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恶女,手握灵泉带飞全家》 第一章 穿越 “乔晚,你给我滚出来,别在里面装死!” 剧烈的撞门声震得门板摇摇欲坠。 怎么办?怎么办! 乔晚缩在床角不敢出去,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了。 她就是一个穿越的,她也很无辜啊! 就因为心上人一句“长兄未娶,不宜成亲”的搪塞之词,原主竟毫不犹豫的给自家大哥下了足以配十头牛的春药。 又敲晕了村里何家大姑娘,将两人锁到一处。 光是想想乔晚便觉得心突突乱跳,紧张的想再死一回。 她,乔晚一个出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从小到大正经的六边形乖乖女,唯一一次叛逆就是看小说超过十二点。 然后噶了,享年24岁。 接着就穿越了! 而原主本是北岳国下河村乔家最受宠的小女儿,年十五。 在这个女孩可以随意买卖的时代。 原主在乔家的待遇可以用“祖宗”二字来概括。 因乔母早逝,家里人对她疼爱有加,事事依从结果便养成了不知天地为何物骄横跋扈的性格! 跋扈就跋扈吧,居然还是个恋爱脑,死心塌地要嫁霍家的读书人——霍耀先。 最终酿成今日这样的祸事! 好在乔家人及时把两人分开,没真的成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全家忙着给乔大河解毒时,原主竟回屋睡大觉了。 再睁眼就便成如今的乔晚。 门口又传来两声原主爹踹门的声音。 “乔晚,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 眼看着门板摇摇欲坠,乔晚深知这么躲着不是长久之计。 好在穿越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她刚刚发现意识里多了个空间,空间的正中央居然有口水井。 依乔晚这么多年看小说的经验,这口水井定不简单。 她做足了心理准备,下床坚定的往外走。 房门从里被打开,刺眼的阳光打在她白皙红润的小脸上。 外面的吵闹声戛然而止,乔晚抬头对上门口怒目圆瞪的乔福根。 掷地有声的解释:“我不是你女儿,但我可以……” 话未说完,乔晚直接被一个蒲扇大的巴掌打倒在地,顿时脸颊火辣,耳中嗡鸣。 “孽障!这招一年前你往村中大井倒粪的时候就用过了,我看你是恶事做多了自己都不记得了!” “今天我不打死你,这个家都要被你祸害没了!” 乔福根真是对这个女儿失望透顶,就因为一年前她做的祸事,害得全家差点被赶出村子,最后还是他保证给全村人挑了一年的水才算了事。 本以为有了之前的教训她能消停,没想到今天又闯下这么大的祸事! 乔福根拎起女儿的衣领抬腿便往灶房里走。 乔晚像块新割的猪肉,随着她爹的力道左摇右摆。 刚进门就被乔福根扔在一口大缸前。 “看看你大哥被你祸害成什么样了?” 乔晚被揪着头发提起来,只见大缸里泡着神志不清的乔大河,双目赤红,鼻血汨汨流入血水,触目惊心。 “快找大夫!” 乔晚被村里的赤脚大夫收养过一段时间,对药事病理多有研究,见满缸血水深知再不治疗,乔大河定要流血而亡。 “大夫?若不是你半月前把刘郎中从山上推下去,你大哥还用在这受苦?” 乔晚这个讲文明的五好青年如今真想骂人了,原主真不做人! 村里的郎中那是全村救命的希望,她就因为霍耀先把手割破了皮,郎中没及时给处理就把人推下山。 现在好了搬起石头砸她脚上了。 不行,乔晚决定不能坐以待毙,乔福根已经开始在灶房里找棍子,看来是真要打死自己。 既然解释不清,她决定先替原主把这个窟窿补上。 乔晚猛地起身冲出灶房,跑回屋翻出绣针便往外跑。 路上矮身躲过乔福根的棍风,直接蹦进灶房,反手便把门顶住。 “乔晚,开门!你大哥都要死了你还折磨他!”乔福根疯狂的砸门,扯着脖子怒吼。 这时从外挑水回来的乔二川闻言也急了,跟着一起拍门哀求: “晚晚,二哥求你别再折腾大哥!” “你要什么都行,你快出来,求你了……” 门忽地打开,乔家父子两个“扑通”一声直接趴在地上。 乔福根爬起来指着乔晚刚要怒骂,就见她提着水桶又进了灶房,而后当着父子两个的面把门大力的甩上了。 门外,乔二川揉着鼻子:“小妹力气真大!” “都什么时候你还有心思夸她!”乔福根一巴掌拍在二儿子脑袋上:“赶紧把门撞开!” “爹要我说大哥本来对那个何春柳有意,小妹也是好意撮合他们二人!” “好意个屁,何家姑娘早就跟霍厌定了亲,那霍厌是谁?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活阎王,咱家抢他的未婚妻?真是好日子过到头了!” 屋外乔氏父子的对话一字不落的传进屋内,乔晚拿针的手一抖! 真是要了命了,开局得罪活阎王,真是作死! 她稳了下心神决定先把眼下的事情解决。 手拿绣针在火上烧了烧,找准乔大河引火下行的穴位连扎四针。 接着又从空间里提出半桶井水,一点点灌进乔大河口中。 乔大河整个人像个被烧红的火炭,脑袋止不住的胡乱摆动,乔晚满身大汗也才喂进去小半碗水。 乔大河依旧鼻血不止。 乔晚盯着手上的井水喃喃:“书中不是几滴就好使吗?这都半碗了还不行?这到底是不是神泉啊!” 不管是不是,乔晚现在除了喂水也没其他办法。 她又拿起一根绣针照着营穴扎了一针。 乔大河痛醒,一双朦胧的双眼根本没办法聚焦。 乔晚见状赶紧把水碗递过去:“大哥,快喝水,喝了水就不难受了!” “小……小妹……乖!” 终于,灌下三碗井水后,乔大河身上的红晕消退,鼻血也止住了,整个人晕睡在大缸里。 拔了针,乔晚重重的的呼出一口气: “终于解决了!” “不好了!何家姑娘跳河了!” 院外,姐姐乔清的尖叫声刺破空气。 第二章 赔个媳妇 “又来?” 乔晚刚耗尽力气救完大哥,双手抖如筛糠! 灶房门就被“哐当”一声撞倒。 乔福根一把将乔晚拽出去,火气却全喷向乔清:“让你劝人,咋把人劝河里去了!” “我就倒个水……” 乔清也惊魂未定,她明明已经安抚好何春柳,谁知转眼人就冲出去跳了河。 幸亏河水浅,她救得及时,才没闹大。 乔晚忍不住问出关键:“人咋样?活着吗?” “活着!” 乔福根一巴掌拍在乔晚的背上:“你还盼着人家死?丧良心的!赶紧去何家跪下求饶,不然那个活阎王把你扔狼窝里!” “呃……” 乔晚被拍的猝不及防,一口气憋在胸腔,咳不出咽不下,只能死命捶胸,脸憋成酱紫色。 “爹,你吓着小妹了!” 乔清心疼的替小妹顺气,低声安慰道:“小妹别怕,到了何家,姐替你下跪给她磕头。” 乔晚算是看透了,这一家子对原主就是无脑宠。 犯错了有人担闯祸了有人扛,即便是乔老爹吼的震天响,也就给了两巴掌——还是她替原主受的! 就这样想不跋扈都难。 乔老二被留下照顾乔老大,父女三人匆匆赶到何家。 刚进院,一个大扫把就劈头盖脸挥来。 “乔晚,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敢动我姑娘,我打死你!” 秦氏双眼赤红,手拿着扫把狠狠的朝乔晚打过去。 今日本是何家拉着霍厌去县里置办成亲物件的日子,回来却见春柳浑身湿漉漉,衣衫不整的坐在院子里。 秦氏顿时心里咯噔一下,还不等她把人拉进屋里问个究竟,何春柳便把自己被乔晚敲晕扔在了乔大河床上的事全秃噜出来了。 当着霍厌的面,她居然说自己清白受损,不能再嫁他。 秦氏被气个倒仰。 她拿着扫把正要去找乔家算账,人就来了。 “春柳娘,有话好好说……” 乔福根转身把乔晚抱在怀里,替她挨了一下。 “我呸!乔福根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个交代,我就去找村长,把乔晚这个祸害撵出去!” “春柳娘,这事确实是乔晚做的不对,可事关春柳名声……咱们关上门说!” “关上门说什么?” 低沉干哑的声音冷冷响起。 乔晚这时才注意到院角还坐着个人。 男人肩宽魁梧,肌肉虬实,布满青茬的脸上一道刀疤横断眉尾,显得他狰狞可怖,煞气十足。 “霍……霍厌?” 乔福根声音发紧,把乔晚严实的挡在身后。 霍厌,霍家长孙,年二十有三,从军八年。 霍家人皆以为他战死,结果两年前北岳大胜,收回复地。 霍厌却带着毁容的脸和一身煞气归来。 他爹死的早,娘回了舅家,霍家大房只剩他一个,家里无他立足之地。 他二话没说便搬到山脚下的破茅草屋独住。 下河村常有个憨厚嘴甜的货郎来村中卖货。 一日,还在睡梦中的村民,被货郎凄厉不似人叫的喊声惊醒。 有人不明情况出门查看,见霍厌一刀把货郎的舌头齐根割断,鲜血呲了他一脸。 霍厌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又连挥两刀,货郎的四肢关节被利落卸掉。 最后他把货郎的脑袋直接切了,塞进了他平日卖货的担子。 村中炸了锅,没人知道霍厌为何杀人,里正带族老上门质问,霍厌正在院子里低头磨刀,他头也不抬,只回了句: “他该死!” 自此,“活阎王”的恶名便在村中传开。 “霍家小子,这事是我乔家不对,你想要什么赔偿?就算搭上我这条老命也赔给你!” 乔父声音低沉,腰背挺直,一副大义凌然的模样。 要不是乔晚看到他湿透的外衫和不断抖动的手,定信了他如表现出来的那般镇静。 “命?” 霍厌目光扫过乔福根,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弧度,看的人心底发毛: “你的命,值几个钱?” 乔福根脸上血色褪去,哆嗦着嘴唇半天没发出声音。 乔晚知道这事是原主混账,忍不住替那俩个无辜的人解释一句: “我大哥没把春柳姐怎么样……” “对对,女婿放心,啥也没发生,我都看过了衣服是好好的。”春柳娘赶紧出声帮腔,最后还不忘加一句:“不耽搁拜堂成亲!” 说完不等霍厌反应,就风一样冲进屋里把何春柳拖出来,上手扒何春柳的衣裳。 何春柳羞愤欲死,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紧捂领口,低声哀求: “娘……不要…………” “你赶紧给我撒开,给霍厌看个清楚。”秦氏抬手给了何春柳两巴掌。 何春柳被打懵松了手,领口被挣开,露出里面青色小衣。 “够了!”霍厌强压怒火的声音在秦氏头顶响起: “我娶妻是为了过日子,不是结仇,她既不愿嫁,两家的婚事就此作罢。” 霍厌才不在意什么狗屁清白,他只不过见不得何春柳那般无助的哭,像极了他儿时记忆力里那个女人。 只是这个亲他非成不可,既然这个新娘不行,那便换个。 霍厌突然逼近一步,阴影彻底把乔晚吞噬。 他冷声道:“你,弄丢我媳妇,就得赔我一个!” 他目光在乔晚身上寸寸刮过:“我看你就行!” “你想的美!” 乔晚双颊瞬间涨红,从来只听说弄坏东西要赔的,没听说过弄丢人还要赔的。 这个霍厌……简直不把原主当人看。 乔家父女闻言也吓坏了,直接跪下抱住霍厌的腿: “晚晚还小,求你放过她吧。” 霍厌冷哼一声:“好啊!那我就去县衙问问,玷污姑娘清白,拆人姻缘,该当何罪?届时看你乔家一双儿女,到底能留下哪个!” “你……你……” 乔福根气的手抖,不知该如何反驳。 乔晚闻言却心惊,霍厌当初杀了人都不用偿命,必与官府有勾结! 若真进了县衙,原主那是咎由自取,但大哥……何其无辜! “嫁!”乔晚厉声打断,“我嫁!” 第三章 完了,回不去了 可还不等乔福根说话,秦氏最先不干了“嗷”的一声跳起来: “女婿你啥意思?春柳你不要了?” 她抓着何春柳的头发直接拖到霍厌跟前: “你快说你愿意,你快说!” 何春柳头发凌乱,紧抿着唇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不发一言。 秦氏看着气不打一出来,操起扫把就往何春柳身上招呼: “你个死丫头,今天你不说我就打死你……” 夏衣轻薄,何春柳的背上很快便有血痕渗出。 乔晚看不下去,直接上前一把夺过扫把扔远,蹲下抱住何春柳冲着秦氏怒道: “哪有你这么当人家娘的!” “乔晚你充什么好人,这都是你害的!” 秦氏尖叫着抓住乔晚的头发狠命的撕扯。 乔晚感觉整张头皮被扯了下来,疼的她倒吸一口冷气。 她平时虽乖巧但遇事也是不怕的,掏出绣针直接扎在秦氏的合谷、内关两个穴位上。 她下手又快又狠,秦氏的哀嚎声瞬间在院子里响起。 “啊!我的手,乔晚杀……” 看着离自己眼珠子只有几寸的绣针,秦氏的嚎声戛然而止,此时就像只被人掐住脖子的母鸡,大气不敢喘。 “你不就舍不得彩礼吗?他给多少,乔家出多少,何春柳,乔家聘了!” 乔晚说的豪情万丈,乔家其他 人却听的心惊肉跳,一个劲的给她使眼色。 秦氏出了名的贪财,何春柳长得好又能干,之所以留到十八了就是因为何家要彩礼高的离谱。 别人家嫁个姑娘顶多五两,秦氏直接对外喊话:想娶她家春柳必须二十两起。 二十两都够买头牛了,那些想上何家提亲的便也歇了心思。 乔福根本打算道完歉后,两家人坐下来心平气和商量,争取把彩礼往下降一降。 不想被乔晚一锤子定音。 秦氏不顾疼痛嗤笑:“我呸!你们乔家穷的就剩几条烂命,还敢大言不惭的说聘我家春柳?做梦!” “霍厌可是出了二十两的聘礼外加一根金簪,别说金簪就是你现在能拿出二十两,我二话不说把春柳送到你们家。” “行!二十两就二十两。” 乔晚转头冲着乔父伸手要钱,却见乔福根局促的抓着衣角,眼神闪烁。 乔晚手僵在半空,心猛的一沉,她刚才热血上头,只顾着打抱不平竟忘记家中的窘境。 “哈哈!”秦氏刻薄嘲讽的笑声响起:“穷鬼就是穷鬼,空口白牙的就想充大爷,二十两?你们乔家砸锅卖铁,把骨头渣子榨出油也凑不出二两银子,还想学人家霍厌娶媳妇?我呸!乔晚你今天不给我磕头赔罪,我跟你没完!” 秦氏的话像烧红的烙铁,烫的乔晚脸颊生疼。 一股前所未有的倔强和愤怒猛冲上头顶,烧干了乔晚的理智。 “谁说我家拿不出二十两!” 乔晚的声音微微发颤,她猛地转向一直置身事外的霍厌,目光灼灼,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霍厌!”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那个高大沉默的身影上。 霍厌微微挑眉,有些意外乔晚这时候为什么喊自己。 “你娶我,那聘礼是不是该拿来?” 乔晚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的问。 霍厌目光扫过秦氏最后落到乔晚那双冒火的眼睛上,声音平淡无波:“是。” “好!”乔晚斩钉截铁:“乔家也要二十两外加一根金簪,现在、立刻、马上!”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就连秦氏的嚎叫声都卡在喉咙里。 霍厌的眼神骤冷,他没想到乔晚的矛头直接对准他。 与何家订亲本就图省事,一个贪财一个应急。 他本无意参合,可不想乔晚却把他拉下水。 他虽心有不悦,但乔晚说的没错,他娶谁,聘礼就该归谁。 “把聘礼和金簪给她!”霍厌目光从乔晚脸上挪开扫向秦氏。 “秦氏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凭啥?是乔家惹的祸,你就该管乔家要钱,想从老娘手里抠钱,没门!” 霍厌无意与她多废话,声音恢复平常的冷漠:“不退,打折你大儿子的腿。” 秦氏闻言浑身一抖,看着霍厌认真的神情,整个人顿时泄了气,哭丧着脸,哆哆嗦嗦的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包,又万分不舍的从发髻上拔下那根黄澄澄的金簪。 霍厌一把夺过布包和金簪扔给乔晚:“聘礼给你。”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似要把乔晚刺穿:“三天后我去乔家接人。”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大步流星的离开何家院子。 直至那煞神的身影彻底消失,乔晚芳觉后背冰凉,手心里全是冷汗。 乔晚踉跄起身,把银袋子塞给乔父: “爹,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 说完不顾秦氏杀人的目光,直接出了门往乔家走。 她只能帮原主到这儿,剩下的嫁人就只能靠她自己回来完成了,毕竟做了错事总要受些惩罚。 她现在一心只想回去睡觉,让原主再穿回来,以至于乔二川跟她说话都没搭理。 夜幕四合,下河村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 乔晚睁眼看清四周破败的环境,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乔晚抱着被子捶胸顿足,最后不得已接受回不去的现实。 很快她就调整了心态,她是农学院毕业,有空间有专业知识,不怕日子过不好。 至于嫁人?乔家人有田有房,乔家父子更是个无脑宠,定不会看她真的嫁过去。 乔晚正想的出神,乔清端着破口的陶碗,推门进来: “晚晚,饿了吧,快把这糊糊喝了。” 乔晚忙活一天确实饿了,但看着碗里浑浆浆的东西却怎么也下不去嘴。 她打算先把家里的情况摸个底,毕竟原主那个恋爱脑,脑子里除了霍耀先,其他事一点没装。 “姐,咱家现在有多少亩田地?” “田地?咱家哪里还有田了,上次你烧了冯木匠家,爹就把田抵给他家了,现在还给他家做活还债呢!” “哐当” 手中的陶碗落地,就跟乔晚此时的心情一样,四分五裂。 第四章 天崩开局 乔晚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耳朵里嗡嗡作响,乔清后面的话她几乎听不清了。 田没了?家徒四壁?父亲还在给人家做活抵债? 原主乔晚留下的这个烂摊子,简直是个无底洞! 她之前还天真地以为只是暂时困窘,没想到竟到了这般山穷水尽的地步。 “晚晚?晚晚你怎么了?别吓姐啊!” 乔清看着妹妹瞬间惨白的脸和失神的双眼,吓得赶紧扶住她。 捡起地上的碎陶片,声音带着哭腔,“碗碎了没事,姐再给你找吃的,你可不能有事啊!” 乔晚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抓住乔清的手,声音还有些发飘: “姐,你慢慢说,家里……到底还欠多少债?除了冯木匠家,还有别的吗?” 乔清抹了把眼泪,哽咽道:“冯木匠家是大头,田抵了三年租子,赔了三两银子还欠着十两。 之前你生病抓药,欠着刘郎中三两多银子……爹和大哥二弟平日里打短工的钱,除了买点糙米糊口,都零零散散还债了,根本攒不下,至于那二十两……”乔清犹豫地看了一眼门外,压低声音,“爹愁得直撞墙,说这钱是霍厌给的,是、是你的卖身钱,得想办法还回去,不能让你真嫁过去……” 果然如此!乔晚心里一沉。 乔父老实懦弱,但疼女儿的心是真的。 可还回去?霍厌那边……想到那个男人冰冷的眼神和“三天后接人”的话,乔晚毫不怀疑,如果乔家敢悔婚,他绝对做得出更狠的事。 乔晚对悔婚这个事情不抱太大希望,既然回不去了,那就必须在这里活下去,而且要活得好! 指望乔父和兄长们老实巴交地干活还债,不知要到猴年马月,她现在就得想办法挣钱。 乔晚掀开破旧的薄被就要下床,可脚一沾地差点大头朝下栽倒在地。 “晚晚……” 乔清手急眼快的把人扶住,搂着乔晚让她坐下。 “你下午发了热,才见好,多躺一会。” 乔晚闭眼缓了一下,眼前的金星散尽,她才想起还不知道乔何两家的亲事怎么样了? “爹呢?” “爹就出去了。”不等乔晚继续问,就听乔清继续道:“爹先给了何家十两,把大哥跟何春柳的亲事定在了三个月后,” 乔晚心知,乔福根定是出去借钱,可村里都是贫苦人家,十两哪里是那么容易借的。 正如乔晚所料,乔福根已经在里正家坐了半个时辰喝了三碗水。 乔里正是乔福根出了五服的族亲,此时他一脸无奈的看着乔福根,手上的水碗端起又放下。 “福根,不是叔不借,实在是叔家也没有十两啊!” 乔福根闻言把头埋的更低,搓着满是老茧的大手,沉声道:“叔,你帮我想想办法吧。” “你这么着急要钱干啥?是不是乔晚又闯祸了?”乔里正一脸恨铁不成钢的道:”不是我说都是你惯的,这些年你为她收拾的烂摊子还少吗?你就该让她吃些苦头!” “叔,这次不一样,这次不把银子凑齐,霍厌三日后就要上门接人了。” 乔福根把上午发生的事给乔里正讲了一遍,听罢乔里正眉头紧锁,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去正屋找老伴拿出三两银子推给乔福根: “家里就这些,我跟你去别人家借一借,凑够了钱再找霍厌好好说道说道,毕竟乔晚还小,不到嫁人的时候。” 听了乔里正这话,乔福根提了一天的心终于放下。 只要凑够银子,有乔里正从中说和,霍厌定不会再为难他们。 乔福根紧握着那三两银子,连忙点头道谢。 乔里正带着乔福根趁着各家还未睡下,敲响了几户村民的房门。 这几户在村里还算过的去,见里正过来本还笑脸相迎,只是在听说是来给乔福根借钱的,立马黑了脸。 乔家谁不知道,穷的耗子进去都得哭着出来,这钱要是借了不知什么年月能还回来,直接摆手撵人。 乔福根顾及乔晚名声,并未提及与霍厌的婚事,只是一个劲的作揖赔笑。 最后还是乔里正见不得乔福根这个老实的庄稼人脊梁弯成这样,他出头做了保证,各家才共凑了二两银子。 乔晚一直在院子里坐着,借着稀薄的月光边打量乔家院子边翻找关于乔家人的记忆。 乔福根,年三十有八,妻子早亡一直未娶。 乔大河,年二十,出了名的宠妹狂魔。 乔二川,年十八,在县里的书院打过杂,跟着半工半读学了三年,是村里为数不多识字的人。 乔清,年十七,与大柳村的张家定了亲,婚期定在来年三月份。 乔晚,年十五,是村里人人喊打的“祸害。” 乔晚正想的出神,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乔福根佝偻着背从外走进来。 “爹!”乔晚轻声喊了一句。 乔福根闻言抬头,这才注意到女儿正站在院子里看他,紧忙把脸上的愁绪收起,换了一副平淡的表情。 “怎么还不睡?” “下午睡多了,这时候睡不着。” 乔晚自小心大,闯了多大的祸都不耽搁睡觉。 乔福根知道她定是因为嫁人的事害怕了,关好院门把乔晚叫进正房。 乔福根从怀里掏出五两碎银放在桌上。 “还差五两,明天爹在出去借一借,实在不行……”乔福根的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道: “就把房子抵了。” “不行!” 乔晚忙打断,她深知以乔父对乔晚的宠爱,他定会做出这样的事,可没房没地让乔家人怎么活。 乔晚不是原主她干不出那么自私的事。 “爹,这个房子是全家人遮风挡雨的地方,千万不能抵。”为了不让乔父看出破绽乔晚趁机表忠心:“之前是我不对,经过这次的事女儿长了教训,以后再也不胡闹了,还有三天时间,咱们再想想其他办法。” 乔福根抽了抽鼻子,趁着乔晚不注意,忙擦了下眼睛。 “知道错就是好孩子,你放心爹一定想办法把钱凑够了,不会让你嫁过去。” 不等乔晚再劝,乔福根便把人推出去睡觉。 乔晚躺在床上辗转久久没办法入睡。 天崩开局,她到底该咋破呀! 第五章 进山找人 再睁眼,天色大亮。 乔晚穿好衣裳出门的时候,乔福根早就出门借钱去了,乔清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桌。 “晚晚,饿了吧?快洗手吃饭,姐给你蒸了蛋羹。” 乔家就两只母鸡,鸡蛋算是家里唯一的荤腥,原主每天都要吃鸡蛋,天长日久乔清便养成每天早上做一碗蛋羹的习惯。 可乔晚看着两腮凹陷,头发枯黄的乔清,再看眼前的蛋羹却怎么也下不去嘴。 她拿过一个碗,把蛋羹分了两份,推给乔清。 “姐,你也吃!” “我都这么大人了,你吃……” 她话还没说完,乔晚直接盛了一勺塞进她嘴里。 滑嫩的蛋羹还有些烫,顺着舌尖略过喉头直接进了乔清的肚子。 许久不吃,乔清已经忘了蛋羹什么滋味,细品满口的绵香。 “行了,这样的好东西给我吃白瞎了,剩下的你快吃,我去山里找找大哥他们。” 经乔清这么一提,乔晚才发现从昨天醒过来,她就没见到乔大河和乔二川。 她忍不住好奇问:“大哥二哥他们干什么去了?” “昨天只说去山里找些吃食,可一夜了也不见个人影,我有些担心。” “姐,我也去!” 昨夜乔晚想了许久,虽然她现在有空间和灵泉但都不是能马上变现的东西,想快些挣钱还得去山里看看才行。 正愁找个什么借口,这就有了。 “山路难行,你就在家歇着吧。” 乔清实在担心那兄弟俩,想着快些进山,便出声劝道:“我找到他们就回,你吃完了就去躺着。” 不等乔清把话说完就见乔晚急忙扒干净碗里的蛋羹,又喝了两口野菜汤。 菜汤太热,烫的她眼圈都红了。 乔晚保证道:“姐,你放心我一定不耽搁你脚程,咱们现在就走。” 见乔晚坚持,乔清也没办法只好帮她绑好了裤腿,两人一起出了门。 行至山脚下,望着眼前巍峨连绵的大山,乔晚咽了下口水,转头看向乔清问: “姐,咱们去哪找?” “野猪沟!” 昨天乔家两兄弟得知妹妹被迫嫁给霍厌是红着眼眶出去的,乔清怀疑俩人上山是去找山货卖钱。 前几天就有村里人在野猪沟找到过人参,所以乔清最先想到的就是那里。 听了乔清的解释,乔晚心里瞬间燃起一丝希望。 人参啊!那可是个好东西! 乔晚等不及,拉着乔清便往野猪沟的方向走。 山坡陡峭,乔清在前面开路,边走边用木棍敲打草丛驱赶蛇虫,挡路的树枝都被她折断,以防划到身后的乔晚。 原主平时也就在乔家人面前放懒,私下为了讨好霍耀先没少给霍家干活,所以这点山路对这具身体来说不算难事。 俩人脚程很快,一路上谁也没说话。 乔晚满脑子都是快点找到人参换钱,根本没注意走在前面的乔清停下脚步。 她直接撞了上去,乔晚揉着额头不解的问:“怎么停了?” 乔晚抬手指着前面,声音略带迟疑:“你看前面那个人是不是霍厌?” 乔晚顺着乔清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面那人身壮如山,即便是肩上扛着猎物依旧健步如飞。 放眼整个下河村除了霍厌没人能做到这点。 “还真是!” 乔清“啧”了一声,满眼的嫌弃,似看到脏东西般,拉着乔晚就想换条路走。 “等等,姐你看霍厌身后跟着的是不是二哥?” “二哥?” 乔清闻言走进了两步,想仔细看个清楚,结果还真是! 不只霍厌身后跟着的那个是乔二川,就连他肩头扛着的那个看着也像乔大河。 “我的娘哎,大哥…” 伴随着乔清惊呼声,乔晚直接被拉着飞冲了过去。 霍厌也听到这边的响动,脚步未停,只是在乔清拦住去路的时候,眼风扫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乔晚。 乔大河昏迷不醒,满脸的血,看着生死不知。 再看乔二川也没好到哪去,身上的衣服被撕的破烂,下身的裤子也只剩下一条裤腿完好,另一条露在外面的小腿处绑着的布条,上面全是血渍。 “二哥,你们这是怎么了?” 乔清声音发颤,她心里已有答案,不等乔二川回答,捡起石头直奔霍厌的脑袋去。 “我打死你个活阎王,你强娶了我妹妹,又伤了我哥哥们,我跟你拼了!” “三妹,别…” “三姐!” 乔清的速度很快,不等乔晚拦住,人就冲了过去,可比乔清更快地是霍厌抽刀的速度。 他刀背向下直接敲在乔清手腕处。 乔清痛呼一声,石头落地,握着手腕在原地转圈。 “三妹!” 乔二川怕乔清再作出出格的事,快走两步上前,挡在乔清和霍厌之间解释: “我跟大哥遇上了野猪群,要不是霍厌,我俩就交代到那了!” “所以,是他救了你跟大哥?” 乔晚惊讶出声,不怪乔清误会,就连她也以为是霍厌把乔家兄弟打成这样的。 她转头看向霍厌,见他面上神情淡淡,像个事不关己的看客一样。 “你,你怎么也不解释两句?”乔晚忍不住出声问。 “解释你们就信吗?”霍厌无意在与乔家兄妹纠缠,他掂了下肩膀:“你大哥敢吐我身上,我就把他扔下去。” 霍厌的意思很明显,再废话,乔大河你们兄妹自己抬回去。 乔晚很快心领神会,乔二川指不上,就单靠她和乔清,根本没办法把人弄回去。 她从小就很识时务,赶紧拉着乔清往旁边后退了一步把路让开。 “对不起,是我们误会你了。” 在霍厌路过乔晚跟前的时候,她低声道歉。 霍厌似无所觉,大步走在前面,乔晚跟在他身后,乔清则扶着乔二川落后一步。 直到进了村,眼看着快到乔家,霍厌的脚步顿了一下。 乔家门口围满了人,乔父的声音不断地从人群中传出来。 紧跟后面的乔晚自然也听到了,她快步上前,扒开人群。 见乔福根被两个年轻汉子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他左边脸贴着地上,满是擦伤,血肉模糊。 可他似无所觉,正奋力挣开压着他的两人,想把悬在眼前的钱袋子拿到手。 第六章 算账 “乔福根,收了你这十两银子咱们两家的账就算平了,都说无债一身轻,你说你犟个什么劲!”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乔家的债主冯木匠。 因有一门祖传的木匠绝活,冯家因此挣了不少钱,成了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富户。 他把一张白纸黑字的字据盖乔福根的右脸,伸手拍了拍,面露讥讽:“要我说就你家那个祸害就该趁早打死,省的整日在外丢人现眼。” “不,不行,那银子是晚晚的聘礼,你不能拿走!” 乔福根双眼充血,脸贴着地面努力的往前蹭。 今日他在村子走遍了,除了白眼没借到一分钱,他正打算拿房契去抵押,把霍厌的二十两凑够,不想被冯木匠堵个正着。 若真被冯木匠拿走十两,别说抵押房子,就把他这把老骨头砸碎了也凑不够二十两。 乔福根低声哀求:“乔石,求你了看在秀华的份上把钱还给我。” 孙秀华便是乔晚的娘,因当年拒绝了冯家的提亲选择了乔家,因此这么多年来冯乔两家一直不对付。 不是万不得已,乔福根不会提起亡妻,可为了晚晚,他命都可以不要更别提脸面了。 “乔晚要嫁人了?”冯木匠闻言好似听到个笑话,忍不住大笑起来:“到底是谁家这么倒霉,居然被你家这个祸害讹上。” 压着乔福根脑袋的是冯木匠的大儿子冯青山,他加重手上的力道,幸灾乐祸的道: “就该把乔晚那个祸害嫁了,省的整日的缠着霍耀先。”说完给冯木匠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快走。 冯木匠很快明白大儿子意思,他早就看好霍耀先,有意把女儿冯秀嫁过去,可乔晚这个祸害总在中间搅和,几次坏他好事。 若乔晚真嫁了人,冯霍两家的亲事定是板上钉钉。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动弹不得的乔福根:“你放心等着,乔晚成亲那日我定帮着放两挂鞭送亲。” 说完拿着钱袋子就要走,可刚回头,一道带着焦糊味的烧火棍直接照着他面门打来。 吓的冯木匠连忙向后仰,脚下不稳连退两步,最后跌坐在地上,溅起一圈尘土。 “乔晚,你敢打我!”冯木匠看清来人,指着乔晚怒斥。 “你儿子都敢打我爹,我凭什么不敢打你。”说着乔晚高举木棍照着冯木匠的子孙根连连砸了下去。 要说男人哪里最痛自然是这二两肉,要不然怎么叫命根子。 冯木匠又羞又恼,在乔家院子里连滚带爬的,身上挨了几下木棍,疼的他龇牙咧嘴。 “青山,青山!” 乔晚的棍子又快又狠,打的冯木匠毫无还手之力只好叫儿子帮忙。 冯青山快步窜到乔晚跟前一把握住木棍,另只手高举就要给乔晚一巴掌。 可眼见着巴掌就要碰到乔晚,却突然停止不动。 冯青山再次用力,可巴掌依旧纹丝不动,他转头看向一旁握住他手腕的人,冷声道: “霍厌,我劝你别管闲事!” 霍厌闻言不为所动,手上的力道不减反增,直接把他手压了下去,接着用力一甩,冯青山连退数步,若不是有冯木匠在后拦一把,定要撞在墙上。 霍厌把乔大河扔在地上,盯着冯木匠沉声道:“乔晚,你们不能动。” 冯青山感觉手腕还在隐隐作痛,心中不忿,忍不住呛声道: “霍厌,你别以为在军中混过几年就了不起!这是我们和乔家的私怨,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指手画脚!他乔家欠钱不还还有理了?乔晚这死丫头还敢动手打我爹!今天这事没完!” 霍厌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像淬了冰的刀锋,缓缓移向冯青山。 冯木匠心里一咯噔,赶紧拉了一把大儿子,暗骂他沉不住气。 霍厌这小子,在边关那是真见过血、杀过人的,煞气重得很,跟他硬碰硬绝对吃亏。 他忙打圆场:“霍厌,我家老二青林与你堂弟在一处读书,咱们冯霍俩家关系最亲近,要叔说今日这是你确实不该插手。” 乔晚今天让他丢了脸面,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他本打算让冯青山把乔晚教训一顿,在讹乔福根一笔银子,让乔家父子做工抵债。 其他不论,像乔家父子那样肯吃苦耐劳还没怨言的免费劳力真是不好找。 可不想霍厌还是那句:“乔晚你们不能动。” 冯木匠目光在地上的乔大河身上扫了一眼,脸上的笑淡了两分: “行,你先忙,叔在一旁等着。” 冯木匠以为霍厌也是来找乔家要钱的,毕竟乔晚那个祸害头脑一热什么人都敢得罪。 好在大钱已经在他手上,霍厌想要更多的钱,乔家人只剩卖身了,到时候他就好心收了,让乔家父子给他干一辈子活。 霍厌瞥了冯木匠一眼,并未理会他那点小心思,只是转向乔晚,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你的家事我不管,但我的事,不能耽误。” 乔晚紧握着烧火棍,胸口因愤怒和刚才的剧烈动作而起伏,她瞪着霍厌哑声道:“他们还压着我爹呢!” 霍厌的视线落在仍被脸贴地的乔福根身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他并非同情,只是不喜这种拖泥带水的麻烦。 “冯叔,”霍厌开口,目光重新投向冯木匠,“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强抢,就是另一回事了。” 冯木匠脸上的假笑僵住:“霍厌,你这话什么意思?乔福根欠我钱,白纸黑字画了押的!他赖账,我拿回我的钱,怎么叫强抢?” “他既已答应还你,”霍厌指了指地上的乔福根,“你拿了钱,账便清了,再动手压着人,不合适。”他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却像一块石头压下来,沉甸甸的。 冯木匠闻言,给了徒弟一个眼神,让他松开乔福根。 乔福根一得自由,立刻连滚带爬地扑向冯木匠……手里的钱袋子:“钱!我的钱!还给我!那是晚晚的……” 冯木匠厌恶地躲开,把钱袋子揣进怀里捂得严严实实,啐了一口: “呸!什么你的钱!现在是我的了!两清了!”他转头又对霍厌挤出笑,“霍厌,你看,这事了了,我们这就走,不耽误你办正事。” 他拉着冯青山就想溜,十两银子到手,虽然没讹到更多,但也不算亏。 至于霍厌和乔家的烂账,他才懒得管,正好看热闹。 可刚迈出一步,乔晚的棍子直接横扫了过来: “你家的账算了,我乔家的还没算呢!” 第七章 乔晚,你无耻! “乔晚,你别给脸不要脸!” 冯青山瞪着眼睛,又把巴掌扬起来,他以为这样能把乔晚唬住,不想乔晚不退反进,仰着脸不屑地道: “想打我?好啊!你打个试试,看我敢不敢把你讹的底裤都穿不上。” 乔晚也曾在村里生活过,深知面对无赖,你只有比他更豁的出去才行。 果然冯青山的巴掌迟迟不敢放下,乔晚多不要脸,整个下河村都见识过。 冯木匠见状往前站了一步,挡在俩人之间:“除了你烧我家欠的账,我竟不知咱们两家还有什么账没算清楚的。” 乔晚把烧火棍往地上一杵给冯木匠掰手指算: “乔家欠你家的十两银子已经还了,那我爹和我大哥二哥给你冯家做了两年工,这工钱总该算一算?” 乔晚说完转头看向霍厌:“如今城里做工多少钱一个月?” “霍厌挑眉看了眼乔晚:“扛大包六百文。” “一个月六百文,我乔家做了两年零八个月,一个人就是一两九钱二分,三个人便是五两七钱六分,给钱吧!” 乔晚利落伸手要钱并未注意身旁的霍厌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他平日里鲜少跟村里人接触,对乔晚的印象只是停留在村民口中的那个“祸害。” 可刚才乔晚那一通计算着实给他惊了一下,他万万没想到乔晚脑子这般好使。 冯木匠也被吓了一跳,他只想着要回欠账却忘了这茬,他音量猛地拔高: “那是城里干苦力的价钱,你爹他们几个根本不值这个价钱。” “怎么不值?”乔清刚回来就从看热闹的村民口中了解的大概,听到冯木匠这么说她赶紧跳出来反驳: “你冯家做活的木头都是我爹和我两个哥哥上山扛回来了的,你搬货送货都是我大哥二哥跟着背的,这不是苦力是什么?” “乔清你胡说!”冯青山下意识反驳。 哪里胡说了?乡亲们都亲眼见着呢!”乔晚闻言直接暴起,指着他的鼻子质问:“今天这工钱乔家非要不可,你冯家不给,我就拿着血书到书院问问冯青林,他用着你们坑我乔家的血汗钱花的舒不舒心?” “乔晚你敢!”冯木匠大喝一声,伸手就掐住乔晚的脖子,恨不得当场把人掐死。 冯青林是他们冯家全部的希望,再过几个月就要科考,他眼看着就是秀才爹了,乔晚这么做跟刨他家祖坟无异。 可还不等冯木匠手上用力,乔晚抬脚照着他的子孙根就踹了一脚。 力道之重就连站在一旁的霍厌都倒吸一口冷气,身下一紧。 冯木匠疼的满头大汗,捂着裆在原地边跳边叫。 “乔晚,你无耻!” 冯青山赶紧把冯木匠挡在身后,他想打人却怕乔晚也给他来那么一下,只得跟个泼妇似得在离乔晚两步远的地方骂人。 “还有我爹的医药费,我们也不多要,你共给我十两银子,咱们这事就算了了。” 霍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看着乔晚那副理直气壮的模样,竟觉得有几分意思。 这丫头,不仅脑子转得快,下手也够狠。 冯青山被乔晚的话气得脸色铁青,却又不敢上前,只能指着乔晚的鼻子骂道: “十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乔晚,你爹伤了要钱,我爹还被你伤了呢,你得陪我二十两!” 乔晚指着乔福根的脑袋:“我爹被你们打的头破血流,你要能证明你爹比我爹伤的严重,我赔你。” 乔晚这话一出,周围看热闹的村民顿时发出一阵哄笑。 冯木匠虽然捂着裆部疼得龇牙咧嘴,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比起乔福根那还渗血的半面脸,他这伤显然“含蓄”多了。 冯青山被噎得面红耳赤,他爹那地方伤得再重,难道还能脱了裤子给大伙儿验伤不成? 乔晚这是算准了他们要脸面! “你…你强词夺理!”冯青山气得跳脚,却无计可施。 乔晚不理他,目光重新盯回冯木匠,烧火棍不轻不重地敲着地面: “冯木匠,你是当家的,给个痛快话!这十两银子,是现在给,还是等我从镇上书院回来再给?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头,若是从书院回来可就不是十两能解决的!” 冯木匠疼得几乎站不稳,冷汗浸湿了衣背。 一方面是难以忍受的剧痛,另一方面是儿子前程可能被毁的恐惧,再加上周围村民指指点点的目光和乔晚寸步不让的逼迫,他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给…我们给…”冯木匠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他从怀里掏出乔家的银袋子递给冯青山:“给她!” “爹!”冯青山一万个不愿意。 “给!”冯木匠几乎是嘶吼出来,因激动又牵扯到下身的伤,顿时疼得弯下腰去, 冯青山见他爹这样,又怕乔晚真把事情闹大,只得狠狠一跺脚,接过钱袋,动作粗鲁地塞给乔晚。 乔晚接过当众打开,将里面的碎银子和铜板全都倒在自己掌心,仔仔细细地清点起来。 “十两,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乔晚数完,把银子揣进怀里,拍了拍,然后环视一圈,朗声道: “各位乡亲都做个见证!之前乔家欠冯家的钱已经还了,这十两是冯家给我乔家的工钱还有我爹医药费,从此乔家和冯家两不相欠,桥归桥,路归路!” 她这话既把之前的账彻底厘清,又强调了这十两银子的名正言顺,堵死了冯家日后想借此说事的可能。 冯木匠脸色灰败,捂着伤处说不出话。冯青山气得浑身发抖,却一个字也不敢再多说。 乔晚目的达到,懒得再多看他们一眼,转身对乔清道:“姐,得赶紧找大夫给爹和哥哥们看伤要紧。” 乔清连忙点头,转身去找牛车,霍厌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目光再次掠过乔晚挺直的脊背和揣着银子的口袋,眼神里的探究意味更深了几分。 这乔晚,不仅泼辣狠厉,算账利索,做事更是滴水不漏,当真是…和传闻判若两人。 冯青山背着冯木匠在村民的议论哄笑中离开。 这一仗乔晚大获全胜,但她知道,经此一事,她和冯家的仇是彻底摆在明面上了,往后的日子,恐怕更不太平。 不过,她握紧了怀里的银子,眼神坚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乔晚可不是原主那个只会撒泼的草包。 第八章 灵泉水,怪甜的 随着冯家父子的离开,乔家的热闹也散了。 乔晚没注意霍厌是什么时候走的,等她跟着乔福根把乔大河抬进屋,再出来打算道谢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想着两日后他就会上门接人,以后两人见面的机会多的是,便也不急于这一时。 乔晚趁乔家父子不备从空间里打了一桶灵泉水,拿着三个碗进了屋。 “爹,二哥,累了一天你们喝口水,我先给大哥清理伤口。” 乔晚盛了三碗水放到堂屋桌上,示意让两人快喝。 她则拿着粗布把乔大河脸上的血渍擦干净,可并未找到伤口。 她“咦”了一声,有些不解。 按理说出了这么多的血,伤口应该不小。 乔晚看向桥二川问出心里疑问:“你跟大哥是怎么受伤的?大哥为什么昏迷不醒?” 乔二川闻言把头埋在水碗里,屁股不自觉的往旁边挪远了一些才开口: “我跟大哥没找到人参,却发现一头小野猪,想着带回来怎么也能卖几两银子,可没想到……不远的地方有只大的,大哥跑的时候头撞树上晕了,我回去救他摔倒,腿被树枝刮了一个口子。” 乔二川说到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目光不断地瞟向身旁的父亲。 “你们去野猪沟了?” 乔福根瞪大眼睛,半面脸带着血渍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他抬手就扇了一巴掌过去,可乔二川挪了地方,最后只碰到了他的衣服。 乔福根气不过,站起身揪着乔二川的衣领开打。 “现在正是野猪下崽子的时候,你们看到野猪不跑,还想着抓,我看你两个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爹,我错了,我错了爹!”乔二川边单腿蹦跶边躲乔福根的巴掌: “爹你别光打我啊,大哥在那躺着呢你去打他,好打!” 乔福根气得脸色铁青,揪着乔二川的衣领不放手:“你还敢推给你大哥!要不是看你腿上有伤,我今天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乔晚是个孤儿,从记事起就是在孤儿院里,虽然辗转过几个领养家庭,可她从未真正感受过来自家人的温暖关心。 穿过来这两日她算看出来了,乔家虽日子过的苦,可对彼此的关心确实实打实的。 她上前一步,轻声劝道:“爹,二哥知道错了,眼下最要紧的是先看看大哥的情况,再给二哥处理下伤口。” 乔福根喘着粗气,终于松开了手,指着乔二川骂道:“等会儿再收拾你!” 但他眼底的担忧却显而易见。 乔晚回到乔大河身边,仔细检查了他的头部,果然在发际线附近摸到一个肿起的大包,但没有明显伤口。 乔晚猜测,那些血可能是撞到鼻子出的,看着吓人,实则并不严重。 乔二川这边,他解开绑在腿上的布条,露出一道寸长的伤口,皮肉外翻还在渗着血。 乔福根嘴上骂得凶,看到伤口还是皱紧了眉头,粗声粗气地对乔晚说: “先给你二哥弄弄,这混账东西,活该受点罪!” 乔晚取来干净的布和剩下的灵泉水,她先冲洗伤口,乔二川疼得“嘶”了一声,但很快,那剧痛就变成了清清凉凉的感觉,火辣辣的刺痛感减轻了不少。 乔晚仔细地将伤口周围的脏污洗净,然后等着乔清找牛车回来。 如今她手上什么都没有,只能做简单处理,乔二川腿上的伤口太深,必须上药才行。 “这水……”乔二川看着碗里剩下的水,咂咂嘴,“怪甜哩,喝了身上好像都有劲了点。”说完把碗底最后一点水喝光。 乔福根也早把碗里的水喝完了,闻言哼了一声:“山泉水不都这个味?就你话多!” 但他自己心里也嘀咕,这水确实格外清甜,喝下去胸口那股闷气都散了不少。 乔晚把乔福根脸上的伤口简单的处理了一下,看着这一家子男人,乔福根的伤算是最轻的。 把屋子里收拾干净,散了血气,乔晚正打算歇一会,就见乔清风风火火从外面跑了进来。 肩上背着药箱,后面还跟着一瘸一拐的刘郎中。 “爹,大哥,你们坚持住,我把郎中……” “嘭!”随着乔家屋门被撞开,乔清剩下的话全噎在嗓子里。 往回跑的路上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可现在那生死未知满脸是血的大哥此时正安静的躺在床上跟睡着了一样。 重伤的爹和二哥也在悠闲的喝水,家里根本没有她想象中的手忙脚乱。 晚一步进门的刘郎中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看着屋里三人的情况,忍不住抱怨: “你跑的那么急我还以为要死人了呢,这不都好好地吗?” “我……”乔清想说她去找郎中之前不是这样的。 “刘叔,不怪我姐姐着急,我爹和两个哥哥确实伤的不轻,劳您看看。”乔晚站起身帮着解释。 刘郎中心中大惊,这个乔晚不过半月未见,居然会说软话求人了,可即便如此他依旧因被乔晚推下山心存怨怼。 并未搭理,直接进了屋,故意拖着腿先是看了乔大河的伤势,又给乔二川上了药,最后看了眼乔福根的。 “你家大河就是被撞的狠了,明早能醒,二川这个三天换一次药,别沾水不出十日就能好,你脸上只是擦伤不用上药,没大事。”说着转头看向乔清:“你跟我去取药。” 全程没看乔晚一眼,就好似这个人不存在一样。 乔晚深知是原主把人得罪狠了,她客气的上前:“刘叔,您看这该多少钱?再加上之前欠您的。” “晚晚……”乔福根明白乔晚打算用那十两银子还钱,可那是要还给霍厌的聘礼,给了药钱他们更没地方能凑出二十两。 他满脸愧疚:“刘郎中,这钱稍缓几日,麻烦你先记账。” “哼!”刘郎中似乎早就预料到,瞪了一眼乔晚后不咸不淡的说了句:“记账?你们家欠的药钱还少吗?上次推我那一下,我这腿到现在还疼,没找你们赔诊金就不错了!” 乔晚闻言,毫不犹豫地从怀里掏出钱袋子。 “刘叔,以前是我不懂事,冲撞了您,我给您赔不是。”乔晚语气诚恳,微微躬身,“这里有十两银子,您先拿着,扣除这次的诊费和药钱,剩下的看够不够抵你养腿伤的,若是不够,您说个数,我们日后一定想办法还清。” 刘郎中显然没料到乔晚会拿出这么大一笔钱,更没料到她会如此低声下气地道歉。 他愣在原地,看着那钱袋子,脸上的怒气消散了些。 他与乔家关系不错,乔晚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从小是个顶可爱懂事的孩子,不知长大咋就变成这样。 之前刘郎中是有些寒心的,可如今乔晚又恢复了懂事的模样,他便有些心软。 “……你这银子哪来的?”刘郎中迟疑地问,没立刻去接。 “是霍厌给的聘礼。”乔晚坦然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先紧着刘叔您的药钱还。” “罢了!”刘郎中叹了口气:“以前的账,再加上这次的药钱和诊金,算你三两。我这腿……不提了!” 他从钱袋子拿出三两银子,又推还给乔晚。 “剩下的收好,霍厌那边……既是聘礼,你们自家好生处理。”刘郎中语气复杂地交代了一句,又看了一眼乔大河,“明早若还不醒,再来叫我。” 说完,他背起药箱没再多留,摆摆手走了。 送走刘郎中,屋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乔清和乔二川看着乔晚手里的钱,欲言又止。 乔福根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红:“晚晚,那钱……是爹没用……” “爹,别这么说。”乔晚走过去,将剩下的银钱塞进乔福根粗糙的手里: “还了钱,心里踏实,霍厌那边,我决定,既然答应了,那就嫁!” 第九章 六月霜 并非乔晚认命,而是乔家人太老实。 在任何时代太老实就意味着被打压被欺负。 今天的事她看的明白,即便是乔家父子反抗的再激烈都不如霍厌的一个眼神来的有威慑力。 乔家人现在自保都难,更别说反抗,在没真正强大起来前,乔晚决定安心待嫁。 如今农忙刚过,村里都吃两顿饭,晚饭依旧是野菜糊糊。 乔福根内心自责,晚饭没吃便扛着锄头去上山了,乔二川在屋里养腿顺便看着乔大河。 乔晚跟在乔清的身后,在灶房里转悠。 “姐,你明天就陪我进山吧,咱们不往野猪沟去,就在近边的几个山头转转。” 乔晚不死心,她还想进山看看。 “不行,爹说了最近谁也不能往山里去。” 乔清擦了手,拉着乔晚回了房间,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布包放到乔晚手上。 “打开看看。” 布包被绑的严实,乔晚解开了三层才看到里面崭新的红色棉衣。 棉衣不厚,只有薄薄的一层棉花,摸着不算暄软,估摸是布料不够,红衣袖口处还接了一圈粗布。 这是乔清为自己准备的嫁衣。 “你成亲匆忙,来不及准备,只能委屈你先用姐的,还有两天时间,把这衣服的棉花拆了,给你改一改。” “那你成亲穿什么?” 原主的记忆力,乔清不止一次拿出这件嫁衣偷偷试穿,对着水缸照了又照,眼里是藏不住的欢喜和期待。 乔清笑了笑,眼神温柔地看着那抹红色,伸手轻轻抚平袖口接缝处的褶皱: “我成亲还早呢,到时候再想办法,张家……也没说立刻就要办,先紧着你的来,总不能让你穿着带补丁的旧衣服出嫁。” 乔晚捏着这件明显是姐姐省吃俭用、一点点攒钱置办起来的嫁衣,心里酸酸胀胀的。 “姐”乔晚把衣服推回去,态度坚决:“这衣服我不能要,你的嫁衣,你自己留着,风风光光地穿,我不在乎这些。” 乔清闻言也不再跟她拉扯,只是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偷摸的用手比量了尺寸。 第二日一早,乔晚刚起就听说乔福根去了镇上。 乔大河也醒了,乔晚推门进去的时候,他还躺在床上。 “小,小妹,快坐。” 乔大河指了指床边的凳子,他不敢起来,一动头还是晕。 乔晚直接做到他床边,抬手碰了下他昨天撞到的地方:“还疼吗?” “不,不疼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妹妹就没跟他这么亲近过了,起初他以为乔晚是大姑娘了,跟他避嫌呢,时间长了才知道,乔晚是嫌弃他粗鄙,脑子笨身上脏。 可今天小妹居然又叫他大哥了,还关心他,乔大河鼻子发酸,忍不住自责起来: “小妹,都怪大哥无能,没抓到野猪,还不上霍厌的聘礼。” “这事本来就是我有错在先,怎么能怨你呢。”乔晚顿了一下,看着乔大河眼眶泛红,忍不住安慰道:“嫁给霍厌也挺好的,不愁饿肚子还能有肉吃。” 乔大河知道乔晚是在安慰自己,小妹从小就喜欢霍耀先那样的儒雅读书人,霍厌长的五大三粗的看着就是个粗人。 可现在说什么也于事无补,他只强装镇定,抹了把脸:“你放心,他要是敢欺负你,大哥拼了命也给你讨个公道。” 乔晚心中一暖,重重点头。 “大哥放心,从小到大都是你妹子欺负别人,还没谁敢欺负我呢。” 乔清已经收拾好东西,在外等着了。 乔晚叮嘱乔大河好好养伤后,就推门出去。 乔清依旧帮着乔晚绑了裤腿,姐妹两个背着箩筐往山里走。 离村子近边的山头,能吃的不能吃的只要没毒的都被采光了。 两人绕了两个山头,箩筐里除了几块蘑菇,什么都没找到。 “晚晚,眼看着午时了,咱们回去吧。” 她的嫁衣昨晚就拆了,她想快点回去趁早改了,让乔晚试试,有不合适的地方,调整还来得及。 “姐再去那边山头看看,实在没有咱们就回去。” 乔晚指着对面更茂密的那片林子,心有不甘的直接往那边走。 见乔晚坚持,乔清没办法只好跟着。 两人在密林里穿梭,头发被树枝刮得凌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打湿。 终于又走了半个时辰后,走在前面的乔晚停了下来。 “这附近的山,都被村里人找遍了,根本没有能吃的,更别说卖钱的了,咱们回吧。” 乔清以为妹妹终于累的放弃,站直腰,看了眼家的方向,打算往回走。 可刚转身就见乔晚拿着镰刀开始割草。 “小妹这个六月霜不能吃,别费力气了。” 乔清常跟着村里婶子们上山,对山里的草大概了解,这个草梗多叶少,还开着花,能吃的太少了,村里人没人爱割这个。 乔晚手脚不停,给乔清解释:“这草也叫奇蒿,晒干了可以泡水喝,去火的。” 刚进山的时候她就看过这个,那时候她一心想找珍贵药材卖钱,可村里人也不傻能卖钱的早被人挖走了。 乔晚也确实走不动了,但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总不好空着箩筐回去。 乔清闻言也拿出镰刀跟着一起割。 不到半个时辰两人就背着满满的两筐下了山。 两人回到家里乔大河已经坐起来,在院子里挪动见乔晚背着一筐草回来。 本想上前帮忙,刚迈出去两步,就大头朝下直接往地上栽。 乔晚眼疾手快的把人扶住:“大哥,你还没恢复好呢,慢点!” “大哥没用。”乔大河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废物。 乔清在一旁安慰:“定是昨天大哥撞得太狠了,所以才晕的,你多休息几日便好。” “话是这么说……”不等乔大河把话说完,一阵恶心袭来,他之计蹲在地上吐了起来,而后直直的躺在院子里。 乔清和乔晚吓坏了,见乔大河脸色煞白,捂着头喃喃:“好晕,我的头好疼。” “大哥,你挺住,我去找刘郎中!”桥清吓坏了,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起身就往外跑。 “姐,等一下!”乔晚一把拉住乔清:“你去把绣花针拿来我有办法救大哥。” 第十章 窒息的偏爱 乔晚说完便直接把乔大河鞋袜脱了,见他脚上的然谷穴果然突起。 昨日乔大河昏迷不醒,乔晚就担心他被撞成脑震荡,可今早见他精神状态尚佳便没多想,结果还是大意了。 “小妹给你!”乔清把绣花针递给乔晚。 就见她照着大哥脚内侧扎了上去,一道血柱直接蹿了出来。 绣花针太细,乔晚连扎两针,直到不再有血蹿出,她才停手。 “大哥,怎么样?还头晕恶心吗?”乔晚把乔大河扶这坐起来。 乔大河晃了晃脑袋,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乔晚:“真不晕了,头也不疼了。” 然后略微迟疑的道:“还是有点恶心。” 乔晚手在乔大河脚上按了两下找到公孙穴,扎了一针。 “现在呢?好点没有?” “哎?你别说真好了!”乔大河咽了下口水,刚才恶心反胃的感觉确实没有了。 他兴奋的道:“小妹,你什么时候学的医术,我咋不知道?” 看着乔家兄妹好奇的目光,乔晚把早就想好的借口脱口而出: “我之前去县里找霍耀先,在书院门口买了几本书,其中就有本医书,跟着上面学了几招。” “那医书呢?”乔清问。 “我以为是假的看过就扔了。” 乔清和乔大河眼中全是自家妹妹会医术能救人的骄傲,全然没有一点浪费银钱的怪罪。 乔晚见两人对她深信不疑,又缓缓开口:“大哥,姐,我马上嫁给霍厌了,以后跟霍耀先再没关系,这个医书的事,你们得帮我瞒着。” “小妹放心,若日后有人问起,你就说是大哥给你买的。”乔大河拍着胸脯保证。 “对!”乔清也跟着附和:“以后谁敢碎嘴子,姐替你撕烂他的嘴。” 乔晚真的好喜欢这种被人无限宠爱信任的感觉,有这样一家人在,即便是替原主还债,她觉得也不是不行。 太阳偏西,桥清烧火准备做饭,乔大河帮着把姐妹二人带回来的六月霜挑拣出来,除去杂草和老叶,把剩下的老梗一刀切齐方便晾晒。 桥大河干活麻利,等乔晚冲凉出来的时候,两大筐的六月霜已经被码的整整齐齐。 “大哥你歇着吧,剩下的交给我。” 乔大河刚经历被下药和撞头,乔晚觉得他实惨无疑,怕他累着就催他去歇着。 乔大河却摆摆手,脸上带着憨笑:“这点活儿算啥,大哥结实着呢!倒是你,忙活一天了,快去歇歇。” 他从后院搬了快木板过来,看着乔晚熟练的摊晒这些六月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过了明日小妹就要嫁做人妇,以后他们兄妹再难有这样的日子了。 乔晚一心计算着这个六月霜几天能晒好,不知拿到县里能不能卖些钱,根本没注意乔大河正沉浸在悲伤中。 “大哥,你帮我去后园子摘点辣椒,晚上我给你们炒蘑菇吃。” 乔清的声音从灶房里传出,把乔大河从伤怀的情绪中拉出来。 他忙回应:“行,你等着!”他又转头看向乔晚:“小妹吃不吃蜀黍杆?可甜了。” “蜀黍杆?” 蜀黍就是高粱,乔晚小时候被收养在村里那段时间,还去别人家地里偷折过高粱杆吃,但并不是没根都甜。 眼看着还有一个多月高粱就成熟了,这时候把杆子折了太可惜了。 乔晚摇头拒绝:“我怕把嘴割破了,不吃。” 不想乔大河却一再坚持:“不怕,大哥帮你扒皮。” 说着乔大河边拉着乔晚往后园子走。 乔家的园子不大种满蜀黍,只在园子栅栏边种些常吃的菜。 乔大河顺着园子边走了一圈,在零星的几颗辣椒秧子上摘下两颗只有食指长的青椒。 “你先去给你三姐送去,大哥给你找甜的杆子。” “大哥眼看着高粱要熟了,现在折了可惜了。”乔晚忙拒绝。 乔大河嘿嘿一笑,神秘的道:“你放心,大哥指定能给你找到既不浪费又甜的杆子,你就去等着吧。” 乔晚将信将疑,拿着辣椒进了灶房,把刚才乔大河的话跟乔清说了: “姐,要不你去说说大哥吧。” 乔清忙着炒菜,根本没空,“放心吧大哥心里有数。” 村里孩子没什么零嘴,这个季节山上也就杏子能吃,乔晚自小不愿吃酸的,所以每年到这个季节乔大河都会偷割几颗蜀黍杆子给乔晚解馋。 “晚晚,快来...”乔大河的声音在院子里想起。 乔晚刚走出灶房就见着乔大河抱着一捆高粱杆出来,着实把她下了一跳。 这日子事不过了吗? “大哥,你这……这的浪费多少粮食啊!”乔晚看着心疼。 乔大河手脚麻利的把蜀黍杆子掐头去尾剁成小段,扒了一根递给乔晚: “你先尝尝再说。” 乔晚赌气咬下一截,刚嚼一下,她眼睛倏然瞪大。 清甜的汁水顺着牙缝迸出……不是那种齁甜,是带着一点土腥气的甜,鲜灵灵的。 乔晚又用力嚼了几下,吐掉残渣口中依旧留着淡淡甜味。 “怎么这么甜?” 乔晚有些意外,她之前吃过的高粱杆根本没有这么甜,这个倒很像之前吃过的另一种植物。 乔大河似乎早就预料到乔晚这个反应,他得意地笑了两声,把刚才剁掉蜀黍穗子拿给乔晚看。 “我早就发现这个蜀黍粒少还干瘪,但杆子特别甜,就等着天热的时候留给你吃。” 乔晚拿着那个穗子仔细的看,眸光变得精亮,她在书上看过,北方一些地区,就是用这种甜度大的高粱杆子制糖的。 糖啊,那是多精贵的东西! 乔晚迫切的问:“大哥,咱家后园子这样的蜀黍多吗?” “没几根,差不多都在这呢。”乔大河怕小妹不够吃,在后园子里转了两圈,能割上手的都让他割了。 乔晚:有时候家人的偏爱,也挺让人窒息的。 乔晚把地上那些穗子收好,又千叮咛万嘱咐:“大哥,后园子再有这样的蜀黍,你千万别割,我有用。” 乔大河挠头,不明白为啥刚刚还满脸兴奋的小妹,突然就变严肃了,可他一向听小妹的,点头保证,再发现这样的蜀黍一定不割了。 乔清做好饭菜,放在锅里热着,等着乔福根回来大家一起吃。 乔大河去了村口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人影,又往县里方向迎了几里路,依旧没看到人。 等他回到家时已经月上树梢,兄妹几个只简单吃了一口,便无奈躺下了。 “姐,爹不会出什么事吧?” 乔福根早上走的匆忙,没留下只言片语,家里人都不知道他去镇上干什么去了,乔晚有些担心。 “不会的,之前爹也去过镇上过了几日才回来,累了一天快睡吧。” 乔清嘴上安慰着妹妹,心里却打鼓,这季节虽不像冬日粮草少,有匪寇劫道,但却常有野兽下山。 她决定明早爹再不回来,就去找里正帮忙去县城寻人。 第十一章 嫁妆 乔家兄妹一夜辗转,因为担心乔福根都没怎么睡好,早早起了。 乔晚开门倒洗脸水的时候就见着乔大河从外面走回来。 “大哥,你干什么去了?” “我又出去迎迎爹,怕他在半路上走累了躲哪睡了。” 乔大河打了一盆水,把身上的汗擦了一遍。 昨晚他一夜没睡,天刚见亮就出去了,可都快走到一半的路程了也不见父亲的人影。 “爹要是出了城门定会回家的。”乔清从灶房里探头出来跟着分析。 乔大河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就回来,打算一会去找里正叔,让他找人帮忙去县里看看。” 这个时代去哪都需要花钱办路引,乔家兄妹除了乔晚谁也没有,家里的银钱昨天又都被乔福根拿走了。 现在能去县里的只有乔晚。 “我去,我去找爹。” “不行!不能让你一个人去。”乔二川从房间里一瘸一拐的出来:“从村子到县城得走两个多时辰,你一个姑娘家太危险,再说县城那么大,你知道上哪去找爹?” 乔晚:…… 原主那个脑子里对县城的了解,仅限从城门到霍耀先书院这条路,其他的一概不知。 真要让她去县里打听一个普通的庄家汉子确实不容易。 “那你说怎么办?” “这事得找拐子哥,他整日的往县里拉人,一定比里正叔认识人多。” 乔二川口中的拐子名叫赵春田,因从小摔坏了腿,所以村里人都叫他拐子。 乔二川之前去县里学院做工,常坐他的牛车,时间长两人就熟悉了。 “我现在就去找他。”乔二川说着就找了根棍子拄着要出门。 “二哥我跟你一起去。”乔清扶着乔二川去找拐子。 乔大河在家寸步不离的看着乔晚,怕她冲动自己偷偷去县里。 乔晚见状没办法,只好在家翻昨天采回来的草药。 很快乔清和乔二川就回来了,乔晚还想去山里看看,乔清却没让。 “明天就是你成亲的日子,我昨晚把嫁衣改了一下,你跟我进来试试。” 乔清拉着乔晚进了屋,拿出那件已经改好的红嫁衣。 “姐,这不是让你留着吗?”乔晚没接,乔家现在这情况饭都吃不饱,更别说攒嫁衣了。 “姐都给你改好了,让你穿你就穿着。” 乔晚执意不要,两姐妹拉扯间门外传来乔大河的喊声:“爹……” 乔晚和桥清闻言放下手上的嫁衣,急忙跑出去。 在看到乔福根那一刻乔晚愣住了。 只见乔福根提着大包小包踉跄着迈进院门,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比昨日更加憔悴。 他身上的粗布衣裳沾满了尘土,肩头处磨破了一个大洞,露出底下红肿破皮的肩膀。 脸上被晒得黝黑发红,嘴唇干裂,眼窝深陷,每走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 “爹!” 乔晚和乔清同时惊呼出声,赶忙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他。 乔大河已经端来了水,乔福根接过,手却抖得厉害,碗里的水洒出来大半。 他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长长舒了口气,像是才缓过劲来。 “没事,没事”他看着围拢过来的儿女,挤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就是昨天忙活完天都黑透了,就在城墙根凑合了一宿,早上紧赶慢赶回来的。 乔清眼圈一下就红了,拉着乔福根肩头的衣服抱怨:“爹,你都多大岁数了还跟他们去扛大包!” “不碍事,正好赶上商队卸货,我就帮个忙。” 乔晚猜到乔福根为何去做那么重的活,她压下鼻尖酸涩,强装镇定的道:“爹,我去打水给您擦把脸,再看看您肩膀上的伤。” “不急。”乔福根从包袱里拎出一条手臂长的五花肉交给乔清:“中午就做这个,咱们一家人吃顿好的。” “放心吧爹,我一定都做了,你快跟小妹去处理下伤口吧,小妹现在可厉害了!” 乔清心疼的催促,不由分说的跟乔晚一起架着乔福根进了屋。 乔大河帮着把箩筐和包袱拎进屋,转身便去灶房帮忙。 乔晚打水回来,打算先帮乔福根处理伤口,不想却被制止。 “晚晚,爹没事,你先坐。” 乔福根从箩筐最下面翻出一个包袱推给乔晚,“爹也不知道给你买点啥,你看这些合不合你心意。” 乔晚打开包袱里面是一对银耳坠,两套新衣,红粉各一套,还有一床棉被。 乔晚拿起那对小巧的银耳坠,握在手里仔细磨搓,心里酸胀更甚,这得让父亲扛多少大包才能换来? “爹,”她声音有些哽咽“这太破费了,我……我用不着这些。” 乔福根搓着手,脸上带着局促又慈爱的笑:“要的要的,我的闺女出嫁,怎么能没有像样的嫁妆?虽然比不上大户人家,但也不能太寒酸,让人看了笑话。” 他指着那床厚实的新棉被:“霍厌住的院子爹去看过,一面靠山,前后没个遮挡,冬天怕是得冷,有了这被子,冬天不用挨冻。” 乔晚摸着柔软的新棉被,又看看那两套颜色鲜亮、针脚细密的新衣,心里五味杂陈。 原主的父亲沉默寡言,却把所有的爱都化作了这些实实在在的物件。 “谢谢爹。”乔晚低下头,不让父亲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眶,“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 乔福根欣慰地点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几块碎银子和小半串铜钱。 “这是剩下的,不多,你拿着傍身。”他不由分说地把钱塞进乔晚手里,“到了霍家,手里有点钱,腰杆也能挺直些。” “爹,这我不能要!”乔晚连忙推拒“家里外面还欠着钱呢,大哥娶亲也要花钱,我自己能挣钱……” “拿着!”乔福根语气难得强硬,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握住乔晚的手。 “爹没用,给不了你更多,霍厌那孩子……爹知道你心里委屈,但日子总要过下去,有点钱傍身,总没错。” 看着父亲眼中深藏的忧虑,乔晚最终收下了那沉甸甸的布包。 “爹,您放心,”乔晚抬起头,目光坚定“我会把日子过好的,不会让人欺负了去,以后我还会让咱们家都过上好日子。” 乔福根看着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的女儿,眼眶也有些发热,只连连点头:“好,好,爹信你。” 乔福根最终没让乔晚帮着处理伤口,只是在吃饭的时候,乔晚看着他拿筷子的手抖的连菜都夹不起来,眼眶又红了一圈。 晚上乔晚抱着被子跟乔清挤在一起,明日便要成亲,她内心很紧张,她虽没吃过猪肉但也看过猪跑,一想到霍厌那具跟山一样的身体,乔晚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 乔清不知道乔晚的心思,以为她做噩梦了,翻身把人抱住,像小时候一样轻拍乔晚,口中喃喃: “小妹不怕,不怕,姐在呢。” 第十二章 出嫁 “晚晚,起了!” 乔晚是被乔清推醒的,昨晚胡思乱想到半夜,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再睁眼就见着乔清身边跟着一位有些年纪的老人。 “这是周阿奶,爹找来给你梳头的全福老人。” 昨晚乔福根找到周家说明来意的时候,周老婆子也是吓了一跳。 他们庄稼人成亲根本不讲究这些,新郎官上门把人接回家, 俩人拜了堂这婚就算成了。 酒席不摆的大有人在,如今虽不至于饿肚子,但各家也不宽裕。 这乔家在村里出了名的穷,居然还有钱请她来梳头,可见是对乔晚的宠爱。 周婆子给乔晚梳头刮脸,乔清帮着乔晚穿好嫁衣,盖上了红盖头便等着霍厌上门接人。 前两日冯木匠到乔家抢钱,乔晚要嫁人的消息就在村里传开了。 今早见乔福根请了全福老人,就有不少人在乔家附近等着看,到底是哪个倒霉蛋居然真敢娶乔晚这个祸害回家。 就在大家翘首以盼的目光中,只见霍厌赶着牛车进了乔家的大门。 看热闹的村民都惊了,怀疑自己看错了,过了好一会,听到乔家院子里传出哭声才开口问: “刚才进门的是霍厌吧?他进乔家干啥!” “当然是接亲,你没看见那牛脑袋上挂着红呢。” “所以乔晚要嫁的是霍厌?”说话的婶子一拍脑袋:“我滴天呀,这活阎王要娶祸害,这日子不得干翻天了去。” “乔晚不是喜欢霍厌的堂弟霍耀先吗?这怎么要嫁霍厌了?”有个怀着身子的年轻妇人不解的问。 她家地跟霍家挨着,她还记得刚怀孕那阵,乔晚顶风冒雨给霍家当牛犁地来着,怎么才两个月不到就嫁别人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一旁的微胖的婶子,斜着眼看了眼乔家的方向,用一副早就看透一切的表情道:“霍耀先根本不搭理乔晚,她嫁不成弟弟就嫁大哥,这不就有机会能看到霍耀先了吗!” 怀孕的妇人恍然大悟:“我明白,这叫近水什么台,先得着月亮来着。” “对对,就是那个,你看着吧霍厌以后的绿帽子都能开帽子店。” “你可拉到吧,那可是霍厌,乔晚不被他打死就不错了,还敢红杏出墙?”另一个黑瘦的婶子一脸不屑的道。 刚刚分析的头头是道的胖婶子立刻反驳:那可说不准!乔晚那丫头片子以前为了霍耀先啥疯事干不出来?现在为了能接近心上人,连活阎王都敢嫁,还有啥不敢的?”胖婶子说得唾沫横飞,仿佛亲眼看见了似的。 旁边有人小声嘀咕:“不过话说回来,霍厌居然真肯娶……乔家穷得叮当响,乔晚又是个名声不好的,他图啥啊?” “我听说是为了冲喜。”黑瘦婶子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我娘家嫂子的三舅母家的妹妹在县里做活,她说霍厌娘病的不轻,着急冲喜,说是冲喜,我看就是换命。” “我说何家大姑娘怎么不嫁了。”怀孕的妇人惊呼出声:“霍厌那煞神,谁家敢把闺女嫁给他,手上还沾过血……啧啧,以前来说媒的,哪个不是被他那张冷脸和身上的杀气吓跑的?乔晚自己送上门找死,也不知道能挺几天。” 这话引得周围一阵窃窃私语,不少人露出恍然大悟又带着怜悯的表情。 就在这时,乔家院里传来了周婆子高亢的送嫁吉祥话,以及乔清压抑不住的抽泣声。 显然,新娘子要出门了。 围观的村民立刻伸长了脖子,只见院门打开,穿着一身红嫁衣的乔晚,被乔清和乔大河一左一右搀扶着走了出来。 她头上盖着红盖头,看不清面容,身形看着比往日更单薄些。 而走在最前面的,正是霍厌。 他今日依旧是一身深色粗布短打,只是洗得干净了些,腰间勉强系了根红布条。 身形高大挺拔,比周围的乔家兄弟足足高出一个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扫过院外围观的人群时,那股子天生的冷厉和压迫感让原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瞬间低了下去。 几个刚才还说得起劲的婶子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往后挪了几步。 霍厌似乎完全没在意那些目光,只利落地将乔晚一个小小的包袱放在牛车上,然后转身,对着送出来的乔福根简单抱拳行了一礼,声音低沉: “岳父,人我接走了。” 乔福根眼睛红肿,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嘱咐什么,最终只重重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霍厌也没再多言,示意乔晚上车。 乔晚在兄姐的搀扶下,沉默地坐上了牛车。 牛车缓缓启动,驶离乔家小院。 看着牛车渐行渐远,围观的村民们才像是松了一口气般,重新活络起来。 “走了走了,总算送走了……” “哎哟,以后村里总算消停了。” 妇人们的议论声渐行渐远,不知牛车走了多久,突然停了下来。 “到了。” 霍厌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乔晚深吸一口气,由周婆子扶着下了牛车。 红盖头遮挡了视线,她只能看到脚下粗糙的土路和霍厌那双沾着泥土的旧草鞋。 他引着她们往前走了几步,推开一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这就是我家。”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听不出喜怒,“以后你就住这里。” 周婆子看着冷冷清清的院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接着便听到霍厌道:“我去还牛车。” “慢着!”周婆子忙把人拦住:“拜了堂,掀了盖头,这亲才算成了。” 霍厌闻言脚步顿了顿,大步进屋,在堂屋的桌子上摆上父亲的排位,转身对周婆子道: “拜吧。” 周婆子被霍厌这干脆利落、甚至带着几分不耐烦的架势弄得一愣,但还是硬着头皮,清了清嗓子,让俩人完成了拜堂。 “礼成!新郎官,快掀盖头吧!” 周婆子努力让气氛显得热闹些,推了霍厌一把。 霍厌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伸出手,捏住盖头一角,略显粗鲁地一把掀了开来。 突然的光线让乔晚下意识地眯了眯眼,随即抬起眼眸。 四目相对。 第十三章 洞房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周婆子见状,赶紧打圆场,说着“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类的吉祥话,又从怀里掏出几个干瘪的红枣花生,塞到乔晚手里,算是全了最后的礼数。 霍厌似乎完全没听进去,他的目光在乔晚脸上停留片刻后,便移开了,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件物品无误。 他对周婆子道:“我送您回村。”语气依旧平淡,甚至算得上客气。 说完,他不再看乔晚,转身大步朝外走去:“灶房有粮,你自己弄吃的,”话音未落,人已出了院门。 周婆子看着霍厌毫不留恋的背影,又看看独自站在堂屋、手里攥着几颗干果、一身嫁衣显得格外单薄的乔晚,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 “晚丫头……”周婆子拍了拍乔晚的手,低声道:“既来了,就……就好生过日子吧,霍厌这孩子……性子是冷了些,但……但不是坏人。”这话说得她自己都有些底气不足。 乔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五味杂陈,对周婆子露出一个还算平静的笑容:“谢谢阿奶,我省得的。今天辛苦您了。” 送走了一步三回头的周婆子,乔晚独自站在空荡荡的堂屋里,她环顾四周开始打量这个她未来需要安身立命的地方。 霍厌的院子不算大,朝南有一间正房和堂屋,靠西是灶房和柴火棚子,东面一间厢房,房门半开着能看到里面放着弓箭和些农具,瓦罐一类的。 乔晚换下嫁衣,把东西放好,便进了灶房。 灶房里的东西跟霍厌这个院子似得,只有一杠子糙米和盐巴还有块风干的蜡 肉剩下就没什么了,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乔晚看他娶媳妇出手那般大方,还以为他家东西一应俱全呢。 结果连油都没有,让她本想大显身手的热情瞬间熄灭。 乔晚淘了米放在锅里泡了一刻钟,等着米粒能完全掐断便开火蒸。 趁着饭好这一空挡,她在院子四周转了一圈。 乔福根说霍厌的院子前后无遮挡,乔晚觉得乔父说的太含蓄了。 霍厌院子前面一大片荒地差不多有三四亩之多,后面园子也不小,只是种满了青菜,看不出大小。 乔晚从小就喜欢做美食,一是干净卫生能把自己身体养好,二是省钱,看着眼前这一园子菜她激动不已。 她摘了一把辣椒,回到灶房饭也好了,把蜡 肉洗干净切成薄片,做了一道辣炒蜡 肉。 霍厌送车回来,刚进院子就闻到一股香辣呛鼻的味道。 他脚步微顿,有些意外,这味道……很像村里傍晚时分各家飘出来的味道。 灶房门口,乔晚端着碗出来,正巧碰见站在院子里的霍厌。 她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由大改小的旧衣,腰间系着不知从哪找来的布条当围裙。 额角带着薄汗,脸颊被灶火熏得微红。 两人视线对上,乔晚有些许不自在。 她先开口:“饭好了,咱们在外面吃还是在堂屋吃?” 霍厌只是微微愣了一瞬,目光扫过她手里端着那盘色泽油亮,香气扑鼻的辣炒蜡肉,沉声回了句: “都行。” “这阵还有些余热,咱们进堂屋吃吧。” 乔晚从不是扭捏之人,既然霍厌说都行,她就直接做主,趁着霍厌洗脸洗手的功夫,擦了桌子把饭菜端进堂屋。 “你直接盛两碗米饭过来。”乔晚分好筷子,冲着霍厌喊了一句。 霍厌挑眉看了眼堂屋方向,转身进了灶房。 饭桌上,两人相对无言。 霍厌拿起筷子,夹了块腊蜡肉放进口中,蜡 肉炒的恰到好处,肥而不腻,瘦而不柴,辣椒的辛辣正好综合了蜡 肉的咸香。 他常年在山里行走,吃的大多都是野味烤熟了,撒上一把盐巴,只为了果腹,他虽常吃并不代表他爱吃。 他都忘了上一次吃这种家常菜是几岁。 霍厌吃饭极快,却并不粗鲁,只是沉默而专注。 乔晚默默埋头吃饭,暗中观察霍厌的反应,见他虽没什么表情,但下筷的速度不慢,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个挑刺的,她就不动她的绣花针。 一碗饭很快见底,霍厌出去盛了一碗,回来的时候见乔晚碗里也干净了,便问了一句: “添饭吗?” 乔晚摇头:“我吃饱了。” 话落见霍厌拿着饭碗又出去了,很快端着冒尖的一碗饭回来坐下继续吃。 “灶房里的调料该添置些,油也没有。”乔晚低声细数着灶房里缺的东西。 别的可以对付,但吃食不行,乔晚从不是个在嘴上亏待自己的人。 霍厌只“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接着便沉浸式干饭,不再言语。 饭后,霍厌主动收拾碗筷拿到灶房去洗,乔晚想帮忙,被他一个眼神制止。 他麻利的刷锅洗碗,动作娴熟就像干惯了这样的事一样。 收拾妥当,霍厌擦干净手,看向乔晚,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你先歇着,我天黑前回来,家里缺什么……”他顿了下,继续开口:“明天去县里买。” 说完不等乔晚回答,径直推开东厢房的门,取下墙上的弓箭,转身出了门,留下乔晚独自面对空荡荡的堂屋。 乔晚站在原地看着霍厌的背影消失在夕阳的金光中,她猛地呼出一口气。 今晚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本来乔晚还有些紧张。 见霍厌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她心里那点紧张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轻松感。 也好,省的彼此尴尬。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山风带来了些许凉意。 乔晚将堂屋和灶房收拾利索,又去后院摘了些新鲜的青菜,准备明天早上煮粥吃。 洗漱完,乔晚在正房门口犹豫一下,抬脚走了进去。 把身子裹进陪嫁的棉被里,熄了灯,乔晚不知什么时候迷糊着了。 突然身子陡然一轻,被一具滚烫坚实的胸膛压入床榻,带着男子强烈的气息。 原本裹紧的棉被不知何时被掀开,微凉的空气瞬间激得乔晚一个激灵。 她猛地睁眼,正撞入霍厌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惊得她心尖一颤。 “禽兽!” 惊怒交加,几乎是本能反应,乔晚扬手就挥了过去。 “啪”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手腕被猛地攥住,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霍厌眼底怒火翻涌,黑沉的脸在微弱的光线下更显骇人,他欺身逼近,冷冽的气息裹着十足的压迫感将她完全笼罩。 “禽兽?”霍厌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乔晚,你不会以为我娶你进门,是摆着看的吧?” 第十四章 防着他 霍厌本也没打算跟乔晚洞房,他虽素了二十多年,也想着抱着媳妇睡觉,可乔晚毕竟才十五。 他还没禽兽到那个程度。 他下午上山本来只想打几只兔子,明天带去县里,不想回来的时候遇到两只锦鸡。 这东西虽没什么肉,但长得好看,很得城里人喜欢,因为很少能碰到,所以算个稀罕玩意。 想着明日新媳妇上门见婆婆,也该让两人都高兴高兴。 霍厌废了些功夫才抓到一只活的,所以回来的有些晚了。 回了家,关好猎物,霍厌冲干净身上的血污,摸黑进了屋。 刚坐到床边便听到乔晚急促的呼吸声。 霍厌点燃油灯,入目便是乔晚被裹在厚实的棉被中挣脱不开。 她满头大汗,双颊是不正常的红晕。 现在虽是六月还未正式进入酷暑,但这样的天气也没听说谁家睡觉还盖着冬天的被子。 可见乔晚这是防着自己呢。 霍厌又不是泥人做的,顿时来了脾气,拉着乔晚从棉被出来时便没注意力道。 他稍一用力乔晚直接被拉飞起来,他也愣了一下,没想到乔晚这么轻。 但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乔晚的反应。 他听说过乔晚做的混事,知道她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又想起中午接亲时乔家院外那些村民说他将来能开帽子店的混话。霍厌想搓一搓乔晚这胡闹的性子。 他猛地俯下身逼近,鼻尖几乎要碰到乔晚,灼热的呼吸交织,冷领的眸子死死锁着乔晚惶恐的脸: “嫁了我,还想给别人守身如玉,乔晚,你当我是死人吗?” 守身如玉几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间碾磨而出,带着让人胆寒的狠厉。 乔晚被他眼中翻滚的戾气和身上散发的强烈的侵略性吓得心脏狂跳,双手被攥的生疼,整个人被霍厌禁锢在身下,根本动弹不得。 “我、我没有。”乔晚颤着嗓子反驳,瞪大眼睛看着霍厌,为自己辩解:“我与霍耀先的事你又不是第一天知晓,是你非逼我嫁给你的,你若后悔大不了咱俩和离。” 见乔晚依旧不知悔改还敢提和离,霍厌眼中的怒火“腾”的窜起来,烧的他眼底通红。 霍厌怒极反笑,今天不给她点教训,明日便要骑在他头上拉屎。 空的那只手猛地扯向她的衣襟。 “刺啦”一声,衣料撕裂的声响,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刺耳。 微凉的空气瞬间贴近肩颈的皮肤,乔晚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浑身僵住,眼中尽是骇然。 霍厌也愣住了。 他目光落在乔晚那张瞬间煞白的小脸上,对上她满是诚恐的双眸,刚刚升腾起的怒火瞬间熄灭。 “嘭” 突然门外传来一道重物砸门的声音,把正在僵持的两人都吓了一跳。 霍厌借机松开乔晚,长腿一伸直接下了床,三步并两步走到院外。 在门口发现个拳头大的土疙瘩。 “出来!”霍厌盯着漆黑的夜色,沉声开口:“有胆量做,就别当缩头王八。” 门口寂静一片除了几声山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便在无声响。 霍厌把门边的铁锹握在手里,站在大门口目光幽幽的盯着前放不远处的某处草丛。 站了一会,不见有人出来,霍厌转身回到院子。 就在霍家大门关上那一刻,两道身影猛地从刚才霍厌看的那处草丛窜起,直奔村中跑去。 直到跑回村子,见身后没人跟着,乔清和乔大河才瘫坐到地上,大口喘气。 “大哥,你砸门咋不提前知会我一声,要不是我藏得快,就被霍厌发现了。” “我也是一时心急,没顾上那么多。” 乔晚被霍厌接走后整个乔家似被抽走了生气,乔大河满脑子都是妹妹泪流满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惨状。 最后实在 受不了内心的煎熬,趁着天黑他打算去霍家看一眼妹妹,可刚到霍家门口就见着乔清也在。 两人在门口蹲了一会,见只有乔晚一人在家,心里稍安。 正打算回村,便见霍厌回来了。 霍厌的茅草房不隔音,恨不得屋里放个屁过路的都能听到。 为此霍厌与乔晚的对话一字不差的落进两人耳中。 乔大河觉得小妹受了天大的委屈,冲动之下捡了土疙瘩就砸了过去。 可砸完乔大河也后悔了,小妹毕竟嫁了霍厌,他这么做定会惹霍厌不痛快,霍厌以后还说不定怎么折磨小妹呢。 所以赶在霍厌出来前,拉着乔清躲在草丛里。 两人气喘匀的才往家走,到了乔家正打算蹑手蹑脚的回房间,刚开门就见着乔父在院子里坐着。 乔大河心里做好了挨揍的准备,把乔清拉到身后,就听老爹的声音响起: “晚晚她…没事吧。” “妹妹她……”乔清刚开口就被乔大河打断:“妹妹没事,爹你早点歇着吧,两日后妹妹就回门了。” 乔福根沉默的点了点头:“你们大晚上的也早点睡,别乱跑。” 说完转身便回了房间。 “大哥,你刚才为啥拦着我不让说话?”乔清不满的抱怨。 小妹受了委屈,他们作为娘家人就该去给小妹撑腰才行。 “说有啥用,咱们又不能整日跟在小妹身边。”乔大河作为家中老大很早就替父亲承担起照顾弟妹的责任。 看着小妹那样受屈,他比谁都难受。 可难受又有什么用? 乔大河想最好的是有什么办法,能让霍厌闭嘴,即便是想挑小妹的错处,也不好意思张嘴。 霍家…… 霍厌回了屋,脱鞋上床,目光沉沉的锁住缩在床角的乔晚,语气刻意放缓,带着十足的警告: “既嫁了我,就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否则……”他目光特意扫过她被扯坏的衣襟,意有所指的道:“定不会像今晚这么轻易放过你。” 说完,直接吹了灯和衣躺下,背对着乔晚,只留下硬邦邦的一句嘲讽: “这么热的天,也不怕捂出痱子!” 直到霍厌这边传出低沉的呼吸声,乔晚才松了一口气,慢慢蜷缩起来,拉过那床差点闷坏她的棉被,胡乱盖在身上,却依旧觉得冷。 黑暗中,她紧咬着唇沉思。 原主之前给人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她得想办法扭转霍厌对她的看法。 她还想着挣钱,帮乔家过上好日子,不能日日跟霍厌扭着劲过日子。 霍厌是他的“枕边人”,可以不是她的助力,但绝对不能成为她的绊脚石。 第十五章 冲喜真相 新婚第二日,乔晚早早就醒了,霍厌不知去了何处。 早饭乔晚做了蔬菜糙米粥,用盐面拌了黄瓜。 正犹豫要不要去院外叫一下霍厌,门口便传来响动。 霍厌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两只肥硕的兔子,正奋力的蹬着腿。 因为昨晚的不愉快,乔晚还有些尴尬。 霍厌先开了口:“你收拾好了,咱们就去县里。” 他交代完便把早上新抓的两只兔子,跟昨晚的放在一起,一共六只。 他母亲最爱吃卤兔肉,他记得很小的时候,父亲每次上山都愿意带两只兔子回来。 他这次从军营回来每次去县里,也都会带几只兔子去舅舅家孝敬母亲。 这次也不例外。 “我做了早饭,咱们吃了去。” 乔晚盛了两碗粥,将拌好的黄瓜往桌子中间推了推。 霍厌洗好手,再桌边坐下,看着桌子上简单清淡的吃食,他没说话,端起碗低着头依旧沉默的吃着。 乔晚小口喝着粥,偶尔抬头偷看霍厌两眼,晨光中他侧脸的线条依旧冷硬,但少了昨晚那骇人得戾气。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着微妙的安静,却不似昨晚那般剑拔弩张的紧绷。 饭后,霍厌依旧利落的收拾碗筷,乔晚则进屋换上父亲给买的那套粉色衣裙,将头发简单挽起,带上那对银色耳坠。 院外,霍厌将兔子都绑好装进袋子里,那只色彩斑斓的锦鸡被单独放在一个编的细密的竹笼子里,格外的显眼。 “走吧!” 霍厌简言意骇,背起袋子,拎着笼子便大步往外走。 两人来到村口,早就有牛车等在那里,车上坐着几个妇人,怀里抱着自家的鸡蛋还有一些蔬菜。 不大的牛车被塞的满满登登。 霍厌示意乔晚上车,把锦鸡放在她身侧,让她扶着。 又等了一刻钟,见再没人坐车,牛车才晃晃悠悠的往县里赶。 昨日乔晚嫁给霍厌的事在下河村传开了,成了村中不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乔晚能感觉到,时不时便有目光不经意的扫过自己。 路上无聊她便在心里预测,哪个婶子最先找她搭话。 可让她失望了,一路牛车上异常的安静,那些婶子的嘴就跟缝上了一样。 对面的婶子第十三次身子往她这边靠了靠,就在乔晚以为那婶子终于忍不住要开口的时候。 只见那婶子看了眼她身后的霍厌,眼神躲闪又缓缓的把头低下了。 乔晚最终死心了,只要有霍厌这个煞神在,就别指望这车婶子能开口。 从村里到县城要坐半个多时辰的牛车,连个斗嘴的八卦的人都没有,乔晚心里郁闷。 霍厌正专注的走路,突然觉察有道不容忽视的目光,他转头正对上乔晚那双满是哀怨的杏眸。 霍厌的眉头几不可查的蹙了一下,这女人又怎么了?大清早的,那眼神活像他欠了她几吊钱。 乔晚被他这么一看,立刻怂了,飞快的移开视线假装去看路边的野草。 心中忍不住腹诽:“瞪什么瞪,要不是你,我路上能这么无聊。” 霍厌见她那副敢怒不敢言,偷偷摸摸的摸样,心中疑问更甚。 但他素来不是会主动询问的人,只当乔晚还在为昨晚的事生气,收回目光,继续沉默赶路。 牛车晃晃悠悠终于到了县城门口,众人纷纷下了车。 乔晚把笼子交给霍厌,跳下车,活动一下坐的发麻的腿。 霍厌付了车钱,对乔晚道:“你先随我去舅舅家见过母亲,送了东西,咱们就去市集买些家用。” “好。乔晚点头应下。 霍厌不在言语,拎着东西转身就走,他步子很大,走的又快,乔晚只得小跑跟上,那对耳坠子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走了一段路,霍厌在一处气派的朱漆大门前停下,门楣高耸,与周围寻常人家不同显然是个富贵人家。 霍厌上前敲门,门内很快传来人声,开门的是个年纪跟霍厌不相上下的小厮。 他在看到霍厌那一刻,眼中闪过一丝嫌弃,看了眼周围见没人往他家这边看,不耐烦地对霍厌道:: “不是说了,再来走后门……” “今日我带新媳妇过来看看母亲,还请小哥通报一下。” 霍厌态度平静,甚至称得上客气,但背脊挺得笔直。 小厮闻言才将目光投向霍厌身后的乔晚,上下打量一番,见她虽穿的是新衣,却料子普通,模样也并非天仙,眼中的轻蔑更甚,嗤笑一声: “新媳妇?呵…等着吧。” 大门“嘭”的一声被关上,脚步声渐行渐远,显然是通报去了。 过了好一会,大门被打开,再出来并不是刚才那个小厮而是个穿着体面,像是院内管事的中年男人模样。 他目光扫了霍厌一眼,最后落在乔晚身上,眼中带着让人不适的打量和傲慢。 “大夫人才吃了药睡下,不宜见客。”管事的声音平淡无波:“东西留下,至于新妇……既进了门就好好过日子,以后不必特意来见。” 这话说得极敷衍,但意思很明显,以后没事别来了,连门都没让他们进,更别说见母亲。 霍厌沉默片刻,喉头滚动,最后只将手中的袋子和笼子递了过去。 “有劳胡管事。” 那管事接都没接 冲后摆手,让刚才那个开门的小厮提了进去,而后道: “回吧。” 乔晚看着那扇再次紧闭,拒人千里的大门,又看着身前霍厌沉默挺直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堵了似的,又闷又涩。 霍厌在原地站了几息,才转身,脸上依旧是没什么表情。 “走吧。”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咱们去集市。” 两人穿过巷子,一前一后的往集市走,刚拐过一个路口,霍厌突然停下脚步。 他就像座小山似得伫立在那一动不动。 前面传来两个妇人尖刻的议论声,一字不落地钻进乔晚耳朵里。 “呸!什么腌臜破烂玩意儿都敢往这儿送,一股子穷酸泥腿子的土腥味儿,真是污了咱府门前的地界!”一个声音啐道,满是嫌恶。 另一个声音带着刻薄的附和响起:“快别提了,没得恶心人,不过姐姐放心,估摸着那没脸没皮的下贱东西,往后也不能再登门了。” “哦?怎么说?” “听说那煞星为了给姑奶奶冲喜,胡乱娶了个媳妇儿捆住了手脚,要我说,还是姑奶奶这步棋高!装场病,名正言顺地把他这祸害推出去,如今有了自家的窝和婆娘,他还哪有脸、哪有闲心再往这儿凑?” “阿弥陀佛!谢天谢地!姑奶奶仁心,总算甩脱了那个贱种!真是去了块心病,往后府里也能清净了!””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乔晚侧身便见到刚才送进去的袋子和笼子都被扔了出来,只是那锦鸡被割断了脖子,身上好看的羽毛被拔个精光。 第十六章 他们不要我要 乔晚二话没说,越过霍厌直奔那个装兔子的袋子。 见里面的兔子依旧活蹦乱跳的,她拎起笼子扛起袋子便走。 “你干什么?” 霍厌脚步没动,眼中是藏不住的意外。 “拿回家呀!” 刚刚见那个小厮把兔子拎走,她还心疼了一下,想着回去怎么哄着霍厌再给她抓两只回来。 可没想到这些人居然不识货,这么好的东西都不要,她自然要捡回家。 霍厌站着没动,依旧用探究的眼神看着乔晚。 “这可是宝贝,他们不要我要。” 乔晚最喜欢兔子了,吃的少生的多长的还快,做法还多,浑身都是宝,这样的宝贝谁不喜欢。 更别提她穿来这么多天,顿顿野菜团子,面糊粥,能吃上一顿兔肉那是做梦都要笑醒的。 她并未注意到霍厌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直接把袋子塞给他: “拿着,咱们去集市。” 乔晚没时间在这跟霍厌耽搁功夫,伤心失落这样的情绪该在吃饱饭的情况下才有的。 她现在饿的想啃墙皮,只想赶紧买完东西回家吃饭。 霍厌依旧沉默,拿好乔晚递过来的袋子顺手把笼子也提在了手上。 这次乔晚走在前面,出了巷子顺着霍厌指的方向,直接走了过去。 自从北岳打赢了南岳和东岳后,三国就互通了贸易,明阳镇便是去往南岳和东岳的必经之路。 因此一路上,乔晚看到不少的商队和各式各样的铺子。 两人来到集市,这里说是集市更像是现代的农贸市场,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 乔晚走在最前面在各摊位之间穿梭比价,把市场都转了一圈,心里已经有了大概。 霍厌拎着东西跟在乔晚身后,见她什么都没买,以为她没钱,伸手在自己腰间摸出一块碎银子,递了过去。 “想买什么就买。” 乔晚也不扭捏,伸手接过,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她花霍厌的钱心安理得。 买了碗筷盘子和陶罐,想着早起时床上的席子把她的新被刮抽了丝,乔晚又在一个老婆婆那里买了块新席子。 到杂货铺子称了五斤的糙面和二斤糖醋,想着家里的盐罐子也见底了,她又买了一包粗盐。 最后目光落到不远处的油坊门口,她抬头看向霍厌: “你明天上山能打头野猪回来吗?” 霍厌看着她可怜巴巴的表情,心里堵着的那块石头松动了一下,进了点活气。 他放缓声音道:“最近母猪下崽子不能打,公猪不容易抓,但可以试试。” “那算了!” 乔晚憋着嘴拉着霍厌进了油坊,狠心买了一小罐有些浑浊的菜籽油,又称了一块猪油膘,打算回去自己炼油。 这一通买下来,霍厌给的那块碎银子花的七七八八,乔晚盯着手里仅剩的几块铜板,叹了口气。 “这钱可真不经花啊。” 东西买的差不多,乔晚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集市门口有卖烧饼的,闻着油香扑鼻,乔晚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霍厌注意到她的目光,没说什么,径直走了过去,直接买了两个热腾腾的烧饼,塞到乔晚手里。 乔晚愣了一下,抬头看他,霍厌移开视线,仿佛只是随手而已。 她咬了一口,面向扑鼻,没什么馅料,但热乎乎的下肚,立刻安抚了她闹腾的五脏。 “好吃!” 乔晚把另一个递到霍厌嘴边:“你也吃。” 霍厌摇头:“你吃吧,我去趟药铺。” 乔晚也不勉强,拿出刚才的饭碗,借口去冲洗的功夫,从空间盛出两碗泉水,递给霍厌。 “喝碗水,吃完我跟你一起去。” 乔晚正想着去药铺买些调料,再打听一下,这个时代治病救人的方法,她掌握的这项针灸技能能不能变现。 清凉甘甜的泉水入口,霍厌眉头跟着皱了一下。 “这水你从哪家买的?” “为什么这么问?” 乔晚注意到霍厌用了个“买”字。 霍厌把碗里的水一饮而尽,缓缓开口:“这一片只有门口那个老伯卖水,不过他的水有些涩口,不像你这碗清润甘甜。” 乔晚也跟着喝了一口,目不转睛的盯着集市门口卖水大爷的摊子。 她心里帮着大爷记着数,吃了两个饼的功夫,就卖出去了五份水。 每份水看着大概一碗的量,卖一文钱,就这么一会儿,五文钱轻松入袋。 乔晚的眼睛瞬间亮了! 这集市人来人往,尤其是那些赶路的商队和挑夫,口干舌燥时花一文钱买碗水喝再寻常不过。而她的空间里,最不缺的就是清甜甘冽的泉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这简直就是无本万利的买卖啊! 她强压下心头的狂喜,面上不动声色,心里的小算盘却打得噼啪响。 乔晚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霍厌,见他似乎并未察觉自己的内心风暴,依旧神色平静,赶紧收回视线,低下头,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咱们走吧,去药铺。” 乔晚拍了拍手, 把目光从买水的摊子上收回来。 霍厌把东西都背在身上,乔晚跟在他身后,两人直奔药铺。 霍厌常年在山里行走,防蛇虫鼠蚂的药粉常在身上备着,还要买些毒药,以防遇到大虫一类的猛兽方便脱身。 趁着霍厌跟荣康堂的小厮抓药的功夫,乔晚来到坐堂大夫对面坐下。 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和一丝乡野之人的懵懂: “我们村里有个老猎户,前阵子打猎摔伤了腿,疼得厉害,躺床上好些天了。我听人说,有种用长针扎肉里的法子能治疼,叫……叫啥来着?”她故作苦恼地拍了拍脑袋。 坐堂的是位须发花白的老大夫,闻言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捋着胡须道: “小娘子说的,莫非是‘针砭’之术?” “对对对!好像就是叫这个!”乔晚连忙点头,眼睛睁得溜圆的,一副“您懂得真多”的崇拜模样:“我就听说扎几下就能好,神得很!大夫,咱们县里有人会这手艺吗?那老猎户疼得嗷嗷叫,怪可怜的。 老大夫闻言却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不以为然:“针砭之术?那都是些游方郎中或是乡野巫医故弄玄虚的把戏,岂能当真?” 他语气笃定,带着正统医家对“偏方”的天然轻视:“治病救人,还需对症下药,汤药、膏贴才是正理。小娘子莫要听信那些乡野传闻,若那猎户伤势严重,还是抬来医馆,让老夫仔细诊治才是正道。” 乔晚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依旧维持着那副“受教了”的憨厚表情,连连点头: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嘛,哪有用针扎扎就能好的,听着就吓人。谢谢大夫指点,我回去就跟他们说,还是得来您这儿看!” 她嘴上应和着,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老大夫的反应……似乎这个时代,针灸之术要么失传了,要么就被视为不入流的巫医手段。 这意味着,她所掌握的针灸知识,在这里可能是极其罕见甚至不为人知的“秘术”。 看来,这针灸之术,暂时不能轻易显露了,必须等待合适的时机,或者……找到一个能让她“师出有名”的借口。 乔晚心里快速盘算着,起身向老大夫道了谢,恰好霍厌也抓好了药,两人出了药铺,找到回存的牛车,一路上乔晚想的出神,根本没注意霍厌的目光时不时的扫向她。 到了家,乔晚正打算换下衣服做饭,就听见霍厌站在她身后问道: “我怎么不知道咱们村子还有个摔伤退的老猎户?” 第十七章 必须遭贼 乔晚没料到霍厌方才忙着装药,竟还能分心听去她和老大夫的对话。 她心念急转,憨笑两声凑近道: “我大哥不知从哪弄来一本书,上头全是拿针扎人的图。我为了打听这针扎人是不是真能治病,就随口编了个借口。” 说完,乔晚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往后若要用到针灸,也不必现找理由了。 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霍厌见乔晚神情不像撒谎,只留下一句: “少看些杂书。”便不在多言,拿着东西径直往家的方向走去。 两人刚到家门口,就见院门大敞四开。 乔晚转头看向霍厌:“你走的时候没锁门吗?” “锁了。” 霍厌蹙眉,他明明记得锁好了门,还特意推了两下。 他捡起地上的锁头,在手上翻看。 锁头完好,没有撬动的痕迹,霍厌摸了把腰间,钥匙还在。 看来,是有人动了他的备用钥匙 “先进屋看看,丢了什么东西。” 霍厌率先走在前面,乔晚紧随其后。 才进院子,就听见屋后传来窸窣响动。 霍厌放下手上的东西,拎起柴刀正要上前查看—— 一个身子肥硕,塌鼻圆脸的妇人从后园子提着一篮子菜走出来。 “大伯母?”霍厌看清对面的人,眉头一拧。 “哎呦,霍厌你回来也不出个声,吓我一跳。”郑氏嗔怪的瞪了眼霍厌。 “让让,家里还等着菜下锅呢!”她边说边绕开霍厌朝外走,目光却黏在乔晚他们那堆东西上挪不开。 拐过弯,她直接上手就翻,压根没看乔晚一眼。 “正好家里没油了,这肥油膘我拿了。” 郑氏笑得见牙不见眼,拎起肉就往自己篮里塞—— 却被一只手倏地拦下。 “哎——你!”郑氏正要张嘴骂人,抬眼便看着乔晚正拎着肉皱眉看她。 昨日她就听说了霍厌娶了乔晚,她是不信的,乔晚那个祸害对霍家三房的霍耀先痴心一片,别人不知道他们霍家人还能不知道吗,怎么可能转头就嫁给霍厌。 "乔晚?你怎么在这?"郑氏尖叫出声,不可置信的看向霍厌:“你真娶了她?” “自然是真娶了,所以她在这,只是……”霍厌上前一步冷声质问:“伯母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自然是开门进来的。” “我不记得给过你钥匙。” “我……我这不是为了摘菜方便,就拿了你的备用的。” 乔晚被郑氏的理直气壮气笑了:“这是你家的菜吗你就摘?还有这肉是你的吗你就拿,不问自取这叫偷。” “你说谁偷?!”郑氏蹦起来指她鼻子喊:“那园子是我翻的!菜是我种的!这肉也是我侄儿买的!乔晚,别以为你嫁进来就能当家做主了——这菜我摘定了,这肉我也吃定了!” 说完直接上手去抢乔晚手上的肥油膘。 乔晚没想到房后那一园子菜居然是郑氏种的,那郑氏摘菜确实不算偷,只是这肉?也确实是霍厌花钱买的。 不知道霍厌什么态度? 乔晚想的出神,郑氏趁她不注意直接把肉夺了过去,而后美滋滋的在手上掂了掂。 “这肉伯母就当你们新婚孝敬你大伯的了。”说完挎着篮子就要走。 “放下!”霍厌挡在郑氏跟前:“后面的园子伯母不过挖了两锹就说腰疼,剩下的都是我翻的,就连买菜的种子也是我拿的钱,我竟不知,我这儿竟成了伯母随意进出的菜园子?”霍厌目光扫向乔晚,声音冷沉:“更何况,乔晚既嫁了我,自然就能在这个家当家做主。” “你个白眼狼!丧良心的!”郑氏羞愤跳脚,“娶了媳妇就忘了我们霍家的好!” 她这般撒泼,乔晚看得牙痒,恨不得上去扇她两耳光。可她刚进门,这是霍厌的家事,她不便插手。 霍厌被郑氏吵的心烦,当初远离霍家就是不想跟霍家这帮人打交道,可这个大伯母却三番两次打着帮他“照看”的旗号上门。 霍厌以往懒得跟她计较,便随她折腾,自己常年躲进山图个清静。 “够了,拿上你的菜,滚!” 郑氏被霍厌一声“滚”喝得愣在原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没料到一向懒得与她计较的霍厌竟会如此强硬。 她转头瞪向乔晚:一定是这个祸害撺掇的,才进门两日就搅的霍厌跟他们分了心,这事她不想这么算了。 可看着眼前满脸戾气的霍厌,知道今天这块油膘是拿不走了。 郑氏只好把油膘甩给乔晚,怒气冲冲的道: “那园子菜也有我的份,你们别想独吞了,这事没完!”说完抬腿就走。 “慢着!”乔晚一把拉住篮子朝郑氏伸手:“把我家的钥匙拿来。” “乔晚你别蹬鼻子上脸,这是我侄子家,我想来就来。” 