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公主的我登基了》 第1章 第 1 章 武仪十六年 今年的冬季来得很早,北境的黄土,十月中旬便染上了岁末的风霜。 前些日子下了今冬的第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裹挟着境外的风沙,飒飒哒哒地进入了大燕的领土。 雪停了好几日,萧瑟的寒风吹过庭道关的黑土地,卷起两片残破的布襟,被堆积着尚未**的尸身挡下。布满刀痕的枯木上面挂着的铃铛已经响不起来,乌鸦已经很久不来,死寂荒凉,好像已经没有活着的生命了。 未化尽的残雪,让吹进中原的风带着边关血腥味的寒气。往日繁华的京畿也少有人走动了,东西市还开着的店铺寥寥无几,普通百姓拘着小儿关门闭户,青天白日好似宵禁了一样,金麟卫巡逻得比往日夜里还频繁。 荣晞已经在奉先殿跪了几个时辰了,腿已经麻木,面颊上的泪痕已经干了。心里已经叫苦不迭了,刚穿过来还没来得及为自己金枝玉叶的身份高兴,噩耗便传进了京,原身爹,当朝武仪皇帝御驾亲征,崩了!军队溃败,异族扣开国门,打了进来! 这不是荣晞知道的任何一个朝代,应该是架空,这个被命名为“燕”的朝代,是这片土地上第三个大一统的王朝,原身的爷爷是第三代皇帝,重视农业,举全民之力开荒耕种,减轻赋税,鼓励生育,是难得一见的圣明君主,传到原主爹这儿时国库粮食堆积如山,天下海晏河清,着实是个天选开局。 可惜这位仁宗皇帝事业太顺,总要有一头作为被上帝关上的窗户,他的继承人着实不及他的圣烛高照。原身爹作为皇帝的一生真的很难评,因为没有成年的兄弟,稀里糊涂地被推上了帝位,但他好像更愿意做个将军,内政平平,也不贪恋美色,后宫只有寥寥几人,孩子活下来的就原主一个,也不在意。倒是常与朝中将领宫中侍卫研习武道,连年号都定为“武仪”。 在位十六年曾四度御驾亲征,也算是前无古人了。这次异族扣边,来势汹汹,武仪帝又兴致勃勃点齐兵马,带着骠骑将军御驾亲征。 结果这回全朝廷都低估了樊篱侵略中原的决心,十万大军对敌庭道关,大败不说,还把皇帝小命丢那儿了,尸体都没运回来。 消息传来,后宫女人就都跪在了这奉先殿,荣晞这几个时辰耳朵边就没停过,女人和内监的哭声刺耳尖锐,吵得她头疼。好在作为大行皇帝唯一的子嗣,颇为受宠的濮阳公主,即便只是个女儿,也跪在第一排,只要她做出一副伤心无力的样子,也没人计较她哭没哭出声,更不敢来看她流没流眼泪。 皇帝死了一个国家就没了主心骨,平日朝上自持身份的公卿大臣们现在也都在奉先殿,各抒己见吵得脸红脖子粗,远没有往日矜贵气度。主要是皇帝死了,没有储君不说,连个可以选择的皇子都没有。皇帝这一脉本来来子嗣单薄,大行皇帝也是因为没有兄弟这才登上的帝位,现在连个宗亲近支都选不出个合适的人选,可不让臣着急上火嘛! 荣晞费劲听了好一会儿,大行皇帝唯一的女儿在此,这群深受儒家礼教教养成的大臣无一人提到她,让她不觉可笑,果然,馅饼只会凭空落到男人头上,女人的权利需要自己争取。 荣晞的目光落到身侧哭得梨花带雨的美人身上,这是大行皇帝新娶了没几年的新皇后,长得娇媚动人,如今美目含珠,好一副我见犹怜,便是在美人如云的宫中,也是数得上号的。 可惜,原主爹是个木头,再美丽的女人在他眼里,也不如一柄宝剑来得可心。不过女人的幸福在利益面前往往微不足道,元后病逝,易家巴巴地将相貌最好的女儿送上了后位,凭此,皇后的兄长顺利坐上了兵部尚书一职,全权负责了这次战役的粮草调动。 荣晞想有在朝臣面前说话的份量,原主的身份占据大义给了她很大的便利,但还远远不够,这位皇后,兴许能成为她的助力。 荣晞下狠心死命掐自己大腿根,眼泪瞬间就涌出来了,眨了眨眼睛让它流淌得更加顺利,操着沙哑的声音开始放生悲哭: “父皇!您爱重儿臣,怎么就忍心弃儿臣去了呢?父皇的威仪气魄尚如昨日,战功彪炳,威震四方,即便常年坐镇京畿,毅威慑四方宵小不敢妄动。而今父皇去矣,撇下柔弱的娇妻和无知幼女,所托非人,周遭尽无勇无谋,软弱无能的臣属。城郭之外,敌寇仍横行肆虐,黎明百姓流离失所,家中妻女,终日惶惶不安,环顾四望,那些受父皇信重,享朝廷俸禄的肱骨重臣,如今国难当头,非但不能勠力同心,反一味争分高下。父亲,父皇!您若尚存知觉,当睁眼看看吧!” 悲声一出,哭声和争吵声骤然一停,宫人噤若寒蝉,朝臣错愕不已,皇后想看疯子一样看着她,整个奉先殿针落可闻。 “无知小儿,岂敢胡言!”高大魁梧的将领羞愤,当即出言怒喝! “将军,不得对公主无礼!”身披紫袍,气质端方的年轻文人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公主新逢失怙之痛,哀思难抑,便是有言语失当之处,臣等宽宥指点便是。