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夫后,诱惹矜贵权臣》 第1章 我怀了遗腹子! 天边阴蒙蒙一层雨雾,胥家院子里亦是愁云惨淡一片。 从昨日起就开始的唢呐声与术士唱念声在姬荷耳边一刻不停,她的脑中一片混沌,但作为一个新寡的寡妇,她必须跪在灵堂为自己的丈夫守灵。 阴风一阵阵拨弄白幡,灵堂中烛火飘忽,‘唰’的一声便全灭了。 正是秋末冬初,京城的寒风最是刮人,单薄的麻衣贴着姬荷瘦弱的脊背,兜帽之下,女子脸色惨白,下巴尖上挂着两颗泪。 姬荷已经不吃不喝跪了三天,胥家上下都沉浸在她的丈夫去世的悲伤里,没有人管她的死活。 直到子时的更声敲响,姬荷的婆母陈氏才假惺惺让人来传话,允许她回去歇两个时辰,但是天亮之前必须回来继续跪着。 姬荷面上表情麻木,她想要站起身来,但腿像是被定在了地上,一动,就有针扎似的疼从骨头缝里传出来。 姬荷咬紧牙关,从地上站起来的那一瞬,她身子一软,重新摔了下去,白皙的掌心在地面擦破,渗出鲜红的血色。 陈氏的人在一边满意地看着,直到姬荷爬起来一瘸一拐离开,她才收回审视的目光。 雨丝寒凉,一声炸雷惊响,姬荷一路扶着墙回到院子里,她的贴身丫鬟盼梦看见她,眼泪便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姬荷的膝盖上全是血,已经渗透了裤腿和裙摆,她的脸色惨白,姿容颇艳的脸颊上只剩下凄惨的哀色。 盼梦忍着哭声,将姬荷扶到床上,又仔细关好门窗,这才哭道:“他们胥家也太不做人了!二爷的死和您没有半个铜板关系,哪有拿您这个媳妇撒气的!” 姬荷不说话,她将自己的裤腿挽起来,膝盖上的血肉带着粘连在衣料上,她皱着眉,一声不吭。 盼梦给她处理伤口,姬荷听着渐大的雨声,突然开口,“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的声音沙哑,是许久没有喝水的缘故,像是枯朽的老木。 盼梦抬起头,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姬荷的丈夫一死,她在府里的地位便一下子跌落泥潭,婆母陈氏认定了是她克死了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守灵的这几日里不给她吃喝,巴不得她死在灵堂去给儿子陪葬。 姬荷出身小门小户,有没有父母帮衬,面对这样家大业大的婆家,她没有对抗的底气,但她必须想办法,她不能让自己就这样被折磨一辈子。 药粉洒在伤口上,钝涩的疼痛让姬荷恢复了一些力气,“不必避开老夫人的耳目,你去替我请一位大夫来。” 姬荷干枯的唇瓣上隐约可见血丝,她实在是疲乏至极了,等盼梦离开后她便靠在床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去让人请大夫?”陈氏怒拍桌子,目眦尽裂,“她怎么敢让人去请大夫!” 失去了疼爱的小儿子,陈氏这几日痛不欲生,看姬荷也极其不顺眼!早在姬荷嫁进来的时候,陈氏就看出来了,这个女人一定是个祸害! 果然,姬荷嫁进来没多久,陈氏的小儿子胥承便缠绵病榻,短短半年便去了。 陈氏痛哭:“我就知道她这几日的规矩都是装的,好啊,等我的承哥儿下葬那日,我一定要把这个女人活埋了给承哥儿陪葬!可怜我儿……我也不想活了!老天爷你把我的命也带走吧!” 陈氏身边的吴嬷嬷连忙宽慰陈氏:“夫人您别这样说,二爷虽然去了,您还有大爷呢!大爷最迟今晚也就要到家了,您别冲动!” 陈氏擦了擦泪站起来,“是啊,好歹我还有个贴心肝的儿子,不然我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跟我走!我倒是要看看姬荷她今日到底是病得多重!” 陈氏带着人浩浩荡荡来到姬荷的院子,吴嬷嬷一把推开门,就见到姬荷面色惨白正在拭泪。 一见到陈氏,姬荷哭得更凄惨了些。 陈氏冷笑一声,“你不是病了?有这把子力气在我面前哭,还不如去给承哥儿守灵!” 话落,姬荷不动,自顾自哭着,盼梦‘扑通’一声跪到陈氏面前。 “老夫人,我们夫人她、她怀孕了,怀了二爷的遗腹子!” 此言如晴天霹雳砸在了陈氏的头上,陈氏的脸色几经变换,沉声问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胡大夫:“她当真怀了我承哥儿的孩子?” 胡大夫是府里养着的大夫,在胥家二十年了,他的话还是有可信度的。 听见胡大夫的回答,陈氏脚下趔趄了一下,险些站不稳摔倒在地,姬荷怀了遗腹子的事情对她来说,此时的诧异更大于欣喜。 分明她的承哥儿早在三个月前便病得不省人事了,怎么、怎么还能让姬荷怀孕? 姬荷膝行至陈氏身前,泪如珠落,“婆母,您要怪就怪我吧,夫君那日非要……都怪儿媳无用,要是我坚决些拒了夫君,夫君想必身子不会坏得这么快。” 她哭着,就连跪都跪不稳,身子向后倒去,像是已经被抽了筋骨,但那张脸却依旧勾人心魄,只要男人看见了,就算病重,也不是没有可能起心思。 “都怪我!我没颜面再面对婆母您了,您就让我同夫君一起去了吧!” 哭喊完,姬荷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陈氏也哭了起来,“造孽啊,造孽啊!” 一道白光闪过,雷霆如炸,瓢泼大雨洗刷着灵堂烟火,凄风苦雨,残叶满地。 姬荷再醒时,身上的伤都被处理好了,她听着屋外下人细碎的脚步声,以及终于安静下来了的灵堂,知道陈氏信了她怀孕的事。 可恶的儿媳怀了最疼爱的小儿子的遗腹子,想必她的好婆母此时内心很煎熬吧。 盼梦轻手轻脚进来,“夫人您醒了,快将药喝了吧,这是老夫人特意让人炖来给您养胎的药汤。” 见姬荷要喝,盼梦又犹豫了。 “无事,”姬荷将苦涩的汤药一饮而尽,“婆母可还有说什么?” “老夫人没说什么了,”盼梦摇头,眼底是止不住的忧虑,“但是夫人,您的肚子……” “我自有办法。” 姬荷重新躺下,她能瞒过陈氏一时却瞒不过一世,最多三个月,她的肚子就会大起来,在这期间,她必须尽快怀上一个孩子,一个能保她性命的孩子。 天已经黑透了,姬荷身上也恢复了些力气,她让盼梦伺候自己穿衣。 “大爷快回来了吧,”她的目光落在铜镜里自己没有血色的脸上,眸光低垂,“今日婆母一定为我的事情操碎了心,我得去给婆母请安才行。” 姬荷在盼梦的搀扶下来到陈氏的院子。 见到姬荷,陈氏的脸色依旧不算好,但是比之前还是缓和了许多。 “你不好好养胎来我这里做什么?”陈氏冷哼,“别以为你现在怀了孩子就能吓唬我!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承哥儿的都还没个准数,别指望我会对你多好!” 姬荷柔下腰肢给陈氏行了一礼,“儿媳自然不敢以肚里的孩子要挟婆母,更何况……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话还没落,陈氏便紧张起来,“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整什么幺蛾子便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说着不在乎,但陈氏心里比谁都希望小儿子能够留下血脉。 姬荷的手抚上自己平坦的肚子,像是怕极了,擦了擦泪,一副任谁都可以欺负的模样,啜泣着。 这时候,屋外传来嘈杂声,下人声音激动,“大爷回来了!大爷回来了!” 陈氏慌忙站起来,姬荷也转头看去。 先踏进来的是一只黑色皂靴,因为连夜赶路又惊闻胞弟死讯,男子面上满是悲痛与疲态。 姬荷没空观察他的悲伤,隔着昏暗烛火,她的目光落在男子健硕的胸膛前,然后是被玉带勾勒的劲瘦蜂腰,最后是那张脸,看起来便如圣人般不可接近的清正端方与肃穆冷厉。 这,就是她要找的人了。 第2章 我和孩子以后就仰仗大哥了 胥珩身居高位,公务繁忙,常年难以见到行踪,姬荷嫁进来半年也只在去年年节时见过他一次。 就那一次,便再也忘不了。 世间怕是再也没有像这样的男人了,分明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却又叫人忍不住想要飞蛾扑火般地接近。 胥珩与胥承,虽是同胞兄弟,但却一个天一个地,一个是高山雪莲,只可远观,一个是池塘里的烂泥,令人作呕。 姬荷想要一个孩子,在这胥家,最佳人选,只能是胥珩。 有这样的父亲,孩子定然也非比寻常,最重要的是,胥珩是当朝首辅,位高权重,日后姬荷行至末路,即使发生什么不测,看在孩子的份上,胥珩绝不会视而不见。 此时进门的胥珩一言不发,‘扑通’一声跪倒在了陈氏的面前,挺直的脊梁都像是弯了下来,面颊沉在阴影里,被无声的悲伤浸透。 陈氏捶打着他的肩膀,恸哭起来,“你弟弟都死了几日了你才回来,你如今当了大官,就连家里人都不要了,你还回来做什么啊!” 胥珩一言不发,低垂着头颅,任由陈氏发泄,只有垂在两侧的手臂轻轻颤着,青筋凸显,他在极力隐忍失去胞弟的痛苦。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氏才脱力般倒下,在丫鬟和胥珩的搀扶下去卧室歇下。 胥珩打帘出来,这才注意到一直安静站在角落里的姬荷,女子一袭白裙裹着纤细的身躯,芍药般美艳的脸颊上却有一双清灵的眼,显得那样无辜,此时眼里泡着一汪泪,像是受了许多委屈,却不敢表露出来。 姬荷也看向胥珩,男人一路风尘,却不显疲态,一袭白衣,反而出尘,昏黄烛火下,如遗世谪仙,山泉美玉般高洁雅致,眉目更多几分威严。 但姬荷觉得胥珩更像判官,官居一品,杀伐果断,能言定生死,私下也从不松懈,是一个克己复礼到极致的男人。 姬荷朝着胥珩柔声行礼,“大哥。” 声音柔婉,带着女儿家独有的娇意。 胥珩甚少归家,对于这个弟媳的浅显了解只从陈氏口中得知。 胥珩对着姬荷点了点头,便见她怯怯低下头颅,一副怕极了的模样。 胥珩皱眉,觉得她不像是陈氏说的那样不安分,但他并未细想,转身往灵堂的方向去。 姬荷的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闪着势在必得。 哪怕肩上压着沉重的担子与悲伤,男人的身形始终如鹤般挺拔,不愧是全京城贵女都放在心尖上的男人,当然……她也想染指一二。 第二日,胥家便安排了送葬的队伍送胥承回祖宅安葬。 姬荷得了消息,匆匆赶来,跪在陈氏面前,“母亲,夫君走得急,就连个摔盆的人都没有,您让儿媳跟着去吧!就当是让儿媳肚里的孩子送他爹最后一程!” 此言一出,胥珩略微皱眉,首先反对,“弟媳你有孕在身,又身体娇弱,并不适合随行奔波。” 姬荷神情悲痛,坚持己见,“这是我夫君,也是孩子的爹,我不怕苦,只怕夫君路上孤单!大哥,你就让我和孩子随着去吧!” 胥珩见她柔弱到仿佛风一吹就倒,没想到她和弟弟的感情竟这样深厚,但胥珩也有自己的考虑在,并不轻易松口。 两人均是一言不发,都没有看向对方,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半晌,陈氏疲惫开口:“罢了,珩哥儿,她怀着你弟弟唯一的血脉,是该跟着过去,你路上照顾好她。” 胥珩正要开口,瞥见姬荷脸上的乞求神色,最终改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母亲放心,儿子会照顾好弟妹的。” 胥家主宅离京城有百里路,又是托运棺木,来回没个七八日走不完,除了胥珩以外,还有胥家的两个男丁也要同去。 因为胥承是病死,又年纪轻,所以只在府上停灵了三日,送葬的队伍也是尽量从简,饶是如此,毕竟是大户,送葬的护卫也有二十来人,再加上照顾姬荷的婆子丫鬟,队伍阵容并不算小。 顾忌着姬荷的身体,一行人走得格外慢,刚出京城半日,天边便下起了蒙蒙细雨。 马车停下,胥珩身边的随从墨初过来,“二夫人,您现在感觉可还好?大爷问您需不需要吃些热食?” 姬荷抬头,恰好与不远处胥珩望来的视线相撞。 细雨中,男人的身影沉默挺拔,像是修行的道人,浑身上下写满不可侵犯,见她看来,很快别过眼去。 姬荷对墨初:“我现在感觉还好,劳烦你替我谢过大哥。” 等墨初走后,盼梦对姬荷,“夫人,大爷冷冰冰的,奴婢怎么感觉……不太能成呢?” 姬荷摇摇头,“话别说太早,时间还长,到底如何,且等等看。” 她千辛万苦跟过来,不就是为了能有机会和胥珩多接触么? 素白色的披风上绣着铃兰,姬荷的面容更显得清秀,还有苍白的瑰丽,她只站了一会儿,就回了马车上,隔断了一道视线。 胥珩放下窗帘,他的眉头紧锁,不知在想着什么。 送葬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姬荷的身体……罢了,他会代弟弟护好她和孩子的。 行到傍晚,天边的阴云浓重起来,像是要下大雨。 胥珩立刻令人原地扎帐篷,吩咐刚落下,雨点倾盆而下,夹杂着狂风,姬荷的马车在风里也摇晃起来。 胥珩在雨中,见第一个帐篷已经扎好,棺材推了进去,他才去看姬荷的马车,只见到风雨里马车飘摇着,隐约可以听见女子的呼喊。 车夫在雨中朝着胥珩的方向,“大爷,雨太大了,车轮全陷进了地里,车走不动!” 一边的侍卫听闻,忙顶着风雨朝马车来,却见有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胥珩扶住车身,“弟妹,你下来,我护着你去帐篷里。” 随行的婆子被风吹得七倒八歪在地上,为了姬荷的安全起见,胥珩只能先将人护着到帐篷里再说。 姬荷的一头黑发被风吹得杂乱,小脸惨白,似乎很是无措,她半个身子才出车厢,便被吹得一个趔趄,往胥珩的怀里斜去,很不出意料地,她被接住了。 男人的胸怀宽阔,虽被雨水浸湿,却依旧是滚烫的,周身有青竹的浅淡香气,在风雨中依旧坚不可摧。 一只手臂横在姬荷的身后,将她稳住,手却悬着,不沾染分毫,胥珩另一只手撑起了伞,只护着姬荷,他的身体全在雨里。 伞面完全挡住了姬荷探究的视线,她在胥珩为她营造出的一方净土里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 几乎是前脚刚进帐篷,后脚胥珩便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姬荷的半个身体也全湿透了,秋日的厚重衣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玲珑身躯,没有半分臃肿。 雨水寒凉,她不由得打了两个寒颤。 胥珩却没多看一眼,见她的发丝沾着雨水贴在脸上,便转开视线:“我让你的丫鬟去拿衣服来。” 姬荷哆哆嗦嗦,“多谢大哥。” 出于早亡的胞弟的缘故,她的‘大哥’两个字让胥珩多了几分责任感,他点头,“若是有不舒服,尽管让人来找我。” 顿了顿,胥珩交代,“护好肚里的孩子。” 说完,胥珩便出了帐篷。 姬荷用手帕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眨了眨眼睛。 这场雨估摸着要持续一整晚了,风倒是很快就停了下来。 帐篷的数量不多,下人们挤在一顶里面,胥珩和随行的两个二房堂弟同棺材挤在一起,姬荷带着盼梦还有几个粗使婆子在一起。 胥珩沉默地擦着棺材上的雨水。 其中一个堂弟突然出声,“二嫂,你怎么来了?” 姬荷擦了擦眼泪,“我担心夫君的棺材损坏,便来看看。” 她这般关切,胥珩也心中也替弟弟感到欣慰,他道:“棺材只稍微淋了些雨,并无大碍。” 说完,胥珩注意到姬荷洇着水的裙摆,声音沉下来,“雨太大了,你就在这个帐篷里休息,不要再走动了,我们去你的帐篷。” 话落,两个堂弟先离开,胥珩也要走,姬荷的声音突然喊住他,带着哽咽。 “大哥,我夫君走了……你说我和孩子以后该怎么活?” 胥珩转身看去,只见女子泪水沾湿了长睫,正怯怯看着他,像是易碎的琉璃,让人忍不住怜惜。 胥珩不由得放柔了语气,“不要怕,家里还有我和母亲在,再怎么样,也不会委屈你们母子的。” 隔着飘忽烛火,姬荷望进胥珩的眼里,那双眼比寻常人的要深,如墨一般,看不彻底。 姬荷虚弱笑笑,“我和孩子以后就仰仗大哥了。” 话说完,姬荷身体一晃,往前栽去,胥珩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箭步上前,捉住了姬荷的手臂。 第3章 这不是一个正经女人吧 隔着厚重衣衫,胥珩仍感受到了那截胳膊的纤细,仿佛轻轻一折就能断。 女子体温略凉,隔着较近的距离,胥珩甚至能嗅见那清淡的,如铃兰般的香气。 瞬间,胥珩松开了搀扶着姬荷的手,他只用山一般沉重的目光看下来,像是在审视着什么。 姬荷半跪在地,因为失去了胥珩搀扶的力道,她的手掌抵在地上,沾了满手泥泞,她低着头,从胥珩的方向,只能看见她的发顶,以及卷翘的睫下纤细笔直的鼻梁。 下一刻,姬荷抬起头,泪珠顺着惨白的脸颊滑下,以乞求的目光对胥珩,“对不住,大哥,都怪我身体不中用,求你千万不要告诉母亲我摔倒的事情,不然母亲……” 瞥见她的泪光,胥珩心底的疑云一下消散,他在官场沉浮太久,竟然将多疑带到了自家人身上,实在是不该。 不过听姬荷话里的意思,她在家过得并不好。 在胥珩开口前,姬荷已经站了起来,她用袖子擦干了泪,“大哥,你辛苦一日了,快去歇着吧,我就在这里陪陪夫君。” 胥珩转身欲走,目光瞥见她微露出的皓腕上的一抹青紫,皱眉询问,“你受伤了?” 姬荷慌乱地将衣袖扯好,有几分欲盖弥彰,“是我不小心碰的……” 胥珩没再多问,离开了帐篷。 胥珩离开后,姬荷脸上的楚楚可怜消失,她看向胥承的棺材,拳头砸在身上的痛感仿佛又袭来。 姬荷面无表情,将手上的污泥狠狠擦在了胥承的棺材上。 胥承回到另一顶帐篷,三弟胥彦正在和四弟胥林抱怨,“这不长眼的雨还不停,我的鞋子又湿了!” 胥林:“忍忍吧,现在天气是这样的。” 看见胥珩回来,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胥珩在离两兄弟不远的地方休息。 因为胥珩气势威严,几人又不是经常见面,胥彦胥林两兄弟和他共处一室只感觉如坐针毡,刚才在那边还有个棺材挡一挡,这会儿才是最尴尬。 胥彦问胥珩,“大哥,你冷不冷?一路赶回来累坏了吧,我都没来得及关心你。” 胥珩按了按眉心,他这些年在外面极少过问家里的情况,毕竟母亲和善,弟弟懂事,没什么要操心的地方,不过现在看来,很多都和他记忆中的不一样。 “还好,我问你们,二弟病后,脾性有没有变化?” 胥林抢在胥彦前面答话,“没什么变化,二哥一直以来都这样,不过自从病了以后,似乎脾气更大了些,动不动就在屋里打砸,我偶尔路过,都还能听见他骂二嫂……” “诶!”胥彦扯了胥林一把,“少胡说!二哥那是因为病了难受,需要发泄发泄,这是人之常情,和脾性有什么关系?” 话到这里,胥珩也该听明白了,胥承病后脾气狂躁,看来时常会对姬氏动手,难怪那些伤……还有母亲对姬氏,应该也不算好。 原来他此前听的,都是些极其片面的判断。 胥珩难得心软一瞬,又思及姬荷如今有孕,叫来手下,低声吩咐了一句。 路途遥远,雨停后一行人便即刻出发, 一路上姬荷昏昏沉沉,十分不好受。 车窗被轻轻敲响,盼梦掀开车帘,墨初递进来一个八宝盒,“里面都是些蜜饯,我们大人说夫人吃了或许会好受些。” 盼梦谢过墨初,将盒子接进来,不由得道:“大爷还真是细心,要是夫人您当年嫁的是大爷就好了。” 姬荷摇摇头,“我哪有那么好的命。” 她捡了一颗酸杏吃,胃里的翻涌立刻被压住了,望着八宝盒,思绪飘远。 姬荷是个秀才家的女儿,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倒也能吃饱穿暖,无甚烦忧,直到她十岁那年,母亲去世,父亲再娶,后娘进门后,一切都变了。 姬荷成了赔钱货,在家里当丫鬟伺候后娘,弟弟看不过,和后娘顶了几句嘴,便在后娘的大吵大闹之下,不得已从学堂退学,小小年纪便被送去做了学徒。 嫁给胥承,只得益于她这张脸,一下子便入了胥承的眼,她以为是自己苦尽甘来,结果在成亲后才知道,她是又进了一个虎狼窝,胥承此人,若用浑蛋二字形容,都是抬举他。 不过嫁给胥承,她好歹也是有些收益的……起码有吃有穿,不再被后娘打骂,弟弟也能继续去读书了,如今胥承又死了,她也开始另谋出路。 姬荷想着,便也不再怅然。 马车终于来到一个小镇子,路边渐渐有了些活人气,姬荷从窗帘里掀开一条缝看去,只见马车在一家客栈前停下。 说是客栈,也不像,小得多,就连门前都落了灰,还没进门,姬荷好像就能闻到被子的霉味。 不过现在已经斜阳半沉,看样子,今日是要歇在这里了。 一行人的队伍一进镇就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客栈掌柜见队伍在客栈门口停下,对店小二,“你去把他们打发走,我这开门做生意的,棺材进门多晦气!” 店小二刚迎着笑上来,就被护卫的气势震慑住,颤颤巍巍不敢说话。 再一抬头看那位站在前面的男人,衣着虽衣着简单,但气度不凡,绝不是什么普通人。 他不敢说话,掌柜的从后面走出来,正要不耐烦,跟着一抬头,一眼看见胥珩腰间的通行令牌,据他所知,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才有,各个府城畅通无阻。 这时胥珩道:“掌柜的,我们只住一晚,愿意出三倍的价钱,劳烦通融一下。” 掌柜第一次见这样大的官,赶紧上去献殷勤,“您能看上我们这小店,是小人的福气,您快请进!” 马车内的姬荷把这一幕看得真切,视线落在男人沉默的背影上。 胥珩位高权重,却能这样体恤寻常百姓,想来品性绝不会差……日后她的孩子,优秀二字怕只是说轻了。 盼梦先下马车,然后扶着姬荷下来。 门口还有些围观的群众,看见一个女人跟着送葬的队伍,都不由得往遮脸的帷帽下看去。 盼梦赶紧护着姬荷进了客栈,里面还有些喝酒的男人。 见姬荷站在胥珩的身边,有些酒混子开始说荤话,“看见没,有钱就是不一样,送葬都能带个女人在身边潇洒。” 另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应该不是什么正经女人吧,正经女人谁和一堆男人混在一起。” 姬荷身边的粗使婆子大喝,“快闭上你的臭嘴!” 酒混子喝高了谁都不怕,踩着凳子站起来,“怎么,我说对了?多少钱啊,能不能也陪我们兄弟几个玩一玩?” 姬荷握紧了拳。 喝酒的男人们大笑起来,下一刻,‘噌’的一声响,胥珩挥出护卫长剑,几个男人喝酒的桌子一下碎成了两半。 护卫们也反应过来,将几个吓得呆若木鸡的男人丢出了客栈。 胥珩背对姬荷,声音清冷,丝毫不像是发了脾气的模样,“弟妹,你先上去休息吧。” 胥珩只看见那帷帽轻轻动了动,在姬荷路过他时,像是有极低极隐忍的啜泣声传来。 墨初看了自家大人一眼,没想到胥珩会发这么大的脾气,要知道胥珩可是一个文官,他跟着侍奉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大人这样。 墨初对客栈掌柜,“还不赶快收拾收拾!不要再放人进来了。” 客栈掌柜看着被劈坏的桌子脸色有些勉强,一粒银锭子很快递了过来。 墨初道:“这是我们家大人赔给你的,你再去让木匠打一张新桌子吧。” 处理完那些酒蒙子,随行而来的粗使婆子便往厨房去了,打算做饭给几位主子暖暖身子。 胥珩瞥了一眼漆黑的地板,和不知攒着多少年老灰的柜子,对一个粗使婆子,“你去给二夫人买一床新被褥和一套新的洗漱用具来。” 粗使婆子:“还是大人想得周到。” 胥珩点头,看向楼上。 楼上,姬荷和盼梦在屋里站着,主仆俩谁也没有坐。 屋内和姬荷想的情况一样,脏、小,霉味,脚臭味,熏得人喘不过气。 盼梦把窗子全都开了,但那股味道还是挥之不去。 姬荷捂着鼻子,“去把门打开。” 盼梦才开门,便和准备敲门的胥珩碰上。 盼梦看了一眼姬荷的方向,“大爷,您怎么来了?” 胥珩对姬荷,声音客气疏离,例行公事般,“弟妹,今日委屈你了。” 姬荷转过身,见男人很是自持地站在门口,柔声道:“大哥已经为我解了气……不必管我,大哥,快去休息吧。” 见她一副什么苦都往肚里咽的模样,胥珩便忍不住要多说几句。 第4章 大哥的宽慰 客栈的走廊狭窄,胥珩站在那儿,像是一堵墙一样高大。 胥珩说话时有几分教书先生的气派在,让人忍不住严肃起来。 “楼下那些酒混子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自家人清楚就好。” 胥珩话落,便见姬荷脸上扬起了笑意。 姬荷此时竟然觉得眼前的男人有两分天真,她朝着胥珩的方向走近一步,“大哥是在担心我吗?” 胥珩并不回答这个问题,“新的被褥我已经叫人买了送来,你先休息吧。” 说完,胥珩进了姬荷对面的房间。 胥珩让人买的东西很快送来,厨房烧了热水,姬荷想要舒舒服服洗个澡。 狭小的房间里水汽氤氲,姬荷漫不经心将热水泼到身上,再看水珠从凝脂一般的肌肤上滑下。 胥珩房间,胥珩应该是累极的,但是他怎么也睡不着,一桶桶热水提进姬荷的房间,地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十分吵闹。 客栈拥挤,就连姬荷房里的水声都能清晰传来,胥珩闭目养神,勉强让思绪静下来。 客栈外,尖嘴猴腮的男子将梯子搭在墙面,愤愤道:“呸,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竟然敢将老子丢出去,老子今天丢了这么大一个人,就要在你的女人身上找回来!” 说着,男子就开始顺着梯子往上爬。 屋内,姬荷正在晾头发,屋内的桌椅已经全部擦过好几遍,勉强能够坐下。 她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和胥珩拉近关系,在她的心里,胥珩饶是再清高也只是一个男人,是男人,就躲不过美人关。 正想着,窗边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姬荷皱眉,正打算让盼梦去看,却发现盼梦倒水去了,只好自己走过去。 因为刚洗完澡,窗子并没有完全封着,支了小半扇起来,姬荷猜测窗外或许有鸟,再不济也只可能是老鼠。 下一刻,一个男人的脑袋冒了出来,姬荷美眸猛地睁大,还没尖叫出声,男人的动作更快,一下便翻进了窗户,捂着她的嘴不让叫唤。 陈三:“美人,你是不是知道我要来,特意洗了澡等我?” 姬荷手脚胡乱挣扎着,将脚边的凳子踢倒在地,紧接着,她被男人往床上拖去。 陈三瘦弱,姬荷这样挣扎让他也不好受,“别挣扎了,我听说你是个寡妇,我这是帮你缓解寂寞!” 姬荷一嘴咬到了他的手上,陈三惊怒甩开她,一巴掌猛地挥下来。 姬荷惊恐地闭上眼,却发觉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陈三嚎叫一声,飞了出去。 姬荷泪眼朦胧中,只看见胥珩的身影挡在她的面前。 陈三摔在墙面,想要跑,胥珩拔出姬荷挽发的簪子甩出去,簪子刺入陈三的脖子,陈三抽搐几下,便没了气息。 姬荷半湿的乌发披在肩上,她一声不吭,像是吓坏了。 胥珩正准备宽慰两句,姬荷便扑进了他的怀里。 姬荷啜泣着,身体颤抖,“大哥,幸好有你,不然我今日怕是活不成了!” 胥珩想推开她的手停在了半空,他道:“是我照顾不周,叫你受惊吓了。” 温软的触感不断传来,姬荷的泪水像是湿透了他的衣襟,让他感觉有些潮湿。 铃兰的香味馥郁起来,胥珩见她还没有松开的意思,不由得开口,“弟妹?” 姬荷这才后知后觉般将他松开,但泪水还是不断落下,“大哥,我方才在想,若真叫那贼人得了手,那我便一头撞死,绝不让家里遭人笑话!但是……” 她仰头看胥珩,眼底的钦佩与感激似乎要凝成实质,“但是大哥你来帮我了,大哥,多谢你!” 胥珩看着她,微微下垂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弟妹客气了,都是我应该做的。” 说着,胥珩拉开两人的距离,他走到窗边,将梯子挥倒,然后拖起陈三的尸体。 顿了一下,胥珩道:“他死有余辜,你的簪子……我会赔给你的。” 说话时,胥珩这才注意到,因为头发是湿的,姬荷的中衣也被水浸湿了,衣裳贴在她十分纤细的腰线上,一时……竟然看不出是怀了孩子的样子。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胥珩一惊,立刻不再多想,拖着陈三的尸体离开了。 胥珩走后,姬荷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毫不在意地拢了拢头发。 盼梦也从门口进来了,她担忧道:“夫人,您没事吧?” 姬荷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没事,就是我这肚子,是不是该找个东西垫一垫?” 盼梦松了口气,“没事就好,依奴婢看,肚子不打紧的,许多妇人都是三个月后才显怀,您本来就瘦,不担心旁人看出什么来。” 闻言,姬荷才点了点头。 另一边,胥珩处理完陈三的事情之后,重新歇下,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姬荷纤细的腰肢,他记得姬荷是有了孩子,但是肚子未免太过平坦了些。 胥珩想,应该是她太过瘦弱了的缘故,日后还是要让厨房多注意一下姬荷的饮食,免得孩子生出来也不健康。 终于,在第二日的傍晚,他们到了胥家在黄川的祖宅。 胥家早就发家,胥珩又如今是一品大员,得知他们一行人回来,族长早就候着了,远远见到队伍,便派人迎了上来。 族长五十来岁,一副圆润模样,他此时满脸哀色,对胥珩,“你们终于来了,你们……唉,节哀!” 胥珩十分客气,并不因身居高位而倨傲:“辛苦族长了,我先带人回祖宅修整,稍后再来和族长商量明日下葬的具体事宜。” 族长和一边的外甥女对视一眼,道:“你们家的祖宅前段时间我是叫人收拾了一下,但是今年雨水多,祖宅的房梁垮了,怕是住不得人,不如你带着人去我家歇一歇?” “瓶儿,还不快带着大人他们去休息!” 族长说完,李银瓶便站了出来,她有些羞涩模样,“大人,我带着你们去我家歇歇脚吧。” 闻声,姬荷从车窗里看出去,看清了李银瓶的扭捏姿态。 姬荷算是明白为何胥家祖宅的房梁会垮了。 第5章 她对我弟弟用情至深 族长家的院子是三间挨在一起的青砖大瓦房,住不下队伍里这么多人。 族长将正屋留出来给胥珩住,让李银瓶和姬荷睡一间,“就让瓶儿在边上伺候着,二夫人晚上有什么不舒服只管使唤她,都是一家人,千万别见外!” 话说到这个份上,姬荷也不好拒绝,反正只是住两晚上,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况且,听起来晚上族长家不会留人在,她和胥珩挨着屋子住,对她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机会。 胥珩正和族长商量着明日胥承下葬的具体事宜,见姬荷呆呆站在屋门口,望着那口棺材的方向,像在想着什么。 族长顺着胥珩的目光看过去,不由得叹气,“二夫人如此年轻就守了寡,心里一定不好受吧。” 胥珩回想起姬荷这段时间的表现,点头道:“她对我弟弟的确是用情至深。” 一行人到的时候就不早了,晚上草草用过饭,便都歇下,为明日下葬养精蓄锐。 李银瓶在厨房烧水,族长夫人低声交代她,“瓶儿,你可是我们十里八乡最好看的姑娘,你一定要抓紧机会讨那位大人欢心,就算是跟着去做个妾,你以后都有享不尽的福了!” 想起胥珩仪表堂堂的模样,李银瓶面色微红,“舅母,我都知道了!” 族长夫人将热水舀到干净的木盆里,“男人都喜欢知冷知热的女人,你快给大人把水送过去。” 李银瓶红着脸端水出去,紧张得直发抖,但还没开嗓,就见隔壁姬荷一下子拉开了门,她讪笑两声,只好改了方向。 李银瓶:“二夫人还没睡呢,我烧了水,您擦擦身子吧。” 姬荷自然知道她是什么心思,看着女孩清秀微红的脸,姬荷笑了笑,如月下仙女一般动人,将李银瓶都看呆了。 姬荷十分客气,“辛苦你了,你也快休息吧。” 姬荷在这,李银瓶没法再去胥珩面前献殷勤,她心里暗暗骂着,跟着进了屋。 屋内盼梦正在铺床,李银瓶看了姬荷两眼,又看她姣好的面庞,语气十分羡慕,“我娘说的果然没错,果然是钱气养人,您这周身气度就和我们这里的姑娘不一样,京城的夫人小姐们是不是都和您一样好看?” 闻言,盼梦先笑了出来,“那可不是,我们家夫人无论在哪,容貌都是最掐尖的。” “噢,是吗……” 李银瓶有几分疑虑,盯着姬荷又看了看,觉得也不过如此,自己要是天天有仆人伺候着,又穿金戴银,肯定要比姬荷还要好看不知多少。 她的小动作自然是瞒不过姬荷的眼,果然,李银瓶很快问道:“夫人,我听说大爷是一位顶厉害的人物,十六岁就中了状元,现在是一品大官呢!那大爷娶妻没有?” 族长一家远在黄川,其实和京城胥珩他们也没什么交情,见李银瓶一副好奇模样,姬荷故意逗她,“大哥的心思我不懂,但是我婆婆……” 李银瓶伸长了耳朵。 姬荷顿了顿,笑道:“普通小官家的女儿我婆婆都瞧不上,更别说普通女子了。” 闻言,李银瓶下意识地就想顶回去,“你不也是普通……” 话说到一半,意识到不妥,李银瓶讪笑了两声,先爬上床睡了,背对着姬荷。 盼梦对着李银瓶挥了挥拳头,姬荷摇摇头,表示没必要和她计较。 次日天不亮,一行人就起了。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着,准备将棺材入土的时候,姬荷猝不及防冲了上去,“夫君!” 胥珩眼疾手快将她拉住,“弟妹,你冷静点!” 姬荷哭声悲怆,推打着胥珩的手臂,呜咽着,一副要跟着胥承去了的模样。 胥珩无法,只得先将她牢牢制住,免得她想不开做什么傻事。 姬荷挣扎的动作虽然激烈,但是对于胥珩来说,几乎感受不到什么力气,他只当做是一个小孩闹脾气,之后想办法让她安静下来就行了。 “弟妹,”胥珩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低沉的,像是珠玉滚落,姬荷两只手抓着他的手臂,冰凉的指尖上是属于胥珩的温度,“你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了肚里的孩子考虑。” 姬荷抬头,看见他眼里全是对她行为的不赞同。 细细的雨丝落在男人发上,像是剔透的琉璃,他的脸颊苍白,分明自己也失去了弟弟,却不得不分出心思来照顾弟媳。 姬荷哽咽一声,在他的臂弯里渐渐安静下来,轻嗅着那好闻的青竹味道。 任谁也想不到,姬荷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才会做出如此悲痛的模样,随行人见她如此,只以为是用情至深,甚至有人跟着抹起了眼泪。 葬礼中一些流程不适合姬荷这个女人呆着,胥珩让人先把她送回去休息,不忘嘱咐,“切记看好二夫人,免得她想不开。” 婆子抹了抹眼泪,“二夫人的深情老奴都看在眼里……大爷您就放心吧!” 胥珩点点头,但还是有些担忧,他看向姬荷的方向,女子一副失了魂的模样,的确是让他不能够放心。 等到葬礼的事宜结束,胥珩带着人往回走时,就见到盼梦和之前送姬荷回去的婆子正面色焦急赶来。 胥珩心中一凛,意识到不对,“发生了何事?” 婆子急道:“方才夫人说想喝热水,奴婢去烧水的功夫,一眨眼夫人就不见了!” 盼梦急得快哭了,“夫人说冷,我去拿炭了,都怪我,夫人要是出事了该怎么办啊!” 胥珩问:“走了多久了?” “就一会儿的事!” 胥珩稍微放心了些,沉声道:“弟媳应该没走远,你们不熟悉路,让村长带人往西南两方向找,东边是我们回来的方向,北方是河……我往北走。” 闻言,婆子立即应下,盼梦背过身时眼珠子转了转,也跟着跑开了。 黄川地势并不平坦,又逢秋雨连绵,胥珩担心姬荷会遭遇什么意外,一路上遇到陡坡总会停下来看一看。 走了约莫有半刻钟,胥珩才在河边看见了半个身子都浸在了水里的姬荷。 来不及多想,胥珩冲上去将她给捞了出来。 姬荷被丢在地上,她无助地抱着自己的膝盖,两只肩细细地颤抖着,啜泣不止。 胥珩本来因为她的轻生而感到愤怒,但见她如此可怜无助的模样,一腔怒气又烟消云散。 “弟妹,”胥珩声音放软,还有两分无奈,“斯人已逝,但你还是要好好活下去,毕竟你还有孩子……” 话落,只见女子抬起一双眼来,眼里沾满水雾气,“大哥,你不要拦我……” 她擦了一把泪,面色凄苦,“夫君虽然不喜欢我,但他好歹是我的丈夫,如今他去了,他们都说是我克夫,是我害了夫君,大哥,你说我还活着做什么,我死了算了!” 说着,她又想爬起来往河边去,胥珩按住她的肩,宽解的话却酝酿了一下才说出来。 “弟妹,这不是你的错,”胥珩声音冷静,“你决定不了他人的话语,你只用做好自己,问心无愧便好。” 胥珩极少宽慰人,在朝堂上,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这些话,他只需要办好自己的事情,但面对姬荷,弟弟的遗孀,他不得不多在乎多关照些。 