郑氏自然不肯,全靠这把钥匙,她才能常进门顺走蜡肉和野味。 没了它,今后她们大房拿什么补身子? “不给也行!”霍厌忽然开口。 郑氏见状心头一喜,以为他又心软了—— 却见霍厌取下门上的锁递过来:“这锁也给你,一共二两。” “二两?!你怎么不去抢!你这破窝哪用得上这么贵的锁!” 她慌忙把钥匙扔回去,“你这破地方,请我都不来!”说完逃也似的跑了,生怕慢一步真要赔钱。 乔晚看着霍厌绷着脸,一副你不给钥匙就必须给钱的架势,“噗呲”一声笑了。 这个男人对霍家人还真不心软。 晚饭乔晚熬了猪油,用剩下的油渣做了卤子,擀了面条。 面条劲道,油渣酥香。 霍厌吃一口就被惊艳到,他低头埋头干饭,一言不发。 乔晚却盯着早上那盘剩拌黄瓜,眼神微闪。 钥匙虽收回来了,可那个郑氏绝不会善罢甘休,她得想个法子,让郑氏死心。 乔晚把头凑近霍厌,压低声音道:“我觉得……咱家晚上应该遭贼!” “应该?” 霍厌从面碗里抬起头,看着乔晚的眼睛亮得惊人。 乔晚重重点头:“对,必须遭贼!” 第十八章 抄了自家老窝 夕阳西沉,金黄的余晖将霍厌的身影拉得修长,连他手中的篮子也在光影下显得格外醒目。 霍厌揉了揉眉心,语气透着几分无奈:“这个贼,非遭不可吗?” 晚饭时他还不明白乔晚口中“遭贼”是什么意思。 直到刷完碗、手里被塞了篮子、又被拉到后园子——他才反应过来,贼,就是他们自己。 "你冬天想不想吃黄瓜馅的饺子?又香又爽口。" 霍厌喉结微动,没出声。 “天寒地冻的,炖上一锅豆角炖排骨,香不香?” 霍厌拿着篮子往前一步:“先摘哪个?” “随便,反正一片菜叶都不留。” 时值六月,早种的菜正鲜嫩,乔晚成亲前就试过,她的空间不止有灵泉,还能储物——放进去什么样,拿出来还是什么样。 这发现让她欣喜不已,成亲那日见到满园青菜,她就盘算着收进空间,冬天还能吃上新鲜的。 只不过,郑氏的出现,让计划提前了。 “开干!” 乔晚一声令下,霍厌率先钻进了黄瓜架里。 乔晚则直奔园子东边那片辣椒地。 夕阳最后一点余晖笼罩着菜园子,霍厌的身影灵活的在黄瓜架里穿梭,一根根顶花带刺的黄瓜被他摘下堆了满满一篮子。 乔晚这边更迅速,红的绿的辣椒在她指尖碰触的那一瞬间悄无声息地纳入了那个只有她能感知的空间里。 为了防止霍厌疑心,又取出半框辣椒拎在手上。 她动作轻快,嘴角噙着满足的笑意,偶尔抬头望一眼霍厌那边。 见他一丝不苟、甚至称得上“兢兢业业”地偷着自家的菜,那侧脸在暮色里显得格外认真,乔晚忍不住轻笑出声。 “笑什么?” 霍厌手伤的动作没停,低沉的声音伴着窸窣的叶片摩擦声传来。 “笑你当贼都这么认真。” 乔晚打趣道,随即又摘下两个辣椒。 霍厌闻言动作一顿,无奈的回道:“这是我的园子,怎么能算偷,不过这些菜都摘了你打算怎么储藏?” “我娘家有菜窖,明个一早咱们回门,先放在菜窖里,等你大伯母消停了,咱们在搬回来。” 霍厌点头,只要这园子菜还在,郑氏就不会死心。 断了她的念想,也好。 院子里的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夜幕渐渐降临,原本茂盛丰盈的菜园变得稀疏寥落,几乎被“扫荡”一空。 霍厌直起身,拍了拍沾了些许泥土的手,看着空荡荡的园子,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我们这算……抄了自家老窝?” 乔晚满意地拍了拍手,环视一圈自己的“战果”: “这叫战略储备!等到冬天,别人家都在啃咸菜疙瘩的时候,你就知道今晚的贼遭得有多值了!” 两人把青菜都整齐的码在箩筐里,就等着明早天亮一遭拿去乔家。 两人简单的洗漱,拖着疲惫的身体上床睡觉。 与霍家安稳的入睡不同,此时刚上床躺着的郑氏“腾”的一下坐起来。 “不行,这口气我咽不下。” “大晚上的不睡觉,又闹什么妖?”霍有田被郑氏吓了一跳,很是不耐烦。 他这个婆娘最爱占便宜,今天从霍厌那回来,就摔摔打打的气不顺,晚上吃饭的时候也是把家里孩子都骂了一遍。 这大晚上又不知道抽什么风。 郑氏不甘的道:“平日里霍厌不在家,那园子菜都是我帮着照看的,凭什么他说不让去就不去了!” “行了,自家园子里这些还不够你吃的吗?” 那能一样吗!”郑氏压低声音,“他那园子可是黑土,种出的菜水灵又好吃,县里人抢着要,那一园子菜,起码能卖五两银子!” 眼看着菜成熟了,郑氏这两天正要打算都摘了去县城卖,结果就因为娶了乔晚那个小蹄子,这菜就卖不成了。 平日里家里的银钱都拿去给霍耀先读书了,郑氏就指着这点钱改善大房的生活呢。 “不行,明天我就找娘,叫她一起去摘菜。我就不信霍厌连他祖母都敢赶!” “你爱找谁找谁,别指望我。”霍有田一扯被子转身睡去。 不知为什么,自打霍厌从军营回来,每回对上他,霍有田就腿软。 为点菜去惹那煞星?他才不干。 转眼到了第二天。 因是乔晚回门的日子,乔家人鸡叫头遍就忙开了——打扫院子、烧水杀鸡,一个个忙的脚不沾地。 乔晚推门进去时,正见乔二川一瘸一拐地扫院子。 “晚晚!你回来了!”他惊喜地朝屋里喊,“爹!小妹回来了!” “晚晚回来了?” “小妹!” 乔福根和乔大河从屋里走出来,乔清拎着菜刀也迎了出来。 乔晚看着热情的一家人眼眶发热,才穿过来没几天,她就对这个地方有了感情。 “爹,大哥二哥,姐姐,我回来了。”乔晚关好院门进了院子。 乔福根皱着眉往乔晚身后看了看:“就你一个人回来?” 其他几个人也发现就是乔晚自己回来。 “我就说那个霍厌不是个好东西,这就是明摆着欺负小妹,那天晚上大哥的那个土疙瘩就该砸霍厌脑袋上才对。”乔清举着菜刀一副要跟霍厌拼命地架势,把乔晚吓了一跳。 “姐,不至于……”乔晚赶紧握住她的手,把刀夺了过来。 “怎么就不至于,小妹别怕大哥现在就去找那个霍厌说道说道!” 乔大河拿着镰刀就要出门,乔二川拄着扫帚就要跟上: “大哥,我也跟你去!” “够了!”乔晚急忙喊住他们,再不制止,这群宠妹狂魔不知道闹出什么事。 “家里有些菜,我都摘下来了,想放在咱家地窖里,霍厌自己拿不过来,我先来找大哥和爹过去帮忙,之所以这么早就是不想让别人看见。” 闻言,乔家这些男人这才放下手里的家伙事,一脸的悻悻道: “嗨,看这事闹的,你也不早说。” 乔晚:你们也没给我说的机会呀! 趁着村里人都没起,乔家父子跟着乔晚悄悄地摸回了霍家。 第十九章 算盘落空 路上,乔晚就把昨天郑氏到家里摘菜的事,细细与父亲和大哥说了。 “乔大河一听,顿时火冒三丈:“这郑氏的脸皮是拿城墙砖砌的吧?霍厌又不是她儿子,她哪来的脸这么理直气壮!” 乔福根叹了口气,摇头道:“霍厌那孩子,也是个命苦的,摊上这么些亲戚。” “我看那郑氏不像会善罢甘休的,咱们动作得快,不能让她堵个正着。”乔晚语气急促地叮嘱。 乔大河一拍胸脯:“小妹你放心,哥心里有数,绝坏不了你的事!” 三人匆匆进了霍家院子,乔晚去娘家这一会儿功夫,霍厌也没闲着,又去房后园子仔细搜罗了一遍,竟在东南角翻出个比他脑袋还大的南瓜。 他抱着南瓜回到前院,正好与进门的乔家父子打了个照面。 三个大男人一时都愣在原地,面面相觑,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不知该说点什么。 都愣着干嘛呢?赶紧动手啊!”乔晚的声音及时从东厢房传来,打破僵局。 乔福根最先反应过来,咳了一声:“对,先干活,有啥话回头再唠!”说着率先走进东厢房,利落地背起一满箩筐菜,手上还提了个沉甸甸的篮子。 乔大河更是一肩扛起一个鼓囊囊的麻袋,大步流星就往外走。 “这个箩筐和那袋黄瓜是你的。”乔晚送父兄出了门,转身回灶房,指着地上的东西对霍厌道。 “就这些?”霍厌见乔晚两手空空就打算走,眉头蹙起。 “园子里就这些了,都摘干净了。” 霍厌没说话,转身又去了外面。 不一会儿,他拎了个不断动弹的布袋子回来,递给乔晚。 “这个,一起拿去。” 乔晚接过袋子,入手沉甸甸的,还有东西在里面蹬动。 她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四只肥硕的灰毛兔子!她这才猛地反应过来——他们忘了准备回门礼! 她没想到霍厌看着冷淡寡言,心思却如此细腻周到,连这点都替她想着了。 “谢谢。”乔晚轻声道,语气里带着真诚的感激。 霍厌只是低低“嗯”了一声,视线移向别处,似乎不太习惯接受这样的谢意,但紧绷的下颌线却几不可察地柔和了些许。 乔晚也不再耽搁,将装兔子的袋子小心背好:“那……咱们走?” 霍厌沉默地背起硕大的箩筐,又将那袋黄瓜扛上肩头,率先走在前面。 乔晚紧随其后,将院门虚掩,两人便一前一后朝着乔家走去。 早饭刚过,郑氏便迫不及待地寻了霍家老太太和三房弟媳钱氏。三人背着箩筐,一路嘀嘀咕咕到了霍厌家门前。 “娘,一会儿您可得替儿媳骂两句那个霍厌!”郑氏撺掇着,“他想吃园子里的菜,我这个当长辈的不跟他计较,可也不能独吞了啊!那本是儿媳摘来孝敬您老的!” 霍老太太向来偏心三房。 因着供霍耀先读书花费巨大,整个霍家老小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地里的青菜大多要拿去卖钱,自家人反而常吃些卖不掉的老菜帮子。 一早听郑氏说她在霍厌这园子里也出了力、种了菜,老太太当即就叫上三儿媳一起来了。 郑氏抬手就要砸门,谁知指尖刚碰到门板,那门就“吱呀”一声自己开了条缝。 霍老太太推门进了院子,狐疑地看向郑氏:“这门咋没闩?” 郑氏也纳闷地看着自己的手——她也没用力啊? 她原以为经过昨日那场风波,霍厌定会把门锁得死死的,早知这么容易就能推开,她何必叫上婆母和三弟妹? 但现在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她忙道:“娘,咱们赶紧摘菜要紧!今儿是霍厌带乔晚回门的日子,定是出门急,忘闩门了。” “霍厌真娶了乔晚?”钱氏至今仍觉得难以置信。那个整日追着她儿子跑的跟屁虫,居然就这么嫁人了?那今年秋收,家里岂不是少了个免费劳力? 霍老太太浑浊的老眼扫过空落落的院子,冷哼一声:“嫁了也好!省得整天癞蛤蚂想吃天鹅肉,肖想我们家耀先!耀先那是要当大官的人,岂是她那种祸害能攀得上的!” 她不耐烦地指挥两个儿媳:“还愣着干啥?不是说要摘菜吗?手脚麻利点!” 三人急匆匆转到房后的菜园子。 然而,刚走到园子边,她们全都僵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昨日还郁郁葱葱、瓜果累累的园子,此刻竟像是被蝗虫扫过一般! 原本挂满枝头的黄瓜、豆角所剩无几,连那畦长势最好的小青菜都被薅得只剩下些菜帮子。 “这…这怎么回事?!”郑氏失声叫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猛的扑到地里,不死心地翻找着,可除了些歪瓜裂枣和没长成的,哪里还有像样的菜? 钱氏也傻眼了,她指着东南角:“二嫂,你今早不是说那儿有个老大的南瓜吗?怎么也没了?” 东南角那片南瓜藤蔓还在,但那个比脑袋还大的南瓜早已不见踪影。 霍老太太脸色铁青,拄着拐棍狠狠戳地:“好哇!肯定是霍厌那个狼崽子!防着咱们呢!故意抢先一步都摘走了!我就说他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郑氏又气又急,心疼的直抽抽。 “天杀的,他们怎么都摘了去,一点念想不给长辈留啊,娘,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钱氏看着空荡荡的园子,撇了撇嘴,心里那点因为没了乔晚这个免费劳动力的不快也散了。 她幸灾乐祸的道:“大嫂,看来你这算盘要落空了,人家小两口精着呢,还能等你来摘!” “闭嘴!” 郑氏瞪了钱氏一眼,转身去了前院,挨个屋子看了一遍,没发现一颗菜叶,她哭丧着脸回来: “娘,都没了,这霍厌刚成亲就跟咱们这么生分,这以后可还怎么得了啊!” “走,去乔家!”霍老太太也被气的不轻,她本打算摘了菜回去吃顿好的,不想什么都没得,反被戏弄一顿:“我倒要问问乔福根怎么教的女儿,刚进门就撺掇着男人把家搬空了,连片菜叶子都不给长辈留,这样的媳妇,我们霍家可不敢要。” 郑氏一听,立马来了精神。 乔家那一窝子在她看来都是软柿子,去乔家闹一场,说不定还能逼他们拿出点东西来补偿,总不能白跑这一趟! “对!必须让乔家给个说法!” 钱氏听完心里却打鼓,悄悄拉了拉霍老太太的衣角,低声道:“娘,咱们这么闹……乔晚要是真被退回乔家,她会不会又转头来缠着耀先?” 霍老太太三角眼里闪过一丝精明狠厉:“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咱们只要东西,不要人!乔晚这辈子既然跟了霍厌,就甭想再沾我们耀先的边!痴人说梦!” 钱氏闻言这才放了心。 三个女人气势汹汹地转身,也顾不上那空菜园子了,直奔乔家而去,霍家虚掩的大门被她们狠狠摔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第二十章 闹上门 因乔晚回门回的早,两人在乔家吃了早饭。 饭后乔晚便拉着乔清去看院子里已经晒得差不多的六月霜。 乔清看了眼堂屋里大眼瞪六眼的四个男人,她凑近妹妹,心疼的道: “小妹,你受委屈了。” “恩?”乔晚以为姐姐口中的委屈是指霍家的那个大伯母。 乔晚觉得自己并没受什么影响,要说委屈,霍厌应该更委屈才对。 “小妹,你不用瞒着,姐都知道了。”乔清红着眼眶,他的的小妹嫁了人懂事多了,怕他们担心都知道瞒着她,可越是这样乔清越是心疼。 “你新婚的那晚,我就该去跟那个霍厌拼命!” “我成亲那晚,你去我家了?”乔晚猛地看向乔清,满眼的不敢相信。 乔清重重点头“不止我去了,大哥也去了,还砸了门。” “所以那晚门响是大哥砸的?”乔晚心里疯狂尖叫,面上却努力维持着镇定。 她这大哥,平日里看着沉稳,没想到冲动起来这么……这么虎!还有她这姐姐,看着瘦小,居然也想着去跟霍厌“拼命”? 她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霍厌那张冷峻的脸,若是他知道自己新婚夜不仅被砸了门,还被妻子的娘家人喊着要“拼命”……乔晚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姐!”她一把抓住乔清的手,又急又无奈,压低声音,“你们……你们真是……霍厌他没对我怎么样!那晚就是个误会,真的!” 怕乔清不信,乔晚指了指灶房里的那几只兔子:“那回门礼都是霍厌特意去抓的,他要是对我不好,又怎么能拿东西回来。” 乔清觉得小妹说的也有道理,又确认了一遍:“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千真万确。”为了不让乔清胡思乱想,乔晚决定给她找点事情做: “姐我发现一个挣钱的门路,咱俩一起做咋样?” “什么门路?”乔清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乔晚正要开口,大门“砰”的一声被踹开。 郑氏扯着破锣嗓子站在门口大喊:“乔晚,你给我死出来。” 郑氏掐着腰,像一座黑塔似得堵在门口,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院子里,她一双绿豆眼恶狠狠地剜着姐妹俩,特别是在看到她们身后晒菜的竹簸箕,更是怒火中烧。 “好哇,刚嫁给霍厌两日,便把家里掏空了贴补你娘家这个穷窝。” 郑氏嗓门极大,恨不得让左邻右舍都能听见: “我就说你这个小贱蹄子没安好心,昨天拉着霍厌去了镇上今天就把好东西都搬来你娘家,大家快来评评理,这得有多厚的家底够添乔家这个无底洞啊!” “哎呦,大清早的我当是谁家的狗没拴住,来我家门口乱叫呢,原来是霍家婶子啊!”乔清听到有人在门口骂小妹,直接像炮仗似得窜了过去,狠瞪了一眼:“你们当长辈的没个长辈样,在我家门口乱叫什么!” 乔晚也紧随其后,怒气冲冲的质问:“大伯母,回门礼是霍厌准备的四只兔子,你空口白牙的诬陷我贴补娘家,我倒要好好问问你,我贴补什么?你见谁家姑娘贴补娘家不拿金不拿银的就贴补几只兔子。” 见乔晚说的理直气壮,根本没把她这个长辈放在眼里,郑氏一拍大腿,直接耍起横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开始干嚎: “哎呦喂,不得了!大家快来看看啊! 乔家养的好女儿,刚进门就不认长辈了,对我这个大伯母吆五喝六的,根本没把我这个长辈放眼里。” 她嗓门哭嚎得震天响,眼泪却没有半滴,一双眼睛贼溜溜地往四周撇,显然是为了招来更多人围观。 “霍家的,说话要凭良心,我乔家的姑娘怎么就不敬你这个长辈了。”堂屋里四个男人听到声音也跟着出来了,乔福根抢先开口。 “乔福根,你教的好女儿,偷光了我的菜,现在还想让我拿出证据,那园子里一棵瓜都没有的菜秧子就是最好的证据。” 乔晚被郑氏气笑了,她这么含糊其辞的说的好像她摘了郑氏家的菜。 “大伯母说的这是什么话?谁摘了你家的菜,周围邻居都在这看着呢,我早上回门可没那你家的菜回来。” “是啊,早上乔清还上我家院子里拔葱了呢。”一个手拿着饭碗的婶子帮着解释。 另一个年轻点的妇人跟着说:“上我家借的土豆。” “就是!郑氏你可不能红口白牙地乱冤枉人!”又一个邻居看不下去了,出声帮腔。 原主虽是个祸害,可乔家其他人却是个老实本分的,与街坊四邻相处的极为和睦。 郑氏见众人非但不信她,反而纷纷帮着乔晚说话,顿时恼羞成怒。 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叉着腰,手指几乎要戳到乔晚鼻尖上,声音尖利: “你说没偷就没偷?那满园子的菜还能自己长腿跑了不成?” 就在乔晚欲要反驳之际,一道沉稳冷冽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瞬间压过了现场的嘈杂。 “大伯母。” 霍厌自人群中缓步而出,不动声色地将乔晚护在身后。 他目光平静却极具穿透力地落在郑氏身上,周遭的议论声不知不觉小了下去。 他冷静地问道:“您口口声声说乔晚偷菜,那么,她究竟是偷了谁家的菜?” 郑氏正在气头上,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声音依旧拔高:“自然是你们家房子后面那块菜地的菜!这还用问!” 霍厌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唇角几不可见地微沉,声音依旧平稳,却像一块冰砸进滚油里,让周围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既然如此——乔晚摘自家的菜,何来‘偷’之一说?” 此言一出,满场皆静。 方才还议论纷纷的乡邻们顿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对啊!霍厌家后面的地,不就是他们小两口的吗?” “哎哟,可不是嘛!乔晚拔自己家的菜,这怎么能叫偷呢?” “这郑氏……闹了半天,原来是这么回事!真是胡搅蛮缠!” “吓我一跳,还真以为晚丫头又做了啥呢,原来是自家东西……” 众人看向郑氏的目光顿时充满了鄙夷和嘲讽,这闹剧的荒谬之处被霍厌一句话点得明明白白。 郑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情急之下说错了话,瞬间面红耳赤,张着嘴,“我……我……”了半天,却一个字也狡辩不出来,在众人讥诮的目光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二十一章 颠倒黑白 “霍厌,瞅把你大伯母吓得,连句话都说不利索。” 霍老太太扒开人群走上前,不满的瞪了乔晚一眼: “你房后那菜本就是你大伯母的,不过借你块地罢了,你们平日里吃也好用也好,你伯母都不跟你计较,怎么敢全拔了,贴补外人。” 霍老太太这颠倒黑白的话一出,周围刚刚理清状况的邻居又面露疑色,目光在霍家几人之间逡巡不定。 乔晚一听,心头那股火“噌”地直冲头顶——好哇!老的小的联起手来欺负人是吧?要浑是吧,她也会! 乔晚猛地从霍厌身后窜出来,脸上瞬间就挂上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委屈,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尖声道: “祖母,您这话什么意思?您说……我家后园子的菜,全、全被人拔了?”她不等霍老太太和郑氏反应,她学着方才郑氏的样子,身子一软“扑通”一声跌坐到地,眼泪说下就下,比郑氏那干嚎真切百倍: “大伯母!您平日里偷偷拿了家里钥匙,进去摘点菜吃,霍厌当小辈的看在眼里,念您是一家亲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半句多话都没有啊! 您、您怎么能这么狠心啊!竟然一下子全给拔光了!那是一点活路都不给我们留啊!” 她哭的情真意切,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以为昨天咱们已经把话都说清楚了!那后园子的地,是霍厌一锄头一锄头翻出来的!那种子,是霍厌用打猎换来的铜板一粒一粒买回来的! 您昨天偷摘走那一篮子顶好的菜,我们心里滴血,可也想着算了,就当是小辈孝敬您的……可您、您也不能把我们往死里逼啊!全都拔了……我们以后吃什么啊……” 乔晚这翻哭诉既坐实了郑氏屡次的偷菜的行径,更挑明了那菜本就是他们的,跟郑氏没半点干系。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顿时哗然。 “好家伙,闹了半天原来是贼喊捉贼啊!” “自己偷惯了,还把人家地给嚯嚯了,这也太毒了!” “霍老太太这心也是偏到咯吱窝了,这也能帮着说话。” 郑氏被乔晚这突如其来的反杀弄得措手不及,她脸一阵青一阵白的,抖着手指着乔晚:“你……你胡说,我没偷你家钥匙,更没偷你家菜。” 她慌得语无伦次。 霍老太太也没料到乔晚竟敢当众撒泼,还把老底都给掀了,气得脸色铁青,手拍着大门咚咚响: “反了!反了!乔晚你竟敢污蔑长辈!” 霍厌静立在乔晚身后,看着地上那个哭得“伤心欲绝”、却偷偷对他眨了下眼的女人,唇角几不可见地微微一抽。 他上前一步,并未去扶乔晚,而是目光沉静地看向霍老太太和郑氏,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 “祖母,大伯母,晚晚所言是否属实,去村里问一圈就知道了,大伯母昨天拿那么一篮子菜从我家出去,定有村民看见,至于那钥匙……昨天我跟晚晚去了县里,倒不知伯母是怎么进的门?” 他这话,彻底堵死了郑氏和老太太辩驳的余地——不管你认不认偷钥匙,菜,你定是偷了。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有人突然出声: “哎呀,我昨天下午还真看见郑氏挎着篮子从霍厌家那个方向过来,那篮子看的不轻,里面装的确实是菜。” 有村民好奇的追问:“人家锁着门,这到底咋进去的?” “不是偷钥匙,就是撬锁呗!” 郑氏的脸霎时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反复念叨: “没有……我没有……” 乔清见状扑在乔晚身上大哭:“我可怜的妹妹啊,家里一棵菜都没有,以后可吃什么呀!” 乔福根也站了出来:“霍家的,你看这事怎么办,是出钱给买种子还是把菜拿出来。” “我……我……”郑氏万没料到这次偷鸡不成蚀把米,没占着便宜反被讹上。 要她往外掏东西,简直比捅她心窝还难受,她二话不说,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哎呀,伯母您这是怎么了”乔晚惊呼一声,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慌乱:“这是气急攻心晕倒了,快掐人中!” 她嘴上喊着,动作却是慢吞吞的,起身时甚至不小心踩到郑氏瘫软在地上的手。 霍老太太眼见郑氏脸色涨红、牙关紧咬,心里暗骂:蠢货! 她一把搡开乔晚,瞪眼狠狠剐向人群后头的钱氏,尖着嗓子喊道: “死人呐!还不快把你大嫂扶回去!真要气死个老的,你们这些小辈就等着天打雷劈吧! 她转头盯住霍厌,拿出长辈的派头,硬邦邦地压下来:“霍厌,一笔写不出两个霍字!她是你嫡亲的伯母,你当着全村人下她脸面,是要逼死她不成?听祖母的,这事揭过去了,自家人闹腾像什么话!” 霍厌冷哼一声,又是这样! 从小到大,但凡他被家中兄弟欺负,祖母永远都是这句“自家人忍忍”,忍?他眼底戾气翻涌,今日他偏不忍! 他薄唇微启,冷硬的话就要砸出去—— 一只带着凉意却软乎的小手忽地钻进了他紧攥的拳头里。 “霍厌!” 乔晚仰起小脸,嘴唇微微发白,声音又轻又软,却足够让他听清: “祖母年纪大了,经不起气……咱们、咱们就听祖母的吧?终究是一家人,大伯母……大伯母往后会知道轻重的。” 她边说,边用指尖在他硬邦邦的掌心里飞快地挠了一下。 霍厌猛地低头,这女人眼里哪有半点委屈?明明闪着“快顺杆下!别坏我好事!”的亮光。 可她那句“一家人”和这副伏低做小的模样,像根小刺,扎得他心头火起,这女人果然不死心,刚才还牙尖嘴利的,钱氏一露面立刻就变得伏低乖巧。 他心头那股邪火“腾”地烧起来,大手猛地箍住她乱动的手指,力道大得让她疼得缩了一下。 乔晚疼得吸气,心里直骂:这犟驴!听不懂暗号是吧?咋还来劲了! 第二十二章 威胁 霍厌眸光森冷,盯着霍老太太冷笑出声:“祖母说的对,既然是一家人,大伯和三叔家自然不能看着小辈没菜吃。”他声音低沉,字字如冰,“不如从明日起,我就带着媳妇,去您家用饭,如何?” “不行!” “那怎么行!” 霍老太太和钱氏几乎同时脱口而出,钱氏猛地站起身,手中原本扶着的郑氏脑袋“咚”一声砸到地上。 郑氏被摔得眼前一黑,差点真的晕死过去,也顾不得再装,直接躺在地上抱着后脑“哎呦哎呦”的呻吟起来。。 “大伯母既然醒了,”霍厌的声音没有半分温度:“那就正好说说,这事怎么办?我该找谁?” “自然找你大伯母家。”钱氏抢先开口,声音又尖又急:“我跟你祖母也是被她硬拉过来的,你家菜丢了,跟我们三房可没半点关系。” 她边说边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郑氏:“大嫂,要我说,你还是赶紧想法子把霍厌家的菜给种上吧!不然他们小两口,可真要顿顿上咱家吃饭去了!” 凭啥?!”郑氏一听,也顾不上疼了,挣扎着坐起来,“菜又不是我偷的!今天你们也是一起去的,你们都看见了,我们到的时候,地里早就空了!” 她本是想拉着婆婆和弟媳一起来施压,谁曾想钱氏为了不让霍厌上门吃饭,竟立刻反水! 钱氏却把脸一撇,声音拔得更高:“大嫂,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们是跟你一起到的,菜是没了,可谁知道是不是你早就把菜摘藏好了,再硬拉着我和娘去给你作证,想把水搅浑?”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转而对着霍老太太委屈道:“娘!咱们这是被大嫂给利用了啊!” 郑氏一听这话,顿时慌了神,扑上去无就要捂钱氏的嘴巴:“你胡说!娘,我没有!都是弟妹胡咧咧,你别信她。” “好你个黑了心肝的东西!竟敢给我老婆子下套!”霍老婆子此刻哪还管郑氏是不是做戏,只要能把“霍厌上门吃饭”这盆脏水彻底扣死在郑氏头上就行。 她一把揪住郑氏的头发,枯瘦的手掌劈头盖脸就打了下去。 钱氏在一旁死死按住郑氏的肩膀,让她动弹不得。 霍老太太的巴掌像雨点一样落在郑氏身上,啪啪作响。 “哎哟!别打了!娘!别打了!”郑氏疼得连连惨叫,头发被扯得生疼。 “说!霍厌这菜你打算咋办?!”霍老婆子揪着她的发髻,将人硬拽到霍厌面前。 郑氏被打得怕了,加之多年对婆婆淫威的恐惧,只得哭着点头:“我种!我买新菜苗给他种上!行了吧!” 霍厌闻言,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道: “那就有劳大伯母了。” 乔晚本打算只想给郑氏个教训,让她死心,没成想到还有这等意外之喜。 她猛地从地上站起,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 “伯母打算哪天去种,我给你留门。” 旁边的乔福根也立刻跟着帮腔,笑得憨厚却堵死郑氏所有退路: “是啊亲家,你定个日子,我让家里两个小子先过去把菜地翻了,不劳你费力,到时候你只管带着菜苗来就行。” 郑氏本只想口头先应下,拖过今天便赖账,时间一长,村里谁还记得这点破事。 没想到乔晚竟直接追问具体日期,她根本不想种,哪来的日子? 乔晚一眼看穿她的心思,直接替她做了决定:“那就三日后吧。三日后我在家等着伯母。若伯母不来……”她顿了顿,学着霍厌的冷淡调子,“我们就只能去您家吃饭了。” 似乎又想起什么,乔晚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却确保周围几个看热闹的邻居能听见:“对了伯母,霍厌他……每顿无肉不欢,若是桌上没肉,他脾气上来,可是会掀桌子的,您别忘了提前准备。” 霍厌家那菜园子,全种满了也不值三十文。可请霍厌吃一顿肉,没有五十文根本下不来,而且绝非一顿就能了事。 郑氏眼前一黑,仿佛已经看到自家饭桌和钱袋一起被掀翻的场景,只得含着泪哆嗦应下:“……好,三日后。” 眼见这祸水彻底引不到三房身上,霍老太太这才松了手,甚至还假惺惺地帮郑氏捋了捋被抓得乱糟糟的头发,语重心长地道: “早这样不就好了?这才是一家人该有的样子。” 说罢,她狠狠瞪了霍厌一眼,冷哼一声,招呼钱氏,两人背着手,头也不回地挤出了人群。 眼看事情已了,乔福根脸上又堆起了那副惯有的憨厚笑容,对着四周看热闹的邻里拱拱手:“让各位乡亲见笑了,多谢各位邻居帮忙主持公道!散了吧,都散了吧!” 乔晚憋着笑,一把挎住姐姐乔清的胳膊,姐弟俩捂着嘴,飞快地跑回了院子,刚进院门,再也忍不住,压低声音笑作一团。 乔福根看着笑得没心没肺的女儿,又看了眼拖着腿走远的郑氏,无奈的摇头。 郑氏虽不是霍厌的亲生父母,但毕竟是霍家长辈,今日跌了这么大的跟头,怕是以后不能善罢甘休。 午饭的时候,乔福根便把心里担忧说了出来,他声音低沉带着明显的讨好: “霍厌,你常去山上打猎,不在家的时候能否让晚晚回来住?”说完又怕霍厌多想,赶紧解释:“让她姐姐陪她去住也行,只是你那个地方偏,我怕两个姑娘……” “都可以,届时就麻烦岳丈了。”霍厌沉声打断。 他明白乔福根的顾虑,他一进山数日,独留乔晚自己在家确实不便。 乔福根见霍厌答应得如此爽快,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些,连连点头: “不麻烦,不麻烦!自家闺女,应该的。” 吃了午饭,乔福根就催着乔晚和霍厌回去。 把家里那另一只母鸡绑好交给乔晚:“爹就不留你们了,回门得趁着太阳落山前到家呢。” “爹,这鸡我不要!”中午已经吃了一只鸡,这只是乔家仅有的,乔晚不能要。 “拿着!”乔福根命令道:“哪有姑娘回门空手回去的,你想打你爹脸是不?” 今天闹了这么一出,不知又有多少人要背后嚼舌根呢,乔福根不想让别人讲究乔晚,硬把鸡塞到乔晚手上。 乔晚无奈,只好拎着鸡,跟着霍厌往家走。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一路无话。 刚推开自家院门,乔晚脚步一顿——院子中央,赫然放着一个菜篮子,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三根顶花带刺的黄瓜和几把水灵灵的小青菜。 第二十三章 发现薄荷 乔晚盯着那篮子还沾着晨露的青菜黄瓜,不由得愣住。 她下意识地回头,望向身后的霍厌。 霍厌眸光微凝,视线在那篮子上停顿片刻,随即扫向院墙四周,并无可疑人影。 他上前一步,将乔晚稍稍挡在身后,俯身仔细翻看那篮子。 菜很新鲜,像是刚从地里摘下来的,篮子也是最常见的荆条筐,毫无标记,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会是谁放的?”乔晚压低声音问,心里闪过几种猜测: 是邻居看他们家菜地被薅光了,心生同情悄悄送的?还是……郑氏怕他们真去吃饭,提前送点菜来讨好?可……郑氏哪会这般好心。 邻居吗?就以她跟霍厌的名声,村民看着他们不绕着走就不错了绝不会给他家送菜。 霍厌直起身,神色依旧冷淡: “不必猜,既然没留姓名,就是不想让咱们知道是谁。” 他提起篮子,走向灶房,乔晚跟着进去,看着他把菜一一拿出来。 篮子最底下压着一小块粗布,布包里放着几枚圆滚滚、青黄相交的野果子。 “是山杏。”霍厌拿起一枚仔细端详,“这个时节正好熟了。” 霍厌把山杏在衣服上擦了擦,递给乔晚:“吃吧。估计是哪个路过的村民给的。” 乔晚与原主一样,最怕酸,光是看到青果子都能酸倒牙。 她盯着那黄澄澄的果子上面的那一抹青色咽了咽口水,迟迟没接。 霍厌以为她担心有毒,便自己先咬了一口。 他面不改色的吃完一整个,又从布包里特意挑出最红最软的一颗,再次递给她: “吃吧。” “不酸?”乔晚犹豫的接过,仔细看了一眼霍厌的表情——他连眉梢都没动一下。 她终于放心地咬下一口——刹那间,酸涩的汁水在她口中炸开! 她浑身一激灵“噗”地将果肉全吐了出来,眼泪汪汪地控诉:“霍、霍厌你大爷!”她被酸得话都说不利索,整张脸皱成一团,“你骗我!酸死我了!” 霍厌看着她龇牙咧嘴的模样,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他又拈起一颗山杏,面不改色地咬了一口,慢条斯理地嚼着。 “我觉得,尚可。” 乔晚简直被他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气笑,捂着酸软的腮帮子,没好气地瞪他:“霍厌!你这人怎么这样!”她算是看透了,这人表面冷硬,骨子里蔫儿坏! 霍厌没接话,只是用脚将地上她吐掉的果核拨到墙角,又把青菜黄瓜妥善放在阴凉处。 随后转身走进东厢房,拿了砍刀、换上进山的鞋: “我去砍点荆条,回来做鸡笼。” 说完不等乔晚回答,提刀便出了门。 “多砍一些,家里还有兔子呢。” 乔晚朝他的背影喊了一句。那几只霍厌之前打的兔子还塞在袋子里,天热气味越发冲人,每次进东厢都能把她熏一跟头。 下午乔晚也没闲着,换上身旧衣裳就去屋后整理菜园。 经过昨晚他们毫无章法的采摘,再加上郑氏几人的践踏,整片园子菜倒秧歪、一片狼藉,只有紧贴栅栏的几处还勉强立着。 她沿着阴凉处,连草带菜秧一并清理。 反正迟早都要重新翻地,这些草早晚得除,早干早享受。 不知忙了多久,乔晚直起发酸的腰,不禁感叹:还是古人身体底子好,干了这么长时间,只是腰有些酸,精神却依旧爽利。 她从空间取了些灵泉水,猛灌一口,长吁一声:“……爽” “嗯?” 方才抬手时,仿佛有一缕清凉的气息掠过鼻尖。 乔晚把指尖凑到鼻下仔细闻了闻——居然是薄荷?! 这个发现让她精神一振。她强压住心头狂喜,赶忙蹲下身,在那堆刚拔下的草里仔细翻找。 她虽不认识这个时代的薄荷长什么样,但她熟悉那股味道——当年为了考大学改命,她没日没夜地刷题,买不起咖啡和功能饮料,就靠嚼薄荷叶提神。 这味道她再熟悉不过。 乔晚一把一把地拿起杂草细闻。 被阳光晒过的青草散发出温暖的气息,而她要从这浓郁的青草味中,找出那一抹熟悉的清凉。 终于,在翻到草堆中间时,她再次闻到了薄荷的清冽。 她小心翼翼地拨开乱草,从中找出一株小小的薄荷幼苗。 乔晚反复地闻最终确认,这就是薄荷。 她心中欣喜异常,顾不上其他的菜秧,专心的在园子里找薄荷苗。 薄荷是丛生植物,只要找到一株,附近必有一片。 乔晚瞪大眼睛,不放过刚才自己走过的每一个角落。 可要从一大片倒伏的菜秧中找出低矮似草的嫩苗,极其考验眼力和耐心。 就在乔晚觉得眼睛快瞪瞎时,终于在栅栏的东南角——她最初路过的地方,发现了一小片薄荷嫩苗。 “终于找到你们了。”她长舒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从空间盛出两碗水,轻轻浇在幼苗上,“快快长大,等天热了,可就指望你们赚钱啦!” 对于赚钱,她心里已有了初步的计划。 夕阳西下,估摸着霍厌也该回来了,乔晚找了两只大箩筐,把薄荷苗扣好遮阴。 回到前院,她洗净手,打算晚上给霍厌做点好吃的。昨天那只锦鸡已被她提前剁成小块、用盐腌好放在阴凉处,幸好没坏,她又从空间取出几个土豆,洗净切块。 锅里舀入新熬的猪油,烧热后下鸡肉翻炒出香,再倒入土豆块一同煸炒,加水烧开,转小火慢炖。 霍厌扛着一大捆荆条下山时,刚走近家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饭菜香。 忙碌一天,中午在乔家吃的那点东西早已消耗殆尽。此刻这阵香气,比什么都勾人。 他循着香味快步走进院子,扔下荆条,直奔灶房。 乔晚正低头拍黄瓜,没留意身后的动静,一转身,直直撞进霍厌怀里。他的胸膛硬得像块裹了棉花的石头,汗味混着山林的气息扑面而来。 乔晚嫌弃地皱眉:“回来也不先洗洗?” “饿了!”霍厌眼睛盯着冒着热气的锅盖,五脏庙早已闹的天翻地覆。 第二十四章 霍厌上山 “饿了快洗手吃饭。” 忙活一下午,乔晚自己也饥肠辘辘。 堂屋里闷热,霍厌干脆把桌子搬到院外。 乔晚将饭菜端上桌——一大盆香气扑鼻的锦鸡炖土豆,一盘清爽的炝拌黄瓜。 虽就两道菜,但乔晚做了十足的量。 昨天她就发现了,霍厌的饭量极大,今天她特意往多了做。 两个巴掌大陶盆的糙米饭,乔晚盛出一碗留着自己吃,剩下的都推到霍厌面前。 “开吃!” 她话音刚落,霍厌端起饭盆,开始埋头吃了起来。 土豆绵密吸汁,锦鸡肉软烂入味,黄瓜也不似前天那般只有咸味。 乔晚加了糖和醋还有辣椒和蒜末,吃起来格外爽口。 一顿饭下来,霍厌吃的满头大汗,身心都感到了极大的满足。 见乔晚放下筷子,他便把剩下的土豆连汤一起扣进自己碗里,大口吃得干干净净。 做饭的人最乐见的,莫过于自己做的食物被一扫而空,霍厌这般豪气的吃法,让乔晚生出满满的成就感。 饭后,霍厌主动去洗碗,乔晚则将剩下的几颗山杏砸扁,拌上辣椒、盐和糖,做成一道小吃端上桌。 霍厌擦干手,头一回见杏子这种吃法,觉得有些新奇。 他捏起一块放入口中,眼睛倏地睁大。 “好吃吧?”见霍厌难得露出惊讶的表情,乔晚轻笑出声。 “嗯。” 霍厌很快恢复了以往的淡漠,但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一连又吃了两个,最后盯着碗底剩下的三个,说道:“等我这次上山,多摘些回来。 “你要上山?” 乔晚把碗往他面前推了推。她自己吃一个就已倒牙,再多只怕夜里胃要不舒服,肚子好不容易才有点油水,她想让它们安生待一夜。 霍厌见状也不客气,飞快吃完剩下的杏子,刷好碗,进屋拿出一个钱袋子递给乔晚。 “明早就走。” 乔晚捏着那个沉甸甸、有些旧却干净的粗布钱袋子,愣了一下。 明日就走?这么急? 钱袋子入手的分量不轻,里面显然不止几个铜板。 他就这样……把家当都给她了? “去几天?” 乔晚抬头看向霍厌,见他拿起砍刀已经开始着手搭鸡棚,便也跟着过去,帮忙递荆条。 “说不准。”霍厌头也没抬,手起刀落把荆条贴根切齐:“快则七八日,慢则十天半个月,看收获。” 山里情况复杂,猎物踪迹、天气变化都说不准,乔晚明白这个道理。 “那……我给你准备些干粮带着。”乔晚说着起身拍了拍手便打算往灶房去。 “不用。”霍厌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她,“山里饿不着,家里那些你留着吃。” 他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堵回了乔晚接下来的话,他习惯了风餐露宿,并不觉得娶媳妇该有什么不同。 乔晚没在言语,沉默的帮着递着手上的荆条。 霍厌干活麻利,脑子也活络,乔晚只简单描述了一下想要的鸡兔窝棚样式,他没多犹豫就做了出来。 “先简单做成这样,等我回来再用黄泥给鸡垒个更结实的。” 明日上山,霍厌还有许多准备要做,他点着油灯在东厢房清点弓箭、准备药粉,乔晚便先躺下睡了。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乔晚便起了。 她洗了手直接进了灶房,点火烧水,把前日去县里买的糙面全倒了盆里,加了半勺盐,浇上热水活匀,揉成光滑面团。 霍厌昨晚忙活到很晚,本打算早早就出发,不想再醒来天已经放亮,屋子里弥漫着一股似有似无的油香。 看着身边早就凉透的床铺,霍厌穿衣服的手一顿。 这丫头,莫不是怕他路上饿肚子,居然早起给他做饭了? 霍厌顺着香味进了灶房,她正将锅里最后一个烙得金黄酥脆的饼子铲出来,放在旁边已经堆起一小摞的饼子上。 灶房里热气蒸腾,乔晚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脸颊被灶火烘得微红。 听到脚步声,乔晚回过头,见霍厌站在门口,眼神里带着一丝罕见的怔忪。 “醒了?”乔晚用袖子抹了把额头的汗,朝他笑了笑,“今早鸡居然下了个蛋,我就做了个青菜鸡蛋汤,正好就着饼吃。” 霍厌的目光扫过那摞饼子,分量十足,绝不是她一个人一顿能吃下的。 又看向那碗汤,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这温吞的水汽熏了一下,有点软,有点涩。 他习惯了独来独往,习惯了离家时冷灶空锅,甚至习惯了饥肠辘辘地钻进山林自己觅食。 从未有人在他离家前,特意为他早起张罗一顿像样的早饭。 “站着干嘛?快吃啊,一会凉了。”乔晚见他不动,催促道,自己先拿起一张饼,低头咬了一口,含糊道:“最后这几张我用了点猪油,想着你早上吃点荤腥能更抗饿一些。” 霍厌沉默地走到桌边坐下,拿起一张饼。 饼子烙得外脆里软,带着朴实的麦香和恰到好处的咸味,中间还揉进了切得细碎的野葱末,一口下去,满嘴生香。 乔晚一边小口吃着自己的饼,一边偷偷看他。 见他吃得香,心里那点因为早起和耗尽存粮而产生的小小肉痛也消散了。 做人要知道感恩,霍厌都把全部家当给她了,乔晚便想着也回报他一下。 她从小便知,人情最难还,她嫁给霍厌属实不得已,想着两人早晚要分开,便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尽量多弥补一些。 这样将来分开的时候,也能干脆些。 霍厌一连吃了五六张饼,才速度稍缓,最后把碗底的蛋汤一饮而尽。 “我上山去了!” 霍厌起身把昨晚准备好的弓箭柴刀背在身上,正打算要走,就见乔晚急忙忙的递给自己一个布包。 “这是给你做的烫面饼子,凉了也不硬,带上饿了吃。” 果然,如霍厌所想,乔晚早起真给他准备了干粮。 他盯着还冒着热气的布包,想起小时候父亲带他跟着村里人上山,别人都带着家里人给准备的吃食,只有他跟父亲没有。 他那时候小,回家就跟母亲抱怨为什么不给他和父亲准备吃的。 当初母亲怎么说的来着? “你不配!” 这么多年,这三个字就像根刺一样扎在霍厌心里,每每受到不公,他都觉得是他不配。 可现在居然也有人给他准备干粮了。 霍厌腮帮绷紧,伸手把布包推了回去:“我不用!” “就是给你做的,让你拿着就拿着。”乔晚把布包塞到霍厌怀里,继续叮嘱:“山泉水要烧开了喝,遇到野兽别硬上该跑跑,不丢人,命最重要。” 乔晚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真像个送丈夫出门的小媳妇。 第二十五章 神泉功效 送走霍厌,乔晚把灶房打扫干净,便转去房后的园子,想再给那片薄荷浇些水。 她刚掀开遮阳的箩筐,就忍不住捂嘴低呼:“我的天!” 昨天还是细软发蔫的薄荷苗,今天竟一个个精神抖擞,叶片墨绿油亮,明显窜高了一截。 乔晚的心怦怦直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手里还剩半瓢的泉水,又看看脚下那片生机勃勃的薄荷苗。 这泉水……绝非凡品! 她强压下心头的激动和震惊,小心地放下水瓢,蹲下身仔细查看。 不仅仅是薄荷,就连旁边几株侥幸没被薅走的野菜,凡是沾过泉水的地方,都肉眼可见地挺拔了许多,与周围那些普通雨水浇灌、显得有些蔫软的植物形成了鲜明对比。 甚至连杂草都窜的又高又猛。 这发现让她又惊又喜,惊的是这泉水效果如此显著,远超她的认知;喜的是,如果运用得当,这或许是她在这个世界里安身立命、甚至过上好日子的巨大依仗! 乔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站起身,目光扫过这片小小的菜地,心里飞快地盘算起来。 恰在此时,前院传来乔家兄妹的声响。 “小妹,你在哪呢?我跟大哥来了。”乔清清脆的嗓音传到房后。 乔晚赶忙应声:“大哥,姐我在后园呢。” 乔家兄妹绕到屋后,乔清一眼看见已被清理出小半的园子,顿时心疼起来: “怎么不等我们来了再收拾?这么热的天,仔细累坏了身子。”她目光在园中逡巡一圈,蹙起眉头:“霍厌呢?怎么就丢你一个人干活?” “他一早就上山去了。”知道姐姐心疼,乔晚连忙解释。 “刚成亲就把你一个人扔家里,这个霍厌……”乔清忽的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咧开嘴角:“那他不在,你是不是就能回家睡了?” 乔晚想留在家里照看薄荷苗,摇了摇头:“我得看家。” “那我晚上来陪你睡!”乔清眼睛一亮,连连点头,“上山好,上山好。” 那个煞星不在家,小妹也能少受些委屈,乔清巴不得霍厌多出去些日子呢。 “小妹,你起得早,快回屋歇着。园子我和大哥来收拾。对了,你要的六月霜我带来了,就放前院呢。”乔清推着妹妹往屋里去,生怕她累着。 乔晚心里正盘算挣钱的门路,便没推辞,只叮嘱乔清别碰那些薄荷叶子,就去了前院。 晒干的六月霜与枯草无甚差别,乔清拿来整整一筐。 乔晚将它们切成指节长短,留出一小把,其余的装袋收进东厢房。 她取了些切好的六月霜,用泉水洗净,投入瓦罐,再加泉水烧煮。 不多时,灶房便弥漫开一股草木特有的清香。 待六月霜水稍凉,乔晚迫不及待尝了一口。 澄黄的汤水刚一入口,她小脸立刻皱成一团,瑟缩着肩膀浑身一颤。 “这也太苦了!” 乔晚赶紧猛灌了一口泉水,才把口中的苦涩压下去。 看来是六月霜放多了。乔晚又往陶罐里兑了半罐泉水,苦味稍减,她又添了点糖,等着水彻底放凉,才端到屋后招呼乔大河和乔清来尝。 乔家兄妹都是干活好手,一上午功夫,园里的废秧就已拔净。 乔清正帮乔晚扶正倒伏的栅栏,乔大河则已开始翻地。 “大哥,姐,来喝点水,歇一歇。” 兄妹俩也确实累了,接过乔晚递来的水,看也没看便一饮而尽。 “咦?小妹,这是啥水?甜甜的,喝完嗓子挺舒坦。”乔清惊呼一声,不待乔晚回答,又倒了一碗,这次是小口细品,“这到底是啥? 乔晚笑而不答,转头问乔大河:“大哥尝出来了吗?” 乔大河仔细闻了闻,又学着乔清的样子小口品尝。 “六月霜?可喝着怎么带点甜,你加糖了?”他猜测道。 乔晚莞尔,乔大河说的甜味怕是泉水的味道,她新做这一壶并未加糖。 “还是大哥厉害,一猜就中。” “才不是呢!定是大哥瞧见我刚才背了六月霜来,蒙的!”乔清一脸不服。 “我先前上山,天热发晕,饿得没法子就嚼过几把草,里头就有这个,所以认得这味道。”乔大河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摆手解释,“只是煮出来的味儿比干嚼淡些,一时没尝出。” “姐,你还记得昨天我跟你说的挣钱买卖吗?”乔晚也给自己倒了一碗,兄妹三人蹲坐在阴凉处闲聊。 “你说这个六月霜?”乔清指了指手中的碗,“这玩意儿满山都是,晒干了也认得出来,不用钱的东西,谁肯买?” “是啊小妹,你安心在家待着,等这园子菜种上,哥就去县里做工,缺啥少啥哥给你买,用不着你抛头露面。”乔大河听她想卖六月霜,心下疼惜。 乔晚既无奈又心暖,即便她已嫁作人妇,兄姐仍把她当孩子呵护。 可他们越是如此,她越无法心安理得地看着他们辛苦,自己坐享其成。 “不是单卖六月霜,我打算卖的是这‘水’!”乔晚早已想好,她要卖给县里那些商队的人。 他们走南闯北,又不是土里刨食的庄稼人,根本尝不出这是什么泡的。 乔晚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压低声音对兄姐解释道:“这不是普通的水,这是用六月霜熬煮,又调了味的解暑茶!你们想,这大热天里,那些赶路的、做工的,谁不想喝点又解渴又祛暑的甜水?” 乔清眨了眨眼,似有所悟:“你是说……像城里茶铺那样卖茶水?” “不一样,”乔晚摇头,语气笃定:“茶铺的茶贵,寻常人舍不得喝。咱们这个本钱低,卖便宜些,走薄利多销的路子,特别是那些商队,一次就要十几碗,积少成多。”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这茶水喝了舒服,你们刚才不也尝了,回头客肯定少不了。” 乔清听得眼睛发亮,忍不住拍手道:“这主意好!咱们这六月霜漫山遍野都是,只需费些功夫采摘晾晒就行。” 第二十六章 废秧子 乔大河眉头紧锁,黝黑的脸上满是担忧:“这能行吗?县里人多眼杂,你一个姑娘家去做买卖,万一被人欺负了咋办?” “所以才想叫大哥你们跟我一起去呀,咱们挣了钱先把家里的账平了,你看成不?”乔晚望着大哥等他回应。 乔大河局促地喝了口水,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嘴笨,帮你挑个担子啥的还行,要是吆、吆喝……我可张不开那嘴。” 乔晚心里琢磨着这茶还得再试几次,得在保持口感的基础上把效果提上去。 她轻声说:“大哥你先考虑,不着急这一时。” 兄妹三人又闲聊了一会,乔大河起身继续翻土,乔晚去灶房准备午饭。 乔清跟在她身后,一进灶房就拉住乔晚的胳膊,压低声音说:“小妹别怕,大哥要是不去,姐陪你去!” 乔晚一听,反手抱住乔清,笑得眉眼弯弯:“我就知道,姐最疼我了!” 其实乔晚不是不敢一个人去,只是乔家上下都太宠她,她怕自己挣的钱他们不肯收。 乔清早上不仅给妹妹拿来了满满一箩筐六月霜,还带了一篮子蔬菜——茄子、土豆、豆角样样有,连那个大南瓜也一并捎上了。 中午乔晚掌勺,挖了一大勺荤油,连油带渣一块儿下锅。 乔清看得心直抽抽:“天爷,哪有你这么用油的?快舀出一半来!”说着就要上手,却被乔晚拦下。 乔家兄妹个个瘦得跟麻杆似的,肚子里不知道多久没进油水。 乔晚想趁机给他们补补,故意多放油,哪肯让她再盛回去。 “姐,油下了锅再往回盛,整坛油可就坏了,今天就先这样,明天我少放点。”说完,不等乔清接话,乔晚直接把洗好的豆角倒进锅里。 翻炒到豆角变色,再加入土豆和南瓜,最后在上面铺上一大盆泡好的糙米。 “晚晚……日子不是这么过的。”乔清看着这一大锅菜,怎会不明白妹妹的用心。 “你现如今跟霍厌成了亲,事事还要以自己的小家为重。” “我明白的姐,一顿饭而已,你们别多想。”乔晚拍着姐姐的手安慰。 在这个吃饱饭都难的年代,多数人像霍家大房三房那样,不讲亲情、只顾占便宜。 像乔家这样真心相待的,实在少见。 中午饭菜上桌,乔大河本想客气几句,可炖得冒泡的豆角配上软糯的糙米饭,只一口就香得他差点咬到舌头。 接着就一发不可收拾。 等他放下筷子,桌上早已一扫而空,只剩点菜汁。 乔大河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小妹做的饭太香了,我一时没忍住……就吃多了。” 乔晚连忙接话:“天这么热,剩菜也放不住,说起来还得谢谢大哥呢。” 乔清在一旁撇嘴小声嘟囔:“小妹真会给大哥找台阶。” 乔大河闻言脸更红,主动起身帮忙收拾碗筷。 “大哥……”乔晚话还没说完,乔大河就端着碗筷一溜烟跑进了灶房。 乔晚和乔清对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 此时,霍家院外,郑氏正挎着篮子,苦着脸站在门口,满心不甘。 昨天回去她气得一宿没合眼,一想到便宜没占着还要倒贴一园子菜苗,她愁的哭了三回。 最后还是三弟妹给她出了个主意:把家里那些长不高、不结果子的废苗给乔晚送去,反正他们只要菜苗,种不种得活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她一走进院子,就闻到一股炒菜的油香。 郑氏眼睛一亮,快走两步进了堂屋,盘算着能跟着蹭顿午饭。 “哟……我当是谁这么没规矩,进门也不招呼一声,原来是霍家大伯母啊!”