当说予公主,此番噩耗,吾辈亦同遭鼎湖之恸,其中悲痛虽不敢及公主万一,但想来亦有同理之情。臣等年少觐见,辅佐陛下至今,不敢妄称肱骨之才,却也绝非无勇无谋,缺魄少力之辈,祈请公主殿下,皇后娘娘略宽忧思愁绪,静鉴臣等愚忠。” 半晌,荣晞缓慢起身,转过头来。少女尚未及笄,但已身近五尺,身形匀称修长,噩耗来得突然,是潦草批了身素袍,不太合身,但公主面貌周正,天庭饱满,仪态端庄,自有天家气象,白皙的肤色使脸上未干的泪痕颇为明显,眼里也有将落未落的湿意。 王世庸望进那双漆黑如墨,又有星星闪耀的眸子里,不由得一愣。 “中书令,王大人。”尚未及笄的公主声音里还有哽咽之感,但表情已端庄得像个大人了。 王大人不多看贵人,低眸垂眼,向公主一拱手,“回公主,正是下官。” “父皇在时,蒙受恩宠,常与膝下闲话,每谈及王卿,必赞赏不已,称‘有王卿在朝,朕心甚安’。” 王大人利落掀袍,面朝北方双膝下跪,行叩拜大礼。“臣叩谢陛下宠信之恩,臣,愧见君上!” 荣晞不再看跪拜在地的中书令,转而环视殿中众大臣,语气平淡,面有凄色。 “还有钟大人,父皇常言,京畿重地若无钟大人,必无如今安宁盛况。” 一紫袍方脸文人下拜叩首,“臣不敢当陛下盛誉,有愧皇恩!” “好在,父皇看不到京畿如今景象了。”荣晞喃喃。钟大人头埋得低低的,半点不敢抬。 “还有于大人,李大人,朱大人,薛将军,刘将军,父皇总有夸赞之言,各个我都听过,都是我朝功绩斐然,忠心耿耿的股肱之臣。” “臣等愧不敢当!” 荣晞一滴泪从眼角滑落,眼角飞霞强忍哽咽之声。一个个亲自扶起地上的大臣,又双手平举,郑重向众位大臣行了一。 “濮阳年幼无知,言语冒犯了诸位大人,在此给诸位大人,赔礼了。” “公主使不得!”“快快请起!”“臣不敢当啊!”群臣赶忙上前扶起公主,不敢受。说实话,方才被一无知稚龄女子差不多指着鼻子骂,在座各位或多或少都有些愠怒。然此时见主君平日千娇百宠的公主对他们行礼,余怒烟消云散不说,还颇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诸位大人心胸宽广,不与我一黄口小儿计较,果然是名士典范。”荣晞擦干眼泪,一脸希冀地望向诸位朝臣,“如今乱局,想必诸位大人已有良策,可平我北境动乱,使百姓得以平安归家,报我君父血仇,迎我父圣体回龙穴安葬。” “这......”王大人本不愿多说,但见公主又欲落泪,斟酌片刻,还是开口,“国不可一日无君,当先从各地宗室中则一人为储君,即日继位,以安民心。然后再召集兵马,点将出征,平复叛乱,迎回大行皇帝。” “大人,言之有理,然我父皇尸身尚在敌手,每每想来心中便绞痛不已,我身为女儿不能亲自去将父亲夺回来,已然是不孝,怎忍父亲继续在敌人手中遭受屈辱呢?” “战事失利,庭道关失守,骠骑将军无用,打不了胜仗也护不住君王,如今退守嘉峪关就受得住了吗?若嘉峪关失守,敌人离中原腹地就剩琼山、苏威两道,卧榻之侧,豺狼如此逼近,诸卿心安?” “况且我荣姓诸侯分立各地,又各自繁衍子嗣,人数众多,我等当选谁人为帝呢?前朝夺嫡之乱还历历在目,如外敌之乱尚未平息,藩王之争又起,我等可有能力平息?若因此国祚不保,乱世再临,你我当是史书的罪人了。” 话落,当场一阵静谧,朝臣后方传来小声嘀咕:“公主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吧。”说话之人可能察觉到气氛不对,又很快闭上了嘴巴。 后面立着的好像是四五品的中等官员,他们眼界有限心存侥幸不是稀奇事,荣晞没有理会这等言论,直直盯着中书令,尚书令,御史大夫等人,他们都是这个时代一等一的聪明人,主君中道崩殂,她身为唯一合法的血脉传承,他们一定会想办法给她一个交代的。 果不其然,几位紫袍官员简单商议几句,还是王世庸站出来拱手行礼。 “公主所虑甚细,臣等惭愧,事关重大,且容臣等偏殿商议,事必定然给公主殿下一个回应,公主以为如何?” 荣晞审视王大人片刻,宽和温声道:“父皇骤然驾崩,本宫同母后在宫中忧心难解,坐立不安,相拥而泣之余难免胡思乱想。父皇信任诸位大人,本宫与母后也只能指望各位卿家了,不知可否,让本宫与母后在侧旁听,以安惶惶之心。” 在一旁安静听了半天的易皇后听到荣晞提到自己,诧异地望过去,不知道这位不甚相熟的公主是何用意,下首皇后的兄长兵部尚书易大人也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好像抓住了什么。 “这,此事涉及到国祚,乃前朝要事,皇后娘娘与公主乃深宫女子,实在是,与礼不和。”尚书令听到这句话就皱起了眉毛,当即出言反驳。 此言一出,连与他同意观点的大臣都要佩服这位老臣的硬气,王世庸欲言又止,一时奉先殿颇有几分肃杀之意。 开文开文! 架空朝代,不要考据。 