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受不想学习只想拯救炮灰[穿书]》 第1章 穿越了? “黎芜野,黎芜野,快别睡了。” 来人嗓门很大,一巴掌拍在黎芜野的课桌上,震得他手臂发麻。 黎芜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皮酸疼的像是几个晚上没睡觉一样。 视野先是模糊一片,继而慢慢聚焦。 意识回笼的第一个信号是后颈传来的僵硬酸痛感,以及脸颊下方冰冷坚硬的触感。 是趴在桌子上睡觉太久造成的感觉。 揉揉后脖颈,黎芜野半眯着眼睛,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他记得昨天晚上是回家睡得觉,怎么趴在办公桌上睡得。 下意识的看桌子上有没有口水,黎芜野动作停住。 好像不是他的办公桌。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老旧的原木色课桌,桌面上用黑色签字笔涂鸦着各种看不懂的符号和几句颓废的歌词,边缘处还有深深的刻痕。 不对。 黎芜野清醒了大半。 他的办公桌是整洁的现代简约款,这简直是两模两样。 他倏地抬起头。 眼前是一个乱糟糟的教室。 桌椅摆放得歪歪扭扭,几张卷子被随意扔在过道,黑板上还留着没擦干净的物理公式。 阳光透过沾着灰尘的玻璃窗照进来,在空气中划出几道昏黄的光柱。 窗外,是震耳欲聋的跑操音乐和响亮却不算整齐的口号声 “一二一!一二一!” 跑操? 黎芜野彻底懵了。 他都工作好几年了,每天面对的是写字楼的空调和咖啡机的嗡鸣。 怎么会听到中学时代的跑操声? 做梦了? 因为没上大学的怨恨,所以回到了高中。 不对呀,他没上大学也不是因为没考上啊。 黎芜野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教室里零零散散还趴着几个学生在午休,穿着蓝白相间的的校服。 “你在发生么呆啊,我和你说的你有没有听见。” 站在一旁的小胖子推着黎芜野的肩膀。 “快,沣河跟职高那帮人在西边围栏那儿杠上了,对方人多,沣河吃亏了,快去帮忙啊。” 每一个字都听得懂,连在一起却让黎芜野无法理解。 沣河?职高?帮忙打架? 他毕业后再也没跟人动过手,更何况是这种听起来就极其幼稚的校园斗殴。 “等……”黎芜野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出的声音沙哑陌生。 可对方根本不容他拒绝,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巨大的力道直接将他从椅子上拖起来,“等个屁,再等沣河就被人打趴了,快点的。” 黎芜野被拽了一个踉跄。 看着单方面和他很熟悉的小胖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没有一口饭是白吃的,真有劲。 黎芜野浑身无力,脑子像一团浆糊,几乎是身不由己地被拖着往外跑。 穿过空旷的走廊,跑下楼梯,耳边的风声和身后男生的催促声交织在一起,一切都有种光怪陆离的不真实感。 直到被拉到学校西侧锈迹斑斑的铁围栏前,混乱的场面撞进了黎芜野的视线。 好家伙,看着不像假的呀。 七八个穿着不同校服的男生正扭打在一起,拳头到肉的闷响夹杂着不堪入耳的谩骂。 其中被围在中间的那个男生尤其显眼,他个子很高,动作发狠,但明显落于下风,额角破了,渗出的血迹糊了他半张脸。 那就是沣河? 黎芜野的心脏莫名一紧。 他伸手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你们先别……” 黎芜野的话还没说出口,小胖子已经加入了混战。 就在这时,沣河身旁一个瘦高个突然掏出了什么,阳光下,冷厉的金属反光刺的黎芜野的眼睛难以睁开。 不行,不可以! 黎芜野撕心裂肺的喊着,但是声音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极其短暂的一声闷响,紧随其后的是一声短促的惨叫。 黎芜野睁大了眼睛,鲜血淋漓的伤口在他眼前一寸一寸的放大。 耳边的声音变得空灵,声音闷闷的像是笼罩在玻璃罐子里面。 黎芜野眼睁睁看着一个男生弯下腰,捂住了腹部,指缝间粘稠的红色液体疯狂渗透出来,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洇开一小片暗红色的泥泞。 黎芜野倒抽一口冷气,抬头去看少年的脸。 少年人的脸模糊不清的躲在氤氲的白雾间,让他看不清分毫。 黎芜野身体剧烈地一颤,额头重重磕在硬物上,疼得他瞬间彻底清醒。 他猛地抬起头,心脏还在狂跳,呼吸急促,后背惊出一层冷汗。 眼前,依旧是那张涂鸦凌乱的原木色课桌。 窗外,跑操的音乐和口号声还在继续 “一二一!一二一!” 阳光的角度似乎都没有变化。 刚才那血腥的一幕……是梦? 一个无比真实的噩梦。 黎芜野惊魂未定地喘息着,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被磕到的地方隐隐作痛,提醒着他此刻的“清醒”。 还没等他完全从那个逼真的梦境里缓过神,那个同样急促的脚步声,又一次咚咚咚地由远及近。 黎芜野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低头看到了梦境中的场景。 是那个教室。 举起手,看着袖口的校服,黎芜野用力的扇了自己一个巴掌。 “唔,好疼。”黎芜野差点哭出来。 他打的太用力了。 好像不是在做梦,他真的来到了高中教室。 黎芜野看着四周,不太确定自己是重生还是穿越。 他高中的教室长什么样来着? 一个熟悉的小胖子跑进教室,是熟悉的焦急万分的神情。 “黎芜野,黎芜野,快别睡了。” 一模一样的开场白,连语气和拍桌子的动作都分毫不差。 黎芜野确定自己是穿越了。 “快,沣河跟职高那帮人在西边围栏那儿杠上了,对方人多,沣河吃亏了,快去帮忙啊。” 小胖子说着,伸手就要像梦里那样来拽他。 黎芜野瞳孔骤然收缩。 剧情重合了!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甩开对方的手,厉声道:“我不去。” 小胖子愣住了,显然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他瞪大了眼睛,又急又气,“你说什么呢?那是沣河,你不是最喜欢他了吗?怎么可能不去帮他?” 最喜欢他。 这句话像一根针,刺破了黎芜野忽略的迷雾,但现在他没时间深究。 梦境和现实的诡异重叠让他感到毛骨悚然,尤其是最后鲜血淋漓的画面不断在眼前闪现。 所以噩梦会变成现实吗? 他绝不能去。 去了就会看到那可怕的一幕。 电光石火间,一个念头闯入脑海。 黎芜野突然推开还愣在原地的小胖子,不顾对方在身后的叫喊,转身朝着与西围栏相反的方向,拔腿狂奔。 他跑得飞快,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风刮过耳畔呼呼作响。 一定要阻止他们,不能让悲剧重演。 莫名的年头占据了黎芜野全部的思绪。 他必须赶在悲剧发生前阻止它。 凭着模糊的记忆,一路冲到教学楼一层的教导处办公室,连门都顾不上敲,直接推开。 “老师,不好了,西边围栏那里有学生打群架,动刀子了!” 黎芜野气喘吁吁,声音因为恐惧和奔跑而剧烈颤抖。 这就是他的希望。 每一个学生都害怕的教导主任。 正端着茶杯的教导主任“蹭”地站起来,脸色瞬间铁青。 几分钟后,刺耳的哨声打破了独属于跑操时间嘈杂的“安静”。 教导主任亲自带着几名体育老师,气势汹汹地直奔西围栏。 黎芜野远远地跟在后面,手心全是冷汗。 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当他赶到时,战斗已经结束。 两拨人被老师们强行分开,一个个灰头土脸,挂彩的挂彩,喘粗气的喘粗气。 在梦境中被称之为沣河的少年也在其中。 黎芜野躲在角落,看着他额角和梦里一模一样的伤,嘴角带着淤青,眼神桀骜又不甘地瞪着对面。 老师们正在厉声训话,清点人数。 黎芜野的心脏还在砰砰狂跳,他的目光急切地在人群中搜寻,快速扫过每一个人的脸。 没有。 没有那个被捅伤的人。 每一张脸都是在梦境中见过的,没有陌生的面孔。 “都是谁先动的手?胆子不小啊。”教导主任的怒吼声震天响,“所有人,两千字检讨,下周一升旗仪式,全都给我站到主席台上念。” 人群中发出一片哀嚎和不满的嘀咕声。 “啊,两千字啊,也太多了吧。” “还要在国旗下念,万一被我妈知道了我就完了。” “太倒霉了吧,是不是有人告密。” “职高的人也太不是东西了。” “叫什么叫!”教导主任掐着腰,拿着地上掉落的水果刀,指着沣河他们,“胆子不小啊,敢动刀子了,你们几个把家长叫来。” 黎芜野几乎是飘着回到教室的。 确定没见血他就放心了。 只是为什么没有那个人? 他刚踏进教室门,原本嘈杂的议论声像是被掐住了脖子,骤然低了下去。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偷偷地探究和猜测。 黎芜野僵硬地走回自己的座位,整个人还有一种不真切的飘忽。 他刚坐下,前排一个剃着板寸头的男生就按捺不住的转过身,胳膊搭在他的课桌上。 看看周围望过来的视线,他压低声音,“喂,黎芜野,真是你去找的教导主任?” 黎芜野没吭声,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课桌边缘的裂缝。 板寸头当他默认了,眼睛瞪得更圆,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我靠!你为什么啊?你不是最喜欢沣河了吗?他打架你去举报,你这不等于背后捅他刀子吗?” “喜欢他?” 黎芜野重复着这三个字。 这是他短时间内第二次听到这个说法了。 这个和他同名同姓的家伙喜欢沣河。 等会儿,沣河。 好耳熟的名字。 他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黎芜野……沣河…… 骤然睁大眼睛,黎芜野眼底的光芒一闪而过。 “我喜欢沣河?秦沣河?” 板寸头被他问得一愣,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奇怪的问题, “对啊,全校谁不知道你喜欢秦沣河啊?从初中追到高中了,以前你天天扒窗户等人家放学,还上赶着给人补课呢,虽然他十次有八次都不来……” 秦沣河。 补课。 初中到高中。 一个个关键词像锤子,重重砸在黎芜野混乱的神经上。 黎芜野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这个名字他可是印象深刻啊。 就在他那个酷爱看小说的室友强烈安利给他的一本都市商战**文里。 秦沣河就是小说里的主角攻。 那个冷酷腹黑的男人,在商场上所向披靡被称之为京城新贵的人,就叫秦沣河。 而主角受和他同名同姓,叫黎芜野。 还记得是有开玩笑的说了一句。 ‘小心啊,同名同姓搞不好要穿书的。’ 如果真能回去,黎芜野要告诉他,‘乌鸦嘴就该当个哑巴’。 书里的剧情是两人将近三十岁时在商业竞争中重逢,从针锋相对到逐渐吸引,最终强强联合的成人爱情故事。 他当时还吐槽过这个名字居然和自已一样。 黎芜野猛地低头,盯着自已身上那套蓝白校服,塑料纸一样的布料,宽大的款式,胸口还别着一个红底白字的校牌。 狮城第一高中高二七班黎芜野。 书里似乎提过一嘴,秦沣河和黎芜野确实是高中同学。 这一部分只是一笔带过,说两人年少时有过交集,却阴差阳错错过了十多年。 一段被作者寥寥数语带过的十几年前,成为了他的现在。 他不是在做梦。 他是穿越了。 不,更准确地说,他好像是穿书了。 穿进了那本室友推荐的小说里,成为了那个和他同名同姓的主角受年轻版的高中生黎芜野。 而他现在所处的,正是书中几乎没有详细描写的校园时期。 一段据书中隐约提及,充满了遗憾和伤痛的过去。 很好,他以后绝对不会骂作者穿插写回忆是水文了。 有时候真的很需要。 黎芜野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他拼命回忆着书中那仅有的几句背景交代。 书里是怎么说的来着? 好像是在一次深夜谈心时,已成年的秦沣河对黎芜野提起过,说他高中时曾经很混账,差点走错路,直到高考前几个月发生了一件事。 一个因为他而死的爱慕者?还是间接因为他而死去的同学? 具体的记不清了,只记得书中说那件事给了秦沣河巨大的冲击和愧疚,让他幡然醒悟,从此收心敛性,拼了命地学习,最终考上了顶尖的大学,彻底改变了人生轨迹。 而书里的黎芜野,似乎也因为这件事受到了很大影响,心怀愧疚,最终选择了远走国外深造。 正是这件事,导致了两人长达十多年的分离,错过了彼此最好的年华。 靠有病吧,两个都是神经病。 黎芜野揉着自己的头发,开始怀疑两个主角的三观。 这个没名字的同学才是最悲哀的吧。 人生最灿烂的年华,丢了一条小命。 还成为了两个破家伙的爱情遗憾。 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黎芜野暗暗的骂出了声,上课铃响起,前桌也不再和他聊天。 转过身,拿出了课本。 看着数学老师走上讲台,黎芜野喃喃自语,“所以今天的少年是那个倒霉的炮灰吗?” 第2章 倒霉的炮灰 讲台上,老师正唾沫横飞地讲解着三角函数,底下的学生大多昏昏欲睡。 跑操结束的第一节课,疲惫感从骨子里往外流。 黎芜野倒是精神奕奕,甚至坐立难安躁动着。 他的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卷着书页角,几乎要把那页纸揉烂。 从头到尾的回忆了几遍小说的细节,他只能想到一句“两人都默契的不提到那个人的名字”。 他们是不提了,黎芜野快疯了。 到底是谁? 他拼命回想,太阳穴因为过度用力而阵阵抽痛。 “草!”他低咒一声,用力抓了抓头发,把本就因为趴着睡觉而凌乱的头发揉得更像一团草。 这个动作在安静的课堂上显得格外突兀。 讲台上正写到关键处的数学老师动作一顿,粉笔“啪”一声断了。 他缓缓转过身,镜片后的眼睛精准地定格在黎芜野身上。 “黎芜野。”老师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来回答一下,这个函数的最小正周期是多少?” 昏昏欲睡的教室清醒过来,大半个教室的视线都落在了黎芜野身上。 现在好了,他成了数学课上的“炮灰”。 怎么不算找到了呢。 黎芜野仓促地站起身,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响声。 他茫然地看向黑板,sin、cos的符号扭曲在一起,他一个工作了几年的人哪里还记得这些? 认命吧。 黎芜野在心里为自己的悲惨哀悼。 他张了张嘴,理直气壮的说,“我不知道。” 老师的脸色沉了下来,“不知道?我讲了快十分钟你都没听?出去,站走廊上听。” 黎芜野脸颊发烫,拿起桌上的数学课本,在全班的注视下走出了教室。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远处操场隐约传来的哨声。 还有人在上体育课。 真不公平,他以前的体育老师就总是生病。 靠在冰凉的墙壁上,长长吁了口气,黎芜野盯着走廊尽头窗户外的梧桐树发呆。 一阵略显蹒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好奇的顺着声音望过去。 两个男生正从楼梯口的方向慢慢走过来。 其中一个身材高壮些的男生正搀扶着另一个。 被搀扶的男生微微低着头,侧脸线条精致得甚至有些漂亮,额前柔软的黑发垂下,遮住了一部分眉眼,露出的下颌线显得苍白虚弱。 黎芜野的被少年吸引了视线,他很少看到这样好看的人。 像是电视上的明星,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搀扶人的男生愤愤不平的语气说着,即使有些距离,黎芜野也能听清。 “你就该告诉老师,让他们赔医药费,凭什么你自己硬扛着?看着就疼得厉害。” 被搀扶的男生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温和,细细的能听出语气重的无奈, “算了,要不是教导主任来得及时,我可能就不止是挨一下了,如果被卷进去当成打架斗殴处理,那处分可比现在严重多了。” 他微微抬起头,对同伴挤出一个安慰的笑,眉眼弯弯透着少年人的轻盈。 黎芜野看清了他那一双漂亮的浅棕色眼眸,像浸在清水里的琥珀,清澈又温暖。 然而,搀扶他的男生下一句话,就让黎芜野收回了思绪。 “呸,秦沣河那群人就是疯子,一个个下手没轻没重的,也就是你这次躲得快。”男生压低声音凑近说道,“你是不知道,他们动刀子了,这是没伤到,要是伤到了……咦。” 是他! 听到男生的话,黎芜野猛地看向男生,上上下下打量着。 没有看到血色。 没有受伤。 看到他一瘸一拐的腿上,黎芜野皱紧了眉头。 “动刀子了?”被扶着的男生轻轻打断他,浅棕色的眼里闪过一丝畏惧,“太吓人了,没有人受伤吧,算了,医药费我自己还能付得起,别再去招惹他们了。” “你说的有道理,都是疯子。”男生连连点头,说道,“温时安,你也不住校,瘸着腿怎么回家呀。” “没事,不是很疼了。” “那就行,诶,这不是黎芜野嘛。”走到了门口搀扶着人的男生和黎芜野打招呼。 黎芜野点点头,视线落在了温时安的身上。 温时安。 他的名字是叫温时安吗? 上前一步,和他靠近了一些,黎芜野抬抬手,指着他的脚踝,“怎么瘸了?” “啊,时安歪着脚了,医务室的老师说没什么事,养两天就好了。”一旁的男生看了一眼温时安的脚踝,点了点头。 看着一旁紧闭的教室门,男生挤眉弄眼的问道,“你怎么在外面。” 黎芜野回到自己刚才的位置,耸耸肩,“被轰出来了。” 男生撇撇嘴,竖起了大拇指,“哥,还得是你。” 黎芜野嫌弃的偏过头,不想再说话。 男生似乎感受不到,想拽黎芜野的校服,又止住了手,“野哥,你知道今天有人举报秦沣河打架不。” 野哥? 他和这人很熟吗? 黎芜野看向他,轻轻挑眉,“嗯?” “哥,你想知道是谁干的不?”男生眨眨眼睛,狗腿的笑道,“我给你打听打听啊。” 黎芜野靠在墙上抬眼看着男生,轻笑着勾起唇角,“我干的。” “哥……哥……你开玩笑的吧。”对面的男同学明显不相信,看着黎芜野的眼神又不太确定。 不会吧。 谁不知道野哥喜欢秦沣河喜欢的要死啊。 能背后告密,捅秦沣河那么大一刀。 绝对不可能。 要真是野哥干的,他倒立吃屎。 看着黎芜野不羁的挑眉,他突然就相信了。 心里庆幸没把话说出来了。 用力地点头,男生竖起了大拇指,“还是野哥牛。” 黎芜野:“……” 他现在很好奇,自己在班级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 微微眯眼盯着眼前的男生,黎芜野再次评判着他狗腿子的等级。 算不上是原主身边的“魏忠贤”。 “赶紧回去吧,一会儿下课了。”黎芜野收回视线,随意地开口说着。 男生才反应过来,一拍脑袋转身和温时安说道,“咱们进去吧。” 温时安看了黎芜野一眼,才点点头,抬脚走向教室。 手指碰到冰凉的金属门把手,温时安停住了动作。 转过头对上了黎芜野凝视他的眼睛,有匆匆的低下了头,耳朵一点点的染上的绯红的色彩,许久才慌乱又小声的说道,“谢谢。” “啊?”黎芜野疑惑。 谢啥? 怪突然的。 温时安不敢抬头看黎芜野的神色,低着头匆匆往教室走。 歪着头看着教室门重新关上,黎芜野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莫名其妙。 下课铃响,数学老师夹着课本面无表情地走出教室,瞥了黎芜野一眼,没说什么。 黎芜野松了口气,拿着被揉得卷边的数学书,低着头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 他把书塞进桌肚,假装整理东西,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身后。 温时安就坐在他正后方的位置。 此刻正安静地低着头,用没受伤的右手握着笔,专注地在一本习题册上演算着什么。 他的校服洗得有些发白,但很干净,脚踝虚虚的搭在桌子下面的箱子上。 察觉到黎芜野的视线,温时安停下笔抬起头来,琥珀糖一般浅棕色的微微泛蓝的明眸撞进了黎芜野的眼睛。 黎芜野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同桌,视线落在了他的校牌上。 “苏浩明。”黎芜野压低声音,朝后座的方向努了努嘴,“后面那个怎么回事?” 