男人的手掌温暖,姬荷能感受到他说的话是真的,但其实姬荷她问心有愧。 胥珩只见到她的嘴角露出一丝极其浅淡的笑容,像是被他的话宽慰到了。 姬荷很是惭愧的模样,“大哥说得在理,是我想岔了,大哥,对不住,又给你添麻烦了。” 她这样好哄,心思十分透彻单纯,胥珩决定回去后严查那些口风不正的人,不要再让姬荷为此糟心。 “起来吧,我们回去。” 两个人的衣裳都湿了,再加上天气寒凉,衣衫厚重,不消一会儿,姬荷就发抖起来。 她一步三晃,不一会儿就落在了后面,见状,胥珩停下来,“我背你回去。” 姬荷像是一朵弱不禁风的小白花,她强忍住得逞的笑意,咳了咳,“大哥,这怎么可以……” “现在天气寒凉,你身子骨弱,还有孩子在肚子里,我背你回去能省一半的时间。” 胥珩的话不容置疑,他背对着姬荷蹲下身来,“我背你。” 他的肩很宽,姬荷将手放下去,仍可以感觉到男人的身体一僵。 “既然如此,就麻烦大哥了。” 胥珩沉默地将姬荷背了起来,于他而言,他对姬荷,只是因为一份作为大哥的责任感,他将注意力专注在脚下,但是姬荷真的很轻,他快速行走在道路上,忽略那洒在颈上的微凉呼吸,和女子身上的淡淡幽香。 夜色更静了些,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和胥珩行走时候的脚步声。 胥珩走路很稳,姬荷看着胥珩的侧脸,忍住了将手指落在那高挺鼻梁上的冲动。 这人生得真好,姬荷想。 忽然间,前方两道人影搂搂抱抱闪过,胥珩的脚步一顿,姬荷也看过去,双眸不由得睁大。 “这……” 第6章 一对野鸳鸯 前方两道人影推搡着双双倒在了没剩几片叶子的小树林里。 隐约可以听见女子的娇呼声传来,“死鬼,轻点!” 男人的声音急不可耐,“骚货,就等着老子来弄你了吧!” 两道影子白花花的,只剩下一根杆的树将两人的什么都遮不住,紧接着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响起,姬荷的面皮一下子就烧了起来,心跳得飞快,她下意识去看胥珩,发现男人的耳朵上也泛着可疑的红。 两人几乎是紧挨着,本来是出于责任的举动让此时的胥珩感觉有些后悔,女子的温软那样吸引他的注意力,胥珩强作镇定,声音依旧清冷,“我们绕路走。” 姬荷低低应了一声,暗道若不是耳朵红了,她还真以为什么事情都影响不到他呢。 不过绕路也不好走,这个时节,田埂上都是光秃秃的,无论从哪边过去,都会惊扰到那对野鸳鸯。 最终,胥珩背着姬荷,站在一棵树后边,等那两人结束。 大抵是没有想过这个时节还有人大晚上在外面,野鸳鸯的声音一点都不遮掩。 饶是胥珩再镇定的一个人,都不禁感到尴尬,更何况还是与自己的弟媳在一起旁观。 胥珩的唇紧紧抿着,竭力让自己不去注意树林里的动静,姬荷有些累了,将脸埋在他的脖子旁,感受着源源不断的暖意传来,静下心还能听见男人脉搏跳动时强有力的声音。 微凉的滑嫩的触感贴上自己的颈,胥珩下意识想躲避,但姬荷的呼吸渐渐轻缓下来,他也跟着稍微放松了些紧绷的身体。 不过姬荷的盹没能打成,很快,一声尖锐的叫喊将她惊醒,姬荷抬头刚要看去,胥珩就背着她转了一个方向,她只看见光秃秃的田埂。 那两人应该是结束了,倒是……没叫他们久等。 胥珩继续背着姬荷往族长家的方向走,一路上谁也没有开口,像是在平复心绪,快到地方时,他才道:“以后别再做傻事了。” 简单的一句话,又像是完成公务一般的语气。 姬荷声音低落,“大哥你可能体会不到,我如今无依无靠,婆婆也只是为了我肚里的孩子才对我勉强好些,这种被人嫌弃的感觉实在是让我不好受。” 胥珩体会不到她这般细腻的心思,却能明白她的困苦,“别多想,将孩子平安生下,你还是府里的二夫人。” “可我才不想做什么二夫人,自始至终,我只希望有一个人真心地疼我爱我……”说着,姬荷凄惨一笑,“只可惜我没有那个命,大哥,你说我这个想法,是不是很可笑。” 姬荷每次喊大哥时,尾音总是微微地勾着,胥珩想,或许只是因为姬荷是真心将她当做兄长,所以才会难免有几分依恋在话语里面。 “算了,”姬荷再次开口,“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大哥,你能不能教教我,母亲平日都喜欢些什么?我想着,只要我多做些母亲喜欢的事情,母亲总能慢慢接受我的。” “母亲信佛,若你得空,可以抄些佛经送到母亲的院子里,不过抄经书累眼,可以等孩子出生后再做。” “这样啊,”姬荷声音轻软,“但是我的字不好看,佛经抄出来还怕母亲觉得我不敬神佛,大哥,你是最擅文字的,你可否给我一本字帖,我照着你的字临摹,母亲看了定然高兴。” “我的字帖?”胥珩想说这不妥,但思及姬荷如今情绪敏感,还是道:“回府后我叫人给你送来。” “多谢大哥!” 姬荷的声音里有了些笑意,连带着身前软波也轻轻颤了颤,都被胥珩很敏锐地感知到,他不动声色加快了步子,很快两人就被在周围寻人的侍卫发现。 见到两人这样狼狈回来,一群人都吓坏了,盼梦哭道:“夫人啊,您怎么这么想不开!您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奴婢也不活了!” 一群人为了姬荷忙碌了半个晚上,族长夫人不禁嘀咕,“真是个惹事精,还怀着孩子呢,寻死觅活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现在是个宝!” 李银瓶嫉妒地看着才从胥珩背上下来的姬荷,总感觉姬荷不配碰胥珩,就连衣袖都不能挨着,“一个寡妇大半夜跑出去,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见两人不知还在嘀咕什么,族长恼火道:“还杵在这干什么呢!还不快去烧碗姜汤给二夫人暖身子!?” 姬荷被冻得不轻,她本就身子骨弱,为了等胥珩,又刻意在水里多泡了一会儿,再加上被野鸳鸯耽误了,她一回来就感觉头晕眼花,两碗姜汤下肚才感觉暖和些。 盼梦搓着她的脚心,忍不住哭道:“夫人,您以后别再这么折腾了,办法多得是,何必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呢。” 姬荷声音虚弱,“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要他的怜惜。” 只有胥珩觉得她可怜,需要帮助,才会对她放下戒备,但这只是姬荷的第一步,她不觉得一个这样克己复礼的男人,很容易就能到手。 晚上,胥珩让墨初来问过一次,听说姬荷睡了,他点点头,没有多问。 打湿的衣服挂在屋内,胥珩看见了,难免想起今日将姬荷背回家时候的情景,他按着眉心,只觉得还是赶快回京城,让人将姬荷寸步不离地守起来才行。 次日一早,族长就准备为一行人送行。 姬荷病恹恹地出来,一眼就看见了人群里穿着桃红色新衣裳,还特意涂抹了胭脂的李银瓶。 盼梦不由得道:“生怕她的心思旁人看不出来似的。” 姬荷摇摇头,“胥家的门哪有那么好进,就算进了,日子也不好过。” 不论她对李银瓶是什么想法,此时姬荷说的都是真心话。 再说了,男人的心思总是多变,姬荷自认容貌不俗,但进门后胥承的心也从来没落到过她的身上,更何况李银瓶的容貌放在京城,勉强也只算清秀,像胥珩这样的男人,官场浮沉,身边又从来不缺环肥燕瘦,很难对她有什么想法。 马车已经在门口停好,胥珩向族长一行人道别。 族长看了眼李银瓶,笑了笑,对胥珩,“族里出了你们这一脉,是我们的骄傲,日后得空,常回来看看。” 族长这样说,胥珩自然是要客气两句,他道:“这是自然,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动身了,族长还请留步吧。” “诶,大人,”族长笑,拦住要上马车的胥珩,“我看大人身边全是小厮伺候,小厮难免不仔细,我家有个外甥女,今年十六,干活勤快又细心,不如让她留在大人身边当个丫鬟?” 说着,族长招呼李婵娟上前来,李婵娟含羞带怯看了一眼胥珩,唤道:“大人。” 随行而来的婆子们你看我我看你,都看出了这人是什么心思,寻常好人家哪有上赶着让外甥女去做丫鬟的。 胥珩皱眉,显然也是没料到会有这一出。 面对族长的意思,胥珩毕竟算是晚辈,不好拒绝,族长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趁此机会提出这件事。 族长相信,只要把外甥女送到京城,外甥女总有办法上位,毕竟男女之间,不也就那点事么。 气氛一时有些僵持,忽然一道女子的声音传来。 姬荷被盼梦搀扶着过来,她笑道:“银瓶要跟着我们回京?那真是太好了!我正舍不得她呢,不如让银瓶跟着我?我一定拿她当亲妹妹看待,绝不让她吃半点亏。” 族长哪里想到姬荷会突然出来多事,李银瓶暗中扯了扯族长的衣袖,她才不想去伺候姬荷这个寡妇。 族长对着姬荷笑了笑,解释道:“二夫人的好意我替瓶儿心领了,不过我是想着大爷身边没个人伺候……” “瞧您这说的,大爷身边的事情自有婆母操心,再说了,大爷院里都是男人,银瓶去了待着也不舒坦,就让银瓶跟着我,可以陪我解解闷,等再过一两年,我一定帮银瓶找个好人家,风风光光嫁出去。” 话说到这个份上,族长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再继续往胥珩院里塞人,但也总不能真让自家外甥去当丫鬟伺候姬荷吧。 最后,还是李银瓶自己哭着说不想离开家,这事儿才了了。 一行人终于得以起程,走远后,墨初过来,“二夫人,我们大人说多谢您替他解围。” 姬荷笑,“都是一家人,大哥说这些实在是见外了。” 胥珩在马车上,听着墨初的回话,他不禁想,姬荷的确和母亲说的不一样,她是一个怯弱但有两分聪明的女人,不过单纯,并没有那么多的心机。 回京城只用了两日,陈氏早就带人在门口等着了。 姬荷一下马车,便见到陈氏身边还站了一位妙龄女子,看起来十七上下,很是温婉大气的长相。 但仅仅是一眼,姬荷心里就升起了一股危机感,她断定这个女人和胥珩有关。 果然,从后面一辆马车上下来的胥彦看见姬荷似乎有些疑惑模样,过来解释了一声,“二嫂,那位是尚书府上的魏大姑娘,也是母亲有意为大哥定下的未婚妻。” 第7章 他的未婚妻 未婚妻? 姬荷藏在袖子里的手握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倒是从来没听说过呢。” 胥彦:“还没定下,自然不好四处宣扬。” 姬荷见胥珩已经走上前去,魏大姑娘就这么静静站在一旁,两人远远看起来郎才女貌,的确登对。 不过那又如何呢,姬荷只想要胥珩的种,就算有未婚妻……姬荷垂下眼,她只求一个孩子,绝不会多做些什么。 陈氏看到姬荷上前来,很难得地扯出一抹笑,“一路上可还好?肚子有没有不舒服?” 姬荷十分乖顺,“一切都好,母亲放心,儿媳都知晓的。” 陈氏身旁的魏茹看着姬荷,下意识心里生出一丝防备,女子一袭素衣却难掩姿容的艳丽,反而多添了几分风情,令人忍不住怜惜。 魏茹听说过姬荷貌美,却不知美到这个程度,也难怪四处传言说胥承是被姬荷吸干了精气,才会年纪轻轻暴病而亡。 陈氏看魏茹,又看姬荷,实在是觉得姬荷没有半分能与魏茹相比较,她冷声开口,“好了,都先进去吧。” 一行人随着陈氏进府,有府外女眷在,胥珩三兄弟便先回了自己的院子。 陈氏也没和姬荷多说什么,叫大夫来给姬荷把了脉,知道她腹中的孩儿的确是安然无恙,便让她回去了。 见陈氏这个态度,魏茹心中有了个猜测,她笑道:“二夫人性格温和,看起来是一个极好相处的人呢。” 面对魏茹,陈氏是另一副嘴脸,她笑容亲善而又温柔,“她啊,就是这么一个拿不上台面的性子,不像茹儿你落落大方,到哪里都讨人喜欢。” 魏茹有些羞涩,“伯母,您说笑了,我哪有那么好。” 陈氏亲昵地拉起魏茹的手,“我说你好,你就是好,这京城谁不知道你魏大姑娘大方可人呢,不仅我喜欢,就连我家珩哥儿心里也喜欢呢。” 魏茹一惊,脸红了起来,“首辅大人真这样说?” 陈氏:“诶,叫什么首辅大人,多生疏,你只管叫他胥大哥,我之前浅浅和他提过,但他这人不通情爱,没说答不答应,不过依我看,他是相中了你的。” 魏茹的脸越发红了,毕竟胥珩年纪轻轻便当上了首辅,日后在朝廷上扎根只会越来越深,不说一手遮天,起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做他的夫人,便有享不尽的荣光。 更何况……魏茹想起男子光风霁月的模样,心口便怦怦乱跳起来,一时间不能自持。 见她这模样,陈氏忍不住笑了笑,对她越发喜欢了起来。 另一边,姬荷才回到自己的院子,这段时间舟车劳顿,她也实在是累得不行,浅浅洗过手和脸,她就躺在美人榻上歇了起来。 这一觉,便到了次日早上。 姬荷还没睡醒,盼梦正在收拾东西,见到墨初过来了,连忙喊姬荷,“夫人,是大爷身边的墨初来了?” 姬荷揉揉眼睛坐起来,“墨初?你快去看看!” 不一会儿,盼梦便拿着一本书喜笑颜开进来,“夫人,墨初说这是大爷给您的字帖,叫您写熟了再找他要。” 姬荷翻开字帖,见上面的字一个个苍劲有力,收尾间带着风流气韵,难怪京城里许多人不惜耗费千金,就为了求胥珩的一个字。 而且这墨迹像是新的,看起来……就像是昨夜写出来的一样。 盼梦激动不已,“夫人!大爷他当真送了字帖来!” 姬荷笑,抚摸着上面的字迹,“他是君子,自然不会言而无信。” 姬荷是秀才的女儿,自然识字,也是会写字的,但写的没那么好,毕竟从十岁以后,她就忙着伺候后娘,没工夫练习字迹。 姬荷对着胥珩的字写了几个,总是觉得不满意,一上午下来,手都酸了,不由得感慨,胥珩的字真的是像他这个人一样不讲道理,不给人半分模仿比较的机会。 今日天气晴朗,没有下雨,姬荷用完午饭后带着盼梦去花园走了走,消消食,没想到碰见了魏茹。 魏茹坐在亭子里,身边陪着的是二房的嫡女胥含玉,两人俨然像亲姊妹一般说说笑笑。 胥含玉看见姬荷,不耐烦地翻了翻眼睛,对魏茹,“别管她,我们只当做没看见就行。” 魏茹笑着道:“那怎么行,到底是一家人,这样二夫人心里也不好受。” 胥含玉嗤笑一声,“我们说话,她又听不懂,只会跟个傻子一样在那儿坐着,魏姐姐你同她讲话吧,有些起风了,我就先走了。” 说完,胥含玉带着丫鬟径直离去,魏茹想着自己之后嫁入大房,要和姬荷做妯娌,于是站起身对走过来的姬荷,“二夫人,好巧。” 姬荷将胥含玉的态度看在眼里,心中并没有什么波澜,毕竟这胥家拿鼻子看人的人太多了,不缺胥含玉这一个。 不过魏茹的态度她倒是没想到的,姬荷见她笑着迎自己,便走了过去,“魏大姑娘。” 魏茹本想着和她打个招呼就走,没想到姬荷会坐过来,她脸色僵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初。 但姬荷是从小在后娘的脸色中过活的,自然不会错过魏茹的细小表情差别。 姬荷主动打开话匣子,“听说魏大姑娘要和大哥订婚了,不知可有定下时间?” 魏茹果然笑开,“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呢,不过是老夫人喜欢我,有这个意思罢了,我和胥大哥就连面都没见过几次,他怕是连我长什么样都不记得。” 姬荷的指尖摩挲着,“不会的,我之前听夫君说,大哥之所以迟迟未娶妻,就是想要娶一位贤德的妻子,之前母亲也给大哥相看了许多姑娘,但大哥都回绝了,魏大姑娘的事情,大哥既然松了口,那必然是心里有你的。” 姬荷一通话说出来,里面只有一句真话,就是陈氏给胥珩相看过许多姑娘,胥珩都拒绝了。 这话魏茹听着却很舒心,拉着姬荷的手,“当真?那二夫人可知道胥大哥还喜欢什么?我好提前做做准备。” 要是魏茹是一个好相与的,姬荷或许还能说两句真话,但魏茹却是一个虚伪的人,要是真嫁进来,定然比胥含玉还难对付,指不定还会刁难她。 姬荷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她笑了笑,“我听说大哥喜欢吃酸的,尤其是橘子李子这些,越酸越好,想必是平日处理公务太累,吃些酸的提提神吧。” 魏茹料姬荷也不敢骗她,点了点头,“倒是符合胥大哥的性子。” 魏茹和姬荷又说了两句,见姬荷别的不清楚了,便借口离开。 待魏茹离开后,盼梦笑,“夫人,还是您有主意,明明大爷最讨厌吃酸的了。” “要是她真的细心,就会多问几个人,就算她送礼没送对,也不该怪我,毕竟我只是大哥的弟媳,要是真的知道得太多,那才不对。” 果然,等到了下午,魏茹就让人送了一大框青皮酸橘子来,还有一些山楂,一看就酸得不行。 胥珩那里自然也收到了,他素来讨厌这些酸倒牙的东西,只看了一眼,就全分给了下人,然后继续写准备给姬荷的字帖。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姬荷正慢条斯理剥着送到她院子里的橘子,一闻就知道魏茹也是用了心挑选的,又酸又苦。 姬荷笑,“拿来做菜正好,送到厨房去吧。” 魏茹送的东西全被赏给了下人,这对魏茹来说,是一件极其丢人的事情,她一下子就想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 “好啊,她敢耍我!”魏茹气急,“她果然不是一个好东西!” 魏夫人瞥她一眼,“你也是蠢,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这次长记性了吧。” 魏茹有些委屈,“母亲……” “算了,她或许也只是胡乱说的,不过你嫁进去以后就是她的嫂子,她是要敬你的,你得给她立立规矩,不然她以后觉得你好欺负,怕是会给你找麻烦。” 魏茹觉得魏夫人说的话十分在理,握紧了拳,“是啊,她算什么东西,竟然敢糊弄我,母亲你说得对,我得让她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次日,魏茹便与胥含玉一起去找姬荷算账。 第8章 受欺负了为什么不说? 姬荷的时间紧迫,她必须抓住一切能够和胥珩相处的机会。 魏茹和胥含玉来时,她正拿着自己临摹好的字帖,打算在胥珩回院的必经之路上偶遇他。 见到两人气势汹汹过来,姬荷心里猜到了为什么,不禁暗道魏茹愚蠢,还没嫁进胥家呢,就这么迫不及待要来立规矩了。 胥含玉率先发难,“二嫂,你这是要去干什么啊?” 她今日穿着鲜艳,配上这不可一世的语气,像一只战胜的大公鸡。 姬荷心里想着,面上柔柔一笑,“我左右没什么事情做,就想出来走一走,省得在屋里闷得慌。” 不远处,胥珩的脚步一顿,见有女眷在,他正打算绕路,身旁的墨初忽然道:“大爷,您快看,五姑娘抢二夫人的东西了!” 胥珩皱眉看去,只见胥含玉将姬荷手里的书册狠狠抢了过来,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而姬荷不敢反抗,任由胥含玉抢走了她的东西。 “走,去看看怎么回事。” 胥含玉胡乱翻着抢过来的书册,发现是姬荷练字的字帖,里面还夹着她写的字。 胥含玉嘲讽一笑,“二嫂,你在练字啊,倒是看不出你还有这番闲情雅致,不过这是谁的字帖,这字看着……也不怎么样啊,” 她轻蔑地抖了抖姬荷写字的宣纸,“这样吧,魏姐姐,你来帮我二嫂看看,教教她到底什么才是名门闺秀该写的字。” 姬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更是让两人心中得意。 魏茹接过那张纸,嘴里轻飘飘地对胥含玉,看不出半点谦虚的样子,“含玉妹妹,你别这样说,好歹二夫人有一颗上进的心,就算是写的字难看点也不打紧的。” 胥含玉掩着帕子笑:“是不打紧啊,就怕有些人认不清自己的地位,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开始附庸风雅,以为自己也和我们一样的出身呢。” 姬荷冷眼看着二人,垂下眸来,“五妹妹教训的是,我从来没有想和你们比较……” 她说着,魏茹也瞥了一眼姬荷写的字,她立即察觉到了不对,“这字怎么这么像……” 话还没说完,男人冷峻的声音传来,“胥含玉,谁允许你这么和二嫂说话的?” 背对着胥珩的方向,胥含玉和魏茹皆是一怔。 姬荷向着胥珩行礼,声音里有一丝委屈,“大哥。” 胥含玉瞪了姬荷一眼,暗道她好心机,早就看见胥珩过来了,都不知道提醒她们一声,她转身看胥珩,支支吾吾喊了声“大哥”,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挨骂。 魏茹则是捏了捏帕子,她方才都没怎么说话,胥大哥应该没听见什么,于是转身对胥珩温婉一笑,“胥大哥。” 男人一身绯色朝服,应该是刚从宫里回来,此时面上仿佛凝着寒霜,看着眼前几人。 胥珩冷声:“胥含玉,说话。” 轻飘飘一句话,胥含玉一抖,险些哭出来,她颤颤巍巍,“大哥,我和二嫂闹着玩呢,二嫂在练字,我就让魏姐姐帮她,魏姐姐师从书法大家,在这方面颇有造诣,我这都是为二嫂好,是吧,二嫂?” 姬荷也连忙替胥含玉说话,“大哥,五妹是为我好,你不要怪她。” 胥珩皱眉,姬荷这样软弱的性子,就算他这次帮他出了头,她以后还是会受欺负。 胥珩引导她,“我方才听见胥含玉说你出身低微,难道是我听错了?” 此言一出,胥含玉耳边嗡的一声,连忙把求救的目光抛向姬荷。 她虽然喊胥珩一句大哥,但是和胥珩没什么交情,除了逢年过节更是连面都没见,胥珩这样严肃的人,就连几个哥哥都怕她,胥含玉更不用说了,她现在只盼着姬荷快点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姬荷这个没用的东西也像是吓着了一般,一句话都不说就那么呆着,胥含玉在心里暗骂她果然是个废物。 魏茹想替胥含玉说话,她想胥珩再怎么样,也会看在两人即将成为未婚夫妻的份上,卖她一个面子。 “胥大哥,含玉妹妹也是好心,只是性子直了些,她年纪小,不如就算了吧。” 胥珩朝着魏茹冷冷看去,声音客气而疏离,像是不认识她一般,“胥含玉是我妹妹,她缺乏教养,自然该由我这个做兄长的管教,魏姑娘方才在此,就应该客观道明原委,而不是选择偏帮谁人,若如此,魏姑娘还请先回府,待我处理好家事,魏姑娘再来寻小妹说话。” 闻言,魏茹脸上的血色也一下子都消了下去,没想到胥珩会这样绝情。 见魏茹眼眶都红了,胥含玉有些不忿,“大哥,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你何必这么说魏姐姐?” 胥珩对胥含玉身边的嬷嬷,“送魏姑娘出府。” 嬷嬷自然不敢反抗胥珩的意思,她客气走到魏茹身边,“魏姑娘,奴婢送您出府吧。” 魏茹咬着唇,最后看了胥珩一眼,见他的确是没有要留他的意思,这才咬了咬牙,同嬷嬷离开。 魏茹被请走了,胥含玉才像是后知后觉发觉事情的严重,她连忙去求饶,“大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将落到地上的字帖捡起来给姬荷,脸上带了两分讨好,“二嫂,我年纪小不懂事,你就容我这一回吧。” 姬荷先看了胥珩一眼,见胥珩没有说话的意思,她才道:“五妹妹,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都是为我好。” 姬荷何尝不想胥含玉受教训,好好收一收这个胡乱欺负人的性子,但是她知道,胥含玉和胥珩才是一家人,要是她真的不依不饶让胥珩教训了胥含玉,之后胥含玉发难,胥珩总不能再来帮她。 而且她现在要让胥珩怜惜,只有软弱些、再任人可欺一些,胥珩才会忍不住关照她。 果然,她此言一出,胥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 胥含玉对胥珩,“大哥,你都听见了,二嫂不怪我,我也道歉过了,我先走了!” 胥珩不轻不重“嗯”了一声,当做回答。 胥含玉离开后,花园里只剩下胥珩还有姬荷两人,丫鬟小厮们不敢看主子们之间的争端,早早就远远离开了。 姬荷低垂着脑袋,胥珩低头只能看见她光洁白皙的额头。 “受了欺负为什么不说?” 胥珩这样问。 姬荷的头不由得垂得更低了一些,过了半晌,见胥珩没有再说话,她小心抬眼看去,只见男人目光深沉,落在她的身上,耐心等着回答。 姬荷的声音细弱蚊蝇,“没什么大不了的,五妹妹和我闹着玩而已。” 因为她的话,胥珩感觉心里闷着一股气,他冷声,“窝囊。” 话一落,只见眼前女子的眼眶红了起来,唇紧紧抿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怎么?现在觉得难受了?” 姬荷不语,只是倔强地看着他,像是想辩解自己并不窝囊。 她这模样,像一只躲在窝边的兔子,就算窝边的草让别的兔子啃完了,她也不敢说一句话,只敢这样看着,却不知弱肉强食,一味地退缩只会被人得寸进尺地欺负。 胥珩叹口气,“含玉经常欺负你?” 姬荷低声,“没有……” 胥珩又看向她手中的字帖,“写完了,是打算给我看的吗?” 姬荷将字帖往袖子里藏了藏,“我字丑,还是不要给大哥看了。” 胥珩伸出手,“给我看看。” 他的手指修长而有力,很大,比姬荷的手要大许多。 姬荷犹豫着,将字帖递出去,递到一半想要收回来,字帖的另一端却被男人捉住。 胥珩只轻轻一抽,就将字帖抽了过来,他将姬荷写的那页认真看了起来。 第9章 我给你撑腰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不远处的亭子已经挂起了灯笼。 男人的目光专注,仿佛不是在看姬荷那些有些歪歪扭扭的字迹,而是在看什么重要的东西。 姬荷看着胥珩,脑海中突然冒出盼梦之前问她的那句话,为什么她当初嫁的人不是胥珩呢。 若她从一开始就嫁的是胥珩,那她是不是就可以少受许多苦。 能成为胥珩的妻子,一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吧。 姬荷心口发涩,她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小偷,想从胥珩这里偷一个孩子过去,她有什么资格想这些呢? 胥珩仔细看完,点头道:“能看出来临摹地很用心,只是我的字可能并不适合你,不如我替你另外寻一本字帖?” 话落,姬荷立即摇头,“不,我就要练大哥的字。” 她很少有这么坚决表明自己态度的时候,胥珩不由得看去。 只听姬荷像是怕挨他的骂一般,一鼓作气将想说的话全部说了出来。 “大哥的字好看,母亲看见了喜欢,日后我抄了佛经过去给母亲,母亲也会对我和颜悦色几分,”姬荷抽了抽鼻子,有些心酸,“我现在无依无靠,大哥也看见了,谁来了都能踩我一脚,若我不用心讨好母亲,以后日子怕是要更难过。” 胥珩并没有反驳,“也罢,等过几日,我再让墨初给你送一本我写的字帖来。” 姬荷小声提出自己的请求,“大哥,那我以后写完了字还能给你看吗?” 胥珩点头,“自然是可以的。” 说完,胥珩将字帖还给姬荷,便见她的笑意如铃兰一般浅淡绽放。 “大哥,你对我真好。” 胥珩手指蜷缩了一下,“都是一家人,应该的。” “大哥,”姬荷又喊住他,眼底有浅浅的害怕与担忧,“你当真要同魏姑娘定亲?你们要成亲?” 胥珩看向她,姬荷像是怕自己的话有些冒犯一般,又加了一句,“我只是问问,大哥不要误会。”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胥珩言简意赅,却见姬荷的眼底有了些失落。 姬荷不想胥珩娶魏茹,满京城那么多未出阁的姑娘,总有性情和善,能够不为难她的,但胥珩这样说,估计就是要娶魏茹了。 正想着,面前突然递过来一支宝石粉蝶簪,姬荷惊讶抬头。 胥珩解释,“之前弄坏了你一根簪子,现在赔给你。” 他手里的这只簪子通体是宝石材质的,精细到蝴蝶的触须都是由粉色米珠穿起来,颤颤巍巍的,像是活的一样。 姬荷几乎没有名贵的首饰,之前胥珩弄坏的那一支,也不过是普通的银簪而已。 她有些不可置信般,“真是给我的?” 胥珩点头,“我不知道你喜欢哪种,便叫人买了现在较为时兴的一款,若你不喜欢,我便叫人再去买一款来。” “喜欢!”姬荷立刻答道,“我从未有过这样好看的簪子,大哥,多谢你。” 她将簪子慎重地接过来,小心地碰了碰宝石制作的蝴蝶,像是得了什么心爱的玩具一样,就连眼底都多了些光亮。 胥珩收回手,视线却不禁在她的笑容上多停了一下,“喜欢便好。” “对了,”胥珩道,“日后受欺负了不要再一味忍气吞声。” 姬荷攥着簪子答话,“可是没有人替我撑腰。” 胥珩声音低沉,“我替你撑腰。” 姬荷一愣,只见男人的脸浸在月色中,看不出半点玩笑的意思,她忽然感觉心头有些微的暖意,紧接着是一股酸涩感。 她从未听人说过要替她撑腰的话。 月上疏影,姬荷一回到院里,就迫不及待将簪子拿出来放在灯下仔细看。 胥珩应该是特意交代过,这支簪子其实并不那么出众,簪身也不是金的,而是檀木,就算姬荷守寡,也是可以戴的。 盼梦在边上看着,忍不住也碰了一下,“夫人,我听说这簪子是多宝阁的新品呢,像这种簪子,一支就要卖好几十两!” 姬荷对着镜子比了比,镜中女子本就花容月貌,簪子簪在乌黑的发上,真如蝴蝶被她的容貌吸引,从而停留了一般,锦上添花。 姬荷将簪子收起来,脑海中浮现出胥珩说要替她撑腰的话,笑了笑,“大哥对我这样好,我没什么可报答的,明日便做些糕点送给他吧,顺便……可以请大哥教教我怎么把字写得更好看一些。” 与此同时,魏家马车上,魏茹红着眼眶,手里的帕子都要被绞烂。 魏茹哽咽,“胥大哥怎么能这么对我!” 无论是谁,在即将成为未婚夫的人府上被请出去,都是很丢人的事情。 连着两天丢了两次人,魏茹自觉再也没有颜面见人了,“都怪那个贱人,要不是她,我怎么会被胥大哥厌恶!” 魏茹身边的丫鬟宽慰她道:“姑娘,那姬氏不过是一个没见识的寡妇,您和她计较什么,我听人说今日首辅大人身边的人去多宝阁将那支最贵的粉蝶簪买走了,奴婢估摸着就是要送给您的。” 闻言,魏茹心里稍微好受了些,“是啊,毕竟我们即将成为未婚夫妻,除了我,胥大哥还能送给谁。” 她破涕为笑,“我真是的,竟然和一个寡妇置气,胥大哥的胞弟没了,他帮着弟媳说话也是正常的,以后我多注意些就是了,今日胥大哥心里也一定两难,明日我就再去一次胥家,让胥大哥亲自将簪子送给我,这样他也会宽心一些。” 次日一早,魏茹便去了胥家。 陈氏见到她很高兴,抓着魏茹的手道:“可惜我这辈子女儿缘薄,只生了两个儿子,不过见了魏大姑娘,我心里就熨帖,日后等你嫁进来,我定然将你当亲女儿一样疼。” 魏茹羞涩地笑了笑,“伯母又说笑了。” 陈氏:“我以后就叫你茹儿吧,我从来不说笑,我都翻看了黄历,明日就是一个好日子,我让你胥大哥去提亲!” 魏茹惊喜,“当真?” 陈氏:“自然是真的,我还骗你不成?” 其实陈氏还没和胥珩说过要同魏家结亲的事情,不过她觉得大儿子从来都是听话懂事的那一个,不会反对她的提议。 更何况魏茹这样好,性情温婉,样貌大气,家世也不错,陈氏相信胥珩也会喜欢魏茹的。 就在这时,丫鬟进来通报,“老夫人,二夫人过来给您请安了。” 陈氏笑容淡了点,“让她进来吧。” 陈氏对魏茹说话时,也毫不掩盖对这个二儿媳的嫌弃,“她也就是命好,被我承哥儿看中,又怀了孩子,不然依我胥家的门楣,她是修八辈子福也进不来的。” 魏茹也跟着点了点头,胥家从太爷那辈起便是朝廷重臣,虽说胥珩的父亲早逝,但也官至礼部侍郎,如今胥珩又坐到了首辅的位置,只要不出意外,胥家在胥珩的手上,肯定是会封爵的……这么一算,姬荷能够嫁进来,的确是捡了天大的便宜。 姬荷提着食盒进来,“我做了些糕点,特意送来请母亲尝尝。” 她将食盒里长相秀气的糕点拿出来,“这是杏仁奶糕,魏大姑娘也尝尝吧。” 昨日的那些不愉快还未消散,魏茹想着姬荷就是一个寡妇,自己不至于多计较,笑着夸了一句,“二夫人这糕点做的真秀气。” 陈氏稍微拉了脸下来,“你还怀着孩子,这些事情自然有下人去做,你瞎胡闹些什么?” 姬荷摸了摸肚子,解释道:“不知为何,儿媳怀孩子后会比之前好动许多,或许孩子也有些闲不住吧,不过做些糕点也不费事的,儿媳就是做给自家人尝尝。” 陈氏脸色稍微好了点,“应该是个男娃才会这么皮,好了,你想做就做,不要累着就行,要是把我的孙儿累着了,看你拿什么赔!” 姬荷乖顺应是,等到陈氏用了一块糕点,她才告辞离开。 魏茹漫不经心尝着姬荷做的糕点,只觉得有些太甜了,她刚将最后半块咽下去,忽然觉得眼前有什么闪了一下。 魏茹抬头,只见姬荷的发上有一只栩栩如生的粉蝶,在光下十分惹眼。 她一愣,突然反应过来,姬荷头发上的,就是被胥珩的人买走了的那支粉蝶簪! 第10章 胥珩藏在衣下的鞭子? 那簪子为何会在姬荷的头上? 隐隐约约地,魏茹感觉姬荷像是隔在她和胥珩之间的一堵墙,十分碍眼,但是她说不出一个缘由,毕竟一支簪子能够说明什么,又不是胥珩亲自去买的。 或许是胥珩让人给家里的女眷都买了,姬荷只是恰好分到了这支而已。 毕竟她是胥珩胞弟的遗孀——魏茹再次以这个理由对自己。 是了,魏茹心口的闷气渐渐消下去,一个失去了丈夫,又不受婆家待见的寡妇而已,她真是疯了才会总是拿自己和她比较。 另一边,姬荷提着食盒继续往胥珩的院子走,她刚才在陈氏那儿过了明面,说是做糕点给自家人尝尝,胥珩也是自家人,她去送糕点,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胥珩喜静,故而院子也比较偏,姬荷是第一次往这边走,发现越靠近胥珩的院子,环境便越清幽,路两旁栽种的花草也变成了一些较为低矮的树木。 盼梦在一边道:“还真是符合大爷的调性。” 说话间,两人便到了胥珩的院子前。 胥珩近日才调回京城任首辅,许多公务未交接,但他才忙完胞弟的葬礼,陛下便让他在家多休几日,胥珩也的确有些疲乏,昨日是惦记着几件未处理的公务,才进了宫。 姬荷来时,胥珩正在看书,他听完通报,让小厮放人进来。 姬荷依旧是一身素衣,胥珩一眼就看见了她发间的那一支粉蝶簪。 胥珩移开目光,温声:“弟妹,坐吧。” 屋内有好几个伺候的仆人在,门又大开着,并不妨碍什么。 姬荷将食盒里的糕点拿出来,“这是杏仁奶糕,是我今天早上做的,已经给母亲送过了,大哥也尝尝吧。” 胥珩喜吃甜食,不过他担心损坏牙齿,极少吃。 姬荷做的杏仁奶糕很好看,他尝了一口,不由得点头,“很不错。” 姬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过随便做做,大哥爱吃就好。” 胥珩又吃了一块,这才用一杯清茶压下唇齿间的甜味,“辛苦你了,不过这些事以后交给下人做就好,你本就身体孱弱,再做这些累到了不好。” 姬荷揪着自己的衣袖,小声道:“方才母亲也是这样说的,都怪我闲不住,总想找些事情做,大哥说的是,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必拘谨。” 胥珩看见她的袖子里藏了东西,“带了字帖来?” 姬荷连忙点头,面露羞赫,“大哥公务繁忙,我却连这点小事都要来麻烦大哥……” 胥珩伸手接过字帖,吩咐墨初拿纸笔,“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墨初忍不住打趣,“二夫人您真是运气好,我们家大人要是收徒教书法,不知该有多少人挤破了脑袋都想当大人的徒弟呢。” 胥珩无奈,“墨初。” 姬荷是一个极其敏感小心的人,胥珩担心她多想,提醒墨初少说话。 果然,胥珩再看去,只见姬荷似乎有些无措。 胥珩开口,“坐吧,你握笔姿势应该有些问题,我帮你纠正一下。” 姬荷拿起笔,胥珩用笔点了点她的手指,“再往上些。” 笔的触感与手指的触感不同,少了些暖意,有些冷硬,大概是心中藏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的缘故,姬荷在胥珩面前格外敏感,笔碰到她的手时,她便不由自主一颤。 这种轻微的接触,比那日她伏在胥珩的背上,似乎威力要更大一些,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胥珩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又点了点她的手腕,“抬高。” 姬荷真像是他的学生,也一点点严谨起来。 胥珩站起来,方便观察她落笔的力度,目光不小心落在她的颈上。 初冬了,姬荷却穿着秋日的衣裳,一截白皙的颈就这么柔顺地弯下,脖子左侧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胥珩想要去碰那颗痣的手僵在半空,他意识到自己想要做什么,胥珩紧抿着唇,改用笔点了点姬荷的肩膀,“坐直。” 话落,便见女子投来似乎有些哀怨的目光。 姬荷脸上生得最妙的就是这一双眼,中和了其他艳丽的五官,使得整张脸艳而不妖,或清雅或妩媚,尽在掌握。 胥珩避开那婉转如秋水一般的眼波,语重心长,“坐姿不对,练字时间长了会伤腰。” 姬荷看着笔下的字犯了难,“大哥,这个‘无’字我怎么也写不对。” 胥珩在纸上写了一个,见姬荷还是懵懂,有些无奈,“再写试试。” 两人隔得近,胥珩能够闻见姬荷身上的香味,似乎多了些秋日的清凉气息。 姬荷始终写不好这个字,胥珩始终十分有耐心,但他也进入了老师这个角色,忘记了自己教的是弟妹,而不是学生。 