皇帝开局就出局,但女主不会一上来就继位。笔者已经将女主的光环开得很大了,但设定中背景还处于正经的男权社会,女主还有很长的一段成长期,但是放心,笔者是亲妈,女主一路光环四射,地位超然,一路爽到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屋外天气阴沉,寒风溯冷,屋内的炭盆火焰燃得正旺,灯花“噼啪”一声脆响,荣晞控制自己冷凝的面色缓和几分。 本来就知道没那么容易不是吗?挣来的东西,总要比旁人施舍的,更有趣味性。 “敢问尚书于大人,皇后娘娘乃大行皇帝的妻,我大燕朝的国母,掌后印,位同半君,是,与不是?” “是!” “本宫虽年幼,仍乃大行皇帝亲封的濮阳公主,由大行皇帝亲自抚养,受其教诲长大,是当朝唯一的正统皇嗣,是,与不是?” “这......是!” “尔等乃我父皇的臣子,而今我父皇山岳崩,但他的妻子还在,子嗣还在。尔等为主君的基业选继承人无可厚非,但你们也是为皇后娘娘选儿子,为本宫选兄弟。你们的主君唯二剩下来的至亲,就要指着你们选出来人作为后半生倚仗了,我们还什么都不能做,不能看,不能说,由着你们给大行皇帝的至亲选主子!大行皇帝看不到了,大行皇帝的至亲不让看,尽数由尔等属臣做天下的主。你们于礼,倒是和了!”荣晞说着说着都气笑了。 此话一出,众臣尽皆惶恐跪地,高呼:“公主息怒,公主慎言,臣等不敢!” 荣晞平复了一下刚才言论激荡的情绪,开口道:“兵部尚书,易大人,你是知礼守节的,你说说,是本宫于礼不和呀,还是尔等?” 易无璇眼珠子一转,心里快速盘算了一下,忍住了狂喜,连忙恭维:“公主学贯古今,聪明睿智,礼教之言,臣等管中窥豹,不及公主远矣。自当以公主为先,这,为国选嗣,既是国事又是家事,皇后娘娘和公主岂可不入席。且涉及大行皇帝等诸事悬而未定,臣,祈请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勿拘贵胄之仪,移驾偏殿,以督吾辈共商社稷兴亡之要务。” 在身周怒瞪向他的目光洗礼中,易无璇都快压不住嘴角了,以为泼天的富贵才享受了没几年就成空梦一场了,结果峰回路转,竟还有更大的馅饼砸到头上,瞪得好瞪得秒,眼睛珠子瞪出来了,这场鸿运也是要落到我易家头上了,哈哈哈哈! 意料之中的荣晞勾了勾嘴角,眼底闪过一丝讽刺。 “来人,请诸卿移步偏殿,看座,赐茶!” 失去主心骨的侍人们,见群臣默默不能言,像是自己这一方获得了胜利,重新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崇拜地看了面貌尚显稚嫩的公主一眼,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群臣们也只能把腹中未竟之言尽数咽下,沉默着陆续离开。 易皇后屏退了身侧宫人,唤住了准备抬步的荣晞,“公主留步!” 皇后的反应正中下怀,荣晞松一口气地勾勾唇角,原身的记忆中,对这位继母的性情了解着实不多,她还担心是位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被封建教条的荼毒过深,是个只知道依靠家族父兄和丈夫,完全不会自己动脑子的柔弱美人。 好在,她没有高估古代女子的自我意识,皇后也对得起她尊贵的身份。能主动找她谈就是好事,她心中谋算的成功率可以上升到七成了。 荣晞转身,袖摆在空中流畅的弧度,她微仰起头,露出一副顺从谦恭的温婉模样,“恭听母亲教诲!” 然少女的锋利言论和胆大行为在前,易皇后岂会被面前这幅故作乖觉的面孔所哄骗。故而冷着脸斥问:“素闻公主承蒙陛下恩泽,受其膝下教诲,聪明伶俐,却也是端庄柔顺,娴静淑雅的女君。孰料今朝得见,竟现言辞凌厉,行事果敢之态。今陛下赫然崩殂,于奉先殿内,公主未尽心哀戚,悼念亡父,罔顾仁孝之道。反入群臣环伺之中,逞机锋于唇舌,耀尊荣以势压,作睥睨群雄之姿。不知公主,此番寓意何为?言语攀扯本宫,又寓意何为?” 被皇后责问,荣晞并未失落,亦不见惶恐,反而微勾唇浅笑,向皇后深作一揖,缓声道:“母亲请容女儿陈情一二。父皇崩世,儿心伤不已,每念及与至亲长诀,儿徒留于世,便痛彻肝肠。然,忆及幼时承父皇谆谆教诲,提及吾辈既沐天眷,食万民之禄,自当肩负社稷之责。今边境胡虏进犯,庶民罹难,或殒命沙场,或流离失所,实负苍生拥戴之恩。虽儿资质驽钝,不过一弱智女流,仍当暂抑哀思,以天下为念,竭尽绵薄之力,护佑我朝百姓山河才是。” 易皇后冷哼一声,完全不吃这一套,“说得当真冠冕堂皇,我朝内有自天下遴选,擢升入京的贤臣良将,外有统兵镇守的各地诸侯。公主一届深闺女流之辈,当修淑德品行以自持。朝堂经纬,何须公主置喙。” 