苏浩明推了推眼镜,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也压低声音回道,“你说温时安啊?唉,倒霉呗,听说上午被打群架的推了一下,扭到脚了。” “他人怎么样?学习好吗?”黎芜野装作随口打听。 “学习?”苏浩明撇撇嘴,“那可是相当好,刚分班那次大考他考了全校第一呢。” 似乎想到了什么,盯着黎芜野看了几秒,去苏浩明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微妙的意味,“你是转学过来的,你不知道,当时发生了点事儿,要不是后来那事儿,老班肯定把他放第一排重点培养。” “那事儿?”黎芜野回头不着痕迹的扫过温时安,“什么事?” 苏浩明凑近了些,几乎是在耳语,“就偷钱那事儿啊,你没听说过?闹得可大了。” 偷钱? 黎芜野浅浅蹙眉,垂下眼帘,“没听过,你给我说说呗。” 说到八卦苏浩明就来了兴致,换了个姿势凑近到黎芜野身边,“就是秦沣河用来买限量版球鞋的钱放书包里不见了,说是几千块呢,当时都要报警了,闹得挺大的,后来应该是迫于压力,他就还回来了。” 那就是没有证据。 全是猜测呗。 黎芜野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抓到是他偷的了?有证据?” “证据?”苏浩明愣了一下,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含糊道,“那倒没有,但是吧,当时就他离秦沣河的座位最近,而且他家条件你不知道。” 苏浩明组织了一下语言,夸张的说,“啧,特别困难,听说他爸酗酒,还家暴,之前喝醉了还跑来学校堵着他要钱,骂得可难听了。你说,这种情况,缺钱缺急了,偷钱也不是没可能,对吧?当时秦沣河,气得不行,一口咬定就是他,闹到班主任那儿,后来钱也不知道怎么又找到了,反正就在秦沣河书包夹层里。但大家就觉得……嗯,你懂的。” 黎芜野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没有证据,仅仅因为家境贫困,就理所当然地被怀疑是小偷。 甚至到最后钱找回来了也没能洗清怀疑。 “既然学习好,按成绩选座不该坐前面吗?怎么跑最后排来了?”黎芜野追问,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不平。 苏浩明叹了口气,“本来是坐前面的,但那事儿之后大家明里暗里都排挤他,原来他同桌死活要换座位。” 想想苏浩明补充一句,“没谁喜欢和小偷坐在一起嘛,班主任没办法,大概也觉得他影响不好,就把他调到后面角落自己坐了,反正他后来话也更少了,就只知道埋头学习。” 黎芜野沉默了。 他不能能想象到在孤立无援的处境里,小小年纪的温时安是怎么样的无助, 看着后方那个清瘦的身影,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在他柔软的发丝和纤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柔和的光晕,却照不进那周身挥之不去的沉寂和单薄。 黎芜野心里那种古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这样一个眼神清澈的人,肯定不会偷东西的。 那秦沣河又在里面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 黎芜野回想起原著小说里那个三十岁的秦沣河,冷静而强大,还有些为人所称赞的心思缜密。 一个成年后近乎冷酷的人,高中时期会是一个只有张扬跋扈的傻子吗?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对劲。 黎芜野越想越觉得疑点重重,他很想知道那些没有他参与的温时安的过去。 要先打听打听自己以前是什么样的人。 他眼珠转了转,忽然装模作样地左右张望了一下,像是在急切地寻找什么人,然后皱着眉头,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苏浩明听到的音量嘀咕, “欸?那谁哪去了?刚才还看见来着。” 苏浩明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抬起头,“你找谁啊?” “就那个……”黎芜野故意含糊其辞,用手比划了一下,“就是天天和我在一起的那个……” 苏浩明一脸茫然,猜测的试探,“天天和你在一起的,你说小胖?还是你说林谨凡?” 黎芜野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带着点“你终于猜对了”的敷衍,“啊对,就他,林谨凡,我有点事想问问他。” 苏浩明“哦”了一声,指了指后面,“不就在那儿坐着呢么。” 黎芜野顺势回头,正好对上林谨凡闻声抬起的视线,疑惑的歪了歪头,用口型问道,“咋了,野哥。” 第3章 还真是很自恋啊 黎芜野摇摇头,回过身拿出了下一节课的课本。 最后一节课是英语课,老师全英文授课,听的黎芜野的思绪直直的往外面跑。 乱糟糟的脑子找不到一个出处,他有一种身处不真实梦境的感觉。 放学铃尖锐地响起,打破了黎芜野似梦似幻的恍惚。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反正上辈子过的也不好,万一这辈子过的好呢。 既然没有写清楚曾经的过去,那么未来就是他的人生了。 黎芜野从来不是会内耗的人。 上辈子也算是雷厉风行一辈子,富贵贫穷都经历过了,还有啥值得纠结的呢。 随着铃声的响起,原本安静的教室闹腾了起来,老师前脚离开教室,班里的同学们就一窝蜂的冲向食堂。 黎芜野也被林谨凡勾住了脖子,“走走走,野儿,饿死了,咱们今天三食堂炒锅包肉吧,还不用排队。” 三食堂是人最少的食堂,窗口可以给单独炒菜,就是价格要贵上不少。 除了家庭条件不错的学生和教师,很少有人会去三食堂。 黎芜野被他带着往前走了两步,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教室后方角落里,那个清瘦的身影依旧安静地坐在原位,仿佛周遭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温时安没有拿出饭卡,也没有任何要去吃饭的迹象,只是默默地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英语单词书,摊在桌上。 黎芜野的脚步顿住了。 “喂,发什么呆呢?快走啊。”林谨凡催促着,又用力揽了他一下。 黎芜野却挣脱了他的手臂,在教室门口转过身,提高声音朝着温时安问了一句,“温时安,你不去吃饭吗?是不是腿疼不方便走动?用不用我们扶你去?” 他的声音不算小,让几个还没走远的同学都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些许诧异。 勾着黎芜野的林谨凡更是直接愣住了,嘴巴微张,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他看看黎芜野,又看看因为突然被点名而显得有些无措的温时安,眼神里充满了疑问。 他们俩什么时候勾搭上了。 林谨凡仔细回忆,确定自己几乎天天和黎芜野挂在一起。 难道是在夜里。 嘿嘿。 拍拍黎芜野的胸口,林谨凡偏头指着黎芜野笑的猥琐。 被黎芜野一巴掌打在手背上,林谨凡皱皱鼻子转过身去。 只听黎芜野继续问道,“或者我给你带点饭回来。” 温时安显然也没料到会有人关心他吃不吃饭,尤其是黎芜野。 他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慌乱,随即低下头,声音很轻地回答,“不用了,谢谢,我不饿。” “哎呀,他中午从来不去食堂的,快走吧走吧,我已经饿了。”林谨凡不耐烦地再次拽住黎芜野的胳膊,几乎是硬把他拖出了教室。 一直走到楼梯口,林谨凡才松开手,用胳膊肘撞了撞黎芜野,挤眉弄眼地压低声音问,“喂,你什么情况?什么时候跟那温时安那么熟了,还主动关心人家吃不吃饭,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黎芜野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对着林谨凡摇摇头,“不熟啊,就同班同学,看他受伤了随口问一句而已,怎么了?” “还怎么了?”林谨凡夸张地瞪大眼。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黎芜野眼里除了秦沣河,还能装得下别人?咱班同学死你面前你估计都嫌挡着你看秦沣河的路了!突然这么热心,我能不奇怪吗?” 黎芜野的心微微一沉。 原主竟然是这种形象,冷漠薄情,眼里只有秦沣河。 他顺势问道,“我以前什么样?” 林谨凡被他问得一愣,摸着下巴想了想,若有所思的点头。 “就挺冷漠的吧,对谁都爱答不理的,还挺矛盾的。明明天天跟着秦沣河逃课打架,还出去鬼混,但每次考试前又玩命学习,成绩居然还能维持得不错。” 林谨凡顿了顿,似乎有点难以启齿,“就是对秦沣河太那啥了,简直像中了蛊,恨不得把他当祖宗供起来,一点尊严都不要的感觉。” 说完,林谨凡猛地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连忙找补,脸上堆起尴尬的笑,“哎哟你看我这张破嘴,我就爱胡说八道,我没说秦沣河不好啊,他……挺仗义的。” 黎芜野看着林谨凡慌乱找补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兄弟是好兄弟,但是对他也挺无奈的吧。 他忽然伸手,重重地揽住林谨凡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对方龇了龇牙。 “你说得对。”黎芜野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林谨凡懵了,“啊,什么不一样了?” “我不喜欢秦沣河了。”黎芜野看着前方喧闹的食堂入口,一字一句地说道。 明明是听过几百遍的话,林谨凡却发疯的觉得这次是真的。 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清醒一点。 林谨凡面对黎芜野的眼神还是用力的点头,“好,以后咱们不喜欢他了。” 黎芜野笑笑,拉着他走进了食堂。 三食堂在二食堂的顶楼。 二食堂人声鼎沸,饭菜的香气混合着汗味扑面而来。 他们穿过整个食堂走进了角落里的电梯,要了锅包肉,又要了一个外婆菜炒肉沫。 坐在不算嘈杂的食堂里,耳边偶尔能响起楼道里传来的喊叫声,黎芜野扒着饭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想到坐在空荡教室里低头背单词的清瘦身影,黎芜野忍不住的想他会不会饿。 还在长身体的年纪,每天还有沉重的学习任务。 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怎么行。 孩子还受着伤了,身体恢复需要营养的。 黎芜野扒完最后几口饭,突然站起身,“等我一下。” 在林谨凡疑惑的目光中,他快步走到打饭窗口,“阿姨,麻烦打包一份米饭,再来一份西红柿炒蛋和一份木须肉,分开装,谢谢。” 两个菜都不是多麻烦的菜色,没等多久就已经做好了。 提着简单的打包袋,黎芜野对林谨凡说,“你先吃,我回趟教室。” “啊?你干嘛去?” “给笨蛋带饭。” 黎芜野丢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转身就走。 林谨凡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一脸懵逼,“笨蛋?谁啊?等会儿,我和你一块儿回去。” 扔下筷子,林谨凡拿着外套快步朝着黎芜野追上去。 黎芜野提着还有些烫手的饭菜回到教室的时候。 教室里果然像他预料的那样空荡荡的,只有温时安还坐在那个角落,指尖夹着一支笔,对着单词书出神。 听到脚步声,温时安抬起头,浅棕色的眼睛里再次染上疑惑。 黎芜野走到他桌前,故意左右张望了一下,皱着眉头,语气显得有点不耐烦地开口,“喂,温时安,看到小胖了吗?就是那个脸圆圆的,经常和我一起的那个?” 温时安似乎没料到他是回来找人的,怔了一下,才轻声回答,“他去吃饭了,还没回来。” “啧,这个笨蛋,跑哪儿去了,说好给他带饭的。”黎芜野懊恼地嘀咕了一句,拎着手里的打包袋。 不满的“啧”了一声,黎芜野随手就往温时安桌上一放,动作显得有些粗鲁,“算了,便宜你了,这饭给他带的,他不在,你吃了吧,别浪费了。” 说完,他根本不给温时安反应和拒绝的时间,转身就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说,“我买奶茶去了,真麻烦。” 教室门被关上,再次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回归了原本的平静。 偌大的空间里,又只剩下温时安一个人。 他愣愣地看着桌上那个透明的打包袋,里面是白花花的米饭和色泽诱人的炒菜,热气微微氤氲着塑料袋内壁。 他眨了眨漂亮的眼睛,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微微低垂落下清浅的阴影,轻轻抬眼露出了眸底不可置信的迷茫。 他中午从来不吃饭。 不是因为不饿,是因为没钱。 一天的伙食费需要精打细算,他通常只在晚上打工的地方蹭一顿员工餐,或者回到家,看看有没有剩饭可以热一热。 从来没有人给他带过饭了。 尤其是,这样一份看起来就刚刚出锅的温热饭菜。 虽然不是给他的,但他的心底仍旧在颤动。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一下塑料袋,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来。 对着突如其来的饭菜,温时安低声呢喃,“谢谢。” 黎芜野没听见温时安的道谢,出了教室手臂顺势搭在了林谨凡的肩膀上,几乎整个人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林谨凡跟着黎芜野的动作摇晃,回头看了一眼教室门。 “不是,你还特意给他带饭啊。” “他没吃饭。”黎芜野实话实说。 看着林谨凡撇着嘴一脸怀疑的表情,黎芜野一巴掌打在他的额头上,“想什么呢,老子就是来看他受伤了,大发善心。” 林谨凡轻哼,“我也没说啥呀。” 黎芜野:“……” 你的表情说了。 林谨凡走了两步状似随意的突然说道,“我还以为你是因为秦沣河伤到了温时安,觉得愧疚了。” “我有病啊。”黎芜野松开手,和林谨凡拉开了一臂的距离,一脸震惊的看着他,“秦沣河犯的错,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谨凡愣了愣,半响才憋出一句,“行吧。” 看来黎芜野真的死心了。 他还有点不太相信。 这次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黎芜野搂着林谨凡的肩膀,心情不错的说道,“走,哥请你喝奶茶。” 林谨凡被拽的踉跄一步。 奶茶店就在学校里。 第一中学虽然是公立,但是作为全省升学率最好的学校,富家子弟不在少数,里面的设施设备更是堪比大学校园。 在超市购物一条街上,光奶茶店就有三家。 跟着林谨凡来到常来的奶茶店,店员一眼就看到了黎芜野,笑问,“老样子吗?” 黎芜野心里琢磨着“老样子”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含糊地应了一声:“嗯,对。” 听到黎芜野的话,林谨凡直接甩开了他的手臂,黎芜野愣了一瞬。 狠狠地瞪了黎芜野一眼,林谨凡不忿的鼻子喷气。 他就知道,黎芜野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还我不喜欢他了。 呸,死装。 再相信,他就是狗。 林谨凡气得翻了个白眼,又瞪了黎芜野一眼,往旁边错了一步。 黎芜野被凶的满头雾水。 什么情况,怎么还突然发疯。 他不会咬我一口吧。 还没来得及细想林谨凡为什么突然生气,奶茶店店员已经熟练地开始操作。 等他付完钱,接过店员递过来的袋子,才发现里面装着整整三杯奶茶。 他身边就一个林谨凡,买三杯? 黎芜野下意识地嘟囔,“怎么是三杯?咱们就两个人啊。” 身旁的林谨凡发出一声极其冰冷的嗤笑,眼神里满是的嘲讽,“哼,装什么装,多余的那杯,不就是给你家秦少爷带的吗?您慢慢献殷勤,我先走了。” 说完,林谨凡根本不给黎芜野解释的机会,怒气冲冲地转身就走。 狗东西,还假装买错了。 呸,下一句就是多余的给秦沣河送去吧。 想象着黎芜野说话的神情,林谨凡讽刺的摇摇脑袋。 黎芜野这才恍然大悟。 原主的“老样子”,是每次都会给秦沣河带一杯。 “喂,等等,不是……”黎芜野提着三杯奶茶,赶紧追了上去,“你听我说,我真没想给他。” 林谨凡脚步更快了,头也不回,“谁信啊,你自己喝三杯吧,灌死你!” 一路拉扯解释不清,两人一前一后气压低沉地回到了教室。 刚踏进后门,黎芜野的脚步就顿住了。 他的座位旁边,一个人正大咧咧地靠坐在他的课桌上,两条长腿随意地支着,额角的伤口贴了块创可贴,嘴角的淤青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野性的戾气。 是秦沣河。 教室里已经回来了一些同学,看到这一幕,纷纷低下头假装做自己的事,却又忍不住偷偷往这边瞟。 秦沣河听到脚步声,懒洋洋地抬起眼皮,视线落在黎芜野手里提着的奶茶袋子上,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他用手指关节“叩叩”地敲了敲黎芜野的课桌桌面,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施舍, “别以为给我买杯奶茶我就原谅你了。黎芜野,你长本事了啊,敢阴我?” 黎芜野心里一阵烦躁,根本懒得搭理他,面无表情地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只想把这碍事的人当空气。 就在他与秦沣河错身而过的瞬间,一只手猛地伸过来,铁钳般攥住了他的手腕。 黎芜野倒吸一口凉气,手腕上的手力道之大,捏得他骨头生疼。 有病吧,上辈子秦沣河属螃蟹的。 “怎么,还装上不认识了?”秦沣河的声音压低,带着十足的恶劣。 拽着黎芜野的领子将人拉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嗤笑,“有本事告状,有本事就别再像条狗一样摇着尾巴爬回来求我啊。” 这话说得难听,是践踏尊严的轻蔑。 黎芜野的脸色冷了下来。 就这样原主或许能忍受? 黎芜野不确定,但他绝对忍不了。 他想也没想,被抓住的手腕猛地用力一挣,另一只手挥起。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地扇在了秦沣河写满嚣张和嘲弄的脸上。 原本此起彼伏的讨论声安静了下来,教室里寂静一片。 秦沣河被打得脸偏向一边,整个人都懵了,完全没料到黎芜野竟然敢动手。 黎芜野甩了甩发麻的手掌,眼神布满寒意,仿佛在看什么令人作呕的垃圾。 面无变轻的凝视着秦沣河,乌黑深邃的瞳孔没有丝毫波动。 平静如寒潭深渊,九分冷意。 渗出一层淡淡的戾气。 轻垂眼帘,修长卷翘的睫羽掩盖了眼底的神色。 黎芜野抬起手整理着被抓皱的衣袖,淡然的似乎刚刚动手打人的不是他。 “要发疯找别人去,别在这儿烦我。”黎芜野抬眼,声音轻缓,听不出情绪,“脏东西,晦气。” 秦沣河缓缓转过头,被打的左脸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指印。 他的眼神的难以置信,随即被暴怒的阴鸷取代。 猛地站起身,身高带来的压迫感笼罩着黎芜野。 秦沣河忽然扯出一个冷笑,伸手就用两根手指粗鲁地捏住了黎芜野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装?继续装?刚才不是还巴巴地给老子买奶茶,现在跟我这儿演上宁折不屈了。” 黎芜野感到下巴被捏得生疼,他挥开秦沣河的手,力道之大让秦沣河都踉跄的坐在椅子上。 