乔清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 郑氏一心想着吃饭,也没计较,只是在堂屋里扫了一圈。 没见着饭菜,以为还没端上桌,便语气平和地说:“我这不是急着送菜苗嘛,都是一家人,讲那么多规矩干啥。” 说着毫不客气地坐下,“晚晚,为了你这点菜苗,伯母忙了一上午,连口水都没喝,到现在还饿着肚子呢。” 这话分明是暗示乔晚赶紧给她弄吃的。 “不巧,我们刚吃完,大伯母来晚了一步。”乔晚瞥了一眼她的篮子。 郑氏见状赶紧把篮子往身后藏了藏,她猛地站起来,挎着篮子就往灶房走,边走边说: “伯母找个篮子把菜苗给你倒出来。” “哎……篮子不在灶房!”乔清着急跟在后面大喊。 “姐!”乔晚看穿郑氏的意图,拉住乔清:“让她去,不亲眼看看她不能死心。” 果然,郑氏一把推开灶房门,正好看见乔大河在倒刷锅水,灶台上冷冷清清,碗柜空空荡荡,别说剩菜了,连个饭粒都看不见! 只有空气里还未完全散去的油香味,证明着刚才这里确实有过一顿好伙食。 郑氏用力吸了吸鼻子,确认了这油香不假,心里立刻有了算计:好哇!这个乔晚,趁着霍厌不在家,拿着霍厌的钱,带着她乔家人在这里大吃大喝!乔家人都能吃,她可是霍厌正儿八经的大伯母,她更吃得! 她打定主意明天早点来,拖家带口地来。 她乔晚要是不给饭吃,她就不走了,正好让乡亲们看看乔家这好吃的嘴脸。 打定主意,郑氏也没多待,放下菜苗头也不回的摔门走了。 乔清指着晃悠的木门:“哎……她这就走了?” “咱们饭都吃完了,她不走还能留下帮咱们干活呀。”乔晚拉着乔清去了灶房。 乔大河正捧着那堆乱七八糟、半死不活的菜苗发愁,眉头拧成了疙瘩: “晚晚,你看这……这哪是菜苗啊,这都是些没人要的废苗子,栽土里根本活不了!这不是坑人吗!” 乔清凑过去一看,顿时火冒三丈,狠狠“啐”了一口: “呸!我就说她怎么跑得比兔子还快!原来是扔下这堆破烂货没脸待了!这个黑心肝的老虔婆!就是瞅准了霍厌不在家,故意拿这些来糊弄你,看你好欺负!” 第二十七章 摘菜 乔晚看着地上那篮半死不活的菜苗,又瞥了眼郑氏匆匆离去的方向,非但没恼,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姐,大哥,别气,许是大伯母拿错了。”乔晚弯腰,手指拨弄了一下那些蔫黄的菜苗,“你们先忙,我去问问。” 她拿起篮子,出了门,径直往村中走去。 “自打成了亲,小妹就好像变了个人似得,沉稳多了。”乔大河望着乔晚的背影,语气里满是欣慰。 乔清却不以为然:“小妹就是小妹,你几时见过她真吃亏?大哥,你就等着看吧。” 乔大河撇嘴:“你忘了,那可是霍耀先的家人。” 乔清犹豫一下,有些不自信的开口:“……应该不能了吧!” 乔晚挎着那篮子菜并未直奔霍家大房,而是在村子里饶了半圈,逢人便扬起笑脸热情招呼。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都是一个村的,难免寒暄几句。 “婶子,吃了吗?” “我啊…我去大伯母家,前天她拔了我家的菜,中午特地送来这些菜苗说是赔给我们。只怪我年纪轻、见识少,竟一样都不认得……就想去问问大伯母,这些到底是什么菜?” “您帮我瞧瞧,有没有您认识的?” 说着,乔晚利落地将篮子递过去。里头杂乱萎蔫的菜苗一目了然,村民一看,心里就跟明镜似的。 她一路走过去,不到半个时辰,半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郑氏赔给霍厌家的菜苗,又烂又差,根本种不活。 霍家的宅子位于村子中央,门口有棵老榕树,霍老太太正坐在树下一边挑豆子,一边和左邻右舍闲聊。 她唾沫横飞地夸自家孙子霍厌天资聪颖、文采出众,深得师长看重,今年秋闱必定高中。 这番说辞邻里早已听得耳朵起茧子,只能嗯嗯啊啊地敷衍应和。 霍老太太却越说越起劲,非要逼着几位婶子亲口夸她孙子几句才罢休。 几个村妇正愁找不到借口离开,一抬眼,恰看见乔晚挎着篮子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 “婶子们都在呐?怎么不多坐会儿?” “我这篮子里呀,是大伯母刚赔给我们的菜苗。她心疼我们小辈,怕我们没菜吃,中午特地送来的。” 乔晚笑盈盈地把菜篮往几位婶子面前一递:“就是我不争气,一样都不认得……只好来请教请教。” 都是多年的老邻居,谁不知道郑氏什么品性?她能有这般好心,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众人一瞧那篮子里蔫巴巴的“菜苗”,顿时心下了然。 一位微胖的婶子故意高声问:“哟,这是什么菜苗啊?我瞧着怎么跟杂草没啥两样?” “是吗?”乔晚等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向霍老太太:“祖母您看呢?不会是大伯母拿错了吧?” 早起钱氏给郑氏出的主意,全被霍老婆子听在耳朵里,她自然知道实情。 她正打算搪塞过去,却听乔晚自言自语般接道: “定是拿错了,霍家可是要出秀才的读书人家,大伯母怎会不顾念小辈名声,做出这种伤脸面的事呢?”她话音一顿,转头直视霍老婆子,笑得纯良:“您说是不是,祖母?” 一句话,把霍老婆子所有退路都堵得死死的。 她绝不能承认这就是郑氏给的“菜苗”——否则日后她宝贝孙子有了这么个丢人现眼的长辈,岂不是要沦为全村笑柄? 霍老婆子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许……许是你大伯母弄错了,我这就叫她出来,给你换新买的秧苗。” “不是孙媳着急,实在是家里一点菜都没有了。”乔晚踮脚望了望霍家菜园,满眼羡慕:“祖母您家的菜长得可真茂盛……只是不知是什么滋味?” 刚才那胖婶子立马帮腔:“都是霍家儿孙,你祖母怎会眼睁睁看你们没菜吃?你直接去摘些就是了!老嫂子,我说得对不对?” 霍老婆子被乔晚和那胖婶子一唱一和,架得下不来台,脸上的皱纹都气得抖了三抖。 她狠狠剜了那多嘴的胖婶子一眼,胖婶子却当没看见,依旧笑眯眯地看着乔晚。 乔晚立刻顺杆爬,脸上露出惊喜:“真的吗?祖母?我真的可以摘一些吗?夫君进山前还念叨,说祖母园子里的菜是村里长得最好的,味道肯定不一般!” 她这话既捧了霍老婆子,又点明了霍厌不在家、自己孤苦无依的现状,更把“慈爱祖母”的形象牢牢扣在对方头上。 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刚刚吹嘘完自家是“读书人家”、“家风清正”,霍老婆子要是现在拒绝,岂不是自打嘴巴?她那张老脸憋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摘…摘点吧!自家菜园子,有什么不能摘的!” “谢谢祖母!祖母您真好!”乔晚笑得眉眼弯弯,声音甜得像抹了蜜,动作却半点不慢。 她立刻把手里的破篮子往地上一放,转身直奔霍家那果实累累的菜园子。 霍老婆子心疼得直抽抽,那园子可是她的心头肉,平时自己都舍不得吃! 乔晚进了园子,可半点没客气,专挑那水灵的茄子、顶花带刺的黄瓜下手,嘴里还不住地惊叹:“哇,祖母您这茄子长得真好!这黄瓜真嫩!” 每摘一样,霍老婆子的心就滴一次血。 周围看热闹的邻居们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十分辛苦,只觉得这霍厌和乔晚这门亲事结的好,村里消停了,霍家却遭殃了! 乔晚手脚麻利,很快就摘了满满一衣兜,用衣襟兜着走了出来,嘴角扬的老高。 她走到霍老婆子面前,再次道谢:“谢谢祖母!这些够我吃两天的,等大伯母把‘新鲜的菜苗送来了,我们种活了,以后就不用来麻烦您!” 她特意加重了“新鲜”两个字,提醒着众人郑氏干的好事。 霍老婆子看着乔晚怀里那些水灵灵的宝贝菜,心疼的直抽抽,偏偏还得维持着僵硬的笑容: “…嗯,好…好……” 乔晚目的达到,见好就收,又跟几位婶子打了声招呼,这才心满意足地拎着“战利品”,脚步轻快地往家走。 至于地上那堆“垃圾”,谁爱要谁拿去吧! 等她走远了,霍老婆子再也忍不住,猛地一拍大腿,冲着自家院子吼道: “郑氏!你个败家惹祸的精!给我滚出来!” 而另一边,乔晚拎着新鲜蔬菜回到家,乔清和乔大河早正站在门口想去找她,看着小妹不仅没倒贴,反而“满载而归”,都惊呆了。 “晚晚,这…这是……”乔大河看着那些水灵灵的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乔清“噗嗤”一声笑出来,一边接过乔晚怀里的菜,一边打趣:“大哥,我说什么来着?小妹怎么可能吃亏!”她凑近乔晚,满眼好奇:“快说说,你怎么从那铁公鸡身上拔下毛的?” 乔晚拍了拍衣角的泥土,笑得格外舒畅: “祖母‘心疼’我们没菜吃,非让我摘的。走吧,大哥,姐,今晚咱们炒辣椒茄子,再拌个黄瓜!” 第二十八章 决定卖茶水 晚上乔大河被乔晚硬按着坐下吃了两碗饭才放走的。 回村路过霍家的时候,就听见霍家院子里传来郑氏鬼哭狼嚎的求饶声,霍家附近的邻居都端着饭碗就着热闹下饭。 郑氏被霍老婆子打的不轻,半边脸肿的老高,本就不大的眼睛只剩一条细缝,后脑的头发也被薅秃了一大块。 霍老婆子打累了,拄着烧火棍大口喘着粗气:“你个丧家玩意,我霍家的名声都被你祸害没了,我告诉你,若是因你影响了耀先考举人,我就让老大休了你。” 郑氏哭的鼻涕眼泪一把,含糊着求饶:“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您……别休我。” 这个朝代女人被休只能回娘家,因郑氏这个贪小便宜的毛病,娘家的兄弟已经被她得罪光了,若是被休,她回去定不会有好日子过。 郑氏害怕极了。 “明日就赶紧去镇上把菜苗买了给乔晚那个贱人送去,赶紧堵上她的嘴。” 霍老太太以为乔晚摘了菜就消停了,结果晚上钱氏去村里挑水才知乔晚把郑氏做的好事宣扬了大半个村子。 现在整个下河村都知道了,他们霍家不只偷了小辈的菜,还以次充好糊弄人。 眼看着耀先科举在即,若被人因此捅到书院,那他们霍家这么多年的心血不是白费了! 霍老婆子这才发了泼天大火,也是让周围邻里听听,这事是郑氏做的,跟他孙子耀先可没半点关系。 郑氏嘴唇嗫嚅:“娘…您,您给我拿些银钱吧。” “你还敢开口要钱,乔晚今天摘走那些菜,我都没管你要钱,我打你个银钱……”提起银钱,霍老婆子心里滴血,揪心的疼。 烧火棍又不客气的砸在郑氏身上,这次明显力道更重,打的郑氏直接跳了起来。 翌日,乔大河早早的就去了小妹家,翻地的时候便把昨晚的见闻跟乔晚说了。 他担忧的问:“小妹,郑氏这次吃了大亏,日后郑氏不能把这笔账算在你头上吧。” “怕啥?她再敢来就用大扫帚打出去。”乔清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把乔晚逗笑了。 “三姐说的对,咱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乔晚自小就知道,息事宁人只会让别人得寸进尺,她不招惹别人但别的也别想欺负她。 郑氏被霍老太太打的在家躺了两日下不来床,第三日还是霍有田拎着篮子把菜苗送来的。 他连霍厌家的大门都没进,只是在门口喊了一声,放下篮子便走了。 栽菜这日早起便不见太阳,乔福根想抢在下雨前把乔晚的菜栽地里,带着家里的两兄弟早早的就来给乔晚栽菜。 中午才栽完,下午便开始下雨。 乔福根站在堂屋看着绵绵细雨不禁感叹:“连老天都偏爱晚晚,有了这场雨,在细软的菜苗也能活。” “爹,吃饭了……”乔清端着盆糙米饭进屋。 今日依旧是乔晚掌勺,桌上放着土豆炖茄子,南瓜炖豆角还有一道鸡蛋炒黄瓜。 乔福根看着满桌子香气扑鼻的菜,喉头微动,嘴上却忍不住埋怨: “都是自家人,做这么多干什么。” “爹,您就吃吧,这是妹妹孝敬您呢。”乔清在一旁帮乔晚辩解。 乔福根心中欣慰,顿觉得今日的饭菜比他之前吃过的任何一顿都香。 吃过午饭,乔家一大家子在堂屋里消食躲雨。 乔晚给每人倒了一碗水,让他们都尝尝。 自那日乔晚说要去卖水便没再提这事,只是经过了这几日的试验,她掌握了剂量,煮出六月霜水既清热去火又不苦。 庄稼人没人喝茶,嫌弃麻烦,只是有些穷讲究的人家愿意捡些银杏叶子泡水喝。 乔福根以为乔晚这个也是,便没多想,端起碗喝了一口。 “这是什么水?”澄亮亮的水一入口,乔福根便瞪大眼睛惊呼,呛的他咳了一声。 乔晚笑着问:“爹怎么样好喝不?” 乔福根忙点头:“好喝!” 这水入口柔润,喝完嗓子都不干了。 “那两文钱一碗,你买不买?”乔晚继续问。 “两文?”乔福根声音拔高,赶紧把碗放下背过身一脸悻悻的道:“那我还是回去喝我大井水吧,不花钱!” “小妹,我买,县里一碗苦森森的茶水还得要三个铜板呢,这么好喝的甜水才两文,二哥愿意买。” 上次乔晚跟乔大河提过要去县里卖水,乔大河没当回事,回家便跟乔二川随口提了一句。 今日乔晚又提,乔二川便知乔晚的意思,怕小妹伤心,便赶紧扬声捧场。 乔晚并没有气馁,继续道:“那我要是说这是清热解暑,祛风利湿的药茶呢?” 乔福根闻言,面露惊诧,转身又把那碗茶端起来仔细地打量:“若是药茶那…那倒不贵。” 这个年头,看病求药那都是要花大价钱的,除非非治不可的要命毛病,不然没人愿意花钱抓药。 所以凡是跟药搭边的东西就没有便宜的,可乔晚这一碗药茶才两文钱,这个价钱可以说是着实很便宜了。 “爹,我想和姐姐一起卖这个茶,您看怎么样?” 这几晚,姐妹两个一起研究药茶的口感功效,并打算一起去县里卖茶。 乔晚看似在询问父亲,其实姐妹两个早就做好了决定。 这点乔福根也看的明白,乔家女人决定好的事,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明日天好,让你大哥跟你们一起去。” 毕竟是两个姑娘家,抛头露面的总是不好,乔清还好说,乔晚已经嫁人,总要给霍厌一个交代。 没想到父亲这么痛快答应,乔清面露欣喜冲着妹妹连眨几下眼睛。 傍晚雨停,天色将暗未暗,空气中还弥漫着湿润的泥土和青草气息。 趁着乔清送父兄出门的功夫,乔晚快步走进灶房,闩好门,心念微动,两桶清冽甘甜的泉水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地上。 她仔细地将晾得半干的六月霜投入桶中。 经过这几日的反复尝试,她发现用这神秘的泉水浸泡过的六月霜,不仅煮出的茶汤色泽更为清亮透润,入口那股独特的甘醇也会倍增,祛暑解乏的效果似乎也更胜一筹。 刚收拾妥当,乔清便推门进来,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红晕: “晚晚,爹和大哥二哥走远了,咱们明天真要去县里了!”她说着,目光落到角落的水桶上,“咦,这就泡上了?还是你手脚麻利。” “嗯,早点备上,明早直接就能煮。”乔晚笑着应和,心里却想着,等半夜姐姐都睡熟了,她还得起来再换一次空间泉水,务必让这第一炮打得响亮。 夜色渐深,霍家小院安静下来,只偶尔传来几声虫鸣。 乔晚躺在床上,听着身旁乔清均匀的呼吸声,心里盘算着明日的安排: 陶罐、碗勺、还有那块写了字的木牌……都要准备妥当。 最重要的是这药茶,必须一鸣惊人。 第二十九章 县城卖水 翌日,天还未亮透,晨曦浸染天际,是个敞亮的大晴天。 乔晚和乔清早早起身,将昨夜就泡好的六月霜仔细煮开、晾凉,灌进两个洗净的陶罐里。 陶罐沉甸甸的,散发出淡淡草木香气。 乔大河不知从哪借来一辆板车,姐俩将陶罐稳稳放上去,又覆上浸过水的粗麻布保凉。 乔福根抄手站在院门口,眉头仍习惯性地拧着,到底没再多说什么,只反复叮嘱儿子: “照看好你两个妹妹,莫让人冲撞了,晌午日头毒,卖不完就回来,别贪多。” “爹,您就放一百个心!”乔大河拍拍胸膛,拉起板车就出了门。 三人一路到了县里,恰逢早市最热闹的时候。 他们寻了个街口阴凉处,刚把家伙事摆开,便有路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那澄澈清亮的水和一旁写着“解暑药茶,两文一碗”的简陋木牌,在卖吃食杂货的摊位间显得格外别致。 乔清性子爽利,见人观望,便清清嗓子吆喝起来:“清热解暑的药茶嘞!赶路解渴,下利祛湿,只要两文钱!” 起初人们只是看看,指指点点,却无人上前。 毕竟两文钱能买个大包子,喝碗不知名的“药茶”似乎有些不值。 没过一会,他们对面又来个挑着桶卖水的老伯。 那老伯听着乔晚这边卖药茶居然两文一碗,忍不住讥讽: “还药茶呢,我看就是破树叶子泡的水,居然敢卖两文一碗。”说完便扬声冲这边吆喝: “甘甜清凉的泉水,一文一碗嘞!” “这老头……”乔清来了脾气就要上前去理论,被乔晚一把拉住。 “不用跟他计较,等咱们生意上门,自然有他生气的时候。” 日头渐渐升高,热气蒸腾起来。 对面的老头已经卖出去大半桶水,叮当的铜钱声不时响起。 反观乔晚她们这边,一碗都没开张。 乔清早没了先前的精神头,蔫蔫地耷拉着脑袋。 乔大河看着妹妹们,又瞅瞅那俩纹丝不动的陶罐,搓着手,小心翼翼开口:“小妹,天太热了,要不……咱们回吧?”他想着在这干耗一早上,一文钱没赚,还不如上山砍两捆柴来得实在。 “大哥……”乔清一听,眼眶都有些发酸,心里更堵得慌。 “再等等。”乔晚目光却越过嘈杂的人群,定定望着对面的街口,像是在等什么。 就在这时,她眼睛倏地一亮:“来了!” 只见对面巷口转出四五个汉子,个个身形壮实,肌肉虬实,大步流星直奔这街口而来,一看就是赶了远路、渴极了的。 “老汉,快,来十碗水!”为首的一个大胡子男人嗓门洪亮,冲着卖水的老头喊道。 那老头顿时笑逐颜开,还得意的朝乔晚她们这边瞥了一眼,扬声应道:“好嘞!一文一碗,沁凉的泉水管够!” “快快快,这鬼热天,嗓子冒烟了!”大胡子抹了把额头的汗,急不可耐地伸手就要去拿水碗:“先赊着,明日便给。” 不料那老头却猛地将碗一护,身子挡在前面,“呵呵”冷笑两声: “几位,小本生意,概不赊账,一手交钱,一手给水。” “哎,你这老头!”旁边一个黑瘦汉子恼了,“我们哥几个哪回没给你钱?今日就是走得急没带,还能赖你这几文钱?”说完作势就要抢水。 只听那老伯高喊:“干什么?干什么!不给钱还想白喝不成,谁知道你们这些过路装的什么心肝!” 那几个汉子气得满脸通红,偏偏嘴笨,一时噎住。 眼见着周围看热闹的人越剧越多,那老汉见几人不走便一声高过一声叫喊。 “我告诉你们,别以为长得五大三粗我就怕你们,我儿子可在赌场看场子的。” “哎你这老头,我们根本没动手。”其中一个个子偏矮一看年纪就不大的年轻汉子扬手就要砸,却被那个大胡子男子拦住。 “六子,算了,咱们走!” 几人憋着一肚子火,转身就要离开这是非之地。 “几位大哥,请留步。”一道清亮柔和的声音响起。 几人回头,见是个衣着朴素、眉眼清秀的小娘子端了两碗水走过来。 “天热人燥,喝碗茶去去火吧。”乔晚将碗递上前。 大胡子男人脸色稍缓,但仍沉声道:“小娘子好意,可你刚才也听见了,我们没带钱。” 乔晚浅浅一笑:“不要钱,出门在外,和气生财。就当交个朋友,盼着几位大哥下回记得妹子这小摊,来捧个场就好。” 话说的既客气又漂亮,让人听着心里舒坦。 大胡子确实渴得厉害,便不再推辞,接过碗一仰脖,“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水刚下肚,他猛地顿住,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向乔晚。 他身边几个兄弟瞬间绷紧了神经,手立刻按上了后腰的家伙。 黑瘦男子眼神锐利,低声道:“大哥……?” 莫非这白来的水有问题? 大胡子却猛地抬手制止,脸上竟浮现出一丝窘迫,挠了挠后脑勺,嘿嘿一笑: “小娘子……这、这水……能不能再舍我一碗?刚才喝得太急,没尝出滋味……” 乔晚笑了:“自然可以,几位大哥不如随我到摊子那边,瓦罐里的更凉快些。” “好!好!” 另一边,乔大河和乔清眼见乔晚突然端水过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乔大河甚至下意识攥紧了路边捡的一块石头。直到看见那几位面色凶悍的汉子跟着妹妹走过来,脸上非但没有戾气,反而带着几分和气,才悄悄把石头丢了。 “姐,哥,快给几位大哥倒水,要满碗!” 乔晚又给大胡子舀了满满一碗,这次他喝得慢,小口小口品着。 澄黄透亮的汤水入口,一股清凉甘甜瞬间浸润了干渴的喉咙,还带着独特的草木清香,喝下去浑身燥热都仿佛被抚平了。 另外四人早就渴坏了,端起碗就灌,然后——齐刷刷露出了和大胡子刚才一模一样的震惊表情。 大胡子心里莫名有点得意:看吧,看吧,都是这副没见识的样儿! 五条汉子,一人接连喝了三碗,实在不好意思再递碗了。 那个最年轻的六子,红着脸蹭到乔晚面前,小声问:“小娘子,你们明日……还来吗?” 乔晚点头:“不下雨,就在这儿。” “那、那我明日一定来!”六子赶紧说。 “话都说不利索!”大胡子一巴掌轻拍在他后脑勺上,随即转向乔晚,抱拳道:“小娘子,今日多谢!钱我们明日一定补上!” 乔晚笑着点头:“好!” 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飘进对面老头的耳朵里。 他撇撇嘴,哼出一声冷笑:“几个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就是好骗!” 第三十章 出师不利 那几个大汉走后,乔晚又送出去两碗水,一个是个抱着孩子来县城看病的妇人,一个是挑柴的老伯。 日头爬上中天,乔清望着几乎没下去多少的陶罐,嗓音沙哑,无精打采地说:“小妹,要不……咱们也卖一文一碗吧?” 乔晚坚决地摇头:“不行!价格既已喊出,就没有朝令夕改的道理,况且咱们这是正经药茶,若卖得跟对面泉水一个价,谁还信咱们的东西好?” “可眼看都晌午了,咱一文钱没进账,还白送出去半罐子……”乔大河蹲在旁边,小声嘟囔着,用草棍划拉着地上的土。 乔晚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大哥三姐,装车!咱们进集市里转转。” 对面卖水的老头见乔家兄妹三人拉着水进了集市,冷笑一声: “那里头全是抠搜的穷户,想让他们掏钱买水?哼,白费力气!” 一进集市,混杂的气味和喧闹的人声便扑面而来。 乔清清了清干哑的嗓子,正要开口吆喝,却被乔晚轻轻拉住。 “姐,别喊了,歇歇吧,你嗓子都哑了。” “不喊别人怎么知道咱卖啥?”乔清心里火烧火燎的,忙活一整夜,却落得这个结果,她实在不甘心。 乔晚心里也急,但她更明白,万事开头难,眼下最重要的不是立刻赚钱,而是让人知道这药茶的好处。 百说不如一尝,别人只有亲口喝过,才知道它的好。 “咱们不卖。”乔晚目光扫过集市里一个个忙碌的摊主,声音虽轻却坚定,“咱们送。” “还送?”乔清急得差点跳起来,“那咱们不是白忙一场?” “姐,做买卖不能只看眼前。只有让人喝了,生意才有可能上门。”乔晚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沉稳可靠。 她打了一碗水,首先走向对面卖馒头的摊子。 “婶子,天热,喝碗水解解渴吧!” 午后的集市闷热难当,客人稀疏。 卖馒头的婶子正把一些破皮卖相不好的馒头拣到一边。 见乔晚端水过来,以为是要钱的,连忙摆手:“不喝不喝!”她站了一上午也赚不到几个钱,哪舍得花钱买水喝。 乔晚笑容温煦,把碗又往前递了递:“不要钱的,您放心喝。” “不要钱?”馒头婶子动作一顿,狐疑地打量她:“当真?” “当真。” 乔晚这身子年纪小,生了一张讨喜的鹅蛋脸,笑起来嘴角还有浅浅的梨涡,显得格外真诚善良。 馒头婶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吆喝一上午,她早就渴得嗓子冒烟。 她迟疑地接过碗,又不放心地确认:“我真喝了?你要钱我可没有,钱都被我家老头子拿走了。” 乔晚笑得更暖:“您就放心喝吧。” 馒头婶子贴着碗边小心地抿了一小口,见乔晚依旧笑眯眯地站着,没有要钱的意思,这才放心大口喝起来。 清冽甘甜、带着药香的茶水滑入喉咙,瞬间抚平了嗓子的干痛。 她放下碗,脸上露出惊喜和些许不好意思:“你这水里……还加糖了?怪甜的!” “婶子喝完,嗓子可舒服些了?”乔晚刚才就注意到她说话时声音嘶哑,她要送水,就得送给最需要、最能见效的人。 馒头婶子清了清嗓子,惊讶道:“哎!你别说,还真不怎么疼了!”她立刻转向旁边卖豆腐的摊主,扬声说:“豆腐姐,你快听听,我这嗓子是不是亮堂多了?这小娘子的茶真神哎!” “还真是……”豆腐婶子好奇地探过头,“小娘子,你这水真不要钱?” 乔晚笑吟吟地点头:“不瞒两位婶子,今日是我们兄妹头一回出来卖药茶,本想卖点钱贴补家用,结果一上午没开张。 我就想着,能不能用这茶水跟婶子们换点吃的?不用好的,破皮的馒头,碎角的豆腐,都行。” 说完,她又盛了一碗,主动递给豆腐婶子:“婶子若为难,也没事,这碗就当请您喝,日后若碰上客人渴了,还劳您帮我们美言几句。” 馒头婶子一听可以换,立刻来了精神:“换!我换!”这个时辰,连好馒头都卖得慢,更别说破皮的。 刚才那碗水下肚,她只觉得浑身舒坦,这交易她太乐意了,她麻利地拿出四个开花馒头:“四个馒头,换你两碗水,行不?” “行!太行了!”乔晚接过馒头,让乔清递过去两碗水。 豆腐婶子看着馒头婶子接过第二碗水,迫不及待一饮而尽,喝完长舒一口气,一脸满足,仿佛喝的不是茶水而是琼浆玉液。 她也跟着抿了一口,眼睛瞬间睁大:“哎呦!真好喝!”她终于明白馒头婶子为何那般急切了。 她把空碗递回来,笑着问:“那我用些豆腐边角,换你一碗水,行不?” 乔晚爽快点头:“行的!” 豆腐婶子见她痛快,连忙招呼自家男人给乔晚装了满满一大碗豆腐碎。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不少目光,见乔晚好说话,陆陆续续又有其他摊主凑过来,或搭话,或试探着讨水喝。 乔晚来者不拒,用一碗碗药茶,换回了各式各样的东西——几根蔫了的青菜、一小捆柴、几个歪瓜裂枣…… 最后,两个陶罐彻底空了,板车上却多了小半车以物易来的收获。 乔晚把换来的开花馒头分给哥哥姐姐,兄妹三人找了个僻静阴凉处,就着那碗鲜嫩的豆腐角,填饱了肚子。 他们这趟集市之行动静不小,集市门口,卖泉水的老头看着乔家兄妹拉着半车“破烂”出来,又是不屑地冷笑:“泥腿子就是泥腿子,瞎忙活一天,换一车破烂!” 乔福根正在帮邻家修葺房顶,就听见乔二川兴奋地跑回来报信:“爹!爹!大哥和小妹他们回来啦!”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乔福根一眼就看见板车上堆了不少东西。 他赶忙从房上下来,眉头又习惯性地锁紧:“咋买这么多东西?大河,我不是让你看着点妹妹,卖完就赶紧回来吗?” 乔大河垂着脑袋,一言不发,闷声蹲到墙角阴凉处歇脚,满脸疲惫。 见大儿子这副模样,乔福根心里一沉,转头看向平日最藏不住话的乔清: “这又是咋了?” 乔福根不问还好,这一问,乔清憋了一整天的委屈和挫败瞬间决堤。 她嘴一瘪,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声音带着哭腔:“爹……您别问了……” 早上信心满满地出门,却一文钱没赚回来,她只觉得脸上无光,揪着衣角,只是一个劲地掉眼泪。 女儿这模样让乔福根心里咯噔一下。 他焦急地四处张望了一圈,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些:“你妹妹呢?这到底是怎么了?说话啊!” 第三十一章 神泉功效+1 乔晚刚走到自家门口,就听见父亲焦急的询问声从里面传来。 “爹,我回来了。”她快步走进院子,扬声应道。 乔福根见女儿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指着乔大河和乔清,急得眼睛都红了:“今天这是出什么事了?” 乔晚一看大哥和姐姐那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就知道父亲定是误会了,连忙解释: “没事的爹,就是今天没赚到钱,大哥和姐姐心里不痛快。” “那这车上的东西又是怎么回事?”乔福根翻看着推车上那些破了相的吃食、发蔫的青菜和破了口子的陶盆,零零碎碎,没一件完好的。 “都是我用水换来的。”乔清把今天以物易水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怕父亲跟着着急,赶紧从破陶罐里倒出一碗寸长的小鱼,“爹,咱们晚上炖鱼吃怎么样?” 乔福根苦笑点头:“好,好。” 乔晚招呼二哥帮忙把东西搬进灶房。 看着她那副没心没肺的高兴模样,乔福根叹了口气,转头对着一旁蔫头耷脑的兄妹两个道: “你们两个比晚晚年长不少,怎么反倒不如你妹妹沉得住气?钱要是有那么好赚,天下哪还有穷人?” “爹,我是心疼小妹。”乔大河说着眼眶发红,“您没看见,为了把水卖出去,小妹她……她得主动去招揽生意,她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乔福根望向灶房方向,轻叹一声:“这世道,能好好活着就不容易,晚晚长大了,知道为家里分忧,你们该为她高兴才是。” 灶房里,乔晚正小心翼翼地将那些破口的陶罐排列整齐。 乔二川轻声问道:"小妹,今日在市集上,是不是受委屈了?" 乔晚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展颜一笑:"二哥想多了,那些婶子伯伯都很好说话,你看,我们用两罐子水换了这么多东西呢。" 看着小妹明显泛红的双颊和被汗水浸湿的头发,乔二川只觉鼻子发酸。 晚饭时分,一碗清炖小鱼摆在桌中央,寥寥几条小鱼在清汤里沉浮,乔晚给每人盛了一碗。 乔家人一个个面带愁容,乔大河几次欲言又止,都被父亲用眼神制止了。 “先吃饭,有什么事等吃完再说。”乔福根一声令下,乔家兄妹安静地吃起了饭。 饭后,乔晚去后院看她种的薄荷。 经过这几日的悉心照料,薄荷已经长到她小腿那么高,叶片层叠,长势喜人。 乔晚摘了片叶子放在口中咀嚼,薄荷的香气瞬间在口中爆开,一股清凉之感直冲大脑。 昏沉的大脑瞬间变得清醒,憋堵在胸口的暑气也消散不少。 饶是乔晚这个吃了多年薄荷糖的现代人,也被这片叶子浓郁的薄荷气所惊叹。 她没想到用空间里的神泉浇灌植物,竟然能激发出植物如此强大的功效。 为了确定神泉水的这个功效,乔晚心念一动,从空间打出一桶泉水。 她这次不仅给薄荷浇了水,还特意给相邻的茄子秧苗一半浇水、一半不浇,坐等着看几日后的成果。 刚忙活完就听着乔福根的声音从园子门口传来:“晚晚……” “爹,我在这。”乔晚直起腰忙应答。 “昨天刚下过雨,再浇水就涝了。”乔福根接过乔晚手中的水桶。 “爹跟你打个商量,最近咱就不去卖水了,等着天再热一热的,让你大哥二哥去,你就在家等着收钱咋样?” 女儿刚有了干劲,乔福根不忍心打击,只能小心翼翼的试探。 乔晚摇头。 她今天刚把路铺开,就等着明日生意上门呢,这时候绝不能打退堂鼓。 “爹,我知道您心疼女儿,但咱们乔家的女儿,从来没有做事半途而废的,我想再试试。” 见乔晚如此坚持,乔福根也不好再劝。 第二日一早,乔晚照例煮了两瓦罐的水。 ““小妹,要不今天少带一罐吧?”乔清显然没了昨天的兴致。 乔晚知道姐姐是被打击到了,但还是坚持道:“既然都煮了,就都带着吧。” “小妹,你们准备好了吗?”乔大河的声音已经在外面响起,乔晚赶紧招呼他进来把水抬上车。 集市门口,昨天卖水的老头见兄妹三人又推着水过来,忍不住出声嘲讽: “昨天一文钱没挣到,我还以为你们今天不来了呢。”他抻着脖子往乔晚的陶罐里瞄了一眼,“要我说你们就是白费力气,有这把子力气,不如回家多犁两垄地。” “去去去,从哪个粪坑里跑出来的苍蝇,满嘴喷粪臭死了!”乔清拿着浸了凉水的粗布,边扇边大声赶人。 那老头听出乔清在骂自己是臭苍蝇,气得满脸通红,举起手就要打乔清。 “你干什么?” “你敢打人?” 乔晚抄起水舀子直指老头鼻子,乔大河一把抓住老头扬起的手腕,兄妹俩同时出声。 “老头,咱们各做各的买卖,井水不犯河水。我念你土埋脖子不跟你一般见识,但你要是敢动我姐一下,你看我今天让不让你见红!” 她手上的木舀子又往前递了一寸,紧紧贴着老头的鼻子。 那老头没想到这么个小丫头说出的话这般狠厉,他梗着脖子一脸的不服:“你敢动我,我就让我儿子来收拾你们,我儿子可是…” “你儿子就是天王老子,他来之前我也能给你脑瓜子开瓢,我倒要看看是你儿子的腿快还是我的手快。” 乔晚手中的木舀纹丝不动,眼神冷冽。 那老头被她气势慑住,嘴唇哆嗦了几下,终究没敢再叫嚣,悻悻地收回手,嘟囔着退回了自己的摊位。 “哈哈……好厉害的小娘子!”一声洪亮的笑声突然在乔晚身后响起,吓了她一跳。 乔晚回头,看见两个男人正躲在墙角的阴凉处啃着干饼子——正是昨天被她招揽来喝水的大胡子男人和年轻汉子。 乔晚嘴角扬起,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愉悦:“两位大哥,今天还要喝水吗?” 第三十二章 生意上门 “喝!自然要喝!不止要喝,今日我还想跟小娘子谈笔买卖,如何?” 大胡子汉子将手中的饼子往身旁年轻汉子怀里一扔,拍了拍手上的饼渣,大步流星地走到乔晚摊前站定。 他有个老 毛病,一到天热就头疼欲裂,这些年不知灌了多少汤药,却都不如昨日那碗清水来得痛快。 更奇的是,他手下那些弟兄们喝了后,个个神清气爽,干起活来格外有劲。 于是今日特地起了个大早在此等候,没想到还看了一出好戏。 “我手下有三十多号弟兄,每日想跟你订四十碗水。”大胡子开门见山,目光灼灼地看向乔晚。 他常年与各路商人打交道,一眼就看出虽然旁边那两人年长,但真正能做主的,是眼前这个看似稚嫩却眼神灵动的小姑娘。 乔晚眉头几不可察地一动,心中虽早有预料,却也没想到运气这般好,竟直接遇上了个把头。 “小妹名叫乔晚,这是我大哥乔大河,三姐乔清。”她落落大方地行礼,唇角漾开浅浅的笑意:“不知大哥如何称呼?” “叫我胡三就行!” 乔晚利落地舀了两碗水推至胡三面前,笑意盈盈:“胡大哥是个爽快人,小妹也不与您绕弯子。这一罐能装二十五碗水,每日我给您送两罐,收您七十文,多出来的,就当是小妹请您和弟兄们喝的。” 胡三闻言放声大笑,洪亮的笑声震得人耳膜发嗡:“好!爽快!我胡老三最烦那些弯弯绕绕的,行,就照你说的办!”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啪”地一声拍在桌上:“这是昨日和今日的茶钱,你点点!” “那小妹就不客气了。”乔晚当真将铜钱倒出,仔细数出七十文,又将钱袋推了回去,“昨日的茶,就当是小妹请几位大哥的。” 见她如此大方得体,胡三更觉与这丫头合作是个明智之举。 “每日辰时我让大哥给您送去,您直接把钱交与他便是。”乔晚指了指一旁目瞪口呆的乔大河,“今日这两罐还未动过,就让大哥先给您送过去,顺道认认路。” “成!六子,赶紧帮着装车!”胡三招呼那年轻汉子。 乔大河与乔清彻底傻了眼。这才不过两刻钟的功夫,小妹竟谈成了一桩生意,两罐水就这么卖出去了? “大哥还愣着做什么?快装车呀!”乔晚轻推了乔大河一把,他这才如梦初醒,连忙点头。 乔晚取出三个水碗一同放在车上,趁胡三二人不注意,低声叮嘱:“送完货就赶紧回来,咱们还在这儿会合,这三个碗就送给他们了。” 乔大河连连点头,脸上是掩不住的激动。 这边胡三和乔晚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到了对面老伯耳中。 他万万没想到昨日被自己赶走的,竟是个管着三十多号人的把头。 他每日风吹日晒,最多也不过卖出去二三十碗水,可对面这小丫头居然一早就谈成了四十碗的买卖! 老汉肠子都悔青了,厚着脸皮凑上前谄媚笑道:“这位兄弟,且慢一步!昨日是老头我有眼不识泰山,误会了您,今日特来赔罪……” 那名唤六子的年轻汉子冷哼一声:“现在想来巴结?晚了!” 老汉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压低嗓音道:“两位好汉有所不知,如今药材价钱贵得吓人,这丫头的药茶却卖得这般便宜,里头怕是掺了东西。昨日你们喝着舒坦,怎知不是加了什么邪门玩意?一时痛快,后患无穷啊!” 胡三脚步一顿,浓眉拧起。 六子却嗤笑:“老东西,卖不出水就使这种阴招?那水我们兄弟喝了浑身舒坦,能有什么问题!” 老汉急道:“两位好汉想想,寻常解暑汤药哪能这般立竿见影?她一个黄毛丫头,哪来这等本事?定是走了偏门!老头子在这街上卖了十年水,见过多少这种事——开头喝着好,喝久了身子可就垮了!不信你们问问她,敢不敢把这药茶的方子说出来!” 乔晚离得不远,将这话听了个真切。 她心下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快步走到驴车边,朗声道:“胡大哥且慢。” 胡三回头,目光里已带了几分审视。 乔晚不慌不忙,从车上另取了一只空碗,走到自家水罐旁,当众舀了半碗清水。 “这位老伯说得在理。”她声音清亮,引得周围零星几个看热闹的行人也望了过来,“入口的东西,确实该谨慎。不如咱们这就去前头药铺,请坐堂先生验看验看?若我的水真有问题,我立刻砸了罐子,从此不再踏入这集市半步!” 她目光如刀,直直射向那老汉:“若是没有问题,我就掀了你的摊子,叫你往后再也做不成生意!” 那老伯没料到乔晚如此强硬,顿时噎住,脸色红白交错,抖着嗓子道:“我、我不过好心提醒,你们爱听不听!” 胡三见状,心下顿时明了。 他冷哼一声,瞪了那老伯一眼:“少在老子面前搬弄是非!老子走南闯北,什么东西没吃过喝过?好坏还分不清吗?” 他转而看向乔晚,眼中多了几分赞赏:“乔家妹子,不必理会这起子小人!六子,搬水,我们走!”。 “胡大哥!”乔晚眼神清亮,坦荡无比:“我乔晚今日立个规矩——我的水,经得起任何查验,往后每日送水,您都可随意验看。” “好!我就喜欢跟你这样的明白人做生意!”胡三朗声大笑,一挥手,“六子,带路!” 乔大河松了一口气,紧忙拉着板车跟上。 板车吱呀吱呀的前行,乔晚目光冷冷的扫过对面正斜眼瞪她的老头。 这个老登,真是个祸害! 乔晚回过眼,看着一直不发一言的乔清,有些好奇的问:“姐,你咋了?” 按乔清的脾气,方才早该冲上去撕了那老汉的嘴才是。 “晚……晚晚!”乔清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惊中,说话都带了颤音,“你、你快掐我一把,咱们、咱们真把水卖出去了?” 乔晚笑嘻嘻的在她眼前抖了抖钱袋子:“千真万确,钱都到手了。” 挎上姐姐的胳膊,扬声道:“走,咱们逛街去!” 第三十三章 买肉 姐妹两个先去了杂货铺,买了四个大陶罐子。 给胡三送去的水罐子不能马上拿回来,她打算再买两个来回置换。 她还打算继续在那个集市门口卖,所以就多备了两个。 乔晚想给乔家置办些吃食,怕乔福根不收,便打着给自家买米面的由头,多买了些,让铺子小二分两份装。 四个陶罐子外加四斤的糙面糙米,共花了一百二十文。 趁着乔清没看他们这边,乔晚赶紧拿出自己嫁妆把钱付了。 乔家人一个个瘦的皮包骨,乔晚看着心酸,挣了钱第一时间就想着改善乔家人的生活。 跟店里小哥打了招呼,一会过来拉陶罐子。 姐妹俩出了杂货铺,便直奔街角的猪肉摊子。自打上次吃过那只锦鸡炖土豆后,这些日子肚里的油水全靠家里那点子荤油撑着。 每次做饭乔清都在旁边盯着,不让她多放油,清汤寡水的饭菜根本不顶饿,每到半夜乔晚都饿得胃里泛酸,难受得紧。 如今总算有了进项,她终于能正大光明地拿出陪嫁钱买肉了。 她要吃红烧肉,大块的! “老板,给我来二斤五花肉,再来二斤油膘!”刚到肉铺门口,乔晚便扬声喊道,声音里透着压抑不住的雀跃。 “乔晚?” 一个熟悉的声音让乔晚脚步一顿。 她转头,看见霍春桃正站在肉摊前,一脸诧异地看着她。 霍春桃是霍家大房的姑娘,在县里大户人家做丫鬟,今日休息特地来买肉回家,没想到会碰上乔晚。 乔晚满心满眼都在那油光水亮的肉案上,只当是同村人,随意点了点头:“你也来买肉啊?”说完便指着那块瘦多肥少的五花肉对老板道:“我要这块,切瘦点的。” “小妹,要肥的,肥的才香!”乔清连忙低声提醒,生怕妹妹不懂行买了吃亏。 “不要,肥的太腻了,瘦点的好吃。”乔晚坚持道,目光仍黏在肉上。 霍春桃被这对姐妹彻底无视,心里很不是滋味。乔清也就罢了,乔晚是怎么回事?她不是最喜欢三房的霍耀先吗?以往见到自己,早就一口一个“春桃姐”地凑上来打听霍耀先的消息了,今天怎么如此冷淡? 她轻咳两声,语气酸溜溜的:“乔晚,多日不见,这是发财了?买这么多肉,还专挑瘦的?” 乔晚这才将目光从肉案上移开,仔细看向说话的人。 从原主的记忆里搜刮一番,才想起这是霍耀先的堂姐霍春桃。 记忆中,这人没少借着霍耀先的名头从原主这里占便宜。 若是从前,原主早就凑上去姐姐长姐姐短了,但现在,乔晚只是敷衍地笑了笑,语气平淡疏离:“春桃姐说笑了,发什么财?不过是我大哥最近帮人做短工,挣了几个辛苦钱,让我和姐姐买点肉回去给家里人补补身子。家里人肚子缺油水,不敢吃太肥的,瘦点的正好。”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说明了买瘦肉的原因,也道清了钱财来历,免得对方回村乱嚼舌根。 霍春桃被这不咸不淡的态度噎了一下,扯了扯嘴角:“是吗?看来这工钱不少。不过乔晚,我可提醒你,姑娘家家的还是得节俭些,该花的花,不该花的……”她的目光在乔清身上打量一圈,撇了撇嘴:“就该省下来。” 乔晚顿时被气笑了。 自己的钱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人指手画脚了?她本不想搭理,可对方打量乔清时那嫌弃的眼神,让她看着难受。 她当即冷下脸来:“我倒不知道,除了给家里人补身子,这钱还该花在什么地方?” 霍春桃就等着这句话,顿时来了精神:“耀先学业辛苦,自然更需要吃些好的补身子。你……” 乔晚听明白了——乔家人饿得皮包骨头,吃肉就是浪费,只有霍耀先那样的金贵人才配吃好的。这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还要她从自家人嘴里省下吃食去补贴霍家? 她顿时火冒三丈,声音不自觉地拔高:“霍春桃你什么意思?我乔家人不配吃肉,你们霍家的读书人才配?那我倒要问问,你这个做堂姐的,打算给你那‘辛苦读书’的堂弟买多少肉回去?” 她目光凌厉,毫不客气地打量对方:“春桃姐在大户人家当差,月钱丰厚,不会连四斤肉都买不起吧?” “小妹说得对!”乔清早就看霍春桃不顺眼,此刻见妹妹似乎真的放下了霍耀先,对霍家人不再客气,心里大为畅快,忙帮腔道:“春桃姐最心疼她那个堂弟了,怎么会比咱们买得少呢?”她转头对肉铺老板扬声道:“老板,一会儿给这位姑娘割六斤!她家人口多,还有个金贵的读书人,得多吃点!” 两人一唱一和,把霍春桃架在火上烤。 肉铺老板刚把乔晚要的肉称好系上,抬头看向霍春桃,面带微笑地问:“这位姑娘,那六斤肉您是要全五花,还是肥瘦各来三斤?” 乔晚和乔清拎着刚买的肉,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一副“我们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方”的架势。 周围几个挑肉的妇人也停下动作,好奇地望过来。 霍春桃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被当众扇了几个耳光。 她每个月工钱只留下一百文用作吃穿,剩下的都交给家里,此刻就是把身上搜刮干净也不够买六斤肉的。 她嘴唇哆嗦,心里把乔家姐妹骂了千万遍,那肉铺老板还在等着,周围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 “我…我…”霍春桃支吾半天,脸憋得通红,最终在肉铺老板不断的询问中再也绷不住,猛地一跺脚:“谁要买六斤!乔家肚子里缺油水,我们霍家可不缺!” 说完,看也不看乔家姐妹,转身挤开人群,飞也似的跑了。 “呸!不买就不买,说什么肚子有油水,磨蹭半天连半斤肉都没买,我早看出来她是个没钱的!”肉铺老板把刀“当”的一声剁在案板上,朝外狠狠啐了一口。 白耽误他功夫! 乔清和乔晚对视一眼,赶紧付了钱,强憋着笑,拎着肉一溜烟跑了。 第三十四章 口粮 “小妹咱们回吧,大哥应该也快回来了!” 经过刚才那一仗,乔清彻底相信小妹真的不再惦记那个霍耀先,她心里高兴,迫不及待的想回家跟父亲,哥哥们分享这个好消息。 乔晚心里盘算着买了这些吃食也够家里吃一段时间,便也不多停留,姐妹俩不多耽搁,直奔卖水的集市。 她们两个到的时候乔大河早就在集市门口等着。 兄妹三人汇合后,去杂货铺子拉了瓦罐米面,便往家走。 刚进村子,乔大河还打算往霍家走,乔晚一把拉住车辕。 “大哥,咱们今天回家吃,我一会要拿点菜回去。” 乔大河不知道乔晚的心思,没多想,用力一拉直奔乔家。 还未进门,乔清就在门外大喊:“爹,二哥,我们回来了?” 大门紧闭,院里无人回应,乔大河翻墙跳进院子把大门从里打开。 “可能咱们今日回来早了,爹和二哥还没上山回来。”乔清在院子里找了一圈并未发现乔福根和乔二川的身影。 “姐你先把猪油炼了,大哥你帮我把米面搬到灶房,我去菜窖拿些青菜。” 乔晚给两人分配活计,方便自己进地窖把菜装进空间里。 地窖虽阴凉,但仍有些菜长了斑,开始发霉。 乔晚把一些不耐放的挪到空间,又挑了些发霉的装进箩筐。 剩下的耐放蔬菜依旧堆在地窖里,一次消耗太多容易让人起疑,她打算分几次再拿。 六月的天,孩子的脸。刚到家时还烈日炎炎,可乔晚从菜窖里出来时,已是阴云密布,凉风骤起。 “大哥你去山里迎迎爹跟二哥吧,我跟三姐在家做饭。”乔晚看了眼天上翻滚的阴云,心里有一丝不安。 自从乔家还了与冯家的债,乔福根不必再去冯家做工,他便整日和乔二川进山砍柴,打算攒够一车就拉去县里卖。 乔大河拉着板车应声出门,乔晚则进了灶房,把米面倒进乔家的缸里。 “小妹……”乔清轻呼一声。 刚才乔晚买米面时她便猜测定带了他们的份,可没想到乔晚居然一股脑全倒进了乔家的缸里。 “以后霍厌不在家,我经常回来吃,这算我交的口粮!”乔晚直接堵回了乔清剩下的话,“我这么做也不光是为你们,今天你也看见了,咱们的水只会越卖越多,你们身体好,咱们才能挣更多的钱。” 说完她拿出那块五花肉:“所以,你们得多吃!” 乔清看着那白花花的米面和肥瘦相间的五花肉,鼻子一酸,眼圈又红了。 她知道小妹这是变着法儿贴补娘家,心里既感动又过意不去。 “三姐,”乔晚利索地拿起刀开始切肉,头也不抬地打断她:“快生火吧,眼看就要下雨了,爹和哥哥们回来得吃口热乎的,再说了,我现在能挣钱,这点东西算什么?以后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乔清见小妹心意已决,且说得在理,便不再多言,赶紧蹲到灶口前引火。 乔晚手脚麻利,切块、熬糖色、煸炒,加上热水大火烧开转小火慢炖。很快,灶房里便飘出诱人的肉香。 乔清这边的猪油也炼好了。 她盛出一小碗油渣,拌了盐放到乔晚跟前,剩下的都舀进油罐子里。 乔晚捏起一颗香喷喷的猪油渣放进嘴里,酥脆咸香的口感让她满足地眯了眯眼,她顺手也塞了一颗到乔清嘴里。 真香! “轰隆——” 这时,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天色骤然变得更暗,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噼里啪啦砸了下来,瞬间就连成了雨幕,院子里很快积起了水洼。 “呀!下大了!”乔清惊呼一声,连忙起身想去关严实灶房的门窗。 乔晚的心也猛地一紧,她快步走到门口,望向屋外白茫茫的雨幕,眉头紧锁: “大哥出去有一阵子了,爹和二哥也不知道到哪儿了,这雨来得太急,山路肯定滑得很。” 她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这雨势汹汹,山里的人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肉在锅里咕嘟咕嘟地炖着,香气依旧,姐妹俩却都没了刚才的轻松心情,时不时地就朝门外张望。 “要不……我去村口看看?”乔清有些坐不住了。 “再等等,”乔晚相对沉稳些,但紧握的手心也透露了她的焦虑,“大哥脚程快,应该快回来了。我们这会儿出去,万一他们回来了,反倒错过。” 话虽这么说,可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 终于,在几乎望眼欲穿之时,院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乔大河洪亮却带着焦急的喊声: “小妹!三妹!快开门!搭把手!” 姐妹俩心头一跳,立刻冲了出去,也顾不上大雨,直接拉开了院门。 只见乔大河浑身湿透,拉着板车,车上是同样湿淋淋的木头,乔二川跟在车后,身上满是泥泞,像极了在泥窝里打滚。 乔福根则半坐在车上,耷拉着胳膊,额角一片暗红,顺着雨水不断往下淌。 “二哥!爹这是怎么了?”乔清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乔晚已一个箭步冲上前,帮忙稳住板车,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衫,她却毫不在意,急声问道:“爹,出什么事了?您这是怎么伤的?” 乔二川喘着粗气,雨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我跟爹砍柴的时候脚滑从坡上滚下来了,撞到了头!雨又大,路都看不清了,又摔了跤!快,先扶着爹进屋!” 几人手忙脚乱的把乔福根扶进屋子。 乔晚帮着父亲处理伤口,乔福根似乎并未因受伤而萎靡,他瞪大了眼睛,目光灼灼地看着乔晚,甚至带着点难以言说的激动,任由女儿动作,嘴里却忍不住念叨: “没事,没事,爹没事!晚晚,你不知道,刚才……刚才真是险啊!” 乔晚手上动作不停,用干净的布蘸了温盐水小心地清洗,柔声道: “爹,以后你还是别上山砍柴了,太危险了!” “那可不行!必须得去……”乔福根声音压低,带着难以一直的兴奋:“你不知道,爹发现一块宝地!” 第三十五章 乔家走运了 “什么宝地?”乔晚好奇的追问。 乔福根累得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只摆摆手:“吃饭,先吃饭……吃了饭再说。” 他想着这是天大的好事,得攒点力气,好好跟孩子们分享。 一家人麻利地换了干爽衣裳,围坐在简陋的木桌旁。 这时,乔晚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土豆红烧肉走进来,浓郁的肉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 “我滴娘哎!”乔二川猛地站起身,眼睛瞪得溜圆,指着那碗油光红亮、颤颤巍巍的肉块,口水差点流出来:“小妹,你们今天捡钱啦?这……这得有二斤吧!” “二哥好眼力,这些确实是二斤”,乔晚把筷子递给乔福根:“爹,都饿坏了,咱们开吃吧。” 若换做平时,乔福根少不了要念叨女儿几句,但今天他心情极好,率先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眯着眼嚼了两下,连连点头:“香!都别愣着了,快吃!” 忙累了一天,几人早已饥肠辘辘,一时间,饭桌上只剩下碗筷轻微的碰撞声和咀嚼声,再无人说话。 与此同时,霍家大房的气氛却低沉得能拧出水来。 霍老太太扒拉了一口清可见底的野菜糊糊,“啪”地一声把筷子狠拍在桌上。 桌上其他人都吓得一哆嗦。 “家里粮食本就见底,倒还有空着俩爪子回来吃闲饭的!”霍老太太吊梢眼一斜,冷冷剜向大房一家:“春桃,你不好好在主家伺候,跑回来做什么?” 霍春桃从小怕极了祖母,被她这么一点名,身子下意识地缩了缩,声音跟蚊子哼似的: “祖……祖母,孙……孙女本是想着买点肉回来孝敬您老人家的,可……可都怪那个乔晚!”她一开口,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她和乔清合伙挤兑我,还串通肉铺老板,逼着我买六斤肉!她明知咱家的钱都紧着给耀先读书,我身上没有余钱,她成心让我当众没脸!” “乔晚?”霍老婆子声音拔高,满是怀疑:“她也去肉铺了?” “何止去了!”霍春桃想起回村听到的消息,怨气更盛,“她买了四斤肉呢!