胥珩握住姬荷的手,“这样写。” 他带着姬荷写完了一个‘无’字,松手时心跳漏了一下,他猛地朝着姬荷看去,只见她似乎正回想着方才运笔的力道,并没有多想一些什么。 胥珩沉着脸看了一圈屋内,屋内的墨初和盼梦背对着两人的方向,应该也是什么都没有看见。 胥珩自问自己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他或许是太好为人师,才会下意识…… 胥珩平复了自己的呼吸,但是掌心女子手背上微凉的温度,细腻的肌肤,是那样的软……还有那清浅的香气,却让他一时间难以忘记。 在胥珩靠近的那一瞬间,姬荷便警觉了起来,直到那有些热的手掌裹住自己的,她才后知后觉发生了什么。 但姬荷并不觉得这是胥珩的刻意为之,胥珩这样的君子,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不过就算是君子,也会有走神的时候,比如刚才,而姬荷要抓住的,就是胥珩走神的时刻。 姬荷不是一个笨学生,反而很聪慧,短时间内就能将胥珩的字模仿出两分神韵,但少了两分凌厉,反而多了点娟秀轻灵。 胥珩不禁点头,“不错。” 闻言,姬荷抬起头,像是得了夸就想得寸进尺的小孩儿一般,眼中闪着光亮,等待胥珩再多夸一夸她。 “弟妹有这般天赋,从前家中可请过老师来教习书法?” 姬荷眼神黯淡下来,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继母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只需要学好女红,日后懂得侍奉公婆便好。” “简直是荒谬,”胥珩冷声,“这世间有许多能人皆是女儿身,在许多方面,女子的智慧并不比男子少。” 姬荷有些诧异,她没想到胥珩会这样想,毕竟在这个世道,女人只要管好家事,能够生儿育女就好了,没有人会觉得女人还能做别的事情,更不会有人把女人和男人放在一起相比较。 “大哥你当真这样想?” 胥珩点头,面上神情带了些严肃,“弟妹,莫听他人论长短,你并不比任何人差,你只需要做好自己就好。” 因为眼前男人的一番话,姬荷的心不可控地响起如烟花一般的声音,开始剧烈跳动,她想,胥珩说得对,她一直也这样觉得,她并不比任何人差,甚至要更加狡猾。 姬荷脸上绽出一个笑意,“大哥,你真好。” 这已经不知是姬荷第多少次说这句话了,胥珩想,或许是她从前得到的关爱太少,所以才会将他的那些微不足道关心不断放大。 姬荷站起身来,“大哥你快坐着歇一歇,我给你倒杯水。” 胥珩本想自己来,不小心碰到姬荷递过来的茶水,滚烫的茶水一下泼湿了他的衣衫。 姬荷吓了一跳,连忙蹲下身用帕子给他擦拭,声音焦急,隐约带了点哭腔,“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 话刚落,她只感觉到手触碰时,男人的身体猛地一僵,然后迅速拉开与她的距离。 姬荷有些懵地抬头,只见男人的一张脸沉了下来,很罕见地有些尴尬神色。 姬荷回忆,她刚才好像,不小心按到了胥珩藏在衣下的……鞭子? 第11章 婚事不如就算了吧 气氛一时凝滞,谁也没开口。 姬荷尴尬地蜷着手指呆坐在原地,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那鞭子……好大。 胥珩手不断背到身后又放下,刚才的触碰太过突然太过刺激,他一时无所适从。 墨初和盼梦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胥珩声音冷淡开口:“弟妹,时间不早了,请回吧。” 就算没被下逐客令,姬荷也在这里待不下去,她强作镇定,带着盼梦离开了。 姬荷走后,墨初好奇询问,“大人,怎么好端端要赶二夫人走啊?” 胥珩冷看他一眼,挥散那股一直萦绕的怪异感,径直回了房,“备水,我要沐浴。” 另一边,姬荷已经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摸到了什么,但她的确不是故意的,这并不在她的计划里! 眼见自家主子的脸像火烧云一般烧了起来,盼梦也不禁问了出来,“夫人,这是怎么了?” 姬荷深吸一口气,“无事,应该是大哥被烫着,有些生气了……回去煮一壶凉茶,我要静一静。” 胥珩沐浴完后,稍微静了静心,抬步去陈氏的院子里。 见到儿子来,陈氏很高兴,“珩哥儿,现在怎么来了?可用了午饭?” 胥珩一一回答,“儿子已经用过午饭了,现在来,是有件事想同母亲商量。” 陈氏笑,“正巧我也有件事打算和你说。” 胥珩点头,“那请母亲先说吧。” 陈氏先叹了口气,才道:“本来你弟弟刚走,我不该说这件事,但如今我们府里人丁凋敝,你弟弟那一脉估计也就姬氏肚里那一个孩子了…… 我们府上也该办些喜事热闹热闹,依我看,你年纪不小了,婚事早应该定下来,我看魏家大姑娘就不错,明日是个好日子,你若得空,不如随我去魏家把婚定了吧。” 胥珩摇头,“儿子正是为此事而来的,母亲,婚事不如就算了吧。” 陈氏有些惊讶,没想过儿子会拒绝,“为何?茹儿温婉大方,堪称良配,你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胥珩默了一下,若不是见过魏茹和胥含玉欺负姬荷,他或许会同意这桩婚事,毕竟娶妻生子于他而言,并不算一件重要的事情。 但……想起姬荷怯怯问他是否真的要娶魏茹的模样,胥珩忽然有些不忍心,若真因为他娶妻,让姬荷要遭受更多委屈的话,他宁可婚事先搁置下来。 胥珩对陈氏,“婚姻并非儿戏,儿子对魏大姑娘并不了解,若是贸然提亲,未免太过仓促。” 陈氏笑,“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们定亲之后可以私底下见一见,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茹儿的,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做我胥家的儿媳妇。” 胥珩脑中不免浮现出姬荷的模样,他抿了抿唇,提议,“母亲,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了,都是一家人,叫弟妹听见了不好。” 陈氏脸色微微拉下,“她有什么不高兴的,我说的是实话,别以为她现在怀了孩子就跟金疙瘩一样,我就要顺着她捧着她,门都没有!” 胥珩正色,“母亲,就当是为了弟弟。” 陈氏眼眶一红,“算了,你说的有道理,什么都是我不对……我今日说的话,你也好好想一想,同你一般大的男子谁不是已经有了好几个孩子在膝下,从前你只顾着读书,我不催你,现在你又要忙公务,再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事!” 胥珩无心成婚,应付了几句陈氏的话,他便离开了,这模样直叫陈氏头痛。 魏茹从陈氏那里知道了明日胥珩要来提亲的事情,她一回家就忍不住宣扬起来。 魏家另外几个姑娘都羡慕不已,“首辅大人真的要来提亲?” “我怎么从来没听母亲说过这件事?” “大姐有什么好的,首辅大人怎么看上的不是我呢……” 各种声音都有,无非是羡慕嫉妒,魏茹得意不已,她克制着激动,对几个妹妹道:“这事的确突然,我也没想过首辅大人会对我有意……妹妹们,你们年纪还小,以后也定然会遇到良人的。” 魏茹的堂妹冷嗤一声,看出来她在炫耀,又气又急,“那可真是恭喜大姐姐了啊。” 魏茹微微仰着头,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等到第二日,魏茹早早就打扮好了翘首以盼胥珩来提亲。 但是一直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人过来,陪着一起等的魏夫人不禁道:“茹儿,你确定你没听错吗?” 魏茹眼睛都急红了,“绝不可能听错,胥老夫人亲口和我说的,胥大哥一定会来提亲的!” 魏夫人皱眉,“那就再等等看。” 因为昨日魏茹的那一番炫耀,魏家几房的人都早早盼着了,要是魏茹真的攀上了胥珩的高枝,那对他们一家都是好事,但魏茹要是没攀上……就当个笑话看也是个乐子。 日头渐渐西了,魏茹渐渐有些坐立不安,魏夫人安慰她,“或许是首辅大人太忙了,要晚些过来,茹儿,别急。” 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陈氏身边的吴嬷嬷才过来,不过是一个人过来的,不像是要提亲的样子。 魏夫人让魏茹过去,等到魏茹出来的时候,像是丢了魂一般。 魏茹强作镇定,“母亲,胥大哥他抽不开身,提亲的事情,或许要晚一些了。” 魏夫人察觉出不对,带着魏茹到房里去说话,“到底是怎么了?” 魏茹哭出来,“怎么办啊母亲!胥大哥不来提亲了!” 魏夫人一惊,“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他胥家答应好的,怎么能反悔呢!” 见到魏茹神色有些不对,魏夫人追问,“你可是做什么得罪了首辅大人?” 魏茹目光游移,慢吞吞将那日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我哪里想到胥大哥会在那里,我就想给她立立规矩而已……” 魏夫人叹气,“首辅大人弟弟刚去……怎么就让他看见了,罢了,茹儿,反正这件事只有我们府里的人知晓,娘再给你相看别的人家吧。” 魏茹垂泪,“不,我一定要嫁给胥大哥!现在府上那些人都在等着看我笑话,要是我真的不嫁给胥大哥,他们一定要笑我一辈子的! 而且胥大哥是全京城最好的男儿,娘,我不甘心!” 魏夫人有些头疼,“那为娘再帮你想想办法吧。” 另一边,姬荷也知道了胥珩没去提亲的事情,她嘴角勾起笑意,毕竟没有人比她再清楚原因不过了。 盼梦给姬荷捏着腿,眼神里全是敬仰,“夫人,您也太厉害了!” 姬荷笑而不语,扮猪吃老虎这么久,不就等的是胜利的这一刻吗?不过这只是暂时的得胜,她的路,还有得走。 姬荷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无声叹口气,要不是担心出事,她真想把胥珩绑到床上来。 像这种清贵斯文的男人,就算到了床上,应该也是矜持的吧。 姬荷想着,不禁开始期待,以后孩子生出来,一定要随胥珩才行,这样她得少操许多心。 盼梦见她走神,以为她是担心肚子被人发现,小声道:“夫人,实在不行咱们找个东西先垫一垫,等到要生了的时候,再寻个孩子来,只要做的够隐蔽,不会有人发现的。” “这不一样,”姬荷道,“我要的是胥珩的种,除了他,谁来都不行,他这般有权有势,以后就算东窗事发,也不会看着自己的骨肉受苦。” 盼梦似懂非懂点头。 姬荷笑了笑,“少想那些有的没有,有这闲工夫,不如帮我想想怎么成事更好。” 主仆俩正说笑着,突然有下人传报五姑娘来了。 胥含玉笑着进来,“二嫂,你在睡觉呢。” 胥含玉明显是有目的而来,姬荷客气给她倒茶,“天冷了,身子越来越乏,总是想睡一睡,五妹妹,你怎么来了?” “瞧二嫂这话说的,我这不是来看看你吗,”胥含玉眼珠子转了转,“其实是这样的,过几日呢,有一个诗会,二嫂你怀了孩子也不能总在府上闷着,这样对身体也不好,不如随我一起去走动走动?” 姬荷婉拒,“天越来越冷了,我实在是不想动,多谢五妹妹好意了。” 胥含玉直接道:“二嫂,我实话与你说了吧,其实是魏姐姐托我来的,上次的事情,我们心里都感觉对不起你,二嫂,你和魏姐姐总归是要做妯娌的,你就去吧,免得她心里再继续难过了。” 姬荷想了想,“是谁举办的诗会?都有哪些人去?” “是靖王府举办的,京城一些有头有脸的姑娘们都去呢,就连大哥他们也会去,”胥含玉不给姬荷多思考的时间,直接站起来,“就这么说了,等到时候我派人来接二嫂!” 说完,胥含玉就走了,姬荷若有所思。 既然胥珩会去,那她自然也是要去的。 等到诗会那日,姬荷早早就准备好了,随着胥含玉一同去了靖王府。 府上的确热闹非凡,两人来的不算早,一出现,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惊呼,暖室内的目光都汇聚了过来。 第12章 他的弟弟配得上姬荷这样深情吗 屋外刮着寒风,屋内却是茶香伴着脂粉香。 本朝男女大防并没有那么严格,私下聚会时,男女之间也只是简单隔了一扇屏风。 姬荷的出场,不约而同引起了男女两席的轰动,尤其是男人那边,一个个盯着那屏风的缝隙,都像是被勾了魂一般。 只见女子一身暗青色衣衫,就连头发上也只有几根银簪,但是却挡不住那冰肌玉骨,简单沉闷的衣衫都成了绿叶,女子美得纯粹。 ‘咔哒’一声脆响,胥珩将茶盏不轻不重放回,失态的男人们也连忙收回目光,只是各个都有些面红耳赤。 “这是谁家的姑娘,我怎么从没见过,好生美丽!就和我梦中的神女一个样!” “和胥五姑娘一起来的,但没听说胥家还有别的姑娘啊?” “那姑娘梳着已婚妇人的发髻,看来应该是那位胥家二夫人才对。” “可惜了、可惜了!” “有谁知道胥二夫人考虑再嫁吗?我家人都很开明的……” 坐在人群中央的胥珩听着一群人的胡言乱语,眉头越皱越深。 他原先不觉得姬荷出来走动有什么问题,但如今看来,问题似乎有些大了。 坐在胥珩旁边的靖王也不由得笑,“果真是如九天神女一般的美人。” 胥珩喝了一口茶,出声提醒:“那是臣的弟媳。” 靖王毫不在意,笑了两声,“我知道。” 女眷那边,有几个年龄小一些的姑娘,见姬荷这样漂亮,都不由自主挨着她坐,另外一些到了待嫁之龄的,都默默坐远了一些,省得到时候被比较。 胥含玉向几人介绍,“这是我二嫂,我看她成日待在府上闷得慌,就带她出来走一走。” 魏茹也笑着道:“二夫人是很和善的人,大家只当是自家嫂嫂一样就好了。” 很显然,在一群姑娘里,魏茹算是比较有话语权的。 姬荷默默分析着一群人,这时候突然有个姑娘开口。 “但我们是玩飞花令,二夫人读过诗吗?不会连字都不认识吧,要真是这样,二夫人不如早早回去更好呢。” 这话是带着笑意说出来的,但是一字一句都直扎人心肺。 姬荷看去,只见是坐在魏茹斜对面的一个圆脸姑娘,刚才听人喊过,好像是姓孙。 孙三姑娘见姬荷看自己,很无辜地笑了笑,“二夫人,我年纪小,不懂事,说话可能有些直,您别和我计较。” 魏茹清了清嗓子,正打算打圆场,让胥珩知道,她还是护着姬荷的,但还没开口,便见姬荷笑了。 姬荷分明眼眶都微微红了,还故作坚强的模样,“怎么会呢……孙姑娘也是关心我才会这样说,都是我的错,早知道我就不该来的。” 一边的几个姑娘家看了,都不禁对姬荷心生怜惜,对孙三姑娘投去烦厌的目光。 绿裙姑娘:“你别听她说,快坐下吧。” 黄裙姑娘:“她就会胡说,你坐我这边来。” 听着几人的话,孙三姑娘面色燥红,瞪了胥含玉和魏茹一眼,这怎么和她们说的不一样?要是被人传出去她欺负人,她还怎么说亲事? 姬荷笑意勉强,“不了,多谢各位,但我还是不在这里扫大家的兴了,我先走了……” 说完,姬荷起身要走。 胥含玉急了,她和魏茹是商量了要在大哥面前演戏,却没想到姬荷被羞辱后会直接走啊!她不应该坐在那儿羞愧难当然后等着魏茹解围吗!? “二嫂!”胥含玉急了,“你怎么这么说不得,快坐下来!” 全场一静。 男眷那边的胥珩一直关注着女眷那边的动静,面色沉得都可以滴出水来,他瞥了一眼孙三姑娘的兄长,那人霎时冷汗直冒,一时间也没想明白妹妹今日是吃错了什么药。 众人皆以为姬荷会听话坐下来,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谁曾想姬荷只是看着胥含玉,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五妹妹,我知道你是好心,特意带我出来透气,但我让大家见笑了,日后你也别再喊我了!” 是胥含玉带的人过来的,结果却把人给气走了,一时间众人的视线像是刀子一样往胥含玉身上扎。 胥含玉无法,为了不让自己欺负寡嫂的名声传出去,她只好赔着笑,“哪里,我自然是要帮你说话的!” 说完,胥含玉矛头直指孙三姑娘,“你也不见得多有文采,凭什么这么说我嫂嫂?” 孙三姑娘眼睛睁得老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魏茹没办法坐着一句话都不说,不然孙三姑娘要是急了怕是会把她们全都招供出来。 魏茹尽量让话说得周全,“好了、好了,孙三姑娘年纪小,说话是有些欠妥当,含玉我知道你护着二夫人,有什么话快坐下说,二夫人心里都明白的。” 话刚说完,便见姬荷勉强笑笑,苍白到像是要摇摇欲坠一般,“是,都是我的错,怪我听不明白含玉在护着我……” 魏茹一时如遭雷劈。 姑娘群里两两三三议论起来。 “怎么感觉魏茹说话怪怪的。” “胥含玉说话也怪,她这样,到底是想护她二嫂还是不护她二嫂?” “孙霜也是,以为自己还小呢,马上就十六了,张嘴就胡说八道,不嫌害臊。” 被议论的三人都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姬荷则是被一边的小姑娘拉了拉,顺势坐下了。 男眷那边,胥珩听见姬荷无事,心稍微放下了一点,只是他没想到姬荷会说出那番话来,看来果然是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 不过会咬人总好过被人烹熟入腹。 靖王不自觉点头,“还是个妙人。” 胥珩闻声看过去,不动声色观察靖王。 飞花令很快就玩了起来,其实玩法很简单,不过今日因为是男女同席,所以做了些改动。 仆人搬来拼接好的竹筒和刻意改过的桌子,环绕男女席,作曲水流觞。 有乐师击鼓,水中流花,鼓停时,花落在谁的面前,谁就要接上下一句诗。 这次是以‘花’字作词眼,没有排序要求。 席间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鼓声就像是击在人的心上一样。 第一次鼓声停,花落在了胥珩面前,他不急不缓,声音也如流水一般泠泠传来,“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 击鼓声又响起,这次花落在了姬荷面前。 孙三姑娘不说话,只是眼底满是看好戏的意思,等待姬荷出丑。 胥含玉也在心里哼了一声,她倒要看看,姬荷这次还能说是谁欺负她。 魏茹善解人意地笑了笑,“不如这次就算了吧,我来替胥二夫人答。” 话落,姬荷的声音便响起,“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说完,她看向众人,“我曾在字帖上看见过这句诗,啊……?难道是我说错了吗?” “没说错,”靖王率先鼓掌,“胥二夫人说得很对,恰好我在字词方面也有点了解,不知胥二夫人练的是谁的字帖?” 姬荷手攥紧了些,她的声音轻轻柔柔:“不知是谁的,我整理东西的时候看见,便拿来临摹了,我想一定是一位大家的吧,上面的字……每一个我都很喜欢。” 胥珩心口无端一跳,往姬荷的方向看去,透过屏风,他只能看见女子朦朦胧胧的身影,头微微垂着,像是在诉说什么少女心事。 靖王看了胥珩一眼,笑道:“胥二夫人喜欢的,想必一定是好的,继续吧。” 飞花令继续,只说了一句话的魏茹脸色有些差,她发觉姬荷此人绝对不像表面上一样简单,不然怎么可能次次都能化险为夷,还让人怜惜。 魏茹又看去,却见姬荷的确是十分无辜的模样,不由得心焦,只觉得看不透,让她烦躁不已。 花只落到姬荷面前一次,她安安静静坐着,不过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从未少过。 飞花令玩完一轮,中场休息时,姬荷出去透气。 魏茹和胥含玉对了一个眼神,胥含玉不情不愿地跟在姬荷身后两步出去。 姬荷站在廊下,凉爽的秋风拂面,她略微松了口气。 其实她并不喜欢人这样多的地方,但是……姬荷的手下意识放到肚子上,为了达到目的,她只能继续。 “胥二夫人怀孕多久了?” 有些陌生的男人声音突然响起,姬荷惊了一下,连忙看去,只见面前男子约莫二十七八,身着紫金锦袍,金质玉相,眉目风流,正带着笑意看她。 姬荷记得这个声音,是今日诗会的主人,靖王。 “民妇见过靖王殿下,民妇肚子月份尚小,只有一个月。” “一个月啊,”靖王笑了笑,“胥二夫人看起来很年轻,才十七?十八?” 姬荷不自觉退了一步,面前男人虽然看着可亲,但毕竟是皇家人,自己要是不知不觉得罪他就不好了。 “回禀殿下,民妇开春就满十八了。” 靖王皱眉,“还这样年轻便守了寡,实在是太可惜了。” 闻言,姬荷连忙观望左右,见没有人在外面,这才壮着胆子看靖王。 “怎么?”靖王笑,朝着姬荷走近一步,“本王说的是实话,你的确太年轻了,本朝并不反对女子改嫁,你难道要守寡一辈子吗?” 姬荷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答话,她握了握拳,镇定道:“民妇对亡夫绝无二心。” 发现靖王出去时,胥珩便跟了过来,果然看见靖王在同姬荷说话,姬荷看起来有些为难。 胥珩正打算去帮姬荷解围,这一句话便传了过来。 他脚步一顿,不禁默念了一下这句话,对亡夫绝无二心么?胥珩问自己,他那个弟弟……配得上姬荷这般深情吗? 第13章 胥珩觉得不应该 “殿下,”胥珩走过去,“臣的弟妹身体孱弱,吹不得冷风,不如让她先回暖室吧。” 靖王看了眼胥珩,似笑非笑,“是本王考虑不周了,夫人请回吧。” 姬荷对胥珩投以感激的目光,便脚步匆匆离开了。 回去后,姬荷发现胥含玉一直盯着自己,她内心猜测,莫非胥含玉是听到了什么? 方才靖王那番话的确是容易引人误会,特别在她还是个寡妇的情况下,姬荷只希望不要多生什么事端才好。 屋外,胥珩看着靖王,语气中有两分提醒,“王爷,那是臣的弟妇。” “本王知道,”靖王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本王是真心觉得她这么年轻就守寡太可惜了,你不觉得吗?” 胥珩垂眸,“她对臣的弟弟用情至深,不会改嫁的。” 靖王笑出声来,“是吗?那且等等看吧,毕竟她还怀着孩子,许多事现在也说不准,你们胥家,应该不会阻拦二夫人改嫁吧?” 胥珩听明白了靖王的意思,靖王似乎对姬荷有意,他淡声回答:“自然不会。” 但就算姬荷要改嫁也不能是靖王,靖王绝非良配,他还是要同姬荷叮嘱一番才行。 诗会结束,姬荷本该和胥含玉一起回府,但她看见胥珩,突然改变了主意。 “五妹妹,我想在街上逛一逛,你先回去吧。” 胥含玉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靖王的方向,没有多说什么,先带着人走了。 姬荷往街上走去,果然,不消一会儿,胥珩就过来了。 胥珩走在落后姬荷两步的地方,他道:“弟妹,我有话要与你说。” 姬荷在一个小摊面前停下,“大哥请讲。” 胥珩:“弟妹,靖王并非良配。” 姬荷挑选首饰的手一顿,有些讶异,“大哥觉得我对靖王有意?” 胥珩看着她的发顶,“不,你心思单纯,我只是担心你受了引诱。” 姬荷继续往前走,她一言不发,一直到走到一个稍暗的小巷,她才停下脚步,转身看胥珩。 姬荷苦笑,“大哥,你多虑了,我有自知之明,绝对不会起别的心思的,我这辈子,只要有孩子,我就知足了……” 胥珩静静看着她,“你觉得我是在警告你?” 姬荷捏紧了帕子,“不是,我是真的觉得,只要有孩子就好了。” 冬季天黑的很快,女子整个身体都藏在忽明忽暗的夜色里,好像也如同她这个人一般,只敢将自己藏起来,就算外界只有一点动静都会吓得不知所措。 “我并非此意,”胥珩轻叹一声,“你若是想要改嫁,我不会多说什么,你的确很年轻,不应该守着牌位过一辈子。” 姬荷抬眼看他。 “只是那个人不能是靖王,他并非良人,弟妹,只要你不想,我会护着你的,就算是靖王,也不能强迫你。” “可是大哥……为什么?” 胥珩沉默了一下,才道:“靖王病死过三位妻子,后院姬妾无数,你……不合适。” 姬荷柔声,“大哥,我都知道的。” 这时,一个老人经过,笑呵呵地道:“这小两口,真登对啊。” 两人一时无言,胥珩率先别过头,“走吧,我送你回府。” 仍旧是胥珩走在后面一步,姬荷走在前面。 从这条街走回去只需要一刻钟,但是姬荷走走停停,她已经太久没有出过门了,难免对府外的一切都感到好奇。 她的目光追随着大街上的一切,澄澈的眸里映着灯光,像星子一样明亮,胥珩静静地跟在她的身后。 突然,姬荷回头,手里拿着一块糖糕问他,“大哥,你吃不吃糖糕?” 胥珩从不在大街上吃东西,但是面对姬荷的询问,他还是默默接过了那一块糖糕。 姬荷笑着看他,男人的身后是满街的辉煌,但也掩盖不了他的半分光芒,他光是站在那儿,青山白雪一般,是不可撼动的庄重与高洁。 赏心悦目,姬荷只能想到这四个字形容胥珩。 两人一前一后,分明是热闹的大街,又好像静到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 姬荷有心慢慢走,胥珩也不催促她,就跟在她的身后也慢慢走。 等到魏茹好不容易找到了胥珩,她就看见了两人这幅模样,她的眼睛好像被刺痛了一下,因为姬荷和胥珩,这样看起来,像是一对璧人。 魏茹只感觉有什么好像从她的脑海中飞快划过,但她没有捉住,她握紧了拳,因为姬荷的出现而感到不痛快。 只要有姬荷的地方,她总会在胥珩面前碰壁! 魏茹定了定心绪,走过去对两人,“胥大哥,二夫人,好巧。” 姬荷故作惊讶地“啊”了一声,“是魏大姑娘,的确好巧。” 魏茹等着姬荷识趣一点主动离开,姬荷却像是半点看不懂她的眼色,就这么自顾自插在两人中间看小摊上的东西。 姬荷挑了一支梅花银簪,款式一般,但是出现在她的手中时,也显得那么出彩。 胥珩自然没有让姬荷自己付钱的道理,他递过银子给摊贩,小摊贩立即笑着道:“夫人,您夫君对您真好。” 这已经是两人第二次被认错,因为有魏茹在,姬荷开口解释了一下:“您看错了,这不是我夫君。” 说完,姬荷看了一眼胥珩,胥珩碰上她的目光,便很快移开。 小摊贩不以为然,“是吗?你们很登对呢。” 魏茹在一旁听着,只觉得心中冒火,这小摊贩什么意思?和胥大哥登对的人不应该是她吗?难道她还比不过姬荷? 这么想着,她朝着胥珩看去,希望他能说些什么,却见胥珩只关注着姬荷脚下的路,似乎是担心她摔着一般。 魏茹想,其实胥珩对姬荷的关照是很情有可原的,毕竟姬荷还怀着孩子呢,她和一个寡妇计较什么! 于是魏茹主动上前扶着姬荷的手,“二夫人,我扶着你吧,你现在有孕在身,要是摔着就不好了。” 姬荷朝她感激一笑,走了两步,她突然扶住肚子,“肚子……好痛……” 胥珩箭步上前扶住她,“我带你去医馆!” 说着,不远不近跟在两人身后的马车立即驶了过来,胥珩护着姬荷上车。 上车前,姬荷不忘对愣在原地的魏茹,“魏姑娘,对不住……” 一直到马车离开,魏茹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被姬荷给耍了。 刚才走了那么远都不痛,她一过来就肚子痛起来了,这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魏茹清楚,但魏茹没办法,怨气憋在心里,她的脸红了又紫,险些气晕过去,她只能狠狠扯了扯帕子,心里怒骂姬荷心机! 她从未见过如此明目张胆心机的女人! 马车上,姬荷脸色苍白地靠在车厢内,她是有戏耍魏茹的意思在,但肚子也的确是疼,能让女子有假孕相的药……自然也有弊处。 胥珩看着她,对马夫,“再快些。” 姬荷额上冷汗涔涔,她有些脱力往地上滑去,胥珩犹豫了一下,扶住她的胳膊,“弟妹,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医馆了。” 姬荷顺势靠进他的怀里,声音断断续续,“大哥,我肚子疼得厉害……孩子、孩子是不是保不住了……” 胥珩不忍心推开她,毕竟这是胞弟的遗孀…… “别害怕,”他的声音很容易让人放下心来,“不会出事的。” 姬荷看着他放在一边,绝不越线的那只手,修长而干净,看起来很温暖,很可靠。 姬荷忍不住将自己的手放了进去。 胥承身体一僵,看向她,只见女子洁白的额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冷汗,她应该是疼极了,才会忍不住将他当做依靠和寄托。 胥珩没有挥开那只手。 姬荷的手纤细,但是在胥珩的手掌中,却显得娇小,她握住胥珩的手指,握得很轻,声音哽咽着,“大哥,我害怕……” “别怕。”胥珩轻声安抚她。 马车很快停在医馆前,胥珩横抱着姬荷下马车。 医馆里的大夫一见这架势,连忙围了过来。 “快把夫人送到后面厢房!” 姬荷在胥珩的怀里昏昏沉沉,她像是一块浮木,只有胥珩才是能让她依靠的彼岸。 姬荷还是撑不住晕了过去,晕过去前,她在想,要是再也醒不过来,那就亏大了…… 第14章 她还想生孩子,给谁生? 姬荷再睁眼时,就看到了守在她床头的胥珩,她的手仍然紧紧抓着他的手指不放。 “弟妹,你醒了,现在可还有何不适?” 姬荷闭了闭眼,试探着问,“大哥,孩子可还好?” 清苦的药香混着他的声音传来。 “孩子没事,只是你的身体情况不容乐观,需要仔细调养。” “孩子没事就好。”姬荷松了一口气。 “我叫大夫来再帮你看看,”胥珩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站起身,“府中我已经派人知会过,放心吧。” 他样样都考虑得周全,让人安心,姬荷虚弱地笑了笑,示意自己知道了。 大夫进来后,给姬荷把了脉,“没大问题,回去仔细调养着就好了。” “大夫,”姬荷喊住大夫,低声询问,“要是我以后还想要孩子会不会有影响。” 大夫有些没好气,“你这个身体,能顺利生下一个孩子就是谢天谢地了,还生?你还是为自己的命考虑考虑吧!” 姬荷垂眸不语,她就是在为自己的命考虑,所以才想要一个孩子,不然她早就被送去陪葬了。 大夫见她不说话,叹了口气,走出去对在门口的胥珩低声道:“听我一句劝,为了你夫人的命着想,别再让她生了。” 胥珩拧眉:“她还打算生?” 大夫:“你问我?你们夫妻俩的事情我怎么知道?你夫人的身体是年少时便留下来的亏空,这么多年也没仔细照料过,总之,你以后用心看顾着吧。” 胥珩点了点头,打帘进去,对姬荷:“回府吧。” 姬荷低低应了一声,慢慢坐起来。 胥珩本来有话想说,见她这般模样,没有出声,无论再嫁与否,都是姬荷自己的决定,他该说的已经说了,多说无益。 姬荷回府时,盼梦在门口等她,盼梦急得都要哭了,“夫人,您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难受?” 陈氏的人也在,草草确认过姬荷肚里的孩子无事便离开了。 姬荷安慰了一句盼梦,转头对胥珩,“今日多谢大哥了。” 胥珩点了点头,目光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沉沉落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回去后,听姬荷道明了原委,盼梦哭道:“早知道这药会伤您的身体,我当初说什么也不会让您吃的!” “傻丫头,”姬荷无奈摇头,“不吃也是一个死,搏一搏总比被人逼死好。” 姬荷有些累了,说完便洗漱歇下。 胥珩院子里,胥珩怎么都睡不着,想起大夫说的那番话,他不禁在想,姬荷是否对靖王的话动了心。 不然她打算改嫁给谁?又打算给谁生孩子? 一夜无眠。 一早,胥珩上朝前,特意去了一趟陈氏的院子里。 “母亲,儿子有事要同您说,”胥珩言简意赅,“弟妹身体亏空太过,需要勤勉进补,不然产子时怕会有性命之忧。” “我还以为多大的事情,”陈氏毫不在意,“依我看,你就是多虑了,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我也生了你们兄弟两个,你看我现在不也好好的?” 胥珩皱眉:“母亲。” 陈氏:“好了,她到底怀的是我的孙子,你不必多说,我都知道的。” 她这模样,分明是知道了也不在乎,胥珩自觉多说无益,便先离开了。 等他走了,陈氏才对一旁的吴嬷嬷道:“平日让厨房多弄些大鱼大肉给姬氏吃,我孙儿一定要白白胖胖生下来才行,至于她?亏空就亏空吧,生完死了正好给我承哥儿陪葬。” 胥珩进宫前,对墨初:“开我的私库,按照昨日大夫开的方子,找药材给二夫人院里送去,没有的就去买,无需顾及花费。” 墨初:“属下遵命。” 姬荷醒得晚,醒时就看见屋内堆满了东西,她有些惊讶,“这都是谁送来的?” 盼梦偷偷地笑,“都是大爷让人送来的,说让您好好调理身子呢。” 满屋都是清苦的药香,姬荷的唇边扬起笑意,“真是让大哥破费了。” 正好,她的身体调理好,胥珩又年轻力壮,她一次就中的希望就又大了些。 另一边,胥含玉约了魏茹在外面茶馆见面。 魏茹眼睛还肿着,胥含玉见了不禁问,“你这是怎么了?” 魏茹冷笑一声,将昨日的事情说了,“还不是你那个好二嫂害的,我原先还想着她可怜,我不和她多计较,但她实在是太会装可怜了!害得我总被胥大哥误会!” “这样啊……”胥含玉道,“其实我今日约你出来就是为了她的事。” 魏茹疑惑:“怎么?她也得罪你了?” “倒也不是,”胥含玉左右看了一眼,神秘兮兮地道,“你知不知道诗会那日我跟着她出去,看到了什么?” “什么?” “靖王好像是要让她改嫁!” 魏茹一惊,“你没听错?” “这怎么能听错!”胥含玉道,“我怀疑她早就和靖王认识了,不然靖王怎么可能第一次见她就这样说!说不定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靖王的,毕竟我二哥早就病得快死了,还怎么让她怀孕!” 魏茹有些慌乱,“这可不能乱说!被人听见了要有大麻烦的!” “你现在管什么麻烦不麻烦,你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对付姬荷!”胥含玉急道,“她再这样下去,你还想不想嫁给我大哥了?” “可是……”魏茹不解,“你的意思是要我揭穿他们的奸情?但那样的话靖王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胥含玉从前倒是没发现,自己的这个好友还有些蠢。 “谁让你揭发了?旁敲侧击懂吗?” 胥含玉在魏茹身边耳语两句,魏茹不自觉点头,“这是个好主意。”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得逞的笑容。 胥珩出宫时,天边落起了雪。 靖王从另一边的宫道出来,“哟,胥首辅,好巧啊。” 靖王从来游戏人间,不参与任何朝堂争议,只专心做一个风流浪子,故而陛下对他还有几分兄弟情深在。 胥珩一想起姬荷可能被他哄骗,只想装作看不见。 见他要走,靖王忙又上前一步,“胥首辅?怎么不理本王?” 胥珩这才停下,对靖王作揖,“臣见过靖王殿下。” “不必客气,”靖王笑,“就坐我的马车回去吧,正好我想同首辅大人聊一聊。” 胥珩直接道:“若殿下还是想说那件事,那臣便没什么可同殿下聊的。” “诶,别这么无趣,”靖王做了个请的姿势,“请吧,放心,我不是那样不讲理的人。” 胥珩上了靖王的马车,马车往胥府去。 靖王将一旁盖子的笼子掀开,里面有一只猫儿,花色是路边随处可见的玉面狸,只是颜色要更均匀好看些,毛也长,像是一只小狮子一样。 靖王将猫儿抱出来,“看,这只玉面狸可是本王花了好多钱才买到的。” 胥珩面无表情,“可爱。” “可爱?”靖王笑着将猫儿塞到他的怀里,“送你了。” 胥珩皱眉塞回去,“不要。” “说可爱你又不要?”靖王塞回去,“那你为什么夸它?” 胥珩:“……” 靖王就喜欢看胥珩这个老古板哑口无言的样子,他忍不住大笑,“好了,其实这只猫儿是本王想送给二夫人的,她寡居在府上养胎,有此等萌物相伴,或许心情会更好些。” 胥珩想把猫儿重新塞回去的动作一顿,他低头看猫儿,猫儿蹭着他的手掌,鼻尖微微带着潮湿的触感就像那日姬荷握他的手一样。 胥珩选择收下这只玉面狸,“这只玉面狸花费多少?臣买下来。” 靖王打量他,“本王是送给二夫人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胥珩垂眸,“稍后臣会派人送钱去王府。” 见马车已经停下,胥珩将玉面狸放回笼子里,提着笼子下车。 看着他的背影,靖王不忘嘱咐,“是本王送的,别忘了!” 见胥珩已经进府,靖王摇头,“无趣啊无趣,二夫人那样的美人,嫁进胥家真是可惜了啊。” 胥珩打算先回自己的院子,稍后再让墨初将玉面狸送到姬荷的院中去。 在前院通往后院的廊上,胥珩见到了姬荷。 姬荷像是在等他,见他来,连忙过来,在距离他还有三步的地方停下。 “大哥,多谢你今日让墨初送来的药材,我没什么可以报答的,这是我亲手做的糕点,若大哥不嫌弃,便收下吧。” 胥珩低头,看见了她白皙手背上有一道显眼的红色烫伤。 姬荷后知后觉般将手收回去,解释道:“大哥,这不是我做糕点的时候烫伤的……是、是……”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是我不小心摔的……” “我倒是从未见过有人能将手摔成这样,”胥珩见她一副不会撒谎的模样,冷声道,“我拿药给你。” 