说着,易皇后逼近荣晞,凑近身量尚且不足的少女,呼吸都可打到对方脸上,低声嘲讽道:“你不用那这些场面话来应付我,本宫当真没有想到,公主金枝玉叶,竟会有如此大逆不道的心思。区区稚龄,养在深宫,男人都没见到几个,竟都想学前朝太后,以女子之身,参之摄政了。不知道陛下若是知晓,自己娇养长大的独女,在自己死后没有悲痛自己的离世,而是起了这般的虎狼心思,该作何想?” 荣晞别说不是皇帝的亲生女儿,与这个陌生的男人见都没见过,一点感情都没有。她便是从婴儿时期就在这个世界长成,在这种畸形的、对女性极不友好的时代。她首先要考虑也是自己身为一个女人的人生前路,而不是考虑对一个既得利益的男性,产生过多可笑的、对现在的她来说过于奢侈的感情。所以易皇后这番挖苦之言,一点都没能让她往心里去。 “皇后娘娘睿智,想必也清楚我等而今的处境。濮阳非鲁莽愚钝之人,若非情势急迫,逼不得已,濮阳便是有临朝称制的野望,也不至于做得这般大大咧咧,曝露于野,人尽皆知。” 荣晞自嘲一笑,眼底尽是讥诮,“反正,濮阳还很年轻。” “然如今局势着实危急,天子高居庙堂之上,远在边地的景象到不了他的眼里。各地官员遇事无能,保全自身确是本能。为防获罪,上报的消息时必然大事化小,所以父皇和朝中公卿都对此次战役不以为意,结果,娘娘也看到了。边境如今的情况,我仍不敢轻信传来的邸报,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皇后娘娘之前所言非虚,我朝公卿诸臣不乏才华横溢之辈。然素来主强臣弱,主弱则臣强。而今我父无子,国无储君。群臣自然会各有心思,要知道各地藩王也姓荣,且各有子嗣,而今中央无主,他们会不会起心思,娘娘觉得呢?” “濮阳此举说起来,还是对娘娘裨益最大,我好好的金枝玉叶,陛下唯一的子嗣,无论哪路藩王做了新皇帝,都不敢亏待了濮阳。只要还是我荣家的天下,我永远都是公主,可娘娘就不一样了。也不知道他们新选的皇帝,生母还是否健在,嫡母呢?可娶妻了?” 荣晞瞄了瞄皇后的脸色,唇角轻勾,继续道,“哎,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后娘娘的鸾台雅居也该给新人挪位置了,不知道三五年后,前朝的老臣们忘了幽居深宫的娘娘,届时会是何等处境呀?” 易皇后被荣晞说得脸色越来越难看,丰腴的胸脯止不住的起伏。 但荣晞还没准备停,她绕着皇后打量了半圈,“瞧瞧,多么娇俏的美人啊,满宫的春色都不及皇后的妍丽。可惜了,这最美的一朵花,以后困居深宫,寡居终老,无人再能得见笑颜。皇后娘娘年方几何了?18?19?20?我记得皇后娘娘还没享受几年皇家的尊荣吧!哦,还有易家,听说令兄凭借着娘娘的裙带关系,坐上兵部尚书的位置,这还没坐稳吧就出了这档子事,啧啧啧!这之后恐怕,难喽!” 易皇后脸都气青了,忍了又忍,好难维持住体面仪态,压下被言语挑起的怒火和躁动的不安,强撑着自信微笑说:“公主同本宫说这些话,想必有所图谋,直说便是!” “我们合作吧!”荣晞站定,目光灼灼地盯着易皇后,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坚定的信念感,让她看起来颇为可靠。 “母亲身为国母,在陛下不便时上朝垂帘听政本就是古有之事。本宫又是唯一的皇嗣,身具大义。我们可以下令要求各地藩王起兵平乱,有功者自当封赏,各地藩王子嗣众多,届时功勋最为卓著者的子嗣中,母后择选其一认为嗣子,继皇帝位。给了他们一个足够名正言顺登基的机会,不必担上乱臣贼子的罪名,又来的公开公正,荣华富贵,各凭本事。如此一来,各地诸侯必为清缴胡虏竭尽全力。异族之乱,藩王之乱,尽可平矣。” 易皇后怒气已消,细细思量荣晞所言之策。如此一来,新帝名义上便不再是藩王之子,而是她同大行皇帝之子。虽是嗣子,却也毕得敬她为母,最起码名义上,她会成为当朝唯一的太后。当朝将孝道看得极重,皇帝无论愿不愿意,都得善待太后。这般看来,公主所言竟是一极好的主意。 “听起来对本宫颇为有利,却不知公主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世人皆无利不起早,她才不相信公主会纯为她做好事呢? 荣晞沉吟片刻,看样子易皇后是不会相信她的目的是为了扫平胡虏,将藩王之乱湮灭于萌芽之中,还天下太平了。既然如此,那边只有...... “本宫年龄尚小,尚未成家,各地藩王与本宫具无情谊,本宫不想将自己的命运交到不知什么样的人之手,我总要在朝中掌握一些话语权,年少天子总比盘踞一地的枭雄好应付的多。且,我相信本宫帮了皇后娘娘,娘娘得势之后总不会过河拆桥的。” 知道荣晞的目的后,易皇后似乎安心了些,寻了处椅子坐下,又恢复了身为皇后的从容大气。