两斤油膘,两斤瘦多肥少的五花!我在边上听得真真儿的!她如今嫁了霍厌,算是我嫂子,竟还这般欺辱自家人……” “她哪来的钱?”霍老婆子皱紧眉头,满是疑惑:“今儿何家还在村里嚷嚷,说乔家欠着他家十两银子没还呢。” “肯定是霍厌的钱!”旁边的郑氏立刻来了精神,迫不及待地插嘴:“我听邻村跟霍厌一块去服役的人说,霍厌在军营里立了功,得了不少赏银!娘,儿媳上次去他家,就闻到油香味儿。” 她越说越恨:“一笔写不出两个霍字,咱们自家人还吃糠咽菜呢,倒肥了乔家的肚子!这钱,您可得要回来!” 霍老婆子觉得在理,火气噌地上来,当即就要起身去找乔晚算账。 “娘,不能去!”一直沉默的钱氏赶忙把人拦住:“咱们现在这么去,名不正言不顺。” “我去要回我霍家的银子,怎么就不顺了?”霍老婆子语气冲得很。 “娘,您忘了,霍厌已经跟咱们分家了,他给自己媳妇的钱,乔晚想怎么花,咱们管不着,也没由头管。”钱氏扶着霍老婆子坐下,给她顺气:“硬要去闹,反倒落人话柄。” 霍老婆子心里极不甘心,在她看来,凡是姓霍的钱,合该都攥在她手里:“跟他那个没良心的娘一个德行!那你说怎么办?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自然不能。”钱氏压低声音:“霍厌常年不在家,乔晚年纪轻,又是个能折腾的,咱们这些做长辈的,帮着看顾看顾也是应当的。等霍厌回来了,咱们也好把他上山这段时间,乔晚都做了些什么好事,一五一十告诉他……” 霍老婆子眼睛顿时亮了,猛地一拍大腿:“这主意好!”她立刻转向郑氏,“老大家的,明天你就去,给我死死盯住乔晚,等霍厌回来,有她好看的!还有春桃,你在县里没事也常看着点,乔晚都给乔家人买什么了。” 郑氏一听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全落大房头上,脸立刻拉得老长,但又不敢明着反驳,只小声嘟囔:“那死丫头现在有霍厌撑腰,泼辣着呢,哪是那么好盯的……” “她敢!”霍老婆子三角眼一瞪,“再厉害也是霍家的媳妇,还能反了她,让你去你就去!把她的底细摸清楚了,等霍厌回来,看她怎么嚣张!” 她心里想,最好霍厌回来能狠狠教训乔晚一顿,她也好趁机把霍厌的银钱攥回手里。 霍春桃心里也是一百个不情愿,但看着祖母那张阴沉的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低低应了声:“是,祖母。” 乔家这边晚饭已近尾声。 一大碗红烧肉被吃得干干净净,连汤汁都被乔二川拌着饭吃完了。 一家人吃得心满意足,嘴角泛着油光。 见父亲打了个饱嗝,慢悠悠地放下筷子,乔晚迫不及待的开口:“爹你快给我们说说,你到底发现啥宝地了。” 乔大河和乔清一听有宝地,顿时好奇地望过来。 乔福根脸上泛着红光,压低了声音,却掩不住兴奋: “我跟二川俩今天进山里头,发现了一片好林子!那树干,个个笔直,旁枝杂杈极少,是难得的上好木料!” 他给冯木匠家伐了两年木头,眼力毒得很,一眼就看出那片林子能值大价钱。 “爹,你是怎么发现的?”乔晚追问道。 “嗨,也是运气!”乔福根笑道:“昨天听你五伯闲聊,说他前阵子进山,误打误撞进了一片好林子,当时没带家伙事,想着回头拿了斧头再去,结果再去找就摸不着道了。 我也就是随口问了他个大致的方位,没成想,今天带着二川一去,还真就给我找着了!” 看着父亲兴奋不已,乔晚心里却划过一丝疑虑:“爹,这……会不会太巧了?五伯跟咱家关系咋样?” 她总觉得这好运来得有点太轻易。 听出乔晚心里担忧,乔福根安慰道:“你放心吧,你五伯跟咱们是没出五服的本家,当初你要嫁霍厌,他还借了咱家银子呢。” “是啊小妹,你别多想,”乔大河也激动地附和,“我看就是爹运气好!你看,咱今天刚把水卖出去,爹就找到了好林子,咱们乔家要走运了。” “那林子可以随意砍伐吗?”她对这个时代的律法不太了解,怕父亲高兴过头,惹来麻烦。 乔福根摆摆手,笃定道:“不是啥名贵树种,就是寻常的好木材,这个时节官府不会管。”他长长舒了一口气,看着窗外:“你大哥说得对,也该轮到咱家走运了!” 第三十六章 抢位置 “爹,那你打算啥时候动手伐木?”乔大河兴奋的搓手,一想着马上就要过上好日子,他全身有使不完的牛劲。 “不急,”乔福根压低了声音,神色严肃:“这事儿眼下就咱自家人知道,在找到靠谱的买家之前,千万不能走漏风声。”他特意看了看几个孩子,着重叮嘱:“我先跟二川上山砍两棵做样,拿到县里家具铺子探探路,人家要多少,咱再砍多少,木头堆在家里太扎眼,容易惹麻烦。”” 乔大河把胸脯拍得砰砰响:“爹,你放心!咱们肯定把嘴捂得严严实实,一个字都不往外蹦!” 想到家里即将有笔大进项,卖木材可比卖水挣钱多,乔福根转头看向乔晚,语气慈爱: “晚晚,等木材卖了钱,你就别去卖水了,挣钱养家是爷们儿的事,你就安心跟你三姐把家里照料好就行。” 乔晚闻言一愣,乔家人一直对她宠爱有加,几乎百依百顺,这让她差点忘了,在这个时代,女人天生就被认为该依附于父兄和丈夫。 一股闷气堵在她心口——凭什么挣钱的事就只能交给男人?女人的努力和事业就不算数吗? “爹,那片林子你定没法一次卖出去,总要有个明面上的进项遮掩,所以我这卖水的生意不仅不能停,还得往大了做大,做得越热闹越好,正好给咱家木材打个掩护。” 她知道三言两语改变不了父亲根深蒂固的想法,但她不服,她偏要做出一番样子给他们看看。 “爹,我觉得小妹说得在理。”乔清倒是没觉得父亲的话有什么不对,只是看小妹脸色 微沉,习惯性地偏袒乔晚:“卖水这生意好歹是现钱,蚊子腿也是肉!小妹现在一天起码能进账七十文呢!” 乔福根闻言点头:“也罢,还是晚晚想的周全,只是别太累,爹也是心疼你。” 乔晚淡淡一笑,只点头应道:“我知道了爹。” 乔清跟着乔晚把碗筷收拾妥当,雨后天晴,趁着天色还有些微亮,姐妹两个手挽着手往霍家走。 刚到霍家,便见有一篮子菜放在门口。 “小妹,这是谁放的?” 乔清拎起那篮子被雨水浇的不成样子的青菜,上下翻看。 “不知道!”乔晚也纳闷,这到底是哪来的田螺姑娘?虽说如今季节各家的菜都不缺,但也没多到接连两次白给别人家送的程度,一次可能可怜他们没菜吃。 可这都第二次了,乔晚不想平白欠下人情,决心把这个田螺姑娘找出来。 乔晚把上次那个篮筐拿出来,摆在乔清面前:“姐你能看出这是谁家的篮子吗?” “都是山上最普通的荆条编的,这上哪……”乔清的声音猛地顿住,目光停在篮子最外缘的收尾处。 “她这个篮子收尾跟别家的不一样!”乔清指出不同给乔晚看。 乔晚瞪大了眼睛,左看右看也没看出名堂:“哪儿不一样?姐,我看不出来,你快直说吧。” “寻常人家怕篮子剐蹭衣服,都会用刀把收口的荆条梢头削得平整光滑,你看这个。”乔清指着那处:“这明显是直接用手掰断的,茬口毛毛刺刺的。” 乔晚更疑惑了:“所以呢?”” “不光是收口,你看这些荆条,好多也都是生掰下来的,没经过刀削,咱家就算再穷,编筐的时候也知道找把破刀修一修。所以给你送菜的这人,恐怕比咱家还穷。”乔清分析完,下巴微微扬起,脸上竟带着点莫名的骄傲:“放眼整个下河村,比咱家还穷的,掰着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乔晚:……这还能穷出优越感来了? “姐,你比我熟悉村里情况,你觉得能找出这人不?” “包在我身上!”乔清一拍胸脯,“姐肯定帮你把这人揪出来!不就是多串几个门子、多瞅几眼人家筐篮的事嘛!” 趁着姐姐收拾那篮子青菜时,乔晚悄悄从空间里取出三桶水,将六月霜浸泡进去。 一切收拾停当,姐妹俩早早歇下。 翌日,乔晚比往常早起了半个时辰。 乔大河推门进来时,姐妹俩早已准备妥当。 乔晚今早煮了整整三大瓦罐的茶水,兄妹三人装好车,锁好门,迎着霞光赶往县城。 他们谁也没注意到,就在他们的推车刚离开,一个身影从霍家对面荒地的草丛里钻了出来,飞快地跑回了村子。 进了城,乔大河打算先把姐妹俩送到集市口,自己再去给胡三送货。 眼看集市就在前方,乔晚不忘叮嘱大哥:“哥,送了水别忘了收钱!” “小妹放心,忘不了。” 两人正说着,走在前面的乔清突然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乔晚抬头一看,就见乔清正用力推搡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 “这个位置是我们早就占好了的!你要摆摊到别处去!”那妇人面前摆着一小堆新鲜的蘑菇,乔清说着就要用脚去踢。 那妇人一时慌了神,不知是该先护着孩子,还是先护着蘑菇: “姑娘……姑娘,我不是……你别踢……”她最终选择用身子护住那些蘑菇。 因着昨天刚下过雨,集市口有不少来村子的妇人在卖蘑菇。 一个看起来和抱孩子妇人同村的婶子看不过眼,站起身叉着腰帮腔:“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泼辣?这地方又没写你家的名字,凭什么不能摆?张三儿媳妇,你今天就在那儿摆!我看她敢动你一下,婶子我帮你挠花她的脸!” “死老婆子,哪儿都有你!这位置就是我们早占的!来呀,你以为我怕你!”乔清火气上来,挽起袖子就要去掀摊子。 那婶子也把蘑菇一扔,摆出要干架的姿势。 眼看俩人真要打起来,乔晚和乔大河赶紧快步上前,将乔清护在身后。 “干什么!想打人是不是!”乔大河黑着脸拦在那婶子面前。 他虽然黑瘦,但怒目圆睁的样子自有一股唬人的气势。 那婶子见状,气焰顿时矮了半截,只是胸口仍气得剧烈起伏。 乔晚知道姐姐性子急,但眼下必须一致对外。 她正大脑飞快的运转,怎么才能让那抱孩子的妇人主动离开这个是地方。 却没想到,那抱着孩子的妇人,突然转向她,“扑通”一声竟直直跪在了她面前! 眼泪瞬间从妇人消瘦的脸上滚落,她声音哽咽:“恩人!恩人!我可算……可算等到您了!” 第三十七章 治病 眼前妇人这么一跪,着实把乔家兄妹吓了一跳。 方才还撸 着袖子,一副“不服就干”架势的三人,顿时像被针扎破的皮球,气势“嗤”地一下泄了个干净。 三人面面相觑,眼神里全是懵。 乔晚清了清嗓子,脸上那点戒备瞬间融化,换上一副再和善不过的面容,声音轻柔: “这位嫂子快请起,昨天刚下了雨,地上潮气重,仔细伤了膝盖。” 她说着就弯腰去扶,不料那妇人非但不起,反而将怀里那瘦小的孩子往下按,哑着嗓子催促:“蛋儿,快,给恩人磕头!” 那孩子怯生生的,小脑袋就要往湿漉漉的地面上磕。 乔晚何曾见过这阵仗,当下惊得连退两步,嗓音都带着微不可查的颤:“你……你别跪我,快起来,这我怎么受得起!” “受得起!受得起!”妇人情绪激动,抱着孩子用膝盖往前挪了两步。 “前日若不是贵人您那碗药茶救了命,我跟蛋儿……怕是早就挺不到今日了!”她说着强按着孩子脑袋结结实实磕了个头,才站起身。 前日?乔晚一愣,仔细瞧去,忽地想起来了——这不正是她卖水第一日,那个抱着孩子几乎要晕倒在她摊子前的女人么? 当时她怕惹麻烦,更怕被讹上,才舍了一碗水出去。 万万没想到,当日一个下意识的举动,竟换来对方如此千恩万谢。 想起自己最初那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思,乔晚只觉得脸颊发烫,臊得慌。 接着便见那妇人利落的将自己旁边摊位的蘑菇往更边上挪了挪,空出一块位置,对乔晚道: “知道你们常在这儿摆摊,我怕来晚了被旁人占去,就早早来先给你们占着了,这本就是给你们留的,快摆上吧!” 一听这位置竟是人家特意给自家占的,乔青脸上霎时如同火烧云掠过,红得透彻。 她紧抿着唇,走到那妇人跟前,声音比刚才低了八度,带着明显的愧意:“刚才……刚才误会嫂子了,对不住!” “无妨,无妨!”妇人摆摆手笑了笑,“咱们这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她倒觉得这丫头性子泼辣直爽,很是对胃口。 既是一场误会,乔大河便帮着姐妹俩把摊子支起来,随后拉着车走了。 乔晚正想给那抱孩子的妇人端碗水润润嗓子,却见她搓着粗布衣角,小心翼翼地从腰带最里层摸出一枚铜钱,递给乔晚: “我……我晓得你那药茶卖两文钱一碗,我这只有一文,你能不能……卖我半碗?”说完,迅速把脸埋在孩子脑后,那红透的耳根却暴露了她此刻的紧张与难堪。 乔晚心里一酸,将那枚铜钱推了回去,递上一碗满满的药茶:“嫂子这是哪里话,您帮我们占了地方,我们谢您还来不及,哪能再要您的钱?这碗茶您喝着。” “这使不得……!”妇人连连摆手,“之前就白喝过您一碗了,哪能再……” “嫂子非要跟我见外?”乔晚故意板起脸,佯装生气,“这钱您若不收回去,这水我可不能给了。” 妇人见乔晚神色认真,这才千恩万谢地收回铜钱,接过水碗。 她刚接过,怀里的孩子蛋儿就迫不及待地伸着小脑袋去够碗沿。 乔晚看着孩子那急切的模样,眉头微蹙。 她跟乔清打了声招呼,快步走到无人注意的角落,意念一动,从空间里取出一碗清澈的泉水。 “嫂子,”她端着水回来,柔声道,“那药茶性子偏凉,咱们大人喝了无妨,孩子还是喝点清水吧。” “妹妹你不知道,”妇人叹口气,“我家蛋儿前些日子病得厉害,三日水米不进,自打喝了你上回给的水,回家竟能咽下点粥糊了。”这话让乔晚更仔细地打量起孩子来:肚子鼓胀,四肢细瘦。 “嫂子可带他找大夫瞧过?” 妇人无奈摇头:“县里的大夫,光是伸伸手把个脉就要十五文,我家实在……唉……” 乔晚默然,这世道,穷人看病太难。 她心里已有几分猜测但需进一步确认:“我平日看过几本医书,嫂子若信得过,让我帮蛋儿瞧瞧?” “信得过!信得过!有劳妹子了!”妇人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赶紧将孩子往乔晚这边递。 乔晚伸手,轻轻按了按蛋儿肚脐周围,孩子立刻哼唧着扭动起来。 “蛋儿乖,告诉姨姨,”乔晚声音放得极缓,“平时拉臭臭的地方,会不会痒?” 蛋儿躲在娘亲怀里,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嫂子,我估摸着,蛋儿这像是肚子里有虫……”乔晚话未说完,那妇人声音猛地拔高,带着哭腔:“有虫?天爷啊!那虫子钻进我蛋儿肚子里吃他肠子了?” 说罢,竟搂着孩子嚎啕大哭起来,哭声瞬间吸引了周遭所有人的目光。 人群迅速围拢过来,指指点点。 “嫂子您先别哭,这不是什么要命的大病,能治!”乔晚赶紧安抚,被这么多人围观弄得她极为窘迫。 “真的?妹子你不骗我?”妇人死死抓住乔晚,哑声问道。 乔晚肯定地点头:“你回家找二十粒南瓜籽,捣碎了喂给孩子吃下去,明天应该就能见着虫子拉出来了。” “就这么简单?”妇人愣住了,显然难以置信。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纷纷质疑起来:“我表侄女家孩子闹虫子,请了州府的名医,花了十两银才治好!几粒南瓜籽就行?扯淡!” “就是!现在卖水的都能开方治病了?这集市不成医馆了么!” 对面那卖水的老汉一直竖着耳朵听,此刻也阴阳怪气地插嘴:“人家卖的那是‘药茶’,神得很!没准儿啊,这就是做好的套,演给大伙儿看呢!” “老瘪犊子!不会说人话就把你那嘴缝上!”乔清火冒三丈,目光扫过众人,“我妹妹说能治就一定能治!合着不是你们家孩子受罪,一个个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信!”那妇人猛地抱紧孩子,像是下定了决心,对着乔晚感激道,“妹子,我信你!我这就回去找南瓜籽!” 她刚要转身,人群里一个胖婶子挤了出来:“别跑一趟了!我菜摊子上今早刚劈了个老南瓜,正好有一把籽!”说着便快步从集市门口的摊位上抓来一小把南瓜籽,递给那妇人。 “给,现成的!” 乔晚二话不说,从怀里摸出一文钱,“啪”地一声扔在对面老头的摊上:“买你一碗水!”不等老头反应,她自顾自舀了一碗,将南瓜籽洗净,放在干净的石片上捣碎,当场就要喂给蛋儿。 生的南瓜籽连皮带瓤,极噎人。 蛋儿吃了一口就扭开头,哭嚷着拉嗓子,再也不肯张嘴。 妇人急了,心一横,捏开儿子的嘴,将南瓜籽塞进去,然后死死捂住他的嘴。 蛋儿呜呜哭,小腿乱蹬,直到彻底咽了下去,妇人才松手,自己也已是泪流满面。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围观的人都屏息凝神,目光牢牢锁在那孩子身上。 两刻钟后,出去连送货的乔大河都回来了。 可蛋儿除了因刚才的哭闹有些蔫蔫的,并无其他反应。 围观的人最后那点耐心消耗殆尽。 “呸!骗子!白白浪费老子工夫!” “我就说没这等便宜事!这要能行,全城的医馆都得关门!” 对面的老头嗤笑一声,捡起乔晚那枚铜钱,轻蔑地扔了回去,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年纪轻轻干点啥不好,非学人招摇撞骗!回去吧,往后别再来这儿丢人现眼了!”说完,背着手摇着头坐回自己的位置,冲着这边拔高嗓门吆喝: “卖水……清凉甘甜、祖传正经的泉水……不骗人!” 第三十八章 拉虫 那老头吆喝的越卖力,这边围观的人群情绪就越是激动。 他们骂骂咧咧的就要掀了乔晚的摊子,就好像站在这里看热闹并非他们自愿而是乔晚把他们栓在这不让走一样。 眼看着人群越来越近,乔大河把两个妹妹护在身后,指着那群人厉声道: “你们想干什么?!退后!都给我退后!” 面对一两人他尚且不惧,可眼前黑压压一片,群情激愤,乔大河只觉得额头冷汗直冒,小腿肚也止不住地打颤。 但他心里死死绷着一根弦——绝不能露怯,否则两个妹妹今天非得吃亏不可! 就在他以一己之力硬扛着越来越近的人群,一声惊天动地的孩子哭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娘……我肚子疼!肚子好疼啊!” 所有人的动作霎时一停,目光齐刷刷转向声音来源。 乔晚立刻挤开人群跑过去,只见蛋儿在他娘怀里疼得直打滚,她伸手摸了摸。 “蛋儿乖,是不是想拉臭臭了?”她急声问。 可孩子只顾着喊疼,根本听不进话。 抱着孩子的妇人早已六神无主,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仰起脸绝望地看着乔晚,嘴唇哆嗦着:“咋办?……这该咋办啊妹子?!” “嫂子别哭,赶紧带着蛋儿去拉臭,他这是要排虫呢!”乔晚催着妇人赶紧起身去找茅厕。 “真的?”那妇人声音明显带了些质疑。 刚才她说信乔晚,不过是想着那南瓜籽吃不好也吃不坏,万一真把她的蛋儿治好了呢! 可现在看着儿子疼成这样,心里也开始隐隐后悔,怕自己轻信了眼前这个丫头,而害了孩子。 “嫂子快点吧,一会孩子拉裤子了。”乔晚推着妇人抱着孩子去找个没人的地方解决,她都闻到臭味了。 妇人也闻到了,抱着孩子匆匆跑向对面一个大柱子后面。 一大半看热闹的人呼啦一下全跟了过去,踮着脚伸长了脖子。 剩下的人虽没动,却也个个竖起了耳朵,紧张地听着那边的动静。 突然–––– “虫!真的有虫!”柱子后爆出一声惊呼。 “我的天呀!这么长的虫子!”另一人尖声附和。 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撕心裂肺的呕吐声。 “呕——我的娘诶……受不了了!” 最先吐完的人脸色发白地冲回来,指着乔晚那罐药茶,话都说不利索:“快、快给我来……呕……来一碗!”说完“啪”地将两文钱拍在摊上,抢过碗一饮而尽。 有了第一个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等到柱子那边呕吐声渐歇,乔晚罐子里的药茶只剩下半罐。 最后一个年纪稍大的妇人,是被人扶着过来的,她刚刚挤得最前,看得最真,等见情况不妙,想往外跑的时候,身后已经吐满了人,她就死死的被围在中间,结结实实享受了一番臭气与酸腐气的“双重洗礼”。 “小、小娘子……快,快给我……呕……来一碗……” 她已经吐无可吐,只能弯着腰一个劲的干呕,乔晚不等她把话说完,赶紧倒了一碗给她递过去。 那妇人簌了口,猛灌了一口,懊悔的道:“刚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误会了小娘子,还请小娘子勿怪!” 乔晚摇头,露出一个理解的笑:“婶子说的哪里话,这都是人之常情,若换做是我,我怕是比婶子更怀疑才是。” 妇人闻言,更是感动:“你年纪跟我家姑娘差不多,竟这般通透善解人意……”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被一股清凉压下,她这才真切感受到这茶水的不同,“这、这真是药茶?” “是的,”乔晚顺势提高声音,对周围还未散尽的人群道,“从采药、晾晒到煮茶,都是我亲手制的,这茶不仅能清凉解暑,更能止泻祛火,特别是天热容易闹肚子的,喝了便知效果如何!” 这么好的一个宣传机会,乔晚定不会错过,她想着把这个零本万利的买卖做大,自然是让别人知道它的功效。 经过刚才的事,围观的人已经对乔晚的话深信不疑。 有的人就是这样,别人不说,他没感觉,别人一提,他立马有了感应。 一个年纪稍大的汉子捂着肚子扬声道:“哎?你别说我这肚子早起还丝丝拉拉的疼,喝了你这水真就不疼了。” “我也是,我这嗓子咽口水也不疼了!”一个挎着菜篮子的婶子,摸着脖子跟周围人宣扬。 “我也是……” “我这也是……” 眼见着回应的人越来越多,说出的感受越来越离谱,乔晚忙出声打断,再说下去就要变成仙茶了。 “夏季炎热,容易贪凉,天长日久身体里易生痰火,我这个茶正好能降这火。” 乔晚谢过那几位热心帮忙宣传的路人,心里不禁感叹:这几位要是放在现代,老了定是保健品店的常客。 “丫头,再给我来两碗放我这新买的罐子里,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听了乔晚的介绍又有几个路人要买这药茶拿回去给家里人喝,没碗的就连乔晚的水碗一遭买了。 坛子里还剩下三四碗水,乔晚便对着还要买水的路人抱歉的道:“今日水卖完了,明日我们姐妹还在这卖水,若想喝的明日我多带些。” 没买到的路人面露可惜,一步三回头地散去。 见人群散了,乔清拉着乔晚的袖口低声问:“小妹,咱们这还有几碗呢,你咋不卖了?” 乔晚附在她耳边低声道:“自然是为了勾着他们明日来。” 她从前在饭店兼职深知人气的重要性,没人气的店,饭菜再好也难吸引客人。 乔晚不卖他们就是勾着那些路人明天来,给他们摊子增人气。 两姐妹正低声说着,对面突然又传来孩子的哭声和激烈的争吵。 只见那卖水的老头正死死拽着那抱孩子的妇人不让走。 “谁准你孩子在这拉屎的?看把我这弄得臭气熏天,都没人来买水了,你得赔我损失!” “你放开!我家孩子在大道上拉的,又没占你地方,你凭啥拦我!”妇人奋力挣扎,抱着孩子想往乔晚这边来。 老头却不依不饶,跟在后面跳脚大骂:“你这泼妇!就是你选的晦气地方!坏了我的风水!今天不赔钱,我就拉你去见官!让你吃牢饭!” “坐牢”二字如同惊雷,骇得那妇人脸色唰地惨白,脚下一个踉跄,怀里的孩子差点脱手摔下去。 第三十九章 盲目信任 乔晚见状,一个箭步上前扶住那女人:“你这老伯好没道理!光天化日之下,纠缠欺侮一个带着孩子的年轻妇人,我看该去见官的是你才对!” “就是,你管天管地还管人家孩子拉屎放屁,那路上又没刻你的名字,你凭啥不让人家孩子拉屎。”乔清叉着腰挡在那老头跟前,一副要干架的摸样:“你不敢找吐在你摊子前的那些人算账,专挑他们母子欺负,不就是看他们是庄稼人,没人撑腰吗!” 刚才一起卖蘑菇的婶子闻言也冲了过来:“你个老不死的,你敢欺负我村的媳妇,你看我今天不掀了你摊子!” 眼见对方人多势众,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指指点点,卖水老汉顿时怂了,指着乔晚道:“好啊,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给我等着,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你们。” 说完转身灰溜溜的跑回摊子。 乔晚盛了碗水递给惊魂未定的妇人:“嫂子,喝口水压压惊,歇歇吧。”怕她多想,又忙补充道:“剩的!” 那妇人接过,刚喝了一口,就听见怀里孩子喊饿: “娘,我想吃馍馍。” 儿子病了这些天,头一回主动喊饿,妇人眼眶瞬间又红了,腿一软又要跪下给乔晚磕头。 乔晚赶紧用力架住:“嫂子,使不得!真是举手之劳,您千万别这样。” “我就是没钱,不然我真要好好谢过妹子……”话落,妇人好像猛的想起什么,急忙将自己那摊新鲜蘑菇包好,一股脑塞到乔晚手里:“今早上山采的,妹妹别嫌弃!” 乔晚推脱不过,只好收下:“我姓乔,单名一个晚字,不知嫂子住哪个村子,怎么称呼,我常在这卖水,以后嫂子来县里,可来我这歇歇脚。” “我姓秦,你叫我秦嫂子就行,我家住大柳村,夫家姓张!” “大柳村……张家?”乔晚感觉这个村子好像在哪听过,转头想问乔清,就见她面色涨红,把头垂的极低。 乔晚瞬间想起来了——乔清的未来夫家就是大柳村的张家,那眼前的嫂子很有可能是乔清未来的亲戚。 只恨原主对家里事漠不关心,她压根不知道乔清未来夫婿的具体名讳,此刻也不好细问。 眼看蛋儿饿得大哭,乔晚忙从钱袋里数出五文钱,塞到秦嫂子手里:“我跟蛋儿投缘,这钱就当姨姨请蛋儿吃碗热乎的素面。” “哎呀,这使不得……”秦嫂子忙推拒,乔晚又冷下脸:“嫂子这是嫌少了?” “不是……哎!”秦氏确实身上没钱,给孩子买不了什么,她明白乔晚的好心,最终感激的收下:“乔妹子,你得恩情,嫂子记下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客气话,秦氏抱着孩子,与那卖蘑菇的婶子打了声招呼,便匆匆进了集市。 乔晚又端了一碗水送给那卖蘑菇的婶子:“早上我家姐心直口快,还请婶子莫见怪。” 那婶子早就好奇的心痒,想知道这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水到底啥滋味。 见乔晚递过来,话又说得这般客气,忙擦了擦手接过:“哎哟,这算个啥事!年轻人谁没个脾气,放心,婶子不是那小肚鸡肠的人!”说完便迫不及待喝了一大口,随即眼睛瞪得溜圆,“哎呀妈呀!这水咋比山泉水还好喝呢!还带点甜味儿!” 她一口气喝干,咂咂嘴,意犹未尽。 乔晚笑着让乔清把桶底剩的水全倒给了她。 婶子也没客气,连喝了两大碗,才红着脸把碗递还过去,不好意思地笑道:“丫头,莫笑婶子嘴馋,实在是你这水忒好喝了,婶子一个没忍住……” 乔晚笑道:“婶子喜欢就好,以后来县里,可得常来给我们捧场啊!” “一定!一定!”婶子连连点头,笑得见牙不见眼。 今日带的水全部卖光,乔家三兄妹收拾好东西便往家走。 一路上,乔清脸上的红晕久久未散,直到快到家门口了,还低着头不敢看乔晚。 “姐,这都一路了,我还什么都没问呢,你怎么还在害羞?”乔晚憋了一路,终于忍不住打趣道。 “你……你要问啥?”乔清一改往日泼辣的模样,蔫声细语的。 “未来姐夫叫什么名字?”乔晚最后悔的就是刚才只顾忌乔清害羞了,忘了向秦嫂子打听张家的情况了。 “小妹!”乔清以为妹妹故意打趣,羞得跺了跺脚,脸红的更透,直接往霍家跑了。 “哎……”乔晚是真冤枉,原主的脑子里对乔家这些人的情况是真不上心,更别说与乔清订婚的张家。 她快走两步,跟上乔大河:“大哥,你知道未来姐夫的名字吗?” “好像……叫张志,比清儿大一岁。”乔大河对这个未来妹夫也了解不多。 乔晚点点头,再碰到秦嫂子定要打听下这张家的情况。 兄妹三人到家时天色尚早。 乔清去做晚饭,乔晚则拉着乔大河来到屋后的小院。 房后的薄荷在她这几日精心照料下已经长极其茂盛,乔晚决定今日打顶,所谓的打顶,就是把薄荷的顶头剪下来。 趁着昨日下过雨,土地湿润正好扦插。 乔晚给乔大河讲了扦插要领后,她开始打顶。 乔大河是个干活好手,扦插对于他来说根本不算难事,乔晚之前也有过种薄荷的经验,两人配合默契。 直到夕阳西下,原先预留出的一片空地已经整齐地插满了薄荷苗。 “小妹,你种些这些银丹草,也要泡茶卖吗?”如今卖药茶尝到甜头,乔大河看到什么草都想到泡茶卖钱。 “恩……也不是不行!”乔晚笑笑,她最初只是想种下这点有关现世的念想,具体用途还真没细想。 “小妹,大哥,洗手吃饭了,爹和二哥回来了。”乔清的声音在前院子想起。 乔晚让乔大河先过去,自己则趁着后园子没人,从空间拿出两桶水给新摘的薄荷苗浇了一遍。 晚饭乔清做的青椒炒蘑菇,肉末茄子,还有个素拍黄瓜,这几个菜都是乔晚点名要吃。 吃饭时候,乔家兄妹说说笑笑,乔清更是把今天卖水的盛况给乔二川和乔福根说了。 乔二川听到那孩子真拉虫子,激动地拍桌子,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小妹,没想到你还会给孩子看病,你啥时候学的医?” “呃……”乔晚一时语塞。 不等乔晚回答,乔大河抢先开口:“是我捡到的一本书,上面不知道写的是啥就给小妹看了,她从那上头学的。” “大哥以后你再捡书别直接给小妹,我先看一眼,这要是好书还行,要是禁书别把小妹带坏了!”乔二川一脸认真的叮嘱。 看着乔二川那副煞有介事的模样,乔晚心下莞尔,乔家这些人彼此间有着一种近 乎盲目的信任,只要你敢说,他们就敢信。 这书……哪有那么好捡的! 第四十章 有鬼 砍了一天的树,乔福根累的没吃几口就叫上乔家两兄弟回了家。 临走前乔大河把今天收的铜板全部给了乔晚。 夜深人静,乔晚和乔清闩好门,姐妹俩钻进被窝里数钱。 三罐水,统共卖了一百一十文。 乔晚拿出麻绳,仔细地将五十文穿成一吊,找了个小陶罐装好。 乔清兴奋地像只偷到油的老鼠,抱着钱罐子在地上打转,不知道该藏哪里好。 “就藏床底下!”她眼睛一亮,把钱罐塞给乔晚,风风火火地跑出去,拎了把小锄头进来,“挖个坑,埋起来最保险!” “姐,咱们这钱攒不了几天,就要还债了,别费劲了!”乔家太久没见过铜板了,乔晚怕过两天还钱的时候姐姐不舍得,便忍不住提了一句。 “不行,万一丢了呢,少一个子我心都要疼死。””霍家这茅草屋的地面是夯实的泥地,床下的土还算松软。 乔清很快就刨出个浅坑,把钱罐子埋好才上床。 姐妹俩一夜无梦,都睡得特别踏实。 翌日一早,乔晚睁开眼时,乔清已经开始穿衣服。 听到动静,她回头看乔晚已经醒了:“你再多睡会,我去煮茶,爹和二哥说了跟咱们一起去县里。” “不睡了。” 乔晚揉着惺忪睡眼,迷迷糊糊地坐起来,闭着眼睛摸索着穿衣服。 昨天就带的水没够卖,她打算今天多煮一些,把家里的水桶也带上。 只是想起对面那卖水老头昨天撂下的狠话,心里有些不安,不知今天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正想着,院子里突然爆发出乔清一声凄厉的尖叫: “啊——!” 乔晚瞬间彻底清醒,心脏猛地一缩,鞋都顾不上穿,光着脚就冲了出去:“姐!怎么了?” 只见乔清蹲在地上,双手紧紧抱着头,浑身筛糠似的抖得厉害。 乔晚冲过去抱住她:“姐,出什么事了?” 乔清整个人抖得不成样子,牙齿咯咯作响。 “小,小妹……鬼!有鬼!” “鬼?” 乔晚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压根不信这个。 若非说真有鬼,那她也算一个。 此刻天色未明,四周影影绰绰,她警惕地四下扫视,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姐,怕是你眼花了,没有鬼!” “有的!刚才就在大门那儿!一个黑影!就当着我面……‘嗖’一下不见了!真的!小妹你信我!”乔清语无伦次,激动地比划着。 她刚才穿好衣服推开屋门,一眼就瞥见霍家院门上方似乎挂着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她以为是眼花,正想凑近看个仔细,那黑影竟猛地一晃,瞬间消失了! 看姐姐吓得魂不附体、描述得绘声绘色,乔晚只好先顺着她的话安抚:“黑影兴许是有的。我家这离山近,总有些野猫、黄皮子啥的夜里出来觅食,姐你别怕,那黑影看见你就跑,定是山里的活物,不是鬼。” “真…真是动物?不是鬼?”惊魂甫定,乔清自己也有些模糊了,将信将疑。 “真的,昨天我在房后,还看一只手臂长的黄皮子呢。”见乔清情绪稍缓,乔晚忙转移话题,抱着脚哎哟一声,“姐,我脚疼……” 乔清这才发现妹妹竟光着脚丫跑了出来,她赶紧蹲下,背起乔晚就进了屋子。 打水给妹妹洗净脚,两姐妹一番收拾,窗外的天色已然蒙蒙亮。 有乔晚陪着乔清也不再害怕,拿了柴禾开始做早饭,乔晚将六月霜煮上,让乔清帮忙照看着火。 她则来到大门口,把门打开仔细观察地面。 什么黄皮子,不过是安抚乔清的说辞。 乔晚嫁过来这些日子,从未见过什么动物。 她不怕鬼,只怕是人! 果然,在门外不远处的泥地上,她发现了一个清晰的脚印,一看便是有人从高处跳下用力蹬地所致——刚才确实有人扒在他家院门上窥探,乔清一出来,那人便慌忙跳下逃走了! 脚印不小,像个男人的脚印。 乔晚快速回想自己穿来后的经历,并未与什么男人结怨。至于原主?原主眼里除了霍厌,其他男人怕是连狗屎都不如! “小妹,看啥呢?”乔大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乔家父子三人拉着板车过来了。 ““没看什么。”乔晚站起身,决定先不声张,免得家人担心,“爹,大哥二哥,饭快好了,先进屋吃饭吧。” 一家人匆匆吃过早饭,趁村里人大多还未起身,便拉着板车赶往县城。 今天的板车上不止装了药茶,还有两截一抱粗的圆木,是乔福根打算去家具作坊询价用的。 乔大河计划先帮妹妹把茶水摊摆好,再去给胡三送水,最后陪父亲和二弟去家具铺子。 乔晚看着父兄三人身上洗得发白、补丁摞着补丁的粗布衣裳,以及乔大河脚上那个破洞的草鞋,心里有些打鼓。 她怕家具铺子看人下菜碟,便提议让乔清跟着。 不为别的,怕家里的这几个男人到时被轻慢赶出铺子,只会满脸涨红的“啐”一口了事,有乔清跟着至少能骂回去! 不想乔福根直接摆手:“我们爷们儿去谈正事,她一个姑娘家跟着像什么话?就让你姐在这儿跟你卖水,你们姐妹俩也好有个照应!” 乔晚:…… “那就祝爹找到一个大买主!”她嘴角向上挑了挑,转身不在理会乔家父子,招呼乔清赶紧摆摊子:“姐,一会天热了,先卖水桶里的。” 乔福根没留意女儿的情绪,满心想着木头能卖个什么价,催促着乔大河赶紧送完水,好多走几家铺子比比价格。 一场雨过后,天气明显闷热起来,辰时还未过半,日头就已晃得人睁不开眼。 集市渐渐喧闹,昨日没买到药茶的熟客果然早早寻来。 “小娘子,快给我来一碗!再帮我把这水袋灌满!”一个光头汉子抹着满脑门的汗,扬声喊道。 见有客上门,乔晚赶紧给打了一碗水,又接过水袋递给姐姐。 陆续的,乔晚的摊子前围满了喝水的客人。 乔晚一边手脚麻利地打水收钱,一边亮开嗓子吆喝:“药茶!卖药茶嘞——清润甘甜,解暑利湿的药茶,两文钱一碗嘞——” 她这边尾音还未落,对面立刻就响起一个刻意拔高的、带着点挑衅意味的吆喝声:“卖药茶嘞——上好的药茶!三文钱两碗!喝了祛病消灾、百病全消的药茶嘞——” 乔晚打水的手一顿,看向对面:“这么快就模仿上了?” 第四十一章 人靠衣装马靠鞍 “老头,你干什么学我们?”乔清抄起水舀子就冲了过去,她一把拦住正要吆喝的老头,声音又急又怒。 那老头也不示弱,嗓门扬得老高:“凭啥你们能卖药茶,我就不能!”说着他把自己桶里药茶扬起,故意冲着这边排队的客人道:“我这可是荣春堂大夫亲自开的方子!真材实料,不像有些人,拿些民间偏方糊弄人。” “你这个老登满口喷粪,你再乱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乔清气得眼睛发红,伸手就要掀他的摊子,却被那老头一把按住,动弹不得:“不是偏方?那你倒是把方子拿出来,让大伙瞧瞧啊!”老头朝四周看热闹的人扫了一眼,“不敢吧?” 乔清顿时语塞,她们那药茶全凭小妹口述,哪拿得出方子?一时脸涨得通红,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这时,乔晚走了过来,拉着乔清回到自己摊子跟前。 声音不高,却让周围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家茶方是祖上传下来的,确实不便示人。”她目光扫过对面,语气平稳,“但我始终相信一句话,不看宣传,看疗效。” 她话音未落,队伍后面一个挎着篮子的妇人就挤了上来:“让让,你们不买我买,我这几天闹肚子,昨天喝了你家的茶真就不拉了!快给我来两碗!” “好嘞!婶子您稍等。”乔清连忙应声,舀茶递碗的动作干净利落。 见有人真的有效果原本犹豫的客人也不再动摇,纷纷掏出铜板。 对面卖水的老头见这边的客人不为所动,便继续更大声的吆喝。 乔晚这边忙到飞起,一些过路不知情的客人,闻声过来买水,听到对面也是药茶而且更便宜,便有很多人到那边去喝的。 一时间集市门口两边聚满了人,乔清一边舀茶收钱,一边死死盯着对面,趁擦身的空隙在乔晚耳边急声道:“要不我去把他摊子掀了?新客人都被拉过去了!” “不急。”乔晚低声回应,目光仍落在茶桶上,“等爹他们回来,让二哥去买一碗。 乔清点头:“我盯着爹他们,回来别露面!” 乔家父子这边正如桥晚所想,进展的并不顺利。 去了三家铺子,都被撵了出来,特别是第二家,还不等乔福根开口,店里的伙计直接上手往外推人。 “爹,咋办?咱们这么好的木头卖不出去呀!”乔大河干着急,等着父亲拿主意。 “许是这三家铺子太大瞧不上咱们的木头,咱们再去些小点的铺子问问。” 乔福根这时也冷静下来,明白那些人是把他们当要饭的了。 心里愤闷不已,但这么好的木材卖不出去,他不甘心,决定再试试。 日头越爬越高,乔家的茶水卖得比预期更快。 乔清踮脚张望,忍不住嘀咕:“爹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再晚对面都卖完了!” 乔晚也有些着急,她倒是不是怕买不到对面的茶水,她更担心乔家那三个嘴比脚还笨的男人被打击的不成样子。 “回来了,我去迎迎。”乔清瞄了一眼对面,偷偷地跑了。 不一会儿,乔家父子三人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木头果然还好好躺在板车上,一根都没少。 乔晚没多问,只迅速招呼他们收拾摊子离开集市。 在路边树荫下停稳车,她接过二哥买来的茶,分给全家人尝尝。 乔清刚喝一口就全喷了出来:“这什么药茶?分明是药汤子!苦死了!” 乔大河也皱紧眉头咧嘴:“不止苦,还涩口,跟小妹你卖的差远了。” 乔晚自己也尝了一口,确实不好喝,纯粹是苦药兑水,毫无层次可言。 “这么难喝的东西,那老头咋卖出去的?”乔清忍不住问。 “这个我知道!”乔二川刚才买水的时候就听到有顾客抱怨这茶难喝,当时那老头怎么说的来着:“难喝说明我用料扎实,不像对面清汤寡水的糊弄人,苦才好,夏天祛火!” 乔晚听完,忽然笑了。 她本不想赶尽杀绝,不想那老登为了捧高自己,居然三番五次的诋毁她的药茶。 既然他不想好,那就别怪她手下不留情! 乔晚把碗里的苦茶一饮而进,苦的她打了一个寒颤。 她拍了拍车上的木头明知故问:“爹,今天你们这木头怎么还在车上?” 不等乔福根说话,乔大河猛地站起身狠啐了一口:“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小人,看着我跟爹穿的破,以为我们是要饭的,连铺子都不让我们进。” 乔晚闻言静静点头,跟她料想的差不多。 “一家收的都没有吗?” 乔福根叹了口气:“找到一家,价格压得忒低。” 见三个男人来时雄心勃勃,此刻却像被雨打蔫的庄稼,低着头一言不发。 乔晚忽然站直身子,扬声道:“跟我走!” 全家人还没反应过来乔晚要去哪,就被她带进了一家成衣铺子。 “晚晚,我们这身衣服好着呢,不用买。”乔福根不舍得女儿花钱,转身想走。 “站住!”乔晚冷着脸把人拉住,压低声道:“人靠衣装马靠鞍,你们今天为什么连门都进不去?就是因为这身衣服。” 她目光扫过乔家父子三人窘迫的脸,语气不容拒绝:“想卖出木头,就听我的。” 想到今天那几个伙计鄙夷的眼神,乔福根心动了,最终点了点头。 乔晚给每人挑了一身成衣和一双鞋子,只是在买鞋的时候不知怎的忽的想起霍厌留在家里的那双大鞋,脚跟已经磨漏了。 她犹豫了一下,拿起一双尺码相近的,想了想又放下。 还是明天拿他的旧鞋来比对着买吧。 送人礼物,总要合脚才行。 付完钱,一家人没多停留,径直往回村的路走。 太阳西斜,郑氏正和几个婶子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村,离老远就看见乔家人提着大包小包的回来。 “哎呀我的天老爷……”郑氏一拍大腿,尖叫起来,“乔家这是发财了呀!” 话音未落,她拔腿就朝乔家一行人冲了过去。 第四十二章 试喝 乔家人听到郑氏那尖利的嗓音,心里一咯噔,再想藏东西已经来不及了。 郑氏一阵风似的冲到近前,伸手就要去扯乔清手里的包袱:“买的啥好东西啊?让伯母瞧瞧!” “伯母身子这是好了?”乔晚不动声色的扒开她的手,目光不善地上下打量:“听说祖母下手不轻,看来还是伯母底子好,恢复的快!” 郑氏面上一僵,自然听出乔晚话里的揶揄。 眼看乔家人都把怀里的包袱捂得严严实实,她半点缝隙也瞅不着,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单手叉腰,摆出长辈的架子: “乔晚,你如今好歹也是霍家的媳妇,伯母说句你不爱听的……” “伯母既然知道我不爱听,那就甭说了!”乔晚直接打断,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我这人名声不好,自小便没娘教,不懂什么叫孝敬长辈,万一嘴上没个把门的,冲撞了伯母,那可怎么好?” “乔晚!我可是霍厌大伯母,你就不怕霍厌回来,我告你的状!” 郑氏没料到乔晚现在连装都不装了,气的手指发抖,打算搬出霍厌来压她。 “好啊!”乔晚浑不在意的笑笑:“大伯母随便去告,到时候就看霍厌信你,还是信我!” 说完乔晚不再看脸被气的通红的郑氏,直接绕过她招呼乔家人往家走。 乔福根跟在最后面,面上带着一贯的憨笑,对郑氏点头:“这孩子……等我回去说她,她大伯母你别往心里去……” 看着乔家人就这么走了,郑氏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起来: “没天理了!霍家做了什么孽居然娶了这么个不敬长辈的祸害啊!我这个做长辈的问问都不行!” 她越哭越激动,嗓门拔的老高: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现在可好,霍厌不在,我们霍家的东西,都流进了他乔家!” 郑氏这一通闹,不到太阳落山,整个下河村就都传遍了——乔晚拿着霍厌的钱使劲贴补娘家,乔家一大家子都成了趴在霍厌身上的蚂蟥。 “难怪成亲第三天就急着上山打猎,一大家子等着喂呢,不去打猎能行吗?” “看着乔家人老实巴交的,没想到这么爱占便宜。” 乔福根和两个儿子从霍厌家回自己屋,一路上听着村民背后的指指点点,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堵得像压了块石头。 一关上门,乔福根就沉声嘱咐两个儿子:“咱们得赶紧把木头卖了。挣了钱,先把你小妹这些日子的花销补上。”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往后,谁也不准再去你小妹那儿吃饭。” 说完,他回屋和衣躺下,一夜辗转反侧,胸口堵得发慌。 天还没亮透他就起来了,叫醒乔二川嘱咐道:“我先去县里,你今天上山,帮你小妹多采些六月霜回来晒着。” 不等乔二川反应,他便推门走了。 乔晚对昨晚村里的风波一无所知。 她早起煮上六月霜茶,就去屋后给她那片薄荷浇水。 前天栽的苗子全都成活了,绿油油的一片,看着就喜人。 她又给原先长高的薄荷打了顶,将新枝扦插在栅栏边上。 忙完浇水,她回到前院,正好看见乔大河推门进来。 “大哥,爹呢?你们早上怎么不过来吃饭?”乔晚冲着乔大河身后看了看,发现就他一人。 “爹着急先去县里了!”乔大河摸了摸鼻子,低声道:“早……早饭我们在家就吃了。” 想起父亲早上的叮嘱:不许跟小妹提村里的闲话。 他眼神躲闪了一下。 乔晚的心思都在今天卖水上,并未察觉出大哥的异常,趁着乔大河和乔清搬水的功夫,她到前面的荒地摘了许多大片的叶子,洗净沥干水,装进布包带走。 兄妹三人来到集市口,刚把摊子铺开,乔晚便把装满叶子的布包交给乔清。 她指了个拐角的位置:“姐你打一碗水,有人从那经过,你就让他尝尝咱们得药茶,这叶子大,圈起来正好能装水。” 乔清闻言眼睛一亮,今早她还在想怎么把那老头的客人都抢过来,没想到小妹这么快就有了主意。 她们的药茶清润甘甜,那老头的干涩闷苦,谁的药茶更好一尝便知。 而且乔晚选的那位置巧妙,大部分来集市的人都要经过那里,只要在那儿让人试喝,就相当于所有路过的人都能尝到她们的药茶。 想通这点,乔清立刻拿着东西,蹦蹦跳跳地去路口送水了。 那卖泉水的老头,为了对付乔家姐妹,也比往日早起了整整一个时辰,挑水来集市。 昨天他只卖了一桶药茶,就比平时多赚了二十多文,今天索性把两桶水都做成了药茶,打算大干一场。 刚走到集市口,他就看见对面那两个姑娘的摊子前已经围满了人。 他冷哼一声急忙把自己摊子铺开,冲着那边人群便开始高声吆喝。 一个时辰过去,老头的嗓子已经哑的喊不出一句话,自家摊前却依旧冷冷清清,而对面的摊子前,人越聚越多,甚至排起了长队。 老头觉得不对劲,背着手,逆着人流走到路口的拐角处想看个究竟。 这一看,他顿时火冒三丈——乔清正拿着用树叶卷成的小杯,热情地让路人试喝! “好啊!我说我那摊子怎么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原来是你这个小贱人把客人都截走了!”老头气得在原地转了一圈,没找到顺手的东西,竟直接扬起拳头,朝着乔清就要打下去! 乔清被卖水老头突如其来的暴怒吓了一跳。,手里的水碗和树叶险些都掉地上。 眼见拳头就要落下,她下意识闪身躲过,趁机抬肘,照着老头的肋骨就狠狠撞了一下! 卖水老头顿时觉得肋骨处一阵钻心的疼,身子不受控制地往旁边一扭,接着就听见“咔嚓”一声脆响,然后整个人就僵在原地,动弹不得了。 乔晚正在摊前忙得不可开交,起初并没注意到拐角的动静。 直到乔清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她才后知后觉地往那边看了一眼。 发现那老头不见了踪影,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也顾不上排队的客人了,拉着乔清上下打量:“姐!那老头是不是去找你了?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放心吧小妹!”乔清说着,还在原地转了一圈,让妹妹看个清楚。 “那……老头人呢?”乔晚疑惑地问。 乔清瞥了一眼拐角的方向,想起跑回来时身后似乎传来一声痛苦的“哎呦”,她撇了撇嘴:“谁知道呢!” 第四十三章 还债 日头渐渐西斜,乔晚带来的最后一碗水也卖了出去。 她目光又一次投向对面那个空置了一上午的摊位——那老头直到收摊也没再出现。 只要姐姐没事,乔晚就放心了,至于那老头? 大家不过都是在这世道上挣口饭吃,本该各凭本事,井水不犯河水。 是他先断了别人的生路,那般专横跋扈,如今无论什么下场,都是他自食恶果。 乔晚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不见乔大河回来,她便让乔清在原地等着,自己去了成衣铺子。 乔晚刚踏进铺子,店里小二哥就热情的迎上前,跟昨天的态度判若两人。 “客官,您看看今天想买点什么?” 乔晚从随身带来的旧布包里摸索出一双旧鞋,这是今早出门前,她特意从霍厌那儿找出来的。 “照这个尺寸,拿双新的,要最结实耐穿的。” 小二接过鞋,入手便是一怔,啧啧两声:“哎哟,这尺码可真不小!寻常铺子怕是难找,您稍候,我给您仔细寻摸寻摸。” 他转身在货架和箱柜里翻找起来。 乔晚的视线落在那只几乎有她手臂长的旧鞋上,心头莫名一跳。 霍厌这人……不只身量高大得迫人,连脚也生得这般惊人。 不多时,小二从后仓钻出来,手里捧着两双同样尺寸的新鞋,面上带着些为难:“客官,店里就剩这两双了,都这尺码,您这尺寸实在特殊,要不……您都拿了?也好有个替换。” 乔晚觉得也行,早上她在家里翻过了,除了这双快磨穿底的,再没找出第二双鞋。 多买一双换着穿确是必要,毕竟指望她像村里其他妇人一样纳鞋底绣花,那是不可能的,有那功夫不如多挣点钱,想买啥买不来。 她利落地付了钱,将两双新鞋包好,出了门就把霍厌那双旧鞋扔了。 回到集市口,乔大河和乔福根已经回来了,乔晚快步走近,一眼瞧见乔父眉宇间掩不住的喜色,心里便猜到了七八分:“爹,找到买家了?” “找到了!小妹我跟你说…”乔大河激动地抢过话头,那兴奋劲儿,恨不得当场抓把瓜子给乔晚,好让他从头细说。 “好了!”乔福根出声打断,警惕地看了眼周围熙攘的人流,“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乔大河也猛地意识到自己心急了,忙捂上嘴巴,点头声音压得极低:“回家说,咱们快回家。” 乔晚好奇乔父到底谈成多大一笔生意,回去的路上半点没歇着,脚下生风竟比平日早一刻钟到家。 刚进家门就见乔二川正在晒新摘的六月霜,乔清忙招呼他进屋:“二哥,先别干了,快进屋,咱家有好事。” 乔二川看着家人脸上洋溢的喜气,虽不明所以,还是放下手里的活计,跟着进了屋。 乔晚落在最后,闩好院门,自己则倚在堂屋的门框边,目光警惕地扫视着院子——上次那个扒在院门外的黑影至今没揪出来,她如今夜里睡觉,枕头下都压着菜刀,不敢有丝毫松懈。 见人都到齐了,乔清迫不及待地催道:“爹,快说吧!” 乔福根搓了搓手,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笑意:“我在城西寻着一家农具作坊,给他看了咱们找来的木料,他一眼就相中了,当场就订了五根!” “这五根他给咱们多少钱?”乔二川好奇的追问。 “一两银子。” “多少?” 乔家兄妹几人几乎异口同声,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尤其是乔二川,他识字,也曾跟着冯木匠采买过木材,就是最普通的松木一根也要三两银子。 他们发现的那片林子,虽不是什么名贵树种,但木质坚实,绝不至于便宜到五根才一两银子! “人家第一次买,说是先用用看,以后用的好,自然给咱们提价。” 乔福根搓着手解释。 “即便是想先试货,也没有这么便宜的。”乔二川激动地站起身:“我不同意,这跟白送有啥两样。” “契约都签了,人家付了一半的定金,想反悔也迟了。”乔福根从怀里拿出一份字据和两块碎银子,扔在桌上。 乔二川一把抓过契书仔细看了两遍,脸色越来越沉,最终,他一拳砸在桌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既然钱都收了,这五根木就当咱们试水了。”乔晚平静的开口。 她心里明白,即便是这样一桩明显吃亏的生意,恐怕已是父亲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乔晚转身回屋,把之前埋好的钱罐子拿出来。 这两天卖水,零零总总得了六百五十文,加上之前攒下的一百一十文,统共七百六十文。 刨去昨日给家人添置衣裳和今日给霍厌买鞋的花销,还剩下整整六百二十文。 她把沉甸甸的钱罐子放到乔福根跟前:“爹,这些钱你先拿着,把村里欠的账,能还上一部分的,先还了。” 乔福根知道女儿近来挣了些钱,却没料到是这么一大笔! 可……这钱他不能要。 女儿嫁了人,就是霍家的人了,哪有再拿嫁出去女儿的钱来填娘家债窟窿的道理? 晚晚,这……这钱是你自己挣的,你自个儿收好。”乔福根艰难地开口,把陶罐又往乔晚那边推了推,“咱家欠的债,爹和你哥哥们……慢慢挣,慢慢还。” 他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乔晚听着,只觉得一股邪火“蹭”地一下从心底直窜上天灵盖,拿起墙角的扫把就开始赶人: “觉得我嫁了人就跟你们乔家没关系了是吧?!好!好!走!都给我走!这是我家!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各过各的!谁也别管谁!滚!” 这突如其来的暴怒,把乔家人都吓懵了。 这段日子,乔晚的乖顺能干,几乎让他们忘记了从前那个混不吝、一点就着的炮仗性子。 