说着,胥珩往前走了两步,姬荷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大哥……我又麻烦你了。” “自家人,不提麻烦。” 到了胥珩的院子,胥珩拿出烫伤药给姬荷,“净手后涂上,两日红痕便可散去了。” 姬荷珍重地收起药膏,然后将食盒里的糕点一一摆出来,有红豆酥,白玉糕,还有杏仁小饼。 姬荷含着笑抬头,见胥珩看着她,她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大哥,是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胥珩摇头,“没有。” 姬荷才从寒风里走过,此时两腮和鼻头全都红了,竟然显得有一分不同于以往的娇憨。 笼子里猫儿突然叫了一声,姬荷被吸引了注意,胥珩顺势将盖布揭开,“这是一只玉面狸,送给你。” 姬荷有些激动起来,“大哥,当真送给我?这一定很贵吧!” 胥珩想了想,“不贵。” 他特意补了一句,“是我送给你的。” 第15章 她到底也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姬荷愣了一下,听出了胥珩似乎意有所指,但她一时没能明白其中深意。 玉面狸在笼子里转来转去,似乎已经有些呆的不耐烦了,胥珩将盖布重新盖上,“天黑了,先回去吧。” 姬荷点了点头,欢天喜地接过笼子,“好!” 姬荷离开,胥珩转身发现烫伤药落在了桌子上,于是追出去两步,只见姬荷时不时掀开笼子看一眼里面的猫儿,嘴角的笑意是那样灿烂。 姬荷对着笼子:“喵~” 胥珩忍俊不禁,轻笑了出声。 听见声音,姬荷动作有些僵硬地转头,“大哥……” 她有些尴尬地揪着帕子,正在想怎么弥补一下自己的形象,便见胥珩递过来一个小瓶子。 “烫伤膏,别忘了。” 姬荷有些脸红地接过烫伤膏,飞快地说了句谢谢,然后离开了。 看着她似乎有些局促的背影,胥珩不禁摇头。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姬荷有这么真情流露的时候,果然,她年纪还小,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罢了。 姬荷回到了院子,她的脸红得不行,害怕自己今日一时失误,会让她这段时间在胥珩心里建立的楚楚可怜形象毁于一旦。 她只知道男人喜欢可怜的女人,却没听说过男人喜欢学猫叫的女人! 姬荷忍不住点了点笼子里小猫的额头,“你啊。” 小猫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地打个滚,将肚皮露出来给姬荷看,嘴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十分可爱。 姬荷将笼子打开,摸了摸猫儿的毛,“算了,看在你这样可爱的份上,我就原谅你好了。” 盼梦在一边双眼放光地看着小猫儿,“夫人,好漂亮的一只猫,咱们给它起一个名字吧。” 姬荷想了想,“这是大哥送我的……” 她笑,眼里闪着狡黠,“就叫念君。” “念君?”盼梦睁大了眼,“夫人,您这是……” 姬荷点点头,抱着念君笑。 念君很乖,姬荷喂了它一些肉后就趴在毯子上睡着了,姬荷左看右看,怎么都看不够。 念君就这么乖巧了两天,这日姬荷本想抱着它去偶遇胥珩,但怎么也找不到猫儿,姬荷脸色一白,猫儿跑了! 胥珩回府的时候,就在前院看见墨初到处在找猫。 “大爷,念君跑了,二夫人快急死了!” “念君?”胥珩皱眉,“是我送的那只玉面狸?” 墨初:“是啊,二夫人不敢在前院找猫,只好拜托我帮忙,您不知道二夫人都急成什么样了!” “不会跑远的,”胥珩想到什么,“我去母亲那里看看。” 胥珩刚进陈氏的院子,就听见陈氏的惨叫声传来,念君从屋里面飞快窜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几个拿着棍子赶猫的婆子。 “快抓住那只脏猫!” 念君左躲右闪,看见了胥珩,一跃到了他的怀里,然后得意地俯视着那一群婆子,甩了甩尾巴。 胥珩叹了口气,拍了拍猫儿的脑袋,“我去给母亲赔罪。” 屋内,陈氏捂着心口倒在地上,见胥珩抱着猫进来,她忙道:“快把这只猫给我丢出去!” 胥珩按住在他怀里蹭来蹭去的念君,“母亲,可有受伤?” 陈氏将自己被挠得血淋淋的手给他看,“你看我这手被它抓的!我想起来了,这是姬氏养的那只猫吧!我这几天就听人说她成日抱着一只猫不撒手,果然,她就是养了来害我的!” 胥珩将猫递给赶来的墨初,“去还给二夫人。” 陈氏急:“把猫丢掉!谁允许你还回去的!?” 胥珩将陈氏从地上扶起来,劝道:“母亲,您何必与一只狸奴计较呢?” “我是与畜生计较?”陈氏灰头土脸地,“你看我这屋子里,瓶瓶罐罐全让这狸奴给碰碎了,还有这猫毛满天飞,你看我的手!我的手不知道要几日才能好!我看就是姬荷故意的!她故意养一只猫来恶心我!” “母亲,狸奴是我送给弟妹的。” “你送的?”陈氏息了声,“好端端的你送她狸奴做什么?” “儿子路过集市,见这只狸奴可爱,便想着买回来给弟妹做个伴,免得弟妹总是想起弟弟而郁郁寡欢。” “也有道理,”陈氏还是有些恼火,“这狸奴,真是吓死我了,还有你,你的心思应该放在正事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让人送药去了,以后后院的事情你少管,我又不会害她!” 胥珩应下,“儿子知道了。” “对了,”陈氏不忘道,“总之你明年得成家,过几日你与魏大姑娘私下见一见,要是还觉得不喜欢,那我再给你相看别的姑娘。” 胥珩“嗯”了一声,当做回答。 解决了陈氏这边,胥珩一回去,就看见姬荷抱着念君眼眶红红在等他。 姬荷焦急询问:“大哥,我听说念君把母亲抓了,母亲可还好?” 胥珩看她肩上的落雪,“进去说吧。” “为什么叫念君?”进屋后,拍着肩膀上的雪,胥珩淡声询问。 “因为……”姬荷悄悄抬头看他一眼,剩下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打断。 “不想说也无妨,这个名字很不错,”胥珩转身看她,瞥见她手背上仍旧没有消的烫伤,“给你的药膏没擦?” “念君总是蹭我的手,我怕药蹭到它的嘴里,到时候中毒就不好了,”姬荷红唇微抿,“其实不要紧的,不痛的……” “不痛,难道就不留疤?” 胥珩从抽屉里拿出一瓶药,皱眉:“拿回去用。” 姬荷长睫微微颤,“大哥的东西金贵,我不敢用……” “伸手。”胥珩冷声。 姬荷将手伸出去,却是手背朝上,胥珩愣了一下,见她低垂着头,似乎没感觉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罢了,姬荷是将他当做亲兄长才会如此——胥珩这样想。 胥珩将药膏挖出,仔细地涂到姬荷手背上已经有些呈褐色的烫伤上,“回去后记得用。” 姬荷接过药瓶,上面还有胥珩手心的温度。 因为隔得近,姬荷闻到了他身上的冷冽香气,是姬荷喜欢的味道,不沾染任何脂粉的干净味道。 “大哥,母亲真的无事吗?”姬荷抱紧了念君,“母亲要怪就怪我好了,都是我没有看好念君才让她跑了出去,求母亲千万不要把念君从我身边带走。” 姬荷和她怀里的猫都用那双轻灵的眼看着胥珩,好像他就是她们的救赎一样。 胥珩抬手,忍不住摸了下念君的脑袋,但一想到这只玉面狸的名字——念君,是思念他的弟弟胥承,胥珩又放下了手。 “放心吧,母亲并没有怪你。” 屋外的雪渐渐大了,胥珩走到窗边,将窗子微微合拢,雪粒从他的衣袍上滚落,顷刻又消失无踪。 男人的眉目就如天边的雪一般清冷,但却有一抹温柔,像月光,但是触手不可得。 “时候不早了,弟妹,回吧。” 姬荷捏着念君的爪子,视线凝在胥珩的背影上,“好。” 女子抱着猫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胥珩将窗完全合起。 他好像忘了问一件事,但是也并不重要了。 雪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姬荷这几日眼皮总是跳,隐隐约约地,她感觉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盼梦正看着这个月的月银叹气,“我一两,夫人五两,再给少爷送三两,唉……要是我们想跑,这些银子完全不够啊。” 离胥承去世已经过了一个月,姬荷也心焦,她这几天完全没有机会接近胥珩,就连见他一面都难。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姬荷握紧了拳,“但是……” 她可以再找一个男人,但是日后万一东窗事发,她与孩子都会很惨,只有胥珩才能给她和孩子最大的保障。 与其日后惴惴不安生活几十年,她宁愿赌一把,她还有时间…… 盼梦明白姬荷的意思,她愁眉苦脸,“那就时间对不上了,十月怀胎,您到时候孩子生不出来,万一被人说是妖怪怎么办?” “那我就想办法让孩子提前出来,”姬荷眼里满是坚决,“不足月就落地的孩子何其多,生下来不也照样能活吗……” 虽然是这么说着,但姬荷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喝了杯水想冷静些,就听见下人通报陈氏身边的吴嬷嬷来了。 吴嬷嬷:“二夫人,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姬荷:“劳问吴嬷嬷,母亲是因为何事寻我?” 吴嬷嬷冷哼,“你去了就知道了。” 姬荷察觉到不对,她的手放到肚子上,心绪纷乱,自从她怀孕以后,陈氏非必要都不会见她,今日是发生了什么,这么大的雪,陈氏竟然让人来请她…… 第16章 以死明志 陈氏院里,魏茹和胥含玉各坐了陈氏一边。 陈氏还有些不确定:“茹儿,你真的听见姬荷说要改嫁?” 魏茹柔柔笑着,“伯母,或许是我听错了吧,毕竟二夫人那样贤淑的女子,应该也不会有二心吧。” 她越是这样说,陈氏越是怀疑,“等姬氏来了,我得好好问问。” 说话时,姬荷进了屋,看见魏茹和胥含玉时,姬荷便隐约猜到了,今日的事不简单。 她镇定自若,对陈氏行了一礼,“母亲,不知今日唤儿媳来是为何事?” 陈氏狐疑,“姬氏,我也不与你卖关子,我问你,你是不是想要改嫁?” 姬荷惊讶不已,“母亲,您何出此言?儿媳这辈子只想守着孩子过就好,从没想过要改嫁!” 魏茹和胥含玉对视一眼,魏茹出声,一副很为难的模样,“伯母,我就说是我听错了,您快别问二夫人了,省得到时候二夫人还以为是我故意告状呢。” 改嫁之事姬荷只从靖王那里听说过,莫非是那日诗会,靖王说的话被她们俩听见了? 难怪这两人只说是听说她要改嫁,别的事情一概不提,还真是够心机的。 姬荷自问自己反击都是为了自保,但她们竟然要在她的名声上做文章,简直是要把她往死里逼。 见陈氏的目光扫来,姬荷‘扑通’跪倒在地,“母亲,您要相信我!儿媳没做过的事情,儿媳怎么可能认?” “既然魏大姑娘说儿媳想要改嫁,那还请问魏大姑娘,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是同谁说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魏茹:“我不过说说而已,二夫人何必这么动气,二夫人快别这样,你肚里还怀着孩子呢,孩子……” 她顿了顿,话中有话,“这个孩子来之不易,要是出事了,那可就不好了。” 闻言,陈氏眯了眯眼,听出了魏茹话里的意思。 之前陈氏就怀疑过,儿子病成那样,怎么让姬荷怀孕,但如果是姬荷早有异心,与他人珠胎暗结,事情也就说得过去了。 但姬荷有这么大的胆子吗? 陈氏审查的目光落在姬荷面前,一时无言。 屋外,盼梦见姬荷久久不出来,急得不行,她见没人注意自己,偷偷跑到胥珩院子来。 墨初耳尖一动,见是盼梦匆忙跑来,不禁问道:“盼梦,你这么急做什么?” 盼梦:“我们夫人被老夫人喊去问话了,现在还没回来!大爷在府上吗?现在只有大爷能帮我们夫人了!” 墨初一下犯了难,“我们大人今日进宫去了,按平日的时间看,不到入夜不会回来……” 盼梦瘫倒在地,“完了……” 墨初:“你别着急,大人也有可能提前回来的。” 话是这样说,但墨初其实心里也没底,谁都知道他们大人一忙起来就没日没夜,今日能不能回来都还不是一个准呢…… 皇宫内,胥珩正在和几位重臣商讨江州雪灾的应对之法,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心绪不宁。 胥珩往窗外看了一眼,收拾面前的文书,“那便按照今日商讨出的办法治理江州雪灾,具体事宜交由吏部负责。” 陈氏院里,陈氏挥退了屋内所有下人,魏茹和胥含玉得意对视一眼。 陈氏对姬荷:“你说实话,你肚里的孩子是不是承哥儿的?” “是,”姬荷语气坚决,“儿媳肚里的孩子是胥家的血脉,儿媳若有撒谎,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陈氏脸色稍微好了些,“好了,我不过问问而已,发这么毒的誓做什么?” 姬荷垂泪,“儿媳怕母亲不信……” 见陈氏有几分不想再追究的意思,魏茹出声道:“伯母,其实茹儿本来不打算说的,但那日靖王府诗会,茹儿的确看见了二夫人和一名男子说她想要改嫁的事情,茹儿本来是担心有损胥家声誉,才一直没有说这件事,但二夫人如此执迷不悟,怕是以后要惹大麻烦,茹儿不得已才……” 胥含玉帮腔:“是啊,伯娘,二哥走得早,现在全府上下都盼着二嫂肚里的孩子出世,您也别怪我说话不好听,万一二嫂肚里的孩子是别人的,咱们替野男人养孩子,要是传出去,不得被人笑话死?” “你们!”姬荷身体颤抖,她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明白两人这般针对她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报复么?但是魏茹想的太简单了,姬荷就算是死,也要拉着魏茹垫背。 “儿媳才疏学浅,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却知道,凡事都是要讲究一个证据的,魏大姑娘和堂妹如此言之凿凿,那敢问证据在哪里!?” “这本来就是见不得人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留下证据,”魏茹一脸不赞同的模样,“二夫人,你这么说,未免太不为家族考虑!” “没有证据那就是污蔑。”姬荷不认,本来就是无中生有之事,她为何要认?“就算是告到官府,我也绝对不认!” ‘啪’的一声,陈氏一巴掌甩到姬荷脸上,“告到官府?你好大的胆子!你要让我们胥家成为全京城的笑话吗?” 胥含玉幸灾乐祸,“是啊,二嫂,魏姐姐不过是说了些实话,你就张口闭口要报官,我看你就是猜准了我们不想把事情闹大,想借此来威胁伯娘不再追究!” 姬荷捂着被打的脸颊,苦笑一声,“你们口口声声说我与旁人珠胎暗结,怀的是野种,但是你们又拿不出证据来。” 姬荷看着陈氏,“母亲,您有没有想过,若她们说的是错的,我肚里的孩子就是夫君的,那又怎么办?您要眼睁睁看着我和孩子被污蔑吗?” 其实陈氏从内心而言,更信魏茹的话,毕竟魏茹是大家闺秀,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来冤枉姬荷? “但是茹儿为何要冤枉你?” “那就要问魏大姑娘了,”姬荷冷笑,“魏大姑娘曾经与五妹妹一起欺负我,恰好被大哥看见,大哥替我出头,魏大姑娘怕是在想,只要将我从胥家赶出去,大哥就不会再追究之前的事情,愿意娶她进门了!” “你胡说!”心思被人拆穿,魏茹一急,“我与胥大哥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你这种出身低贱的人,与人私通有什么奇怪的!?” “是吗?”男人的声音夹杂着怒气传来,“魏大姑娘好大的做派,竟然跑到我胥家做主来了!” 听见胥珩的声音,姬荷心下一松,她哭着道:“好!既然你们都不信我,那我便以死明志!” 说着,她跑向柱子,就在撞上去的前一瞬,一双有力的手臂揽住了她。 “弟妹,别做傻事!” 姬荷哭着挣扎,“大家都不信我,我或者还有什么意思,大哥你别拦我!就让我死吧!” 胥珩抱着姬荷,冷眼看吓愣了的三人,“你们非要把她逼死吗?” 陈氏解释:“我没逼她,我就是问一问……” 魏茹脸色苍白,不敢说话,她明明得到了消息说胥珩今日在宫中有重要的事情商量,才会过来的,怎么、怎么提前回来了…… 胥含玉咽了咽唾沫,她结结巴巴,“大哥,我那天是真的看见了一个男人和二嫂说要她改嫁的……说不定她肚里的孩子都不是二哥的。” 怀中女子紧紧贴着他的胸膛,泪如珠落,一侧脸颊也高高肿起,此时双目无神,胥珩不敢想,要是自己再晚来一步,姬荷怕是真的会血溅当场。 胥珩声音像是淬了冰一样的冷,“那你可听见她答应?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姬氏的孩子是别人的?胥含玉,若你今日拿不出证据来,我就把你送到官府查办!” 胥含玉一个哆嗦,险些跌倒在地,“大哥,我、我……” 陈氏想要打圆场:“你发这么大火干什么?她又没真的怎么样……” 胥珩:“母亲不要忘了,她现在肚里怀着二弟唯一的血脉,若真的因为您误听谗言而害得孩子有了什么意外,母亲该如何向二弟交代?” 姬荷在胥珩的怀里哆哆嗦嗦,紧紧抓着胥珩的衣服不放。 陈氏一时无言。 胥珩冷声对胥含玉,“传话下去,五姑娘帮着外人欺辱自家二嫂,罚跪祠堂三日,不许给她吃喝!” 胥珩虽然和胥含玉同辈,但他在胥家,却是有绝对话语权的存在,胥含玉闻言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被嬷嬷带了下去。 “魏姑娘,你多次欺辱我的弟妹,这笔账,我之后会同你们魏家好好算的。” 魏茹踉跄一步,不可置信看着胥珩,“你为了她,要这么对我,我们、我们可是要结亲的啊!” 胥珩冷声:“绝无可能。” 魏茹咬牙,“但是你又怎知我说的是错的?” 胥珩冷冷看着她,“来人,送客。” 魏茹:“好、好……” 魏茹面如金纸,挥袖离开。 “等等。” 魏茹脸上又多了一抹笑意,下一刻,便听见男人近乎绝情的声音传来。 胥珩:“魏姑娘还欠我弟妹一句道歉。” 第17章 大哥,我怕…… “道歉?”魏茹美目大睁,泪水流下,“你让我向她道歉?” 胥珩眉目冷厉,“若魏姑娘不道歉,我不介意去找魏大人聊一聊此事。” “好啊,好……”魏茹死死捏着拳,但是道歉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让她同一个出身卑贱的女人道歉,她做不到! 陈氏:“好了!就算这件事是我们误会了她又怎样,我们都知道错了,你难道还要把我们逼死吗?” 感受着怀中人的害怕,胥珩只觉得懊悔,自己没有保护好她,姬荷毕竟……是他弟弟的遗孀。 胥珩反问,“那母亲就该往死里逼弟妹吗?” 陈氏大怒:“我是你母亲!你怎么敢这么和我说话!?” 姬荷啜泣,“大哥,你别管我了,就让我死吧,我死了……大家就不必争吵了,都是我的错……” 她虽然哭着,但是从魏茹的角度,能够清楚看见那双眼里是带着笑意的。 姬荷在得意地享受着胥珩为她出头,得意地欣赏着她此时的窘态。 魏茹的心里此时充满了屈辱。 “好,我道歉!”魏茹咬牙,“二夫人,都是我的错!” 说话时,魏茹死死盯着姬荷,下一刻,她神情一滞。 魏茹看见姬荷的嘴动了动,那样子,分明是在说……蠢货! 魏茹胸前剧烈起伏,不可置信后退两步,姬荷在骂她蠢货? 姬荷见状,勾了勾嘴角,将头埋得更深了一些。 胥珩见魏茹还盯着姬荷,皱眉,“来人,送魏姑娘出府。” 魏茹心里满是不甘心,她想冲上去将姬荷这张脸撕烂,但是她不能…… 魏茹几乎要吐血,下一刻,她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陈氏忙扑过去,“茹儿,茹儿!” 胥珩:“来人把她抬回魏家。” 见魏茹被抬走,陈氏怒道:“你这样让我怎么和魏夫人交代?” 胥珩厉声:“母亲不如想想,若是弟妹出事,该怎么向弟弟交代!” 陈氏气得捂着心口说不出话,她自知理亏,狠狠瞪了姬荷一眼。 “去,把胡大夫请过来,看看她肚里的孩子有没有事。” 说完后,陈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胥珩松开手,姬荷却紧紧抱着他不放,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胥珩没有说话,任由她抱着自己。 姬荷闭着眼,她知道自己今日只是侥幸,要是胥珩再晚回来一点,她还不知会被逼到哪个地步。 陈氏此人,实在是太蠢,太恶毒!为了旁人的两句话,竟然要害自己的儿媳和亲孙子。 也亏得姬荷不是真的有孕,不然今日这么一闹,孩子能不能保住都是两回事。 “弟妹,”胥珩问,“脸上还疼吗?” 姬荷摇摇头,继续待在他的怀里,深深闻着那好闻的,令人安心的青竹味道。 胥珩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她红肿的脸颊和眼睛。 “大哥,”姬荷眼泪簌簌落着,“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什么都没做错,”胥珩低声,“是我的错,我没能替二弟护着你。” “不,今日若不是有大哥,那我怕是早就死了。” 姬荷松开胥珩,温软霎时抽离,胥珩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大哥,”姬荷的素手搭上胥珩的衣袖,“我想求你一件事。” 她此时的模样太过可怜狼狈,胥珩垂眸看姬荷,“你说,只要我能办到。” 姬荷仰头,看见了男人的眼眸里,属于自己的倒影。 还没开口,胡大夫来了。 胡大夫显然也是听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叹了口气,给姬荷把完脉,“孩子受了惊吓,老夫开几副安胎药给夫人,夫人日后千万要注意情绪,不然孩子怕是要保不住了。” 胥珩面色凝重。 胡大夫开完安胎药,又给了消肿的药膏,这才离开。 胥珩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扯了扯,姬荷苍白着脸色,声音带着祈求,“大哥,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能否拜托大哥每日与我见一面……” 胥珩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姬荷声音里有许多害怕与担忧,“我实在害怕今日的事情再次发生,求大哥每日只要远远地在外院走廊上与我见一面就好,若我哪日没能来……” 她已泪湿于睫,“或许就是出事了……只要大哥在,我、我或许还能死得体面些。” 姬荷声音很软,像是在撒娇一般,可怜兮兮地看着胥珩,“大哥,求你了。” “别说胡话,”胥珩别开眼,“我答应你,不过我每日回来的时间并不确定,我会让墨初知会你的。” 姬荷破涕为笑,抓住他的手掌,“大哥,多亏有你。” 这是姬荷第二次抓他的手,她的手是微凉的,很软,与之相比,胥珩的手掌干燥而有些硬。 胥珩忍住将那只手握住的冲动,他将手抽开,微微点了点头,“我先走了。” 顿了顿,胥珩道:“药膏别忘了擦。” 姬珩满眼濡慕,“多谢大哥。” 离得越远,才闻不见那淡淡的香味,胥珩看着四周白雪纷飞,只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那双带泪的眸子在眼前浮现,他的心,好像有些乱。 魏茹被抬回府的事情很快便人尽皆知,不过因为胥珩交代过,旁人并不知晓府内具体发生了什么,饶是如此,众说纷纭之下,魏茹的名声也被败完了。 魏茹病了,她握着魏夫人的手,语气里满是恨意,“我要报仇,我一定要报仇!” 魏夫人叹了口气,摸了摸魏茹的额头,没有将胥珩来过的事情告诉她。 京城的冬日就是这样,狂风夹雪,数月不休。 那日的事情结束后,陈氏往姬荷的院子里送了许多东西,绫罗绸缎,还有一些金银,不管她是出于什么态度送来的,姬荷都招收不误。 除此之外,她感觉到,胥珩对自己的态度变了,她在等一个时机,默默将两人的关系再往前推。 毕竟,亲手折下高岭之花,的确是一件很值得令人期待的事情。 因为那个约定,每日胥珩都会将自己大概回府的时间告诉墨初,墨初再转告给姬荷。 两人隔着雪色遥遥见一面,然后擦肩而过。 这日,胥珩回来得很晚,像是参加了什么宴会。 姬荷想了想,换上一件月白色的袍子,外罩浅青色的披风,出门等胥珩。 胥珩回来时,夜色已经很重,他想后院已经落锁,今日应该是见不到姬荷的。 但穿过回廊,他看见了那道纤细的身影,女子的脸颊埋在柔软的兔毛围脖里,就在那儿乖巧地站着等他。 胥珩的步子不禁快了一些,本该是擦肩而过,但看见姬荷也向他走来,胥珩停下脚步。 浅淡的酒气传来,姬荷微微仰起脸,“大哥,你喝酒了?” “嗯,”胥珩点头,“喝了一些。” 这还是姬荷第一次从他身上闻见酒气。 玄色的鹤氅罩着男人高大的身躯,他只微微垂着眼眸,神情淡漠,漫天雪色中,像是巡视人间的掌管生死的天神。 雪粒落到了胥珩的睫毛上,他的眉目间更添一分寒冷,几乎令姬荷不敢直视。 她从袖子里取出自己的手炉,“大哥,给你。” 胥珩看去,手炉外面罩着绣着铃兰的布套,不出意外的话,上面也会留着铃兰的香气。 胥珩手动了动,“你自己留着吧。” 姬荷不说话,她有些胆怯般,默默收回手。 “给我吧,”胥珩伸出手,“的确有些冷。” 胥珩好像已经掌握与姬荷相处的诀窍,就像是哄着一个极其听话的孩子,只要给一颗糖,便可获得满腔地热情与真心。 姬荷眉眼弯弯,将手炉放到胥珩的掌心,“今日格外的冷,我就猜大哥或许会冻着,特意备了手炉在这里等着。” 她的眼睛笑弯时很好看,像是最珍贵的琉璃,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还有那没有涂抹任何胭脂的唇,像是蜜糖一般…… 胥珩好像有些喝多了,他按了按眉心,准备离开。 忽然,身后的姬荷喊住他,胥珩转身,便见姬荷脚底一滑,朝他直直跌来。 胥珩下意识伸出手,姬荷却抱住了他的脖子。 碰上那柔软的唇瓣时,胥珩觉得自己应该是醉糊涂了,好像做了一场很荒唐的梦。 第18章 吻 鼻尖是带着暖意的香甜,唇瓣的触感是软的。 酒香与铃兰的香味混合在一起,胥珩下意识想要再往下,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做。 挽着他颈的那双手分明轻柔,却让他失去了离开的力道,他看见姬荷紧紧闭着眼,卷翘的长睫轻轻颤抖着。 胥珩掌下的那截腰肢很细,似乎有些不安地扭动了一下。 胥珩瞬间清醒,他忙直身往后,拉开同姬荷的距离。 姬荷还保持着揽住他的动作,只是紧闭着眼,像是不敢面对一般。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半指,只要胥珩想,随时可以亲上去,侵占姬荷的全部。 胥珩沉默着将她的手放下,姬荷悄悄睁开眼,只见男人的脸色如水一般的沉。 姬荷垂下头,胥珩看着她脸上的飞霞,后退了一步,他喝了酒,是他的错,轻薄了自己的弟媳。 两人相对无言,胥珩想开口,却见姬荷一跺脚,转身跑开了。 胥珩的心好像空了一下,他拿着姬荷给的手炉,喉头滚了滚,不自觉抬手碰了下自己的唇,温软的感觉尤在,但他心中更多的是一种羞愧,他怎么能…… 姬荷跑回了院子里,眼底是得逞的笑意,果然,她赌对了,不过胥珩此人自制力实在可怕,就算是醉了,也不轻易松动。 仅仅是一个吻…… 姬荷回想着男人唇上的滋味,舌尖撩过红唇,笑了。 宫内。 胥珩正在看公文,身边的随侍喊了他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 随侍有些疑惑,“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无事,”胥珩这才发觉,手中的公文已经许久没有翻页,“怎么了?” “大人,天已经黑了,您要不要先用晚膳?” 胥珩抬头才看见屋外已经布满了浓重夜色,他站起身,“不必,我先回府了。” 胥珩想找机会解释一下那日的事情,但他每次碰见姬荷,她总是飞快地就躲开。 这么想着,胥珩的眉间皱得越发紧了起来。 回府时,他并未在廊上看见那抹秀丽的身影,墨初解释:“晚上太冷了,二夫人等了您许久您都没回来,便先走了。” 胥珩点了点头,这个季节在外面久待肯定着凉的,他本想叫姬荷不必等,他可以派人守着她的院子,但她那样胆小…… 胥珩闭了闭眼,是了,她那样胆小,那日他却…… 无论如何,胥珩都要给姬荷一个交代。 这日雪停了,姬荷无事可做,和盼梦在院子里堆雪人。 盼梦低声:“夫人,墨初和我说今晚大爷会按时出宫,您看……” 姬荷摇头,“不急。” “怎么不急,您的肚子,”盼梦左右看了一眼,“肚子急啊!” “我知道肚子急,但是还没到时候。” 姬荷在等,等一个机会,若机会等不来,她只好自己想办法了。 “你晚些时候找机会去买点药,”姬荷将雪人堆成一个个憨态可掬的模样,“记得隐蔽些。” 盼梦激动不已,红着脸迅速点头。 念君在雪地里打滚,看见前面的麻雀,便扑了上去。 见念君跑出了院子,姬荷连忙去追。 胥珩今日回来得早,腿上被撞了一下,他低头看见,只见念君竖着尾巴在蹭他。 胥珩将念君抱起来,摸了摸猫儿的脑袋,一抬眼就看见了停在自己面前还小喘着气的姬荷。 胥珩垂眼,摸着猫儿的脑袋。 “弟妹,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姬荷的脸很可疑地红了起来,她支吾着,“大哥想说什么。” 胥珩还没开口,怀里的猫儿便跳了出去,姬荷看了胥珩一眼,也红着脸跑开了。 胥珩抿了抿唇,想说的话没有说出口,他看着女子像是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一时间怀疑姬荷是在躲着他。 第二日,胥珩依旧按时回府。 府里下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大爷近日似乎有些闲?” “也没有吧,大爷现在都比平时早一个时常出门了。” “那怎么每日都按时回府了?” “不清楚,大人的心思哪是我们能揣摩的?” 胥珩和姬荷约定见面的地方,是连接着前后院的回廊,不常有下人经过,胥珩做事仔细,尤其是如今心中有事的情况下,早就让墨初提前守在附近了,避免隔墙有耳。 胥珩特意比告诉姬荷的时间提早回来了一刻钟,就是为了等她。 果然,女子见到他时,眼底满是惊讶,半羞半怯地上前来。 “你在躲我?” 虽是问,但胥珩的声音却是笃定的。 “没有,”姬荷低头,揪着手中的帕子,“大哥今日回来得好早。” “那日的事,”胥珩顿了顿,“是我……” “是我不对!”姬荷连忙开口,“都怪我没站稳,大哥是为了扶我才不小心、都怪我!” “不,”胥珩眼眸深沉,“是我的错。” 他道:“弟妹,对不起。” 胥珩行得端坐得直,他既然做了,就敢认。 但是姬荷知道,那日是她故意的,她故意将胥珩的脖子揽住,不然胥珩怎么可能会…… 但事实是,胥珩就是一个正人君子,姬荷赌对了。 “其实……”姬荷的脸红起来,“其实没关系的。” 她的声音细弱蚊蝇。 胥珩不由得看过去,姬荷像是终于鼓起勇气,“只要是大哥,就没有关系。” 只要是大哥,就没有关系么…… 胥珩看着她,不知道她是为了得到自己的庇护,还是出自真心这样说。 “有关系的,”胥珩淡声,“你是我的弟妹。” 他的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雪落的声音在此刻格外明显,风一吹,姬荷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回去吧,”胥珩淡声,“我会补偿你的。” 姬荷身体晃了晃,“我不要大哥的补偿,我……我只要大哥护着我就行,只要大哥护着我,怎么样都可以,怎么样我都不怕。” 说完,姬荷眼眶泛起了红,怯怯地看着胥珩,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只要大哥护着我,怎么样都行。” 胥珩是一个多心的人,任何人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会分析出很多种可能性,但是姬荷的话…… 胥珩闭了闭眼,姬荷单纯,不可能是那个意思。 “回去吧,天冷了。” 说完,胥珩抬步离开。 在他身后,姬荷微微勾唇笑着。 青禾书院门前。 正是午休的时候,学生们两两三三出门吃饭,胥珩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那个格外打眼的少年。 少年不过十三四岁模样,身形有些瘦,穿着洗得发白的棉衣,但模样格外俊俏,有些女儿相。 姬昀走到馄饨摊前,“老板,要一碗馄饨。” “好嘞,还是清汤不加蛋,多加一碗汤对吧?” 姬昀点了点头,数出五个铜板放在摊位上,然后走到角落坐下。 几个穿着较为体面的学生走到他的面前,“哟,这不是小木匠吗?又吃馄饨啊,不是我说,你这么穷还读什么书,还是回去继续当学徒吧!” 说完,几人哈哈大笑起来。 姬昀是今年年初入的学,刚开始的时候进度一直跟不上,他们时常取消姬昀,但是没想到这小子聪明,短短半年,成绩便突飞猛进,现在直接在院长的班里学习,等开年就要参加院试,考童生了。 赵刚坐到姬昀的面前,对着馄饨摊主道:“给他加个蛋,再来两块卤肉,算我头上。” 摊主看了一眼姬昀,见少年面色没有任何变化,才道:“好的,客官请稍等。” 很快,馄饨上来了,姬昀对赵刚说了句多谢,自顾自吃起来。 赵刚笑道:“诶,姬昀,我是认真地同你说,你看你就算是考上了童生又怎么样?最后顶多来书院当个夫子,一日三餐拌咸菜,穷的叮当响。” 赵刚眼底有淫邪之色,“我给你个建议,你长这么好,不如你跟了我吧,我保证会对你好的。” 簇拥在赵刚周围的同学又哈哈大笑起来。 姬昀面不改色,就像是没听见这些话一般,吃完后擦了擦嘴,便打算起身离开。 “给我站住!”赵刚恼怒,“我和你说话你听不见是吧!来人,给我把他按住!” 馄饨摊摊主打圆场,“诶,几位都是同学,何必呢……” 赵刚怒喝:“滚蛋,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姬昀:“别为难他,有话你直接说。” 少年抬眼,眼底有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与阴郁。 赵刚要拍姬昀的肩膀,姬昀躲开。 赵刚:“哼,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给我打!看把他这条腿打瘸了他还怎么参加考试!” 闻言,姬昀的眼底浮现出一丝狠戾,他攥紧了袖里的小刀,他可以受辱,但是不能残废,不然他还怎么考功名,还怎么把阿姐从胥家接出来…… 这么想着,姬昀手里的小刀渐渐松开。 周围围了一圈人,但是没有一个人是打算给姬昀解围的,他们都听过这个神童,也知道他家世不太好,每日只能吃一顿饭,就连衣服也只有那两件不断换起来穿。 见姬昀不再反抗,赵刚脸上满是得意之色,他笑道:“这才对嘛,以后你就给我当书童,爷让你一天三顿都能吃上肉!” 说着,赵刚要来摸姬昀的脸,下一刻,一只脚把他猛地踹到了地上。 赵刚趴在地上痛呼一声抬头,“你他娘的谁啊多管闲事!” 姬昀也看去,只见男人一身锦袍,面覆寒霜,身边有大概七八名侍卫。 胥珩对赵刚:“滚。” 第19章 姐弟重逢 赵刚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胥珩大怒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多管闲事?” 墨初冷哼一声,“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竟然敢对我们大人无礼!” 说着,墨初对赵刚又是一脚,赵刚的小弟对视一眼,都不敢上前。 赵刚还在叫嚣,“你完了,我要告诉我爹……啊!” 姬昀一脚踩在了赵刚的脸上。 胥珩看向他,少年也看来,眼底是如死水一般的沉寂。 这就是姬荷的弟弟,倒是和姬荷很不像。 姬昀脚下用力,赵刚又是惨叫一声,“好你个姬昀,老子要让你被学院扫地出门!” 姬昀不语,脚下不断用力,胥珩背着手,静静等他出完气。 赵刚的小弟想要来救赵刚,墨初一个眼神扫过去,几人就瑟缩着不敢动了。 