几上的茶早已经凉了,易皇后端起茶盏,轻轻撇去面上浮沫,也没喝,语气从容道:“公主聪颖,这个主意听起来不错,平息叛乱还天下百姓安宁,确是我皇室中人的责任,想必各地诸侯王皆为我大燕忠臣,能为天下安平效犬马之劳,他们必定感到荣幸之至。公主继续说吧,需要本宫怎么做?” “母亲果然英明果决,此计两全其美,唯一难办的事,是朝中公卿,未必会听我等区区妇人之言。毕竟,择选天子可以是国母代君择子,也可以是臣子代旧主择选继承人。群臣争名逐利,难免觉得我们女眷分薄他们的权利。女儿虽偶有巧计于胸,奈何母族势力微薄,朝中无得力臂膀借助。母亲出身豪族,其兄此刻正于偏殿候坐,若能前朝后宫一同向诸卿施压,方能得偿所愿。” 易皇后得意地翘起唇角,“你放心,本宫兄长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如此,尽数仰赖母亲,晞就可以放心了。”荣晞释然轻松一笑,凑近易皇后耳边,将详细计划一一说与她听,“母亲稍后......” 皇后是艳丽大美人[爱心眼][爱心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宫墙上两只乌鸦惊飞,荣晞和皇后在奉先殿耽误了好一会儿,步入偏殿的时候,群臣好像已商议有一会儿了。 二人一进来,现场霎时一静,场面显得有些尴尬,添茶的添茶,整理衣摆的整理衣摆。 制止了诸位起身正欲行礼的动作,两人无视众人各异的神色,款款落座。 “诸位大人久等,不必顾忌本宫和公主,有何良策尽可如旧商议。”易皇后如今认清了自身的处境,自然而然地端起了当朝国母的仪态,于首位端坐,咋看确有几份威仪。 朝中要事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三两聚集成群相互商议是常事。在座皆是各省各部的主官,往日面圣的机会颇多,在御书房陛下面前高谈阔乱也都驾轻就熟。然在皇后和公主两位女性贵人面前自顾自商议国事,在座皆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自觉尴尬者有之,不欲出风头者有之,持观望态度者有之,各般心思不胜枚举。形成的局面便是冷了场,一时无人发言。 易皇后端起侍人刚呈上来的茶,轻啜了一口,低头时给下首的自家兄长打了个颜色。 兵部尚书易无璇瞬间心领神会,坐正了几份,轻咳几声,率先打破僵局:“根据最新八百里加急传来的战报,前线战况不甚乐观,陛下统率的十万大军出征,咳咳,实则不过八万余人。”易无璇试探地往上首瞟了一眼,见皇后和公主面上皆无异色,便继续道,“此八万兵卒由京畿守备和周边几郡共同征调所处,目前损失惨重,剩余不足四万,暂由骠骑将军统领,退守嘉峪关。” 在座文官居多,唯二之一的车骑将军是个急性子,看不懂气氛,连忙补充道:“嘉峪关非一线关隘,素来守军不多,满打满算也不足一万之数。” 冷凝的气氛已然被打破,便是再古板的老臣梗着脖子也无意义了,王世庸收回在皇后和公主之间来回打量的目光,平静开口道:“战前对樊篱的情报有误,以致轻率出兵,庭道关都护已引咎自戕。目前探查到的敌军情报,是随,陛下晏架的八百里加急一同传来的,斥候探查的最新邸报,是由樊篱三王子和四王子共同率领2万重甲骑兵,5万轻骑,并步兵2万余兵卒,来势汹汹,不可小觑,如今嘉峪关区区五万兵卒,恐难以抵御。” “哼,王大人此言过于委婉,恐怕不是难以抵御,而是不堪一击吧!”御史大夫朱大人冷哼一声,“樊篱虽为蛮夷之辈,却以骑兵之利雄踞北方草原。其重甲骑兵凶悍异常,冲锋犹如洪流,难以抵抗;轻骑迅捷如风又极善突袭,来无影去无踪,颇难应付。” “朱大人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历经三朝的尚书令于大人,对御史大夫这等丧气言论颇为不满,“樊篱骑兵骁勇不假,我大燕将士也个个都是英武不凡之辈。昔年太宗皇帝若非粮草短缺,不便深入草原作战,如今这樊篱小族身在何处还尚未可知。如今不过四十余载,我大燕儿郎仍不缺先辈骁勇之姿,有何惧之?” “于大人言之有理,然庭道关一役,我军伤亡惨重,虽因骠骑将军治军严明,暂无士卒四散溃逃之行径,恐怕也是鼓馁旗靡之象。而敌军首战大捷,必然士气高涨。《六韬·龙韬·兵征》曾严明士气对战争胜败的重要意义,目前战局对我方大大不利。当速换统兵将领,增兵驰援。” “临阵换将乃兵家大忌!”车骑将军忍不住插嘴,“且嘉峪关守备将领资历尚浅,难在军中服众,往年也无突出才能显现,若换将,还不如骠骑将军呢!将军虽此次战败,但领兵多年,往日战功卓著,不可磨灭呀!” “车骑将军稍安勿躁,骠骑将军功过日后自有判定,当务之急,确是要增兵驰援嘉峪关。”眼见身材魁梧的武将着急上火,王大人连忙温声安抚。 “车骑将军确实不必着急,骠骑将军虽此战失利,却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取代其主将之位的。”吏部尚书杨大人入宫之前就做好了准备,从袖中取出折子递由身后的宫人,上呈给皇后,公主,两人看完后又传给三省主官一一查看,“我朝虽兵多将广,然多驻守于各地关隘,西有羌人,南有羯族,东方更有诸多小族,各地戍边的将领和士卒必不可轻动。京中能担此重任的将领着实有限,云麾将军守卫皇城,龙威将军需镇守京畿外防线,细算下来,也只有车骑将军可以担此重任了。” “下官与杨大人入宫途中,匆匆商议过此事。”京兆尹钟大人揉了揉眉心,略显疲惫地叹了口气,“京畿百万人口,未保不生乱,禁军决不可动,京畿道府兵十五万,其中滥竽充数的世家官员子弟两万余人,可忽略不计,陛下点兵时带走了三万余人,剩下满打满算不过九万兵卒。臣欲将近年放归,还身强力健的退役兵卒召回,凑足十二万人,调拨四万精兵随车骑将军前往嘉峪关,剩余八万兵卒镇守京畿道,如有意外情况,需禁军及时驰援。这已经是极限了,京畿道作为护佑国祚的最后一道防线,绝不容有失。且下官召集退役兵卒,还需要一些时间。” 大多官员平时公务涉及不到驻军情况,如今听闻如此详尽的情况,一时有些无言,总算对局势的艰辛有了些许体悟。 议事厅片刻沉寂后,中书令王大人轻啜一口半凉了的茶水,依旧处变不惊地开口打破沉默的氛围:“车骑将军从京畿出发,沿途会经过十二个州郡,沿途募兵,约莫能聚集十五到十八万兵卒,倒是足以应对此次战役,只是募兵需要时间,只怕会延误战机。” “或可让车骑将军带领一路将士先行前往嘉峪关,暂留副将偏将,募兵后再前往支援。” “不带足人就前往前线,给敌军送战功的吗?谁知募兵需要多久,搞不好等副将偏将带领兵卒赶到嘉峪关,就够给将士们收尸的了。” “不妨派使者前往樊篱部中求和,今年寒冷异常,他们本就是为了过冬的粮食才出兵劫掠中原,我朝许以重利,他们定然会退兵。” “呸,贪生怕死之辈,吾羞于之为伍,难怪公主会骂我等,此间竟出了尔等败类。” “若无陛下丧于敌寇之手,求和或可一试,但如今,此言休要再提,臣虽无功绩敢名传青史,但也决不做不忠不义,遗臭万年之徒。” “是,是,下官蠢钝,一时失言,再不提,再不提了。” “这个时候,是不是该请各地藩王出兵驰援了?” “哎,难哦,现在的藩王大都是太祖、太宗皇帝期间分出去的,与当今无多少情分。且如今天子崩世,新帝悬而未决,各诸侯王都盯着呢,不给好处就想让人出兵,怎么可能?” “龙椅只有一个,新帝只能有一位,手握兵权的诸侯王一只手都不够数的,谁的兵力更强还真不好说,这,着实不好抉择,总不能让他们先打一架分个胜负,樊篱又不是出来看戏的。” “且国库经历了陛下的出兵,还要准备新一批的军备,这仗还不知道要打多久,每多打一天,都是数以万计的粮食消耗,能不能撑得住还是问题,哪有盈余给诸侯王好处呀?” ...... 荣晞从进了议事厅,就颇为安分地端坐在皇后身侧,听了半天群臣你来我往地商议半天,感觉都快要吵起来了,终于听到她想等到的突破口了,欣欣然放下端了半天的茶盏,轻咳几声打断愈演愈烈的争论声。 “本宫刚刚听到好像有爱卿提到,请诸侯王出兵驰援,本宫对这个主意有些兴趣,不知可否再细说与本宫听一听?” 群臣的你来我往被打断,互相对视几息,方才在人群中提出此言的官员,默默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还是资历最深的尚书令于大人,代表诸臣起身回道:“启禀公主殿下,请藩王援兵嘉峪关,此策不妥。” “于大人不必多礼,坐下说话便是。”于大人话刚顿,荣晞连忙关切开口,脸上颇有几分女儿家的乖巧直白,还带点像是苛待重臣了的懊恼,“本宫驽钝,还望大人解惑。” 于大人本来想对逼迫朝臣的衡阳公主不假辞色,但公主一反奉先殿的疾言厉色,做出礼遇有加的姿态,身为人臣也不好桀傲不恭。只好有点别扭地坐了下来,停顿片刻才道:“各地藩王虽各自拥兵,但多为保障藩地境内安定,而今未到国家存亡之地,又无重金利诱,贸然命藩王率军出镜,恐有乱兵之险。” “虽中央有号令诸侯的权利,但到底是已分封出去的宗室,与一般朝臣不同。我朝而今帝位空悬,臣等没有底气确保诸侯们,会收下官等臣属之命,从令如流。”王大人一脸殷切担忧地补充。 正是此时!荣晞心中大定,面上了无,“原来如此,是本宫想得太简单了。”说着,就朝易皇后递了个眼色,皇后娘娘,看你喽! 易皇后接收到眼神,舒眉眨眼,嘴角上翘,自信得意的姿态都透着艳丽娇俏。 “本宫听爱卿们估计颇多,左右为难,兴起一计,诸卿可以听一听,是否可行。” 诸位重臣抬头望向主位,长相明艳的女子一身素服端坐,袖摆还可以窥见未来得及换下的赤色皇后锦袍,琳琅的凤凰步摇轻晃得人晃眼,昔日柔弱的深宫美人竟也显露了几分不敢让人多看的贵气。 