踩了狗屎运官运亨通,否则一辈子也不会与王府世子产生交集。
柳映洲明白这一点,但想到这个可能,心里就像空了一块。他似乎应该与那书生有交集的。
柳映洲向来随性而为,不求甚解,可对这位素不相识的穷书生,却产生了追根究底的渴望。
这时,结完账要走人的苏清似有所感,朝柳映洲这边看了一眼,未分辨得真切,便被人潮淹没了。
奇怪,像被人盯着似的。但自己行事小心,连神女阁的势力都没接触,应该没露什么马脚才是啊。
就在苏清望过来的一瞬间,柳映洲不躲不闪地迎了上去,可惜窗棂遮挡,两人并未对视。
也就是这一眼,让柳映洲产生了和这人经年未见的熟悉感。他毫不犹豫地下楼,朝着苏清离开的方向追去。
“大哥,一会儿还有正事呢,你去哪啊?”薛伯涯跳起来问。
回答他的是响亮的关门声。
“混账二哥不会说对了吧,大哥真看上那书生了?”薛伯涯摸摸鼻子,嘀咕道。
第3章 试探
京城,东街的一条胡同内。
苏清不知从哪儿掏出笔和纸,倚靠在梧桐树上,眉眼半眯,也不写字,悠悠地转着笔。
突然,一个大耗子模样的风筝直直地扑到树上,抖落了好些树叶,苏清手中的纸,乃至于头上、身上都沾了不少。
“这位兄弟,真是不好意思,我这头一次放风筝,也没个轻重,叨扰你了。”
只见一位锦衣华服的男子飘然而至,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嘴上说着抱歉,眉眼中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看来这位便是一路上跟着自己的人了。
苏清斜眼瞥了那阵亡的大耗子一眼,心想这男人长得还行,没想到审美如此清奇,这样丑的风筝都能毫无障碍地拿着招摇过市。
“这位公子真是好兴致,今儿没风,还有在闹市中放风筝的雅致。”苏清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状似无意地强调了“闹市”二字。
柳映洲瞅着树上那大黑耗子,也有些郁闷,怎么就想到用这玩意儿来套近乎呢?不过柳公子脸皮贼厚,面不改色道:
“偶然兴起罢了。相逢即是缘分,我姓柳,柳映洲,兄弟贵姓?”
“姓苏,苏金榜。”苏清随口胡诌。
柳映洲心知这人不愿透露真实姓名,也不在意,毕竟读书人都有些怪脾气,有的不爱钱,有的爱喝大酒随处大小睡,对比之下,这位小兄弟不过冷淡了些,不算怪了。
况且这样凑近一看,才发现穷书生长得还蛮好看,杏眼朱唇吊梢眉,比女人还秀气些,可惜矮了点,比我还低半个头呢。
柳映洲的目光有如实质,将苏清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毫无半点避讳。
“原来是金榜兄弟,真是好名字,想必来日定然会金榜题名!”边打量,这人还佯装正派地回了一句。
男人这一番打量可把苏清惹毛了。
这少爷长得人模狗样的,那张脸也算得上美男了,却是个没眼光的,那目光像在打量个美丽的废物,真是岂有此理!
居然看不出柔弱书生外表下藏着的一颗充满着才华的心!美貌只是她众多不值一提的优点之一好吗!
苏清是越想越气,可面上还是保持了得体的微笑。师父多年来的调教十分成功,不管在怎样的情况下,苏清都可以在一秒之内毫无障碍地作出优雅得体的微笑。
眼前的男子衣着华贵,一看就是纨绔公子哥,苏清如今要低调行事,真惹不起这些富贵闲人。
忍一时风平浪静。冲动是魔鬼……
苏清默念着。
大不了晚上把他扔麻袋里揍一顿,专揍脸!
苏清成功说服了自己,脸上的笑容逐渐真诚起来。
“借您吉言。”说着借力弹跳到一旁,笑道:
“您还要上树取风筝吗?那就不打扰了,柳兄,有缘再见。”
一把折扇横在胸前,持扇人挤出一个自以为风度翩翩的笑:
“金榜兄莫慌,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我与你一见如故,心里十分欢喜,不知金榜兄可否赏脸与我共进晚餐?”
苏清眼神里有一丝杀意一闪而过,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这人究竟是谁?怎么会盯上自己?难道那伙势力知道自己没死,派人来试探?