死去的记忆再次攻击乔家人的大脑,乔大河吓得一个哆嗦,几乎是哀求地看向父亲:“爹!爹你快收下吧!小妹她、她也是一片好心啊!” “是啊,爹!您这话太伤人了!小妹……小妹她这样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家!”乔二川也急忙拉住父亲的衣角,压低声音急道,“您难道还想看她变回从前那样吗?” “晚晚,你别生气,这事是爹不对,让爹走,姐留下来陪你!”乔清抱着乔晚,扭头瞪向父亲。 乔福根没想到自己好心说错了话,引得乔晚这么大反应,赶紧态度软和下来: “晚晚,你别气,是爹说错了话,这钱爹拿着就是。”说完抱起钱罐子对着乔晚小心陪着笑:“那…爹就先回村了,你…你跟你姐姐锁好门早点睡。” 说完,招呼乔家两兄弟匆匆逃离了霍家院子。 乔福根前脚刚踏出霍家的院子,后脚就有一个黑影从暗处走出来,一直跟着乔福根先去里正家,又走了村里的几家。 村里的房子都不隔音,他蹲近了听了一会便明白了。 原来乔福根揣着钱罐子是去各家还债去了。 第四十四章 满脑子打转的小媳妇 暮色渐沉,下河村霍家老宅的堂屋里,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霍老太太坐在堂屋正中央,霍家大房和三房其他人分坐两侧。 门口骤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吸引了堂屋内所有人的目光。 “耀宗回来了!”郑氏站起身,往外迎了两步。 霍耀宗,霍家大房的二儿子年十七,因比双胞胎姐姐霍春桃出生时轻了半两,又是个男丁,因此偏得几分霍老太太的信任。 这次去盯乔晚也是霍老婆子特意交给他做的,别人她都不放心。 “耀宗怎么样?你可打听出来,那乔晚给了乔家人多少东西?”郑氏现在还惦记着昨天乔家那几个包袱,不等儿子喝完水,便着急的问道。 霍耀宗放下水碗,脸上立刻浮现一副愤恨的表情:“祖母,咱们得快点让堂哥回来了,再晚上几日,怕是咱们霍家的家底都要被那败家娘们掏空,填了乔家的无底洞!”。 他喘着粗气,故意卖了个关子:“刚才我看着乔福根抱着个瓦罐从堂哥家出来,里面叮叮当当的,您猜他干什么去了?” “干嘛去了?”一屋子人听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等着霍耀宗的下文。 就在这时,霍耀宗肚子“咕噜”一声,他揉着肚子一脸难色:“祖母……我饿,从下午盯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吃吃吃,就知道吃,不是给你带着干粮了,赶紧说,别卖关子!”霍老太太心急,狠瞪了一眼郑氏。 都是她教的好儿女,一个个总想着占小便宜。 霍耀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拿乔,压低声音道:“他去村里挨家挨户还债去了!” “还债?”郑氏失声喊出来,道出屋子里所有人心里的疑问:“乔家一没钱二没地,拿什么还债?” “自然是乔晚给的钱呀!”钱氏抢过话头,没好气地白了郑氏一眼:“你没听着耀宗说从乔晚那里抱出个钱罐子。” “娘呀,咱们得快把那钱拿回来,再晚就都被乔晚祸害没了!”郑氏一拍大腿,急的双眼喷火。 钱氏见她那副没出息的样,轻哼一声:“大嫂,不是说了咱们现在没理,这事你就是告到县太老爷那也没用。” “那你说可咋办?”郑氏问。 钱氏噎住,这事只能让霍厌回来收拾乔晚,她也没办法。 “耀宗,你明天继续盯着乔晚,老三你明个上山去找找霍厌,看到人就赶紧叫回来。” 霍家老爷子死的早,霍家老太太当家惯了,她的话霍家大房二房没敢不听的。 翌日一早,天不亮霍老三就进了山,霍耀宗被郑氏推起来,去到霍厌家的时候,乔晚他们早就走了。 路上乔晚就叮嘱大哥:“爹和二哥一定上山砍树,你送了水就回村,跟他们搭把手。” “那你们咋回来?”乔大河担心姐妹两个路上危险。 乔清忙接过话:“我可以跟小妹一起坐拐子哥的牛车回来,大哥你就放心吧。” 乔大河心里确实更记挂山上——家里就两根现成的木头,还得现砍三根。 乔二川动脑子行,真要论起卖力气砍树,可比不上他。 “成,你们千万小心,我送了水就回去。” 兄妹三人说好,乔大河把乔晚他们送到集市门口,便走了。 乔晚和乔清这边刚摆好摊子,便有人上门。 天气渐热,买水的人越来越多,摊子前的队伍已经排到了拐角。 之前卖馒头的婶子端着一碗水边喝边看相对面。 “丫头,你对面那老头都这时候了咋还没来呢?” 乔晚抬头瞥了一眼,手上打水的动作没停,随口应道: “兴许是累了吧,歇一天也正常。” “我看不像!”那婶子把空碗递给乔晚,压低声道:“我昨儿个看他是被抬着走的,他那个摊子是被他儿子带着一群小混混收的。” “抬……抬走的?”乔清想起昨天自己那一手肘,脸色“唰”的白了,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的。 “对啊!之前那老头总吹嘘他儿子是给人看场子的,我还不信呢,昨天一看好家伙,真不是善茬!听婶子一句劝,以后啊,你们姐妹俩能避就避着点,少跟他们起冲突。”婶子好心劝完,摆摆手,“行了,我回摊子了,明儿别忘了给我留碗水啊!” 看着婶子走远,乔清一把抓住乔晚的胳膊,手指冰凉,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小……小妹,姐……姐好像给你惹麻烦了!” 几乎同时,下河村通往后山的山路上,霍厌正扛着两只大野猪,“哼哧哼哧”地往山下走。 这次进山运气好得邪门,没寻多久陷阱,就撞见两只公野猪红了眼死斗。 他悄摸爬上树,蹲守了一整天,眼见着一只野猪的獠牙狠狠捅 进了另一只的脖子。 他当即张弓搭箭,一箭双雕,竟将两只都留了下来。 为了能卖上个好价钱,趁着两只野猪还没断气,他飞快的往山下走。 走了一夜未停直接就去了县里,找到相熟的肉铺,把野猪卖了。 “霍厌!你小子这运气真是绝了!这好事都让你碰上,娶了媳妇就不一样啊!” 肉铺老板跟霍厌打了多年交道,霍厌成亲时家里的腊 肉就在他这买的。 听着肉铺老板提起,霍厌忽的想起那日乔晚问他能不能上山打野猪时的神情。 霍厌眉眼不自觉的舒展,从钱袋里摸块碎银子,扔到肉案上:“给我留半扇猪腿。” “好嘞,你先喝碗水,我这就给你卸!”霍厌找了个阴凉处,从背包里拿出一块饼子,就着肉铺老板给的水吃了起来。 刚喝了一口,他身子一顿,盯着碗里澄亮亮的茶汤,有些惊讶。 他感觉这水有点熟悉,特别像……乔晚递给他那碗。 霍厌觉自己魔怔了,喝个水都能想起乔晚。 很快,肉铺老板把卸好的半扇猪腿用油纸和草绳捆得结实实,递给他。 霍厌扛着猪腿,打算往家走,鬼使神差的问了句:“你这水不错。” “集市门口买的,两文钱一碗呢!”肉铺老板随口答道。 霍厌点头,算是谢过,脚下却改了方向,大步流星地朝着集市口走去。 他心里想着:“倒也不是非喝那一口水,只不过他走的时候家里糙面都给他烙饼子了,他该再买些回去。” 集市口比往日更喧闹些,黑压压围了一大圈人,个个踮着脚伸着脖子往里看,议论纷纷。 霍厌眉头立刻皱紧了,他一向讨厌这种扎堆看热闹。 他下意识就想绕开人群,从旁边往集市里走。 可刚到门口,他就听到一句熟悉的喊声,像极了刚刚在他脑子里打转的小媳妇。 霍厌想,人果然不能成亲太晚,要不然娶个媳妇,都不知道咋稀罕好了! 来不及细想,他挤过人群,大步流星的往集市里走。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吼:“都给我滚开,你们今天敢动我姐,我跟你拼了!” 霍厌脚步猛地钉在原地,忽的转身:“操!真是老子媳妇!” 第四十五章 纯炫耀 霍厌拨开层层围观的人群,一眼就看见了被围在中央的乔晚,只见她手里紧攥着木勺子,正与对面几个流里流气的汉子对峙。 那几个汉子个个眼神阴鸷,满脸横肉,一看便知是常在市井厮混、不好相与的角色。 为首的男人单腿踩在乔晚面前的水桶上,狠“啐了”一口:“你姐伤了我爹,今天要么赔老子银子要么……”他目光越过乔晚,在她身后吓得瑟瑟发抖的乔清身上打了个转:“就让你这姐姐跟老子走,伺候好了,这事就算了了!” “你休想!”乔晚手中的木勺子“咣当”一声砸在木桶边上,震得那混混踩着的腿都晃了一下。 她非但没退,反而上前一步,几乎逼到那男人面前,仰着头,瞪着眼直视对面的混混。 “怎么,你爹是豆腐做的?我姐一个姑娘家轻轻一碰,他就瘫了?讹人也不看看地方!” 她声音又脆又亮,字字带刺,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那混混头子没料到这么个瘦弱丫头敢直接顶回来,一时竟被噎住了。 乔晚声音陡然拔高,讥讽道:“赔钱?你也不问问你爹怎么重伤的?一个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棺材瓤子,居然还有脸跟一个小姑娘动手,我呸!老不要脸的东西。” 那混混听乔晚这么骂自家老爷子顿时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跳,一把拽住乔晚手中的木勺,另一只手的手指头几乎戳到乔晚的鼻尖上: “臭婊子!你他娘的敢骂我爹?老子今天非撕了你这张贱嘴不可!我看你被千人骑万人跨的时候,你嘴还利不利!” 说着他向后猛地一摆手,对身后混混吼道:“给老子砸!把这两个小娘们给我绑起来!老子要……”” 混混的话音未落,余光便瞟见一道黑影直奔自己而来。 他忙偏头躲闪,可还是晚了一步。 霍厌沙钵大的拳头,精准地轰在他的侧脸上。 那混混头子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完全发出,整个人瞬间双脚离地,竟是被这一拳硬生生打得横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几步开外的泥地上,溅起一片尘土,哼都没哼一声便直接昏死过去。 整个世界仿佛安静了一瞬。 霍厌高大的身影挡在乔晚姐妹身前,他缓缓收回拳头,目光扫过剩下那几个惊恐不已的混混,冷声道:“谁还想动?” 那几个混混虽给人看场子的,但面对的都是那些被黄白之物掏空身子的赌鬼,何曾见过这等一拳就能把人打飞出去的狠角色? 看霍厌那眼神冰冷凶戾,分明是杀过人的!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上前半步! “不敢了,不敢了!” 其中两个胆大的,抖着腿挪步到那个被打晕的混混身边,费力地将人背起,头也不回地狼狈逃窜,剩下几个也作鸟兽散。 眼见着麻烦解决,乔晚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口,开始默默收拾一片狼藉的摊子。 他们的水刚卖了一桶,那几个混混就来了,砸了她的罐子,踢翻了水桶,心疼死她了。 霍厌看着乔晚连句解释都没有,只顾着收拾东西,心里莫名的窜起一股无名火,周身的温度都降了几分,单是站在那里就有种生人勿进的感觉。 见两人气氛不对,乔清忙拉了拉乔晚的袖子:“姐收拾,你快去谢谢霍厌。” 乔晚仰头看向霍厌,眼底是无法掩饰的低落与疲惫,与方才那个锋芒毕露的少女判若两人,她声音有气无力:“刚刚谢了!” 一句不咸不淡的道谢听得霍厌心口堵的更难受,她这是不愿意见到自己? 他强压心中怒意,沉声问道:“回吗?” 乔晚看了眼满地的狼藉,心痛的点头:“回!” 霍厌不再多言,一把拎起两个空木桶,又将那半扇沉甸甸的野猪腿扛上肩头,大步流星地就往回走,丝毫没顾及身后的姐妹俩。 乔晚和乔清只得快步跟上,甚至需要小跑才能勉强不被落下。 眼看着快到村子,乔清实在受不了了,停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喘气: “他怎么走那么快?” 乔晚看着霍厌几乎要消失在村路拐角的背影,心里也犯起了嘀咕:“莫不是因为自己摆摊子让他不痛快了?” 乔晚是个能很快调节自己情绪的人,经过这一路的心理建设,她已经想明白了,不就少赚一百多文嘛,以后没了那老头的搅和,集市那一片就都是她的了,想到这里心情立刻变好。 只是……霍厌回来了还会同意她出去抛头露面吗?, 乔晚心里清楚,她注定不会成为这个时代标准里那种安分守己的妇人。 她想挣钱,想靠自己的双手立足,不想完全依附于任何一个男人。 她决定试探一下霍厌的想法,若是真没办法统一,那还是趁早分开,免得日后互相折磨,闹得更加难堪。 “姐,你慢慢走,我追上去问问。”乔晚对乔清交代了一句,便小跑着追了上去。 “晚晚!霍厌回来了,我今晚就不去你家睡了啊!”乔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乔晚头也没回,只是高高举起手臂摆了摆,示意知道了。 等乔晚追到家的时候,霍厌正在家里翻箱倒柜。 “你找什么?”乔晚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尽量让自己语气听起来平和。 “鞋!”霍厌头也没抬,言简意赅。 他脚上的这双已经穿了多日,鞋里面都能活泥了。 乔晚闻言,眉头一挑,快步进屋从柜子里翻出昨天给霍厌买的两双新鞋,转身出门。 霍厌正埋头找得认真,他明明记得离家前特意把旧鞋刷干净,靠着墙根晾好的。 “难不成被耗子叼走了?”他琢磨着明天得去谁家抱只猫回来,眼前却突然多出了一个油纸包。 “什么?”他愣了一下。 “打开看看!” 霍厌疑惑地接过,打开油纸——里面是两双崭新的布鞋,鞋底厚实,针脚细密,看着就比他原来那双破鞋舒服不知多少倍。 “给……给我买的?”霍厌低头摩挲着鞋面,静立在原地,呼吸放缓了三分,等着乔晚的回答。 “当然,我特意拿着你的旧鞋比着买的,你之前的鞋让我扔了,给你买了两双换着穿。” 乔晚说的豪气,仿佛忘了因为霍厌这两双鞋比一般的鞋大她多付了五文钱时的心疼。 她也没什么坏心思,就是纯炫耀,想让霍厌看看,她现在不只能挣钱,还能给他买东西,所以霍厌就该懂事些,不要因为她摆摊子而闹脾气。 见霍厌盯着鞋,久久没出声,乔晚催促道:“快试试。” 霍厌抬头目光灼灼的看向乔晚,刚才因觉得她“不愿见自己”而生的那点闷气,瞬间烟消云散。 他强压下几乎要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只觉得耳根发烫,嗓音有些沙哑: “我……我去洗脚。” 霍厌把新鞋揣在怀里,刚把脚从盆里拿出来,院门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响动。 他抬头,只见三叔霍有福脚步匆匆、神色紧张地冲了进来,一见到他,立刻竖起手指贴在嘴边: “嘘——别出声!快,赶紧跟我走一趟,你祖母有要紧事找你!马上!” 第四十六章 我的人,轮不到你多嘴 霍有福往堂屋扫了一眼,见乔晚没出来,立刻伸手去拽霍厌的胳膊,压低声音催促:“快走!” 谁知霍厌跟尊石佛似的钉在原地,他这一拽非但没拉动,自己反被带得踉跄一下,差点摔个跟头。 “傻坐着干啥呀?没听见我说你祖母找吗?” 霍有福一向看不上他这个侄子,死脑筋,一点不懂变通,就跟他那个早死的爹一个样,和霍家一点都不亲,整天冷着张脸,活脱脱随了他那个娘。 浑身上下没一点像霍家人,比他儿子可差远了。 霍厌甩开霍有福的手,慢条斯理地掸平袖口被抓出的褶皱,眼皮都没抬: “什么事?” “自然是说点体己话!”霍有福抻着脖子又往堂屋瞥了一眼,声音压的更低,急切的道:“你是不晓得,你不在家这几日,乔晚把你家败成啥样了!” 霍厌目光沉沉,在院里扫了一圈:“房没倒,地没陷,她败什么了?” 霍有福“啧”了一声,满脸恨铁不成钢,这蠢货,就这么个破屋烂地,有什么可败的! 他强压着火气:“是钱!你知不知道这些天乔家过得是什么神仙日子?吃穿用度全都换新的!你还踩着破鞋呢,人家乔家人里里外外都光鲜透了!” 霍厌没说话,只慢慢从怀里掏出乔晚给他买的新鞋,在三叔眼前一晃:“我也有。” “你个傻犊子!跟你那死爹一个德行!娶个媳妇连胳膊肘往哪拐都忘了?!”霍有福急得直跺脚,“就这双破鞋也当个宝?你是不知道乔晚整天在县里抛头露面干的什么勾当!霍厌,我们才是一家人!那个乔晚,她根本就是……” 话没说完,霍厌猛地一脚踹翻旁边的洗脚盆。 浑黑的水哗啦一下泼了霍有福满身,不少直接溅进他张大的嘴里。 霍厌眯起眼,眼底寒光瘆人,他手指缓慢地摩挲着鞋面,声音压得极低,一字一句却像淬了冰: “我的人,轮不到你多嘴,滚!” 霍有福被他的煞气震慑,抹着脸连连后退,眼中尽是惧色和不甘:“反……反了天了,你个不知道好歹的东西,就乔晚那个货色脱光站在我儿子跟前他都不带看一眼的,就你这个煞星当个宝贝似的,活该你爹不疼娘不爱。” 霍厌眸色更冷,二话不说操起刚才坐过的小凳直接砸了过去。 霍有福身上挨了一下,疼的他满院子蹦跳。 “你……你敢打我,我要去里正那告你不敬长辈,你就等着被压祠堂吧。” “滚,再让我听到你们说乔晚一个字,我就打断你儿子的腿,扒了你家房子。” 霍有福吓得双腿发抖,边往外跑边大骂:“你个不孝子孙,你会遭报应的……” 霍有福一路捂着肋骨,大喊着从霍厌家跑回霍家,刚进门就直接摊坐在门口,冲着屋里大喊:“娘啊!儿子不行了!” 霍家人闻言,快步从堂屋里跑出来,见到霍有福身上湿漉漉的还捂着肋骨,赶紧把人扶起来。 刚碰到他胳膊,就听见他杀猪般尖叫一声:“别碰!别动!我的骨头……被霍厌打断了!” “我的娘哎!”霍老太太闻言,两眼一黑险些晕倒:“那个天杀的黑心肝!他怎么敢对你下这么重的手啊!我……我这就去找他算账!今天必须让他给我个说法!” “娘,娘,那霍厌正在气头上,你过去了他怕是也不会手软。”霍有福虚弱的靠在钱氏身上,有气无力的道:“那个乔晚不知道给霍厌灌了什么迷魂汤,让霍厌死心塌地的护着,霍厌对我动手,她就躲在屋子里,也不知道出来劝劝。” 因为说得激动,似乎抻到了伤处,霍有福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龇牙咧嘴。 “我的儿,你先回屋躺着,等着娘给你出气!”霍老太太气的手抖,乔晚这个小蹄子就是她们霍家克星,嫁不了耀先就去勾搭霍厌,搅得家宅不宁。 “耀宗,你跟我走,咱们要让乔晚那个小贱人,把从我们霍家吞进去的东西,连本带利给我吐出来!” 郑氏见婆母要拉着儿子去冒险,心里七上八下,偷偷把霍耀宗拉到一边,小声叮嘱:“儿啊,霍厌连你三叔都敢打,你可千万别犯傻!你祖母让你干什么,自己也多长个心眼,机灵点!” 霍耀宗觉得他娘啰嗦,他也是霍家的孙子,祖母还能害他不成。 只是随口应了一声:“知道了。”便跟着霍老婆子跑了出去。 霍有福这边被钱氏刚扶进屋,便一改刚刚虚弱的模样,直接蹬了鞋往床上一躺。 “你……你没事?”钱氏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懵了。 “快把门关好。”霍有福跷着腿,躺在床上哼着小曲。 “你不是肋骨断了?”钱氏疑惑地伸手在他刚才捂着的部位按了按。 “嘶,真疼着呢。”霍有福拨开她的手,瞟了眼窗外,压低声音道: “就是……没断那么厉害,我先躺几天装装样子。” 钱氏更不解:“没多严重你躺什么?” 你懂什么!”霍有福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耀先眼瞅着就要交束脩了,娘这才着急上火想从霍厌那儿抠银子,可霍厌的钱是那么好拿的?他那拳头你又不是没见识过!所以我先躺几天,等耀先的束脩钱有着落了,我就好了!” 钱氏一直知道丈夫懒滑,却没想到他连自己儿子前程的事都能这样推诿躲懒,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霍有福“你”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完整话,最后狠狠一跺脚,摔门出去了。 霍厌这边,又重新洗了脚,换上新鞋子,在地上跺了两下,鞋底软乎,特别合脚。 他心情莫名好了些,想进屋让乔晚看看。 刚推开里屋门,却见乔晚直接递了一个钱袋子过来。 “这是你走的时候留下的钱,我一分没动,你还是自己收着吧。” 霍厌知道刚才的动静不小,乔晚定是听见了。 可让他意外的却是乔晚没花自己给她的钱,那自己脚上这双鞋,还有灶房里添置的那些东西是哪来的? 他的疑惑写在脸上,乔晚看一眼就明白了。 “今天你不是看到我卖水了吗?家里的东西和你脚上的鞋还有我给我爹他们买的东西,都是我自己挣钱买的。 ” “你为什么不用我的钱?” 霍厌从不是个多嘴的人,但此刻不知怎么的就把心里话问出来了。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乔晚决定一次把想法说清楚。 她坦然道:“我喜欢钱,但我更喜欢靠自己的本事挣钱,我最喜欢的,是看到家人因为我挣的钱过得更好。” 她顿了顿,目光直视霍厌:“因为我以前不懂事,乔家欠了不少债,我想靠自己的努力把这债还上,所以……我明天还会继续出去卖水。” 第四十七章 一根筋 乔晚说完,屋子里陷入一片寂静,等了半晌,不见霍厌有任何回应,她忍不住地追问:“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霍厌却像是完全没听见她后面的问话,目光牢牢锁在她脸上,反问道: “所以……你给我买鞋,也是为了让我……生活得更好?” 此刻,他满脑子都在反复回响乔晚刚才那句“家里人因为她挣得钱生活的更好”的话。 乔晚是把他也划进了“家里人”里了吧。 乔晚被问的一愣,不明白霍厌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她犹豫片刻点头:“这么说……也没错。” 话音刚落,只见霍厌原本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柔和了一瞬,他将钱袋推了回去: “钱你收着,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卖水。”只留下这一句,便转身出了屋子。 “所以他这是不反对自己卖水了吧!” 乔晚仔细分析霍厌留下那句话的意思,最终得到这个结论。 只是一想到霍厌顶着那张万年冰块脸,往摊位后面一站……这真的不会把客人都吓跑吗? 这个问题没到天黑就解决了,乔大河拉着板车过来,他看了眼正在院子里卸猪腿的霍厌犹豫好一会,才蹲到乔晚身边开口: “小妹……那个,爹让我跟你二哥都上山砍树,霍厌要是最近不上山,明日就让他跟我走一趟,以后胡三那边送水让他去。” 乔晚问:“那三姐呢?明早还跟我去卖水吗?” “她也……”不等乔大河说完,乔晚直接打断:“霍厌去送水,我自己在集市卖水根本忙不过来,你们不会是看霍厌回来想撂挑子不管我了吧。”她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和委屈。 乔大河顿时语塞,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他想起父亲再三交代:“晚晚毕竟已经是霍家的人了,如今霍厌回来,咱们这些娘家人就该识趣点,少掺和她生意上的事,免得让外人说闲话,也让霍厌心里不痛快。” 可小妹说也在理,霍厌去送货,她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 乔大河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明天就让……让乔清,跟着晚晚去吧,我去送水她也好有个伴。” 一直沉默着处理猪肉的霍厌忽然开口,乔大河闻言也不好纠结,只得点头应道: “好!” 话已经带到,乔大河便也不多呆,打了声招呼便走,却被霍厌叫住。 “我上山这几天,辛苦大哥和家里照顾晚晚,这是新猎的野猪,拿回去添个菜。”霍厌递过来一条肥多瘦少的后腿肉,乔大河一时间竟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他看着递到眼前的肉,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自己照顾亲妹妹,居然还要他这个妹夫来道谢?这算怎么回事? 乔晚没看出大哥心里的弯弯绕,只觉得霍厌上道,接过他手里的肉,硬塞到大哥手上。 “霍厌的一片好心,你就别客气了。” 乔大河下意识推拒:“不,不行,爹不让要。” 乔晚眼珠一转,立刻想好了说辞:“你就跟爹说,这是霍厌这个做女婿的,体谅他上山砍树辛苦,特意给他补身子的!女婿孝敬岳父,天经地义!” 乔大河一听,这话在理,便半推半就地收下了肉: “那……那我就替爹谢谢霍厌了。” 他心安理得地抱着肉,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一旁的霍厌听到乔晚说起“女婿”二字,耳尖莫名的红了。 乔晚没心思注意院子里两个大男人的反应,她忙着给房后的园子菜浇水。 之前,她特意将一片茄子分成两半,一半浇灌空间里的泉水,一半浇普通的水做对比。 几天下来,效果惊人! 浇过泉水的那片茄子秧苗明显更加粗壮,已经结出了小茄子,而另一边,才刚刚冒出花骨朵。 乔晚心中大喜,为了尽快吃上自家青菜,她决定,除了留作对比的那一小片,园子里其他的菜,以后每天都用泉水浇灌一遍! 等她忙活完菜园,天色已经擦黑,这才想起晚饭还没做。 走进灶房,见霍厌已经将野猪肉按部位分割好了。 她拎起一条肥瘦适中的五花肉,问霍厌:“咱们今晚吃红烧肉怎么样?” 前几天做的那顿红烧肉,乔晚还意犹未尽,乔家人多,肉少,她没多吃。 今天就她和霍厌两个,这么多肉,定能吃个够。 “行。” 霍厌对吃食向来不挑,更何况乔晚的手艺确实没得说。 起初他以为是乔家姑娘都手艺好,直到回门那天吃了乔清炖的母鸡土豆,他才明白,并不是乔家家传的手艺好,而是乔晚手艺好。 晚饭,乔晚做了一大碗色泽红亮的红烧肉,又用糙面调了糊做了粉皮,切成条,配上拍黄瓜,用蒜沫、米醋等调料拌了个爽口的凉菜,还蒸了一大碗嫩滑的鸡蛋羹。 三样菜摆上桌,霍厌看得食指大动,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瞥见乔晚还在灶房忙活,忍不住走过去看。 刚到门口,就见乔晚端着两碗澄黄透亮、上面飘着几片绿叶子的水走出来。 “快拿着,一会吃腻了喝一口。”乔晚把其中一碗递给霍厌。 霍厌直接把两碗都接过,一起放在桌上。 乔晚照例给自己盛了一碗米饭,剩下的都推给霍厌。 霍厌坐的端直,只待乔晚一声令下,筷子直奔红烧肉。 乔晚做的红烧肉偏甜,肥肉部分入口即化,瘦肉酥烂不柴,浓郁的肉香在口中爆开,霍厌觉得,这头猪死得真值! 见霍厌一连吃进去小半碗红烧肉,乔晚用筷子指了指那道粉皮拌黄瓜:“尝尝!” 霍厌刚伸出去的筷子转了个弯,夹起一筷子放进嘴里。 黄瓜的清脆、粉皮的滑韧、米醋的酸爽、蒜蓉的辛香层层递进,又完美的融合到一起,与红烧肉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味道。 特别是那个白白的东西,一个不注意便滑进嗓子眼。 他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瞳孔里闪过一丝惊异。 “这个叫什么?” “粉皮,好吃不?”乔晚难得的从霍厌那张脸上看出惊讶地表情,不由觉得有趣。 霍厌点头:“好吃!”说完便不再只盯着红烧肉吃,而是一口红烧肉配着一口黄瓜粉皮。 乔晚盯着那碗一动没动的鸡蛋羹,无奈叹气:还真是个一根筋! 晚饭后,霍厌照例洗了碗,擦干净手刚进屋便见乔晚把那碗水推了过来。 “尝尝这就是咱家卖的药茶。” 霍厌端起喝了一口,面无表情的点头:“好喝!” 他没告诉乔晚,他之前喝过了,而且喝了第一口就想到她。 一碗茶饮尽,累了一天两人早早便歇了。 下河村大多人家都熄了灯,霍耀宗扶着霍老婆子往家走,他脑子里还盘旋着刚才在冯木匠家听到的那些话,怎么也想不明白,忍不住问道: “祖母,乔家发现的那片林子,为啥不咱自家偷偷砍了卖钱,反而要白白告诉冯家?” “伐木要开路,要找买家,如今你三叔受伤,你爹还要照看田地,家里就剩下你和几个女人孩子,谁能砍?”霍老婆子对这个大房的孙子,从来不抱太大希望,只盼着他们不给她惹事便烧高香。 “刚刚在冯家听到的话,要烂在肚子里,等分了钱,祖母给你买肉吃!” 一听到有肉吃,霍耀宗馋的口水都要下来了,忙点头答应,“祖母您放心,回去我一定不说。” 第四十八章 有人买方子 翌日,天刚蒙蒙亮,霍厌便悄无声息地起身。 他动作利落地穿戴整齐,刚拉开院门,就看见乔清和乔大河兄妹俩,正倚靠在门边的土墙上,看样子等了有一会儿了。 听到开门声,乔清迷迷糊糊地半眯着眼,只觉得一道高大挺拔的黑影挡住光亮。 她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看清是霍厌,慌忙站起身,小声道:“早……早啊,我来帮小妹煮茶。” 旁边的乔大河也抹了把脸,朝霍厌摆了摆手,算是打过招呼。 “早。”霍厌沉声应了一句,侧身让开门口,乔家兄妹赶紧跟着进了院子。 等乔晚穿好衣裳,收拾利索走进灶房时,发现乔清不仅已经把今日要卖的茶都煮好了,甚至连早饭都张罗妥当。 南瓜糙米粥,青菜菜团子配着两碟凉拌菜和一碗蛋羹。 “姐,你怎么这么早?” 乔晚看了眼天色,跟自己平日起床的时辰差不多。 乔清一边摆着碗筷,一边解释道:“爹和二哥天不亮就进山了,我在家也躺不住,索性就早点过来,快,坐下吃饭。” 四人围着小方桌坐下,乔清习惯性地将那碗独一份的蛋羹推到乔晚面前。 随即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对面还坐着霍厌,脸上顿时露出几分尴尬,小声嗫嚅着:“那个……今早鸡……就下了一个蛋……” “嗯。”霍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应了一声,伸手拿起一个菜团子,咬了一口,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随即端起粗陶碗,喝了一大口粥,将那口菜团子顺了下去。 匆匆吃过早饭,霍厌和乔大河将水罐子搬到板车上,乔清则收拾好打水用的勺和碗。 乔晚最后检查了灶膛,确保火星完全熄灭,这才锁好院门。 四人趁着晨曦微露,一起赶往县城。 今日出门早,到达集市口时,摊贩们才刚刚开始支摊,行人稀疏。 乔晚决定趁这会儿空闲,跟大哥一起去胡三那里认认路。 她仔细嘱咐乔清:“姐,摊子摆好你先看着,万一……昨天那帮人再来找茬,千万别硬扛,东西不值钱,扔下就跑,找个安全地方躲起来,等我们回来!记住,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乔清点头保证:“小妹,你就放心去吧,姐定不给你惹事。” 得了乔清的保证,乔大河带着乔晚和霍厌一直往西行,直接来到一处类似于集市的地方。 只不过这里没有拥挤嘈杂的商户,更多的是整齐的货栈和络绎不绝的车马商队。 “胡三他们的摊子在前面拐角,那边是专门做力工生意的,一会你们跟紧我。”乔大河压低声音,加快了脚步往前走。 乔晚刚踏进这个地方,就察觉出有几道不善的目光向自己投来,她能理解乔大河的紧张,但也想提醒大哥,他们带着霍厌一起来的,根本不用慌好吗? 可还不等她开口,乔大河已经像受惊的兔子般窜出去老远。 乔晚头一次来这种地方,难免好奇,忍不住四下打量。 霍厌不动声色地放慢脚步,几乎与她并肩而行,带着冰碴子的眸光在四周扫了一圈,那几道不善的目光,瞬间消失。 眼看着胡三他们的落脚处就在前面,乔大河停下脚步回身招呼小妹,可一回头就见两个人,晃晃悠悠的走的好不悠闲,不知道乔晚看到什么,还拉着霍厌的胳膊指给他看。 乔大河急得满头大汗,这地方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他第一天来送水就亲眼看见有人被打得半死拖出去,这俩人还有闲心逛大街? “你们……”乔大河想喊又不敢太大声,只得捂着嘴,低声催促,“快点儿!” 在乔大河心急火燎的催促下,三人终于来到了胡三的落脚处。 “胡三哥!”乔大河喊了一声。 胡三抬头,见到乔大河便笑:“大河兄弟,来了!”待看到他身后的乔晚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哟,乔家妹子也来了?这地方可不是你该来的。” 乔晚扯了扯嘴角,将身旁的霍厌往前稍稍一带,介绍道:“胡大哥,这是我相公,霍厌。以后由他替我大哥给您送水。” 胡三早就注意到乔晚身后的男人,他当把头多年,形形色色的人见过无数,一眼就看出这个叫霍厌的男人绝非普通庄户汉子——那身板那气势分明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狠角色。 霍厌面上没什么表情,在胡三打量他的同时,他也观察对方。 嗯,还行,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眼神还算正,不像大奸大恶之徒。 两人目光交汇,彼此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胡三招呼手下把水抬走,然后指着对面三个磨得光滑的木墩子:“坐。” 他拿出钱袋递给乔晚,语气变得稍微正式了些: “乔妹子,你这药茶,确实有点门道,我也不绕弯子,有人托我打听你这药茶的方子……卖不卖?” 胡三的话落,棚子下的空气瞬间凝滞了几分。 乔晚心中微微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没想到这药茶方子这么快就被人盯上了,乔大河则有些无措地看向妹妹,显然这事他做不了主。 霍厌依旧沉默地坐在木墩上,身形稳如磐石,但他投向胡三的目光却悄然锐利了几分。 乔晚略一沉吟,没有直接回答卖或不卖,而是微笑着反问道:“胡大哥是爽快人,不知是哪位朋友对方子这么感兴趣?又想出个什么价钱?” 胡三嘿嘿笑了两声,搓了搓手指:“乔妹子也是个明白人,不瞒你说,是西街百草行的掌柜托我问的,她前儿个恰好来我这提货,见识了你那药茶的效用,觉得是个好东西。至于价钱嘛……”他顿了顿,伸出五根手指,“对方开口是五十两银子,买断方子。” 五十两银子!乔大河倒吸一口凉气,这对庄户人家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巨款了! 他下意思的看向妹妹,眼神急切,眸光亮的惊人。 乔晚心里飞快地盘算,五十两看似不少,但买断意味着对方拿到方子后,自己就不能再靠这个明目张胆地赚钱了。 这药茶如今刚打开市场,她还打算在进一步改良升级,把这门生意做大,现在自然不能卖。 乔晚轻轻摇了摇头,笑容温和,语气却带着不容商量的坚定: “多谢胡大哥传话,也谢掌柜抬爱,只是这方子我不打算卖。” 胡三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只是咂摸了一下嘴,略带惋惜道:“五十两可不是小数目啊,乔妹子不再考虑考虑?” “钱财虽好,但我自有考量。”乔晚拒绝的干脆,转而脸上挂上更和煦的笑容:“不瞒胡大哥,小妹今日来也是想跟您谈笔生意。” 胡三闻言,眉毛一挑,显然来了兴趣:“说说。” 第四十九章 供货 乔晚并未直接切入主题,而是先笑着问起药茶的效果:“胡大哥,您也喝了我这药茶有些日子,不知您感觉这茶怎么样?可还对口?” 胡三闻言,双手一拍大腿:“正经不错!不瞒你说,妹子,我这常年头疼毛病,自从喝了你这茶,再没犯过!手底下那帮兄弟也都说,喝了你这茶,解乏提神,干活都有劲头!” 得到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乔晚心中更有底了。 她话锋一转,说起刚才在路上的见闻:“我们刚才一路走过来,看见货场里像您这样的棚子还有好几处,想必都是各路的把头,带着各自的伙计在此揽活吧?” 胡三点头解释:“没错!这么大个贸易场,南来北往的货物海了去了,光是专门扛大包的力工,少说也有上百号人。这还不算那些来往的商人、各家的账房、仆从和护卫,人多着呢!” 这个数字跟乔晚预想的差不多。 她不再绕弯子,直接抛出合作意向:“胡大哥,我想着把这药茶直接供给您,由您在这货场里售卖,您看如何?” “你让我当二道贩子?”胡三整日的跟那些商人打交道,自然明白二道贩子挣的就是差价。 他来了兴趣,盯着乔晚问:“你打算给我什么价?” 乔晚:“我一桶水五十碗,我给您八十文,至于卖多少钱,您自己定。” 胡三闻言,心里飞快地拨起了算盘。 他要是按两文一碗的卖,那一桶能卖一百文,刨去成本八十文,每桶只能赚二十文。 这利润……似乎有点薄啊。 他有心做成这笔看似稳赚不赔的生意,便想试着讲讲价: “妹子,你这价钱……可不低呀!一桶五十碗,七十文怎么样?薄利多销嘛!” 乔晚闻言,莞尔一笑:“这样,您每订购十桶,我额外送您一桶,这样折算下来,均价也差不多是七十多文一桶。” 胡三闻言眼睛一亮:“那你们每天给送吗?” “送!保证每天辰时前送到!”乔晚答应得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成!痛快!”胡三一拍大腿,下了决心,“那明天你先给我送五桶试试水!” 事情谈妥,乔晚又和胡三敲定了细节:依旧每日辰时送货,当天结清货款,先试卖十天,若卖的好,十天后签订契约。 事情谈妥乔晚也不多待,跟胡三打了声招呼,便拉着乔大河和霍厌走了。 出了货场,乔大河长长舒了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既兴奋又后怕: “小妹,你……你刚才可真是……你来之前咋不跟大哥通个气呢?我这心一直悬着,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 乔晚抱歉地笑了笑:“大哥对不住,让你担心了,以后再有这种事,我一定提前跟你商量。” 想来这货场并非临时起意,她早就想来这寻找些商机,不想今日正巧赶上了。 三人回到集市口时,他们的摊子前已经排起了长队,乔清一个人忙得脚不沾地,额头都是汗。 霍厌个子高,乔清一眼就看到了他们,连忙挥手招呼: “快!快来帮忙!忙不过来了!” 半个时辰后,最后一碗水卖光,乔晚敲着空桶扬声:“水卖光了,想喝的明日请早。” 没买到的客人虽然失望,但也只能无奈地摇头散去。 这几天下来,不少常客都发现了这药茶的好处,不仅解渴,似乎真能消暑提神,大中午喝上一碗,能从里到外感到一股舒爽的凉意。 因此,有些人为了能抢到这个药茶,甚至天不亮就来排队,还有拿着水囊来的,打上一囊回家镇在井里,能喝上一整天。 收摊后,乔晚拉着三人进了集市,找了个云吞摊坐下,扬声道: “老板,来六碗云吞面!”她打算自己和乔清各一碗,乔大河和霍厌饭量大,各两碗。 乔大河一听,连忙摆手:“小妹,不用那么多!大哥又不是猪,一碗就够了!”说着就要招呼老板改单。 乔晚忙拦住,她撇了眼正在擦桌子的霍厌,扬声道:“那就来五碗,我饿了,想多吃点。” 乔大河有些摸不着头脑,小妹什么时候这么能吃了。 等云吞面上来,就见乔晚只从另一碗里夹出个云吞,把剩下的全部倒进霍厌的碗里,乔大河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他不好意思的把头埋进碗里,使劲地秃噜面条。 四人吃过饭,乔晚付了钱又买了十个烧饼,塞给乔清。 “姐,你先跟大哥回去,我跟霍厌在县里转转!” 乔清也不好打扰小两口,忙道:“行,那我跟大哥先走,你们也别逛太晚!” 目送乔清和乔大河离开,乔晚又回到卖烧饼的摊子买了两个烧饼,递给霍厌。 “快吃!” “不用,吃饱了!” 霍厌从小便不受待见,饥一顿饱一顿的为此只要能吃上饭他就猛猛的造,就怕下顿没得吃,时间久了,饭量自然就变大了。 之前他不觉得有什么,可刚刚乔大河那句却似点醒他,除了成亲前两日家里蒸的米饭是用大碗,往后的每次吃饭乔晚都是用盆蒸的。 乔晚是不是也把他当猪养了? 霍厌的饭量,别人不清楚乔晚可太知道了,她把饼子硬塞到霍厌手里:“吃饱了也不差这两个饼子,不能浪费。” 烧饼的油香直往霍厌鼻子里窜,他喉头微动,猛咬了一口,心想:“猪就猪吧,总比饿肚子强!” 几口两个饼子便下了肚,霍厌拍了拍手上的饼渣问:“咱们接下来去哪?” “铁匠铺子!” 家里那个铁锅又要做饭又煮茶,现在勉强够用,可明日要给胡三送五桶茶,再加上集市门口要卖的,至少十桶。 一个锅肯定是不行的,她想再买个大锅。 两人到了铁匠铺子,乔晚挑了一口现成的大锅,由三百八十文硬生生的被她讲到了二百文,还要了个锅铲子。 霍厌头一回见乔晚的嘴上功夫,完全被震惊住了,他没想到对半砍完还能抹零,抹了零头又能要搭头。 几次霍厌都以为铁匠要把乔晚打出去,她都能嬉笑着再占些便宜,看着那铁匠比铁锅还黑的脸,霍厌一时间竟有些同情他。 乔晚付了钱,面上依旧维持着最和善的笑:“多谢老板,以后我再买铁器还来找您。” 那铁匠师傅一脸肉痛连连摆手:“可别!小娘子您行行好,下次去别家看看吧!我还想多活几年呐!” 乔晚闻言也不生气,招呼霍厌装车。 她也知道自己刚才从鸡蛋里挑骨头很过分,可谁让她穷呢,之前卖货的钱都给乔家还债了。 她手上这些钱还是今天的卖水钱呢。 买完锅手里就剩下子三十文,她还要买木桶呢! “挣钱的速度,还是太慢了……”乔晚看着板车上的新锅,心里涌起一股紧迫感:“挣得根本赶不上花的!” 第五十章 完了,小媳妇穷疯了 从铁匠铺子出来,乔晚又去了杂货铺子,一咬牙买了十个木桶。 她掏空了自己身上所有的口袋,连带着那个几乎空了的嫁妆钱袋子底都刮了一遍,才勉强凑够。 至此,乔晚真正是身无分文,兜比脸还干净。 两人将十个新木桶搬上板车,正准备离开,路过铺子门口时,乔晚忽然闻到一阵似有似无、极其熟悉的咸香。 这味道……像极了以前乡下各家酱坛子里飘出的那股味道。 她好奇的随口问了一句:“老板,您这铺子里有股咸香味,是什么东西?” 那杂货铺子老板闻言,眼睛顿时亮了,忙凑过来:“哎呦,小娘子好鼻子,不瞒您说,我这真有个这么稀罕玩意,一看您就识货,要不要来点?” 说着,他急忙从架子最下面搬出个坛子,掀开最上面的盖子,一股浓烈刺鼻、类似腐败食物的咸臭味瞬间在狭小的铺子里弥漫开来。 “谁拉这屋里了?”刚踏进铺子的客人,立刻捂着鼻子皱眉四下张望,一脸的嫌弃。 杂货铺老板闻言,面露尴尬,盛了一勺递给乔晚:“小娘子别介意,这东西闻着是有点冲,但吃着可香了!您尝尝,保证不一样!” 乔晚接过勺子,凑近闻了闻,确实臭得熏人,但好在没有酸味,应该就是发酵大劲了。 她用手指沾了一点,打算尝尝味道,手腕却被一只大手猛地抓住。 霍厌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边,眉头拧成了疙瘩,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弃:“小心吃坏肚子!” 他看着那勺黑乎乎的东西,胃里一阵翻腾,他想不明白,乔晚怎么敢往嘴里放? 他家再穷,也还没到吃屎的地步吧? 乔晚只看他一眼,就明白了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手腕用力,挣开了他的钳制,当着霍厌的面,毫不犹豫地将蘸了酱的手指塞进嘴里“嗦啰”了一下,然后咂咂嘴:“嗯,不错!”” 霍厌只觉胃里翻江倒海,他看乔晚就是故意恶心他。 他沉着脸,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外走,多待一秒钟他都怕自己会吐出来。 乔晚没在意霍厌难看的脸色,满脑子都是回家用这个酱做点什么好。 “老板,这个怎么卖?” “这个是从南岳来的稀罕玩意,就剩最后一罐了,我本钱给你,一两银子。” 见杂货铺老板张口就来,扯谎之前都不知道把那酱坛子上的厚灰擦干净。 乔晚心里冷笑:“这老板拿她当棒槌。” 她本就没钱,也懒得跟他多费口舌,便直接摆手:“太贵,不要!”说完直接转身往外走。 那老板本想着乔晚识货会还个价,没想到直接把人要跑了。 赶紧追出去:“小娘子慢行,小娘子您给价只要我能合上,我就卖。” 乔晚头也不回,继续走:“你这店家不实在,我不买了!” “小娘子,小娘子……”杂货铺子老板着急伸手要拉乔晚,却被霍厌一把推开:“找死!” 他扬手就要打人,那杂货铺老板见状急忙求绕:“好汉,我就说两句,就两句。” “小娘子不瞒你说,这个酱在我铺子确实有些日子,只遇上您一个识货的,你给个价,多少都成。” “三十文!”乔晚给了个心里价位,大酱这个东西虽做起来不易,但巧了她就会,即便那老板不卖也没事,大不了今年黄豆下来了她自己做,明年就能吃上。 “三十文?”那老板心疼的跺脚,这个小娘子看着年岁不大,真敢张口。 “您再给加点,一百文。” “不卖就算了。”乔晚随口要的价,也没想着那老板真能卖,见那老板犹豫,抬腿就走。 杂货铺子老板见乔晚真要走,心一横:“行,交钱吧!” 三十文就三十文,蚊子腿也是肉,这酱并非从南岳来的稀罕玩应,不过是他乡下老母,把蒸熟的豆子,放在罐子忘了吃,弄出的东西。 一罐子要扔的臭货,能卖上三十文,也不算亏。 乔晚没想到老板真同意了,心里一喜,但随即尴尬起来——她身上连一个铜板都没有了!正犯愁这三十文从哪儿变出来时,只见身旁的霍厌面无表情地从腰间摸出一小块碎银子,随手扔给那老板: “不用找了,那坛子我们也要了。” 那老板接过银子,喜笑颜开,忙回屋把坛子抱出来:“客官您慢走!” 买了酱,乔晚心情不错,又在集市上转悠一圈,买了些油盐酱醋。 路过集市口时,看到一老婆婆蹲卖辣椒,红的绿的很新鲜,乔晚直接全给包圆了。 霍厌依旧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她买什么,他就上前付钱。 直到出了城门,霍厌突然加快脚步走到乔晚前面站定,沉声道: “上车!” “恩?”乔晚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道上啥车。 霍厌见她一脸茫然,也不多解释,直接上前,双手掐住她的腰,稍一用力,便将她整个人举起来,稳稳地放在板车上。 乔晚这才明白,他那句“上车”是让她坐这板车。 之前来回县城,她都是和乔清、乔大河一起说说笑笑走回去的,从来没想过可以坐车。 此刻坐在微微晃动的板车上,确实比走路轻松自在多了。 只是头一回做人拉车乔晚有些过意不去,心想着晚上定给霍厌做些好吃的补偿他。 乔晚想了一路,以至一进家门,不等霍厌的车停稳,她直接抱着酱坛子跳下了车,钻进灶房,忙活起来。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将小院染成一片金色。 霍厌在院子里修理栅栏,可心思完全不在手上的活计上。 灶房里不断飘出的阵阵诱人香气,勾得他肚子里馋虫大作,根本没心思干活。 “吃饭啦——”乔晚清脆的喊声终于从灶房里传出来。 霍厌“蹭”的站起身,扔掉手中的木头,直奔灶房。 灶房里水汽缭绕,雾蒙蒙一片,霍厌余光瞟见乔晚正从锅里往外捞面条。 霍厌有些失望,馋了一下午,居然只吃没滋味的过水面。 “愣着干嘛?快把面端到堂屋去,这盆太沉了我端不动。”乔晚擀了满满一大盆面条,连汤带水的,分量十足。 霍厌一手端起面盆,一手拿着碗筷,放到堂屋桌上。 他沉默地站了片刻,忽然转身直接出了屋。 乔晚端着一大碗炸酱来到堂屋,看了一圈却不见霍厌人。 “霍厌,吃饭了!”她冲着院子喊了一嗓子。 “来了!”霍厌从东厢房走出来,手里拎着个袋子。 他刚在桌边坐下,乔晚就把一个堆得冒尖的海碗推到他面前,碗里是过了凉水的面条,上面码着黄瓜丝、葱丝和香菜。 面条正中央却放着一大勺肉酱。 那颜色跟今天花三十文买的那罐“臭东西”很像,但此刻散发出的,却是勾人的咸香! 霍厌喉头微动,只是一想到今天那坛子的味道,还是犹豫了。 “快吃啊!”乔晚见他不动,干脆拉过他的碗帮他拌好又推给他:“尝尝!” “这个给你!”霍厌没动筷子却把手里的袋子推给乔晚。 “什么?”乔晚疑惑的打开袋子,里面竟是五个白花花的银锭子。 霍厌看着乔晚瞬间瞪大的眼睛,那瞳孔里迸发出的光亮,简直照人。 他心里顿时了然:果然,家里是没钱了。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他目瞪口呆——只见乔晚拿起一个银锭子,想都没想,直接塞进嘴里,用牙狠狠地咬了一下! 霍厌心中大惊,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 完了!小媳妇这是穷疯了! 第五十一章 买地 乔晚头一回亲眼见到真的银锭子,心里好奇得紧,便学着以前在电视里看过的样子,拿起一个,用牙咬了一下。 嗯,果然是软的! 她正爱不释手地捧着银子翻来覆去地看,一抬头,就看见霍厌正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她。 乔晚脸上一热,赶紧收敛起激动的情绪,将整个钱袋推还给霍厌:“你之前给我的钱,还一分没动呢,这个你自己收着吧,我用不上。” “没用?”霍厌更加不解:“既然有钱,你为什么还……”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饭桌上那碗黑褐色的酱上,眼中满是不解。 “你说这个?”乔晚指着那一碗猪肉酱,笑着给他解释:“这个叫豆酱,用煮熟的黄豆做的,那个老板不识货,这个做好了可好吃了,不信你尝尝。” 说着再霍厌怀疑的注视下,乔晚率先夹起一大筷子裹满了酱汁的面条,塞进嘴里,满足地咀嚼起来,腮帮子鼓鼓的,一脸享受。 随着她的翻拌,炸酱的咸香混合着肉香更加霸道地弥漫开来,直勾得霍厌口中的唾液横飞,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 霍厌迟疑地夹起一筷子面条,上面沾满了深色的肉末和鲜红的辣椒碎,看着倒是很诱人。 他先是闻了闻,那股浓郁的咸香直冲鼻子,让他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他谨慎的尝了一口,随即眉毛微挑。 豆酱的咸香裹着焦香的肉沫伴着辣椒的辛辣,再加上面条的爽滑,再他口中完美的融合。 跟他以往吃的任何东西都不一样,这个好像更有滋味。 接下来便是一发不可收拾,满满一大盆面条,最后只剩些面汤。 乔晚笑着问:“怎么呀?还臭不?” 霍厌目光躲闪,轻咳一声:“好吃。” “这就对了!以后你就听我的,保准让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乔晚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 她把剩下的面汤分了两碗,推给霍厌一碗:“原汤化原食。” “吃了饭,一会你陪我去趟乔家,给爹他们送一碗炸酱过去。” 乔晚做了两坛子辣椒肉沫酱,只要不沾水用油封着能吃好几天。 父亲和哥哥们正好上山带着,无论是就着饼子还是馒头都好吃,还顶饿。 还没等霍厌回应,乔晚又自顾自地计划起来:“还有胡三那边,明天你第一次去送货,也给他带一小罐尝尝。” 霍厌端碗的手一顿,乔晚万事想着娘家,他能理解,人心都是肉长的,乔家对乔晚的疼爱和维护,他都看在眼里。 如果乔晚嫁了他就立刻跟娘家断绝往来,他反而会觉得这女人太过冷情薄幸。 但是那个胡三……他倒不是怕两人有什么,只是那酱就那么一罐,做出的东西都是有数的,多送出一罐,他就少吃一罐。 霍厌有些不舍。 许是他脸上的心疼太明显,乔晚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 她凑近些,笑着揶揄道:“怎么?舍不得啦?” 霍厌立刻埋头喝汤,瞬间又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一言不发,但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子不情愿,却瞒不过乔晚。 乔晚只好耐心解释:“胡三虽然是个把头,但他人脉广,接触的都是南来北往的商队,咱们跟他把关系处好了,说不定以后还有什么地方能用得上他呢,这叫‘放长线,钓大鱼’,懂不懂?” 见霍厌虽然点了点头,但依旧闷着头不吭声,乔晚只好放出大招:“好啦,别心疼了!你要是喜欢吃,等今年新豆子下来了,自己做酱块子!等到明年这个时候,咱们自家就有吃不完的豆酱。” 