举起了手里那杯“多余”的奶茶,直接怼到秦沣河眼前,黎芜野清冷,清晰地在教室里响起,“看清楚了,这杯是给温时安买的,这杯是林谨凡的,至于你……”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秦沣河错愕的脸色,一字一句地吐出,“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我买的奶茶?” 说完,他不再看秦沣河的表情,将那杯还带着凉意的奶茶,轻轻放在了温时安那堆满了习题集的课桌上。 “喏,顺路买的,解解腻。”他的语气尽量放得平淡,看着温时安因为惊愕然而颤抖的清眸勾起浅浅的笑意。 微微弯起的眼眸融化了冷意,像是被春风消融的冰雪,温暖而柔和。 温时安整个人都僵住了,琥珀般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桌上那杯奶茶,又看看面前神色自然的黎芜野。 手指微微颤抖着,不敢去碰那杯奶茶。 而黎芜野,已经若无其事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教室里的空气几乎凝固,秦沣河身上散发出的骇人低气压。 他死死的盯着黎芜野的背影,舌尖顶着隐隐作痛的脸颊。 不住的冷笑点头,秦沣河咬牙切齿的说道,“黎芜野,你等着,有本事别来求我。” 黎芜野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回头。 秦沣河用力地一拍桌子,起身离开了教室。 第4章 黎芜野!滚出去。 下午的第一节课是物理课,老师在讲台上画着复杂的电路图,讲台下面不少的学生摇摇欲睡。 黎芜野努力想集中精神,眼皮好事直打架。 这个时间明明应该午睡的。 突然感觉后背被什么轻轻的东西一下下地戳着。 他强撑开眼皮,不耐烦地微微侧过头,用气声问:“干嘛?” 身后没有回答,但戳动的感觉又来了,这次力道稍微重了点。 黎芜野皱着眉,小心翼翼地往后靠了靠,压低声音:“说话。” 一只纤细的手从后面伸了过来,指尖捏着那杯几乎没动过的奶茶,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黎芜野回过头,对上温时安清亮透彻的眼睛,窥探到他眼底的不安。 “还给你。”温时安的声音细若蚊蚋,几乎被老师的讲课声淹没。 他把奶茶往黎芜野手里塞,指尖擦过黎芜野的手掌。 细润的指尖微凉,像是擦过他的心尖,让他瞬间驱散了睡意。 黎芜野看了一眼讲台上正背过身写公式的老师,又把奶茶推了回去,同样用小声说着,“给你了就你喝,拿着。” 温时安拿着那杯奶茶,像是捧着一个烫手山芋,放也不是,拿也不是,脸上写满了不知所措。 黎芜野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酸软一片,又想暴揍秦沣河。 都怪那个傻蛋,害的温时安不敢收下奶茶。 他想了想,又半转过身趴在椅背上,凑近了些,语气也放缓了点,“那个对不起啊。” 温时安卷翘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疑惑地看向他。 “这杯奶茶。”黎芜野指了指那杯奶茶,表情有点尴尬,“确实是买多了,不是专门给你买的。” 他看到温时安的手动了动,似乎更想还回来了,连忙补充道:“但是你放心,它也绝对不是给秦沣河买的,我保证我发誓,而且现在这杯奶茶真的没人要了,你喝就行,别浪费。” 温时安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奶茶杯壁上的水珠,还是没有动作。 黎芜野看着他苍白瘦削的侧脸和微微颤动的睫毛,心里那点莫名的愧疚感又冒了出来。 他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又低声加了一句,“下次……下次我一定专门给你买一杯,行不行?” 话音刚落,一道白色的影子划破空气,“啪”一下精准地打在黎芜野的后脑勺上。 不算太疼,但侮辱性极强。 紧接着是物理老师暴怒的吼声,“黎芜野,你又在后面嘀嘀咕咕什么,一节课都不安生!给我滚出去站着!” 黎芜野:“……” 全班睡意再次被打散的干净。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狠狠揉了把后脑勺,站起身。 在经过温时安桌边时,看到他眼底的愧疚,黎芜野冲他无所谓地撇撇嘴,用口型说了句“没事”。 然后在全班的注视下再次走出了教室。 似曾相识的画面和氛围感在黎芜野拿着课本关上教室门而结束。 黎芜野感觉自己更像是炮灰。 没有一点的主角光环。 物理课两节连上,黎芜野第二节课站在了教室最后面,后面的两节自习课更是被带到了办公室里做卷子。 放学铃声终于解脱了所有人,包括已经席地而坐的黎芜野。 黎芜野随着喧闹的人流走出校门,正在心里琢磨着回家的重大问题时。 初来乍到,还没有记忆,黎芜野连回家的方向都不知道。 站在校门口,黎芜野拿出手机想着给谁打个电话。 就看到一辆看似低调实则气场十足的黑色库里南的车门打开了。 一位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过来,停在黎芜野面前身姿挺拔的鞠躬,动作一丝不苟。 黎芜野:“……” 男人自然地接过了黎芜野肩上其实没多少重量的书包,微微颔首,语气恭敬却又不显谄媚,“少爷。” 黎芜野被这阵仗搞得一愣,下意识地木然点了点头。 总觉得四周有着无数的目光注视着他。 你家少爷现在有点尴尬。 抓抓脑袋,黎芜野低着头往车边走。 他的目光扫过那辆在夕阳下流淌着奢华光泽的豪车,心里对原著中关于“黎芜野”家世的寥寥几笔描写,有了具象化的认知。 爹不疼娘不爱,父母各自精彩,但留下了几辈子都挥霍不完的财富? 这设定……也太爽了吧! 黎芜野强压下想要上扬的嘴角,努力维持着面无表情,心里却已经放起了烟花。 这简直比他上辈子那个赌鬼老爹败光家产、逼死母亲、最后留给他几个亿的巨额债务的悲惨人生强了八百倍不止。 不用亲手把亲爹送进监狱就能拥有的清净富贵日子,简直是神仙待遇。 弯腰坐进车内,柔软的真皮座椅和车内淡淡的香氛让他舒服得几乎想叹气。 车子缓缓启动,驶离校门。 黎芜野无意间望向窗外,恰好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温时安背着个洗得发白的旧书包,正低着头,沿着人行道慢慢往前走。 他的脚步似乎有些不便,走起来微微有点跛,瘦削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 黎芜野隔着深色的车窗玻璃,看了他很久。 司机透过后视镜,车速微不可查地放缓了一些。 黎芜野的手指动了动,几乎要开口让司机停车。 凝望着温时安的背影,他还是抿紧了嘴唇,什么也没说。 车子保持着平稳的速度,从蹒跚的身影旁驶过,汇入车流,黎芜野回头望着,知道看不清人影。 敲敲脑袋,黎芜野叹气。 他好像对温时安的关注太多了一些。 车子驶入一座环境清幽的别墅区,停在一栋设计现代的三层小楼前。 黎芜野刚走进客厅,一股诱人的饭菜香就扑鼻而来。 系着围裙的陈妈笑着迎上来:“少爷回来啦?饿了吧?饭都做好了,都是你爱吃的。” 黎芜野走到餐厅,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肴,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他坐下来,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排骨放进嘴里。 肉质酥烂,酸甜可口。 美美的眯起了眼睛,车窗外交错而过的那个孤独蹒跚的背影,悄然浮现在脑海,黎芜野口中的美味失去了味道。 温时安今天晚上会吃什么? 黎芜野没了胃口,随便吃了几口就抱着书包上了楼。 将作业半蒙半猜的写完,他早早的躺在床上睡觉了。 加班的疲惫还没有散去,忙碌一天的精神被困倦席卷,。 深沉的睡眠包裹着黎芜野疲惫的神经,鼻尖萦绕着干净被褥上阳光晒过般的皂香。 他歪着头,睡得正沉。 “不……不要……” “不行,不可以……” 黎芜野不安稳的喊着,紧闭的双眼轻轻地颤抖。 第5章 给我补课吧,小同学。 “住手!” 他猛地从床上惊厥坐起,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了冰冷的汗水。 窗外还是浓重的夜色,房间里一片黑暗,只有他急促的呼吸声格外清晰。 他下意识地望向窗外,仿佛还能听到梦境里的声音,肩膀忍不住颤抖一下。 他又做梦了。 黎芜野深深吸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伸手打开床头的夜灯,用袖口擦拭着额角的汗水。 “完了,不用睡了。”自嘲的笑了笑,黎芜野低声呢喃。 靠在床头上,视线落在窗外随风摇曳的树影上。 梦境和温时安白日的身影不断地交织,让黎芜野的太阳穴隐隐作痛。 第二天一早,黎芜野顶着眼下淡淡的青黑,背着书包坐上了车。 手里还多了一个精致的纸袋,里面是陈妈一大早现做的两个用料扎实的火腿鸡蛋三明治。 车子到了学校,黎芜野拎着纸袋,眼神飞快的在学校门口扫了一圈。 没有温时安。 他也不耽搁,拿着袋子往教学楼飞奔。 他要在教室门口堵上温时安。 还没到教学楼黎芜野就看到了温时安的身影。 他正低着头,慢慢地往教学楼走。 黎芜野快步追了上去,几步拦在他面前,目光急切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看到对方校服整洁,露出的皮肤也是光洁细腻,黎芜野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有事吗?”看着挡在面前的人,温时安小声的问道。 平日里班级上的人都不喜欢和他说话的。 “给你的。”黎芜野把纸袋递过去,里面躺着一个三明治。 温时安看着袋子里的三明治,愣了一下,随即轻轻摇头。 偷偷看了一眼四周,小声拒绝:“谢谢,不用了,我吃过早饭了。” 谎言说得并不高明,眼神有些闪烁,“心虚”直白的写在脸上。 黎芜野很想提醒温时安不要说谎,他说谎的技巧很拙劣。 他没拆穿,只是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其实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温时安抬起漂亮的眼睛,里面带着疑惑。 他想起昨天黎芜野又是给饭又是给奶茶,还因为自己挨了粉笔头被赶出教室,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点了点头。 黎芜野实在是太惨了,自己要是不听他说完,感觉他就惨绝人寰了。 温时安心里暗暗叹气。 “我想请你给我补课。”黎芜野开门见山,“就按市场价给课时费,不会让你白辛苦。” 温时安闻言,再次摇头拒绝,只是这次说的却是,“不用的,你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问我,不用给我课时费。” 眼前的人算是办理为数不多愿意和自己打交道的。 温时安觉得她勉强算是自己的半个朋友。 有半个总比没有好。 “用的。”黎芜野打断他,认真的点头。 见温时安没有松口的迹象,黎芜野缓缓叹息脸上摆出失落和可怜,“我爸妈都不管我,他们各有各的家,唯有我是多余的。” 偷看着温时安的神情,黎芜野低头吸吸鼻子,声音沙哑哽咽,“自由我成绩单还能看的时候,他们会过问两句,可我最近玩得太疯了,功课落下好多,再这样下去,家里那点家产估计都得被我那几个便宜弟弟妹妹抢光了。” 他一边说一边抬眼,果然看到对方眼神里闪过一丝松动,还有悲伤的怜悯。 黎芜野趁热打铁,伸手拉住温时安的手腕,小声哀求,“所以补课费我一定得给,而且包你午饭还有奶茶,你帮我补课。” “真的不用……”温时安还想拒绝。 黎芜野板起脸,拿出强硬的姿态,甚至带着威胁,“必须用,就这么定了,而且温小同学,昨天要不是因为你,我物理课能被轰出去罚站?所以你得负责。” 提到这个,温时安噎住了。 他低下头,手指揪着衣角,挣扎了几秒,还是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好。” 达成目的,黎芜野大大咧咧的勾着温时安的肩膀往教学楼走去,还顺手吧三明治塞进了他怀里。 “一会儿吃掉吧,我吃了一个了,这个实在吃不下了,别浪费嘛。” “可是……” “别可是了,你要当一个粮食的人吗?” “……好吧。” 中午放学铃一响,黎芜野就走到温时安桌边,“走了,吃饭去。” 温时安摇摇头,拿出单词书,“我不去了,我看书。” 黎芜野双手掐腰,故意拔高声音,引得周围还没走的同学纷纷侧目,“喂,温老师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吧?不吃饭哪有力气给我讲题?你想讲题的时候晕倒,故意耽误我的宝贵时间,做奸商吗?” 温时安被他这通歪理邪说和大声嚷嚷弄得面红耳赤,窘迫得不行。 眼看围观目光越来越多,他只好手忙脚乱地合上书,几乎是逃离般地跟着黎芜野和一脸无语的林谨凡走出了教室。 去食堂的路上,林谨凡憋了又憋,还是趁着温时安稍微落后几步的时候,拽住黎芜野。 余光看了一眼身后,压低声音质问,“你到底什么情况?还带着他一起吃饭?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黎芜野抿着唇角,不敢看林谨凡的眼睛含糊地说,“以后就熟了,他以后就是我专属补习老师。” 林谨凡嗤笑一声,满脸写着不信,“得了吧,!就你家那条件,什么特级教师、金牌讲师请不到?非得找他?” 黎芜野没有回答。 他回头又看了一眼温时安。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勾勒出少年清瘦的轮廓,微风吹起柔软的发丝,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眸。 温时安的睫毛很长,鸦羽般的浓密,在下眼睑落下浅浅的阴影。 他的思绪飘回了昨天夜里那个颜色灰暗的梦境。 温时安缩成小小的一团痛苦的抽噎哭泣着,血色和泪水混成一团是梦里唯一的颜色。 醉醺醺的咆哮声又在耳边响起,让黎芜野隐隐作呕。 “给我钱,把你的钱给我,没有钱……没钱我就打死你。” 他的头又开始疼了,太阳穴不断的跳动,像是一根银丝伸进脑子里搅拌。 歪头按压着太阳穴,黎芜野微微阖眼。 他转回头,对林谨凡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别人补的是课,他补的……是别的。” “什么别的?” 黎芜野没有再回答。 他补得是人生。 第6章 他是故意的 黎芜野慢下来等着温时安追上,手臂随意的搭在他的肩膀上,“温老师有没有想吃的?” 温时安偏头看了看肩膀上的手臂,想要躲闪。 被黎芜野压住肩膀,他根本躲不开。 又看了一眼,温时安摇摇头,“没有。” 垂下眼睛,鼓鼓嘴巴,温时安像个受气的包子。 坏家伙,才认识几天就欺负我。 温时安皱皱鼻子,很想教会黎芜野尊师重教。 抬头看一眼高自己半个头的家伙,又闭紧了嘴巴。 还是算了,学生不懂事,老师不能计较。 黎芜野不知道温时安的想法,脚步一顿,她回头对林谨凡说道,“不去三食堂了,去二食堂吧。” 三食堂的炒菜价格太贵,他不想让这位敏感又自尊心强的“小炮灰”因为一顿饭而有太大心理负担。 二食堂味道也还行,主要是价格非常符合食堂的价格。 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嘴巴一鼓一鼓的不知在嘟囔什么,黎芜野问道,“可以吗?温老师。” 温时安点点头,还没说话被林谨凡打断,“啊?为啥?三食堂的锅包肉真的很好吃啊。” “今天就想换换口味。”黎芜野回头看着他,语气随意,眼神却瞥向身旁安静跟着的温时安。林谨凡撇撇嘴,不情不愿的嘟囔着,“二食堂人多死了,菜也油。” 嘴上不想答应,身体却很诚实的跟着进了二食堂。 果然,二食堂里人声鼎沸,每个窗口前都排着长长的队伍,空气里弥漫着各种食物交织在一起的油腻味。 正是吃饭的时间,来来回回的同学端着餐盘。 林谨凡小心的躲闪着端着餐盘还不看路的学生,嘴里嘟嘟囔囔的嫌弃着。 还是三食堂好,清净人也少,也没有一股油烟味。 皱着眉转了一圈,他才勉强指着一个队伍稍短的窗口,“就这个吧,凑合吃,去买饭。” 他这话是对黎芜野说的,习惯性地就要带着黎芜野往那边走。 黎芜野向来没那么多讲究,都是他说吃什么就是什么。 “等等,”黎芜野开口道,“温时安你有想吃的吗?” 温时安突然被点出来慌乱的看看黎芜野,抬头看向林谨凡,指着他选的窗口,“就吃这个吧。” “哼,算你识相。”林谨凡轻哼一声,扭过了头。 “你去排队买饭,我去那边买喝的。”黎芜野没有意见,拍拍林谨凡的肩膀,指了指另一侧的饮料窗口。 林谨凡立刻不干了,拽住他,“喂,你让他去买呗。” “你确定?”黎芜野挑眉。 林谨凡看看温时安,又看看黎芜野,小声说,“我和他不熟,我俩去买饭多尴尬。” “那你去买饮料。”黎芜野理所当然地说。 “那不行。”林谨凡较上劲了,“我得自己去选,你俩又不知道我想吃啥菜,万一打错了呢?” 黎芜野看着摩肩接踵的人群,无奈的叹气,“那你想怎么样?” “算了,你去买喝的吧,我带着你家温老师去买饭。”林谨凡认命般的长长叹气,无力的低下了头。 安抚的轻拍林谨凡的肩膀,黎芜野开口道,“我请客,我请你吃完午饭。” “这还差不多。”林谨凡满意了,招呼了温时安一声,“走了,小学霸。” 温时安无措地看了黎芜野一眼,得到后者一个安抚的眼神后,才小心翼翼地跟着林谨凡挤进了排队的人群。 人一定要吃饭嘛? 温时安生无可恋的闭了闭眼睛。 他和林谨凡真的很不熟悉啊。 救命。 黎芜野看着他的背影融入人群,不知道温时安心里的想法,转身走向饮料区。 排队打饭的队伍移动缓慢。 温时安安静地站在黎芜野林谨凡身后半步的距离,尽量不碰到别人。 林谨凡耐不住排队的沉默,微微侧过头,压低声音好奇地问,“欸,我说,你跟黎芜野到底怎么认识的?真的是那天数学课在外面说上的话?” 温时安轻轻点头,声音很小:“嗯。” “骗鬼呢?”林谨凡显然不信,撇撇嘴,“我跟他认识好几年了,除了秦沣河,就没见他对谁这么热情过。” 想想自己的描述,林谨凡认同的点点头,确定自己的描述没有问题。 在他眼里,黎芜野主动跟人搭话好给人带饭,现在更是直接带人吃饭,已经算是破天荒的“热情似火”了。 他偷偷瞄了一眼正在饮料窗口前排队的黎芜野的背影,又转回头,上下打量了一下清瘦苍白的温时安,眼神里带着探究。 越想越好奇,林谨凡几乎是用气声问道:“他该不会是想泡你吧?” “什么?”温时安被这直白的猜测吓得浑身一颤。 要是嘴里含着水已经喷出来了。 不是,黎芜野看起来颠颠的自来熟,怎么他的朋友也颠颠的。 温时安脸瞬间红透,连连后退摆手,声音都带上了慌乱,“不是的,你别胡说,他就是让我帮他补课而已。” 他因为惊慌而步步后退,根本没注意到身后情况,一下子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我操,没长眼睛。”被撞的是个高个子男生,脾气暴躁,骂骂咧咧地转身,毫不客气地用力推在温时安的肩膀上。 温时安猝不及防,被推得踉跄着向后倒去,又重重撞到了另一个刚打完饭转身的人身上。 那人扶住温时安,在他回头的瞬间眯起了眼睛。 “是你啊。” 声音在耳边响起,温时安才看清楚身后的人是谁。 感谢地话还没说出口,那人直接将手里的餐盘扣在了温时安的身上。 哐当! 餐盘落地的刺耳声响伴随着一声压抑的痛呼响起。 菜汁和油污泼洒下来,染透了温时安洗得发白的校服前襟,黏腻的饭菜挂在他身上,狼狈不堪。 而被撞的那个人是秦沣河。 温时安颤抖着抬起头,对上了一双阴沉戏弄的眼睛。 他故意将打好的饭菜,全扣在了自己身上。 第7章 不忍心的怜悯 秦沣河轻轻挑眉,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前和手臂上溅到的油点,又看看眼前的温时安。 “你他妈找死?!”秦沣河的声音冰冷,带着十足的戾气。 伸手掐住了温时安的喉咙。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温时安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肩膀缩着,几乎要哭出来。 “秦沣河你神经病啊!”林谨凡先反应了过来,推开秦沣河的手腕,一把将吓傻了的温时安拽到自己身后。 他指着秦沣河的鼻子骂,“你没看见他是被人推过来的?你冲他发什么火!” 秦沣河的眼神死死盯着林谨凡身后的温时安,嗤笑一声,“推过来?我看他就是故意的,怎么,偷钱不够,现在还想碰瓷?” “我没有偷钱!”