罢了,索性去探一探,看这人打的什么主意。
心里波澜四起,面上却丝毫不显,不过两秒,她就欣然答应。
柳映洲爽朗一笑,大手一挥,勾住苏清的肩就走,心想,这肩膀有些窄小,倒符合清瘦书生的气质。
金榜兄刚刚眼神有些异样,像是杀意?柳映洲偏头看着这张过分清秀的脸,又有些捉摸不定。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被迫与他勾肩搭背还得笑脸相迎的苏清动作有些僵硬,有一瞬间下意识地就要将这人放倒,只得死命克制住这股冲动。
自有记忆起,她便在神女阁的那间木屋中,独自训练、学习礼仪、听授枯燥的经书,师傅只在打她才会与她有身体接触。
师姐师妹们更不必说,一年见不到几面,关系淡得很,见了面也只是礼貌问候。
苏清神色复杂地看了纨绔少爷一眼。这少爷怎么如此不讲究,随随便便和穷酸书生勾肩搭背,也不嫌掉身价。
她第一次与人有这样的身体接触,还是一个自己没啥好印象的男人,这男人还可能对自己居心不良。
心下这样一想,便错失了推开男人的时机,只能被男人半推着往前。
夕阳西下,胡同里撒上满地碎金。
锦衣华服的男子,勾着清瘦的书生,朝着闹市走去。
其乐融融,各怀鬼胎。
至于那奇形怪状的风筝,自然是功成身退,等待下一位喜爱大黑耗子的有缘人了。
杏花酒庄——古代的另类连锁店,十个酒楼八个有“杏花”二字,究其缘由,不过是一个穷诗人写下了一首流传颇广的诗。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杏花村里杏花酒,文人雅士、贩夫走卒,似乎都可在这美酒中获得平等的快乐。
柳映洲刚一露面,掌柜的就迎了上来。
“拜见世子。您这一来真是使得敝处蓬荜生辉啊,难怪今儿个窗外喜鹊叫个不停,原来是世子您大驾光临!您今儿个还是老规矩?”掌柜嘴里奉承,脸上却并无过分谄媚之色。
“老规矩,周掌柜辛苦。”柳映洲笑道。
掌柜将人引至包间,转身吩咐去了。
原来这人是世子。对了,南安王便是姓柳,师傅讲京城世家时曾提过的,大乾唯一的外姓王,连亲王的恩宠都无过其右。
刚进包间,苏清就单膝下跪,低眉顺眼,一脸惶恐:
“草民不知世子身份,多有冒犯,罪该万死。”
世子怎么会来招惹自己?难道神女阁被毁还与南安王府有点干系?
不对,要真有点关系,还把世子推到自己面前,那背后之人不是极其愚蠢,就是胆大包天了。这不合常理。
那这奇葩世子到底来招惹自己干嘛?吃饱了撑的吗?
难不成……
苏清心中有个很不好的猜测。
听说京城世家子颇多荒唐之举,私下里喜好各异。
她余光瞅了柳映洲一眼,见那人眉眼之间颇有春色,越发觉得这猜测不算空穴来风。
纨绔小世子怕不是个断袖……似乎口味还比较特殊,看上了自己这个穷酸书生。
苏清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倒不是她要评判断袖有什么不好,只是她头一回被男人看上,居然是以男人的身份。
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转而,瞥向柳映洲的目光中带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
小世子这回怕要痴心错付了,因为自己不但是个女的,还打算吃饱喝足就跑路!
柳映洲不知道苏清心中那些弯弯绕绕,见人突然跪下了,也不着慌,慢悠悠地扶了一下,道:
“金榜兄不用拘谨,还像原来那样以柳兄相称即可,免得生分。”
看来世子不止一次地应付过这种场面,显得尤其游刃有余。
“尊卑有别,世子还请见谅。”苏清起身回道。
“请恕在下无礼,请问世子,在下哪里让您觉得一见如故,乃至于纤尊降贵与在下同行?实在惶惑不堪,还请世子解惑。”
你到底看上我什么了,我这就对症下药地都改掉。
“我也说不清楚。好像在哪见过你,格外熟悉,但又记不清。”柳映洲颇为正经地回答,语气中带有不似作假的疑惑。
可惜这难得的正经说辞却与勾搭烟花柳巷中人的俗词滥调异曲同工,落在苏清耳中就是:
哦,我看你面熟,像我的一位故人。我看上你的脸了。
苏清突然想起某本名著中经典咏流传的一句话:
“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千古不变的说辞,没一点新意。
苏清想,无法了,天生丽质,改不了的,只能逃了。幸好自己是女的,换身衣服,自然不对这人的胃口了。
苏清脑子里各种念头飞速转着,一时没顾上回话,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微微的尴尬气息。
幸好这时上菜了,柳映洲那三寸不烂之舌又有了发挥的空间,尽职尽责地介绍着每一道菜。
哪有世子给平民介绍菜品的道理?