第4章 第 4 章 “本宫有一策,说与诸公。” “陛下膝下无子,乃本宫之过,然今世再不能得见陛下英容,忏悔也来不及了。本宫身为陛下未亡妻,有意为陛下择选一嗣子,承继基业,供祭香火。各地诸侯王为陛下同姓血脉至亲,愿过继一子予陛下,本宫欣慰感怀。然诸王后嗣者众,本宫实在难以抉择。念及陛下崩逝于敌寇之手,至今不能安息帝陵,想来能为亡父分忧,尽亡父未尽之愿,驱逐胡虏,迎陛下龙体安然回京者,当为至孝,可堪承嗣。” 此话落定,堂下众人昼起万般思量,窸窸窣窣地议论声响起。 荣晞赞赏地笑看易皇后,易皇后很不客气,自鸣得意地冲她翻了个白眼,低头又忍不住扩大了嘴角的笑容。 底下重臣交头接耳好一会儿,渐渐安静了下来,一位之前从未出言的盘领右衽袍老者上前作揖:“皇后娘娘的意思是,下令各地藩王出兵平乱,在战功最卓著的藩王中,择选嗣子,即皇帝位?” “正是如此,宗正卿以为如何?” “这,”宗正卿迟疑地与尚书令对视一眼,踌躇开口,“倒不失为一计,只是,帝位关乎黎民社稷,稚子看不出才学能力,贸然交托帝位......不如拥立藩王为帝,最起码能以战功取胜,武功定是不差的。” “哼!”易皇后骤然冷了脸,“大行皇帝战功也可称卓著。” 宗正卿被一句话堵了回来,皇后身为皇帝的妻子说这话,他可不敢接,一时讷讷无言。 易无璇趁机接话,“这要定的是帝位又非大将军位,陛下乃九五之尊,龙体安泰何其重要。日后新帝登基,也当安坐于庙堂之上,修惜自身,号令天下英杰。统兵御敌之能,是非必要,朝堂再经不起如此惊天噩耗矣!” 易无璇忆起初闻噩耗时的惶恐不安,说着说着竟感怀起来,用袍袖抹去眼眶里的湿意,连忙跪下请罪:“臣失仪,还请皇后娘娘,公主殿下赎罪。” 荣晞压了压抽搐的嘴角,连忙示意宫人将锦帕递上去,这一张糙脸真不像皇后的兄长,哭得太丑了。 易皇后倒是欣慰于兄长几年未见,愈发虚伪了,瞧瞧这感情流露,动人至深,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与大行皇帝有多么深厚的感情。 不行,她也不能逊色太多,易皇后配合装出一脸伤感有动容的神色,“易大人快快请起,易大人性情中人,陛下若泉下有知,必也为爱卿伤怀落泪,感动不已,有何许赎罪呢?” 荣晞见这兄妹二人戏真的有点多,下首的朝臣已有几个面露尴尬,连忙把话题拉回正轨。“孝乃大德,以孝择嗣,新帝必定品性上佳,便是如今学疏才浅,上有太傅太师精心教诲,下有满朝贤臣精心辅佐,何愁不能做盛世明君,使四海升平呢?” 其实拥立少帝对朝臣也好处颇多,只是这等意味微妙的主意,他们士人爱惜羽毛,不愿做出头鸟直接提及。但皇后提出了,除了个别皓首穷经的老臣,大多数官员都喜闻乐见,自然不想过多阻挠。 “诸卿各州、郡、县举荐的杰出人才,又为官多年,精通庶务,率建功绩,擢升至今。更有名门望族,千年文化底蕴于一身。本宫和皇后娘娘对你们充满信心,希望你们也要对自己有信心,辅佐新君,治国安民,名传后世。” 一番恭维话下来,诸卿面色都十分温和好看了,有几个年纪尚轻的官员甚至有些羞赧的绯红,连连向荣晞作揖拜谢。 连最是顽固不化的尚书令于大人,都难得对公主和颜悦色起来,苍老的面庞上还有几分看小辈的慈祥。 “此计老臣以为可行,只是不知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欲以何犒赏,其余出兵的诸侯王呢?” 户部尚书急匆匆出列补充,“启禀皇后娘娘,公主殿下,先前陛下出兵,已带走了国库四成的粮食,接下来不管是车骑将军带兵出征,还是下令诸侯起兵平乱,这仗每多打一日,国库的粮食都是巨额的消耗,下官已经准备拿国库中的金银财帛,收购周围几个州郡的粮食,以保证军粮不断,并无过多盈余可以犒赏诸侯,还望皇后,公主慎重斟酌。” “军粮当优先保证供给,陛下崩世,后宫女眷当去华服,着素缟,拒用金玉,摈弃珍惜,节俭用度。本宫身为皇后,当以身作则,内侍监可在?” 缩在门边存在感颇低,身着雁衔瑞草纹袍的内监躬身匆匆小跑上前,在皇后腿前“哐当”一声大礼拜下,“奴才内侍监方德海,拜见皇后娘娘,公主殿下。” 皇后对奴才的恭敬态度哄得颇为得意,赶紧用帕子挡住难以抑制的嘴角,轻咳一声,“起来吧,回宫后会将用不上的金玉华服,珍玩摆件送到内侍监,你也去各宫里走一趟,收集上来的值钱物件拿到宫外去卖了,交由户部充作军费。陛下私库的钥匙应该也在你这儿,你带秦大人去看看,需要什么就拿什么,陛下仙逝,若他的爱物能为他报仇出上一份力,想必陛下也会安心许多。” “是,娘娘放心。”方德海感动得热泪盈眶,“奴才必定尽心竭力,不负皇后娘娘所托。” “皇后娘娘大义,不愧为女德之典范。” “明日早朝,本宫和濮阳公主会奉陛下灵位和龙袍上殿,持凤印和公主印玺下令诸侯,诸位大人若无异议,今日便先散了吧!” “臣等无异议,恭送......” “等等,老臣有异议,呜呜......” 