温时安猛地抬起头,浅棕色的眼睛里多了倔强,声音虽然发颤,却异常清晰。 “还他妈敢嘴硬!”刚才推人的那个男生,显然是秦沣河的小弟,见状骂了一句,上前一步抬手就要朝温时安打去。 林谨凡挡在前面,和他推搡起来,“你他妈动一下手试试!” “干什么!想打架啊?!” “是他先撞人的!” “明明是你们先推的!” 两拨人顿时吵作一团,食堂里的人群围拢过来,议论纷纷。 哗啦…… 所有的人都陷入了安静。 一杯冰凉的珍珠奶茶,精准无比地迎面摔砸在秦沣河的脸上。 黏腻的奶茶和黑色的珍珠顺着他英挺的脸颊往下淌,弄湿了他的头发和校服,整个人狼狈不堪。 争吵和推搡瞬间停止。 整个食堂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地投向奶茶飞来的方向。 黎芜野慢条斯理地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步伐悠悠的走到僵在原地的秦沣河面前。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眼神却冷得吓人。 他微微歪头,看着眼神几乎要杀人的秦沣河,语气轻飘飘地。 “哟,真不好意思。” “手滑,脱手了。” 奶茶顺着秦沣河的脸颊往下滴落,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盯着黎芜野的眼睛里,翻滚着暴怒的凶光。 黎芜野看都没再多看他一眼,迅速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走到浑身狼藉的温时安面前。 用干净的内里小心地替他擦了擦溅到脸颊和头发上的菜汤和油污。 “怎么样?有没有烫到?撞疼没有?”黎芜野的声音压得很低,是柔和的关心和安抚。 温时安苍白的脸上沾着油渍,眼圈有点红,却用力摇了摇头,声音细弱,“没、没事……我没事。” 越是说着,声音越是低哑,隐隐的能听出哽咽。 温时安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刚才还没有那么委屈,听到黎芜野的关心,鼻子和眼眶都开始发酸。 黎芜野确认他确实没被烫伤,悬着的心才放下一半。 他转过头,眼神冰冷地透着杀意,看向还在擦脸上奶茶的秦沣河。 他并不打算就这么算了。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抓住了他的衣袖。 黎芜野低头,对上温时安那双带着恳求和水光的漂亮眼睛。 他对着黎芜野极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别……算了。” 眼神里的畏惧和息事宁人的恳求,像一根细针,刺得黎芜野心里一疼。 小心翼翼的让黎芜野鼻子一酸。 他深吸一口气,把涌到嘴边的狠话又咽了回去,只是用眼神狠狠地剐了秦沣河一眼。 这事没完。 只是不能再让温时安害怕了。 微微阖眼,咽下了满腔怒火,黎芜野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勉强勾起几分笑意。 反手握住温时安的手腕,另一只手揽住还在愤愤不平的林谨凡的肩膀,黎芜野带着两人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食堂。 路过秦沣河,黎芜野抬眼盯着他,“有本事你找我。” 一出食堂门,林谨凡就用力甩开黎芜野的胳膊,气得脸都红了,“我靠!就这么走了?太便宜那个混蛋了,他妈的秦沣河就是个神经病,欺人太甚!” 温时安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是默默拉紧了自己身上的校服。 “行了,别说了。”黎芜野打断林谨凡,声音有些沉。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温时安,放缓了语气,“先找个地方清理一下,你这样没法上课。” “去学校浴室就行。”温时安小声提议。 “学校浴室人多眼杂,不方便收拾,也没衣服换。”黎芜野直接否决,顿了顿,说道,“去我公寓吧,离学校近,有热水,也有干净衣服。” 林谨凡愣了一下,看看黎芜野,又看看温时安,表情有点古怪。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噘着嘴,眼神转了转,说道,“你们去吧,我回去给你们俩请个假。” 他想了想,又忍不住对温时安说,“不是我说你,你也太软了,刚才就应该冲上去给他两巴掌,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这么嚣张!真是无法无天了!” 林谨凡还想说什么,对上了黎芜野的眼神,默默的闭紧了嘴巴。 温时安依旧沉默着,像是个逆来顺受的包子,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 黎芜野拍了拍林谨凡的肩,手掌捏着他的肩头,“谢了,这边交给我。” 林谨凡被捏的肩膀疼,连连点头。 黎芜野的公寓就在学校隔壁的高档小区,步行几分钟就到。 装修是现代简约风,干净整洁得不像一个高中男生的住所。 黎芜野指了指客厅旁边的门,“浴室在那边,热水器开关向左拧,毛巾和浴巾在架子上,都是新的。” 说完,他便转身走进卧室去找衣服。 拉开浴室门,黎芜野偏着头,将衣服放在了洗手池上,“我把衣服放在这里了,你记得拿。” 温时安的声音被水声打碎,“好……” 过了一会儿,温时安穿着黎芜野的衣服走了出来。 黎芜野比他高大半个头,衣服穿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荡的,袖子和裤腿都长出一大截,他不得不笨拙地挽起来。 领口也有些大,微微露出一截清瘦的锁骨和一小片肌肤。 就在他抬手整理头发的时候,黎芜野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在那挽起的袖口下方,露出的纤细手臂上,有几处明显的青紫色痕迹。 那不是今天的新伤。 黎芜野的心猛地一沉。 温时安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把袖子往下拉了拉,试图遮住。 他走到黎芜野面前,低着头,声音带着浓浓的歉意和不安,“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还弄脏了你的校服。” 黎芜野收回目光,摇摇头,“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是因为我和秦沣河那点破事,才把你卷进来的。” 温时安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平静,“不怪你,秦沣河他本来就讨厌我,是因为我,才让你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脸的。” 气氛沉默了一瞬,黎芜野呼吸一窒。 他不知道说什么,又该怎么说。 无力感让他有些烦躁。 温时安用毛巾慢慢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犹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气看向黎芜野,声音艰涩,“黎芜野补课的事情,要不还是算了吧,你以后也别和我走太近了。” 黎芜野皱起眉:“为什么?” 温时安避开他的目光,看着地面,“对你没好处,只会连累你。” 黎芜野看着他,找到了自己烦躁的来源。 温时安的不反抗和忍让。 黎芜野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问道:“我以为,我们至少算是朋友了?” “朋友?”温时安像是听到了什么陌生的词汇,嘴角扯出一个极淡却苦涩无比的弧度,“我不需要朋友。” 他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有人保护。 缓缓的垂下眼睛,让自己不去想和黎芜野的相处,努力的狠下心来。 只要不去想就能当没有感受过。 人一旦见到阳光,就不能忍受黑暗了。 万一阳光突然消失,该怎么办…… 温时安抬起头,眼睛里是一片不符合年龄的疲惫和清醒,“朋友只会被牵连,后面会结仇,会很麻烦。” 黎芜野没有直接反驳他,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然后换了个问题,“那你为什么不反抗?就任由他们这么欺负你?” 温时安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任何笑意,只有无尽的苍凉和一种近乎固执的坚持。 “我的学费,一半来自一家社会企业的资助,另一半是学校看在我成绩还不错的份上减免的。” 他声音平静,像是在陈述别人的事情,“我想读书,我必须读书。” 只有读书才能改变他的困境。 “被欺负、受点委屈、甚至被冤枉……和能继续读书比起来,都不重要。”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像羽毛一样的飘忽,“秦沣河的爸爸,是学校好几个项目的捐助人之一,得罪他,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被冤枉偷东西,被赶到垃圾桶边上坐,被推几下,被打几下……” 他轻轻拉下一点袖子,不知道想要掩盖什么,眼神空洞的盯着前方,没有聚焦的飘散,“不过是皮肉苦,我可以忍,只要还能让我安安静静地把书读完。” 黎芜野听着他平静的叙述,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闷又疼。 他上辈子虽然被债务逼得走投无路,但至少……他还有选择挣扎和反抗的余地,甚至最后亲手将罪魁祸首送进了监狱。 而眼前的温时安,却是在生活的泥潭最深处,为了抓住“读书”这根唯一的稻草,心甘情愿地吞下所有的委屈和欺凌,默默忍受,苦苦挣扎。 黎芜野突然有些可怜他,更多的是不忍心。 第8章 我来保证你的人生 不应该这样的。 温时安的人生不应该这样。 黎芜野的目光落在温时安清瘦却挺直的脊背上,落在他手臂努力遮掩,却仍旧刺眼的青紫上。 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梦境里那片刺目的血红,缓慢流动的血迹,还有失血过多的抽搐。 相当原著小说中那句轻飘飘的结局,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未曾提及。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真实感。 眼前这个人,不是纸片人,不是剧情工具,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会痛、会怕,有悲伤、有开心、有情绪的人,一个名字叫做温时安的人。 黎芜野忽然很想知道,在原本那个冰冷的故事里,最后的那一刻,这个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少年,脑子里想的会是什么呢? 是解脱?是不甘?还是对这个世界彻底的失望? 这个念头一点点扎进了黎芜野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像一根刺,只要动一下就在心里翻绞的痛。 黎芜野站起身。 温时安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得睫毛微微一颤,下意识地抬起透亮的眼睛,疑惑地看向他。 下一秒,他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而坚定的怀抱。 黎芜野的手臂用力却不会弄疼他,坚定地环住他清瘦的肩膀,下巴轻轻抵在他还微湿的发顶。 有点沉,他的大脑袋。 温时安心里开小差的想着,耳边是黎芜野声音低沉却带着力量的声音。 “我不管你怎么想,我就要当你的好朋友,你必须给我补课。” 你的人生必须是顺利的,每一步都走在坦途上。 至于其他的,我会负责清理干净。 黎芜野的眼神一点点的沉下来,他缓缓的说道,“既然秦沣河那个混蛋不喜欢你,讨厌你,我就偏要保护好你,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黎芜野比他秦沣河强千百倍,他欺负的,我罩着!” 这一刻,黎芜野在心里暗暗发誓。 去他妈的原著剧情,去他妈的炮灰命运,他绝不会让温时安出事。 他要让这个在泥泞里挣扎着仰望星空的少年,前途一片光明,拥有本该属于他的璀璨未来。 松开温时安,双手按着他的肩膀,看着他那双因为震惊和茫然而睁得圆圆的眼睛,黎芜野无比认真地说,“所以,林老师,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好好给我补课,让我的学习成绩蒸蒸日上,听见没?” 温时安彻底愣住了,脸颊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和宣言搞得手足无措,心脏却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你好中二啊。” 温时安“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眼睛朦胧着一层雾气,鼻子闷闷的小声说着。 心里被一种陌生又酸涩又情绪汹涌地淹没。 他低下头,不敢看黎芜野灼灼的目光,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过长的袖口。 真的很想再尝试一次。 温时安不受控制的再一次被阳光吸引。 许久,他才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嘴角,却在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况下,偷偷地勾起了一个清浅的弧度。 好像……有这样一个朋友,感觉并不坏。 “你才中二。”黎芜野点点温时安的脑袋,咬牙切齿的说着。 笨蛋,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谁。 我是一个“天神”。 看着温时安的笑容,黎芜野慢慢的弯了眼睛,轻轻挑眉勾起了笑容。 下午回到学校,才听说秦沣河翘课回家了,而且居然没跟老师请假。 林谨凡凑过来小声说:“估计是被你那杯奶茶气疯了,又没脸顶着那一身回来上课。” 黎芜野嗤笑一声,没说话。 比家世? 秦家或许不错,但跟他黎家比起来,还差得远。 以前的原主恋爱脑上头不在乎这个,现在的他可不在乎。 秦沣河既然喜欢仗势欺人,那他不介意让对方好好认清现实。 晚自习的教室很安静。 温时安认真地拿出一张自己手写的高一基础知识的数学卷子,递给黎芜野:“你先做一下这个,我看看你哪里问题比较大。” 黎芜野接过卷子,信心满满地开始答题。好歹也是正儿八经考过大学的人,高一知识还能难得倒他? 四十分钟后,黎芜野潇洒地放下笔,“搞定!” 温时安拿过卷子,拿出红笔,开始一题一题仔细核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温时安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认真,逐渐变得凝重,眉头越皱越紧,手里的红笔勾画的频率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只剩下在试卷上打叉的动作。 动作一下比一下潇洒,“唰唰唰”的干净利落。 整张卷子批改完,温时安对着那满目疮痍的试卷,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 他抬起头,看着一脸自信表情的黎芜野,嘴唇动了动,似乎难以启齿,许久,才用气声极小极小地问, “那个……补课的事情……能……能反悔吗?” 黎芜野:“……???” 他凑过去一看试卷顶端的分数,差点眼前一黑。 温时安愁容满面,声音里充满了真实的忧虑和不可思议,“我没想到你的基础这么……” 他努力想找一个不那么伤人的词,“这么有提升空间。” 这和夸小孩子很聪明但是不努力有什么区别。 毫无意义! 温时安指着其中一道选择题,痛心疾首,“这题你不仅完美避开了所有正确选项,你甚至自己创造了一个错误答案写上去,蒙都不至于蒙成这样的。” 黎芜野的老脸终于有点挂不住了。 他忘了原主是个恋爱脑,更忘了自己毕业多年知识早就还给老师了。 他立刻耍赖,一把抱住温时安的胳膊,把脑袋往人家肩膀上蹭,开始撒娇卖萌,“不行,不能反悔啊,林老师。” 温时安被他晃得头晕,看着那张英俊脸上做出的可怜巴巴的表情,听着那声黏糊糊的“林老师”,脸颊又开始发烫,心里那点退堂鼓瞬间被敲散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那惨不忍睹的试卷,又看看眼巴巴望着自己的黎芜野,最终认命地拿起了笔。 从集合开始讲吧……”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任重道远的忧愁。 就这成绩,想上大学? 简直是白日做梦。 第9章 我得回家 接下来的几天,温时安果然尽职尽责地扮演起了“小老师”的角色。 他甚至专门用了一个崭新的笔记本,为黎芜野制定了一份详尽到令人发指的基础知识补课计划表,从高二上节课开始,一点点往回捋。 黎芜野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计划表,感觉头皮发麻。 但一想到温时安熬夜为他整理知识点的样子,又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学。 一边后悔自己非得选补课这个办法,一边咬着笔杆开始和那些早已陌生的公式定理死磕。 周五下午,放学铃声响起。 黎芜野刚伸了个懒腰,准备约温时安一起去吃晚饭然后上晚自习,却见对方已经动作迅速地将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背起了那个洗得发白的书包。 “欸?你去哪儿?”黎芜野下意识拉住他的书包带,“不去食堂?晚上还有自习呢。” 温时安停下动作,转过头,眼睛里带着一丝平常没有的匆忙,“我回家,周五、周六、周日,我不自习。” 高二的课程安排的比较紧,周六周日也是全天的自习课,不同科目的老师在前面轮值,给同学们答疑解惑。 听高三的同学说,到了高三周六周日就会排满了了课程。 不过高二周六周日的自习课还是可以请假的。 温时安说完,他轻轻挣开黎芜野的手,低声说了句“周一见”,便低着头,快步走出了教室,身影很快消失在放学的人流里。 黎芜野的手还僵在半空,心里满是疑惑。 连续三天都不来? 回家? 回那个有酗酒家暴父亲的家? 但是看现在衣服的厚度很显然也没到梦境中的时间。 黎芜野皱起眉,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但最终还是没有追上去。 他尊重温时安的**,也知道对方那看似柔软实则倔强的性子,不想逼得太紧。 他转身找到正在收拾东西的林谨凡,勾住对方的肩膀,“欸,跟你商量个事。” “啥事?又要给你家小老师带饭?”林谨凡头也不抬地调侃。 “不是,”黎芜野正色道,“我想搬到学校旁边那个公寓去住,就这两天,天天就我一个人,别墅太大了,空荡荡的,回去也没意思,还远。” 林谨凡终于抬起头,有些惊讶,“真的假的?你爹妈能同意?” “他们管不着我。”黎芜野语气淡淡,“你就说帮不帮忙吧?” “帮!当然帮!”朋友立刻来了精神,“周末就去?我没事!” 周六一大早,林谨凡就兴冲冲地跑来别墅区找黎芜野。 其实黎芜野的东西并不多,大多是一些常穿的衣物、鞋子和学习资料。 陈妈帮着收拾了一些日常用品和零食,塞了满满几大箱。 两人叫了辆车,来回跑了两三趟,总算在下午把东西都搬进了公寓。 忙活完,两人都累得瘫倒在客厅沙发上。 “饿死了……”林谨凡有气无力地呻吟,“黎少爷,这不得请顿好的犒劳一下?” 黎芜野也饿了,点点头,“想吃什么?随便点。” 林谨凡眼睛一亮,猛地坐起来,“我想起来了,市中心那边新开了家挺有名的简餐店,网红打卡地,要不就那家吧,虽然有点小贵,但是你请客嘛。” “行。”