这世子也真是怪。苏清想。
不过苏清虽然学礼仪,内心却并没多少敬畏,她对这些将人分为三六九等锁入囚笼的东西本就没什么好感,既然纨绔世子不在意,她又何必执着呢。
况且就这一顿饭,之后大概率也没交集,索性从心所欲了。
柳映洲看着面前的书生从诚惶诚恐过渡到有些矜持,到现在一边吃菜,一边坦然地听着自己给她介绍菜品,心中暗暗称奇。
以往结识的人,一听说他的身份,要么诚惶诚恐地找借口溜掉,要么极尽谄媚,倒没有一个人像她这样自在。
咳咳,当然,也没有一个人是他亲自跟踪、设计拐来的。
“金榜兄,味道如何?可还喜欢?”
“多谢世子。各有特色,美味至极。”苏清笑得毫无破绽,心里却不是这么回事。
美酒入喉却不觉与坊间寻常酒水有何不同,所谓的美食也实在没什么滋味,不如白天那一碗馄饨。
苏清看着眼前满桌子的稀奇菜式,酒楼中央翩翩起舞的胡姬,看到领舞那名绝色女子璨然的笑容下难掩的疲惫,转头又见窗外大街上的挑夫挡了道被人训斥后连连鞠躬道歉……
波澜不惊的心突然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轻轻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
也许是酒气上头,便会生出些不明不白的情绪来。
无趣。想走。
柳映洲见苏清那眼神,心下一紧,莫名的情绪将胸口塞得满满当当,有些难受。
那眼神透着一种钻心的凉,一眼望不到底,好像什么都入不了她的眼,进不了她的心。
好像她随时准备走,没有什么能将她留住。
鬼使神差地,柳映洲开口道:
“金榜兄,你是否疲乏了?王府离这里很近,你如果不介意,可以到王府休息一宿。”
苏清回过神来,笑着婉拒道:
“谢世子好意,今天叨扰太多,不好意思再去尊府打扰。况且家里还有事要料理,非回去不可。”
贼心不死啊。苏清暗想。
说完,飘飘然告辞了。出门之际,苏清回头一笑:
“柳兄,有缘再会啊!”
大概率是不会见了。所以放下礼仪尊卑,叫你一声柳兄,谢你一番款待的好意。世子嘛,被人捧惯了,骤然有人以兄弟相称,总归是新奇的。
柳映洲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一句“柳兄”将他定在原地。
等回过神来,那青衣书生早没了踪迹。
第4章 夜探
天华山,神女阁。
苏清收敛声息,将自己隐在黑暗之中。
神女阁本该在一场大火中化为废墟,如今,除了山腰有些烧焦的树木,山顶住人的地方竟完好无损,一砖一瓦,皆与从前无异。
但这些房间俱是空空荡荡,房间的主人们不知生死。
苏清循着记忆往师父的住处去,一路小心避开监管的官兵。
师父所居住在神女水榭,天花山顶唯一面水向阳的地带。
苏清有些恍惚。上次来凌烟离这儿时,自己犯了错,失手将茶盏打碎了,本以为会像往常一样被训,没想到凌烟离只是站在那儿,眼中闪现出很多复杂的情感,良久,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头发。
“去吧。以后别这么毛手毛脚了,一个人要注意些。”
那是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犯错没挨罚,也是师父对她最和善的一次,没有歇斯底里的怒吼,没有不分青红皂白的打骂。
只是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头发。
凌烟离那个人啊,只要她愿意,可以是风姿绝代的温婉美人,也可以是毁天灭地的疯子。
凌烟离是神女阁迄今为止最完美的产物。
往事泛上心头,多少让人心绪牵动。
苏清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她说:“一个人要注意些。”
一个人?