这时,人群里突然发出一声惊呼,院长连忙跑过来,“首辅大人!” 众人一惊。 院长:“首辅大人,您怎么来了!?可是我们有学生得罪了您?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被踩在脚下的赵刚:“首辅?什么首辅?” 院长看见姬昀,下意识以为是他得罪了胥珩,忙道:“好啊你,我好心培养你读书,你竟然敢对首辅大人不敬!还不快跪下给首辅大人磕头赔罪!” 姬昀抿着唇,看着院长,“我没有。” 院长作势要来打他,“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这可是首辅啊!” 院长低声扯姬昀的衣袖,“快道歉,不然首辅发怒了,你这辈子就完了!” 姬昀看向胥珩,胥珩开口:“姬昀,跟我走。” 姬昀松开脚,赵刚如丧家之犬一般缩回人群里。 姬昀见院长面露担忧,开口道:“院长,我没事的,首辅大人是我阿姐的夫兄。” 院长松了口气,“是你阿姐的夫兄……什么!?是你阿姐的夫兄!?” 周围人也都是一惊,姬昀没有再说话,跟着胥珩往前走。 走了两步,姬昀转头,看了赵刚一眼,那阴沉的目光,吓得赵刚打了个哆嗦。 赵刚听见了,首辅大人和姬昀是亲戚,那他、那他岂不是要有麻烦了? 这么想着,赵刚抖得越来越厉害,然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马车上,姬昀恭敬地对胥珩作了个揖,“草民见过首辅大人。” 胥珩:“不必多礼,请坐吧。” 姬昀面露担忧,“首辅大人,请问可是我阿姐出了什么事?她可还好?” 自从姬荷嫁入胥家之后,姬昀就再也没有见过姬荷,除了每月盼梦递来三两银子用于交束脩和生活的时候他能打听到一两句关于阿姐的事情之外,其余的,姬昀一无所知。 胥珩大概知道一些姬家姐弟的事情,但他没有多说什么,“你阿姐如今怀有身孕,十分想念你,你以后就住在府上陪她,我会让人给你办理转学到白鹭书院,旁的事,你阿姐都会告诉你的。” 闻言,阴郁的少年眼底生了些亮光,因为高兴,才有了些少年人的神采,“多谢首辅大人!” 胥珩点了点头,将姬昀接到胥家,就当是他因那日意外对姬荷的补偿。 想着,胥珩碰了碰自己的唇角,眼底晦暗不明。 姬荷正在清点一些可以卖的东西,前段时间陈氏送来的东西可以卖掉一些,这样的话姬昀在学院也会过得好点。 一想到盼梦说弟弟每天只能吃一顿饭,姬荷便心中发酸,学院的束脩太贵,又要买纸墨笔砚,三两银子看起来多,其实也是只是很微薄的一点钱。 正在盘算着,屋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姬荷一愣,她忙跑到外面去,只见姬昀站在屋外朝她傻笑。 姬荷揉了揉眼睛,这才不可置信出声:“昀儿?” “阿姐!”姬昀跑到姬荷的面前,将她紧紧抱住,“阿姐,我好想你。” 姬荷眼眶发酸,她看见了不远处的胥珩,知道是他把姬昀带过来的,对他无声说了句谢谢。 胥珩微微点头,视线放在姬昀环抱着姬荷的手臂上,忍不住皱眉。 见胥珩转身离开,姬荷才拉着弟弟进屋,“让我看看,瘦了。” 姬荷忍不住落泪,“都怪阿姐没用……” “不,阿姐,”姬昀傻笑,“我这是在长个子,抽条了。” 听姬昀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姬荷大概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她笑着摸了摸少年的脑袋,“这样也好,好歹在胥家能够吃饱。” 闻言,姬昀鼻尖一酸,抱着姬荷的腰吸了吸鼻子,“阿姐,我不饿。” “傻瓜。” 姬荷从来没和姬昀说过自己在胥家的难过,姬昀也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在学院的困苦,但是姐弟俩对彼此的处境都心知肚明。 “阿姐,我听说你有孕了?” 姬荷犹豫了一下,没将自己其实并没有怀孕的事情告诉姬昀,她笑了笑,“饿不饿?盼梦,快去厨房端些糕点来。” 边上抹眼泪的盼梦连忙出去了。 姬昀左右看了一圈,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阿姐,怎么不见姐夫?” 姬荷启了启唇,还是将胥承的事情告诉了他,“其实死了也不打紧,我现在有了孩子,胥家人也都对我不错。” 姬昀眼神里满是坚定,“阿姐,等我考上功名了,我就带你走。” 姬荷笑了笑,“好,阿姐等你。” 说完,她叹了口气,“你这样单纯,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总担心你会受欺负,这下好了,好歹咱们姐弟俩在一处,省得我总是记挂你。” 姬昀笑意灿烂,乖巧地点了点头。 胥珩将姬昀接过来的事情不出一日就在胥家传开了。 胥含玉刚从祠堂出来没多久,不吃不喝跪了三天,她此时心里怨气极大,“真不知道那女人给大哥下了什么迷魂药,对我们这些真正的一家人百般苛刻,对她倒是多有宽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胥家是城隍庙呢,哪里来的要饭的都可以落脚。” 胥含玉的丫鬟小声道:“姑娘,您还是少说两句吧,要是被人听到了,您又要受罚了。” “凭什么又是我,”一想起来胥含玉就委屈,“要是我也有个首辅亲哥,我才不受这窝囊气!” 胥含玉牙都要咬碎,“我还要把那个臭要饭的赶出去!什么东西也配住我家!不,应该是把他们姐弟都赶出去!” 话说完,身后传来‘嘎吱’的踩雪声,胥含玉不耐烦看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名身穿宝蓝锦衣的俊俏少年,在漫天白雪中,如玉一般的透彻。 胥含玉愣了一下,脸颊飞快红了起来,问丫鬟,“今日府上是有客人吗?那是谁家的公子?他长得好俊俏……” 丫鬟也红了脸颊,“近日大雪,奴婢未曾听说府上有客来啊。” 姬昀朝着胥含玉弯了弯眼,那模样差点令胥含玉神魂颠倒。 这么俊俏又有气度,想必一定是哪个大家族出身的吧…… 这样想着,胥含玉摸了摸自己通红的脸颊,然后走上前去,“不知阁下是哪家的公子,含玉竟然从没见过呢。” 姬昀笑而不语,目光落在胥含玉的脸颊上,这个女人不知道背地里欺负了他姐姐多少次……既然如此,那他帮姐姐讨回来吧。 姬昀深深看了胥含玉一眼,从袖带里拿出一个木雕醒狮脑袋递给她。 胥含玉接过,有些疑惑,“这是给我的吗?怎么是木的……不过这雕刻手艺好生精巧。” 她红着脸颊,“此物公子随身携带,想必是意义非凡,我没什么好送的,如果公子不嫌弃……” 胥含玉将自己腰间的玉佩递给姬昀,“不过是一些俗物罢了,公子不嫌弃就收着吧。” 姬昀笑着接过玉佩,玉佩莹润,品相上乘,应该可以典当个几十两银子,给阿姐添一只好镯子刚好。 姬昀收好了玉佩后转身离开,胥含玉往前跟了两步,觉得自己这样不妥,又停下。 胥含玉红着脸看手中的木醒狮,“这是送我的……不知道这算什么呢。” 胥家有一条人工河,穿山而过,在花园的另一端汇聚成一个小湖泊,此时里面只剩下断荷残雪。 胥含玉此时满揣着少女心事,让丫鬟回去取披风,自己在湖边多停了一会儿,突然间,一块石子打到她的手上,她手里的木醒狮落到了地上。 “哎呀,我的醒狮!” 胥含玉在雪里面找木醒狮,姬昀悄无声息靠近,然后一脚将胥含玉踹进了湖里。 见胥含玉在湖里面挣扎,姬昀抛着手中的木醒狮,嘴角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来。 第20章 杀人了……? 胥含玉这一摔似乎摔得不轻,不仅病了,人也摔傻了,整日念叨着什么木狮子,据说是被怨鬼缠上了,二房正让人去请修为高深的术士来做法呢。 姬荷听见这个消息时,正在看姬昀送她的镯子,“这个镯子成色这样好,你哪里来的?” 姬昀面不改色,“捡的,兴许是老天爷送的吧。” 姬荷狐疑,“老天爷送的?” 见姬荷将镯子收起来,姬昀追问,“阿姐,为什么不戴?是不喜欢吗?” 姬荷笑道:“晚些时候戴,省得失主认出来。” 姬昀这才笑了起来,“好,都听阿姐的!” 姬荷用手比划了一下姬昀的身高,“等开春后你估计又要长高许多,走,我带你去街上买些料子做衣服。” 姬昀咧嘴笑,重重点头。 姐弟俩一出门,府门口便有一个人偷偷摸摸地去了魏家。 魏茹病了许多日,她听见姬荷出门的消息,咬牙道:“终于让我逮到机会了!姬荷,你害我丢了那么大一个人,我不会放过你的!” 魏夫人目露担忧,“茹儿……还是算了吧。” “母亲,若是不能报仇,女儿不如一根绳子吊死算了!”魏茹红着眼,“您也知道现在京城的人是怎么笑我的!我必须让姬荷也体会一下被人嘲笑的滋味!” “若是之后被查出来怎么办?” 魏茹冷哼:“母亲放心,女儿自有安排!” 姬荷不是不承认偷人的事情吗?那她帮她一把,让姬荷光明正大偷人,偷的人尽皆知! 大雪天,路上行人也少,胥家主子买东西一般都是记帐,等之后铺子掌柜再去府上结就行,但姬荷不一样,她要是敢在外面记帐,回去少不了又要挨陈氏的骂。 所以姬荷给姬昀买东西的钱,是卖了陈氏送的东西换来的。 抱着手里一堆东西,姬昀有些不太习惯,“阿姐,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你在读书,吃的用的穿的都要跟上,好不容易现在有钱了,阿姐怎么可能再让你受委屈?” 说完,姬荷笑了笑,“不过也不会富裕多久就是了,之后还是得省着点花。” 姐弟俩其乐融融的,楼上,胥珩默默关上窗户,靖王瞥了一眼,站起身来,“好了,今日就说到这里,本王还要进宫一趟,就先走了。” 胥珩起身相送,待靖王离开后,他再打开窗子一看,姬荷姐弟已经没了身影。 姬荷出门只带了盼儿一个丫鬟,在钱三姚带人围过来的时候,她呼吸一紧。 只见钱三姚穿着火红皮袄,油头粉面,不高的身量,但肚子大得出奇,像怀了十个月就要生了一般,头上还戴着两朵绢花,十分滑稽。 姬昀下意识护在姬荷身前,“你们是谁?” 钱三姚看着姐弟俩,吸了吸口水,“你们连小爷是谁都不知道,简直是在京城白混了!” 这个魏茹说的果然没错,今日会有美貌妇人上街,却没曾想这夫人的弟弟也长得如此好,买一送一,钱三姚心情大好,搓着手掌向两人逼近。 姬荷抓着姬昀的手臂,突然想起来什么,瞳孔一震,“不好,是钱三姚!” 姬荷扯了扯姬昀的衣服,小声道:“昀儿,钱三姚是贵妃的弟弟,他是京城出了名的霸王!你快跑,别管我!” 姬昀护着姬荷往后退,“不,就算是死,我们姐弟俩也要死在一块!” 钱三姚拍着肚子对两人笑,“唉,这么紧张做什么?我钱某是怜香惜玉的人,那种辣手摧花的事情我做不来,你们只要乖乖听话,在我身边做一对姐弟花,我保证让你们活得有滋有味的。” 钱三姚只要一想到日后自己的后院会添两个这样的绝色,他脸上的淫邪之色越发不加以掩饰起来,看两人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什么囊中之物。 姬荷咬牙,对钱三姚怒喝,“钱三姚,再怎么样我也是胥家的儿媳,首辅的弟妹,你敢对我们做这种事情,你就不怕我大哥知道找你麻烦!?” “麻烦?”钱三姚的胖脑袋朝着附近转了一圈,嬉笑道,“美人儿,你看看现在大街上哪里有人?就算我把你抓回去,玩个四五天再丢回来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至于你大哥?”钱三姚笑声更加嚣张,“等他找来的时候,你都已经被我不知道玩多久了,他顶多想办法将事情掩盖下去,谁不知道胥珩最重声誉,难不成他还会为了你找我麻烦?” 看样子,钱三姚今日是色迷心窍了,姬荷抓住要冲上去的姬昀,强作镇定,“但是我怀孕了!我怀的是胥家二房唯一的血脉,我劝你最好考虑清楚,就算是为了我肚里的孩子,胥家也不会放过你的。” 闻言,钱三姚若有所思。 姬荷手中满是冷汗,她真的担心钱三姚做出什么无法无天的事情。 “哦,你怀孕了,”钱三姚说完,哈哈大笑,“老子管你怀没怀,你知道老子姐姐是谁吗,来人,给我把她抓回去!” 钱三姚横行霸道惯了,就算是欺负了哪家的女儿,看在他姐姐如今冠宠后宫的份上,也不会有人声张。 不过他做事也有个限度的,从来不碰大官家的黄花闺女,只抓些平民百姓家的姑娘,至于姬荷,反正都是个已经破瓜了的妇人,大不了他玩的时候小心些,让她肚里的孩子没事就行了。 见姐弟俩挣扎着,钱三姚忍不住上手在姬荷的脸上摸了一把,“喲,真嫩啊。” 姬荷猛地咬住他的手不放,钱三姚脸色大变,杀猪一般的响声霎时响彻整条街。 茶楼里,胥珩放下茶杯,望着窗外的方向,若有所思。 钱三姚一巴掌扇到姬荷脸上,“贱人,给我松嘴!” 姬荷的脸被打偏到一侧,嘴角被打破,鲜红的血迹顺着雪白的下巴流下。 姬昀像是疯了一样想扑上来,却被钱三姚的侍卫按在地上,“放开我阿姐!你放开!” 钱三姚看着自己手上的牙印,脸色阴沉,“把这两人给我拖回去。” 盼儿被堵了嘴,见姐弟俩要被抗走,挣扎着想发出声音,却被一棍子敲晕了过去。 姬荷紧闭着眼,在脑中不断思索着逃生之法,这个钱三姚太过无法无天,此时就算是搬出胥珩也不管用。 有谁能来救她?就算有人看见了也不会冒着得罪钱三姚的风险过来…… 嘴里的铁锈味越来越浓,姬荷咬紧了牙关,还是撑不住,一口血水吐了出来。 姬昀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姐!” 钱三姚往地上呸了一声,“既然你喜欢叫,等回去了我就让你叫个够!” 姐弟俩被丢进马车,马车内点了迷香,姬荷掐着手心,竭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钱三姚踢了一脚被五花大绑的姬昀,色眯眯的眼神看向姬荷,捏着她的肩膀,“可怜,脸都被打肿了。” 姬荷侧头避开他摸来的手,身体因为惧怕而颤抖着。 她知道,就算之后能被救回去,她怕也是完了。 更何况,钱三姚怕是根本不会给她被救走的机会,她和姬昀只会悄无声息地消失掉。 “哭了?”钱三姚勾着姬荷的下巴,“啧,哭了更美呢,喂,我听说胥承就是被你给吸死的,真的那么爽吗?” 姬荷怒瞪着他,“你……!” 钱三姚有些迫不及待地要去抽姬荷的腰带,“你就在我身边乖乖当个妾,保证比在胥家当个寡妇舒服,还有你弟弟,我保证也会让他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姬昀被丢在另一个马车,想到弟弟,姬荷一时间没有动作,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害怕,在脱离了算计之外,她没有一点自保的能力。 “当真?”姬荷抬眼,柔声问道。 “这是自然!”见姬荷有服软的意思,钱三姚迫不及待要来扯她的腰带,“我胞姐冠宠六宫,就算是你弟弟以后想当个小官,我也能满足!” 姬荷顺从地靠进钱三姚的怀里,眼底划过一丝狠色,“既如此,还望钱公子能善待我们姐弟。” 闻言,钱三姚像是发了狂一样地扑上来,姬荷瞬间拔出头上的发钗,狠狠刺入了钱三姚的脖子。 “去死吧!” 钱三姚不可置信地捂住脖子,嘴里发出‘哬哬’的声音,鲜红的血液从他手掌的缝隙流出,他焦急地拍打着车厢,想让外面的侍从发觉。 外面赶车的侍从听见动静,缩了缩脖子,“爷的性子还是这么急。” 姬荷扑过去按住钱三姚,将他的嘴牢牢捂住,一直到钱三姚不再挣扎,她才颤抖着手松开。 “我杀人了……”姬荷脸色惨白,她想让自己镇定下来,但是恐惧如排山倒海一般将她淹没。 “怎么办、怎么办……” 姬荷第一想法就是毁尸灭迹,但是她现在在马车上,外面都是钱三姚的人,她该怎么办…… 忽然,一声马儿的嘶啼声响起,马车刹停,冷风灌入车厢,车门大开,男人骑马截停在前方,一袭玄衣,眉目冷厉更甚冬月寒霜。 与此同时,胥珩也看见了车内满身污血,面如金纸的姬荷,在她身侧,钱三姚的脖子上明晃晃插着那支他送的粉蝶簪。 第21章 我会替二弟护着你 冬风吹散血腥气,姬荷在看见胥珩的那一瞬间,心里划过无数个念头。 她杀了钱三姚,胥珩是会帮她还是会选择袖手旁观?毕竟钱三姚的胞姐是贵妃,就算胥珩是首辅,也会觉得此事麻烦的吧。 但若胥珩真的不管她,她和姬昀又该怎么办,贵妃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无数念头在脑海里盘旋,姬荷还没来得及理清思路,只见男人长剑出手,率先解决了一个侍卫。 胥珩的声音如冰一样的冷,“一个不留。” 话落,胥珩身旁突然出现几个人影,速度如风一般,将钱三姚的侍卫全都杀光了。 姬荷愣愣看着满地的尸体,抬头看胥珩。 男人的眼里是深不见底的墨色,衣袍依旧洁净,就这样站在无边血色中,遥遥朝她望来。 见过胥珩的宽容,姬荷好像已经忘了,胥珩这样年轻就能坐到首辅的位置,绝非心慈手软之辈。 天边又落起了雪,纷纷扬扬。 胥珩下马,朝着姬荷走过去,女子的神色惊惶,像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怕了?” 话落,姬荷便扑进了他的怀中,胥珩一愣。 姬荷啜泣着,“大哥,我并非有意的,钱三姚想要轻薄我,大哥,你要替我做主啊……” 她的哭声低低的,一听便是受了许多委屈。 胥珩心弦一松,忍不住拍了一下姬荷的脑袋。 他原以为姬荷是怕他,却没想到…… 姬荷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自他怀里抬起头来,露出一双湿漉漉的通红双眼,像是一只被猎人吓到的小兔,此时可怜的想要主人的安慰与爱抚。 胥珩低下头,指尖抹去她眼角的湿泪,粗糙的指腹碰到那娇柔的肌肤,几乎是下一瞬,上面便泛起点点红痕。 姬荷握住他的手掌,将脸颊依靠在上面,她垂下眼眸,压下眼底的算计,“大哥,他还打我……” 胥珩在看见姬荷红肿的脸颊时眼底便划过了一丝杀意,“嗯,他该死。” 他的手掌捧着姬荷的脸,像是捧着一朵带着夏日清露的荷花,是那样的娇媚,让人忍不住怜惜。 “阿姐!” 得救的姬昀冲出来,便看见了两人如此亲密的一幕,姬荷抱着胥珩的腰身,而胥珩看向她的眼里,是丝毫未加掩饰的怜爱。 姬昀愣在原地。 姬荷转头看过去,姬昀一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他有些不可置信。 胥珩松开手,淡声对姬荷,“之后的事情我会处理,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姬荷垂下眼,带着哽意,“我不回去。” 胥珩拧眉,“为何?” “我害怕,”姬荷捂面哭泣,“我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事情总是发生在我身上,大哥,除了你之外谁都欺负我,我、我……” 话未说完,她已然泣不成声。 胥珩看着她,姬荷此时形容格外可怜,发髻散乱,外衣已经被扯开,露出脖颈嫩白的肌肤,是啊,如果他再晚来一步…… 姬昀也顺势跪到胥珩面前,他哽咽道:“首辅大人,我阿姐只是一个弱女子,就因为貌美,总是被人欺负,大人,我知道您权势滔天,您一定有办法护好我阿姐,起码、起码要等到她将孩子平安地生下来,孩子就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寄托了!” 姬荷扯着胥珩的衣袖,“大哥,求你怜惜怜惜我吧,不然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看着她,良久,胥珩才无声地叹了口气,“罢了,是我没能替二弟护好你。” “来人,将二夫人送到我的别院修养。” 姬荷被护着上了另一辆马车,姬昀则是上了回胥家的马车,姐弟俩遥遥相望,不需要一个字,却都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姬昀垂眸,只要阿姐想,他就一定会帮阿姐做到,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姐弟俩离开后,靖王从隐蔽处出来,“若我没记错,这是贵妃的弟弟吧,就这么死了?啧……竟然感觉有点大快人心。” 胥珩面不改色让影卫将尸体处理掉,“他不该对姬氏起邪念,他该死。” 靖王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正色道:“胥珩,贵妃如今盛宠,你要么就斩草除根,要是让贵妃找到蛛丝马迹,饶是你,也会有麻烦。” 胥珩点头,“多谢靖王提醒。” 靖王笑了笑,“你知道就好,我还担心你怜香惜玉舍不得下手呢……对了,我怎么看二夫人不是回了胥府的方向,这是去哪里?” 胥珩冷声,“王爷不必多管闲事,臣的弟妇,臣自有安排。” “行,你的弟妇,”靖王眼里划过一丝疑惑,“算了,我就是路过,什么都没看见,二夫人不回去也好,免得哪天肚里的孩子没了都不知道。” 姬荷到胥珩别院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备水,她要将身上的血污冲洗干净。 但是血液那滑腻的感觉犹如跗骨之蛆,就算她将手都搓破了,也忘不掉。 盼梦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夫人,快别洗了。” 姬荷缩在浴桶里,双眼无神,她的脑袋有些钝,不知道为何突然事情成了这样,但是…… 姬荷抬头看着屋子周围的摆设,素净低调,是胥珩的别院。 姬荷沉沉吐出一口气来,“帮我擦身吧。” 这间别院靠近皇宫,是胥珩偶尔的办公之所,是第一次带外人进来住。 胥珩回来时,听说姬荷正在沐浴,他嘱咐了下人几句,本打算离开,女子柔柔的声音便传来。 “大哥,你回来了。” 姬荷刚沐浴完,发尾还是湿的,没有簪起来,就这么披散在肩上,一双眼带着雾气,紧紧锁着胥珩的方向,像是怕他离开。 胥珩“嗯”了一声,“你就在此安心住着,母亲那边我自有交代。” 两人相对而站,姬荷沐浴完的暖香被风裹挟着袭来,胥珩呼吸不由得一滞。 “大哥,”姬荷唤他,“今日之事,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她的眼底盈满担忧,朝着他走来,胥珩下意识后退一步,手却微微抬起,扶住了踉跄而来的姬荷。 胥珩掩下眼底的复杂,“不会,莫要多想,你仔细休养便可。” 姬荷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红唇微微抿着,用一双眼带着怯意看他。 胥珩的目光落到她未施粉黛的脸颊上,“没用药膏?” 姬荷小声,“我没找到药膏。” 胥珩看了她一会儿,从袖袋里拿出来瓷瓶,“涂上吧。” 姬荷眼睛一亮,“这是大哥特意为我准备的?” “是。”胥珩并未否认。 姬荷没有接过药瓶,而是闭起了眼,朝着胥珩的方向微微侧脸,像是等着他来擦一般。 看着她殷红的唇,不知为何,胥珩又想到了那个短暂的吻。 胥珩的喉头滚了滚,“你自己擦。” 姬荷睁开眼,眼底的失落那样明显,丝毫不加以掩饰。 她低着头,“哦。” 哦? 胥珩想起来她手背上险些落下的烫伤疤,皱眉道:“我不给你擦,你就不会自己擦药吗?” 这句话在胥珩以往对姬荷说的那些话中,算得上是刻薄。 姬荷心中一颤,怕自己过犹不及。 胥珩看见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与惊惧,眼前闪过她坐在血泊里的样子,罢了……毕竟姬荷是他的弟妇。 “过来。” 姬荷微微俯身靠近,但眼里还是闪着不安,在胥珩抬手时,她下意识一缩,“不要打我!” 话落,像是意识到自己眼前人是谁,姬荷红唇微张,不敢直视胥珩。 胥珩瞥见她眼角落下的泪珠,心中一软,“我不会打你。” 胥珩将药膏抹在她的脸颊上,动作轻到像是一片羽毛,“我会替二弟护着你。” 姬荷看向他,却见男人的视线落在她的脸颊,是那样的温柔,像是冰山也融化了一角。 但那温柔是短暂的,胥珩很快恢复了冷淡模样,仿佛刚才的温柔只是姬荷的错觉。 姬荷一直到现在都不明白,胥珩对她的那份好里面有没有掺杂私心,难道真的如他所说,只是为了替胥承照顾她,只是为了弥补她? 姬荷不信。 姬荷想着,也这样做了,她踮起脚尖,在胥珩的下巴烙上一吻。 第22章 两团绵软在他手臂两侧 与之前那个吻不同,此时烙上来的吻是主动且青涩的。 胥珩从没想过姬荷会亲他,毕竟这件事不可能也不应该,姬荷是他的弟妹。 温软的唇瓣一触即分,姬荷呼吸急促,胸脯剧烈起伏着,脸颊上也泛起红晕。 胥珩眼眸深沉,良久,问她:“为何要这样做?” 姬荷长睫颤抖着,轻咬贝齿,“我不知道该怎么回报大哥,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只要大哥愿意,我……” 一时无言,胥珩只用沉重的目光压过来,几乎要压到姬荷喘不过气,剩下的话说不出口。 寒风呼啸着,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 “你是可被买卖的商品?”胥珩冷声,“姬荷,回答我,” “我……”姬荷的脸色瞬间惨白,这是她第一次听见胥珩连名带姓喊她,她不确定他到底有没有生气。 这样想着,姬荷抬起头来观察他,胥珩脸上无波无澜,看不出来是否动怒。 姬荷去牵胥珩的衣袖,眼底蓄满泪水,“大哥,你生我的气了?” 胥珩侧身避过她的手,姬荷只堪堪碰到他的一方衣角,但是姬荷可以确定,胥珩没有真的生气,若是他当真动怒了,姬荷现在应该会被丢出去才对。 胥珩心里充斥着对姬荷的无奈与无力,他想教她不做任人欺辱、只想依附他人的菟丝花,却发觉无法做到。 “你是胥家的二夫人,”胥珩沉声,“而不是被挑选的货物,你刚才在做什么,你自己清楚吗?” “你想同我交换,用美色换取我的庇护。” 姬荷后退两步,紧紧咬着唇,一言不发。 胥珩逼近,“姬荷,你看清楚,我不是会和你交换的人,我会替胥承弥补你,却不代表我会纵容你胡闹。” 姬荷跌倒在地,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流下,无声砸落在地板上。 胥珩垂眸看匍匐在自己脚下的姬荷,声音冰冷无情,“你想清楚再来回答我。” 说完,胥珩挥袖离开,在他背后,原本正低声啜泣的姬荷不紧不慢擦干眼泪,唇角勾起散漫的笑。 胥珩的心有些乱,在他意识到姬荷想要交换的时候,他的内心竟然没有排斥。 他站在廊下看雪,一直到衣襟都沾满雪霜,才默然离开。 这日,胥珩回府时浑身酒气。 陈氏忙过来询问,“怎么还喝酒了?” 胥珩抬手,“无妨,母亲怎么来了?” “我就是来看看你,”陈氏笑着,对胥珩道,“我给你准备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就在你房里,你去看看?” 胥珩皱眉,他推门进去,发现自己屋里多了五名貌美女子。 陈氏笑:“我看你整日繁忙,就让她们陪着你解解闷,这是为娘的一番好意,你就不要推辞了。” 说完,陈氏就高兴离开了,给胥珩留足发挥的空间。 鼻尖满是陌生的脂粉味,本就喝了酒的胥珩更加难受,他对墨初,“都丢出去。” 胥珩站在屋外,听着那些女子的声音只觉得吵闹。 恍惚间,眼前衣袂蹁跹,胥珩好像看见了姬荷的影子,他不由得朝那方看去,只见女子正掩面哭泣,侧颜与姬荷有四分像。 见胥珩看来,墨初顿了一下,没再扯着那女子继续往外走。 女子心中一喜,以为自己被胥珩看重,忙娇柔唤道:“大人,奴婢求您怜惜。” 胥珩慢步走近,女子的脸越红,含羞带怯。 “抬起头来。” 看着眼前那张与姬荷有几分相似的脸,胥珩心中无凭地生出一种不痛快。 这个女人,怎么敢与姬荷相似? 见胥珩一直看着自己,女人的心有些雀跃,谁人不知胥珩不近女色,她自负貌美,却也未抱太多期待,没想到她竟然会被看中。 胥珩别开脸,“送到尼姑庵。” 他不想有人用和姬荷相似的脸做在他人身下承欢的事情。 因为姬荷是他的弟妹,胥珩闭了闭眼。 女人没想到会是如此结果,一时间花颜失色,“大人,大人您再看看奴婢,奴婢一定可以伺候好您的!” 墨初将几个女人全都丢了出去,想说的话一时不知怎么说出口,其实他也看出来了,刚才那个女人和二夫人有些像,但大人至于将人丢到尼姑庵吗? 看着胥珩冷峻的侧颜,墨初想,大人还是太看重亲情,不想让这个女人影响二夫人的名声。 胥珩忽然想起来,他几日没去见姬荷了,不知道她是否有了答案。 “去西城别院。” 这也是时隔三日后,姬荷第一次见到胥珩,他似乎喝了酒,浑身弥漫着酒气。 胥珩坐在太师椅上,姬荷站在他身前,就像个准备挨训的学生。 “这么晚还不睡?” “睡不着,”姬荷小声,“近日总是做噩梦,害怕,不敢睡。” 胥珩长睫微掀,“梦见什么了?” 姬荷不像从前一般见了他便带着几分亲昵过来,她身上的防备与谨慎是胥珩很久未见到的了,莫名的,他有些不痛快。 姬荷支支吾吾,“大哥,那件事,是否还是给你惹麻烦了?” “不至于,”胥珩看见她眼底的青黑,垂眸,“没人发现是我做的,就因为这件事?” “不是。”姬荷声音更小了些,但是因为什么,她没有说,只是拘谨地站在那儿,不安地绞着衣袖。 她穿了件单薄的紫色长裙,外罩着同色披风,长发用簪子松垮挽着,有些乱。 胥珩喝了不少酒,此时按了按眉心,站起身来,“那你继续想吧,” 他往自己住的院子走,走到门口时转身,果然看见姬荷不远不近跟在他的身后,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蜷缩在阴影处。 “想好了就过来。” 姬荷跟上胥珩的步子,进了他的屋子。 这里的院子不比在胥家的,有些小,胥珩住的是耳房,正屋当做书房用来办公。 房间不大,没什么装饰,一张桌子一张床,还有一个衣柜。 胥珩倒了一杯茶,正准备压一压胸腔内的酒气,就见到姬荷将茶杯拿了过去,小口小口喝起来。 一旁的墨初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禁道姬荷好大的胆子,他可从没见过谁敢从他们大人手里接茶。 胥珩只看了姬荷一眼,重新倒了一杯。 “我给你大哥煮了醒酒汤,”姬荷小声,“大哥,你喝了醒酒汤再睡吧,这样会舒服些。” 说完,姬荷对墨初,“麻烦你去厨房端醒酒汤,我有些话想同大哥说。” 墨初看了胥珩一眼,见胥珩没有反对,这才出去。 胥珩看着杯底的茶叶,淡声开口,“说什么?” 姬荷道:“大哥,我知道你之前说的话都是为我好。” 胥珩看过去,姬荷似乎有些热,两腮泛着红。 他喉头滚了滚,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嗯。” 姬荷一错不错看着胥珩,手中紧紧捏着那包催情药,她慢慢靠近,“但是我实在是有些笨,大哥的苦心我迟迟感受不到,还请大哥以后多教教我。” 熟悉的香味靠近,胥珩眸色深了深,他伸手抵住姬荷的肩,“太近了。” 姬荷柔声,“大哥,我害怕,才忍不住想要靠近大哥更多一些,除了大哥,没有人想要护着我,只有大哥你对我好,就连大哥为我倒的水,都是甜的。” 她的声音甜腻,但不同于旁的女子一般腻人,反而悦耳。 胥珩揉了揉眉心,“我喝多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姬荷顺着他的动作也站起来,手抱住他的手臂,“大哥,我扶你去休息。” 她的目光看向那张不宽的床,掌心微微出了些热汗。 姬荷的力气很小,但是那软却让胥珩有些僵硬,他清楚感觉到两团绵软在他的手臂两侧,随着动作而起伏摩擦。 胥珩低头看姬荷,姬荷一脸无辜,只看着那张床,似乎只想让他早些休息。 胥珩觉得自己是真的有些喝多了,不然他怎么会觉得姬荷是故意的,这种荒谬的想法……简直是忤逆人伦。 手臂的触感不断传来,那两团似乎滑腻的可怕,胥珩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有些渴。 姬荷扶着胥珩慢慢躺下,替他脱了靴子之后去解他的腰带,忽然一只手抓住她的。 胥珩眼底还留有一丝清明,“你在做什么?” 姬荷笑了笑,一副单纯模样,“大哥,我替你将外衣脱了,这样你能睡得舒服些。” 说话时,她袖间的粉末一点点洒下来,姬荷想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却发现胥珩握得格外紧。 “大哥?” 胥珩眼睛像是要将她洞穿一般,“袖子里是什么?” 第23章 胥珩不动,难道她动? 姬荷眨了眨眼睛,“袖子里什么都没有啊,大哥,你抓疼我了。” 胥珩松开手,声音冷得仿佛像冬日寒霜,“东西拿出来。” 姬荷咬紧了唇,额上渐渐渗出些冷汗,她在想将药直接塞进胥珩嘴里的可能性。 药粉随着两人的动作在空气中不断飞散,胥珩忽然感觉有些热。 他目光盯着姬荷,只见姬荷慢慢地将手伸进袖子里,露出来的手腕白腻的可怕。 “算了,”胥珩重新闭上眼,“你出去。” 姬荷眸光流转,“大哥,我等你将醒酒汤喝了再走。” 说着,刚好墨初进来,姬荷接过醒酒汤,“你去休息吧,我给大哥喂完醒酒汤就走。” 墨初下意识看向胥珩,见胥珩没有说话,便默默退下了。 胥珩很渴,他对姬荷:“水。” 姬荷不紧不慢倒水,背对着胥珩,将一大包药全都倒进去,“来了。” 只要今晚,她就能成了。 因为紧张与兴奋,姬荷的手不断抖着。 胥珩看向她的方向,姬荷背对着他,腰身是那样纤细,不盈一握,胥珩突然想起来,姬荷此时有孕已经快两个月,怎么还一点孕相都不显? 姬荷已经端了水过来,她将水放在床头,然后来扶胥珩,“大哥,我扶你喝水。” “不必。” 胥珩支身端起水杯,见姬荷一直盯着自己,眼底似乎有些急切。 他将水杯放下,“你出去。” 姬荷握紧了拳,她看向床上的男人,就算是酒醉了,衣袍也一丝不苟,将禁欲二字记在了骨子里。 她笑了笑,“好,那我就走了,大哥好好休息吧。” 说着,姬荷离开了房间。 门关上后,胥珩起身脱下外衣,然后重新接了一杯水。 门外,姬荷默默数着数,看见屋内熄了灯,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悄悄推门进去。 屋内很黑,只有一些雪光倒映进来,能隐约看见男人平躺的高大身躯。 在姬荷进来的那一瞬间胥珩就醒了,他按兵不动,想看看姬荷要做什么。 只见那道纤细身影越来越近,然后一只手落在了他的胸前摸索着。 这是在找东西? 胥珩正要出声,那只手渐渐往下,他的呼吸也不由得粗重起来。 姬荷本打算直接去摸那处,但她到底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有些下不了手,她试探性地喊了胥珩一声,却见他毫无反应,一时有些焦急。 莫不是药下太多了? 胥珩不动,难道她动? 姬荷咬了咬牙,不管了,好不容易到这一步,她动就她动吧。 这么想着,姬荷将披风脱了,然后开始解胥珩的衣服。 胥珩始终一言不发看着她,眼底渐渐凝起冷意,要是真如他想的那般,他会直接杀了姬荷。 忽然间,一抹柔软在他脸上贴了一下,胥珩一愣,只听姬荷道:“好好睡吧,大哥。” 姬荷捡起地上的披风离开,胥珩坐起身,摸了摸脸颊,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眼眸幽深。 屋外,姬荷叹了口气,胥珩刚才一动不动,估摸着是晕了,就算她再想成事,也没办法让一个晕了的人有反应。 姬荷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嘀咕道:“笨死了。” 不过只要她还有和胥珩相处的机会,就一定能将事情办妥了。 这夜,好几人都失了眠。 魏家,魏茹不知是误食了什么东西,半夜突发癫痫,口吐白沫不止。 魏夫人急急忙忙让人请大夫来,大夫又是切脉又是施针,最后还是摸着胡子摇头。 魏夫人急得不行,“大夫,我女儿到底是怎么了?” “这是突发急病,”大夫道,“要是今夜过后魏姑娘还是没能好转,那……” “大夫你快说啊!” 大夫有些可怜地看了魏夫人一眼,“怕是之后会时常犯病,只会一次比一次严重。” 闻言,魏夫人瘫软在地,她崩溃不已,“庸医,你这个庸医!快来人去请太医来,你这个庸医,给我滚!” 魏茹病了,一晚上太医院的太医请了个遍,都只有一个结论,这是突发癫痫,没法治。 魏大人痛心疾首看着魏茹,说出来的话却是冰冷,“送到庄子养着去吧,庄子清净,就让茹儿好生修养一段时间。” 魏夫人失了魂一般,“不可能,不可能……” 此时,魏茹也幽幽转醒,看着自己床前围了一堆人,她有些疑惑,“母亲,我这是怎么了?” 魏夫人未语泪先流,魏大人叹了口气,“茹儿,你病了,明日我就让人送你去庄子上养病。” 魏茹不可置信,“我病了?” “是啊,”府里的姨娘一脸难过,“大姑娘,你刚才突发癫痫,差点没挺过来,大夫说你这没法治,日后只会发病的越来越频繁。” 话落,只听见魏茹尖叫一声,“我不信,我不信!”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她下床要掐那说话的姨娘,但是刚下地,又倒在地上抽搐起来。 姨娘躲在后面偷偷地笑,魏茹这辈子完了,就去庄子上待一辈子吧,再也别想回京城了。 