黎芜野爽快答应。 半小时后,两人站在了那家装修颇具格调的餐厅门口。 正是饭点,里面人不少。 他们被服务员引到一个靠窗的双人位坐下。 黎芜野正拿着菜单翻看,就听到林谨凡“咦?”了一声。 他抬起头,顺着林谨凡惊讶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餐厅制服,围着黑色围裙的熟悉身影,正端着托盘在其他桌服务。 是温时安? 黎芜野愣住了。 这时,温时安似乎忙完了那一桌,转过身朝他们这边走来,准备为他们点餐。 当他走到桌前,看到座位上的人是谁时,脸上的职业化微笑瞬间僵住,眼睛里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慌乱和窘迫,手指下意识地揪住了围裙的边缘。 “黎芜野?你们……怎么在这?”他的声音都有些发紧。 林谨凡嘴快,直接问了出来:“温时安?你在这儿打工啊?” 温时安脸颊泛红,眼神躲闪,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黎芜野心里明白了为什么他周五到周日晚上都不上晚自习。 原来是出来打工赚钱。 心里泛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黎芜野张了张嘴,只是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柠檬水。 酸酸的,有些苦涩。 但他面上却没显露分毫,只是自然地接过话头,把菜单推到朋友面前,“赶紧点餐,饿死了。” 温时安松了口气,拿出点单器,努力恢复专业态度:“请问两位想吃点什么?” 朋友开始叽叽喳喳地点餐,黎芜野则靠在椅背上,目光不经意地投向窗外。 对面商场巨大的LED屏幕上,正滚动播放着某个当红偶像的广告。 黎芜野忽然笑着,半开玩笑地对温时安说:“哎,温时安,你看你长得这么好看,要是去当明星,说不定也能登上那种大屏幕呢。” 温时安正在记录的手微微一顿,随即低下头,只是和朋友闲聊的说着,“我不行的。我性格不好,不会说话,也不会来事,不适合做那个。” 黎芜野看着他低垂的眉眼,心里很不是滋味,却有不知道找什么话题。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年纪,他和林谨凡来到餐厅享受生活,而温时安还在为一日三餐在奔波。 似乎说什么都会尴尬。 点完餐,温时安拿着菜单匆匆离开,背影显得有些仓促。 过了一会儿,他端着两杯饮料回来,小心地放在他们桌上。 趁着他转身去忙别的客人时,黎芜野拿出手机,迅速扫了桌角的二维码。 手机界面很简洁,他直接找到了这家店的会员充值入口,毫不犹豫地充了一笔足够消费很久的金额。 犹豫了一瞬,还是在备注里简短地写了句:【7号桌,服务态度很好。】 他收起手机,林谨凡还在叽叽喳喳地评论着店里的装修和隔壁桌的菜色,完全没有察觉。 黎芜野喝了一口柠檬水,目光再次落窗外那个光鲜亮丽的广告屏幕上。 他没有说谎,温时安长得非常好看,放在这样的广告屏上一定可以吸粉无数。 托着下颌看着在餐厅角落忙碌的那个清瘦身影,眼神微微沉静下来。 “你说我们买下这家店,怎么样?” 第10章 第 10 章 林谨凡听到黎芜野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要是别人他只会以为对方在开玩笑。 对面的人可是黎芜野。 真要把店买下来那就是动动手指。 他凑近黎芜野,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压低声音,“我靠,黎芜野你没事吧?真看上他了?又是带饭又是买餐厅,你这追人的方式也太迂回了吧?” 之前追秦沣河也没那么疯狂把。 黎芜野无奈地瞥了他一眼,懒得解释,只是用叉子戳了戳盘子里的意面,“吃你的饭,哪那么多废话。” 怀疑的看着黎芜野,林谨凡怀疑的歪着头。 林谨凡饭还没塞进嘴里,黎芜野就抬头补了一句,“别胡说八道,老子和他就是兄弟,顶多了……老子是他救命恩人。” 林谨凡撇撇嘴,嘀嘀咕咕地继续吃饭了。 你看他信吗?反正听是这么听的。 餐厅里,温时安一直忙碌到下午两点多,客流高峰过去,才终于有机会喘口气,和几个同事一起坐在角落吃员工餐。 工作餐的味道很一般,但能免费填饱肚子,他已经很满足。 正吃着,领班走了过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时安,今天表现不错,刚才那桌客人特意夸你服务好,还充了值。喏,这个给你,额外奖励。” 说着,递过来一个薄薄的红包。 温时安愣住了,接过红包,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里面纸币的厚度,对于他来说,这不算是一笔小数目。 他有些不知所措:“领班,为什么突然……” 领班笑了笑:“客人备注说的啊,7号桌,服务态度好,这是你应得的。” 领班没在多说,转身就走了。 就算是特意的夸奖也不值得让他包个红包。 只是想到温时安的家庭,他也想尽力而为。 7号桌的客人充值了不少钱,算是给他个提成吧。 “7号桌……” 小声的重复着。 温时安捏着那个红包,远远望向之前黎芜野和林谨凡坐过的7号桌,此刻已经收拾干净,空无一人。 他心里微微一动,想到了黎芜野那张带着玩笑表情的脸,不断想象着备注页面里的“服务好”。 他默默把红包小心地收进内侧口袋,贴肉放着,似乎一点点的烫到了心里。 另一边,黎芜野回到公寓,终于把所有的东西都归置妥当。 他坐在书桌前,目光扫过桌上的一沓便利贴,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拿起笔,开始努力回忆最近梦境,将每一个细节、每一个重点一一写在不同的便利贴上。 写了几张不大的纸,他拿着走到客厅的玻璃门前,将这些黄色的纸片贴了上去。 “省得忘记。”黎芜野打了个响指,指尖敲着还不知道时间的几张纸。 看着凌乱却关键的词语,黎芜野的心情有些沉重。 傍晚,他睡了个午觉醒来,夕阳的余晖透过落地窗将整个客厅染成暖金色,却莫名给人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寂静的公寓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忽然有点静不下心来。 黎芜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猛地站起身,从衣柜里翻出一件带帽子的黑色卫衣套上,戴上帽子,遮住大半张脸,快步离开了公寓。 夜晚的酒吧街灯火迷离,音乐声震耳欲聋。 黎芜野皱着眉推开一家看起来生意很火的酒吧门,混杂着烟酒味和香水味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 他在昏暗闪烁的灯光和拥挤的人群中搜寻,很快就在吧台附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温时安也换上了酒吧统一的服务生制服,白衬衫黑马甲,衬得他更加清瘦。 他正低着头,动作有些吃力地收拾着桌上一堆空酒瓶和狼藉的果盘。 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客人从他身边经过,故意伸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发出猥琐的笑声。 温时安身体猛地一僵,眉头紧紧皱起,脸上闪过厌恶,但他咬了咬牙,还是低着头,加快脚步走开了,没有理会身后的哄笑。 黎芜野的眼神冷了下来,拳头攥紧。 即使第二次看到,还是让人烦躁。 微微阖眸,压下心底的怒意,黎芜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视线继续追随着温时安。 过了一会儿,温时安端着盛满酒水的托盘给一桌客人送酒。 一个穿着皮衣的男人突然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喷着酒气就要把他往怀里拉,“小弟弟,长得挺俏啊,陪哥哥喝一杯……” “啊,我……我不……你放手……” “不什么呀?来和我说说,来……” 温时安吓得脸色发白,挣扎着想躲开,托盘里的酒水都晃了出来。 他一只手推搡着,费力的挣扎,“不好意思,我不是……你放开我……” 还要稳住托盘,温时安的力气并不大,对方的手已经摸上了他的腰,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急的眼眶红成一片,咬着牙努力拉开距离。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后面猛地伸过来,一把揪住了那皮衣男的后脖颈衣领,力道大得惊人,将他往后一拽,狠狠摔进了柔软的沙发卡座里。 “我操!谁他妈……”皮衣男摔得七荤八素,破口大骂。 温时安惊魂未定地抬起头,看到了站在他身后被卫衣帽子遮住半张脸却难掩戾气的黎芜野。 “黎芜野?你……你怎么来了?”温时安的声音带着惊吓后的颤抖。 酒吧里音乐声震天响,黎芜野根本听不清他说什么,只是皱着眉,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就要把他往外拉。 温时安却挣扎着不肯走,焦急地指着自己身上的制服,“我在工作,不能走。” 他今晚的工资还没有拿。 酒吧的工资很多,够他接下来一个月的资料费了,还能多买两本辅导书。 黎芜野被他拽的踉跄一步,想要骂他两句,就听到温时安重复道,“我在上班,不能离开。” 动了动胳膊,温时安护住托盘,“快放开我,我还得送东西。” 黎芜野动作一顿,看了一眼他焦急的神情,又扫了一眼周围看过来的领班和保安。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松开了手。 温时安需要钱。 都已经上班了,总要拿到工资。 黎芜野不断的劝说自己,径直走到一个空着的沙发卡座,对跟过来的服务生打了个响指:“开台。” 他点了最贵的酒水套餐,然后指着还有些发愣的温时安,对服务生冷声道:“让他服务。” 服务生看了眼温时安,又看看黎芜野这不好惹的架势,连忙点头哈腰地去了。 黎芜野坐在卡座里,目光却始终跟着温时安。 温时安被他盯得心虚,上酒水的速度更快了。 半蹲在桌边摆放酒水,温时安小声的提醒,“未成年人不能饮酒。” 黎芜野被气笑了。 他竟然还有心情关心自己能不能喝酒。 黎芜野端着柠檬水,一字一句认真的说,“我成年了。” 不仅身体成年了,灵魂还二十多岁了。 “小孩子,能来这里打工吗?”黎芜野挑眉反问道。 温时安嘟囔着,“我成年了,我都19岁了。” 他爸爸方面不想让他读书,还是街道处强制送他去的学校了。 所以他比同龄人大上一岁。 “哦,是吗?”黎芜野托着脸看着他。 对上黎芜野狠厉的眼神,温时安缩缩脖子,抱着托盘就想跑,还是小声说道,“少喝点,明天还得上课。” “呵!” 看着温时安落荒而逃的背影,黎芜野冷笑出声。 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温时安尽可能在避着黎芜野走,送个果盘恨不得脑袋扎进果盘里。 黎芜野不惯着,伸手按住了他的后颈,温热的手感让他大动作微微一顿。 温时安顺从的蹲下,一脸困惑的仰头看着黎芜野,清透的眼睛睁的滚圆。 黎芜野松开手,只觉得手心发烫,垂眼就看到了温时安眼底的依赖和信任。 捡起果盘里面的哈密瓜塞进他的嘴里,黎芜野撇开头的动作有些慌乱。 “唔”温时安被塞的楞了一瞬,连忙低下头匆忙的咀嚼,口齿不清的说着,“我上班了,不能吃东西。” 温时安说完瞪了黎芜野一眼,拿着托盘又去忙碌了。 黎芜野靠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杯柠檬水,视线跟着温时安来回奔波。 看着看着他发现温时安在酒吧里似乎并不是完全孤立的。 有一个看起来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男生和他穿着同样的服务生制服,会时不时凑过来跟温时安低声说几句话,两人关系似乎还不错。 黎芜野不动声色地挪近了一些,在震耳的音乐声中隐约捕捉到他们的对话。 那个男生语气带着点兴奋和怂恿:“安安真的,楼上VIP区,沈公子开的台子,大气得很!只要进去送趟酒,小费起码这个数!” 他比划了一下手指,“比你在这儿忙一晚上都多,听说那沈公子就喜欢你这种清纯款的,你去露个脸,绝对亏不了!” 温时安皱着眉,似乎有些犹豫和抗拒。 那男生继续劝,“怕什么呀,就是送个酒,又不少块肉!人沈公子有头有脸的,还能把你怎么样?快点,机会难得!” 沈公子? 黎芜野心里一凛。 这个称呼他记得。 原著小说里提到过,一个比秦沣河玩得更花的纨绔子弟,姓沈。 眼看温时安似乎被那个男生半推半拉着要往二楼去,黎芜野猛地站起身,几步追了上去。 二楼的VIP包厢区安静很多。 黎芜野跟着他们走到一个包厢门口,那男生先敲敲门进去了,温时安犹豫地站在门口。 男生拉了他一下,温时安踉跄两步跟着走了进去。 黎芜野直接上前,一把推开了包厢门。 里面灯光暧昧,烟雾缭绕,一群男男女女正玩得热闹。 主位上那个搂着个美女,笑得一脸轻浮的年轻男人,黎芜野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下午梦里打架的那伙人的领头。 沈中书。 就是他将酒瓶子砸在了温时安的后脊上。 血色一片。 沈中书看到有人闯进来,刚要不耐烦地发作,目光触及黎芜野的脸时,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堆起一种玩味的笑意。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黎少吗?怎么不好好当你的好学生,也跑这儿来玩了?” 黎芜野没理他的调侃,眼神冰冷地扫过包厢里其他人,最后定格在不知所措的温时安身上。 他上前一步,直接拉住温时安的手腕,就要把他带出去。 “欸?黎少,这什么意思啊?一来就抢我的人?”沈中书吊儿郎当地开口,语气却带着点挑衅。 黎芜野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你的人?沈中书,你什么时候改行了,怎么我看你沈家是想换个行业发展了?” 沈中书被他这话噎得脸色一变,“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八道?”黎芜野挡在温时安前面,“我要不问问沈叔叔现在沈大少爷应该在哪了?怎么样沈中书”似乎有些顾忌黎芜野的家世,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黎芜野懒得再跟他废话,拉着温时安就往外走。 温时安却焦急地回头看向包厢里,“等等!宋彦明还在里面!” 宋彦明? 黎芜野脚步猛地一顿。 第11章 第 11 章 黎芜野猛地停下脚步,难以置信地看向温时安,语气带着惊疑,“你和宋彦明认识?” 温时安被黎芜野突然严肃的表情弄得有些紧张,老实地点点头:“嗯,我们很多年前是邻居。虽然他后来不读书了,但偶尔会碰到,前几年他外公外婆都去世后,就……” 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宋彦明没了管束,也没有了生活来源,越发混迹于这些场所。 黎芜野的心猛地一沉。 原著里,宋彦明作为反派,对秦沣河和黎芜野的报复可谓不遗余力,手段狠辣。 他一直以为那只是出于私生子的嫉妒和扭曲的野心。 可现在,他看着温时安清澈却带着担忧的眼睛,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如果温时安真的像原著写的那样,因为秦沣河而死。 那么,这个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朋友宋彦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的恨意,就不仅仅是嫉妒了。 会是彻骨的仇恨,是足以燃烧一切的复仇之火。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像是在迷途中遇到了一个目标诡异的同路人。 黎芜野没有再犹豫。 他松开温时安,转身,再次一脚踹开了那间VIP包厢的门。 里面的喧闹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错愕地看向门口。 沈中书看清楚来人,忍不住怒火的骂道,“我、草,黎芜野你有病啊!” 黎芜野没搭理他,径直走向房间里面。 沈中书扔出去一个杯子,玻璃杯子砸在大理石地面,摔得四分五裂。 黎芜野脚步顿了顿,抬眼看向沈中书,还是上前一步扯开了压在宋彦明身上灌酒的男人。 “这个人我带走。” “黎芜野你当老子这里是菜市场啊,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沈中书站起身来,指着黎芜野咬牙切齿。 他家是比不上黎家,但是也不能被这样打脸。 黎芜野的目光落在角落里那个眼神阴郁地看着他的宋彦明身上。 拿起桌子上的酒水想要自罚一杯。 想到门外的温时安,黎芜野捏着宋彦明的下巴给他灌了下去。 空杯子倒过来,黎芜野说道,“自罚一杯,今天你的费用我包了。” 说完他根本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一把揪住宋彦明的后衣领,像拎小鸡一样,直接把他从沙发上拽了起来,拖出了包厢。 “草!”沈中书反应过来,气的又摔了一个杯子,“老子缺你那点钱啊。” 说着似乎不解气,又喊道,“给我开了他,开了他!” 听到沈中书的话,宋彦明变了脸色。 他还要靠这份工作生存了。 “黎芜野你他妈干什么!”宋彦明猝不及防,踉跄着被拖到走廊,恼羞成怒地挣扎低吼。 黎芜野松开他,上下打量着他。 不得不承认,宋彦明长得确实出色,眉眼深邃,带着点桀骜不驯的野性,难怪后来能进入娱乐圈搅风搅雨。 但此刻,这份出色却掩不住眉宇间的戾气。 黎芜野想到了原著中宋彦明最终的败笔。 根基太浅,手段粗暴,最大的短板,就是书读得太少。 一个近乎荒唐,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型。 他盯着宋彦明,直接开口,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给你找个学校,你去读书。” 宋彦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愣了一下。 随即嗤笑出声,眼神里充满了嘲讽和戒备,“读书?黎大少爷,你没事吧?我读不读书关你屁事?你看不惯我什么?” 眼神扫过站在不远处的温时安,宋彦明眼神微微眯了起来,“看不惯我带坏你的好朋友了?” 不得不说宋彦明真的聪明。 怪不得能成为最大的反派。 不过就是见了一面,他就已经能窥探人心了。 秦沣河差点死在他手里不冤。 黎芜野没理会他的嘲讽,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你是他谁啊?”看着黎芜野的神情,宋彦明怒从心底起。 他太了解这些纨绔子弟了,那些不堪和肮脏,让人恶心。 推在黎芜野的肩膀上,宋彦明挑衅的说着,“你他妈谁啊?” 黎芜野被推的踉跄一步,闻言回头看向了正忐忑不安的温时安。 那个瘦弱的身影在昏暗的走廊灯光下,显得那么单薄,却又带着一种固执的韧性。 看着宋彦明,黎芜野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不是他的谁。如果非要有个答案的话……”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坚定,看着温时安缓缓地勾起了清浅的笑意。 “我是他的明天。” 字面意义上,真实的明天。 宋彦明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噎住了,半晌才骂了一句:“你他妈真有病!” 黎芜野却不以为意,继续说道:“明天会有人联系你,送你去一所封闭式管理的学校,学费生活费我出。” 宋彦明还想反驳,黎芜野却打断了他,语气放缓了一些,“如果你将来真想谢我,或者觉得我今天多管闲事,那就记住,以后无论发生什么,多帮帮他。”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温时安。 