师父那时候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了吗?那次之后,她就留信说要出远门,直到神女阁遇袭,她都没有回来。
还有她当时的眼神,像不舍、温存,又像破釜沉舟的决绝。
苏清清了清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打算先探查师父的住所。
只见神女水榭灯火通明,四周却有重兵把守,看着是朝廷官兵的打扮,但苏清一眼就看出来,那些人多是混江湖的,大概是幕后势力请的江湖高手。
神女水榭成了密不透风的囚笼,而里面囚禁着的,必然是些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会是师父吗?或者是那几位长老?师姐妹们可在里面?
想到神女阁中人可能会在里面,苏清心下也只是微微起了波澜,却不至于多欣喜。
一是她生性凉薄,对这些人连熟悉都谈不上;二是情势所逼,容不得她感情用事。
“是谁在那儿?”一道浑厚的男声穿破夜空。
苏清气息一紧,难道被发现了?
“各位,神女阁乃是皇家重地,什么时候成了一群江湖人士的后花园?”
只见一位黑衣男子应声而至,明明说的话义正言辞,语气却怎么听都有一股桀骜不驯的气质。
苏清总觉得这欠揍的声音有些耳熟,一时想不起来。
“这里面关押了什么人?你们可知,私自闯入皇家重地、扣押朝廷人士,乃是死罪?”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兄弟们,送这小子去阎王那说道说道什么叫死罪!”
话音还没落地,训练有素的“侍卫”就围攻上来。
只见那黑衣男身影随风而动,一把如雪的长剑破空而出,在众人围攻下却不显得狼狈,还分心嘲笑道:
“诸位,就这点本事,也来趟这浑水?背后的人就让你们这群小鱼小虾来送死啊?”
男子明明是笑着的,可那声音比腊月里的霜雪还要凉上几分。
被轻视的众人怒了,招式愈发狠厉,加入战局的人也越来越多。
东侧院墙黑影一闪,有什么人进了神女水榭。
苏清眼眸微动,当下决定浑水摸鱼,跟进去看看什么情况。
至于那黑衣男子,苏清分心扫了一眼,他既有胆量作那调虎离山的诱饵,想必自保能力还是有的。
等自己探查完,他若还有气,出手救一救也无妨,就当感谢他引开这些麻烦了。
苏清身形一动,转瞬便掠过院墙,稳稳落在一处阴影之中。
师父精心照料的芙蓉花早破败了,从前秩序井然的院子,到处散落着酒坛、吃剩的骨头、横斜的桌椅……
师父所住的房间屋门紧闭,上面还落了锁,外面有重兵里三层外三层地严加把守。
这些守卫纪律严明、训练有素,哪怕外面吵翻了天,他们也纹丝不动,尽忠职守。
这群守卫是货真价实的官兵。
不,不是,官兵皆有分属,各营士兵穿着虽有不同,但按大乾律,士兵服饰不过黑、灰二色,上面绣各营标志以区分,眼前这群士兵虽穿着灰色服饰,但全身上下并无标志,更像是……私兵?
豢养私兵是谋反的重罪,况且费财费力,等闲人不会起这个心思,顶多培养几个暗卫或死士。
像这样素质的私兵,其主人必定是大富大贵之人,权势与财富缺一不可,当今朝廷之上,有这样能力与野心的,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苏清有些头疼了,这背后的水远比她想象中的深。
神女阁,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怎么会招惹到这样的势力?