霍厌猛地抬头,眼睛里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你……你也会做?” “当然,而且做的比他这个还好吃。”乔晚一脸的骄傲。 霍厌又把刚才的钱袋子推了过去:“这个你拿着,今年的新豆子马上下来了,你多买些。” 乔晚盯着拿钱袋子有片刻失神,她好奇的问:“你从霍家出来,就没分地吗?” 她跟霍厌成亲也有些日子了,家里的粮食都是买的,根本没听他提起种地的事。 霍厌垂眸吹了口面汤,沉声道:“我服役多年,当初爹走的突然,我没来得及回来,都是大房和三房帮忙张罗,所以分家的时候,我什么都没要。” 其实并非他什么都没要,而是当初他爹死后,娘回了舅家,祖母一气之下便把他们二房分了出来,一块铜板都没给,更别说地了。 霍厌回来觉得这样也挺好,至少清净,不用打着尽孝的名号整日的看他们演戏。 乔晚自然也知晓霍家那些人什么德行,便也没深究,而是搬着凳子凑近霍厌,低声道:“要不咱们自己买地吧,我看房前那一片就不错。” 闻言霍厌也来了兴致,之前都是他一个人生活,上山打猎一走十多天,根本没时间照顾庄稼,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有媳妇了。 “买地行,但咱家前面不行!”霍厌简言意骇,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山上哪块地肥,离家近。 买上一块,他不在家的时候乔晚随时都能去看看,这样他俩吃粮也不用买了。 “怎么不行了?”乔晚之前摘叶子时候看过,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石头太多,又都是沙土,存不住水,不然这么大块地,离村子也算近,早被村里人抢走了。” 霍厌之前就动过那块地的心思,可在边上挖了一锹,全是石头便放弃了。 “石头没事,挑出来就行了,咱们就买这块吧。” 乔晚就看好门口这块,主要是大还离家近,方便她用空间里泉水浇苗,长得好她可以找借口说是地好。 但在其他地方跟别人家地相邻,同样的地自己长得好,别人长得孬,届时不好解释。 见乔晚态度坚决,霍厌沉默了片刻,终究没再反对。 他忽然站起身,转身进了东厢房,没过一会儿,他又走了出来,对乔晚道:“走吧。” “恩?干什么去?”乔晚被这突如其来的行动搞懵了,两人刚才不是还在商量买地的事吗,怎么突然就要出门了? 霍厌晃了晃手里的户籍:“买地去。” “真买?”乔晚闻言“腾”的一下站起来,她从小就想能拥有一块自己的土地,想种什么就种什么,看着种子开花、结果,那种收获的喜悦,别提多美了! 霍厌浅笑出声:“真买。” “等我!” 乔晚像一阵风似的冲进灶房,手脚麻利地装好一小坛子肉酱,抱在怀里又快速跑出来,兴奋地道:“走吧!” 两人一起出了门,直奔村里。 乔家和里正家在一个方向,走到乔家门口时,霍厌对乔晚道:“你在这等我,办完地契咱们一起回家。” “好!”乔晚连连点头,仰起脸看着霍厌,眼睛亮闪闪的。 霍厌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强忍住了想伸手掐她那张小脸的冲动,他点了点头,转身大步朝里正家走去。 乔晚目送着霍厌消失在暮色中,刚推开乔家大门,差点与乔清撞个正着。 见乔清一脸急色,乔晚心里咯噔一下,忙问道:“姐,你这么着急忙慌的,要干什么去? 乔清一把抓住乔晚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哭腔:“晚晚你可算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快,快跟我进屋!爹跟二哥吵起来了!” 话落不等乔晚反应过来,乔清就用力拉着她,急匆匆往屋里拽。 第五十二章 寒心 乔晚刚到乔家堂屋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乔福根的怒吼,带着不容置疑的专横: “这事我说行就行!我是一家之主,这个主我就做了!”” “爹!这事太冒险了!天上从来不会掉馅饼,您再多想想,千万别一时昏了头!”紧接着是乔二川苦苦的哀求。 乔晚心下一沉,猛地推开门就见着父亲,一巴掌把乔二川扇翻在地:“别以为你读了几年的书,肚里有了几滴墨水就能教训你爹,这事我决定好了,你不用多说。” “爹……您真是糊涂啊!”乔二川捂着脸,痛心疾首地喊道,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你敢说我糊涂?!”乔福根被这句话彻底点燃,额头青筋暴跳,扬手又要再打。 “住手!”乔晚厉声喝道,一个箭步冲上前,挡在乔二川身前,怒视着乔福根:“爹,你这是干什么?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 不等乔福根开口,乔二川忙从地上爬起来:“小妹你来的正好,爹要跟人签个契约,我觉得有蹊跷你快劝劝他。”说着他转头看向乔父:“爹,你说那契约没问题,敢不敢给小妹看看?” 乔晚眉头紧蹙,她了解乔二川,这个二哥平日里虽沉默寡言,但心思最为缜密沉稳,能让他如此反对,甚至不惜顶撞父亲挨打,这事绝不简单。 “爹,到底什么契约?”乔晚伸出手,想看个究竟。 乔福根狠瞪了二儿子一眼,轻哼一声,从怀里小心翼翼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叮嘱道:“仔细着点,别碰坏了!这可是咱家翻身的指望!” 乔晚接过那张被乔父视若珍宝的契书,展开细看,越看脸色越沉。 契约上写着,乔福根卖给吴掌柜三十根木材,共五十两。 定金十两,月底交付,三十根木材付满,吴掌柜补齐剩下四十两,否则定金十倍偿还。 她上下翻看,除了木材的数量其他的粗细长短皆无要求,只是那个赔偿倒是写的很详细。 这钱挣得未免太“容易”了,容易到让人心慌。 乔晚担心的问:“爹,您是怎么认识这位吴掌柜的?” “是他主动找上我的,说他正缺木材做家具,听说咱们手里有木料,便主动找上咱家。” 提起那个吴掌柜,乔福根满眼的欣赏。 人家那气度,跟县里那些眼高于顶的铺子掌柜完全不同,说话客气,一点架子都没有,还跟他称兄道弟,价钱也给得爽快! 两人一起喝了酒,还打包了一份肉菜让他拿回来。 如此周到仁义的人,定不会是坏人,再说白纸黑字都写的明白,自己一个庄稼 汉子有什么好骗的。 “爹,这吴掌柜来路不明,契约赔偿又定得如此之高,其中风险太大,您真该多听听二哥的劝。”乔晚总觉得哪里透着古怪,但一时又抓不住其中的关窍。 乔福根一听,刚压下去的火气“噌”地又冒了上来:“你什么意思?你也不信你爹的眼光?我说了没问题就是没问题!” “爹!咱们先不论那吴掌柜是好是坏,单说这契约,万一咱们到期交不出三十根木头,一百两的赔款,就是把咱们全家都卖了也凑不出啊!这契约真的不能签!”乔晚心急,语气难免带着怒意。 乔福根本想着拿着这个契约回来,让全家高兴高兴,没想到一个两个的都给他泼冷水。 别人家的儿女都是对长辈言听计从,自己这几个可好,反倒教训起他来了。 越想越气,乔福根直接“啪”的一巴掌拍在桌上,指着乔晚的鼻子大骂:“你一个霍家的媳妇凭什么管我乔家的事,你别以为你卖了几天的水就能教训起你爹来了。”说着目光在四个儿女身上扫了一圈:“我告诉你们,这契约我签定了,谁敢耽误我发财,别怪老子不认你们!” 都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更何况乔福根把自己划在乔家之外,乔晚心里霎时燃气一团火,说出的话便也带着几分不客气:“我这个霍家的媳妇自然没有管你乔家家事的道理,但我也丑话说在前头,若以后这事真有什么差池,您也别厚着脸蹬我霍家的门。” 说完抱着酱坛子,摔门出去。 “爹,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乔清急的跺脚,冲着父亲大喊道:“晚晚起早贪黑的卖水为了啥啊?卖水的钱她一分都不舍得花,都给咱家还了债,你说这话太让人寒心了。” “就是啊爹,咱们全家都穿着新衣,只有小妹还穿着破洞的鞋呢。”乔大河蹲在墙脚低声抱怨,他虽不懂这桩生意哪里不好,但听父亲那么说小妹,他心里不是滋味。 乔福根刚才在气头上,说出的话便不管不顾,这阵冷静下来也后悔,但听着儿女的指责,他突然想起吴掌柜临走前的劝说: “等你挣了钱,那些埋怨你的人,自然就明白你的苦心了。” 想到这里,乔福根顿时瞪圆了眼睛,冷哼一声:“你知道个屁!” 说完不管几个儿女,揣着契约便除了门。 乔二川看着父亲匆匆离去的背影无奈的扶额,心里不断地祈求,但愿那个吴掌柜真跟父亲说的一样是个好人,不然他们乔家只能用命还债了。 乔晚被气昏了头,怒气冲冲的回了家,把霍厌交代她的话早就忘在了脑后。 这些日子她早就认定了乔家人,以为终于能有亲人了,结果被乔福根兜头浇了一盆凉水。 她越想越气,眼眶不自觉的红了。 心里正难受,门口传来一阵响动,她抬头就见着霍厌从门外走进来。 她这才想起,霍厌让自己在乔家等他的事。 她抹了一把眼睛,站起身抱歉的道:“我……我有事就先回来了,忘了等你!” 霍厌刚才去了乔家,见家里气氛不对,知道乔晚先回来了便也没多待,刚进门就见着他这个小媳妇眼睛红的跟兔子似得。 霍厌沉着脸眉头蹙起:“怎么了?” 成亲这些日子霍厌看的出来,乔晚虽不似村里传言那般做事冲动,但性子要强很少让自己受委屈。 今日不是回了娘家送肉酱吗?怎么还哭了? 乔晚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副模样,慌忙别过脸去,瓮声瓮气的道:“没事。” 霍厌没做声,走到她跟前,眉头紧锁,语气又沉了几分:“谁欺负你了?” 他语气不善,带着明显的偏袒,就好像乔晚说出是谁,他下一秒就能冲出去给她报仇。 她心里那股委屈被他这样凶巴巴的样子冲散了些,她吸了吸鼻子,勉强扯出个浅笑:“没事……就是跟爹拌了几句嘴。” 第五十三章 六亩荒地 霍厌想起在乔家低沉的气氛和乔二川欲言又止的神情,心下明了,绝非“拌几句嘴”那么简单。 他扯了个条凳坐在乔晚对面,身体微微前倾,瞬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目光沉静地看着她:“说说。” 他声音不高却让人听了安心,乔晚抿了抿唇,不自觉的将在乔家与乔父发生争执的事,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甚至把乔福根说她是霍家媳妇,没资格管乔家事的话也说了。 说完乔晚便后悔了,他们并非真正夫妻,自己早晚要离开,如今却把乔家的烦心事一股脑的倒给他,这对霍厌不公平。 她心里升起一丝懊恼,哽咽的道:“算了,我也不管了,他爱签就签,反正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霍厌安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在听到“十倍赔款”时,眸光闪了一下。 等乔晚说完,他沉默片刻,开口问:“契约呢?” “我爹拿着呢,根本不给我们细看。”乔晚此时也懊恼不已,刚才在气头上,不管不顾的走了,现在想想就应该给他撕了。 霍厌眼底掠过一丝冷光,沉声问道:“那个吴掌柜,什么来路?” 乔晚摇头:“我爹只说是主动找上门的,夸他谦逊爽快,还一起喝了酒,具体姓甚名谁,铺子在县里哪家一概不知。” 霍厌搓了搓眼尾的刀疤,什么都不知道可不好办! “你明天找个机会,去仔细问问,务必问清楚那个吴掌柜的全名和铺子的具体名号。”霍厌沉吟道:“我明天去县里送货,顺便找人打听一下这个吴掌柜的底细。” 眼下,似乎也只能先这么办了。 霍厌在心里默念,最好真如乔福根所说的的那样,那个吴掌柜是个正经商人。 因为乔家这突如其来的糟心事,乔晚一整夜都没睡安稳。 翌日天还没大亮,她就顶着两个黑眼圈爬了起来。 脑袋混浆浆的,差点栽倒在锅里,好在霍厌眼疾手快直接把人拦腰抱住。 “你回屋在躺会,这些我煮。” 话落霍厌不给乔晚拒绝的机会,直接把人打横抱回床上,扒了鞋按进被子。 直到门口传来关门声,乔晚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的腰际似乎还残留着霍厌手臂坚实有力的触感,手上……手上好像不小心按到了他胸前……那紧实滚烫的肌肉烫的她手尖滚热。 “轰”的一声,乔晚只觉得全身的血液翻滚,整个人肉眼可见地从头红到了脚,像只被煮熟了的虾子。 她用力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了乔清和霍厌说话的声音。 听到姐姐喊自己,乔晚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小妹你脸咋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乔清推门进来就看着乔晚坐在床上捂着脸。 她以为乔晚被父亲气病了,顿时紧张起来,急忙伸手去摸乔晚的额头:“还行,不算太热,要不今天你在家歇着吧,姐去!” “不行!”如今卖水的生意刚好起来,乔清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再说她这是怎么热的她自己心里最清楚。 “我没事,对了姐,爹在家吗?我有事问他。”她急忙转移话题。 “别提了!”乔清一听这个,立刻摆手,“昨天你走后,他揣着契约也走了,一晚上没回来。今天天刚亮才醉醺醺地回来,满身的酒气,话都说不利索,抄起斧头就要进山!拦都拦不住!” “那也要拦住啊!”乔晚一下子从床上惊起,喝了酒本就不清醒,再伤着自己,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乔清忙安抚她:“放心吧,大哥和二哥不放心,已经跟着去了,有他们看着,出不了大事。” 听说有乔大河和乔二川跟着,乔晚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姐妹俩又说了会儿话,灶房那边,霍厌已经把今日要卖的茶水都煮好了。 乔晚走进灶房,找了个干净无油的小陶罐,装了一罐子昨晚做的猪肉酱。 乔清闻着扑鼻的咸香好奇的问:“小妹这是什么?” “猪肉酱。”乔晚盛了一点递到姐姐嘴边:“你尝尝,昨天就要给你送去的,结果一生气便忘了。” 乔清尝了一口,直接捂着嘴连连点头:“好吃,给我来点。” “等晚上,我给送去,顺便跟爹道个歉。”乔晚觉得还是先安抚住乔福根才行,毕竟契约还没签,一切都来的及。 三人收拾妥当直奔县城。 霍厌力气大的惊人,拉着十桶水,脸不红气不喘的。 到了集市口帮着姐妹两个把摊子支开,霍厌低声对乔晚嘱咐: “我送了水就去县里跟里正把地契办了,你卖完了等我,咱们一起回。” 乔晚手上动作没停,应声道:“成,你别忘了收钱。” “恩”霍厌点了下头,算是回应,拉着车直奔城西。 自从那日霍厌把对面老头的儿子打晕死过去,便在没遇到过来找茬的,那老头也没再来过。 乔晚这个摊子成了集市附近唯一卖水的摊子,为此天刚热起来,她这个摊子前便排满了人。 午时刚过,整整三个水桶就卖光了,霍厌回来的时候乔晚正和乔清躲在阴凉地吃桃子。 见霍厌回来,乔晚从木桶里拿出一个桃子,直接递到霍厌嘴边: “尝尝,洗干净的。” 霍厌手里还拎着空桶,见状也没客气,就着乔晚的手,低头“咔嚓”咬了一大口。 清甜的汁水瞬间在口中爆开,驱散了不少暑气。 “地契在腰带里,自己拿!”他手上湿,不方便,直接站着不动,任乔晚把地契翻出来。 乔清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不知怎的忽的就红了脸,明年她也该成亲了,张志那人她离远偷偷瞧过,虽不如霍厌生的高大,却看着是个老实本分的,只是不知道为人品行怎么样。 木桶都装好,三人出了城,霍厌照例把车停下来,等着乔家姐妹坐上车才继续往家走。 乔清脸红,霍厌拉乔晚就算了,自己这个大姨子也跟着坐,算怎么回事? 可已经被小妹硬拉上车,在跳下去倒显得她矫情了。 乔清正想的出神,就听见乔晚看着手上的地契惊呼一声:“我的天,霍厌咱家门口的地有六亩那么多?” 霍厌在前面拉车,只是轻“恩”了一声,办地契的时候他也吓了一跳,乔里正还特意问他是不是都要。 一想到乔晚那满脸的期待,霍厌二话没说当场数了银子。 “小妹,你家买地了?”乔清也凑过来看,可惜她不识字,看不出啥。 “对,就门前那一块。”乔晚指给姐姐看:“你看这写着,因为那块地是荒地,而且是石多的瘠地,所以才十两。” “十两银子?”乔清瞪着眼睛把头转向霍厌,她没想到霍厌底子这么厚。 乔晚却从来没担心过霍厌没钱,毕竟他前日刚从山上回来,家里只看见一个野猪腿,估摸着剩下的都卖了。 她沉浸在买地的兴奋中,忍不住想表扬下霍厌。 然而,就在这时,车轮不偏不倚地压过路上一个石子,板车猛地颠簸了一下! 乔晚毫无防备,身体瞬间失衡,原本打算拍向后背的手,随着身体的倾斜,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去,结结实实地、不偏不倚地拍在了霍厌紧实挺翘的……屁股上! 霍厌浑身肌肉瞬间绷紧,脚步猛地顿住,拉车的动作戛然而止! 这突如其来的急停,差点把车上毫无准备的姐妹俩直接从车头给“射”出去! 第五十四章 彻底心寒 乔晚尴尬的收回手,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正拼命想着该怎么解释这个天大的误会,便见霍厌微微侧头,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别闹……这不是地方,姐还在呢。” 乔晚此时恨不得把脑袋插进裤裆里,丢人,实在太丢人了。 霍厌把她当什么了,难以自持的色狼吗?她捂着脸,心里哀嚎:这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一旁的乔清根本没能捕捉到两人之间那微妙的气氛,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如何稳住身形上,双手死死抓着车板边缘,生怕再来一个颠簸,自己真被甩飞出去。 三人比平日早了两刻钟到家。 乔清也没急着回去,帮着乔晚和霍厌一起清理门前那片刚刚买下的荒地。 这地果然如霍厌所说,荒草下面藏着大大小小的石头。 三人一边弯腰拔草,一边把捡出来的石头堆到地头。 “小妹,这块地是便宜,可这么多石头,你打算种点什么呀?”乔清直起腰,用手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望着这片荒地发愁。 “大豆、高粱、玉米穿插着种,省的自己吃的粮食再到外面去买。” “大豆今年怕是来不及了,高粱还行,只是你这地方清理起来得费些功夫,得抓紧时间。”乔清是干农活的好手,对时令很清楚。 三人齐头并进,忙活一个多时辰,姐妹两个才往前清理了不到三步远,霍厌比她俩强一点,清理出五步远。 越里石头越少,拔出的草根带出些许黑土。 霍厌盯着草根看了好一会,直接站起身径直走到荒地中央,手上用力直接薅出一把杂草。 连根拔起的杂草根部,竟然裹满了肥沃的黑土,与地边那些草根上稀稀拉拉的沙土截然不同! 霍厌眸光一闪,又快步走向荒地的四个角落,分别拔起几丛杂草,仔细查看根部带出的泥土。 最后,他不动声色的回到自己最开始位置,一言不发的拔草,只是眸光亮的惊人,时不时撇向自己的小媳妇。 眼见着太阳要落山,乔晚先回去做饭,今天三人都累的够呛,晚饭她不打算做的太复杂。 她麻利地淘好米下锅,又洗了几个土豆和茄子,拿出家里仅剩的三个鸡蛋,磕在碗里,舀上一大勺酱打散,再切点葱花和青椒碎一起放进去,直接上锅蒸。 趁着蒸饭蒸菜的功夫,她悄悄去了房后,从空间里打出两桶泉水,把园子里那一片长势喜人的薄荷浇了一遍。 看着绿油油的薄荷苗,她顺手掐了一把嫩尖,打算回去做个凉拌薄荷叶。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乔晚站在院门口招呼乔清和霍厌回来吃饭。 她把蒸好的土豆和茄子都捡到一个大盆里,冲着刚进院子的霍厌喊道:“帮我把这个盆端到堂屋桌子上去。” “我来我来!”乔清甩干净手上的水珠,抢先一步冲进灶房,嘴里还念叨着,“家里男人都是等着吃的,你要端啥叫姐就行……”乔清手刚碰到盆子就被烫了一下,忙放在耳朵上捏了捏。 乔晚拉过她的手看着都烫红了,找了两块抹布,交给刚进来的霍厌,嘱咐道:“还有灶台那盆米饭。” 说完转身拿凉水去冲乔清的手:“在我家想吃饭就都得干活,不分男女。”她小声跟在乔清耳边嘀咕:“这叫打什么底是什么底,以后你成亲了也让姐夫都做,慢慢他就习惯了。” “你浑说。”乔清被妹妹羞得满脸通红,一跺脚端着碗筷便出了灶房。 饭桌上,乔晚把蒸得软烂的土豆用勺子按成泥,盛了一大勺放在自己碗里的米饭上,又加上蒸鸡蛋酱、葱花和香菜搅拌均匀,最后取一片大白菜叶子,把拌好的饭包起来,递给乔清。 “姐,尝尝。” 桌上的其他两人完全被乔晚这波操作弄懵了,乔清接过更是不知从何处下口。 乔晚如法炮制,给霍厌包了一个更大的,最后才给自己也包了一个。 “吃啊,这叫饭包,可香了!” 她已经忍不住开始咽口水了,说完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恩……真香!” 霍厌学着她的样子,也试探着咬了一大口。 软糯的土豆泥、咸香的鸡蛋酱、清甜的米饭和爽脆的白菜叶在口中混合,越嚼越香,他的眼睛不由得亮了起来。 “这个……也是用那个豆酱做的?”他没想到,那闻着古怪的酱,除了炒肉沫,竟然蒸鸡蛋也这么好吃。 乔晚嘴里塞得鼓鼓的,没空说话,只能用力点头。 乔清看着两人吃得香,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试着张大嘴咬了一口,果然美味! 三人一阵风卷残云,最后撑的都不想动弹。 霍厌提议:“咱家门前那块地都种上黄豆吧。” 他喜欢吃豆酱,恨不得每天都吃。 乔晚撑得不想说话,只抬起食指晃了晃:“我错了,咱家最应该买块水田,照这么个吃法,最费的是稻米啊!” 霍厌深以为然,认真地点头:“等过了年,我就去找里正问问,看村里有没有合适的水田出卖。” 乔清见两人真的商量起买水田的事,忍不住笑道:“你们俩呀,刚买了这块荒地还没收拾利索,就想着水田了?步子迈得也太大了些。”她帮着收拾碗筷,看着这俩人劲头十足地规划着未来,心里欣慰。 眼看着太阳完全没入山峰,乔晚端着做好的饭菜打算跟姐姐一同回乔家。 这次去,一定要问清楚那个吴掌柜的底细。 霍厌不放心,便跟着一起去了。 乔清觉得小两口一起回娘家,自己夹在中间碍事,便找了个借口,先跑了。 乔晚端着盆子跟霍厌走在后面,刚推开门就听到乔福根正训斥乔清:“卖了水不赶紧回来,我跟你哥哥们回来连口热水都没的。” “爹,是我非留姐姐在我家吃饭的。”乔晚推门进去,把带来的饭菜放在桌上,“这是我给你们带的晚饭。爹,大哥,二哥,快过来趁热吃吧。” 见霍厌跟着一起过来,乔福根沉着脸没在说话。 饭桌上气氛异常低沉,因为昨天不愉快,乔家少了往日的欢笑,更多的是沉默。 见乔父放下筷子,乔晚脸上挤出笑,主动开口:“爹,昨天是女儿太激动,您别忘心里去。” 乔福根端起水碗喝了一口,“恩”了一声算是回应。 “爹,那个吴掌柜叫什么?铺子在哪?”乔晚问出此行的目的。 不想乔福根直接把碗扔在桌子上:“怎么?你还是不信你爹?去县不过卖了几日水便觉得自己火眼金睛了?” “岳父,木材这事确实有蹊跷,咱们还是打听明白才好。”霍厌很少开口解释,他语气生硬,本来好心,听在乔福根耳朵里却是连个外来的女婿也敢来教训岳丈了。 他心里的火气顿时又上来了,指着乔晚鼻子道:“我告诉你,那契约我已经签了,你便是让这个煞星打死我,这事也变不了!” “爹!您说什么呢?!”乔晚也来了脾气,又气又急,“霍厌是好心,想帮您查查那个吴掌柜的底细,您怎么能这么说话?!”她实在不明白,这才几天的功夫,那个吴掌柜到底给父亲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他如此是非不分,甚至不惜跟家人离心! 乔福根正在气头上,根本不听劝,反而更加激动地大喊:“谁要你们好心!我用不着!就算我乔福根真被那个吴掌柜骗了,我也心甘情愿!我认栽!但我绝不会求到你们霍家门上!” 乔福根这话说的决绝,让乔晚彻底心寒,她“腾”的站起身,死死的盯着乔福根,好像第一天认识这个父亲,心里那点对亲情的最后期盼,彻底凉透了。 片刻之后,她突然扯动嘴角,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 “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第五十五章 荒地变宝地 看着自家大门被乔晚摔得“咣当”一声,乔福根心里的火气更盛,手里的水碗猛地摔在桌子上。 破口的陶瓷碗被摔得四分五裂,碗里的水撒了一桌子。 乔福根冷眼扫过屋里另外三个儿女,声音沉的能滴出水:“怎么都成哑巴了?是不是都觉得是我的错,都觉得我这个爹老糊涂了,专干蠢事?” 乔清拿着抹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桌上的水渍和碎片,低着头,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嘟囔:“您是爹,您哪有错啊……” 乔福根一巴掌拍在桌上:“对,我就是爹,就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之前就是太惯着你们了,让你们一个个敢跟我叫板,从今天我看谁再顶嘴!” “爹,”乔二川看着父亲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忍不住开口,“那个吴掌柜……他到底跟您说什么了?” 乔二川觉得父亲每次跟那个吴掌柜见面后,都要在他们这些儿女面前立一次威。 “人家说什么都比你们这些狼崽子中听”,乔福根像是被戳到了痛处,声音陡然拔高:“一个外人,都没因你爹没本事瞧不起你爹,你们这一个个可好,就因为我没让你们过上好日子,根本不把你爹当人看。”乔福根一想到此处,便难受,自己一个大男人拉扯着四个儿女,其中心酸只有自己知道,如今可好,居然没人站在他这边。 “爹,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谁不把你当人看了?”乔清被这话刺的心口疼,眼圈瞬间红了:“我们大家不都怕你受骗,你怎么好赖不知?” “你跟谁说话呢!”乔福根勃然大怒,他扬起手一巴掌扇在乔清脸上。 乔清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火辣辣地疼,耳朵里嗡嗡作响,整个人都懵了。 乔福根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反了你了!你跟乔晚一样,都被惯坏了!出去卖了几天的水,就以为你自己能了天了!开始教训起你爹来了!我告诉你,从今天起,你哪也不许去!就在家给我老老实实做饭,再敢往外跑,我打断你的腿!” 说着,他一把扯起乔清的胳膊,粗暴地把她往房间里拖去。 乔家三兄妹头一回见乔福根发这么大火,都被吓的愣住了。 等乔大河和乔二川反应过来的时候,乔福根已经把乔清的房门落了锁。 “爹!” “爹……” 兄弟两个异口同声,却被乔福根直接打断:“大河,你若还想娶何家姑娘就给我闭嘴,还有二川,你再多说一句,别怪你老子手下不留情。” 乔家兄弟二人见父亲正在气头上,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翌日,乔晚揉着发胀的额头,推门出了屋子。 昨晚回来她躺下就睡着了,梦里乔父指着她鼻子骂了一夜,她就跟个四肢瘫痪的哑巴似得,跑不掉,张不开嘴,只能听着。 醒来时,她憋屈的想挠墙。 站在院子里听着灶房传来烧火的声音,乔晚以为是姐姐来了。 “姐……” 推开灶房门,见只有霍厌一人在忙。 “我姐还没来吗?”乔晚看了眼外面,她今早起晚了,外面天光大亮,按理说乔清早该到了。 霍厌盛水的动作没停,沉声解释:“早起你大哥来过,说以后乔清不跟你一起卖水了。” 乔晚张了张嘴,眼眶忽的红了,他没想到乔父居然真的要跟她断绝关系。 过了好一会,乔晚才把心底泛起的酸涩咽下,脸上恢复平静:“……昨天,我爹的话……你别忘心里去,以后他的事我不管了。” 乔晚说完这话,像是下定了决心,转身出了灶房。 霍厌全程没说话,他没有过这种被宠爱又被决裂的经历,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乔晚。 两人收拾妥当,便去了县里,因着今天只有乔晚一个人卖水,霍厌送了水便赶紧回道集市帮忙。 乔晚在前面吆喝打水,霍厌在后面帮一些打算带走的人装水袋。 两人各司其职,忙得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但配合却异常默契倒也井井有条。 终于把最后一桶水卖空,乔晚立刻卸了劲,也顾不上脏,直接就着一旁的大石头,瘫坐下去,长长吁出一口气: “终于忙完了,累死我了!” 霍厌把空桶装车上,从腰上拿出块汗巾子递给她:“擦擦汗!” 乔晚接过在额头抹了一把,看了眼集市方向,有气无力的道: “一会儿咱们买点吃的吧,天太热了我不想做饭。” “……成!” 摊子收拾完,乔晚让卖馒头的婶子帮忙照看,她跟霍厌则找了个面摊子,要了两碗凉面。 天热乔晚没什么胃口,给霍厌拨了一半,她小口吃着,再抬头见霍厌已经放下筷子。 “再来一碗?” “饱了!”霍厌抹了一把嘴,摇头拒绝。 “饱了?”乔晚有些惊讶,今早起来晚了,他们早饭都没吃直接来了县里,要不是怕面坨了不好吃,乔晚打算直接给他要三碗的,可就这么一碗半就饱了? 霍厌点头,诚实的回答:“不好吃。” 自从娶了乔晚,他的胃口也被养刁了,要不是肚子饿的难受,又看乔晚实在辛苦,他连这碗面都不想吃。 霍厌的声音不低,乔晚见面瘫老板往他们这桌看了一眼,她紧忙抬手把脸挡住。 “行,知道了,咱们快走吧!” 都是一个集市的,低头不见抬头见,这个霍厌真会给她树敌。 两人匆忙忙的离开面摊,到馒头摊子买了十个馒头,取了车便打算往家走。 霍厌走在前面,刚出集市门口,就被乔晚叫住。 “霍厌,咱们买只公鸡吧!” 他们这时没闹钟,几点睡醒全靠自觉,他们家离村子远,有只公鸡省的像今早似得起的太晚。 霍厌觉得行,好好养着冬天能吃肉,痛快的付了钱,顺便把笼子里的两只母鸡也带回了家。 两人吃饱喝足,回家继续拔草。 乔晚提议两人先收拾出来一块地方,把能种的先种上。 好在越往里石头越少,这片荒地长时间没人踩踏,土质极其松软,不用怎么费力,两人便拔出了好大一块。 晚上躺在床上,乔晚累的睡不着,便跟霍厌提起今天的发现: “咱家前面那块地,好像越往里沙土越少了。” 霍厌侧过头看向乔晚,他沉默了一下,低声道:“那块地,下面的土是黑的,很肥。” 黑土?”乔晚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惊喜道:“真的?你是说,只是表面一层是石头和沙土,下面其实是好土?” 嗯。”霍厌应了一声,说出自己的发现:“中间和几个角落拔出的草,根上带的都是黑土,只是不知道这黑土层有多厚。” 乔晚的心一下子热了起来,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块荒地简直就是个宝藏!表面石头多,所以价格便宜,但底下若真是深厚的黑土,种什么长不好? “明天我们得好好探探!”乔晚兴奋地坐起身,“如果土层厚,别说大豆高粱,就是种些更精贵的作物也成啊!” 霍厌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嗯,明天我往下挖挖看。” 第五十六章 原来是姐姐 得知家里刚买的荒地竟是黑土地,鸡叫了头遍乔晚就起了,顺便把霍厌支去挖地。 她则在灶房煮茶顺便把早饭做了。 碗里打上两个鸡蛋搅散,把昨天买的馒头切片,在蛋液里滚上一圈放到锅里煎炸。 等这边的馒头全部煎的两面金黄,那边的茶也煮的差不多,乔晚将茶水盛到大陶壶里晾着,又手脚麻利地刷锅,做了一锅浓稠的糙米粥。 等着霍厌洗了手进了灶房,乔晚做的最后一道菜,五花肉炒白菜也出锅了。 “怎么样?土层厚不厚?”乔晚一边往桌上端菜,一边迫不及待的问。 “都是黑土,厚着呢!”霍厌给两人盛了粥,自己拿起馒头片咬了一大口。 宣软的馒头外表被炸的酥脆,咬上一口满口油香。 “那咱们今天快点卖,赶紧回来把草拔了。”乔晚心里高兴,顾不上吃饭,盘算着这么好的土地种点什么好。 等她终于从兴奋中回过神,准备吃饭时,发现那一大盆馒头片已经下去了一大半,眼见着霍厌伸手要去盛第三碗粥。 乔晚赶紧拿出两片馒头放到自己碗里,把剩下的连同盆子一起推到他面前:“喝粥不顶饿,多吃点馒头。” 霍厌闻言,放下粥勺子,听话的吃起馒头。 吃过饭,依旧是霍厌洗碗,两人收拾妥当直奔县城。 乔家这边,在乔清再三保证不去跟乔晚卖水的情况下,乔福根终于把她放了出来。 趁着父亲和哥哥们上山砍柴,她锁好门急忙去了乔晚家。 看着霍家紧锁的大门,乔清在门前坐了会,便起身直奔房前那片杂草地。 她虽不能帮着小妹卖水了,但可以趁着父亲不注意帮着小妹把荒地拔了。 如今算是农闲,各家只吃两顿饭,眼见着村里各家烟筒开始冒烟。 乔清将今天拔下的杂草收拢到地边暴晒,清理出来那块荒地的碎石也捡干净。 她捶了捶酸胀不已的后腰,这才拖着疲惫的步伐往村里走。 乔晚和霍厌卖完水回来时,远远就看见房前那片荒地,清理出来的面积比他们早上出门时明显大了一圈。 “地好像又被人收拾过了?”乔晚跳下车,跑到地头仔细看,“难道田螺姑娘又来了?”她好奇地看向霍厌,“你知不知道,之前到底是谁总给咱家送菜?现在又来帮咱拔草?” 霍厌茫然地摇头,他回村时间短,性子又冷,跟村里人几乎没什么来往。 转眼又过了五日,霍厌新买的荒地,已经被清理出一小半,,随着天气炎热,胡三那边卖水的生意,也日渐兴隆,由原来的每日五桶直接涨到每日十桶。 乔晚和霍厌两人每天起的比鸡早,根本忙不过来,只好缩减集市门口的水量。 这天,他们早早卖完了水,打算回家抓紧时间歇歇,板车刚到门口,乔晚一眼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抱着一大捆杂草,踉跄着从荒地出来。 此时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乔清浑身跟被水浇过一样,衣服紧贴身子,脸颊和露出的脖颈被晒得通红,甚至有些地方已经爆起了皮。 乔晚看见姐姐这副模样,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内心满是自责,她只顾着跟乔父赌气,却忘了乔家兄妹对她的好。 “姐!”乔晚忙跑上前,把乔清拉进屋子,霍厌赶紧倒了一碗水放在乔清面前。 “是我不好,早该想到是你的。”乔晚拉着姐姐满是黑泥的双手,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哪有什么田螺姑娘,不过是姐姐在背后帮她罢了。 “不哭,小妹不哭!”乔清看着小妹掉眼泪,自己也红了眼眶,她想帮着小妹擦眼泪又顾忌手上的黑泥,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好。 “姐做惯了农活,这点事不算啥。”乔清耐着性子安慰小妹。 乔晚用力吸了吸鼻子,胡乱抹了把脸,站起身:“姐,你歇着中午我给你做好吃的。” 说完便冲外喊人:“霍厌,中午咱们吃鸡,你挑只肥的。” “好!”霍厌在院子应了一声,接着便听见鸡窝里传出鸡叫。 “不用,不用!”乔清忙站起身想阻止,可乔晚根本不给她机会。 “我们这几天也累够呛,正好都补补,姐你一会给我打下手。”乔晚把乔清按坐在凳子上,趁着姐妹两个说话的功夫,霍厌已经把鸡收拾好了,顺便剁成了小块。 乔晚泡了糙米,切了土豆,跟炒香的鸡肉一起放在锅里顿。 “小妹,你家这茄子长得真奇怪,”乔清抱着一捧刚摘的茄子走进灶房,举着两个大小差距明显的茄子给乔晚看,“你看这一半,又长又直,水灵灵的,另一半却才这么小一点,蔫蔫的。” 乔晚心里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可能品种不一样吧。” 乔晚把大小不一的茄子分别放在锅里蒸上,熟的时候撕成条分别放在两个不同的碗里,简单的拌了下。 饭桌上,乔晚故意让姐姐和霍厌分别尝了那两碗茄子。 “怎么样,这两个茄子有什么不同吗?”乔晚虽面无表情但心已经紧张的快跳出嗓子眼。 那大小不一的两片茄子就是乔晚用空间里泉水做试验的,那片长得大的好的就是被泉水浇过的,她尝过了味道极好,但为了验证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今天便打算让霍厌和姐姐帮忙一起尝尝。 霍厌率先把筷子伸向那碗没浇泉水的茄子碗,尝了一口,面无表情,觉得没什么不同。 接着又夹了另一碗的茄子,刚嚼两下立刻顿住,猛地抬头看向乔晚,正要开口。 就听见乔清捂着嘴,直指那碗被泉水浇过的茄子:“小妹,这个好吃,太有茄子味了,你这个茄子种子,给姐留点,明年姐也种。” 乔清把霍厌想说的话都说了,霍厌继续低头吃饭。 乔晚转头看向霍厌:“你也觉得这碗茄子好吃?” 霍厌闻言,乖乖点头,闷声道:“好吃!” 乔晚放心了,看来空间里的泉水确实能放大植物特质。 乔清匆忙的吃了几口便放下饭碗:“爹他们快回来了,我得赶紧回去了。” “姐,你再吃两口,我给你留了鸡肉。”乔晚刚才特意多做了些,出锅前盛出了一碗。 乔清摆手:“不行,我拿鸡肉回去,爹定会发现我来你这了,你们消停吃,姐先走了。” 乔清边说边往外走,乔晚和霍厌也放下饭碗,把人送到门口。 三人刚出大门就看着乔二川风风火火的往这边跑。 眼看快到门口,他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个大跟头,一只布鞋都甩飞了出去,可他根本顾不上捡,光着一只脚冲到乔晚面前,双手撑着膝盖,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小,小妹……快,快跟我走,爹被衙役抓走了!” 第五十七章 转机 乔清当时就双腿一软,“扑通”坐在地上,乔晚也险些没站住还好有霍厌扶着。 “边走边说。”霍厌沉声道,几人一起回了村子。 乔福根是在山上被衙役直接压走的,乔二川和乔大河当时往家里送木材,回来只看到个人影,没追赶上。 “你们在家等着,我追去问问。”霍厌安顿好乔晚,转身快步出了大门。 天色已经黑透,乔清在家等的着急,一趟趟屋里外面的走,乔晚内心同样煎熬,门口传来响动,姐妹两个同时冲了出去。 乔晚看见霍厌和跟在他身后蔫头耷脑的乔家兄弟,着急的问:“怎么样?我爹呢?” “进屋说!”霍厌拉着乔晚进了屋,乔家兄妹和霍厌围桌做好。 他才缓缓开口:“我跟着他们到了县衙,衙役说有人报了官,说自家的林子丢了木材。” “他家丢了木材,抓我爹干啥呀?”乔大河气的满脸通红,一拳头锤在桌子上。 “大哥,你听霍厌说完。”乔二川拉着大哥坐下,衙役不会平白无故的抓人。 霍厌扫了眼院子里木材,语气凝重:“衙役说你们那些木材就是人家林子里的,今天算是人赃并获。” “不可能!”乔二川猛地抬头,语气肯定:“那片林子我之前特意去里正叔那里问过,那边的山头是无主的!” “这其中的关卡,我就打听不到了。”霍厌摇了摇头,他当时身上带的银子不多,能问出这些已是不易,更深的内情,恐怕需要更硬的关系才能探听。 “那现在咋办?如今这般热爹那个年纪进了大牢怎么吃的消啊!”乔清一想到父亲在阴暗潮湿的大牢里遭罪,眼泪便止不住地掉。 霍厌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天气炎热都是次要的,按照惯例,进了衙门大牢,不管有罪没罪,往往都要先挨一顿杀威棒,挫挫锐气。 乔父那个年纪……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不过这话他现在不能说,只能压在心底。 看着乔家兄妹几人跟无头苍蝇似得,霍厌开口:“明日我先去县里打听打听。” “对,现在着急也没用,明早咱们一起去县衙。”乔晚冷静下来,接着霍厌的话安慰兄姐三人。 在乔家又坐了一会,乔晚便拉着霍厌回了家。 刚到家霍厌正打算脱衣上床,便见着乔晚拿着锄头进来,而后眼看着她在床下拉出一个罐子。 乔晚拍了拍上面的尘土,把里面的铜钱倒了出来,推给霍厌:“我知道打听事要用钱,这里是我全部的家当,你都拿去……” 霍厌盯着床上那零散的铜板,面色沉得滴水。 乔晚每天起早贪黑卖水有多辛苦,他是亲眼所见,当初乔福根当着众人的面,对乔晚说出那些绝情的话,致使乔晚多少个夜晚翻来覆去睡不着,偷偷抹眼泪,他身为枕边人更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可他没想到,乔福根刚一出事,这个嘴上说着“不管了”的小媳妇,竟然毫不犹豫地掏出了自己全部的血汗钱要去救人。 霍厌心里五味杂陈,心情复杂的问了一句:“你之前……不是说不管了吗?” 乔晚闻言叹了口气,苦笑一声:“父女哪有隔夜仇。” 乔家人对乔晚的好,她都记得,她也真把乔家人当成了亲人,即使不为了乔父,哪怕看在乔家兄姐的面子上她也会拿出这些钱。 钱没了可以赚,可人没了,家就散了。 霍厌把乔晚的钱推回去:“我有钱,你辛苦赚的钱,自己收好。” 他们本就是夫妻,既然乔晚又想管,那他就竭尽全力帮忙。 翌日,乔家兄妹跟霍厌早早到了县城门口,城门一开,便随着人流进了城直奔县衙。 霍厌让乔家兄妹在外等着,他去打听。 乔大河趁着这个空挡给胡三送了水,他回来的时候,霍厌还没出来。 “小妹,霍厌认识的那人到底靠不靠谱?”乔大河蹲在乔晚身边,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县衙那扇紧闭的大门,焦躁不安地搓着手。 “现在咱们除了靠他,也找不到别人。”乔晚此刻有种深深地无力感。 他们这些升斗小民,平日里见到衙役都心里发怵,别说上门打探消息,就连在衙门口多站一会儿,都可能被驱赶。 此刻,除了等待霍厌带回消息,他们确实别无他法。 就在几人望眼欲穿之时,县衙的侧门终于开了,霍厌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乔家兄妹几人赶紧围了上去:“怎么样?打听出什么了?” “去那边说!”霍厌示意他们噤声,门口的衙役已经开始用不善的目光打量他们。 他将几人拉到对面稍远些的树荫下,面色凝重地开口: “你们砍柴的那片林子,最近才被人买走的,而且衙门已经派人去勘验过,确认你们砍的木材,就是来自那片新有主的林子。”霍厌把打听出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了。 “那没说这是怎么办?”乔晚急声问道。 霍厌眸光暗了一瞬,沉默片刻才沉声道:“杖六十,赃满一百二十两以上流放三千里。” 旁边的乔清更是如遭雷击,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爹啊!我的爹啊……” “六十杖,爹他怎么能受的了。”乔大河蹲在地上,垂着头眼泪鼻涕横流。 “都怪我,都怪我没好好问清楚!”乔二川疯狂的锤自己的脑袋。 霍厌见状赶紧安抚乔家人:“你们先别自乱阵脚!好在咱们这位县令是个明事理的官,未对岳父动用大刑,当务之急,咱们得证明是你们先发现的那片林子,证明你们并非明知故犯,或许还能有一线转机!。” “父亲之前卖过五根,当时签的契书在我屋里收着呢。”乔二川猛地站起来,激动地说:“我现在就回去取。”说着转身就要往家跑。 霍厌一把拉住人:“让乔晚回去找,你跟我去趟那个作坊,最好有个人证。” 几人分头行动,乔二川跟霍厌去了之前卖木材的农具作坊,乔大河则跟着乔家姐妹两回家翻找契书。 路上乔二川有些担心的问:“若是那个家具作坊不愿意作证咋办?” 毕竟牵扯到官司,谁都怕惹火烧身。 霍厌目光沉静地看着前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决断:“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他不愿意,我们就用银子让他愿意,十两不行,就二十两,三十两……总有一个数字,能让他点头。” 乔二川有些意外的看了眼霍厌,他没想到霍厌居然也会用银子收买人心,竟不用拳头。 乔晚他们这边,一回到乔家,三人就冲进了乔二川的房间,开始翻箱倒柜地寻找。 很快,就在乔二川床头一本旧书的夹页里,找到了那张契书。 乔清把契书抱在胸前,泪水成串的往下掉。 “三妹,你别把契书哭湿了,爹还指着这张纸救命呢。”乔大河瓮声瓮气的提醒。 乔清闻言赶紧擦了把脸,把契书折好交给乔晚。 “小妹,你拿着吧,我看着这张纸就想哭。” 乔晚心里也酸的难受,她把契书贴身放好,如今剩下的就是等霍厌那边的消息了。 第五十八章 村民闹上门 可不等霍厌和乔二川带回消息,乔家门口便传来一阵嘈杂喧闹的人声。 乔家兄妹面面相觑,心里都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乔大河一把拉开房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血气上涌——只见大门口黑压压地围满了人,对着乔家指指点点。 更刺目的是,院子里被扔了一地的杂草、烂菜叶,一片狼藉,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谁,这是哪个王八犊子扔的!你给我站出来!”乔大河站在院子里叉着腰大骂。 不等他话落,一大桶带着骚臭的黄汤直奔他面门而来。 乔大河见状快速地闪身躲过,差点与紧随其后的木桶,撞个正着。 冯青山拍了拍手,从人群中走出来,指着乔大河恶狠狠的道: “乔大河,你爹是贼,坏了下河村的风气,识相的就赶紧滚出去!” 他的话音刚落,他身后围观的村民里便有人跟着附和:“滚出去,滚出去,乔家人都滚出去!” “冯青山!放你娘的狗臭屁!你爹才是贼,你他娘全家都是贼。”乔大河气得眼睛都红了,扯着脖子,用尽全身力气反驳,唾沫星子横飞。 乔大河话音未落,冯青山身后的几个村里的年轻汉子便往前逼近几步,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他嘴上强硬,但看着对面的人多势众,心里免不了发虚,下意识的退后两步。 乔清被吓得脸色发白,死死的攥住乔晚的胳膊。 见乔大河这怂样,冯青山嗤笑一声,满脸的不屑:“你老爹偷了人家山里的木材,人赃并获,衙役已经把人抓走了,你以为你家不说就能瞒天过海了?我告诉你,做梦!” “你胡说,我爹是冤枉的!”乔清强忍着哭腔喊道:“我爹没偷东西,那片林子是我爹先发现的!” “冤枉?我呸!”站在冯青山身边的霍耀宗狠啐了一口:“你说是你爹最先发现的,我还说是我先发现的呢,你们乔家人上下嘴皮子一碰,想说什么张口就来。” “就是,乔福根平时看着老实,没想到是个贼骨头。”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咱们下河村的名声,都让你们乔家败坏了。” “滚出去,必须滚出去!” 围观的村民情绪被煽动起来,叫骂声一浪高过一浪。 有人甚至捡起地上的石头往乔家兄妹身上扔。 乔晚赶紧护住乔清,往屋里走,乔大河则拿着大扫把赶人。 眼看着情况愈演愈烈,就在这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句:“里正来了!” 接着就听见一声十分洪亮的斥责声,从人群后面传来:“都给我住手!”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乔里正沉着脸,背着手快步走到人群最前面。 他先是瞪了乔大河一眼,然后转向骚动的人群,锐利的目光扫过带头的冯青山和霍耀宗,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都干什么?!地里的活都干完了?有这闲工夫闹事,不如多去锄两亩地!” 乔里正在村里积威已久,大部分村民都怕他,见他动了真怒,刚才还喧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不少,没人敢再大声叫嚷。 就连刚才气焰最嚣张的冯青山脸上也挂上谄媚的笑: 里正叔,这事……真不怪我们冲动,实在是乔家出了个贼,还闹到了官府,这影响太坏了!这事要是传出去,咱们下河村的名声可就全完了!以后谁家的姑娘还敢嫁到咱们村?谁家的小伙子又能娶到外村的好姑娘啊?我们这也是为了全村人着想啊!” “就是啊!咱们村的名声可不能坏。” “就是!” 被冯春山这么一撺掇,刚才冷静下来的村民,又开始激动起来。 乔里正也是刚听说这个消息,具体内情还不清楚,此刻见群情激奋,只好先尽力安抚:“都吵什么?!衙门还没给定论,你们倒好,先给人定罪了?!都给我回去!该干嘛干嘛去!” “里正叔,您是咱们村子的里正,可不能因为跟乔家是本家就偏心呀!”冯青山冲着人群喊了一句:“大伙说是不是?” “对呀!里正你可不能偏心!” 乔里正没想到压力给到自己这边,眼看着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他也开始头疼。 这时乔晚站了出来,朗声开口:“各位邻里,我爹的为人到底怎么样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心知肚明,如今衙役只是把我爹找去问话,我希望大伙不要受人挑拨,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到时候酿成大祸,追悔莫及。” “那要是衙门真的判你爹偷东西咋办?”冯青山带头高喊。 “真要是那样,不用你们赶,我们自己走。”乔晚目光坚定,掷地有声地回应道。 乔里正冷眼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冯青山的脸上:“怎么样都满意了吧!” 冯青山脸上挤出一丝干笑:“里正叔,我们这不也是为咱们那下河村着想……” “满意了就都滚,该干嘛干嘛去!”乔里正直接打断冯青山的话,大手一挥直接进了乔家的院子。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冯青山和霍耀宗走在最后面。 霍耀宗见四下没人,压低声音道:“青山,那钱你看能不能提前……” “去去,这八字还没一撇,等事成少不了你们霍家的!”冯青山一把推开霍耀宗在眼前晃荡的手。 正要张嘴骂人,目光直接被迎面走过来的何春柳吸引住,他快步的跑上前,讨好的道:“春柳,你干什么去?” 何春柳挎着篮子,低着头退后一步,怯生生的道:“我……我去洗衣裳。” “你篮子重不重,我帮你拿!”说着冯青山就要伸手,何春柳慌忙躲过,连声拒绝:“不,不用。” 说着不等冯青山反应就绕道跑了。 冯青山看着何春柳的背影傻笑,眼睛里是藏不住的喜欢,就连霍耀宗这个憨子都看出来了。 “青山,你喜欢何春柳啊?”霍耀宗咧嘴傻笑的问道。 冯青山收回目光,得意地哼了一声,没有否认。 霍耀宗口无遮拦地说道:“可惜,你没机会了!我听说何春柳她跟乔大河都定亲了!” “乔大河?”冯青山冷哼一声:“就他那个憋样也敢跟我抢,弄死他爹,我再收拾他!春柳早晚是我的!” 说完照着霍耀宗的脑袋拍了一下:“以后看到何春柳把你的眼睛给我闭上,再让我发现你看她,小心老子扣了你眼珠子喂狗!” 冯青山的阴险霍耀宗是见识过,他忙点头保证:“放心,我以后绝不看。” 乔家这边,关上了大门,乔里正听乔大河讲明白了原委,眉头皱起。 “我这边也没收到,谁买了那片林子的消息,怎么就这么赶巧,正好买到了你爹砍的那片?” 乔晚听出乔里正话里的意思,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怎么就这么赶巧,就好像特意为了陷害乔福根买的一样。 乔里正在乔家一直坐到天黑也不见霍厌他们回来,只好先回去,嘱咐乔大河有消息赶紧告诉他一声。 夜色渐浓,乔晚倚在门口听着院外的声音。 已经一整天了,霍厌和二哥还没回来,可见找人证这件事并不顺利。 