宋彦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温时安眼中纯粹的担忧。 他沉默了。 混迹社会底层多年,他比谁都清楚知识和文凭的重要性。 他何尝不想读书? 只是早已没有了机会和支撑。 宋彦明没有再骂,也没有明确答应,只是别开了头,算是默认。 黎芜野知道这个机会,他拒绝不了。 黎芜野不再管宋彦明,拉着温时安,强行把他带离了酒吧。 一路上黎芜野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沉在个脸。 温时安几次想开口说话,对上黎芜野沉得快要滴出水来的神情又闭上了嘴。 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忍不住抖抖肩膀,温时安也不敢说自己要回家的话。 把人带回到了自己的公寓,黎芜野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屋子的格局,给温时,安排好了房间。 深呼吸再深呼吸,黎芜野尽力不让自己的怒火波及到温时安。 偏偏温时安不给自己机会,小声的说,“我今天的工作……” 工作,工作,又是工作! 蹭的一下,黎芜野的怒火失控了。 黎芜野的怒火压不住了,“温时安,你知不知道那种地方有多乱?那种班是你该上的吗?” 温时安本来还有些心虚,但被黎芜野这么一吼,也忍不住小声顶嘴:“我需要钱。” “需要钱就能去那种地方?需要钱就能让人随便摸随便欺负?”黎芜野气得在客厅里来回踱步,“要不是我今天刚好去了,那个沈中书会放过你?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想到梦境中倒在血泊里面的身影,黎芜野的挪活就快充破了天灵盖。 真服了。 千防万防,防不住小炮灰的灵机一动。 目光转向温时安,冷厉的眼神里夹杂着恨铁不成钢的怒火,黎芜野控制不住的吼道,“你是不是像死在哪?” 温时安被吼得缩了缩脖子,但依旧倔强地低着头,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嘟囔,“我又没怎么样,我能处理好……” “你能处理个屁!”黎芜野简直要被他气死,“你所谓的处理就是忍气吞声?就是硬扛着?” 里面的人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温时安惹不起的。 一想到温时安在里面吃苦受累挨委屈,他恨不得拆了那个破酒吧。 温时安不说话了,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泛红的眼圈显示着他的委屈和不服。 黎芜野看着他这副样子,一股无名火夹杂着后怕和心疼涌上来,却又无处发泄。 他强压着怒火狠狠瞪了温时安一眼,丢下一句“你好好想想!”,转身砰地一声摔上了自己卧室的门。 客厅里只剩下温时安一个人。 他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又是自责给黎芜野添了麻烦,又是委屈自己只是为了生存,各种情绪交织,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第二天早上,温时安起得很早,悄悄做好了简单的早餐,放在桌上。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叫黎芜野起床,就听到客厅电视里早间新闻的声音。 他无意中瞥了一眼,屏幕上的画面让他瞬间僵住。 新闻正在报道一起昨晚发生在某高级会所的恶性斗殴事件。 画面虽然打了码,但主角之一的身份被明确点出沈家公子沈中书。 第12章 我要买一辆黄色的自行车 报道称,沈中书与人发生口角,竟用破碎的酒瓶猛击对方头部,导致对方重伤送医,初步诊断伤及神经,可能留下严重后遗症…… 温时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里的锅铲“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想起昨晚黎芜野那句怒吼。 “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一股后怕的冷意顺着脊背爬了上来。 如果昨晚黎芜野没有出现,那此刻躺在医院里,甚至可能……的人,会不会就是自己? 缓缓的回头看向黎芜野的房间门,温时安紧紧的抿着唇瓣。 他好像真的错了。 黎芜野是被客厅里极轻微的响动弄醒的,他睁开眼,身上的疲惫没完全消退,推开门就看到温时安瘦削的背影在厨房里一闪而过。 过了一会儿,温时安背着那个洗得发白的书包,像个悄无声息的影子,从公寓门溜了出去。 两人全程没有一句交流。 黎芜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坐起身,无奈的叹气。 昨天是不是把人骂的太狠了。 小朋友还是心里脆弱的年纪。 出了卧室门就看到餐桌上,静静地摆着一份简单的早餐。 两片烤得微黄的吐司,一个煎得恰到好处的溏心蛋,还有一杯温热的牛奶。 食物还带着余温,做饭的人却已经走了。 他盯着那份早餐,昨晚脱口而出的那些伤人话语,又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回响。 “你能处理个屁!” “你是不是想死在哪?” 好吧,他知道自己话说重了。 可一想到温时安在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像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他就控制不住那股从后怕里生出来的无名火。 他气的不是温时安去打工,而是气他对自身安危的漠视。 最黎芜野还是一口没动那份早餐,任由它在清晨的阳光里一点点变凉,就像他们之间骤然冷却的空气。 到了学校,气氛更加诡异。 黎芜野一整天都板着张臭脸,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课间,林谨凡凑了过来,勾着他的脖子,压低声音八卦,“喂,你跟温时安怎么了?吵架了?我刚才问他个题,他跟没听见似的,魂都飞了。” 黎芜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嘴上说着,“管他呢,爱飞哪飞哪。” 眼神却不受控制地瞟向了后排那个安静的角落。 温时安正低着头,面前摊着一本习题册,笔尖却久久没有落下。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让他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显得更加苍白和脆弱。 黎芜野的心,没来由地一揪。 下午的课,班主任在班里宣布了一个消息,市里有个重点高中的数学培优班,面向全市招生,名额极少,学校推荐了几个成绩最好的学生去参加选拔,其中就有温时安。 这无疑是个极好的机会,班里不少人都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可温时安却在下课后,默默地找到了班主任,拒绝了这个名额。 黎芜野当时正好在办公室被物理老师训话,假装百无聊赖地看窗外,耳朵却竖得老高。 他清清楚楚地听到温时安用极低的声音说:“老师,谢谢您,但是我周末家里有事,去不了。” 家里有事。 这四个字像一根针,狠狠扎在了黎芜野的神经上。 他瞬间就明白了,温时安所谓的事,不过是又要去找另一个地方打工,去填补那个无底洞般的家。 一股怒火蹭地就从心底冒了上来。 他为了把他从酒吧那种地方捞出来,差点跟人动手,结果呢? 他非但不知悔改,还转头就要跳进另一个火坑里。 真是不可理喻! 不管了。 就应该尊重他的命运。 该死的炮灰就去死好了,他为什么要管! 晚自习,黎芜野憋着一肚子火,干脆趴在桌上装睡,眼不见心不烦。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他就那么趴着,不知不觉间,呼吸真的渐渐平稳下来。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自己的书包被人轻轻地拉开了一道缝,然后有什么东西被悄悄塞了进来。 他猛地睁开眼,却依旧维持着趴睡的姿势,只是用余光,从手臂的缝隙里向后看去。 温时安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依旧是那副低头做题的安静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黎芜野皱着眉,不动声色地将手伸进书包里摸索。 指尖触及的,是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草稿纸。 他小心翼翼地把纸抽出来,在桌肚里展开。 上面,是这节物理自习课老师画在黑板上的所有重点电路图,和每一道难题的详细解题步骤。 不仅如此,温时安还用红色的笔,在他可能会搞混的公式旁边,做了特别标注,字迹清秀工整,一目了然。 黎芜野捏着那张纸,指尖微微用力,几乎要把纸张捏皱。 心里那股熊熊燃烧的火,像是被这盆带着温度的清水当头浇下,瞬间熄灭了大半,只剩下缕缕青烟,和他胸口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憋闷。 这个笨蛋。 明明在跟他冷战,却还记得他物理差,记得给他划重点。 放学铃声响起,黎芜野还没从那张草稿纸带来的复杂情绪里缓过神,就被秦沣河堵在了教学楼门口。 “怎么?你的新宠不理你了?”秦沣河抱着胳膊,一脸的幸灾乐祸,语气里满是尖酸的嘲讽,“也是,那种又穷又装清高的人,也就配在烂泥里待着,也就你把他当个宝。” 烂泥两个字,精准地踩中了黎芜野此刻最敏感的神经。 他抬起头,眼神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刀子,“秦沣河,我劝你嘴巴放干净点。” “怎么?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秦沣河嗤笑一声,故意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黎芜野,你是不是有病?放着我不要,非得去捡个垃圾?他能给你什么?” 黎芜野懒得再跟他废话,直接一拳挥了过去。 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动静大得很快引来了巡视的教导主任。 温时安背着书包,刚走出教学楼,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心脏瞬间揪紧,就在这时,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划破了喧闹,“干什么呢!都给我住手!” 教导主任黑着一张脸,将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全都拎进了教导处。 温时安站在原地,看着黎芜野被带走的背影,嘴唇被咬得发白。 他犹豫了很久,还是迈开脚步,朝着教导处的方向走去。 办公室里,就在教导主任气得快要原地爆炸时,温时安推开门,低着头走了进来。 “主任,对不起。”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他们打架……是因为我。” 他将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编了一个磕磕巴巴的理由,“因为我和秦沣河秦同学有些冲突,黎芜野为了帮我才……才动手的。” 黎芜野皱着眉想反驳,还没张开嘴,就对上了温时安恳求的眼神,话语被堵了回去。 “打架是帮忙吗?什么矛盾需要动手啊。”教导主任指着几个人唾沫横飞的骂,“尤其是你秦沣河,你要疯是不是,之前打架动刀子,现在又在学校里打架……” “还有你,黎芜野,我还当你学好了……” “温时安你还敢帮着他们说话,你真当你学习好我就不会罚你吗?三千字,所有人三千字检讨,明天给我!” 三个人都被罚写三千字检讨,每个人都低着头认命的点头。 没记过已经算开恩了。 走出办公室,秦沣河冷冷地看了温时安一眼,带着他的人先走了。 走廊里只剩下黎芜野和温时安。 “你干嘛要那么说?”黎芜野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里带着点无奈。 “我不想你因为我被处分。”温时安低着头,声音闷闷的。 半晌,他才像蚊子哼一样地补充了一句,“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不知道是在为今天的事道歉,还是在为昨晚的争吵。 黎芜野心里的那点火气,被这句软绵绵的道歉彻底浇灭了。 他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心软了。 “行了,没什么对不起的。”他放缓了语气,又问,“下午班主任说的那个数学竞赛,你为什么不去?” 温时安的身体微微一僵,沉默着。 “因为要回家赚钱?”黎芜野看着他,一针见血。 温时安点了点头。 “温时安,”黎芜野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那是个很好的机会,你不能因为那些事,就放弃自己的前途。”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黎芜野打断他,“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温时安小声说着,“我家和你家不不顺路。” “走吧,没什么不顺路,就是一脚油门的事。”黎芜野搂着温时安的肩膀强硬的拽着他。 温时安还想小声的说,“可是……” “闭嘴!”黎芜野垂眼看着任由他揽着的人,“我不想听。” 温时安:“……” 好吧,他怎么样总是这么霸道啊。 他拉着温时安坐上了自家在校门口候着的车,对司机报了地址。 在车上,他看着温时安沉默的侧脸,在心里默默记下了那个地址和周围的标志性建筑。 到了筒子楼下,温时安说了声“谢谢”,就准备下车。 “等等。”黎芜野叫住他,“竞赛的事,你再考虑一下,钱的事,总有办法。” “我会考虑的。”温时安打断了他,匆匆下了车。 黎芜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的楼道里,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又一次浮了上来。 回到空无一人的公寓,他身心俱疲地把自己摔在床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黎芜野又做梦了。 梦里阳光正好,他骑着一辆明黄色的自行车,停在了那栋破旧的筒子楼下。 温时安背着书包走出来,看到他时,脸上露出了一个带着点惊讶的笑容。 阳光、少年、单车、微笑……这个梦美好得不像话。 第二天一早,黎芜野是被这个美好的梦境唤醒的。 他回味着梦里明亮的黄色,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推开门王妈正在厨房里做饭,今天是她来公寓打扫的日子。 简单的洗漱换了校服,黎芜野拿着餐桌上的三明治,看着厨房里忙碌的王妈说道,“王妈,我想买一个黄色的自行车,你有空去看看,给我买一个。” 他今天起的有点晚了,看了一眼手表,端着牛奶一口气喝了半杯,“再给我装一个三明治。” “好嘞。”王妈装好三明治,问道,“少爷,是买一个什么样的自行车啊,黄的就行吗?” 黎芜野咬着三明治回想了一下,“早知道高高的,像是山地车,但是后面可以带人。” 手脚并用的比划着,黎芜野想到了自己的梦境,补充了一句,“黄色的,你看着买就行。” 既然是预知梦应该未来会如同梦境一样发展。 王妈懵懂的点了点头,当天就带着自行车回来了。 自行车很帅,是一个黑黄的拼色,大小和黎芜野比划的差不多,但是…… “不是这样的。”黎芜野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什么?”王妈疑惑道。 他摇摇头,换了一个说法,“我不是特别喜欢,王妈你明天再去换个别的样子吧。” 顿了顿,他又说,“多买几辆回来,我选一辆,剩下的你们看着比赛,钱还是找张叔报销。” 王妈迷迷糊糊的答应着,心里也没有头绪。 她不知道黎芜野想买什么样子的自行车,只能一口气买了六七辆,从柠檬黄到土豪金,没有一辆是黎芜野梦里的那辆“向日葵黄”。 “行了王妈,你挑的挺好看的,但是不是我想要的。”他烦躁地挥挥手,“算了,我自己去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梦境的原因,黎芜野非常想找到这辆自行车。 预知梦就一定要从未来的计划里。 不是确定的未来,又怎么能改变呢。 傍晚,他独自一人离开了公寓,打车直奔本市最大的自行车交易市场。 市场很大,店铺林立,他几乎是一家一家地看过去,眼睛都快看花了,却始终没有找到梦里那辆颜色、款式都一模一样的自行车。 天色渐渐黑了,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在市场最角落里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门口,他一眼就看到了那辆车。 它就那么静静地立在那,明亮的向日葵黄色,流畅的车身线条,每一个细节都和梦里分毫不差。 黎芜野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他几乎是冲了进去,连价都没还,直接付钱,把车推了出来。 心中莫名的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拍拍车座子,黎芜野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黎芜野就骑着那辆崭新的黄色单车,出现在了温时安家的筒子楼下。 晨光熹微,他靠在车上,心里竟然有点紧张。 温时安背着书包走出楼道时,一眼就看到了他,以及他身边那辆颜色亮丽得有些过分的自行车。 他愣住了,漂亮的浅棕色眼睛里写满了惊讶。 “你怎么……” “接我小温老师上学啊。”黎芜野跨上车,拍了拍后座,笑得一脸灿烂,将梦里的场景完美复刻。 温时安看着他脸上明晃晃的笑容,和那辆在晨光中仿佛会发光的自行车,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上车,带你去吃好吃的。”黎芜野不容他拒绝,直接下了命令。 温时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上了后座。 黎芜野带着他去了一家藏在巷子里的老字号早餐铺。 热气腾腾的豆浆,金黄酥脆的油条,驱散了清晨的最后一丝凉意,也融化了两人之间最后那点尴尬。 “竞赛的事,你到底怎么想的?”黎芜野喝了一口豆浆,旧事重提。 温时安的眼神黯淡了下来,“我需要钱。” “我知道。”黎芜野放下碗,表情变得异常认真,“所以,我想跟你谈个交易。” 第13章 重复的梦境 黎芜野拿出手机,点开一个股票软件的界面,递到温时安面前。 上面红红绿绿的曲线图看得温时安一阵眼晕,但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最下方那个显示盈利的是一串很长数字。 “这是我拿我自己的零花钱在玩的。”黎芜野说得轻描淡写,“不多,也就翻了三倍吧。” 温时安震惊地看着那个数字,那对他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 “所以,”黎芜野收回手机,直视着他的眼睛,“把你手里的钱都给我。” 温时安愣住了。 “我帮你炒股。”黎芜野的声音沉稳而自信,明亮的眼睛诉说着他的真诚,“你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学习上,去参加竞赛,去考你想考的大学。赚钱的事交给我。我保证,只赚不赔。如果亏了……亏了算我的,我双倍补给你。” 温时安被他这个疯狂的提议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把仅有的钱,交给一个同龄人去炒股? 