与此同时,贵妃寝宫内。 钱贵妃猛地甩了身边人一巴掌,“废物!让你找个人都找不到!我弟弟都失踪三天了,你们这群废物!” 钱贵妃动怒,周围人都纷纷求饶,有个男人忽然想起来什么,“娘娘!小的想起来了,那日是魏家大姑娘让人给少爷递了信,少爷才会出去的,您说这件事会不会和魏大姑娘有关?” “魏大姑娘?”钱贵妃眉目间皆是戾气,“魏茹?她和我弟弟素来没什么交集,喊他出去一定是别有所图!” 钱贵妃恶狠狠道:“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宁可错杀我也绝不放过!” 次日天亮,魏茹将被送出城,她身边只有一个伺候的老嬷嬷。 魏夫人在马车外垂泪,“茹儿,你别怪娘,娘还得留在京城照顾你弟弟,你且先去庄子上过一段时间,娘会派人去照顾你的。” 魏茹心如死灰,她冷眼看着一群人,直到马车缓缓开始行驶,才忍不住落下泪来。 到底是怎么了,她的一辈子完了! 马车刚出城,就突然停下,魏茹一喜,以为是魏家派人来将她接回去。 “我就知道父亲母亲绝不会这么狠心的!” 魏茹着急地想要冲出去,却见马车外都是手刀剑凶神恶煞的男人。 “你们是谁?”魏茹慌乱后退,“你们要干什么?” 领头的男人刀拍上魏茹的脸,“魏家大姑娘?我问你,你把钱三姚弄哪里去了?” “钱三姚?”魏茹视线游移了一下,“我怎么知道?” 下一刻,刀划破她的脸颊,魏茹尖叫出声,转头去看老嬷嬷,老嬷嬷瑟缩在马车角落,一副什么都没看见的模样。 领头男人:“再问你最后一遍,钱三姚去哪了!?” 魏茹涕泪横流,“我、我让人给他传信,说胥家二夫人会出门,他垂涎胥家二夫人美色,肯定会去的,其他的我就真的不知道了,求你放过我吧……呃!” 领头男人在魏茹身上擦了擦刀上的血,便带着人去贵妃处复命了。 姬荷又没有睡一个好觉,等醒的时候,天也才刚刚亮。 她起身想去看看胥珩还在不在,却看见盼梦一脸恐慌地在门口和一个小丫鬟交头接耳说话。 “说什么呢?” 看见她,小丫鬟行礼后忙去打热水了,盼梦则是小声道:“夫人,魏家大姑娘没了。” 姬荷一惊,“进来说。” 盼梦将门关好,才道:“奴婢也是听今早上出去买菜的婆子说的,魏家大姑娘不知怎么回事横死在了郊外,据说死相极惨,脸都被划烂了。” 姬荷心有些凉,倒不是可惜魏茹的死,只是觉得她的死法太凄惨,好歹是一个高门贵女,起码应该有个体面点的死法。 “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 “不知道,奴婢听说魏夫人都在官府前哭晕了,魏大人说要是找不到凶手,就要去请大理寺出手。” “可怜天下父母心,”姬荷喝了口茶,便没再关心这件事,“大爷还在府上吗?” “大爷寅时就出门了,”盼梦好奇,“夫人,您昨天晚上?” 姬荷摇摇头,“我正后悔呢。” 她要是昨天晚上再豁得出去些,指不定早就成事了,她也是回来后才想明白,胥珩中了药,只要她把人喊醒不就得了。 其实说到底她还是害怕。 姬荷叹了口气,“罢了,不提,之后我不再做傻事就是了。” 盼梦看见姬荷一脸疲倦,不禁道:“夫人,您晚上又没睡好?” 姬荷:“总是想起那日的事情。” 她只要一闭眼,各种事情都往心里压上来了,钱三姚的死,自己的前路,谎言何时会被拆穿、是否能圆上,都是她心里的刺。 盼梦提议,“奴婢煮些酸枣仁给您喝吧。” 姬荷:“都行。” 胥珩回府时,又是夜深,他问墨初:“二夫人在做什么?” “好像在散步呢。” “散步?”胥珩皱眉,“这个时辰散步?” 墨初道:“属下听说二夫人这段时间总是做噩梦,已经不敢睡了,索性起来走一走。” 胥珩:“没请大夫来看?” 墨初:“这属下就不得而知了。” 胥珩步子停下,“去看看。” 雪已经下了一段时间,但晚上还是冷得厉害,姬荷在小花园里走了两圈,其实已经有了困意,但是她不敢睡,就算睡了也睡不踏实。 夜色无边,雪色倒映月光,视线倒是比寻常的夜里清晰许多。 听见踩雪声,姬荷转头看去,只见胥珩披着夜色而来,月色漫过他的眉眼,如淌过蜿蜒山川。 天神降临一般,就连风声都静了下来,沉浸在他深沉的眼眸之中。 姬荷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回忆起昨日手掌滑过男人坚硬紧实的身躯。 第24章 大哥可否守着我睡? 姬荷的舌尖探出时,胥珩便被吸引了视线。 胥珩启唇,“听说你近日总做噩梦?” 姬荷低低“嗯”了一声,“不敢睡。” 姬荷记得昨夜的事情,胥珩也同样记得。 “我去让人请太医来。” “不了,”姬荷看着他,“大哥,有个法子,或许比太医来更管用。” 胥珩看过去,姬荷难以启齿般,半晌才道:“大哥可否守着我睡……只要有大哥在的地方,我总会感到很安心。” 因为几次试探的成功,姬荷比之前更要大胆直白,她看着胥珩,楚楚可怜模样,“大哥,我真的好困好累,可以吗?” 胥珩转身,没有说话,却是朝着姬荷院子的方向走。 姬荷跟在他的身后,踩着他踩雪留下的脚印,一步步往前,但胥珩的步子太大,她跟得很勉强。 一声闷响后,姬荷捂着鼻子,抬眼看前方的男人。 胥珩只看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 胥珩有点怪,这是姬荷的想法,她皱着眉,思索着,但因为太久没有睡一个好觉,她思考起来有些困难。 姬荷的院子里添了许多东西,不像刚来时那样冷清,虽说只是一个碧色的花瓶,两枝盛放的梅花,但挂在木施上的衣裙,和扑面而来的暖香,都彰显着这是一个女子的屋子。 胥珩在门口示意姬荷先走进去,姬荷进屋后乖乖脱了鞋躺在床上,然后拍了拍自己床边的位置,“大哥,你就坐在这里吧。” 胥珩坐在纱帘外,“我坐在这里,你睡了我就走。” 隔着珠帘,两人之间起码有一丈远,姬荷侧躺着,看见月白色纱帘之后,男人挺拔的身形。 胥珩坐在那,像是一尊不动如来。 姬荷翻来覆去的声音传进耳里,胥珩看过去,看见她紧皱的眉头和不安的神情。 “大哥,”姬荷的声音传来,她赤脚下床,声音里有乞求,“大哥,你靠我近点吧。” 胥珩的视线落在她赤裸的足上,皱着眉头,“把鞋穿上。” 姬荷不动,脚趾可怜地蜷缩着,等胥珩回答,她只裹着中衣,身形轮廓一览无余,头发披散着,若不是胥珩的态度太疏离,倒像是在和自己夫君撒娇一般。 “不,除非大哥坐过来。” 胥珩神色严肃,最终还是泄气般站起身,“回床上去。” 姬荷朝他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两分得意。 等胥珩坐到床边了,姬荷才小心翼翼爬上床,眼睛始终紧紧盯着他,就好像怕他会突然跑掉一般。 室内只点着一盏灯,姬荷抓住胥珩衣袖的一角,将头靠在他的手边,这才慢慢合上眼,呼吸渐渐清浅起来。 胥珩想抽出袖子,姬荷立刻惊醒,一双大眼睛惶恐地看着他,将他的手抱在怀里,眼里氤出泪光,“我不要你走。” 她的泪一颗颗落下来,“你别走,好不好?” 胥珩感觉到两人之间的一根线在岌岌可危的边缘,他垂下眼睫,看自己被她抱在怀里,陷在温软之间的那一只手。 胥珩不说话,姬荷的目光黯淡下来,她像是解释,“对不住,大哥,我让你为难了,但是我真的好害怕,我总是梦见自己失手杀了钱三姚的那天,我梦见他来找我偿命……但是没有人会帮我。” 泪光在她粉腮边晶莹,姬荷的中衣不知何时散开了,一只肩头可怜地瑟缩着,还挂着鹅黄色肚兜系带,我见犹怜莫过于此。 胥珩像是一座冰山,任由她在周围痴缠火热,也未显丝毫动容。 见他不说话,姬荷眼底划过一丝思索,然后尝试性地慢慢抱着他的手继续睡下。 胥珩别过头,看在屋角落的灯。 屋内烧着炭,不一会儿姬荷好像热了一般,将被子蹬开,连带着藏在她的怀中,胥珩的那只手都有了些黏腻汗意,一直延伸到他的身体。 胥珩想要将手抽出来,姬荷却抱得越发紧,将他的手臂往软肉中陷。 她的脸颊红透,冒着热汗,像是一颗熟透的蜜桃,幽香弥漫,胥珩闭了闭眼,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挪到了耳朵上。 姬荷生得好,就连耳朵都漂亮,耳垂小巧圆润,贴着两缕黑发,再往下,便是那修长的颈,上面有一颗小小红痣。 胥珩眸色越深,他拿过一边的软枕,塞到姬荷的怀里,然后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临走前,他给姬荷改好了被子,这才掐灭烛火离开。 屋外,盼梦一直注意着里面的动静,她心里紧张得不行,盼着姬荷能够和胥珩发生些什么。 屋门打开时,盼梦吓了一大跳,见胥珩这么快出来,她忙道:“大爷。” 冬夜的风吹散燥热,胥珩冷声:“今夜之事,你知道该怎么说?” 盼梦哆哆嗦嗦,“今夜什么都没发生,奴婢不知道该说什么。” 胥珩看了一眼,已经完全暗下的屋子,抬步离开。 胥珩走后,盼梦悄悄开门进屋,姬荷出声,“点灯。” 屋内亮了起来,姬荷揉了揉眼睛,“差点真的睡着了。” “夫人,您和大爷成了没?奴婢怎么感觉有些太快了?大爷看起来也不像是那样不行的男人啊。” 姬荷忍不住轻打了一下盼梦,“你这小丫头,哪里学得满嘴荤话。” “奴婢听那些煮饭婆子说的,”盼梦不好意思笑笑,“夫人,您快说说,您成了没?” 姬荷摇头,表情严肃起来,“没成,差个机会。” 盼梦不懂,盼梦只知道着急,“还差什么机会?夫人,奴婢要急死了!” “我知道,我也急,”姬荷嗅了嗅,好像还能闻见那人身上好闻的青竹香味,“欲速则不达,等这把火烧起来,就好了。” 姬荷在等火,胥珩则是在看雪。 他想让自己的心静下来。 陈氏生辰前一日,姬荷就回了胥家,还没进院子,她就听见了争吵声。 听见是胥含玉的声音,姬荷暗道不妙,果然一进去就看见胥含玉带人堵在姬昀面前,一副要带他去见官的模样。 “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叫花子,竟然敢骗我!果然和你姐一个德行,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当这里是你们的乞丐窝呢,你现在就收拾东西给我滚蛋!” 胥含玉像是气疯了,不管不顾对着姬昀破口大骂。 姬昀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但眼底却藏着杀意。 “看什么?再看我让人把你眼睛挖了!”胥含玉尖叫,“快来人,我要把他的眼珠子挖了喂狗!来人啊!” 她尖叫着,身边两个嬷嬷就要来压姬昀。 姬昀冷笑一声,“我骗你?难道不是你主动与我搭话,还送我玉佩?我是乞丐,那你是什么?见到男人就往上凑的荡妇吗?” 姬荷一愣,她从未听过姬昀说这样的话。 胥含玉气得几乎要怄出一口血来,她不管不顾扑上去对着姬昀抓挠,“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姬昀原本躲避着,看到姬荷,立即没有再躲,任由胥含玉在自己的脸上抓出了两个鲜红的血印。 看到弟弟被抓,姬荷也站不住了,忙过来想要拉开两人,“别抓了!” 姬荷院里的婆子怕姬荷受伤,原本一动不动,此时也都上前来,将姬荷护住。 其中有个婆子想要打圆场,“五小姐,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您发这样大的脾气,要是让大爷知道了就不好了!” 胥含玉气得浑身颤抖,她指着姬昀,一时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不断叫嚣着,“我要让大哥把你们赶出去,这是我家,你们给我滚!” 姬荷担忧地看着姬昀,听胥含玉这样说,她皱眉道:“这是大房,五妹妹好大的能耐在这里做主!昀儿是大哥亲自接回来陪我的,你又凭什么赶他出去?” 胥含玉简直要气疯了,她双眼通红,“你们两姐弟都是禽兽!你们都不要脸!你勾引我二哥,你弟弟勾引我!” 此言一出,姬昀率先笑出声,那嘲讽的目光落在胥含玉的脸上,明晃晃说着:你也配? 周围的人也都默不作声,这姬家两姐弟的容貌都是顶尖的好,按理说,每日照镜子看着自己的脸都够了,姬昀怎么会去勾引容貌只是清秀的胥含玉呢? 不过也说不准,谁说男人就不能攀权附贵了呢? 姬荷看胥含玉,长相不提,太过肤浅,胥含玉太过嚣张跋扈,不是良配,又多次欺辱于她,她并不觉得弟弟会做这样的事。 “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胥含玉被这姐弟俩气得胸口发闷,“那日在花园,他主动送我信物,诱导我误以为他是哪个大家公子,与我定下私情,这是误会?” 姬昀挑了下眉,拦住想说话的姬荷,问胥含玉,“五姑娘既然执意如此,那敢问,我送你的信物在何处?” 胥含玉又是一噎,她觉得自己好像中了什么计,但是一时间没想明白。 “信物不见了!” “不见了?”姬昀呵笑一声,“五姑娘,虽我是男子,但名声也同样重要,还请五姑娘不要再冤枉我了。” “但是你收了我的玉佩,”胥含玉对周围婆子,“来人,给我搜,他一定还把玉佩留着!那个玉佩值三百两!我要把你送到官府,说你是贼!” 姬荷突然想起来,那个玉镯。 姬昀则是冷笑,“悉听尊便,但若没有搜到玉佩,五姑娘不仅要给我和我阿姐道歉,还要承认你色迷心窍,臆想我对你心思不清白,为我正名!” 第25章 除非姬荷压根没怀孕 众人皆是一惊,要是真让胥含玉给姬家两姐弟道歉,承认她臆想姬昀,那胥含玉算是完了。 男人臆想女人都说出去不好听,更何况是女人臆想男人? 但胥含玉今日是铁了心要将姬昀扫地出门,姬荷就算了,姬昀又算一个什么东西,她不信大哥会看着她被欺负都无动于衷! 胥含玉咬牙,“好!你就等着被抓去官府查办吧。” 姬荷院里的婆子对姬昀小声,“男子欺辱女子可是重罪,实在不行你道个歉,再让二夫人去老夫人和大爷那里求求情,说不定五姑娘就不计较了,你非要这么闹下去,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姬荷冷声对婆子,“昀儿没做过的事情,他凭什么承认?” 婆子从未见过姬荷如此模样,一时间不敢出声。 姬荷握住弟弟的手,转头对胥含玉,“搜,今日要是在我的院里搜出你的玉佩,不用你吩咐,我自会将他赶出府去!” 胥含玉哼了一声,对着仆从一挥手,“去搜!” “等等!”姬荷突然出声。 胥含玉得意,“你反悔了?我告诉你,反悔也没用!我今日必须要讨个说法!” “不,”姬荷道,“来人,去请母亲来,既然是搜查,自然得要长辈在其中主持公道,不然全是五妹妹的人进院子,不小心放了什么东西进去,我们姐弟就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胥含玉被戳中了心思,一时间脸色有些不好看,但姬荷说得也在理,她无法反驳。 “好,但在大伯母来之前,你的人也不许进院子。” 陈氏正在喝茶,听姬荷院里的人说明来意,她不禁道:“真是一天都不让人安生,走,去看看怎么个事,要不是看在她还怀了孩子的份上,我才懒得管。” 陈氏带着仆从浩浩荡荡赶到,她此时还是护着姬荷的,瞪了胥含玉一眼,“不就是块玉佩?弄得你嫂子是贼一样,这么大张旗鼓做什么?” 面对陈氏,胥含玉息了些火气,她委屈地道:“哪里是我冤枉嫂子,分明是二嫂的弟弟,这个臭不要脸的东西先欺负我的!” 姬昀眼底露着凶光,在姬荷看来时,变为委屈的笑,“阿姐不要担心我,我我不打紧的。” 姬荷顿时心里发胀,她就这么一个弟弟,纵使胥含玉说的事情是真的,她也不可能不管不顾,更何况那块玉佩,最后变成了她妆柩里的一条镯子。 陈氏刚听胥含玉说完,又听见了姬荷的声音。 姬荷强忍着泪水,“母亲,我知道五妹妹不喜欢儿媳,也不喜欢儿媳的弟弟,但是再怎么说,我们也都是清白人家的孩子,五妹妹说的这些话我们做不来!” 她用帕子擦了下泪,语气里满是决绝,“若母亲今日听了五妹妹的话想要徇私,儿媳就算是死,也断然在府里待不下去了!” 姬荷这是威胁她? 陈氏当即怒道:“好好地说什么死不死,你就算是死也要把肚里的孩子生下来再死!别整得我成日针对你似的!” 说完,陈氏转头对胥含玉,“你现在带人进去搜,你派几个奴婢我就派几个跟着,今天都别想耍赖!” 姬荷稍微放了些心,果然,还是就是她的保命符,不然的话,就算她今天被冤枉死陈氏也不会替她说一句话。 胥含玉和陈氏的人一起进去了,大概一刻钟,就都出来了。 胥含玉着急发问,“怎么样,找到了吗?” 她的婆子摇了摇头,看了一眼陈氏的方向,“没有……二夫人院里没有姑娘的玉佩。” 胥含玉不可置信,手指着姬昀,“那他的屋子呢?你们有没有都找一遍?千万不能有什么错漏的地方!” 陈氏铁青着脸,“我还站在这呢!谁敢偷奸耍滑?含玉,你别说我这个当伯母的偏帮自家儿媳,你今日闹了这么大一通,明儿传出去她姬氏的脸面还要不要?我们大房的脸面还要不要?” 胥含玉白了脸,解释道:“大伯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 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竟然哭了出来,一副比谁都委屈的模样。 此时,胥含玉的母亲,胥家二房的主母何氏也过来了,她拍着手道:“大嫂,我们家含玉这是怎么惹您不高兴了?” 陈氏哼了一声,看了姬荷一眼,让她说话。 姬荷对着何氏福了福身,这才道:“五妹妹不知为何,不依不饶非说我弟弟骗了她的感情,还偷了她的玉佩,但我的院子已经让五妹妹搜过了,并没有发现任何玉佩的影子,五妹妹接受不了,便哭了起来。” 何氏仍旧是笑着模样,拍了拍胥含玉的背,“好了,快别哭了,你二嫂又没怪你,你看你这弄的,像谁欺负了你似的。” “我怪的。” 何氏一愣,看向姬荷,“什么?” 就连陈氏也看过去。 姬荷一字一句都十分认真,“我只有这么一个弟弟,无端被人指着鼻子骂,他还这样小,虽是个男子,日后传出去了也不好做人,五妹妹想要搜查,我也允了,我们步步退让,求的就是一个清白,五妹妹委屈,我的弟弟也委屈。” 姬昀眼眶泛红,“阿姐……” 姬荷护在他的身前,对胥含玉,“五妹妹答应过我们,若没有搜出玉佩来,便朝我弟弟道歉,承认所谓的定情还有信物只是你的臆想,五妹妹,请吧。” 胥含玉躲在何氏的身后,“不,母亲,我绝对不道歉。” 何氏扯出笑来,“承哥儿家的,你没必要这么上纲上线,两个孩子的玩闹而已,咱们都是大人,掺和进去干什么?” “好,我不掺和,”姬荷后退一步,“昀儿,你来说。” 既然是姬昀出来,何氏说了大人不掺和,此时也不好张嘴,于是对胥含玉,“别哭了,把话说清楚,省得落人舌根。” 胥含玉双眼通红,她恶狠狠瞪着姬昀,只想把他这张脸都撕烂,要是早知道他是个破落户,她那日绝对不会被迷了心窍! “那日明明是你出现在花园,用一个破木狮子哄骗我将一块价值百两的玉佩送给你,你为何不认?”胥含玉咬牙切齿,“你就是一个废物,敢做不敢当!” 姬昀不疾不徐,他缓慢开口,“就算那日我出现在了花园,那请问五姑娘,我为何要送你木狮子,我送的木狮子又在哪里?你说我收了你的玉佩,那玉佩你找到了吗?” 胥含玉结巴了一下,“木狮子掉了,我就是因为找木狮子才不小心落了谁,至于玉佩,你肯定是将玉佩偷偷卖了!” 在胥含玉说到玉佩卖了时,姬荷的心忍不住咯噔了一下,姬昀回头看她一眼,示意她安心。 “我卖了玉佩?五姑娘又有证据吗?” 胥含玉急红了脸,“派人去查!一定能查出来!” 姬昀冷哼,“那就是五姑娘没证据?五姑娘如此信口雌黄,得理不饶人,还是真是叫人佩服,而且五姑娘对我和我阿姐张口低贱闭口乞丐,全然不顾我阿姐是你二嫂,还怀着胥家大房的血脉,真是好教养,像五姑娘这种女子,也是世间罕见了!” 见说不过,胥含玉又要哭,何氏忍不住将她扯回来,“好了,今日之事的确是我们含元鲁莽了,但都是一家人,也没必要做得太绝情吧。” 姬昀:“她大肆辱骂我阿姐的时候,可想过她和我阿姐也是一家人?” 何氏的目光刺向姬昀,姬昀毫不胆怯回视。 最终还是陈氏开口,“好了,既然含玉答应过要道歉,道完歉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陈氏发了话,何氏也不好再说什么,她强忍着怒火,对胥含玉,“听见没?你伯娘让你道歉!道完歉就给我回去,省得一天到晚在外面丢人现眼!” 胥含玉握紧了拳,“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不该臆想姬二公子与我定情……” 她飞快说完,就跑出了院子,何氏皮笑肉不笑了一下,也跟着离开了。 姬昀对姬荷笑了一下,姬荷则是瞪他一眼。 陈氏看了眼两姐弟,“行了,以后少给我整幺蛾子。” 说完,陈氏顿了一下,打量姬荷,“太瘦了,以后每顿多吃一碗饭。” 姬荷下意识护住肚子,等陈氏离开后,她对姬昀,“进屋!” 姬昀乖巧跟着进屋,还没等姬荷说话,他就乖觉地跪了下去,“阿姐,都是我的错,你罚我吧!” 自从联想到那个玉镯子开始,姬荷就大概清楚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对姬昀,“你实在是太过大胆了!” 姬昀紧紧抿着唇,“我听见她对阿姐出言不逊,便走了过去,是她先来与我搭话的……我不是故意的,阿姐,我知错了。” 姬荷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错就好,以后别再这样了,快起来吧。” 姬荷理了理姬昀的衣服,“我们现在举步维艰,需得万事小心,我受胥家人编排也不是一两日了,以后你肯定还有听见的时候,但切记再不能这么鲁莽了。” 她点了点姬昀的脑袋,“要用这个,知道吗?” 姬昀笑,“阿姐,我都知道的!” 胥含玉今日闹出的动静挺大,胥珩晚上回来的时候,就听墨初说了。 胥珩正在挽袖研墨,闻言动作稍顿,“结果如何?” 墨初倒豆子一般,“您是不知道,二夫人打死不退让,不肯让人污了姬二公子的清白,甚至将老夫人请来做主了,最后结果自然是五姑娘的错,二夫人那样好的人,她的弟弟品性自然也不用说,纯粹是五姑娘多想了!结果惹了这么多事。” 听见姬荷无事,胥珩点了点头,便没有再问。 墨初有话想说,在旁边站着不走,胥珩开口,“有话直说。” 墨初讪笑,“其实属下也没什么别的想说,就是觉得二夫人是个很坚韧的女子,这府中上下都瞧不起她的出身,她还能够这样坚强,的确是让人佩服。” 胥珩放下墨锭,眼前浮现出那日姬荷痴缠着让他留下来守着她睡觉的情景,提笔写字,没有答话。 与此同时,二房院里。 胥含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凭什么,母亲,女儿不服,他们大房就是欺负人,欺负我们二房势微,今日存心让女儿难堪!” 何氏心疼地搂住胥含玉,“儿啊,别哭了,再哭眼睛都肿了,要怪只怪你爹和哥哥不争气,比不上那胥珩,娘也没办法。” 胥含玉在何氏的怀里哭了许久,言语间满是不服气,“姬氏姐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姬荷就是个克星,不单克死了二哥,就连魏茹姐姐也遭了殃,母亲,府里绝对不能留着这种祸患,不然我们都要遭殃啊!” “话是这么说,但我们二房终究是管不到大房的头上……” 何氏说着,突然道:“其实姬荷那样嚣张,不过是因为她肚里有孩子,要是她肚里的孩子没了,我那好大嫂定然不会管她死活。” 胥含玉一怔,“母亲?这……” 何氏笑了笑,“母亲不过说说而已,还不至于到那个份上,只可惜我儿受委屈了。” 话虽如此,何氏的眼里划过一丝凶光。 次日,陈氏生辰,她刚丧子,不愿大办,故而只有自家亲眷来府上祝贺。 姬荷早早地就备好了贺礼,是她亲自为陈氏绣的一对护膝,“母亲,您冬日总是膝盖疼,儿媳特意用狐狸毛缝了护膝里子,您穿上膝盖一定会好受许多。” 陈氏对这个贺礼还算满意,“你有心了,坐吧。” 姬荷乖巧落座,她的目光悄悄落在另一边的胥珩身上。 胥珩今日穿着一身苍青色常服,依旧是那副无波无澜的模样,叫人看不出喜恶,若不是那张脸实在太过俊美,气势又太过夺目,估计没有人敢把视线抛向他。 在姬荷看来时,胥珩就注意到了,他不动声色喝茶,耳边是同族亲眷的奉承话,皆如风一般散去。 姬荷左右无视,便让盼梦给她舀了甜汤喝,才喝两口,她感觉到有一道灼灼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姬荷抬头看去,与何氏的视线碰上。 何氏朝她和善笑笑。 姬荷觉得有些奇怪,昨日才发生那样的不愉快,何氏是疯了才会这么快忘记之前的嫌隙。 问题出在哪里……? 姬荷无意识搅弄着碗里的甜汤,这碗甜汤是放在她的面前的,但不仅是她在喝,旁人也在喝。 姬荷一时间想不明白,但是心里提防着,以防万一。 何氏注意着姬荷,甜汤里面有麝香和朱砂,寻常人服用少量无事,但若是孕妇服用,孩子是一定保不住的。 但是姬荷喝了甜汤为何还无事发生,除非…… 何氏神色一凛,除非姬荷压根就没怀孕! 第26章 进宫 这么想着,何氏不动声色观察陈氏的表情,她心中猜测,陈氏应该是不知道姬荷实际上没怀孕的事情…… 但也不能这么说,万一是她猜错了怎么办,毕竟事关大房的传承,要是乱说可不行。 胥含玉见何氏一直盯着姬荷看,不禁拉了下何氏的衣袖,“母亲,你看她做什么?” “乖,别闹,”何氏宽慰女儿,“我只不过在想……这姬氏的肚子应该也有两个月了吧,她不仅没有吐过,也没有说哪里不舒服,但她看起来也不是身子骨那么强健的人啊。” 胥含玉皱眉,“母亲,您的意思是说……她没怀孕?” 何氏刚准备说什么,便见姬荷捂着帕子,眉头紧锁,很是难受的样子,下一刻,她将刚才喝进去的汤汤水水全都吐了出来。 盼梦急道:“夫人,您还好吗?” 姬荷小脸惨白对陈氏,“对不住,母亲,我有些难受,可否下去歇一会儿?” 陈氏有些嫌弃地瞥了她的肚子,语气冷淡,“下去歇着吧。” 姬荷被虚弱地扶了下去,何氏母女对视一眼,都没有再说话。 姬荷转头,看了何氏一眼,心中冷笑,这个妇人果然在甜汤里放了东西,幸好她多留了一个心眼,只不过现在还不知道汤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盼梦担心的道:“夫人,您是不是又肚子痛了?” 姬荷摇头,“不是……” 她犹豫了一下,“你这段时间替我留意着有没有哪家妇人怀孕了,若这个月我还是没法得手,你就私下去给我抱一个孩子回来,我当做亲生的养大就行。” 说话时,她的心中有几分无奈,其实这是下下之策,若非实在没有机会同胥珩行事,姬荷也不会用这个办法。 盼梦也叹了口气,她想了想,道:“夫人,您都打算抱别人的孩子了,何不自己生一个呢,好歹还是您亲生的,别人生的孩子,还不知道往后与您贴不贴心。” 姬荷笑,“算了,自己生的难道一定是好的么?” 另一边,宴席上,姬荷才走,钱贵妃便送了贺礼来给陈氏,同时还有请帖,请胥家的几位女眷不日入宫说话。 陈氏疑惑,“贵妃娘娘怎么会送东西来?” 陈氏想问问儿子,但胥珩方才便已经离开了。 何氏眼珠子一转,“依我看,我们府上的姑娘进宫长长世面也是好事,大皇子不是快到娶妻的年纪了么,会不会是为这个来?” “大皇子娶妻也是皇后娘娘的事,和贵妃有什么关系?”陈氏从来讨厌这种动脑子的事情,但此时她突然想到,“贵妃不是有个弟弟叫什么钱三姚吗,我听说此人是京城出了名的混账,难不成她看上我们胥家的姑娘了?想聘去给钱三姚做妻?” 胥含玉是见过钱三姚的,她此时打了个寒颤,有种说不出的恶心,“伯母,您快别说了,钱三姚失踪许久了,现在还没找到呢。” 何氏还是觉得此事和大皇子有关,“依我看,一定就是大皇子的事情了,我们胥家就含玉一个姑娘家,明日就让她进宫去吧。” 胥家二房势微,何氏是一点往上爬的机会都不放过,要是胥含玉能入大皇子的眼,那他们二房就有一个王妃了,指不定以后还会是太子妃、皇后呢! 这么想着,何氏一乐,连忙拉着胥含玉回去准备了。 陈氏嘀咕,“头一次见到想事这么不过脑子的人,都说了大皇子的事情和贵妃没关系,怎么还上赶着呢……” 贵妃点名了要请胥家的女眷进宫,陈氏是有诰命在身的,犯不着陪贵妃闲聊,大房除了她以外又只有姬荷一个女眷,陈氏想也没想,就让姬荷和胥含玉一起入宫了。 听说要进宫,姬荷有些不安,但她拗不过陈氏的想法,次日便和胥含玉坐了一辆马车出门去了。 胥含玉脸色红润,眉目张扬,穿着崭新的衣裙,花枝招展的,姬荷仍旧是一身寡淡,不过颜色没有那么素了,穿了件杏色兔毛袄,下搭秋桂色的裙子。 胥含玉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成为大皇子妃,就好像连不久前才和姬荷产生的嫌隙都忘了,一路上话多得不行。 “二嫂,你看这支簪子是不是很配我的衣裳?你看我的镯子怎么样?我左右手戴的一对儿呢,只要稍稍一动就会露出来。” “二嫂,你看我这裙子上的花纹是不是很别致?这件裙子可是我一直都舍不得穿的!你看我脖子上的这圈狐狸毛,颜色是不是很漂亮?你看我的头发是不是很顺滑……” 姬荷有点头疼,想堵住耳朵。 一路上,无论胥含玉问什么,姬荷都回答:“是,好看,很衬你。” 胥含玉心花怒放,一下就看姬荷顺眼起来了,“真是可惜了,二嫂你是个寡妇,不然你打扮起来也一定好看呢。” 姬荷客气笑了笑,转过头不答话,心里慌得不行。 贵妃怎么会突然传胥家的女眷进宫,难不成那日还有别的人看见她杀钱三姚了? 越想,姬荷越慌张,但或许是因为慌张的过了头,她反而内心平静下来。 入宫后,马车就不能走了,她们要步行到贵妃的宫殿去。 姬荷踩着脚下青砖,忍不住悄悄抬眼张望,只见四周宫墙高深,值守的太监就站在那儿,像块石头似的,一动也不动,再往前看,宫道长的一眼望不到头,无论走过几个拱门,每条路也都好像长的一样,就连值守的太监宫女都好像长得差不多。 宫里的妃子娘娘能记得路么?姬荷不禁这样想,但很快她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出脑外,马上就要见贵妃了,她想这么多干什么,还不如想想待会儿怎么安安静静不说错话好——毕竟贵妃是钱三姚的胞姐,而她,杀了钱三姚。 贵妃如今盛宠,风头无两,所居住的院子也是十分华丽,伺候的宫女在廊下站成一排,随时等待吩咐。 贵妃身边的掌事宫女对两人笑了笑:“二位请进吧,我们娘娘已经在等你们了。” 姬荷不动声色擦了擦手掌心的冷汗,和胥含玉一起进门去。 只见屋内的物件均是颜色张扬,里面烧了地龙,暖烘烘的,一进门就有一股馥郁的香味往鼻子里钻,有些太浓了些,反而叫人不喜欢。 钱贵妃斜斜躺在美人榻上,听见动静,睁开眼来。 与钱三姚肥头大耳的模样不同,钱贵妃是一个很有姿色的女人,更确切一点说是妩媚,单单一个眼神,都格外勾人。 钱贵妃的目光在姬荷脸上定了定,几乎是一瞬间,她就信了杀手传回的话,姬荷的确是一个漂亮女人,漂亮到她的那个蠢弟弟可以不惜以身试险。 钱贵妃坐起来,对两人笑,“坐吧。” 胥含玉主动坐了离钱贵妃近的位置,钱贵妃却对着坐在最远处的姬荷招手,“胥二夫人,你坐我旁边吧。” 姬荷抬眼,从钱贵妃身上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第27章 你喜欢你的夫兄? 见姬荷不动,钱贵妃笑意不减,“胥二夫人,怎么不动?” 姬荷捏了捏手掌心的冷汗,她已经确定了,钱贵妃知道她和钱三姚的事情有关。 她笑了笑,慢慢坐到钱贵妃的身侧,只是身子微微僵着。 现在是在宫里,她还能不能顺利出宫?又能指望谁来救她? 现在姬荷只希望钱贵妃还没有猖狂到将胥家不放在眼里,毕竟她是活着进来的,也要活着走出去才对。 钱贵妃对胥含玉,“胥五姑娘,大皇子现在在降雪亭赏雪,我让人带你过去吧。” 没想到钱贵妃这样直白,胥含玉几乎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了,“臣女谢过贵妃娘娘。” 见胥含玉要走,姬荷下意识喊住了她,“含玉。” 胥含玉不解转头,“二嫂?” 她心里一凛,“你不会想要和我一起去吧?” 要是姬荷去了,大皇子还怎么可能把目光放到她的身上? 胥含玉像是怕姬荷追上来一样,头也不回地就出去了。 钱贵妃也屏退了屋内下人,此时屋内独剩她们两人。 钱贵妃慢条斯理喝着茶,姬荷则是看着桌面的糕点,内心不断盘算着钱贵妃知道了多少,自己又有多大的把握能够活着走出皇宫。 钱贵妃忽然笑了,“胥二夫人,你看起来很紧张?” 姬荷笑意苍白,“民妇第一次见贵妃娘娘这样尊贵的人,内心紧张,还望贵妃娘娘莫要嫌弃民妇才好。” “哈哈,”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钱贵妃突然笑了两声,一双眼紧盯着姬荷,“本宫不与你兜兜转转说这些废话,你应该清楚我今日设法将你弄入宫来是为了什么!” 姬荷掐了掐手掌,声音平静,“贵妃娘娘说笑了,民妇不知。” “不知?”钱贵妃冷笑一声,“管你知不知,总之,你今日入了宫,就别想活着出去了。” 姬荷猛地看向钱贵妃,“贵妃娘娘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你在御花园不小心落水,冬日的河水是这样冷啊,难道这也要怪本宫?”钱贵妃笑,“本宫可是劝过你的,你不听。” 话落,屋外冲进来两个宫女,将姬荷给按住了。 姬荷被迫跪在地上,她的心因为害怕而乱跳着,“贵妃娘娘,我知道,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钱三姚的事情与我无关!” 说话时,姬荷紧紧盯着钱贵妃,刚才从钱贵妃的话里面,她能够大概听出来,钱贵妃只知道钱三姚的事与她有关,却不知道钱三姚是她杀的。 只要能先哄好钱贵妃,能先出宫,就有生机!任凭钱贵妃再嚣张,也不可能去胥家抓她! 钱贵妃的指甲划过姬荷的脸颊,“三姚的事情,本宫自会找人查清楚,至于你……就安心去死吧。” 说完,一个宫女就堵住了姬荷的嘴,将她压了出去,姬荷挣扎着将桌上一炉滚烫的水拿起,砸在了钱贵妃身上。 钱贵妃尖叫一声,高高抬起手要打姬荷。 姬荷:“你打啊!只要你打了我,届时所有人都知道我的死与你有关!” 她的胸脯剧烈起伏着,“我夫兄是当朝首辅,他一定会查明我的死因的!” 就算今日活不下去了,姬荷也要让钱贵妃也吃个瘪! 钱贵妃气得面目扭曲,“好、好、好!” 但是姬荷说的也是对的,她请人入宫,最后人淹死了本来就说不过去,若是身上还有伤,那她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干系了。 胥珩可不是一个好人,钱贵妃摸着自己的肚子,若不是她如今怀有龙嗣,陛下子嗣单薄,她都不敢动姬荷。 “把这个贱人丢到河里去!” 姬荷一路被拖到御花园,几乎是没有片刻迟疑,她被两个宫女给丢下了水。 刺骨的寒意裹袭全身时,姬荷忽然在想,自己汲汲营营一辈子,好像也就这样。 最后还是死的这么轻易,她还真是命贱,就和一只蚂蚁一样,无论再怎么努力,都逃不过被人踩死的命运。 就算逃过了被踩死,还有淹死。晒死,总之,她卑贱得不像话…… 身上的衣裳吸满了水不断下沉,恍惚间,姬荷好像感受不到寒意了,紧接而来的是一股温暖,她望着水面上的光,眼前突然浮现了胥珩的面容。 姬荷朝着胥珩伸了伸手,但是那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她只触摸到了流动的水波。 果然,她这辈子想要得到的都是虚妄,终究什么都不会属于她。 姬荷闭上了眼…… 噼里啪啦,耳边好吵。 姬荷眼皮沉得厉害,她费力地想要睁开,但是无能为力,她知道自己是醒的,但是身体却像沉睡了,更像是死了。 原来人死后是这样的感觉啊。 然后呢,然后她应该就要化作一抹游魂了吧。 姬荷心中酸的厉害,但是她还有很多舍不得,她没那么想离开这个世界。 靖王探了探姬荷的呼吸,问太医,“她这是怎么了?” “这位夫人应当是受到了惊讶,不打紧,待微臣施针后便会转醒了。” 说话间,靖王瞥见姬荷眼角滑落了一滴泪,他心有怜惜,在她耳边道:“别害怕,你还没死呢,本王会救活你的。” 像是听见了他的声音一般,姬荷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姬荷慢慢睁开眼,首先看见的,是深蓝色的帷帐,然后是鼻间的熏香,还有脑袋的钝痛感, “这是……地府么?”她想要说话,嗓子疼得厉害,像是有刀在割。 “这可不是地府,这是靖王府。” 听见男人的声音,姬荷一慌,转头看见了在一边含笑看着自己的靖王。 靖王一身蓝色锦袍,饶有趣味地盯着她,“胥二夫人,你醒了?” 姬荷有些疑惑,“靖王殿下?我没死?” “本王恰好路过,将你救了上来,不必多谢,”靖王看向姬荷的眼底有两分怜惜,“你知不知道,但凡本王没路过,你今日都活不成了。” 不用靖王说,姬荷也是知道的,这个时节,御花园的河面上都结了冰,她现在都还记得摔在冰上的痛。 姬荷对他启了启唇,但因为嗓子实在是太疼,她只好道:“多谢。” 靖王点头,盯了她一会儿,忽然道:“不过本王很好奇一件事,你肚里怀的是孩子吗?” 姬荷一慌。 靖王继续道:“如果是一个还未成型的胎儿,被这么折腾一番还能活下来,也真是不容易。” 他显然是话里有话,姬荷抿了抿唇,一时无言。 