易无璇眼疾手快捂住于大人的嘴,“恭送皇后娘娘,公主殿下!” “呜呜......”于大人年过半百,位高权重,万万想不到,竟然会有人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话,奋力的挣扎,但哪里是年轻力壮的兵部尚书的对手,挣扎半天脸都红了。 “咳咳!”见皇后和公主消失在门外,易无璇才松开手。 转头的王世庸看到这一幕,连忙喝止,“易大人快放手,岂可对于大人如此无礼。”连忙上前搀扶于大人,“于大人,您没事吧” 易无璇从善如流躬身长揖,诚恳致歉:“冒犯于大人,下官必备厚礼,登门致歉,于大人或打或骂,下官绝无二话。只是如今战事平息有望,储君人选又有了合适的章程,皆大欢喜,于大人何必有横生枝节呢?” “你!你!”于大人还喘着粗气,气急败坏地指着一副好人样的易无璇,好半天才怒斥出声,“皆大欢喜?你是外戚,自然皆大欢喜,狼子野心之辈!窃弄权柄,连祖宗礼法都不顾了。” 骂完又大力撺住身侧交领右衽圆领袍的温润男子,“季谦,你怎么不制止,让皇后和公主就这么走了呢?女子岂可上朝?便是为给诸侯下令,也可在后宫中拟旨,由我等上朝代行宣读嘛!” 王世庸被攥的微微皱眉,又连忙舒展眉眼,温声劝谏:“于大人,此多事之秋,何必拘礼于一时?朝中无主,各地藩王都看着呢,我等臣属,名不正言不顺,代为宣旨,恐不能服众。” “是啊,于老,当务之急还是令诸侯出兵,早日平定战事,选定新君入京登基,旁的,可以暂且放放。” “公主与皇后上朝可稳定一时局面,稳定朝局可安民心,这不过是权宜之计,待新帝登基,有我等忠臣拥护,何愁不能还政于天子,各就其位呢?” “这,哎!”于大人想到如今情境,无言以对,不禁眼眶都有些泛红,气闷挥袖而去。 殿外冷风萧瑟,初冬的寒意来得汹涌,宫道上鲜有宫人走动,显得比往日更添几分沉肃冷寂。 鲜亮的紫色官袍飒沓流星般往前走,机灵的小黄门连忙追上去,将狐裘披风给尚书令大人披上,一大把年纪的老臣了,可经不起这样受冻。 “于老!”“于大人!”身后熟悉的声音不想理会。 御史大夫和宗正卿都年岁不轻了,穿过月华门才紧赶慢赶地追了上来,半天喘不匀气。 “哎呀,我说于老,你这脾气也太差了,怎么,走这么快?哎呦,我一把老骨头。” “哼!老夫还年长易大人十余岁,御史大人着实该锻炼一下了。” “嗨,于老你还有心情打趣我,下官可就放心了。”同朝为官数载,御史大夫对这位老臣了解颇深,被挤兑了半点不放在心上。 一旁皱着一张老脸的宗正卿也露出几分浅笑,这才开口宽慰道:“于大人您不必太放在心上,皇后代皇帝临朝摄政的事自古有之,公主上朝虽无先例,但到底是唯一的正经皇嗣,若是男子之身,我们早便拥立为新帝了。如今公主和皇后共同摄政,天下民众会理解的。” “哎,到底也是不得已,人家季谦说得有道理啊,如今就公主和皇后最具大义,我们还指着藩王能听从调令,出兵平乱呢。让女子上朝,权宜之计而已。” 尚书令于大人默不作声,只顾闷头往前走,好在估计身边两位同僚,步子放缓了很多。 朱大人斜眼瞟了于大人一眼,见这老头顽固不化,撇了撇嘴。“我说于老,您跟我说说,您介意什么?我们一起参详参详。” 于大人憋了一会儿,才忍不住开口:“昔日陛下沉迷兵武之乐,轻忽衍嗣,臣未能尽劝谏之责;前日外族进犯,臣又未能阻止陛下御驾亲征,至此绝境。老臣愧对陛下,舔居高位。” “诶诶诶!于老于老,您太过夸张啦!”朱大人连忙上前一大步,堵住于大人继续前进的脚步,“什么绝境,怎么就绝境了呢?咱不是都有办法了吗?藩王出兵平乱,然后择选嗣子入京继位,很快我们就能回到正轨,我们大燕的国祚还有千秋万载呢!” “于大人如此自省,着实令下官汗颜。”宗正卿钦佩地深施一礼,“宗庙社稷本是下官之职,至此大祸,待百年之后自当去向太宗,太祖皇帝请罪。幸而下任天子依旧姓荣,大燕江山依旧,于大人便不必太往心里去,否则下官真要无言面对朝中诸卿同僚了。” “哎!”于大人深叹一口气,眼眶微红,“于某年少便踏入官场,蒙同僚看中称于某为三朝老臣,然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于某不过卑贱出身,若非陛下看中屡屡擢升,于某还在做末流文隶工作蹉跎半生。于某得君知遇之恩,却不能报,臣......”说着不禁有热泪盈满眼眶,“皇后娘娘会是新帝嫡母,恩孝加身,无论如何也是未来名正言顺的太后,但公主殿下,如今临朝参政,来日新帝登基,会如何看待这个异父异母的妹妹?若陛下唯一亲子,日后处境艰难,臣如何对得起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