这听起来就像天方夜谭。 他敢说一千零一夜里面的神话故事都不敢这样写。 可他看着黎芜野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鬼使神差地觉得,这或许真的可行。 别人不行。 神话里也不行。 但是黎芜野可以。 “不用你补。”沉默了许久,温时安才轻轻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我相信你,既然我愿意尝试,就不怕亏。” 最多就是多打几分工,重新挣回来嘛。 没关系的的。 黎芜野笑了,笑的眉眼弯弯,似乎听到了世界上最好听的需要。 也许真的是最好听的需要。 还有什么比温时安璀璨光明的未来的响动更加清脆呢。 “好。”他一拍桌子,“那就这么定了,但是有条件,你必须去参加竞赛。” 温时安看着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如果生活的问题能解决,我会去的。” “那就没问题了。” 两人达成了一个疯狂的契约。 趁着午休时间,黎芜野拉着温时安直奔学校附近最近的一家银行。 “把你所有的钱都转到这张卡上。”黎芜野指挥着。 在办理业务时,黎芜野又找了个借口,“欸,对了,干脆再多办一张吧,方便备用。” 温时安不疑有他,又多填了一张申请表。 他都敢把钱交给黎芜野了,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拿到两张崭新的银行卡后,黎芜野极其自然地将那张“备用”的卡抽了出来,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这张我先替你保管,省得你弄丢了。”他一脸的理所当然。 温时安张了张嘴,想说不用,但看着黎芜野那副不容拒绝的样子,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一张空卡而已,他还不怕黎芜野把自己卖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黎芜野动动手指给温时安转过去一笔钱。 在温时安问出来之前,黎芜野率先说道,“这是提前预付给你的,你的本金加上目前我挣钱的速度,多退少补。” 看着他睁大的眼睛里满满当当的抗拒,黎芜野无奈的叹气,抬手搭在了温时安的肩膀上,“你总得有点钱,想想你爸爸,在想想学校的学费。” 温时安沉默了下来,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来还回去的话。 解决了最大的心病,黎芜野心情大好,一下午都哼着歌。 黎芜野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飘在云端,连带着看物理卷子上那些扭曲的电路图都顺眼了不少。 他成功地把温时安的“财政大权”握在了手里,这意味着,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杜绝掉这家伙所有危险的兼职念头了。 温时安则像是还没从“暴富”的冲击中缓过神来,一整个下午都有些魂不守舍。 他好几次欲言又止地看向黎芜野,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黎芜野看穿了他的心思,在晚自习开始前,把他拽到了走廊尽头的窗台边。 “喂,”黎芜野靠着窗台,假装漫不经心地说,“别想那么多了,你就当是提前预支的奖学金,你未来的黎大老板给你发的,你的任务就是把书读好,顺便把我这个‘朽木’给雕成个‘栋梁’。”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一脸的理所当然。 温时安被他这番歪理说得有些想笑,心里的那点不安,也悄然散去了几分。 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虽轻,却异常郑重。 “好。” 从这天起,黎芜野彻底告别了上课睡觉、自习摸鱼的咸鱼生活。 在温时安这位严师的监督下,他开始硬着头皮跟那些早已还给老师的公式定理死磕。 温时安的教学方法和他的人一样,安静又高效,黎芜野第一次发现,原来学习也可以是一件有条理的事情。 作为学费,黎芜野的投喂计划也执行得更加彻底。 他以“脑力劳动消耗大,必须补充营养”为借口,承包了两人的一日三餐。 在这样规律的学习和充足的营养下,温时安肉眼可见地发生着变化,脸上渐渐有了健康的血色,眉宇间化不开的忧郁也淡了许多。 偶尔,在黎芜野讲了个蹩脚的笑话后,他甚至会弯起漂亮的浅棕色眼睛,露出一个极清浅的的笑容。 真好看啊。 怎么可以有人漂亮成这个样子。 托着脸,看着温时安的时候,黎芜野的心脏都会不受控制地漏跳一拍。 他觉得,自己好像不仅仅是在完成一个拯救炮灰的游戏。 更像是在亲手浇灌一株濒临枯萎的珍稀植物,看着它在自己的照料下,一点点地舒展枝叶,重新焕发生机。 日子就这么平静无波地滑过了一周。 周五的夜晚,天气异常闷热,乌云沉沉地压在城市上空,像一块密不透风的黑布。 温时安辞去了周五周六周日的兼职,开始盯梢黎芜野上晚自习。 黎芜野和温时安刚结束当天的学习计划,窗外就刮起了大风,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很快就连成了线。 “看来要下大雨了。”黎芜野关上窗,隔绝了窗外的风雨声,“今晚别回去了吧?这么大雨,你那破筒子楼,指不定楼道里都能养鱼。” 温时安看着窗外电闪雷鸣的天空,也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他那个老旧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刺耳的铃声在安静的公寓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那个跳动的名字时,脸色“唰”一下就白了。 是他的父亲。 他迟疑着接起电话,刚“喂”了一声,电话那头就传来了男人醉醺醺的的咆哮,“小兔崽子,你死哪去了?老子让你今天去把钱交了,你人呢?赶紧给老子滚回来。” “什么钱?”温时安看了黎芜野一眼,拿着手机转过身去,压低了声音,仍旧克制不住声音在发抖。 “什么钱?房租,你个记吃不记打的东西,今天再不交钱,房东就要把我们俩的东西都扔出去,赶紧滚回来。” 说完,对方就粗暴地挂断了电话。 温时安握着手机浑身冰冷。 他这才想起来,今天是月底,是交房租的日子。 他父亲嗜赌,信用早就破产了,房东只认他这个还在读书的学生,每次都指定要他亲自去交钱。 他最近心神都在学习和黎芜野身上,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 “我必须回去一趟。”温时安抬起头,脸色惨白地对黎芜野说。 “回去干什么?让他打你吗?”黎芜野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房租多少钱,我帮你交。” “不行的。”温时安用力摇头,眼神里满是焦急和一丝无法言说的恐惧,“房东不信他,每次都必须看到我,我必须回去。” 看着他那副样子,黎芜野知道,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温时安害怕和恐惧他的父亲。 可是又做不到彻底的松手。 童年里为数不多的父爱,成了套牢他的锁链。 让父亲这个人变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黎芜野压下心里的烦躁,给司机拨通了电话,“我送你。” 暴雨中,黎芜野让司机开车将温时安送到了筒子楼下。 他看着温时安瘦削的背影撑着伞,快步消失在黑暗的楼道里,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没有立刻开车离开,而是将车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熄了火,静静地看着五楼那扇窗户。 直到房东离开了筒子楼,房间里的灯熄灭了下来,黎芜野才松了一口气。 回到家里他把自己扔在了床上,手臂挡着脸,慢慢放松下来了心情。 带还是那个梦境重复测太多次,才让他总是有些恍惚。 也许是连日来的高强度学习让神经太过紧绷,也许是车里沉闷的空气让人昏昏欲睡,他不知不觉间,竟然睡了过去。 黎芜野又做梦了。 他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硬生生拖拽回了那个他最抗拒的场景里。 狭小逼仄又充满酒气的客厅,雷电闪过照亮了那个醉醺醺的的男人,他面目狰狞可怖,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梦里的温时安,比他记忆中更加瘦弱,更加无助。 他蜷缩在墙角,身上已经有了几道清晰的红痕。 “钱呢?老子让你拿的钱呢。”男人咆哮着,手里的酒瓶“砰”一下砸在墙上,玻璃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交了房租,没有了……”温时安的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哭腔。 “放屁,你个小杂种,是不是偷偷藏私房钱了。” 男人像是被彻底激怒了,他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在了墙角那根用来顶着旧窗框的铁棍上。 黎芜野在梦里惊恐地大叫,想冲过去,身体却像被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比,动弹不得。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人抄起铁棍,一步步走向墙角的温时安。 “不要!” 他拼尽全力地嘶吼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看着那根沾满了铁锈的铁棍,高高扬起,然后带着风声狠狠地落下。 一下,又一下。 鲜血,顺着温时安额角流下,染红了他漂亮的眼眸,清澈透亮的眼睛被灰色的阴霾笼罩。 就在男人举起铁棍,准备挥下那致命的最后一击时,黎芜野瞪大了眼睛。 轰隆—— 一道惨白刺眼的闪电,猛地划破了窗外的夜空,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在城市上空轰然炸响。 这声巨雷,仿佛也劈进了黎芜野的梦境里。 他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窗外,暴雨如注,雷声滚滚。 他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色,看着在雨幕中模糊不清的楼房,想到了温时安家的筒子楼,梦里的画面与现实疯狂重叠。 浓烈的血腥味和温时安绝望的眼神,真实得让他浑身发冷。 窗外,夜色正浓。 他看了一眼手机,凌晨两点。 就是现在。 不是未来。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瞬间击穿了他所有的犹豫和理智。 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等待判决的煎熬,翻身下床,抓起一件外套就往外冲。 黎芜野甚至顾不上去翻找一把雨伞,整个人直接冲进了暴雨中。 第14章 打破噩梦 黎芜野抓起外套冲出公寓门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梦境里那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巨响在疯狂回荡。 像是西瓜被钝器砸开的声音,黏腻又沉重。 他无法想象那样的棍棒落在身上是怎样的疼痛。 他跑到电梯口,烦躁地狂按着下行键,可那慢悠悠的红色数字仿佛被冻结在了21层,纹丝不动。 “操!” 黎芜野低骂一声,转身就冲进了安全通道。 凌晨两点的楼道里空无一人,声控灯随着他杂乱的脚步声一层层亮起,又在他身后一层层寂灭,仿佛一头追逐着他的野兽。 或许就是野兽,一头随时准备吞噬掉温时安生命的野兽。 黎芜野一步跨三个台阶,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不知道是因为剧烈运动,还是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梦境中的血腥像是潮水一般一点点的冲击着他的理智。 这种恐惧甚至超过了他当年亲手将那个赌鬼父亲送进监狱时的感觉。 那一次,他是愤怒的,而这一次,他是发自骨子里的害怕。 黎芜野怕,他会来晚。 他怕,那个明明瘦得像根豆芽菜,却总喜欢用倔强眼神看人的温时安,会像梦里那样,无声无息地倒在一个肮脏又充满酒气的角落里。 明明温时安那个家伙很爱干净的。 黎芜野想到了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干净又清透,像一汪阳光下的泉水,随着微风泛起波光粼粼的光影。 他要阻止,用尽全力,付出一切的去阻止。 外套的拉链在他狂奔中划过下巴,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稍稍清醒了,梦境笼罩的恐惧开始一点点的退散。 看着眼前快速略过的楼层数,黎芜野找回了理智。 他到底在干什么? 因为一个荒诞的梦,就在深夜的城市里上演生死时速? 这事要是跟林谨凡说,那小子能笑掉大牙。 可脚下的步子却丝毫没有停顿,反而更快了。 黎芜野为数不多的离职在跑出公寓楼的瞬间被寒风吹散。 他妈的,就算是梦,他也要去确认一下。 万一是真的呢? 他赌不起。 冰冷的夜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让他因为奔跑而发热的身体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街道上空空荡荡,连个鬼影都没有,更别提出租车了。 黎芜野辨认了一下方向,凭着下午来时模糊的记忆,朝着那片破旧的居民区再次拔腿狂奔。 肺部像被点燃的火炉,灼热的疼痛感顺着气管一路烧上来,喉咙里满是血腥味。 他顾不上这些,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快一点,再快一点! 跑过一个街角,他终于看到了那栋在夜色中如同巨大的筒子楼,在夜色中像是会吞噬人心的妖兽。 就是这里。 黎芜野放慢脚步,扶着墙大口喘着粗气,试图平复一下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 他抬起头,看向温时安家那扇窗户,里面漆黑一片,没有任何灯光。 也许……真的是他想多了? 温时安早就睡了,那个混账爹可能也睡了,或者他爹根本就没回来。 一切都只是一个噩梦而已。 黎芜野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快被这个不断重复的梦境折磨得发疯了。 抬头又看了很久,夜风夹杂着细雨吹的黎芜野骨缝里都透着寒意。 理智有一点点归位,返回的念头在脑海里叫嚣。 “算了,来都来了,上去看看。”黎芜野努力平稳着呼吸,手掌轻拍着起伏的心口。 费力的吞咽着口水,干涩的嗓子几乎寸寸龟裂,疼痛沙哑。 拽着楼梯扶手一步步地上去,每一步都让不爱运动的黎芜野小腿打颤。 走道三楼,黎芜野尊卑再找个地方缓口气时,一阵压抑却掩盖不住激烈的争吵声伴随着“哐当”一声巨响,突兀地从楼上传来,彻底打破了雨夜里寂静的楼道。 温时安! 黎芜野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被冻结,梦境中的恐惧再一次弥漫在心头。 是真的! 他再也没有丝毫犹豫,快步在楼梯间奔跑,一层又一层,声音越来越近。 楼道里的灯没有应声而亮,他只能凭着记忆和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亮,跌跌撞撞地往上冲。 越是靠近五楼,那股令人作呕的酒精味就越是清晰,还夹杂着男人含混不清的咒骂和少年压抑的辩解声。 “钱呢?老子让你拿的钱呢!” “没有了,我只有这么多了……” “放屁,你不是去打工了吗?你个小杂种,还敢跟老子藏私房钱。” “砰!”又是一声重物砸在墙上的闷响,紧接着是温时安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 黎芜野的心脏被这声闷哼攥得生疼,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最后一截楼梯,转过拐角,一眼就看到了那扇虚掩着的大门。 门口有挣扎的痕迹,是温时安向外面逃窜的时候被抓回去的痕迹。。 他顾不上什么礼貌,抬起脚,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踹在了门板上。 本就摇摇欲坠的老式栏杆的防盗门发出一声哀鸣,被他硬生生踹开。 门开的瞬间,客厅里的景象轰然撞入他的眼帘。 狭小逼仄的客厅里一片狼藉,廉价的啤酒瓶碎了一地。 温时安瘦削的身体正蜷缩在墙角,脸上带着清晰的红痕,嘴角渗着血丝,而他那个醉得双眼通红的父亲,正高高地举起一根墙角沾满了铁锈的金属管子。 所有的一切再那一瞬间和梦境重合。 分毫不差。 温父的动作因为他的闯入而停滞了一瞬,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 而地上的温时安,也抬起了盛满了惊恐和绝望的眼眸,看向门口的他。 四目相对的刹那,时间仿佛被无限放慢。 黎芜野甚至能看清温时安颤抖的睫毛上挂着的泪珠。 “你他妈谁啊?”温父含混地骂了一句,似乎被这个突然闯入的陌生人激怒了,举起的铁棍非但没有放下,反而带着更凶狠的力道,朝着地上的温时安狠狠砸了下去。 “不要!” 黎芜野撕心裂肺的喊着,因为脱力有些发软的手脚也找回了自己的存在。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已经先于思考做出了反应。 在铁棍落下的前一秒,黎芜野猛地冲过去,毫不犹豫地扑在了温时安的身上,将抱着都很瘦弱的身体完全护在了自己的身下。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在他的后背上炸开,麻木在剧痛来临之前先涌上了大脑,让黎芜野分不清是皮肉爆炸了还是骨头被打断了。 身体因为惯性后仰,又迅速的跌落在温时安的身上,疼痛紧随其后,让黎芜野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疼痛迅速蔓延,仿佛整条脊椎骨都被这一棍硬生生砸断了。 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他所有的神经,眼前一黑,耳边嗡嗡作响,黎芜野差点就这么昏死过去。 用力的咬破了自己的舌尖,浓重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他试图用这股刺痛强行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不行……不能倒下…… 如果他倒下了,下一棍就会落在温时安的身上。 这股念头,硬生生把黎芜野即将涣散的意识又拽了回来。 他撑起手臂,摇晃的稳住身体,缓缓地一点一点地回过头。 温父显然也没料到会有人冲进来替他儿子挨打,一击之后,握着铁棍愣在了原地,眼神里满是酒后的迷茫和被暴力激发出的残忍。 黎芜野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瞳孔深处燃烧着杀意。 看着温父再一次举起铁棍,黎芜野咬牙狠狠地踹在了温父的胸口上。 温父被踹得一个踉跄,向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摔倒在满地的玻璃碎片里,发出痛苦的嚎叫。 黎芜野顾不上他,强忍着背部撕裂般的疼痛,低头看向怀里的温时安。 温时安脸上满是泪水和溅上去的血点,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里倒映着他苍白的脸,眼底的震惊和担忧交织在一起。 “走。”黎芜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踉跄一步再次跌在温时安的身上。 “黎芜野……黎芜野……”搀扶着黎芜野,温时安的声音颤抖的几乎听不清楚。 扶着温时安的肩膀,黎芜野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更加冷了,温度似乎在流失。 “我们快走。”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挣扎试图去捡铁棒的温父,黎芜野再次重复。 温时安慌乱的点着头,伸手扶住黎芜野,快步往外面走。 每走一步,黎芜野后背的伤口都像是被撒上了一把盐,疼得他浑身都在发抖,冷汗顷刻间浸透了衣衫。 楼道里,他们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周围的邻居。 一扇扇门后探出几张好奇的脸,有人在窃窃私语,有人在指指点点,但没有一个人上前,没有一个人开口询问。 五楼那家这些年已经不知道闹了多少次了,他们没有心力在多管闲事了。 温时安搀扶着黎芜野,踉跄着走下楼。直 到双脚踏上坚实的地面,呼吸到外面冰冷新鲜的空气时,他紧绷的神经才稍稍一松。 他靠在墙上,大口呼吸着夹杂着雨水湿润气息的空气,试图压下背部的疼痛。 红蓝交织的灯光在雨中泛起光晕,黎芜野靠在温时安的怀里昏昏欲睡,又强撑着精神安抚的浅笑。 “我没事的。”拍着温时安的手背,黎芜野小声说着。 温时安带着哭腔,小声的央求,“我们去医院吧。” “在等一会儿。”黎芜野回头看着进进出出的警察,低声说道,“等解决完了。” 温时安张了张嘴,陷入了沉默,眼底的神色复杂。 警察动作很快,了解了情况,也进去看了那个还在撒酒疯的温父。 但结果,却让黎芜野的心沉到了谷底。 “同学,我们能理解你的心情。”一个年长的警察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无奈。 “但他毕竟是你同学的父亲,你同学身上也只是些皮外伤,构不成重伤。至于你……你这是见义勇为,值得表扬,但是你闯入他人家中,也确实……唉,这事吧,属于家庭纠纷,我们只能进行调解和口头警告。” 家庭纠纷。 又是这四个字。 温时安看着警察上去又下来,看着那个男人在酒精的作用下矢口否认,甚至反咬一口说他们俩合起伙来欺负他一个可怜的父亲。 他突然觉得一阵无力,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 “同学关于着非法侵入住宅……” “是我请他来的。”温时安乖巧的站在黎芜野的面前,一本正经的撒谎,“是我请他救救我。” “那关于……” “我能先送他去医院吗?”温时安打断了对方的话,难得露出了强硬的一面。 黎芜野昏昏欲睡的靠在温时安的身上,脸上透出一种异样的红晕。 “我们叫了救护车……” “我们自己去就好。”温时安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微微颔首说道,“麻烦处理一下他了。” 一辆出租车终于缓缓驶来,温时安拉开车门,小心翼翼地将一直沉默不语的黎芜野放进后座,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 车子启动,将那栋黑暗的筒子楼和里面所有的肮脏与不堪远远地甩在身后。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司机广播里传来的午夜电台的声音。 黎芜野的意志力在坐上车的那一刻,终于耗尽了。 他靠在椅背上,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服,和伤口黏在一起,每一次轻微的颠簸都带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让他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纸。 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一只冰冷的手,突然伸了过来,紧紧地把他搂在了自己的怀里,用手臂将他的后背和靠背隔绝开。 黎芜野侧过头睁开眼睛,对上了温时安通红的眸子。 “像个兔子一样,好可怜啊。”勾勾唇,黎芜野轻声说着,眼睛又一点点的阖上。 温时安没有说话,也没有哭,只是那么抓着他,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黎芜野感觉到他的颤抖,他张了张嘴,想再说句什么安慰他,但背上的伤口疼得他连呼吸都费力。 深吸一口气压下疼痛的混沌,他再次睁开眼睛,反手握住了温时安冰冷的手。 他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在他耳边承诺,“别怕,以后……你跟我,我会保护你的。” 第15章 我保护你 出租车在市中心医院急诊部门口一个急刹停稳。 雨势不知何时小了些,但夜色依旧浓重。 温时安半抱着几乎快要失去意识的黎芜野,用尽全身力气,将他从车里拖了出来。 黎芜野压在他肩膀上的瞬间差点将他坠倒。 “师傅,您等一下,我马上下来付钱!” 他冲着司机焦急地喊了一声,勉强的搀扶着黎芜野,踉踉跄跄地冲向灯火通明的急诊大楼。 黎芜野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滚烫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衫,烙得温时安的肩膀一阵阵发烫。 他发烧了。 这个认知让温时安的心揪得更紧了。 “医生,护士,这里有人受伤了!” 一进门,温时安就用尽力气大喊,声音因为恐慌和急切而破了音。 他从未如此大声地在公共场合喊叫过,也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的瘦弱无力。 很快,几个护士推着平车冲了过来,七手八脚地将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黎芜野抬了上去。 “怎么回事?”一个戴着口罩的医生快步走来,皱着眉问道。 “他被人用铁棍打到了后背。”温时安的声音还在发抖,但思路却异常清晰,“流了很多血,现在在发烧。” 医生闻言,掀开黎芜野粘在背上的T恤一角,只看了一眼,脸色就沉了下来,“钝器击伤,背部大面积软组织挫伤,可能有骨裂。快,送去清创室,准备拍片!” 平车被飞快地推进了急诊室的深处,白色的双开门“砰”一下关上,将温时安隔绝在外。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浑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了。 走廊里来来往往的病人和家属,刺鼻的消毒水味,护士站传来的嘈杂呼叫声…… 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只有眼前那扇门清晰得刺眼。 他这才想起还没付车费,又连忙转身冲出医院。 出租车真的还停在原地,司机发脾气只是偏头隔着玻璃看着他。 温时安从口袋里摸出几张被雨水浸得有些湿软的钞票递过去,司机大叔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只抽走了一张,把剩下的又塞了回来。 “小伙子,快去照顾你朋友吧。”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接人的时候隔着玻璃也猜了一个大概。 一个酒鬼和两个孩子,其中一个还被打的血肉模糊,警察说话客客气气的,怎么想两个孩子也是受害人。 他得挣钱,但是能少挣点。 温时安捏着那几张钞票,眼圈一红,重重地鞠了一躬,又跑回了医院。 他手里的钱不多,还要给黎芜野交医药费。 回到医院急救室里医生还在忙碌,他焦急的想要推门,迎面走出来的护士只说让他等着。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而煎熬。 温时安去挂号、缴费,在各个窗口之间来回奔波。 他从未处理过这些事情,一切都显得那么笨拙和陌生,但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一遍遍地向护士确认流程。 黎芜野被推出来去做检查,又被推回去。 每一次门的开合,都牵动着温时安所有的神经。 在等待拍片结果的间隙,一个护士走了出来,递给他一套干净的病号服,“你朋友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还沾着血,等下清创完给他换上。” “我朋友怎么样?有什么问题吗?” 温时安焦急的询问,眼睛微微泛红。 他接过那套带着消毒水味的蓝白条纹衣服,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还不清楚,一会儿问问医生吧,今天晚上肯定要住院的。”护士脚步匆匆,随口说了一句,转身离开了走廊。 温时安走到清创室门口,透过门上的小玻璃窗,隐约能看到里面的情形。 黎芜野趴在病床上,两个医生正在处理他背上的伤口。 整个后背红肿了一片,一整条被打击的狠厉血肉模糊,远远看过去看不清楚是什么样的伤口。 医生拿着镊子和纱布小心的清理,旁边是血色染红的白色绷带。 黎芜野似乎已经清醒了一些,身体因为疼痛而在微微颤抖,却死死地咬着牙,一声不吭。 温时安的心,像是被一只手反反复复地揉捏着,疼得快要无法呼吸。 脊背隐隐作痛的寒意,他无法想象当时黎芜野会有多疼。 这样的钝器损伤,半个后背的肉都要被打烂了。 他别开脸,不敢再看下去。 走到走廊尽头的长椅上坐下,这才感觉到浑身的湿冷和疲惫。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身上的校服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冰冷刺骨。 可温时安感觉不到冷,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在了那间亮着灯的清创室里。 或许是静下来了,烂糟糟的思绪一层层的叫嚣起来。 黎芜野扑在他身上的那个瞬间在脑海里不停地回放,越来越细节,越来越清楚。 雨水顺着衣服落在手掌,像是当时摸到的一手温热的鲜血,顺着他的指尖烫到心里。 温时安颤抖着气息长长吐出来了一口浊气,手掌盖住了自己的眼睛,挡住了走廊里昏暗的灯光。 耳边响起了黎芜野的声音,不稳又虚弱的气音。 别怕,以后你跟我,我会保护你的。 眼泪再也无法抑制地从眼眶里滚落。 黎芜野不是在哭自己的遭遇,也不是在哭父亲的混账。 他是在为黎芜野哭,为他所承受的本不该属于他的痛苦而哭。 怎么可以有人像一道蛮不讲理的光,就这么不由分说地闯进了他黑暗无望的人生里。 温时安把脸深深地埋进掌心里,任由泪水肆意横流,肩膀剧烈地抽动着。 不知过了多久,清创室的门开了。 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神色缓和了一些。 “片子出来了,还好,没有伤到骨头,就是软组织挫伤比较严重,加上失血和淋雨,引起了急性高烧。我们已经给他做了清创缝合,也挂上了退烧针,先在观察室待一晚,等明天烧退了再看情况。” 温时安站起身,擦干眼泪,哑着嗓子说,“谢谢医生,谢谢。” “注意这段时间不要碰水,伤口创面大小心感染,最好是忌口有利于伤口恢复。” 看到温时安悲痛的模样,医生无奈的叹气,低声多嘱咐了几句。 两个孩子半夜来到医院,还没有父母跟着,医生心里的猜测也不少。 看这两个人的模样也不是街边的小混混,医生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需要我帮你报警吗?” “谢谢。”温时安吸吸鼻子,小声的说道,“我们已经报警了。” 医生点点头,嘱咐道,“多注意休息。” 跟着护士,将黎芜野推进了一间安静的单人观察室。 黎芜野已经换上了干净的病号服,正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 他的左手上扎着吊针,透明的液体正一滴一滴地注入他的身体。 护士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离开了。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安静得只能听到吊瓶里液体滴落的声音和黎芜野平缓的呼吸声。 温时安搬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 他看着黎芜野沉睡的侧脸,看着他即便在睡梦中也依旧微微蹙起的眉头,伸出手想要去抚平,却又在半空中停住。 他默默地看着,一看就是一夜。 后半夜,黎芜野的烧似乎又上来了些,开始说起了胡话,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一些模糊的词句。 “别怕……” “温时安……” “我会救你的。” 当自己的名字从他干裂的嘴唇里吐出时,温时安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他站起身,按照护士的嘱咐,用温水浸湿了毛巾,一遍又一遍地,轻柔地擦拭着他滚烫的额头和脸颊。 他看着这个总是张扬跋扈的少年,此刻像个孩子一样,脆弱地躺在这里,眉头紧锁,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念着自己的名字。 温时安俯下身,凑到他耳边,声音温柔得快要滴出水来。 他一遍遍,不厌其烦地轻声回应,“我没事,我不怕,黎芜野,我在这里。” 天快亮的时候,黎芜野的烧终于退了下去,呼吸也变得更加安稳。 温时安守了一夜,疲惫不堪的趴在床边,头枕着自己的手臂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他感觉有一只温暖干燥的手,轻轻地带着点笨拙地覆在了他的头发上揉了揉。 他一瞬间惊醒,抬起头正对上黎芜野带着惺忪睡意的黑色眼眸。 四目相对,晨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之间,将空气中的微尘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像个兔子一样,好可怜啊。”黎芜野看着他红肿的眼睛,勾了勾唇角,声音因为一夜未进水而沙哑得厉害,仍旧能听到其中的笑意。 温时安愣住了,只是看着他,慢慢地露出了一个比晨光还要温暖的笑容。 “是啊,好可怜啊。” 第16章 心软的神 温时安从来不知道这样的话也可以说的很快乐。 可怜两个字明明是他自己不愿意提及也不愿意听到的评价。 但是现在,红着眼睛重复着可怜,心里却荡漾起了暖意。 这就是被爱的有恃无恐吗? 他不知道也没有感受过。 温时安现在只感受到了头疼,面对熊孩子的头疼。 黎芜野在医院的观察室待到第二天中午,烧彻底退了下去,便吵着闹着要出院。 医生拗不过他,只好开了几大包口服的消炎药和涂抹的药膏,又仔仔细细地叮嘱了温时安一大堆注意事项,才不情不愿地放了行。 回公寓的出租车上,黎芜野像个打了败仗的将军,蔫蔫地靠在后座上,后背因为垫着厚厚的纱布,只能维持着一个僵硬又别扭的姿势。 温时安全程小心翼翼地护在他身边,生怕车子哪个颠簸会碰到他的伤口。 “都说了没事,就是看着吓人。”黎芜野看着他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忍不住开口,“你再这么盯着我,司机师傅该以为我得了什么绝症了。”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一眼,善意地笑了笑。 温时安的脸颊微微一红,却没有放松警惕,只是小声地反驳,“医生说了,不能大意,伤口容易感染。” 他看黎芜野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不对,是伤疤还没好,就开始嘴欠了。 嫌弃的瞪了黎芜野一眼,温时安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的给他又塞了一个靠背。 黎芜野被瞪的一愣,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招惹到他了。 回到公寓,黎芜野步路蹒跚的带着温时安上了楼,微微偏头看着在背后等着自己开门的人,黎芜野说道,“一会儿给你录个指纹吧。” 温时安不明所以,“啊?” “你和我住一起,当然要录个指纹。”黎芜野说的理所当然,眼神暗暗的观察着温时安的神情。 温时安犹豫的张了张嘴,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我……” 他也是心虚。 黎芜野微微眯眼,清了清嗓子,就打断了温时安的话,“你想说什么?” 靠近一步,极具压迫性的站在黎芜野的身前,“温时安,你还想走?” 对上黎芜野的眼神,温时安低下了头,试图转移话题,“先进去吧。” 眼神转了转,黎芜野说道,“你必须得住下,你得照顾我,温时安,你不会这么没有良心吧。” 温时安呆愣住,看向黎芜野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他听到了什么鬼话。 黎芜野才不管是什么鬼话,管用就行。 做人不能挟恩图报,那都是正人君子。 他不是。 抬手指着温时安,他一幅被骗了身心的无辜小白花的模样,“我可都是为了你啊,你总不能让我自生自灭吧。” 悲痛的捂住嘴,手指都在颤抖,温时安看了都想夸赞一句演技好。 “我……” “你没良心!” “我……” “你不是人!” “我……” “我不活了。” 温时安:“……” “啊。”正在拍大腿唱大戏的黎芜野动作一僵,倒吸一口凉气,本来血色不多的脸,更是白了下来。 “没事吧。”温时安着急忙慌的扶住黎芜野,伸手想要看他的伤口,又不敢去触碰,“是不是伤口裂口了。” 扶着温时安的肩膀,打开大口的喘息着,黎芜野额角渗透出了汗水,“先把指纹录了。” “你先进屋。” “不行。”黎芜野扶着门,说强忍着疼痛,微微闭眼,“你必须住下。” 犟不过他,温时安只能跟着录上质问,才不满的看着他,“行了吧。” 黎芜野也不硬撑,直接倒在温时安的身上,因为剧痛,身体都在一点点的颤动。 温时安半拖半扶地把人弄回了公寓。 门关上的瞬间,黎芜野身体一软,后背撕裂般的疼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人还是不能作死啊。 遭报应了吧。 “黎芜野!” 温时安惊叫一声,手忙脚乱地想把他扶起来。 “别动……”黎芜野疼的声音都在颤,“让我缓一下……”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浸湿了鬓角的碎发,黎芜野怀疑不是自己作死,是止疼药的药效有点过去了。 温时安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和紧皱的眉头,也猜到了大概,“要不然还是去医院?” 黎芜野摇摇头,勉强的看着温时安,“都回来了,不去了。” 温时安把人扶到沙发上,自己站起身,冲进卧室,因为慌乱,差点被茶几绊倒。 他拉开柜下的抽屉,翻出了那个他只在第一天见过一次的医药箱。 “我给你倒水,你先吃点药。”温时安焦急的说道,一边说话一便翻看着药箱,“把衣服脱了,我看看伤口。” 黎芜野也不反抗,把自己摔在了柔软的沙发垫上,脸朝下埋进了抱枕里。 余光透着抱枕的缝隙看着温时安,一点点的陷入了沉默。 似乎这样会更好一些。 小时安啊,吃软不吃硬呢。 这算不算是一个心软的神。 属于他黎芜野的。 “嘶……好痛。”黎芜野小声呼痛,看着温时安紧张的眼神,缓缓的勾起唇角。 真是好痛啊。 温时安跪在地毯上,颤抖着手打开了医药箱。 他看着里面崭新的瓶瓶罐罐和纱布,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一把小剪刀,小心翼翼地探向黎芜野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