靖王突然伸手摸了下她的眼睛,姬荷美眸睁大,像是被吓到了一般。 靖王笑:“放心吧,本王不是那种会趁人之危的人,你没怀孕,我知道,我又不会告诉别人,我只是觉得胥二夫人实在美丽,有些手痒罢了。” 见他没有再下一步的动作,姬荷这才放下心来,只不过双眼还是警惕地盯着他。 靖王叹了口气,“看来本王福薄咯。” 姬荷不语,视线转向窗外,天已经黑了。 靖王端了凳子坐在她的身边,手里剥着柑橘,“放心吧,外面已经找你找翻天了。” 姬荷:“?” 见她疑惑,靖王笑:“你急什么,让他们多找一会儿,你失踪了总比你死了好,你死了,还能说是意外,你失踪了,钱贵妃去哪儿说理去?” 姬荷一瞬间也想明白了,靖王说得在理,如果她只是死了,那钱贵妃解释成她意外落水也说得过去,但如果是她失踪了……皇宫虽大,但处处有人值守,她怎么会无缘无故失踪呢。 只要钱贵妃被查,那她就一定会露出马脚。 思及此,姬荷对靖王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靖王笑而不语,往嘴里塞了瓣橘子,等着姬荷接下来要说的话。 果然,姬荷闭了一会儿眼,又睁开,艰难出声,“王爷,那我大哥有没有……” “没有,”靖王慢悠悠吃橘子,“他忙得很,估计还不知道你出事了吧。” 见姬荷脸上划过一丝落寞,靖王忍不住大笑,“有趣啊有趣!” 姬荷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她忍不住解释,“不是这样的……” “不是怎样?”靖王恶趣味地道,“我知道了,你被贵妃丢下水的时候是不是也想着胥珩来救你?” “你喜欢他?委婉一点说,你喜欢你的夫兄?” 第28章 为了她将皇宫翻个底朝天 靖王的双眼好像有能洞穿一切的能力,他紧紧盯着姬荷,不错过她脸上的任意一个微小表情。 喜欢自己的夫兄,尤其是那个人还是胥珩的时候,事情就开始变得有趣起来了。 面对靖王几乎是笃定的问题,姬荷没有表露出他想象中的惶恐,而是静静看着靖王。 姬荷声音很轻,也很沙哑,“王爷,您说笑了,夫兄是如天神一般尊贵的人物,岂是我这种人可以肖想的?” 因为她的表现太过平静,在一瞬间,靖王甚至以为自己误会了姬荷。 靖王皱眉,“是么……这么惊世骇俗的一件事,竟然是假的?” 姬荷闭上眼,一副很疲惫的模样,半晌,她睁开眼,发现靖王还盯着自己,她压下心里的厌烦,对他施以温和一笑。 姬荷在问他,还坐在这里做什么?不知道男女有隔么? 靖王笑了,像是读懂了她笑容里的意思,“胥二夫人真是一个妙人,困在胥家做一个寡妇真是可惜了,本王好像问过二夫人考不考虑改嫁,二夫人不妨再想想这个问题?” 姬荷闭了闭眼,“王爷说笑了。” 说完,姬荷便再没有睁开眼。 靖王还在喋喋不休,似乎逗弄姬荷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胥二夫人不怕本王对你做什么?你就不好奇胥珩什么时候来接你?” 姬荷一概不答,呼吸清浅,似乎是睡着了。 靖王说了一会儿,也觉得没趣,便离开了。 等他走后,姬荷睁开了眼,她费力地想抬手,却发现身体乏得厉害,还很疼,看来冬日落水还是留下病根了。 姬荷无声地叹了口气,算了,靖王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对她做什么的样子,她还是安心等着胥珩来接吧。 另一边,皇宫。 钱贵妃一脸害怕地躲在明新帝身后,“陛下,臣妾已经说了很多遍了,胥二夫人说自己第一次进宫,臣妾就让姜姑姑带着胥二夫人去御花园里面逛逛,谁知姜姑姑一转身,胥二夫人就不见了,应该就是落水了吧,毕竟水上有这么大一个窟窿在呢。” 钱贵妃心里也纳闷,姬荷的尸体应该会很快被人发现才对,但现在湖里已经捞了三遍了,连姬荷的影子都没找到,莫非真让那个女人跑了?但就算是跑了,宫内防守这样严格,也该有人发现才对,真是奇了怪了…… 明新帝护着钱贵妃,稍微思考了一下,才对沉着一张脸的胥珩,“冬日湖水结冰,二夫人又穿着厚重的冬衣,说不定再等等,侍卫就能把二夫人捞上来了……” 说话间,明新帝看着胥珩的脸色越来越沉,他很懂自己的这位重臣,越是愤怒,越是沉默。 明新帝很识趣地没有再说。 胥珩裹着玄色鹤氅,冷冷看着钱贵妃,他的声音像是淬了冰一样,“姬氏是臣弟的遗孀,还请贵妃娘娘将知道的一切都如实交代。” 钱贵妃不满地扯了扯明新帝的胳膊,“陛下,臣妾真的没什么可说的了!” 明新帝也不敢和胥珩这么硬着来,他小声对钱贵妃,“你将人请进宫,现在出了事你自然要解释一下,别惹怒胥珩。” 钱贵妃心中暗道,只要她不认,就没有人知道姬荷是被她丢进湖里的,她对胥珩,一副自己才是受害人的模样,“胥首辅,本宫知道你忧心胥二夫人,但本宫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而且胥二夫人与令弟鹣鲽情深,就算真的有什么不测,他们二人还能在地下团聚呢……” 胥珩锐利的目光扫向钱贵妃,钱贵妃顿时打了个寒颤,心中不满至极,明新帝还在这里,这个胥珩竟然这么大胆,简直是太无法无天了。 钱贵妃声音也冷了下来,她傲然道:“本宫腹中的皇子累了,本宫就先告辞了。” 她转身要走,但是下一刻,原本安静立在殿内的侍卫将她拦住。 胥珩的声音幽幽,“话说清楚再走。” 钱贵妃一慌,“胥珩,你好大的胆子!” 她转头看明新帝,“陛下,臣妾可是您的贵妃,您就任由胥首辅在宫里给臣妾难堪么?知道的这是您的天下,不知道的还以为现在是胥首辅一手遮天呢!” 话落,钱贵妃本以为明新帝就算是再重视胥珩也该发怒了,但明新帝只是淡淡道:“让你把话说清楚些,你是听不明白吗?” 钱贵妃一愣,“陛下,您这是什么意思?臣妾已经说得够清楚了,是胥二夫人自己想要去宫里逛逛,她落水了和臣妾有什么关系?” “是吗?”胥珩突然出声,看着钱贵妃的目光就像看着一个将死之人一般。 钱贵妃后知后觉地有些怕,她想要寻求明新帝的庇护,但明新帝只是默默喝着茶。 这时,负责打捞的侍卫过来,“启禀陛下,已经捞了四遍了,也派人下水搜了一遍,都没有发现胥二夫人的尸体。”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事情的确蹊跷。 胥珩对明新帝,“陛下,臣就算是将皇宫翻一个底朝天,也一定要找到姬氏的踪迹。” 明新帝看向胥珩,声音里没有办法不满,“朕会派人帮你的。” 钱贵妃小声开口,“陛下……” 明新帝厌恶的眼神瞥来,令钱贵妃如坠冰窟,“陛下,您这么看臣妾做什么?” 明新帝对胥珩,“爱卿放心,朕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胥珩神色淡淡,但眼中情绪却很深。 说完,明新帝转向钱贵妃,“贵妃,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然的话,你就去慎刑司吧,若你真的没有问题,朕再将你接回来好好补偿。” 钱贵妃脸色惨白,她勉强笑了笑,“陛下,您不要再和臣妾开玩笑了,臣妾还怀着孩子呢。” “姬氏也怀着孩子。”胥珩冷冷看来,“贵妃与她并无不同。” “放肆!”钱贵妃咬牙,“本宫是贵妃,她拿什么与本宫比……陛下,陛下您要信臣妾啊,臣妾为什么要去害胥二夫人?” “那就要问你了,”明新帝摊手,“贵妃,别让朕为难。” 钱贵妃身体颤抖,她坚持:“臣妾没什么好说的。” 明新帝叹了口气,“来人,将贵妃送去慎刑司好好审一番,等证明的贵妃的清白再将她送回来。” 见真的有侍卫来拉自己,钱贵妃才知道怕了,她连忙道:“陛下,陛下?” “我说!”钱贵妃大声。 她终于知道了,明新帝怕胥珩。 “我……”钱贵妃深吸了一口气,“我让人将她丢到湖里了,但是湖里并没有她的尸体,所以她很有可能没出事。” “为什么?”胥珩迈向前一步,他看着钱贵妃,漆黑的瞳孔里此时蕴含着滔天的杀意,“为什么将姬氏丢到湖里?” “她害了我弟弟!” “呵。” 胥珩冷笑一声,明新帝侧目,看向钱贵妃,默默放下茶盏。 胥珩看了一眼明新帝,“这是陛下的贵妃,臣希望陛下能够给臣一个交代,臣还要去寻姬氏,便先告退了。” 说完,胥珩拂袖离去,钱贵妃瘫软在地,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胥珩多大的本事,结果不就质问了她两句。 “陛下~”钱贵妃扑到明新帝的膝盖上,“吓死臣妾了,这个胥珩这样对臣妾,简直是不将您放在眼里!您一定要好好惩罚他呀!” 明新帝叹了口气,摸了摸钱贵妃的脑袋,“可惜了,这么漂亮的贵妃,是一个猪脑袋。” 钱贵妃愣了一下,还以为明新帝在同自己调情,娇嗔了明新帝一眼,“陛下真讨厌~” 明新帝道:“其实朕真的挺喜欢你的,不然也不会对钱三姚的恶行不管不顾,但是你啊,千不该万不该,你惹胥珩做什么?” 钱贵妃愣住,“陛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明新帝将她一把推开,“你不会以为你陪朕睡了两年,就能比得过胥珩吧。” 明新帝再看钱贵妃时,已经是用看死人的眼神。 “看在你还怀着朕孩子的份上,你自行了断吧。” 说完,明新帝抬步要离开,钱贵妃抓住明新帝的袖子,声音里满是不解,“陛下,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明新帝转身,摸了摸钱贵的脸,“意思是,朕要让胥珩出气,下辈子你再来找朕吧,朕还会让你当贵妃的。” 明新帝说完便抬步离开了,听见钱贵妃崩溃的哭声时,他显得很无奈,“怎么总有蠢货试图挑战胥珩呢,唉,女人啊女人。” 宫里完完整整翻了一遍,都不见姬荷的影子。 胥珩站在湖边,看着打捞的侍卫已经开始捞不知道多少遍。 送登基名册的小太监轻轻唤了一声,“首辅大人。” 胥珩转头,他被胥珩眼里的杀意吓得一激灵,颤颤巍巍递上册子,“这是今日所有进出宫人员的名单,还请大人过目。” 胥珩接过册子,墨初连忙提灯。 册子上划红线的是已经排查过的人,在看见‘靖王’两个字的时候,胥珩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去靖王府。” 靖王府内,姬荷喝了一碗药,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她实在是难受极了,就连躺着都浑身疼。 伺候她的嬷嬷小声道:“夫人,我们王爷都吩咐过了,您就安心在王府养病吧。” 姬荷含着一颗梨膏,声音断断续续,“外面可有传出什么风声?” “这……”嬷嬷想了想,道,“京城里面倒是没什么风声,不过奴婢听王爷说,首辅大人为了找您,将宫里都翻了个遍。” “是么……” 姬荷闭了闭眼,一时间不知道是希望胥珩来好,还是不希望他来好。 就如之前靖王的猜测一般,她在寒冬腊月落水,腹中的孩子还安然无恙,的确是太惹人怀疑了,但若说孩子没了,那她在胥家也难长久地安稳过下去。 难啊…… 姬荷叹了口气,活着真难。 嬷嬷用温水擦拭着姬荷的手脚,往她的被子里又塞了个汤婆子,不禁嘀咕,“真是可怜,这得多大仇多大怨才把您往湖里丢,要是让夫人的母亲知道了,肯定要心疼坏了吧。” 姬荷恍惚了一下,想起来自己的母亲,一个很温柔很善良的女人,是啊,要是母亲还在,这世上也还是有人心疼她的。 姬荷侧头,让眼角的泪静悄悄滑落。 与此同时,胥珩也到了靖王府。 靖王前来迎接他,“今日是刮了什么风,竟然把我们胥首辅给刮来了?” 胥珩不与他废话,“人在哪?” 靖王一副听不懂的样子,“什么人?这是什么新的哑谜吗?本王不如胥首辅聪明,听不懂。” 胥珩不语,抬步要带人进王府。 靖王这才道:“她受伤了,很严重。” 胥珩顿住步子。 “本王说实话,要是你们胥家护不住二夫人,不如将人放了算了,”靖王语气仍旧是吊儿郎当的,“她在你们胥家过得实在是太可怜了,整日不是被这个欺负就是被那个欺负,好不容易出门,也总是倒霉。” “你们胥家克她吧,难怪她不愿意回去。” “她说的?” “什么?”靖王点了点头,“当然——不是。” 胥珩冷冷看他,靖王笑,语气却带了两分认真,“我猜的,但事实就是如此。” “她不会想走的,”胥珩垂眸,“她对我弟弟用情至深。” 靖王挑了挑眉,“她说的?” “嗯。” 胥珩看靖王,“王爷,带路吧。” 靖王目光复杂地看了胥珩一眼,这才带他往姬荷养伤的院子里走。 姬荷嘴里发苦,就算是一直含着梨膏糖,也是苦的厉害。 她的后背,两只脚底,腰后各贴着一个汤婆子,但她还是冷,很冷。 ……冷到好像她没有被救出来,现在的一切只是她临死前的幻想,其实她早就无声无息死在了冰冷的湖底。 梦中冰冷的湖水席卷而来,姬荷的脸色惨白,身上不断发着冷汗。 胥珩站在床边,眼底有一抹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怜惜。 他伸手,想用手背探一探姬荷额头上的温度,但是下一刻,女子的眼睛忽然睁开,眼里还带着未消散的惊惶。 第29章 大哥可愿给我一个孩子 姬荷启了启唇,似乎想说一些什么,最后只是别过脸,默默流泪。 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滑下,她看起来脆弱又苍白。 胥珩的手停在半空,最后收了回去,他启声,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只道:“你受的苦,我替你讨回来了。” 姬荷不语,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半晌,才从胸腔里发出一声沉闷的笑,像是自嘲。 讨回来了……是让陛下不轻不重骂了钱贵妃一顿,还是罚了她三日的禁足? 姬荷回过头看床边的男人,像是疑惑,“我还是难受,大哥可有解决的办法?” 胥珩在她的注视下开口,“我去替你请太医来。” 姬荷发出一声叹息,并不满意这个回答,她闭眼假寐,但泪却没入鬓发之中。 要想解决她内心的痛,除非将钱贵妃也丢入那冰冷的湖水之中,让她也感受一下其中滋味。 但是怎么可能呢,钱贵妃是谁,她又是谁? 一只温热干燥的手掌贴上额头,姬荷仿佛看见了胥珩眼底一闪而过的怜惜。 “你所受的苦,钱贵妃已经还回来。” 姬荷有些不可置信,“她也被丢进了湖里?” “不,”胥珩收回手,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目光平静,像是在说今日的天气,“她自尽了。” 姬荷愣住,一时忘记了怎么出声,过了好一会儿,她扯着嘴角笑笑,“大哥,不要说这些话哄我。” 她内心好像有了答案,毕竟胥珩不是会说这种谎来哄她的人,但是……怎么可能,那可是贵妃。 在姬荷的注视下,胥珩缓缓点了点头。 他看见女子眼底的诧异,有一丝愧疚,还有几分大仇的报的快感。 姬荷还是控制不住地扬起了嘴角,她藏在被子里的手不禁揪紧了被褥,“大哥,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恶毒?钱贵妃死了,我却感觉很高兴?” 胥珩拿起床头柜上装着梨膏糖的木盒,从里面捡出一颗,“应该的。” 他将梨膏糖轻轻贴在姬荷的嘴边,“应该这样恶毒。” 应该这样恶毒? 姬荷的心突然跳得有些快。 她轻轻启唇,含住了那颗梨膏糖。 胥珩的目光从她的唇上收回,“你且先在此修养,之后我接你回家。” “大哥,”因为嘴里喊着梨膏糖,姬荷一侧的腮帮子鼓鼓的,像一只小仓鼠,“你还会来看我吗?” 胥珩忍住想要捏她鼓起来的脸颊的冲动,他点了点头,走到门口,又折返。 姬荷有些疑惑,然后只见胥珩又捡了一颗梨膏糖喂给她。 姬荷皱眉,一边腮帮子一颗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然后下一刻,胥珩弯腰,在她的脸上捏了一下。 姬荷愣住了。 这……这是在做什么? “脸上有虫子,”胥珩声音淡淡,“我帮你捉掉,多吃点梨膏糖,对嗓子好。” 说话时,他藏在袖间刚才捏过姬荷的手指不禁摩挲了一下。 见姬荷还愣着,胥珩留下一句“我明日再来”便离开了。 等他走了以后,姬荷不自禁鼓了鼓刚才被捏过的脸颊,心头有一股奇异的感觉。 姬荷失踪,陈氏早就闹翻了天。 她闯到二房,咄咄逼人,“胥含玉,我自问平日待你不薄,姬氏同你一起入宫,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你二嫂呢!?” 胥含玉目光游移,“我、我不知道。” 她当时在宫里忙着和大皇子搭话,的确也是听说姬荷失踪了,但她想的是皇宫那么大,怎么可能一个大活人就好端端不见了。 直到回府,才知道姬荷不是失踪,而是可能落水了。 这么冷的天,湖面上结着三尺厚的冰,姬荷落水,八成是活不了了,现在那些侍卫还在捞呢,指不定再等一会儿就能捞到她的尸体了。 何氏又开始打圆场,“含玉怎么知道姬氏去哪了,大嫂,你就算再心急也不能扯着一个孩子问东问西啊。” “我呸!”陈氏按不住火气,“孩子?她都十五了还孩子,要不要脸?但凡她胥含玉是一个正常人都不会想到把自己的二嫂丢下独自回府,她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胥含玉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躲在何氏的身后不出声,再怎么样她也是胥家人,又不会真的罚她什么,顶多是挨一顿骂就好了。 何氏脸色也不好看,“大嫂,现在人失踪了我们大家都心急,含玉回来也是吓得不行,但人总是要讲道理的,总不能让含玉也失踪了去给姬氏作伴?” “你!”陈氏气得不行,她将桌上的杯子狠狠砸在地上。 碎瓷片崩了满地,将过来传话的小厮吓了一大跳。 小厮:“老太太,大爷让小的回来传话,说二夫人已经找到了,现正在府外的医馆修养,晚些时候会接回来的。” “当真无事?”陈氏一喜,“她肚里的孩子还在吗?” 小厮一脸为难,“这个大爷没说。” 陈氏的脸垮了下去,要是孩子没了,那姬荷还不如也死了算了,省得她多操这么多心。 何氏假惺惺的,“大嫂,侄媳吉人自有天相,人没事就好,其余的都不重要。” 胥含玉也做出一副放松心的模样,“二嫂没事就好,不然我就要成罪人了。” 陈氏冷冷瞥了母女两人一眼,“总之,今日这事我记下了。” 说完,陈氏怒冲冲离开。 胥含玉有些担心地问何氏,“母亲,大伯母不会找机会报复我吧?” “老祖宗还活着呢,她还没那个胆子!”何氏握紧了胥含玉的手,“你可得争气,日后当上大皇子妃再做皇后,总有我们把大房踩在脚下的时候!” 胥含玉重重点头,“母亲,您放心,女儿一定会努力的!” 何氏又问,“不过姬氏的事情你是真不知道?” “这件事和我没有半个铜板关系!”胥含玉犹豫了一下,“不过……当时是贵妃娘娘特意把她留在屋子里讲话的,这件事说不定和贵妃娘娘有关系。” 何氏若有所思点头,“没想到她命这么大,还是活了下来,不过不打紧,她惹了贵妃娘娘,之后总有栽跟头的时候。” 另一边,陈氏找到胥珩,一见面就问,“孩子呢?孩子可还好?” 胥珩抬头,“孩子无事。” 陈氏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这孩子命大,以后生下来一定是人中龙凤,真是老天保佑啊。” 陈氏关心的也就只有这么一件事,问到自己想问的答案之后,也不管姬荷现在在哪里,便回院子休息去了。 墨初在一旁小心问道:“大人,二夫人的孩子……” 墨初实在不信,孩子怎么可能没事,那是一团血肉,又不是铜铁器物…… 胥珩摇头,“我不知道。” “若是孩子没了,就从旁系里面过继一个给她吧。” 墨初点头,“这样也好,唉……二夫人真是可怜。” 胥珩想起来姬荷两边腮一边一颗梨膏糖的模样,也觉得她瘦得有些可怜,要胖些才好。 过了一会儿,胥珩低头看已经被墨浸透的纸张,随意将其揉成团,然后丢在了一旁。 姬荷在靖王府觉得很吵闹,靖王像是真的很闲,次日她一睡醒就又看到了他。 经过一整晚的休息,姬荷已经感觉好受了许多,只是一睁眼就被这张放大的脸吓了一跳。 “王爷,”姬荷努力让自己语气没那么不敬,“王爷还真是有闲情雅致。” 靖王的脸上带着琢磨神色,“胥珩一大早就让人送了一支千年人参来,本王这么多年只在我皇兄的私库里面见到过一支千年人参,你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能让他这么舍得。” 姬荷垂了垂眸,“大哥宽厚,不只是我,无论家里谁遭了此等无妄之灾,大哥都会将这支人参拿出来的。” 靖王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忍不住笑了两声,意有所指,“他可没你想的那么好,二十来岁的首辅,你看历史上有几个?” 姬荷看向靖王,“大哥自有过人之处。” 靖王笑笑,“你说的都对。” 可能是第一次见面靖王就出言不逊的缘故,就算是靖王对她有救命之恩,姬荷也无法对他有什么好感。 此时听靖王说话,那些带着笑的腔调更是让她无端心里一股憋闷。 见姬荷有些哀怨地看着自己,靖王不解,“本王说了,你说的都对,你怎么还不高兴?” 姬荷闭上眼,不说话,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没意思。” 靖王在一边打着扇子,他眼底的笑意渐渐消失。 其实姬荷和胥珩就是一类人,活该他们之间有些不清不楚。 靖王拿着扇子在屋檐下看雪,只觉得无聊透顶,不过等晚上胥珩来了,事情就会有趣起来。 想着,靖王径直进了一边的小隔间,确认能听见里面的话后,才笑着出来。 想不到他也有抓住胥珩把柄的一天啊。 胥珩来的时候了,天已经黑透了。 姬荷还不能坐起来,她的腰受了伤,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需要的补品我都派人送来了,正好趁此机会好好调理你的身体,”胥珩随手拿了一颗枣放在炉子上烤,“府内我都安排好了,等调理好后,你便回去吧。” 见姬荷的目光放在枣子上,胥珩将枣子翻了个面烤,“还没热。” 姬荷转而看他,心里叹息,她已经做好收拾东西离开京城的准备,调理好了身体也好,省得以后多花钱。 见她的目光里似乎有愁绪,胥珩将枣子包起来放到她的枕边,“在想什么?” 姬荷试探着问,“大哥,若我肚里的孩子没了,你说我还能在府上待下去吗?” “你既已是胥家妇,胥家便是你的家,不会有人赶你走的。” 胥珩将枣子又拿回来,在手里细细地撕碎。 姬荷忽然笑了一声,胥珩侧目。 “大哥你自然是不知道的,在得知怀上这个孩子之前,母亲打算将我活埋了给夫君陪葬。” 说话时,姬荷嘴角带着笑意,像是并不介怀此事,甚至弯了弯眼睛,像是随口说了一件逗趣的事一般。 胥珩包在手帕里的枣子落在地上,他弯腰捡起,被沉默笼罩,他的确不知道,不会有人在他面前说这些事情。 炭火烤得噗嗤,姬荷睫毛颤了颤,“在大哥眼里,除了公务之外,任何事情都不算重要吧,如今大哥知道了这件事,你觉得……我还能在府上待下去吗。” “能。” 胥珩启唇,看向姬荷,“我会做主替你在旁支过继一个孩子来。” 从胥珩跨进门起,姬荷就在酝酿着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笑,“但我不想替别人养孩子。” “族内有妇人快要临盆,生下来后便抱给你,你将孩子养大,和你亲生的并无差别。” “不,”姬荷道,“我的意思是,我想要自己的孩子。” 说话时,她的目光丝毫不避地直视着胥珩的脸,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她并不觉得胥珩猜不到自己的意思。 胥珩皱眉,心里渐渐浮现出一个荒唐的猜想,他垂下眸,重新拿了一颗枣子放在炉子上。 空气中蔓延着烤红枣的香味。 隔间内,靖王贴耳在听,也因为这个几乎隐秘的消息而感到震惊与激动。 “二弟已经死了。” 胥珩轻声,“你没办法再有一个孩子。” 姬荷却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将目光转向桌上的水杯,“大哥,我想喝水。” 胥珩将水递给她。 姬荷语气里带着请求,“大哥,可否扶我一下?” 胥珩抿了抿唇,将她慢慢扶起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再将水喂给她。 胥珩身上的味道姬荷很喜欢闻,她小口小口喝着水,能感受到胥珩的温度传来,比汤婆子都要暖和。 在她床上的,应该是胥珩才对,而不是只能用来取暖的汤婆子。 水喝完以后,她才抬眸,与胥珩的眸子相撞。 胥珩的眼睛很好看,很深邃,但是也显得不近人情和冷漠,仿佛一下就能洞穿所有人的想法。 呼吸近在可闻间,胥珩只听见姬荷说。 “大哥,不如你代替夫君再给我一个孩子?” 第30章 荒唐 真心话以玩笑的形式说出口,是为了能够多一些可挽回的余地。 姬荷盯着胥珩,在内心不断盘算着胥珩会说什么。 是会觉得她疯了,还是会觉得她摔傻了? 总之,姬荷心里一点胜算都没有。 却没想到,胥珩不语,就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将水杯贴到姬荷的嘴边,示意她再喝一口。 见姬荷不喝,胥珩才道:“荒唐。” 不轻不重,不咸不淡,听不出是生气还是没有生气。 姬荷一下失了再争下去的力气,她沉默地靠在胥珩怀里,突然感觉自己的人生好像一个死局,她再努力都破不了,一如她此时看不透胥珩。 她闭了闭眼,仅仅一个呼吸间,脸上重新挂起了笑意,“不过说说罢了,大哥莫要动气,这孩子命大,还在我肚子里,看来他也很想来到这个世界上呢。” 说说而已?胥珩黑沉的眸子在她的脸颊上落了一下,将她放下,“我走了,你好生休息。” 胥珩出门时,正刮着大风,靖王从走廊另一端过来,他笑吟吟模样,“胥首辅,我送您出去?” 胥珩看了他一眼,“走吧。” 离姬荷的院子有一段距离了,胥珩开口,“王爷听够了吗?” 靖王讪笑,“我以为你不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胥珩的鹤氅上滚落雪粒,他的眉宇间也沾着冬日的寒意,就如同他这个人一般,冷冰冰的,表里如一的不近人情——靖王如是想。 不过,胥珩对姬荷,可是不一般。 靖王内心有自己的小算盘,他现在怎么也算捏到了胥珩的一个把柄,日后总有派得上用场的时候。 “就算本王知道了,也不会乱说,”靖王被风吹得不禁裹紧了披风,“只希望日后本王有难,胥首辅能够帮一帮。” 胥珩没有答话,出府后便上了马车。 靖王知道,胥珩这算是答应了,他笑了笑,吩咐道:“把胥二夫人给照护好了,这件事若有人敢传出去,就直接处理了。” 夜里,狂风夹雪怒号。 胥珩很难得的失眠了。 他的耳边一直浮现着姬荷的那句话,“大哥,不如你代替夫君再给我一个孩子?” 胥珩睡不着,索性穿衣起身,开始抄写心经,以求静心。 慢慢的,他写字的速度也越来越慢,最后干脆放了笔,出门看雪。 墨初在门口守夜,看见胥珩出来,不禁揉了揉眼睛,还以为是自己做了梦,他家大人从来不会在半夜不睡觉出门看雪,这是怎么了? 胥珩在门外站了许久,一直到天际都微微明,他才开口,“晚些去接二夫人回来。” 姬荷在靖王府修养两日,吃了不知多少灵丹妙药,身子也渐渐好受了许多,不再那样沉,只要再继续温养着,指不定没几日就可以自己下床了。 靖王还颇有些不舍,“怎么不多待几日?这么早回去做什么?难道我靖王府还比不上胥家舒服?” 姬荷笑,“民妇再次多有叨扰,还是回府继续调养方便些。” 靖王眨眼,“本王也没嫌你麻烦,你就在这,本王还能多个人说话,不然这府里空荡荡的,本王也无聊。” 靖王说着,一边的丫鬟不禁看了一眼,王爷后院的莺莺燕燕不知多少号人,还无聊……一人一句话都能说一整天了。 姬荷显然也不信,但她还是很感谢靖王的救命之恩。 “王爷说笑了,王爷对民妇有救命的恩情,民妇不敢忘,之后王爷若有用得上的地方,只管只会,民妇定当尽力而为。” 姬荷是一个聪明人,靖王也不多说什么,“那本王就记住胥二夫人的这句话了。” 因为胥珩交代过姬荷需要静养,故而她回胥家后也没有人来打扰她。 盼梦自从得知姬荷出事以后,便整日以泪洗面,见到姬荷安全回来,她哭道:“早知道奴婢随您一起进宫了,这样您落水时奴婢还能垫在您下边!” 姬荷叹口气,“你又不能入宫,别哭了,眼睛都要哭瞎了。” 说话间,姬昀也匆匆赶过来了,他也没比盼梦好到哪里去,要不是那日胥珩带消息回来说姬荷没事,他都打算冲进宫去讨一个说法了。 “阿姐……”姬昀跪在姬荷床边,红了眼眶,“欺负你的人都该死。” 姬荷看了盼梦一眼,盼梦去门口守着,防止被人听去。 “若我那日真出事了,那你打算怎么办?”姬荷问。 “冲进宫,给你要一个说法!大不了我同那个钱贵妃一起死!”见姬荷看着自己,姬昀吸了吸鼻子,“我知道阿姐想让我怎么做……但若你真的出了事,我没办法冷静,阿姐,你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你进不了宫的,”姬荷摸了摸弟弟的脑袋,“傻孩子,宫门口的侍卫不知凡几,若你贸然冲进去,还没踏入宫门一步,就会死于非命。” 姬昀不语,将脸颊埋在姬荷的手边,隐约可以听见他的哽咽声。 姬昀痛恨自己的无能,不能保护自己最亲的阿姐。 一只手柔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姐温柔的声音响起,“好了,别自责了,你还小,日后阿姐还是要靠你的。” 姬昀擦了下自己的泪水,语气里满是坚决,“阿姐,我日后一定护你,若有人再欺负你,他们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姬荷笑了笑,“好。” 刚说完,盼梦的声音传来,“夫人,五姑娘来看您了。” 姬荷擦了擦姬姬昀的脸,“请她进来吧。” 胥含玉是迫于压力过来的,她其实一点也不想看见姬家两姐弟,每一个都是她恨得牙痒痒的存在。 此时胥含玉假笑着,“二嫂,你能平安归来实在是太好了,你都不知道,我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心里总是挂念着你,你知道的,我们都是一家人,没什么深仇大怨,是吧?” 姬荷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笑了笑,“是啊,我们是一家人,但我失踪的时候,五妹妹好像忘了?” “我、我不是想着会有人送你出宫吗,我忘了。” 姬昀凉凉出声,“家人都能忘,看来胥五姑娘似乎脑袋不太好,呵。” “你!”胥含玉看姬荷,“二嫂,你弟弟这样羞辱我,你难道不应该说点什么吗?” 姬荷声音淡淡:“没什么好说的,你的确蠢。” 她有种破罐子破摔的颓然,不想再与胥含玉虚与委蛇。 胥含玉睁大了眼,她发现了,姬荷变了,不知从何时起,不再畏畏缩缩,像是有了什么底气一般。 底气……不就仗着怀着孩子吗! 胥含玉想起来何氏的嘱咐,牙都要咬碎,没事……再忍忍,姬荷能不能把孩子平安生下来都不是一个准时,指不定到时候一尸两命…… 想到这里,胥含玉笑了,她一副自责的样子,“是,是我蠢,要是我聪明些二嫂也不用受这些苦了。” 姬荷看向她,不知道她又要做什么。 “二嫂,我听说三日后老祖宗清修结束,全家人都要去华严寺接老祖宗回京,正好我在路上可以照顾你,就当是我当时犯蠢赎罪了,二嫂你虽然怀着孩子,但是……你会去的吧?” 姬荷不用猜,都知道胥含玉肯定没安好心,“所有人都去?” “对,老祖宗清修五年了,这次回京是我们家的大事,就连大哥也要去接,”胥含玉道,“你若是不去,老祖宗怕是会不高兴。” 胥家的老祖宗……姬荷好像听说过,据说是一位极其有手段的老太太,陪着老太爷从一个寒门书生到入京为官,浮浮沉沉几十载,其智慧谋略定然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 见姬荷不说话,胥含玉以为她是不想去,不禁又道:“二嫂,就算我不劝你,大伯母也是要劝你的,讨好老祖宗对我们来说有益无害。” “老祖宗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老祖宗啊,”胥含玉笑不达眼底,“是一位极其和蔼可亲的老太太,二嫂见了只管热络些,你这样漂亮,还怀着二哥的血脉,老太太一定会特别喜欢你的。” 姬荷笑了,像是真的信了她的话,“多谢五妹妹和我说这些,三日后我应该也能勉强下地了,我会去的。” 胥含玉真心地笑了,“好,二嫂到时候讨老祖宗欢心了别忘了妹妹我。” 说着,胥含玉又客套了继续,便离开了。 待她走后,姬昀一语道破,“阿姐,那个老祖宗应该极其老头后辈无端亲近,应该是一个冷清的性子,不然也不会独自在寺庙清修,就连姐夫去世都没回来,想必也不喜欢姐夫这个孙子,你到时候还是要离得远一些好。” 姬荷点头,“我知道,不过我还是要去的。” “为什么?”姬昀不解。 姬荷无法说,她在想,如今大雪连绵,华严寺又在深山之中,定然不会带许多伺候的人过去,她到时候潜入胥珩居住的禅房,若能给他下药…… 见她不语,姬昀抿了抿唇,“阿姐,我和你一起去,我会帮你的。” 姬荷心有所感,看过去,“你……” 姬昀:“我与阿姐一母同胞,阿姐所想,我自然能猜到一些……只要阿姐想,我一定帮你做到。” 姐弟俩目光对碰,便已经明白了对方的话。 姬荷的腰伤的有些严重,这几日一直用木板固定着,在床上躺着养伤。 胡大夫来看了两次,让人配合按摩正骨手法,姬荷才堪堪能够取下木板,不过行动还是有些不便。 胥珩这日散值,在外院碰见了姬昀。 姬昀抱着念君,像是没有看见他一般,愁眉不展。 墨初看了一眼胥珩,这才开口问道:“姬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姬昀如梦初醒般,对胥珩行礼,这才道:“我阿姐腰伤了,晚上睡不好,念君这只坏猫儿还总吵她,我干脆将念君带出来逛一逛,省得它晚上总是吵人。” 句句是念君,但是句句不离姬荷。 胥珩开口:“伤得严重么?” “有些严重,”姬昀特意加重了后面一句话,“勉强站着都为难。” 天已经黑了,胥珩不方便去看望姬荷,他点了点头,打算离开,便听见一声猫叫,念君从姬昀的怀里跳出来,往他的方向跑来。 胥珩张开手,稳稳接住念君,见猫儿在自己怀里蹭来蹭去,他对姬昀:“念君今晚就在我的院子里吧。” 姬昀笑:“多谢首辅大人了。” 胥珩离开后,姬昀笑了笑。 念君晚上是有些吵人,胥珩看见自己的衣服上全是猫爪形状的墨渍时,笑了。 他抓着念君,“你就是这么闹她的么?” 念君推着他,在他的手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见胥珩不松手,这才讨好般又舔了舔他的手。 胥珩算是知道了,就连这只猫儿也被姬荷惯坏了。 次日,胥珩按时下值,回府后去姬荷的院子还猫。 胥珩进去,便看见姬荷躺在美人榻煮茶,她似乎有心事,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胥珩的目光落到姬昀的肚子上,很平坦。 或许,落水的时候,她的孩子真的没了。 一直到念君叫了一声,姬荷才像是后知后觉一般,“大哥。” 她想要起身迎接,胥珩抬手示意不必。 念君从胥珩怀里跳下来,亲昵地窝到姬荷的枕边。 胥珩站在门口,掀眸看她,“听说你腰伤得很严重?” “还好,”姬荷目光游移了一下,“养一段时间就好了,不劳烦大哥操心。” 胥珩皱眉,总觉得她的语气很奇怪,很生疏。 “大哥来得突然,我都没备茶,就不留大哥了,大哥还是回去吧。” 那个荒唐的猜想开始浮现。 姬荷在生气,为什么?为他那日的拒绝吗? 胥珩沉沉看着她,只见女子的脸颊被火映成了暖色,散发着莹润的白意,但唇上却没什么血色,眼里也藏着一抹不甘与伤感。 胥珩垂眸,“那你休息吧,我改日再来看你。” “大哥!” 姬荷摔下地,胥珩停下。 姬荷的声音很低:“大哥……别走,陪陪我,好吗?” 第31章 胥珩中药 胥珩捉住姬荷的手臂,想将她扶起来,但姬荷腰上有伤,胥珩稍微一用力,她便疼得双眉紧蹙。 “大哥,疼……” 胥珩一顿,“我去叫人扶你。” “不行,”姬荷抓住他的衣袖,“大哥,你说了不走的。” 她的胡闹已经有些越界,胥珩将自己的衣袖抽出来,决心不再纵容。 “我方才没有说话。” 他看着姬荷的双手渐渐垂落下去,抿了抿唇,还是道:“我不走。” 姬荷手撑着地面,像是想要自己起来,失落不已,“既然大哥不想留,那就走吧,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说着自己可以,但她的动作很慢,分明是还在疼,在故作坚强。 胥珩垂眸看着她,还是弯腰,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背,一只手托着她的腰,将她抱上了榻。 在他的怀里,姬荷就像一片羽毛,好像轻到没有重量,可以被随意举起放下。 姬荷从他的怀中抬起头,眼眶微红,“大哥,你是不是烦我?不然你怎么就连扶都不愿意扶我……” 胥珩因为她没有备茶而赶客的心此时软下来,他将姬荷放好,将地上的羊毛毯捡起来搭在她的腿上,“不烦你。” 