苏清虽是下一任神女,但自小被养在阁中,与外界少有接触,虽然对当今朝廷的主要势力有所了解,但终归是纸上谈兵。
况且神女阁的神女并非一开始就确定的。每十年选一批六七岁的女孩进入阁中,隔离教养,最后由阁主和长老们分别考核,选出其中最优秀的人,定为下一任神女。
神女受封之后由现任神女——也就是神女阁阁主与三位长老单独进行为期一年的试炼,考核合格后方可上任掌管神女阁。
苏清从被选为神女到现在,才一个月不到。当时结果刚出来,师父就匆匆走了,没来得及对她交代什么。
所以苏清除了知道自己糊里糊涂成了神女,身上莫名出现了阁主令外,对神女阁根本毫无了解。
她甚至对这个机构是干什么的,都只有模模糊糊的猜测。
有那么一瞬间,苏清是真的想罢工,在思考把阁主令找个地方埋了然后自己隐居深山老林的可能性。
然后她意识到一件事。
师父恐怕也是知道她对神女阁没什么感情,侥幸活下来了大概只会逃离,所以才用阁主令将她栓住吧。
苏清有些气极反笑。这个师父啊,当真是把她算得死死的。
苏清糊里糊涂地活了十六年,连父母家乡都不曾知晓,被引着步入这么大一团迷雾,若是还能糊里糊涂地袖手旁观,那就不是她了。
她这一生,恨极了糊涂账。
只是师父,我能做什么啊?
您就留了个破木牌,我连它怎么用都不知道啊。
苏清盯着那扇门,明知周遭危险四伏,却还是出神了片刻。
突然灵光一现,她想到了什么。
木牌?
对了,藏书阁!
藏书阁一共五层,前三层阁中人都可进入,第四层须得长老以上才有权限,第五层仅有阁主能入,里面或许会有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
如果她没猜错,阁主令就是开启第五层的钥匙。
外面打斗声越发小了,苏清隐了声息,打算退去,却见方才见过的黑影一闪,掠入了书房,竟没惊动任何人,若不是自己刚好对着那边,恐怕也觉察不到。
不一会儿,黑影悄声退出,脚尖轻点,便出了院墙。
苏清想也不想地跟了出去。
这俩人身份不明,但武艺极高,和看守的势力不是同一伙的,但目标究竟是什么,让人摸不清。
只见那黑影朝山下的方向去,掏出了什么东西吹了一下,发出乌鸦的叫声,那边打斗的黑衣男子听见,将剑奋力一挥,面前便倒了一片。
“好啦,我也累了,打不动了,今天先到这,改日再来拜访诸位,好好练练功夫等小爷!”
仍是那副欠揍的语气,但明显中气不足,体力消耗是一方面,只怕身上还有不少伤。
黑衣男子转身欲走,却被一人死命拽住脚跟,众人欺身而上。
这群人显然被男子气得不轻,本该退去查看府内情况的,一时之间都上了头,红脸赤脖的,恨不得将他啖血吃肉。
借着夜色掩护,几根银针悄然飞入战场,几人身形顿了一下,黑衣男子趁机脱身,朝着银针来的方向深深望了一眼。
苏清隐入暗中,看到了那黑布缝隙中露出的眼睛,她本不该出手的,等反应过来,银针已脱了手。她只得把自己的行为归结于那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不过她顾不得想这些了,决定趁天色未亮,先去藏书阁探查一番。
天华山下,一架夜间赶路的平常马车悠悠地晃着,朝着京城的方向去。
马车内,两名男子对坐,各自抱着一个暖壶。赫然是刚刚在神女水榭里应外合的俩人。
“大哥,那院子里很杂乱,各个房间都被翻过。主屋有重兵把守,比院外守备还要森严,我猜测阁主凌烟离就在其中。”
褪去夜行衣,一只花枝招展的孔雀蹦了出来,便是几天前茶楼上的那位宁小侯爷,神色正经,全然没有那副不着调的模样。
而另一位,就是那日与苏清共进晚餐的柳映洲了,只是此时,眉眼之间不见任何调笑之色,满是严肃。
“看来他们还没拿到想要的东西。对了,你潜进去时,可察觉到身后有人?”柳映洲揉了揉酸痛的关节,问道。
“人?没有啊。”宁辰有些意外,以他的身手,若被人跟踪了,万万不会毫无察觉。除非对方远比他身手厉害,或者修了隐匿气息的功夫。
柳映洲自然知道宁辰的本事,顿了顿,道:
“我脱身之时,有人出手助我。但直到她出手,我都没察觉到周围有人存在。”
闻言,宁辰也有些心惊。柳映洲的身手还在他之上,对于隐蔽气息一道颇有钻研,连他都没有察觉到,看来对方不容小觑。
露华浓重,星光柔柔地撒在大地上,像笼了一层薄纱。
两人心中不容小觑的苏清,正在小心地躲过暗哨,朝着藏书阁的方向去。
第5章 论功还欲请长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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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城 第5章 论功还欲请长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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