简单三个字,让姬荷笑弯了眼睛。 她真的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就一句话而已…… 胥珩忍不住想要给姬荷更多,只要他有,只要姬荷要,他本就应该照顾好弟弟的遗孀。 胥珩长睫下藏着晦暗情绪,直到姬荷的手指碰了碰他的。 “大哥?”姬荷双眸晶亮,“我听五妹妹说三日后全家都会去华严寺接老祖宗回府,你也会去,对不对?” 胥珩的目光落到她一张一合的红唇上,“对,你若不想去,便不去。” “不,我要去,”姬荷笑,美目不着痕迹扫过他的身体,“这是我们家的大事,大哥这样的忙人都要去,我若不去,岂不是显得很不懂事。” “如今大雪,上华严寺后须得歇一日再下山,但寺内禅房简陋,你就算不去,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禅房简陋…… “那住的地方会不够么?” “华严寺之前受地动影响,许多禅房都已经塌陷,如今也未重修,各个完好的禅房之间都相隔一段距离,禅房应该是不够的,”胥珩摇头,“你别去。” “没关系的,”姬荷心底暗笑,禅房隔得远就好,“我一定要去的。” 见她坚持,胥珩也不再多说,“我会增派人手照顾你的。” 原定是三日后上山,但因为雪越下越大,不见有要停下的意思,故而计划提前一天。 姬荷的身体还没好,但是她坚持要过去,这点让陈氏不太满意,认为她在瞎胡闹,老祖宗再重要还有孩子重要? 但是陈氏不能说出来,以免一大把年纪了还被冠上不孝的名号,只能隔一会儿便派人来问一下姬荷肚子有没有难受。 姬荷一切感觉还好,只是腰上还有些不舒服,她这次上山还带上了盼梦和姬昀,两人一个给她按腰,一个煮茶,她只需要躺在毯子里等上山就好。 马车到了山脚下,女眷改为坐轿上山,男眷则是步行。 姬荷掀开轿帘,姬昀便懂事地后退一步,露出在自己不远处的胥珩。 胥珩今日穿着一身石青色织银长袍,风雪扑面,周身萧瑟,他却依旧步履矫健,对比已经累到气喘吁吁的胥彦和胥林来看,他体力的确很不错。 姬荷若有所思。 想到自己可能今晚就要得手,她感到有些紧张,而且同时,她有些嫉妒胥珩以后的妻子,真是天生好命,才能和这样的男人相伴一生。 不过这嫉妒是短暂的,姬荷放下轿帘,她还算头脑清醒,只要一个孩子就行,绝对不会肖想别的。 到了华严寺,他们才发现里面早到了一行人。 靖王有些诧异地看胥珩,“今日是什么日子,怎么都上山了?” “明日臣祖母结束清修,故而臣一家人来接祖母回家。”胥珩回答。 “哦,原来是这样,正好那边还有三间屋子可以给你们府上的女眷住,至于男眷……”靖王想了想,“我这边占了三间,只有一间空,另外我听主持说还有一间比较偏僻,在西殿那边,你们今晚怕是要挤一下了。” 三间屋子,陈氏一间,何氏与胥含玉一间,姬荷一间正好,但是男眷那边只有一间……二房老爷和二房的胥彦胥林住也刚好,那胥珩…… 胥珩主动开口,“我住西殿那边便好。” 姬荷美目流转,也开口道:“就让昀儿和我一间吧,我们姐弟俩挤一挤不打紧的。” 这样一来,房间就恰好分好了,而且胥珩还单独住得远,简直是天赐良机。 姬荷正这样想着,突然见靖王对自己眨了眨眼睛,她一愣,连忙别开眼去看雪地上的小麻雀。 这个靖王,他今日不会是故意的吧……留下这么几间房,让他们选无可选。 不管他是不是故意的,姬荷想,她今日无论怎么说都要成事。 这次,绝对不能让到嘴的鸭子飞了。 老祖宗既然是明日结束清修,今日他们就算提前到了也是见不到人的。 姬荷先回了自己的那间禅房,姬昀默默跟在胥珩身后,说是有问题想要请教。 胥含玉见了,不禁轻嗤:“还真是见了杆子就往上爬,生怕错过讨好大哥的机会,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何氏看了女儿一眼,“小点声,别又让人听见了。” 胥含玉看见靖王的人,眼珠子转了转,小声对何氏,“母亲,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同你说的那件事?” 何氏快步进了禅房,关好门后问:“你是指姬荷和靖王的事情?” “对!”胥含玉思考道,“我总感觉靖王出现在这里不像是凑巧,感觉他就是为了姬荷来的,他们俩一定是想偷偷摸摸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何氏倒吸了一口凉气,“佛门重地,他们胆子这么大?” “就因为是佛门重地,他们都以为没人会发现!”胥含玉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母亲,我这次一定要揭发她的真面目,不然以后东窗事发,我们胥家要在整个京城都抬不起头了!” “这……”何氏隐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先缓缓吧,我总觉得姬荷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之前你那么多次想找她麻烦,最后还不是吃了亏?别急,等老祖宗回府之后再说吧。” “就是要在这里揭发才好!老祖宗最重清誉,要是姬荷在这里胡乱搞,那老祖宗一定会发怒,届时姬荷就完了!” 这么说也有道理,何氏就没有再劝,毕竟比起大房,老祖宗一直都偏疼二房一些,就算含玉到时候冤枉了姬荷,老祖宗也会帮着圆过去的。 但话虽如此,不知为何,何氏总感觉有些心慌。 一墙之隔,姬荷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盼梦正在铺被子,见状她担忧道:“夫人,您是不是着凉了?炭火已经烧起来了,还要晚一些才能热,您先到被子里捂一会儿吧。” “不了,”姬荷摇摇头,“药带了吗?” “已经给少爷了,”盼梦朝外面望了一眼,“是不是给太早了,现在天还亮着呢。” “不急。” 现在正是晚饭的时辰,屋里收拾好以后,寺庙便送了素斋过来,很简单的斋饭,一人两个白面馒头,和一碗蒸萝卜丝。 姬荷没什么胃口,但想到晚上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便拿了一个馒头吃。 刚吃了两口,姬昀就回来了。 “怎么样了?” “我将药洒在了茶壶里,”姬昀道,“天黑以后我送阿姐过去,盼梦你就在屋里守着。” 盼梦:“好。” 姬荷有些心不在焉地啃着馒头问:“好过去吗?这个药的药性很猛,到时候若是动静太大,会不会被人发现?” “周围一间好的禅房都没有,”这么说着,姬昀有些担忧,“会不会晚上那间房子也突然塌了。” 姬荷想了想,“应该不至于。” 胥珩就算再生猛,也不至于将房子都弄塌吧。 姬昀点头,“也是,毕竟承重柱没断,总不能就今天出事,不过阿姐你还是要速战速决。” 和弟弟讨论这些事,姬荷突然有些惭愧,她想得有些多。 “昀儿……” “阿姐,不必管我,”姬昀笑,“这不是什么大事,是他胥珩占了你便宜才对。” 姬荷摇头笑笑,“你这话要是传出去,不知该有多少人说我们脸皮厚了,大哥可是首辅。” “首辅又如何,神仙又如何?”姬昀夹了一筷子萝卜丝,“在我心里,都比不上阿姐你的一根头发丝,若我是兄长,阿姐是妹妹,我绝对不叫你受这样的委屈,只可惜我还未取得功名,不过阿姐你放心,日后,我就是你的靠山。” “你这孩子,”姬荷眼眶微微发酸,“总说这些话,那你好好用功,日后也考一个状元。” 姬昀重重点头,“阿姐,我一定考上。” 说话间,天便黑了,三人对视一眼,开始做准备。 姬荷换好衣裳,刚推开门,就看见了准备敲门的胥含玉。 胥含玉笑着打量穿戴得严严实实的姬荷,“二嫂,你这是要去哪里?我有些睡不着,想找你说说话,你不会嫌我烦吧。” “当然不嫌,”姬荷看见盼梦提了热水进来,笑道,“但是我马上就要洗漱睡下了,再加上昀儿也在,五妹妹来说话不合适吧。” “要睡觉?那二嫂你穿得这么严实是要去做什么?” 说着,胥含玉扒了一下姬荷的披风,只见下面是再普通不过的衣裳,又看姬荷就连口脂都没抹的脸,她不死心追问道:“莫非二嫂是要去找大伯母说话?” 姬荷就知道不会这么一帆风顺,要是真让她一路畅通无阻到了胥珩房里,她才会心里不安。 她笑了笑,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屋里有一股药味,你没闻见吗?” 胥含玉狐疑地闻了闻,见姬荷侧身让她进来,她走进去,果然发现药味越来越浓,桌子上还有个刚喝完药的空碗。 “哦,原来是药味……” 胥含玉不死心,想在屋子里多看看,结果一转头就和姬昀的目光碰上,她吓得后退一步,“你干什么?” 姬昀将布巾从盆里捞出来拧干,“我还要问胥五姑娘是想做什么?莫非真的是对在下念念不忘?想……” “闭嘴!”胥含玉涨红了脸,怒斥道,“你少给我胡说八道,我是来看我二嫂的!谁给你胆子这么自作多情!” 姬昀不语,对着门口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来了一趟什么都没发现,胥含玉有些不甘心,她看了眼冷冰冰注视着自己的姬昀,哼了一声回了隔壁。 “她一定会注意这边的动静,”姬荷低声,“盼梦,你换上我的衣服就待在屋里,昀儿,我们从窗户翻进去。” 姬昀先从窗户翻出去,然后接住了后面的姬荷,两人朝着胥珩的房间去。 隔壁,胥含玉透过窗纸看见姬荷的身影洗漱完就歇下了,她觉得不对,一时间没有想起来是哪里不对,于是继续在门口趴着看。 与此同时,胥珩所在的禅房内。 胥珩觉得有些热,他不断喝着茶,但是那股热意不仅没有消散,反而在身体里横冲直撞起来。 那股热意识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然后往一个地方汇集,胥珩开窗让冷风吹进来,但情况丝毫没有好转。 周遭的一切开始模糊起来,胥珩努力想让思绪清晰,但他的四肢百骸都在叫嚣着一个念头。 突然间,窗外好像出现了姬荷的身影,鬼使神差的,胥珩伸手将她拉了进来。 “怎么现在来了?” 胥珩的声音有些哑,他又喝了一杯水,反而更渴了一些。 姬荷的脸被风吹红了,她没说话,而是向着胥珩走近了一步。 胥珩没有看她,而是看着茶杯里的水。 姬荷的手指轻轻落在胥珩的后背,“大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她的声音放得很柔很轻,还带着因为紧张的微喘。 姬荷见他一直看着水杯,以为他是发现了什么,正准备找个借口开脱,但是她这个时候过来本来就不对劲,该怎么开脱? 此时,胥珩看来,他的眼底覆了一层墨色,“我应该感觉怎么样?” 他的眼神并不清明,姬荷舔了舔嘴唇,坐到他的身边,试探着慢慢挪向他。 一股暗流在涌动,姬荷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胥珩在压制着欲念。 不过都已经中了药,再怎么压制,也是不起作用的。 姬荷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胸膛,“大哥,你好像有些热。” 胥珩捉住她的手,一时间分不清现在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不应该,就算是梦,也不应该。 不,如果是梦的话…… 胥珩将女子纤细的手握紧了些,姬荷的身体很冰,能够缓解他的燥热。 这么想着,胥珩将她慢慢搂进了怀里。 姬荷顺从地靠上去,已经感受到了他的异常。 姬荷抬头,亲了亲胥珩的下巴。 胥珩呼吸一滞,原本只是想抱抱她,此时不该有的念头却疯长。 他低下头,手碰上姬荷披风的系带,披风落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如果只是梦的话,是否也没关系? 胥珩低头,本想浅尝辄止,但是他的攻势却猛烈,侵略城池,毫不怜惜地索取姬荷的呼吸。 姬荷闷哼一声,被他抱上了床,腰带被抽开,男人的身体压下来,亲着她的颈。 姬荷眼睛微微闭起,既然到了这一步,那她选择享受接下来的所有。 忽然间,胥珩的动作停下,姬荷看过去,胥珩脸上并没有动情的模样,但男人的手试探般从她的衣襟探了进去。 柔软陷下之时,姬荷看见胥珩眼中的欲火,如熊熊烈焰燃烧。 第32章 床单上的落红 与姬荷想象中的不同,男人的动作并未因为中药而变得急切或粗鲁, 他的手指轻轻下陷,姬荷的身体因为紧张而微微绷直。 屋内并未熄灯,衣衫滑落后,姬荷能看见他的器宇轩昂,她不禁缩了缩,这也是她的头一次。 她闭上了眼,但胥珩没有贸然闯入,而是捏着她腿上的软肉. 姬荷有些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她想躲开,但胥珩却将她腿抓得更加紧。 她从没想过,胥珩竟然会这样。 “大哥,不要……” 姬荷忍不住求饶,不知是热的还是羞的,她浑身上下都很烫。 胥珩这才抬头,转而吻上她的唇,姬荷被他压着,完全没有丝毫反抗的机会。 姬荷咬着唇,竭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但是她还是没能忍住,啜泣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胥珩才停下,他埋在姬荷的肩窝里,身上的热意渐渐消退,药效正在散去。 姬荷忙裹好自己的衣裳,脚刚落地,便摔了一跤,她转头看了一眼凌乱的床铺,还有床上那一点鲜红,迅速平复自己的呼吸,裹着披风打开窗。 姬昀已经等了一个时辰,就在他担心是不是出事了的时候,听见了姬荷的声音。 姬荷的声音又低又哑,姬昀连忙上去将她从窗户上背下来,背着她回了禅房。 回去后,姬荷来不及擦洗身体,让盼梦拿了枕头来垫在腰下,她一定要一次就中。 盼梦心疼地给她擦着身上的痕迹,姬昀背对着两人,心里复盘着这次计划有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还没休息多久,突然间‘砰砰砰’的砸门声响起。 姬荷一惊,连忙将衣裳拢好,这个时候,会是谁呢? 但不管是谁,这么大张旗鼓,一定不是好事。 姬荷示意盼梦去开门,门打开后,就看见胥含玉冲了进来,后面跟着何氏、陈氏,还有几个粗使婆子。 胥含玉声音笃定,“我刚才看见二嫂跑出去了,她一定是与人私会!” 陈氏站在人群里,听闻此言,她怒不可遏,“我还以为你要带我来看什么,胥含玉,你疯了吗,这可是你二嫂!你在胡诌一些什么!?” 说着,陈氏就要来打胥含玉,何氏连忙拦住,“大嫂,含玉说看见了,那你就等她把话说完啊!” 饶陈氏是一个出门再讲究体面的人此时也忍不了了,她怒骂道:“你女儿没长脑子,你也没长脑子!我们都住在一块,她半夜跑出去和谁私会!?” 这样大的动静,不远处的胥彦、胥林还有胥二老爷都出来了。 胥彦:“怎么了这是?” 胥含玉指着姬荷,言之凿凿:“刚刚二嫂跑出去了!她还让她的丫鬟假扮她,做出在屋子里的假像欺骗我们!” 见众人都看过来,姬荷在盼梦的搀扶下不慌不忙起身,她敢在今日成事,就是做了十足的准备的。 “五妹妹,你是病了么?”说着,她咳了两声,“我今日上山后便一直感觉头晕,而且我还在养伤,我怎么可能跑出去呢?” “你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晕了?我看你分明是心虚!” 胥彦忍不住出声:“好了!你在胡闹什么!?还不赶快给二嫂赔罪!” 在胥彦的心里,姬荷就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可怜女人,还总是被跋扈的胥含玉欺负,就算是自己的亲妹妹,他也忍不了了。 陈氏已经和何氏推搡了好几下,她脸都气红了,“胥含玉,我告诉你,要是你再胡说八道!等老祖宗出来了,我非得请家法治你!” 胥含玉一副证据确凿的模样,“要是我没有亲眼看见,我怎么可能胡说?” 说着,胥含玉毫不掩饰恶意的目光看向姬荷,她从一开始就盯着姬荷的房间,本来还以为今日不会有收获了,结果准备睡的时候就听见窗户外有动静,她悄悄去看,就看到姬荷从外面翻了进来! 这么晚了跑出去,不是偷情是什么?而且那个方向就是靖王住的屋子,所以姬荷一定是去和靖王幽会了! 见众人还是不信,胥含玉急道:“我发誓,要是我冤枉了她,那我就不配为胥家的姑娘!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说完,众人好像信了几分,毕竟这么毒的誓,不是谁都敢随便发的。 姬荷并没有清理,但因为胥珩的温柔,她的身上也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况且,按时间推算,现在胥珩也该醒了吧,只要他过来,这场闹剧就没有继续发展下去的空间。 此时,姬荷神情忧虑,“五妹妹,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这样说,但是在佛门重地,你这样冤枉我,我日后是没办法做人了。” 华严寺在京城还是有些名气的,这时,就算如今大雪,没什么人上山,但也不能保证这件事传不出去,更何况还有靖王的人在呢。 胥彦出来打圆场,“好了,含玉,我看你是吹风吹糊涂了,赶快回去,别在这里打扰二嫂休息!” “三哥!”见众人都不信自己,胥含玉有些着急,“你怎么就不信呢!只要找一个婆子验一下身,你们就能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二嫂还怀着孕,你快闭嘴吧!”胥彦低斥。 陈氏闻言,只觉得天旋地转,手指着胥含玉,“你”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大伯母!”胥彦连忙让人将陈氏扶回去,他拉着胥含玉的胳膊想将她带回房去,“你给我回房待着去!” 胥含玉挣扎,“你们怎么都不信我!?” 胥彦低声:“得罪大房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是不是疯了?等大哥来了你看怎么交代吧!” 胥含玉瑟缩了一下,很快又强硬起来,“大哥最重清誉,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怪我!” 姬荷在一旁冷眼看着几人争执,她现在腿都还在抖,要不是因为胥含玉这个蠢货,她早该歇下了。 这边动静这样大,靖王也睡眼惺忪出来,见胥家乱成了一锅粥,他惊讶道:“怎么了这是?” 胥含玉看见他,霎时底气更足了一些,现在姬荷的情夫就在眼前,看她还怎么狡辩! 见靖王都出来了,胥彦不想让自家的丑事传出去,连忙道:“无事,小妹顽劣,竟然打扰到了王爷,王爷快回去休息吧,什么事都没有。” 靖王狐疑地看了一眼几人,又看姬荷,他阅人无数,一看就知道姬荷刚才肯定发生了什么,指不定胥含玉就是因为这件事在闹呢。 秉着卖胥珩一个人情的打算,靖王笑:“我刚才隐隐约约听见胥五姑娘好像还发了誓,什么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胥五姑娘竟然顽劣到诅咒自己么?” 这时,姬荷朝着靖王福了福身,开口道:“五妹妹咬定民妇刚才出门与奸夫私会,现在正在指责民妇,让王爷见笑了。” “哦?竟然还有这种事,”靖王故作惊讶,“胥二夫人,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要讲?” “民妇并未做任何对不起亡夫的事情,民妇问心无愧。” 姬荷说得面不改色,要不是靖王听过墙角,恐怕也是会被糊弄过去。 “这样啊,本王也相信胥二夫人不是这样的人,那胥五姑娘你为何这样坚持?难不成你有什么证据?” 胥彦拉着胥含玉,想让她将这件事糊弄过去算了,毕竟都是一家人,她这样污蔑姬荷,说出去实在是难听。 胥含玉哼了一声:“其实我也不愿将事情闹大,但我实在是不愿意看我二哥还尸骨未寒,枕边人便做出如此不知廉耻的事情来!” 姬荷依旧是笑着看她,就像是在看一个胡闹的小孩子一样。 靖王在脑中盘算着待会儿胥含玉将事情抖出来了,他怎么在胥珩来之前将胥含玉糊弄过去,这可是一个大人情。 “哦?愿闻其详。” “我刚才亲眼看见——”胥含玉的目光落到正仔细听她讲话的靖王身上,掷地有声,“我看见二嫂从王爷的屋里出来!” 姬荷一愣,靖王也是一愣。 在场众人都呆了一下。 姬荷?靖王? 靖王脸都黑了,他气笑了,“胥五姑娘还真是好眼力,本王竟然都不知道有此事。” 姬荷与姬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种看傻子的无奈。 胥含玉随便说是谁,情况都会比说靖王复杂,偏偏胥含玉选了一个对她自己最不利的。 在一边煽风点火的何氏也是一愣,她还以为姬荷顶多和什么马夫车夫厮混,怎么还扯到王爷? 何氏看向女儿,见胥含玉仍旧是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还是选择相信她。 胥彦险些也跟着晕过去,他咬牙,“胥含玉,我看你是脑子坏了!快给王爷赔礼道歉!” 胥含玉不依不饶,“三哥,你怎么就不信我?我之前就在诗会上看见过王爷让二嫂改嫁,今晚二嫂出去也一定是和王爷私会了,你别怕,你等大哥来,大哥自然会为我们做主的!”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今日一闹,就是要将姬荷钉在耻辱柱上,而且马上老祖宗就要出来了,老祖宗定然是留不得姬荷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的。 就算靖王是王爷又如何,胥含玉想,她和大皇子指不定也要促成好事,届时她就是皇子妃,也是皇家人,才不怕靖王这个闲散王爷。 姬荷无奈出声:“五妹妹,你真的是误会了,我与王爷清清白白,你这样实在是……” 她都不用想,就可以猜到靖王平白惹了一身腥,此时内心一定恨不能将胥含玉的嘴给堵上才是。 “你们说清白就清白么?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哥了,是非对错,等大哥来了就自然知晓了。” 请胥珩来? 靖王下意识看姬荷,嘴角勾起了笑,看来这次也没白被泼一身脏水,好歹还有好戏看。 姬荷不语,想起男人胸腹上的沟壑,和那有力的、攥着她腰肢的臂膀。 胥彦都想跪下求胥含玉了,把大哥喊来难道会有什么好结果吗?难道大哥就会信自己的弟妹和王爷不清不楚? 他看着胥含玉,默默松开了手,算了,蠢人有蠢样,他再也不想管了,并且决定胥含玉受家法的时候他也要上去打两下。 一群人挤在姬荷的屋子外面,姬荷好歹还有墙能遮风,靖王一行人就是在雪里看戏。 姬荷不慌不忙,还喝了一杯热茶。 就算是催情药,也不能让人丢掉记忆,所以胥珩是记得今晚发生的事情的。 今夜不清白的人是她和他,怎么会有旁人呢。 另一边,胥珩醒时,记忆回笼,他的脸上露出一抹不可置信。 他竟然……怎么会……? 胥珩看着屋内的一切,姬荷在他身下哭求的样子也渐渐清晰。 胥珩来不及想那么多,他几乎要被惭愧、羞耻给淹没。 他怎么能够? 沉默许久,胥珩默默起身,他将床单扯下,在看见那一抹红痕时,眼底划过一丝暗色。 床单上怎么会有血,难道是自己伤到她了? 还没来得及处理床单,侍卫的声音响起。 听完事情经过,胥珩一愣,开口道:“知道了,我就来。” 他换了一身衣裳,将床单随手塞进随行的包裹里,然后出门。 他来的时候,一行人已经等了他许久。 胥含玉像是见了救星,“大哥,你快来,二嫂和王爷……” 话没说完,胥含玉就听胥珩冷冷道:“跪下。” 胥含玉一愣:“大哥,我话还没说完呢。” “给王爷还有二嫂赔罪。” “大哥,你都没有弄清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触及胥珩冰冷的目光,胥含玉剩下的话梗在嗓子里,她不服气,不肯下跪。 何氏舔了舔唇,替女儿说话,“万一这件事是真的呢?” 胥珩声音没什么起伏,“假的,姬氏与王爷,清清白白。” 有多清白,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 他说完,看向姬荷,眼里是化不开的墨色。 姬荷也看向他,像是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朝他感激一笑。 胥珩一愣,她怎么能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第33章 他们之间并不清白 寒风簌簌,姬荷坐在暖黄色的灯光中,朝着胥珩柔柔一笑。 不知为何,胥珩总感觉这个笑容里少了一些东西,少了试探还是期盼? 昨夜暖玉生香时,姬荷如一池春水融化在他怀中。 但此时,他们好像真的变成了原本的关系。 这应该是好的,姬荷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胥珩只要也选择忘掉,就可以逃避那份背德与羞愧。 但是他觉得不应该,他们之间不清白,也不应该显得这样清白。 姬荷站起身,对胥珩:“大哥,求你帮我做主,我与王爷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大哥,你会信我的,对吗?” 胥珩垂眸,没有回答她的话。 雪粒飘到他的睫毛上,他冷峻的模样令人不敢开口惊扰。 胥含玉红了眼眶,她本来只打算让老祖宗厌恶姬荷,如今这么一个能够报仇,将姬荷姐弟赶出去的机会摆在眼前,她是绝对不想放过的! 不成功便成仁,今日之事闹得这样大,若她就此却步,之后在京城就没法待下去了。 “大哥,你就信我一次,你让一个婆子去检查,她肯定是去鬼混了,”胥含玉声音乞求,“我发誓,我一句话都没有说谎!” 靖王开口附和,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虽然他是被指认的奸夫,但他一点都不担心,毕竟奸夫另有其人呢。 “胥首辅,既然胥五姑娘坚持,那就让胥二夫人去检查一番吧,不然她这样坚持,本王都不好离开。” 胥珩冷冷暼过他,开口道:“青羽,去给二夫人检查。” 话落,黑暗中便如鬼魅般闪出一个人影,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对胥珩,“青羽遵命。” 靖王‘啧’了一声,又一个影卫,这胥珩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青羽来到姬荷面前,“夫人,请吧。” 既然是胥珩的人,姬荷心中一点担忧都没有,她站起身,对青羽点了点头。 屋内人都退了出去,只余下青羽与姬荷。 姬荷退下衣衫,如玉般的肌肤便展露在了青羽面前,青羽面不改色,只有看见姬荷胸脯与腿内侧的印子时瞳孔微缩了缩。 门打开,胥含玉迫不及待问,“怎么样,她是不是出去乱来了?” 青羽冷看了胥含玉一眼,对胥珩:“回禀大人,二夫人身上一切正常。” “怎么可能?”胥含玉不可置信,她尖叫道,“我不信,再换一个人检查!” “够了,”胥珩开口,“胥含玉,道歉。” 胥含玉死咬着牙,她想,或许胥珩是包庇姬荷,毕竟是她亲眼看见的,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发生? 胥含玉转对何氏,“母亲,你去再检查一遍,你一定可以看出来问题的!” 何氏看了一眼胥珩,“算了吧,含玉。” 胥含玉不服,她还想说什么,一直没有说话的胥二老爷胥鸿开口了。 “胥含玉,你简直是胡闹!” 胥鸿是胥家二房的家主,生得一副精干模样,为人保守,无论是在官场上还是人情世故上,故而一直在六品朝议郎的位置不高不低坐着。 “爹……”胥含玉的眼泪落下来。 胥鸿催促:“喊我做什么?还不快给你二嫂和王爷道歉?道歉了赶紧滚回去睡觉!” 何氏也听出了胥鸿的意思,她扯了扯胥含玉的衣袖,“你可得好好给你二嫂和王爷道歉,实在不行你就跪下来,跪到他们原谅你为止。” 胥含玉心中再不甘,此时也无话可说,她紧握着拳,不愿道歉,更不愿跪。 她坚信自己没看错,“除非让我亲自检查,不然我……啊!” 胥含玉不可置信,“母亲,你打我?” 何氏暗暗咬牙,“你这个蠢东西,梯子都给你递好了你不知道下。” 她的声音恢复正常,“跪下道歉!” 一家人在这里演戏,姬荷眉目间全是倦色,她懒得看。 胥珩的视线从她脸上扫过,开口对胥含玉,“跪下。” 胥含玉腿一软,便跪在了姬荷面前,她流着泪,不情不愿,“二嫂,对不起。” 说完,她又向靖王道歉,打算起身之时,姬荷开口了。 “本来我也不想多计较什么,但五妹妹一而再再而三污蔑我,我实在是气不过,”姬荷抬眼,看胥含玉,声音冰冷,“知道的我是你二嫂,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你的丫鬟,可以被你随意欺辱,今日之事,绝不是一个道歉能够解决的。” 胥含玉恨恨盯着姬荷,“我都下跪了,你还想怎样?” “下跪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么?”姬荷看向胥珩,“大哥,你觉得呢?” 胥珩顺着她的意思,“嗯,明日回府请家法。” 家法?胥含玉只觉得五雷轰顶。 何氏与胥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担忧。 靖王好奇询问,“胥家的家法是什么?” “鞭笞三十。”胥珩言简意赅。 “嘶,”靖王幸灾乐祸,“虽然三十下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有些多,但本王却觉得大快人心啊。” 碍于靖王在场,胥鸿夫妇没有开口,等靖王走了,胥鸿才道:“请家法未免太过了。” 胥珩声音没什么起伏,“多?胥含玉屡次挑衅姬氏的时候,可曾想过多?” 胥鸿没有再开口,冷哼了一声,拉着胥含玉起身,“还哭?给我起来!” 胥鸿带着何氏和胥含玉离开,胥彦胥林两兄弟对视一眼,回了自己住的禅房,虽说胥含玉是他们的亲妹妹,但两兄弟也不太认可她的做法。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胥珩看向姬荷,等她开口。 姬荷却只笑笑,“今日多谢大哥了,大哥还不去休息么?” 胥珩垂在衣袖里的手微微握紧,“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 “说什么?”姬荷揉了揉眼,“太晚了,大哥快回去歇着吧。” 说完,姬荷对盼梦,“关门吧。” 门在眼前关上,屋内的灯也很快暗了下来,胥珩站在一片漆黑之中,不知想着什么。 墨初忧心,“大人……” 胥珩抬步往回走,“青羽,你日后就守在二夫人身边。” 一阵风过,青羽的声音由近及远,“青羽遵命。” 姬荷这一觉睡得很好,她心中最大的疙瘩已经解了,她之后只需要好好养着身体等孩子落稳就好。 次日,便在盼梦的搀扶下去和胥家人一起迎老祖宗出来。 因为腰伤本就没好,昨日又一折腾,她走路都很勉强。 不得不说,胥珩的确很有劲,她不止腰疼,那处更是疼得厉害。 胥家人分男女站在两边,姬荷毫不客气站在了何氏的下方,本来站在这的胥含玉只好往旁边挪了挪。 胥含玉气得胸闷,但一想到昨日胥鸿与何氏对她说的话,她又感觉好了一些。 马上老祖宗就出来了,老祖宗最是喜欢他们二房,绝对不会看着她受罚的。 胥家老祖宗出来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隆重,只见屋门打开,先出来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嬷嬷,然后是一个瘦小的身影。 老祖宗满头白发,却十分有精气神,一双眼锐利地扫过一群人,在姬荷的身上稍微顿了顿。 胥鸿站出来,“母亲,我们来接您回家了。” 老祖宗“嗯”了一声,将手递给胥鸿,就连看都没看站在一边的胥珩一眼,由胥鸿牵着走出寺门。 何氏得意地对陈氏,“母亲还是这幅脾性,大嫂,你别在意。” 陈氏“嗤”了一声,鬼才在意一个马上入土的老东西。 她和自己婆婆关系不好,年轻时也吵过几次,现在老了,婆婆又清修,也许久没有产生过纠葛,但不代表她能对这个老东西恭敬起来,也只有二房将这个老东西的态度当个宝。 下山的轿子已经在寺庙前停好,老祖宗突然开口,“都是年轻人,上山就罢了,下山还要坐轿子?依我看,你们就走下山去吧。” 年轻人这几个字摆明了是对孙辈说的,胥含玉撒娇似的对老祖宗,“祖母,山路那么滑,要是我摔倒了怎么办呀?” 老祖宗和蔼地笑了,“你是姑娘家,你坐轿子。” 陈氏也开口,“母亲,让姬氏也坐轿子吧,她还怀着承哥儿的孩子呢。” 老祖宗的脸冷下来,“怀孩子又怎么了?我当年怀孩子的时候下着大雪还洗衣做饭,不过叫她走两步,她竟然这样娇气。” 陈氏心里暗骂,这个老不死的,果然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死样子。 陈氏深吸了一口气,“母亲,她身子骨弱,前几日还受了伤,这孩子是一番孝心才坚持要来接您回府的。” 老祖宗瞥了一眼姬荷,对她实在是喜欢不起来,妖妖艳艳,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既然有孝心,那就走回去。” 说完,老祖宗就要上轿子,何氏内心得意,表面上宽慰陈氏,“大嫂别担心,就当是给她肚里的孩子积福了,说不定这孩子生下来要比一般的孩子更结实呢。” 胥含玉也偷笑,将老祖宗的胳膊抱得更紧了一些。 “姬氏与含玉坐轿子下山,”一直没说话的胥珩开口,“三弟四弟同我一起走下山。” 老祖宗脚步一顿,眯眼看向胥珩,她不是不知道,孙辈里面出了个了不起的人物,还真是了不起,就连她的话也不听了。 胥含玉在老祖宗耳边低声道:“老祖宗,您看看,大哥又欺负我们二房。” 老祖宗心头不悦,拐杖在地上狠狠一杵,“你敢不听我的话?” 胥珩声音恭敬,但面上却看不出丝毫变化,“孙儿不敢,但姬氏腹中的孩子是二弟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若是出了事,二弟也难以安息。” 还在寺庙门口,当着这么多僧人的面,老祖宗不想丢了面子,她道:“说的也在理,走吧。” 胥含玉扯了扯老祖宗的衣袖,老祖宗低声,“急什么,先回府再说。” 大房这些年越来越没规矩了,她得好好整治整治才行。 胥含玉也放下了心来,这下他们二房也有人撑腰了。 下山比上山还要慢一下,路太滑,抬轿子的人必须得稳妥些,要是摔到了那可不是小事。 姬荷用汤婆子暖着肚子,她本想开轿帘给姬昀换一个更热的手炉,却发现走在自己轿旁的是胥珩。 胥珩垂眸看她,只见她原本苍白的脸色里多了一丝红晕,有被春雨滋养过的娇润。 昨夜……他以为是梦。 但风过掌心,姬荷肌肤的触感似乎还有残留。 姬荷见他一直看着自己,有些心虚,她本想合上帘子,却见胥珩朝她伸出了手。 姬荷一愣,将自己手上的手炉给他,“大哥别冻着了。” 手炉上留有她的温度,胥珩却感觉变了,姬荷之前会主动给他手炉。 但昨日之事,胥珩清楚,是姬荷主动下了套。 他只是落入了陷阱罢了。 果然,她的孩子没了,她还想再要一个孩子。 但是她太心急了,想起床上的那抹血迹,胥珩感觉到无奈,只要她将身子养好,再想要孩子,他不一定会拒绝,毕竟是为了…… 胥珩没有再想,他一时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为了弟弟,还是为了私心? 姬荷在轿内,有些不安,胥珩难道不应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吗? 她摸了摸肚子,不管这些,先将孩子生下来再说,这下是真的有孩子了,姬荷莫名感觉腰杆子都直了一些,日后再有人欺辱她,她大可以直接还回去。 下山的路很漫长,胥珩一行人走路都要比轿子快一些。 姬荷有些冻得受不了,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偏生轿子里又闷,她只好将窗帘重新掀开一些。 她搓着手,鼻尖都冻红了。 一件男人的大氅突然递过来,姬荷一愣。 胥珩轻声:“狐狸皮的内胆,你先披着,回去后叫人给你也做一件。” 姬荷没有客气,她接过后便披在了身上,男人的味道瞬间包裹住她,是好闻的竹叶味。 披风很厚实很有分量,还很长,给她当被子或许都可以。 姬荷想起昨夜,胥珩将她紧紧抱在怀里,额上的汗珠滑落在她肩膀。 她低下头,掩饰脸颊的红。 胥珩看见她的脸颊红了起来,一如昨日,遍布她全身的颜色。 胥珩喉头微微滚动,他舔了舔唇,开口道:“其实不必如此。” 姬荷看去。 胥珩的脸上是一贯的淡然,只是看向她的眼底,有着复杂情绪。 “你若开口,我会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