第五十九章 冤情大白 乔家院子门口传来响动,屋里的三人“蹭”的一下全窜到门口。 不等霍厌和乔二川进屋,乔清和乔大河直接迎了上去,堵着他两问:“怎么样?找到人……” “大哥!”乔晚立刻高声打断:“霍厌和二哥跑了一天了,让他们进屋喝口水。” “都快急死了,先说……”乔大河急的跺脚,就想马上知道。 霍厌抬起眼皮,目光在乔晚脸上停留一瞬,他瞬间读懂乔晚的意思,事以密成,他们找到人证的事还没定论不易宣扬,霍厌抬脚率先进了堂屋。 乔二川走在最后,警惕的看了眼身后,确定没人才把门关上。 “你么快说,到底怎么样?”乔大河赶紧把水碗塞到霍厌手上,着急的问。 “找到了!”霍厌接过水碗“咕咚”几口饮尽,又给自己倒了两碗,三碗水下肚才觉得干疼的嗓子缓解不少。 “那个农具作坊里的伙计愿意作证,他当初跟爹一起卸车来着。”乔二川放下水碗,用袖子擦了下嘴,接话道。 乔大河闻言,猛地深呼出一口气,一直提在胸口的那块大石头仿佛瞬间落下一半,他忍不住用手掌搓了把脸,感叹道:“还是好人多啊!” “什么好人!”乔二川像被点着的炮仗,瞬间拔高音量:“你不知道那些人一听是要到官府作证,一个两个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得,就这个人还是霍厌好说歹说最后答应给他三十两银子才点头的。” “三十两!”乔大河惊得瞪圆了眼睛,“我滴娘哎,我这辈子都没见过三十两。” 折腾一天,大伙都累坏了,乔晚和霍厌并未在乔家多待,安慰了乔家兄妹几句,俩人便回了家。 夜路难行,乔晚紧跟在霍厌身后,她心思全在那片林子的买主身上,一个没注意,直接被拌了一下,脑袋撞在霍厌的后背上。 乔晚揉了揉额头,瓮声瓮气的道歉:“对不起,我没注意。” 片刻后头顶传来一声叹气,霍厌直接蹲下身子:“上来!”他命令道。 “……那个,我,我能自己走。”乔晚脸红的拒绝。 “快点,再磨蹭一会天亮了!” 听出霍厌语气里的不耐烦,乔晚不再纠结,利落的爬上霍厌的背上。 “今天谢谢你。” 乔晚这句感谢说的真心实意,她本来都快不抱希望了,但霍厌却把这事办成了。 霍厌根本没听清她说的是什么,乔晚很轻,小小的软软的,紧贴着他的后背,夏天的衣料薄,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体温。 霍厌心里唾弃自己,都这个时候还在胡思乱想,真是没救了。 为了不让自己在乱想,他大步的往家走,到了自家院子连声招呼都没打直接松手: “你先睡,我去洗个澡!”说着不等乔晚回答转身出了屋子。 乔晚刚才差点坐到地上,看着消失在夜色里的霍厌,满脑子问号:“他有病吧!松手也不说一声。” 她拍了拍胸口,转身要进屋,似想起什么又转身冲着夜色里喊了一句:“大晚上洗澡,你还睡不睡了?” 回答她的除了山林里的鸟声,再无其他声响。 乔晚不知道昨晚霍厌什么时候回来的,早起的时候霍厌已经把茶水煮好,还熬了糙米粥。 两人收拾妥当与乔家兄妹在村口汇合。 到了县城依旧是乔大河去送货,霍厌带着证人和契书去了县衙。 乔二川去了之前半工半读的学院,借了本当朝律典,想着从中找些转机。 乔晚和乔清则一直等在衙门外面。 太阳升至中空,乔大河送水回来,看着弟妹三人正在阴影里坐着,快步走了过去。 “还没信?” “应该不会这么快。”乔二川让了个地方让乔大河坐:“我熟读了律典,只要那个人证物证能做实爹确实是误砍了人家的林子,咱们只需要跟林子买主协商好赔付,爹……应当就能没事。” “真的?!”乔清从昨晚开始,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就没彻底停过,此刻眼睛肿得像核桃,听到二哥的话,激动地又泛起泪花,一把抓住乔二川的胳膊,“二哥,你不骗人?爹真的会没事?” “律典是那么写的……剩下的就要看天意了。”乔二川此时恨死自己没又好好珍惜读书的机会,若是他也能考个功名在身,何苦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在大牢里受苦,他除了干着急什么也做不了。 从日上中天等到太阳西斜,终于看到霍厌身影。 “出来了,姐,大哥二哥,霍厌出来了。” 乔晚眼尖,第一个看到霍厌,招呼乔家兄妹迎了上去。 “怎么样?衙门怎么说?”乔晚冲到霍厌跟前,急切地问。 霍厌先是对跟在身后那个证人微微颔首,示意他可以先离开。 然后转向乔晚,沉声道:“先出城,路上说。” 他下意识地握住乔晚的手腕,拉着她便往城门方向走,乔家兄妹立刻紧紧跟上。 出了城,寻到一处没人的阴凉地方,霍厌停下脚步才道出经过。 “县令大人亲自过问,分开审了证人三次,核验了契书,又派了衙役去之前的农具作坊核查,最终确认,确实是我们先发现那片林子,时间上早于林地被买卖的日期。”霍厌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疲惫,“衙门认定,爹是误砍,并非盗窃。” 乔家兄妹听到这个消息皆松了一口气,激动地眼眶泛红。 悬了一天的心终于落下,乔晚压下心里的激动问:“那我爹什么时候能出来?” 霍厌沉声道:“只要咱们赔了人家木材钱,就能出来。” “赔多少?”乔大河急忙追问。 霍厌缓缓摇头,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还是不知道买主是谁,赔偿数额,要明日当面协商。” “还是不知道?”乔大河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这人怎么这么神秘?连面都不露,不会是故意刁难吧?” 乔二川相对冷静些:“既然官府已经认定爹是误砍,那赔偿就是按市价来谈。” 乔晚没说话,但眉头微微蹙起。 她的想法和乔大河一样,这买主藏头缩尾,总让人觉得心里不踏实。 她看向霍厌,见他虽然面色平静,但眼神里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先回家吧,明天来了就知道了。”霍厌最终开口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官府已经有了论断,剩下的就是钱的问题。” 话虽如此,回去的路上,几人依旧沉默居多,各自想着心事。 乔清更是紧张地绞着衣角,小声问乔晚:“小妹,万一……万一人家要很多钱,咱们怎么办?” 乔晚拍拍她的手,勉强笑了笑:“别怕,总有办法的。” 话是这么说,可她心里也像压了块石头。 乔家的情况她清楚,根本拿不出多少钱,之前请证人的三十两还是霍厌拿的。 她才从军营回来两年,靠打猎为生,应该是他全部的身家。 可接下来的赔偿要去哪筹钱呢? 第六十章 霍厌的全部家当 晚上,霍厌从大河洗了身子,晾干身上的水汽,推门进屋的时候,正见着乔晚坐在油灯下,手里拿着一截被烧黑的木棍愣神。 他怕突然出声吓到乔晚,先低咳了一声,才开口问道:“这么晚怎么还不睡?” 乔晚匆忙的用手擦了下眼角,将手里那张她反复琢磨许久的纸递给霍厌:“这是我写的药茶方子。” “你打算卖了这方子?”霍厌看着她泛红的眼尾,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知道她定很舍不得。 乔晚扯出一个比哭难看的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不能空着手就求人家放人吧。” 霍厌把方子塞给乔晚,起身去到院子里,拿了个锄头进来。 乔晚眼睁睁的看着他从床下掏出一个木匣子,当着她面直接打开,露出里面码放整齐的银锭子。 乔晚被惊的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 所以往床下藏钱是古人的标配是吗? 她看着那一小匣子银子,好奇的问:“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霍厌随手拿起一个在手里掂了掂:“这里每个是五两,共二十个,是我在战场上立功得的奖赏。” 一听是霍厌用命换来的,乔晚直接把钱塞还给霍厌:“这钱我不能拿,你已经帮了乔家太多了。” 霍厌闻言,脸色倏地沉了下去:“你不要?”他几乎是咬着牙问出这句话。 他以为,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他们之间即便谈不上情深意浓,也该有几分夫妻间的信任与依靠,他头一次对人掏心掏肺,却被她这么干脆地拒绝了? “砰!”他将钱匣子重重撴在桌上,震得油灯的火苗都晃了几晃。 他语气强硬,带着不容置疑:“乔晚,我霍厌给你的,你就拿着!” 乔晚被他骤然拔高的语气和阴沉的神色吓了一跳。 自成亲以来,除了那晚不愉快的洞房花烛夜,他何曾用过这种态度对她?连日来为父亲、为家事悬心积压的委屈瞬间决堤,眼圈迅速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 “我,我不过是心疼你这钱来的不容易。”乔晚哽咽的解释:“这段日子你帮了乔家许多,我是很感激的,只是觉得没到动你全部身家的地步?” 霍厌被她这么一副委屈的样子,顿时弄得慌了手脚,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他抹了一把,忙放柔声音安抚:“我这钱没了还能赚,你那方子可是个长久挣钱的买卖,我是怕你舍不得所以……才让你先用我的,大……大不了你以后挣了钱再补上便是。” “真的?”乔晚吸了吸鼻子,仰着脸问他。 霍厌哪里会哄人,此刻只想让她止了眼泪,忙不迭点头,语气肯定:“真的。”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以后加倍还你!”见乔晚欢欢喜喜的收起钱匣子,霍厌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转念一想只觉得刚才乔晚最后那句话有些不对,但细琢磨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想不明白霍厌不再纠结,只要小媳妇高兴就行,爱咋地就咋地吧。 不用担心银子,乔晚睡了个好觉,第二日早早地就起了,穿好衣裳去了乔家,打算把这个好消息跟兄姐几个分享。 可刚看到三人乔晚就下了一跳,以为自己见鬼了。 乔家三兄姐一个个脸色蜡黄眼底发青,本就瘦的没几两肉,此时更像被精怪吸干阳气一样。 “哥,姐,你们这是……”乔晚缓了好一会才出声。 乔清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这是家里全部的家当,共十两五钱。” 乔家兄妹深知这点钱啥也不好干的,愁的一夜没睡。 “姐,你们别担心了,霍厌有办法!”乔晚连忙晃了晃自己带来的鼓囊囊的钱袋,压低声音将霍厌拿出全部积蓄的事情说了。 乔大河闻言,猛地抬起头,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在霍厌还没反应过来时,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他,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低声呜咽。 霍厌被乔大河突如起来的拥抱,吓的浑身一僵,强忍着将人踹出去的冲动,一手把乔大河掰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时辰不早了,咱们快走吧,早点解决,也好早点把岳父接出来。” “霍厌,你的恩情我们乔家人都记住了,你放心,以后乔家的事就是你家的事!”乔大河激动地语无伦次,天知道昨晚他急的都打算去卖身了。 “大哥,你说啥呢,那是霍家的事就是咱家的事。”乔二川替乔大河解释:“大哥太激动了,霍厌你别忘心里去。” 霍厌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点下头率先转身走了出去。 谈赔付的过程异常的顺利,霍厌和乔二川甚至都没见到林子买主,只是衙役告诉他们,买主说了乔家共砍了八根木材,只要能拿出八十两这事他们就不追究,否则只能让乔福根继续在大牢里待着。 八十两虽不是个小数目,但只要人能出来就值得,霍厌痛快的交了钱,衙门告知,三日后便可来接人。 临走前,霍厌把个相熟衙役拉到角落,偷偷塞了十两银子过去: “宁大哥,咱们多年相识,兄弟也不废话,我想知道那片林子的买主到底是何人?” 那个衙役把银子反推给霍厌,看了眼周围低声道: “这事不是兄弟不帮忙,我是真不知道,那个买主一直都没露面,都是别人代为告知的,只是我听县令大人说过这么一句话:都是一个村子的。” 霍厌眉头骤然锁紧,重复道:“一个村子的?” 告辞了衙役,出了县衙他并未把刚刚的话说给乔家兄妹听,只是在乔晚问他为何出来这么晚时,含糊的答了一句。 乔家人高兴地走了,只待三日后过来接人。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冯家父子从县衙不远处的一个茶摊后走了出来。 冯青山眼神阴鸷的盯着乔家兄妹,不甘的道: “这次没弄死那个乔福根真是可惜了。”他转头看向父亲:“爹,你怎么就这么便宜放过他了。” 冯木匠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乔福根有人证物证,咱们不放过他,他也不会待太久,与其那样还不让他出来。” 冯青山不解:“那您打算这么放过他了?”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中闪过狠厉的光,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蚀骨的寒意: “让他出来,才好慢慢收拾,既然弄不死他,我就让他像以前一样,只能趴在地上,仰我鼻息,给我当牛做马!这才刚刚开始,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有的是手段,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六十一章 乔家在劫难逃 转眼到了乔福根回家的日子。 霍厌带着乔家兄弟去县里接人,乔清则在家里忙碌起来,早早备好了艾草、桃枝煮的祛邪水,院门口也摆上了跨火盆要用的物什。 乔晚也没闲着,特意去割了肉,剁了一颗水灵灵的大白菜,和了一大块面,打算包顿饺子给父亲接风洗尘,牢里的吃食,想想都知道不是人受的。 姐妹俩一个调馅一个和面,在灶房里忙的正欢,就听见门口传来响动,乔清最先跑了出去,边跑边大喊:“来了来了,小妹爹回来了。” 乔晚赶紧拍掉手上的面粉,也急忙的往外迎,可刚走到院中,脚步就像被钉住一样,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整个人冷在当场。 只见乔福根一动不动的躺在板车上,整个人瘦的跟纸片似得。 爹……”乔晚喉咙发紧,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轻轻唤了一声。 “哎……”乔福根掀开沉重的眼皮,转头看向乔晚,低声应了一句。 听到这声答应,乔晚悬着着的心稍稍往下落了落——人没事就好。 她心理安慰自己。 可能不等她嘴角扬起,就见乔大河和乔二川一左一右搀着乔福根的胳膊,将他从板车上扶起来。 乔福根的一条腿软软地耷拉着,脚尖勉强点地,每动一下,额头都沁出细密的冷汗,整个人几乎完全挂在两个儿子身上,一瘸一拐,步履维艰。 “爹,你的腿?”乔晚惊呼出声,这才看见乔福根瘸的那条腿的裤子上满是暗红的血渍。 乔福根嘴角强撑着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声音虚弱地安慰:“没、没事……别怕……霍厌已经找大夫瞧过了,说不碍事!” 乔晚的双手紧握,指甲深深插进肉里,都瘸成这样的了怎么会没事。 乔福根被儿子们半扶半抱着,颤巍巍地跨过门口燃烧的火盆,又用艾叶水洗了手脸,算是勉强走完了去晦气的流程。 最后,一家人沉默地围坐在堂屋的方桌旁,气氛沉重得能拧出水来。 乔晚强压下心头的酸楚,把冒着热气的白菜猪肉饺子夹了一个放到乔福根面前的陶碗里,柔声道:“爹,您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乔福根咬了一口,点头:“香!”而后垂着头,肩膀止不住地颤抖,声音哽咽:“是爹没用,拖累了你们,让你门担惊受怕了!” 乔家饭桌上一时间陷入沉默。 “晚晚……爹,对……”乔福根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向乔晚,似乎想说什么道歉的话。 就在这时,院外的门口传来“哐当”一声门响,接着是一道男人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乔老兄可在家?” 乔家众人一楞,乔父刚到家,怎么就有人找上门了? 乔晚正打算出去查看,就见乔福根激动的站起身:“是吴掌柜,快,快把人请进来。” 听到“吴掌柜”三个字,乔晚与霍厌对视一眼,两人率先起身。 “爹,您慢着点,我跟霍厌先出去看看。”乔晚放下筷子,按住想要挣扎起身的父亲,她和霍厌一同起身向外走去。 推开堂屋门,只见院子里站着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绸缎长衫,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年轻仆从。 “家父行动不便,不知贵客是哪位?有何指教?”乔晚上前一步,语气不卑不亢地问道。 “我是吴家家具铺子的掌柜,听闻你们乔家出了事,特意来看看。”吴掌柜面上带笑,眼中却闪过一丝嫌弃。 他话音未落,屋内的乔福根再也坐不住了,挣开儿子的搀扶,踉跄着挪到门口,看到院子里的人,他脸上竟泛起激动:“吴老弟!真是你!没想到你还真能找到我这破地方来!快,快屋里请! 吴掌柜脚步未动而是上下打量一下乔福根,而后把目光定在他那条受伤的腿上:“乔大哥受苦了!” 乔福根闻言,无奈地摆摆手:“都过去了,吴老弟不知道你这次来是……” “也不是什么大事。”吴掌柜说着从身后的仆人手里接过一张纸:“当初老哥说好卖给我三十根木材,我今天来问问什么时候送?” “吴老弟,我这遇上些麻烦,还没来得及跟你商量,求你容我几天。”不等乔福根说完,就见着那吴掌柜面上陡然放冷:“我怎么听说那林子是别人家的,我便是容你到月底,这三十根木材你能给我凑够吗?” 说着他打量了一圈乔家院子:“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上面白纸黑字可写的清楚,月底木材供不上,就按定金的十倍偿还。” “吴老弟!当初……当初你不是这么说的啊!”乔福根如遭雷击,猛地扑上前,死死抓住吴掌柜的袖子,激动地解释,声音都变了调,“你说那契约就是写给别人看的,走个过场,根本不作数!我……我信了你,才按的手印啊!” 吴掌柜脸色一沉,嫌恶地用力一甩胳膊。 乔福根腿脚本就不便,被这么一甩,踉跄着向后倒去,幸好被身后乔大河和乔二川扶住。 “我只认这盖了你手印的契约!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吴天才,你……卑鄙”乔福根此时也明白过来自己被算计,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冲上去跟吴掌柜拼命。 吴掌柜却嗤笑一声,被两个仆从护着,退后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乔家众人:“你个泥腿子,也配跟我吴某人称兄道弟?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还有五天就到月底,要么,给我三十根一模一样的木材;要么,准备好一百两银子!否则,咱们就衙门见!我倒要看看,你这次还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能全须全尾地从大牢里出来!” 乔晚终于知道这个吴掌柜到底怎么俘获乔福根的信任,面软心狠用得着你时称兄道弟,用不着时,弄死你的心都有! “吴掌柜也是生意人,一定要把人赶尽杀绝吗?”乔晚冷声问道。 “赶尽杀绝?”吴掌柜冷笑一声:“小娘子也太高估我吴某了,我没收房子更没要你乔家姑娘,我都是按契约上面来,我可是个正经的商人,这位小娘子可不要随便诬陷人啊!” 吴掌柜话里威胁的意味明显,要说之前乔福根还对着他抱有一丝希望,可现在他彻底信了,这个吴掌柜就不是个好人。 “五日后我来取钱,否则咱们衙门见!”说完吴掌柜带着那两个仆从走了。 乔家这边的动静不小,引来不少村民围观。 眼见着门外村民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乔大河赶紧关上院门,把父亲扶进屋。 “爹,这可咋办啊?”乔大河刚回屋便蹲在门口一脸的愁容。 乔二川更是失魂落魄的靠在桌子上,目光涣散口中喃喃道:“完了,这把全完了,那可是一百两啊!” 乔清红着眼问:“二哥,这事还能有转机吗?” 乔二川摇头:“白纸黑字,天王老子来了爹也要赔钱。” “我现在就去山上,我就不信找不出三十根同样的木材。”乔大河猛地站起身,开门就往外走。 “没用的!”霍厌沉声开口:“我问过了,那一片山头都被人买了。” 连最后一条看似可行的路也被堵死,乔晚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空,双腿一软,重重跌坐在身后的凳子上。 看来这一次,乔家是真的在劫难逃了 第六十二章 挺大的男人居然怕媳妇 乔福根猛地抬手,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都怪我,耳根子软,信了那姓吴的鬼话!” “爹!” “爹!” 乔家兄妹异口同声,带着哭腔扑上去,紧紧握住乔福根还要再打的手,兄妹几人抱着父亲哭成一团。 乔晚却坐着没动,双手在膝上紧握成拳,此时她异常的冷静:“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她的声音清晰地穿透哭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还有五天,当务之急,得想办法把钱凑够。” “那可是一百两啊!就是把咱们这个家全砸碎了卖铁,也凑不出啊!”乔福根捶打着胸口,涕泪横流。 他咬了咬牙对乔家兄妹道:“是爹识人不清,惹下的祸事,不能拖累你们!就让他去告!爹……爹认可再去蹲大牢,也不能让你们被这债压弯腰!” “爹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怎么能看着您受罪,要蹲大牢,儿子替您去!”乔大河率先站起身,抹了一把脸,露出一副决绝的表情。 “大哥,你秋后就要成亲,以后这个家还要靠你呢,要去也是我去。”乔二川这时候也站了出来。 “不行!你这小身板,在那种地方怎么能受得了!我是老大,理应我去!”乔大河觉得自己责无旁贷,梗着脖子争辩。 “我能受得住,我去!” 眼见乔家人仿佛认定了只有坐牢一条路,甚至为了谁去顶罪而争得面红耳赤,乔晚只觉得一股郁气堵在胸口,太阳穴突突直跳。 “行了!”她提高声音,打断了兄弟俩的争执,“还没到那一步!都冷静些,今天爹刚回来,身子还虚着,先让他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乔晚说完,不再看屋内混乱的场面,拉起站在身旁的霍厌,转身就往外走。 两人沉默到家,洗簌一番便早早上床。 吴掌柜突然上门逼债,打得乔晚措手不及,此时她脑子里乱糟糟的睡不着,察觉到霍厌也一直睁着眼睛,忍不住低声问道: “你之前不是说,爹在牢里没受刑吗?那他腿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霍厌闻声,转过身来,与乔晚面对面。 黑暗中,他声音低沉,眸中却闪过一丝冷意:“就在今早,牢里突然进去一伙人打架斗殴,混乱中,正好撞伤了岳父。” “正巧?”乔晚觉得霍厌话里有话。 霍厌缓了片刻,继续道:“那间地牢里关了不下十数人,可偏偏只有岳父一人受了伤,如不是狱卒及时出现岳父那条腿就废了,而且……”他顿了顿,将憋在心里许久的疑问说了出来,“你没觉得,岳父这次能出来,顺利得有些反常吗?” 乔晚心中一动,她也有同样的疑虑:“如果那片林子的买主只是为了要钱,又何必报官?他直接找上门,开诚布公地谈赔偿,不是更省事?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大费周章?” “还有……”霍厌想起白天的细节,眸色沉了沉,“那个吴掌柜上门的时机,太凑巧了,简直就像一直蹲在咱们家门口,算准了岳父回来一样,而且,他是怎么知道那片林子是别人的?这件事,我们从未对外声张过。” 霍厌话音刚落,乔晚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黑暗中,她声音颤抖:“我……我好像知道背后搞鬼的是谁了!” “谁?”霍厌也跟着坐起身。 “冯木匠!”刚才霍厌的话提醒乔晚,乔父在山上被抓,他们回来冯青山就上门闹事:“如果不是他家搞得的鬼,冯青山是怎么知道我爹被抓的?” 霍厌闻言眸中闪过一丝狠厉:“这事我会去查,只是那一百两你打算怎么办?” 乔晚又躺下,仰面看着漆黑的房顶,长叹一口气:“现在除了卖方子也没别的办法。” 今日乔大河送水回来,说胡三明天打算直接要二十桶水,并问她什么时候去签契约。 她想这个约怕是签不成了。 乔晚一直以为自己骨子里是个很凉薄的人,对任何人不抱希望,按照她以往的性子,她定会独善其身,欢欢喜喜的去跟胡三签约。 可如今她做不到,她不得不承认她贪恋那一点亲情的温暖。 不过,她也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把钱交出去,她要让乔家人都狠狠记住这个教训,刻骨铭心地记住人心的险恶! “我可以出去借一些。”霍厌觉得乔晚这样不哭不闹的,冷静地解决问题的样子根本不像十五岁的小姑娘,他不愿意见她这样,忍不住想替她解决。 不想乔晚直接拒绝:“不用,霍厌你能帮得了我一次帮不了我一辈子,我与乔家人这辈子是不可能分割的,但你不一样,你不该被我绑牢一辈子。” 霍厌听着乔晚这客气又疏离的话,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密密麻麻地疼。 他感觉今晚的乔晚,明明近在咫尺,却好像离他很远。 他忍不住伸出手,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固执的道:“你是我媳妇!咱们活着睡一个被窝,死了埋一个土包,难道不是早就绑在一起了吗?” 乔晚只是笑笑并未继续,只含糊的道了句:“睡吧,明天你陪我去找胡三。” 翌日,乔晚和霍厌早早就拉着水去了胡三的草棚子,刚一见面乔晚便开门见山:“胡大哥,我打算出手这茶方子,咱们打了这么长时间交道,小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您。” 胡三有些惊讶,他这边这茶汤生意日渐红火,挣钱更是指日可待的事,乔晚居然要在这个节骨眼卖方子?他觉得乔晚有些见识短浅了,便抬头看向霍厌:“你是她男人,你不劝劝?” 霍厌闻言目光看向乔晚,眼皮都没动一下,沉声道:“我家的事一切都由她做主。” 胡三失望的“啧”了一声,心里对霍厌的印象差了几分,挺大的男人居然怕老婆,真是没眼看。 他由转头看向乔晚:“不知乔妹子想出个什么价?” “不满胡大哥,我是遇到难处,不然也不会在这时候出手方子。”乔晚不客气的伸出个手:“七十两现银。” 胡三闻言,拍了拍脑袋,为难的道:“你这个茶别说七十两就是一百两也值,只是哥拿不出这么多钱,不如我给你指条明路,你去找百草行的苏掌柜,她定能收你这方子。” 七十两不是个小数目,胡三的拒绝乔晚也能理解。 跟胡三道了谢,打听了百草行的方向,乔晚跟霍厌直奔而去。 第六十三章 卖药茶方子 起初乔晚以为百草行不过是间寻常铺子,直到她站定在那座门面开阔的三层小楼前,望着那气派的乌木匾额,心头莫名一震。 进了铺子,乔晚才明白这里为何叫“百草行”。 只见厅堂宽阔,三面皆是顶到房梁的药柜,密密麻麻上百个抽屉,各自贴着药材名称,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复杂的药香。 这里没有坐堂大夫,只做药材买卖。 来往的人多半手持药方,直接递给柜上伙计。 伙计们手法极熟,接方、转身、开屉、称药,动作流畅得好似一场默片。 铜秤杆微微上下,药材便被倒在青皮纸上,沙沙作响,包成一包,整间铺子只闻得算盘声、抓药声,以及一片沉郁的药味。 乔晚来到案前招呼过来一个伙计询问:“劳烦,寻一下你们苏掌柜。” 那伙计眼皮一掀,手上动作没停,语气平淡无波:“本店明码实价,找掌柜也无用。” 乔晚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估摸是这伙计看她穿的破,把她当成想讨价还价的穷主顾了。 她立刻解释:“想与苏掌柜谈谈药茶的生意,烦请通传一声。” “药茶?”伙计手上动作一顿,目光在乔晚身上仔细扫了一圈,神色才略略郑重了些:“等着。” 乔晚和霍厌在大厅等着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见着那伙计从楼上下来,态度恭敬许多:“掌柜的有请,娘子楼上请。” 乔晚点头跟上,霍厌自然紧随其后,却在楼梯口被那伙计拦住。 “掌柜的只请了这位小娘子一人。” 霍厌面色一沉,伸手便要拉乔晚离开。 手刚触及她的手腕,却被乔晚反手握住:“你在这等我!” 乔晚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随即松开,头也不回地随伙计上了楼。 三楼临街的雅间外,伙计躬身示意:“苏掌柜就在里面,您请。” 乔晚推门而入,只见一道身着烟紫色长裙的窈窕身影正临窗而立。 听得声响,她转过头来,露出一张明媚娇艳的脸庞,未语先笑:“乔娘子?快请坐。” 乔晚心下微讶,没料到执掌这般大药行的,竟是如此一位年轻女郎。 苏云晓似是看穿她的心思,不待发问便爽利道:“我姓苏,名云晓,家中世代经营此业,到我这一代只剩我一个女儿,便由我接手了。” ““能将偌大药行打理得井井有条,苏掌柜好本事。”乔晚由衷赞道。 她从不认为女子经商逊于男子,只是惊讶于对方能将生意做得如此之大,且对她这样一个衣着寒微的农妇也这般热情。 “乔娘子不必客气。”苏云晓笑意盈盈,“早听胡三提起卖药茶的是位小娘子,我便一直想见见。” 此时伙计奉上茶来,苏云晓也不绕弯子,轻点茶盏,开门见山: “娘子今日前来,是想卖方子?” 乔晚点头:“正有此意。”桌上的茶盏冒着热气,她闻的出来正是六月霜的味道。 “你打算出什么价格?”苏云晓抿了一口茶问道。 “八十两。” “五十两。”苏云晓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口气,直接定价:“你这六月霜茶,妙处全在比例调配,假以时日,我未必琢磨不出。” 乔晚相信她有这个能力,却生出几分好奇:“那苏掌柜为何还要买这方子?” “因为好奇呀!”苏云晓瞬间褪去锋芒换了副明媚活泼的样子:“我实在好奇,能想出用药材制茶饮的,究竟是个怎样的妙人。” “那我可让苏掌柜失望?”乔晚不由莞尔。 苏云晓抿茶一笑,眼波在乔晚只闻不饮的茶盏上一扫而过:“非但没有,反而觉得……更有趣了。” “那六十两,如何?”乔晚顺势提议。 “成交!” 苏云晓答应得如此爽快,倒让乔晚有些意外:“苏掌柜就这般信我?不怕我一方多卖?” “一纸契约,防君子不防小人。”苏云晓接过乔晚递来的方子,垂眸细看,神色渐渐专注。 她自己也试配过多次,总不及乔晚所售的风味,此刻见了方子才知,从采摘、晾晒到煮制、兑水,每一步竟都有严苛的时辰限定,火候、水量更是分毫不差。 难怪她卖的药茶口感独特。 她抬起眼,目光中带上毫不掩饰的欣赏:“乔娘子这方子,是将六月霜的药效催发到了极致。” 乔晚补充道:“我家煮茶用的是山里引来的活泉水,自带甘甜,苏掌柜若想口感相近,或可稍加些许糖料调和。” 她并不担心缺少了空间泉水的加持会使茶效大减——这方子本就已最大限度地平衡了药效与口感,若非长年与茶汤打交道的人,绝难察觉其中细微差别。 乔晚这边进展顺利,乔家此时却闹翻了天。 “滚!给我滚出去!” 乔大河面色涨红,手中大扫帚带着风声狠狠朝门外挥去,直指冯青山的鼻尖: “你们冯家安的什么黑心肝!见我乔家落难,就想来落井下石?想让我全家给你们当牛做马,还要像狗一样摇尾乞怜?做梦!” 冯青山跳着脚躲开扫帚,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呸!给脸不要脸!我们好心借钱帮你们渡难关,你倒抄起家伙了?乔大河,我告诉你,等你家真到了卖房子卖地那一步,就算跪下来求我,我都不会多看一眼!” “畜生东西!我乔家人就算烂死在大牢里,也绝不给你冯家当奴才!滚!”乔大河又是一扫帚抡过去,尘土飞扬。 冯青山今日本是奉他爹之命来探探口风,没想乔家人如此硬气,话刚起头就被打了出去。 见那扫帚没头没脑地袭来,他只得抱头跑了。 乔大河对着那狼狈背影又狠狠骂了几句,才“砰”地一声甩上院门,插紧门闩。 这冯青山已不是今日第一拨了。 从清早起,便有左邻右舍借着探病的名义来打听消息。 更有那心思活络的,直接上门询问田产屋舍是否出手,给的价钱比平时低了不止三四成。 乔家人不胜其烦,索性谁来撵谁。 此时乔福根再没了往日的精神,神情萎靡的瘫靠在床上,他已经做好坐牢的准备,他把乔家兄妹叫到跟前,准备把家里剩的这些东西交代清楚。 “那个吴掌柜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爹……” 不等乔福根把话说完,门口传来急促的拍门声:“乔家的!开门!快开门!” 乔大河闻言身子猛地一僵——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正是何春柳的娘秦氏。 第六十四章 爹,你在交代后事吗? 乔福根还没来得及开口,乔大河已经“哐当”一声甩开门冲了出去。 大门一开,果然看见秦氏双手叉腰站在门外,她身后的何春柳低着头,手紧搓着衣角。 “春…春柳……”乔大河一见到心上人,整张脸瞬间红透,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秦氏重重咳了一声,白眼几乎翻到天上去。 乔大河这才如梦初醒,慌忙侧身让开一条路,讷讷道:“婶子…快,快请进。” 秦氏也不客气,扭身进了院子,自顾自拣了个条凳坐下,冲着正屋方向扬高了嗓门: “我今日来也没旁的事,知道你家最近遇上难事,好心的给你们送些银子。”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在手里摩挲了好几下,才狠狠心扔给乔大河,“喏!这是当初你家给春柳定亲的十两银子,如今原样还你!” 乔大河捧着银子,感动得差点要哭了。 他万万没想到,平日里眼睛长在头顶的秦氏,竟会在乔家落难时雪中送炭。 他用袖子狠狠抹了把眼睛,声音哽咽:“婶子,您放心!我乔大河对天发誓,这辈子一定对春柳好!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他说着,目光灼灼地望向何春柳,重重地点了点头。 恰在此时,何春柳也抬起头来。 可她眼神闪烁,唇瓣嗫嚅了几下,最终只是无力地垂下头去。 这模样落在乔大河眼里,却成了何春柳接收到他的诚意,害羞的低下头。 秦氏看着乔大河这个大傻子,根本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便直接挑明: “之前你与我家春柳定的亲事就此作罢,从今往后,咱们乔何两家不用再来往!” “……啥?”乔大河如遭雷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婶子,这…这亲事不是儿戏啊!当初您和我爹说好的……” “聘礼都没给全,我说退就退!”秦氏不耐烦地打断,转而冲着正屋嚷嚷,“乔福根!你别躲在里面装死,你欠了一屁股债,全村都传遍了,我好心在这节骨眼把钱退给你,你别不识好歹!” “何家的……”乔福根被乔二川搀扶着挪出来,脸色灰败,声音带着哀求,“债是我欠的,绝不拖累孩子…大河他是真心喜欢春柳,我拿命担保,他一定会对春柳好……” “好有个屁用,好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银子花。”秦氏啐了一口,手指着乔大河鼻子:“你要真喜欢春柳,就别拉她跳你家这个火坑。” 乔家父子被怼的哑口无言,秦氏说的对,他家如今就是个火坑。 一旁的乔清看不下去,一步踏出,冲着一直沉默的何春柳质问:“何春柳!你自己说!我大哥待你的好,难道就一文不值吗?你也铁了心要退婚?” 何春柳身子一颤,刚想开口,就被她娘恶狠狠一眼瞪了回去,豆大的泪珠无声滚落,砸在地面。 “何……” “小妹!”乔大河大声打断乔清,他心疼的看着对面的姑娘,声音艰涩:“别…别逼她了……” 都是苦命人,谁又能做得了自己的主呢? 他深吸一口气,磕磕绊绊地开口:“婶子…银子,我们收了…亲事,就此作罢……我往后,绝不会再纠缠春柳……” 天知道,当初听闻能娶到春柳时,他曾在梦里笑醒过多少回。 可秦氏说的对,他不能拉着春柳跟他一起吃苦。 送走了何家母女,乔家的天仿佛彻底塌了下来。 屋里死气沉沉,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乔晚刚进门就觉察出了不对,她问:“这是怎么了?” 乔清红着眼圈把她拉到院外,低声道:“何家…来退亲了。” 乔晚着急的问:“爹和大哥同意了?” “不同意能咋办?”乔清抠着衣角,声音带着哭腔: “就咱家这样,别说那一百两了连何家的定亲钱都凑不齐…大哥他…他不忍心何春柳跟着吃苦……” 正说着,乔二川在屋里喊:“爹叫咱们都进去,有话要说。” 姐妹俩对视一眼,心情沉重地走进屋。 乔福根瘫坐在炕上,目光逐一扫过四个儿女,浑浊的眼里满是绝望。 他缓缓开口:“等到秋天…冯家就该把田还回来了…往后,这房子、田地,大河、二川,你俩平分…但爹有个要求…”他缓了口气,继续道:“你们…得把两个妹妹照顾好……” “爹!您这说的是什么话!”乔清的眼泪瞬间决堤。 乔家两兄弟也红了眼眶,垂着头一声不吭。 乔晚深呼一口气,她尽量的想把声音放缓,但努力半天依旧压制不住翻腾的怒火。 “爹,你在交代后事吗?” 一句话,满屋死寂,所有人都惊住了。 “小妹,爹他……” “闭嘴!”乔晚怒瞪了眼乔清:“平时那能耐呢,刚才秦氏来的时候你怎么不上去撕烂她的嘴。” 她转而指向乔大河:“还有你!憨厚实在有个屁用,连自己喜欢的姑娘都不敢争取,窝囊废!” 乔大河和乔清被骂得抬不起头,紧紧闭着嘴不敢吭声。 乔晚冰冷的目光扫过乔二川,见他吓得缩了缩脖子,最后定格在床上的乔福根。 “你说完了?”她问。 乔福根下意识地连连点头:“说…说完了……” “那该我了!”乔晚一把掀开被子,直接坐到乔福根对面,两眼通红,似有火星子在蹦:“你不是爹吗?不是一家之主吗?当初怼我的那股硬气呢?” 乔福根被她逼问得缩起脖子,不敢直视。 “你自己睁大眼睛看看!这个家,你的这些儿女,都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了,你倒有闲心在这儿唉声叹气管自己叫一家之主?” 乔晚越说越气,也顾不得什么伦理纲常,指着乔福根的鼻子劈头盖脸一顿痛骂,直说得口干舌燥,旁边的乔清悄悄递上一碗水,她接过来“咕咚咕咚”灌了几口。 乔福根被骂的躲在床角,搂着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根本不敢跟乔晚对视。 怕她一激动,把自己另一条腿撅折了。 见乔晚骂累了喘气,他才 悄悄的探出头,低声道: “晚晚…爹知道错了…往后爹再也不说这种话了,可……”他偷偷瞅了瞅乔晚的脸色,见她没有动手的意思,才继续道:“可这一百两…咱们上哪儿弄去啊……” “这里是我卖方子的六十两!”乔晚把钱袋子甩在桌上,厉声继续道:“把家底都掏出来,不够就去借!借不来就卖命去挣!” 她的目光像刀子,逐一刮过乔家每个人:“而不是全家抱在一起唉声叹气,交代后事!听明白没有?” 乔家人被这一声怒吼震得浑身一激灵,异口同声颤声答道: “明白!” “明白!” 第六十五章 用你乔家的钱,睡你最爱的女人 被乔晚劈头盖脸一顿骂,乔家上下再没人敢说半句丧气话,连喘气都轻了几分。 乔清把家里的钱都拿了出来,算上刚刚秦氏还回来的,共二十两。 再加上乔晚拿回来一共八十两。 “小妹,还差二十两。”乔清看向乔晚,等着她拿主意。 乔晚揉了揉额头,霍厌那倒还剩二十两,可他们决定把这背后之人揪出来就少不得用钱,所以他那个不能算。 如今唯一的出路,就是出去借! “福根哥,在家吗?”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乔里正的声音。 乔大河急忙迎了出去,将人请进屋。 “六叔!”乔家孩子在外都称里正,关起门来便按辈分叫,这样显得更亲。 乔晚起身让出床边的位置,自己安静地站到一旁。 乔里正目光扫过乔家的这几个孩子,最后落在乔福根的腿上,叹了口气。 他从怀里拿出个钱袋子,塞到乔福根手上:“找几个本家凑了凑,统共十两,不多,是大家的一点心意,你先拿着应应急。” 乔家如今正是山穷水尽的时候,乔福根捏着那钱袋子,哽咽道:“里正,这份恩情,我记下了,若能渡过这一难,我定当报答!”” “说什么报答!” 乔里正摆摆手,语气带着无奈,“往后别再犯糊涂就行了!” 昨日乔家在外欠了一百两的事在村子里传遍了,乔里正知道这十两只是杯水车薪,根本什么都解决不了。 可没办法,现如今各家都不容易,他从早起就在村子里挨家挨户的走,嘴皮子都要磨出火星子了才凑出这十两。 在乔家又坐了会,乔里正知道乔家定要想办法张罗剩余的钱,便也不多待,说了几句安慰乔福根的话便起身走了。 乔晚送他到大门口,关上门,压低声音真心实意地道:“六叔,让您费心了。” 乔里正摆摆手,眉头紧锁:“费心都是其次的,晚晚你们剩下的银子可咋办呀?” 乔晚只得将卖了药茶方子得了六十两的事说了。 乔里正惊得张大了嘴,好半晌才缓过神,喃喃道: “…你是个好孩子啊,记住,只要家里有长辈在,才能不散。” 话虽如此,他心里却阵阵发苦。 他早知道乔晚在集市卖水生意红火,本以为乔家有乔晚拉扯终于要熬出头,谁承想乔福根又惹出这滔天大祸! 眼看刚有点起色的日子,瞬间又被打回了原形。 “我也是这么想的。”乔晚勉强笑了笑。 送走里正,乔晚径直回了自家房子。 关紧房门,她心念一动,闪身进入了空间。 她记的当初霍厌提亲的时候,给了她一根金簪,如今只差十两,那根金簪应该能换点银子。 在空间的地面上散落着不少青菜,在颗白菜下面乔晚找出那根金簪,细细的一根不算重。 “这到底能不能值十两银子?”乔晚拿着簪子从空间里出来,在手上掂了掂。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是霍厌回来了。 他进屋先给自己倒了一碗水“咕咚”两口喝光,如今天热的人冒火,他在外跑了一天嗓子已经干的冒烟,咽唾沫都疼。 “干什么呢?”喝了水,嗓子明显清润不少,他见乔晚盯着手上的簪子出神,随口问了一嘴。 乔晚攥紧了簪子,犹豫着该不该开口,这毕竟是霍厌给她的东西。 “你当初买这个簪子花多少银子?”乔晚不敢抬头看他,低声问道。 霍厌拿过簪子,抬眼看向她:“你打算把它当了?” 被他直接点破,乔晚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她明显感觉到身边的霍厌重重叹了口气,接着是长久的沉默。 就在乔晚以为他即将勃然大怒时,手心突然一沉——多了一个鼓囊囊的钱袋子。 乔晚猛地抬头看向霍厌:“你……你哪来的钱?” “你别管!这是五十两。”霍厌说完顺手将金簪塞回她手里,“你的首饰,自己收好。” “不行!”乔晚像被烫到一样,急忙把钱袋子推回去,“你不说清楚,这钱我不能要!”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最终,霍厌无奈的搓了把脸,烦躁地“哎呀”了一声。 “我把当年立功时将军赏的匕首当了。”霍厌无奈开口。 “一把匕首能值这么多钱?”乔晚不信。 “那可不是普通的匕首,玄铁制成,我在山里遇上两次大虫,就是靠它才脱的身。” 乔晚不知道霍厌在战场上是怎样的九死一生,才能换来这百两赏银和保命的利器。 而如今,他用命换来的这些东西,竟都填进了她乔家的窟窿…… 想到这里,乔晚眼泪瞬间决堤,先是小声啜泣而后是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最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差点把自己抽过去。 霍厌见乔晚哭成这样,一时间手足无措,放下水碗拿起汗巾,扔了汗巾又翻帕子给小媳妇擦眼泪。 最后乔晚哭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霍厌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他坐在床边重重的呼一口气。 “娘的,哄媳妇比他妈的跑一天山还累人!” 给乔晚搭个薄单子,他翻了件干净衣裳便出了屋,直奔村边大河。 太阳落山,天色变暗,霍厌拿着洗干净的衣服,正打算回家,突然前面传来一道羞愤压抑的低斥: “冯青山,你让开!” 接着,是一道低沉而黏腻的声音:“何春柳,咱们早晚是一家人,你在这跟我矜持个什么劲?” 霍厌闻言脚步一顿——何春柳不是跟乔家定了亲吗?怎么又和冯青山成一家人? 他正要出去问个清楚,却听何春柳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明显的慌乱: “我跟你没定亲也没换名帖,更没答应你,你…你给我让开。” “我爹已经答应给你娘三十两,只要再等四天,你就是我的人了,到时候我看你往哪躲。” 冯青山的声音充满了志在必得。 “冯青山,你无耻……!” 话音未落,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何春柳显然是挣脱跑开了。 霍厌收回脚步,站在原地没动,紧接着就听到冯青山对着空气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声音阴冷: “乔大河,你给老子等着!到时候,我就让你亲眼看着,我是怎么用你乔家的钱,睡你最爱的女人!” 说完,他发出一阵大笑,在渐浓的暮色中显得格外刺耳。 第六十六章 还真就是睡觉啊 冯青山正笑得张狂,冷不防一个高大的黑影当头罩下!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腹部就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直接倒飞出去。 “噗通”一声巨响,他头朝下栽进了河里。 今年天旱,河水不及腰深。 冯青山的脑袋重重撞在河底石头上,眼前一黑,呛了好几口浑水。 等他挣扎着从河里站起来时,那个打他的人早已不见踪影。 他摇摇晃晃地走上岸,刚迈出两步,额头上就淌下一道温热的血柱。 他伸手一摸,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哪个王八蛋暗算老子?让我抓到,非弄死你不可!”他恶狠狠地冲着周围大喊,可回应他的除了山林中几只被吓飞远的鸟儿再无其他声响。 霍厌回到家,乔晚已经醒了,她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桌,两人简单吃了一口,便吹灯上了床。 乔晚刚才睡了一觉,如今脑子异常清醒。 她盯着漆黑的屋顶,心里盘算着如何挣钱——不仅要赎回霍厌的匕首,还要还上他垫付的银子。 一想到自己事业刚起步马上就要走上财富自由的巅峰,结果一棒子被打回解放前。 之前还做梦用钱砸霍厌,让他痛快的还自己自由身,现在可好!挣钱的路子没了还把霍厌家底掏光了! 一想到这里,乔晚就懊恼得不行,抱着被子在床上蛄蛹翻腾。 霍厌正迷糊要睡着,余光瞥见乔晚那边的动静,猛然想起洞房夜那晚乔晚差点把自己缠死的壮举。 他瞬间清醒,大手一伸直接把她从被子里拉出来。 乔晚正蛄蛹得起劲,突然天旋地转,整个人撞进一个坚硬滚烫的胸膛。 脑袋紧贴着霍厌的胸肌,她被吓了一跳,心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你……你干什么?”她全身僵硬,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 “老实点!睡觉!”霍厌困得眼皮打架,手臂像铁箍般将她固定住,下巴抵在她发顶。 “睡……睡觉?”乔晚嗓子发干,心里疯狂给自己做建设——霍厌虽然总是板着脸,但相貌英俊,身材更是没得说,是她眼馋的模样,而且他对她确实大方,从不吝啬。 就算真发生点什么,她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这身体年纪还小,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 她正胡思乱想,头顶却传来均匀沉重的呼吸声。 乔晚试探性地伸出手指,在霍厌硬邦邦的胸肌上戳了戳,见他没反应,又加大力度捅了捅。 确认他是真的睡着了,乔晚这才彻底放松下来,轻轻吁出一口气,低声嘟囔:“还真就是睡觉啊……” 第二天乔晚醒来时,霍厌已经去了前院荒地除草。 这几日家里的事多,根本顾不上来,之前除的草已经晒干,霍厌把杂草点燃烧成灰扬在田里。 早饭乔晚做的肉酱包子配糙米粥。 吃了饭霍厌跟乔晚交代:“一会我跟岳父还有你两个哥哥去县里还钱,顺便买些高粱种子回来,先把收拾出来那一片种上。” 乔晚觉得霍厌这个提意极好,乔家男人都憨厚老实,看着就好欺负,有霍厌跟着,即便他不说话,单往那儿一站,也足以震慑那个吴掌柜,量他不敢再耍花样。 “好。”乔晚点头,“记得一定把契约书拿回来,还要让吴掌柜写个收据,免得他日后不认账。” 霍厌点头,觉得还是乔晚想的周到,两人收拾妥当,乔晚拿了一大盘子包子带去了乔家。 刚进院门,就看见乔大河抱着一大捆高粱从房后走来。 “小妹,你来得正好,看大哥发现啥了?”乔大河把高粱秆往地上一放,手起刀落,利索地割下穗头,递给她,“按照你之前的吩咐,那些甜高梁没熟前不让动,现在都熟透了,我刚割了正打算给你送去呢。” 一听是那个甜高粱,乔晚来了兴致,激动地接过,在手上搓了搓,用力一吹,剩下不少成熟的种子。 “还不少。”乔晚心里有个想法,她把种子举给霍厌:“咱们别买高粱种子了,就先种这个吧。” “行!”距离秋种还有些日子,家里暂时不缺粮食,见她高兴,他便由着她。 乔二川这时扶着乔福根出来,经过昨天乔晚的一通训斥,乔家人如今虽还欠着债,但个个都强打精神,不敢流露半分萎靡。 只是经历如此大变故,说不上火是假的,一家人一夜之间全都变成了公鸭嗓,说话前都得先咽咽口水,其中以乔福根最为严重。 乔晚早上来的时候,便把霍厌为了帮着乔家还债,拿出全部家当甚至把贴身的匕首当了的事说了。 乔福根想说句感谢的话,可张了半天的嘴,硬是没吐出一个字,急的他满头大汗,拉着霍厌的手激动的一个劲的点头。 霍厌被乔家人灼热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轻咳一声,沉声道:“时候不早了,走吧。” 送走了家里的男人,乔晚和乔清也没闲着。 姐妹俩将院里那些甜高粱的穗头全都搓了下来,筛掉干瘪的,剩下满满一大碗饱满的种子。 “小妹,你打算什么时候把这个种上?”乔清嗓子嘶哑得厉害,听着都让人觉得痛。 “不急,得先晒几天再种,不然容易烂根。”乔晚也被那公鸭嗓激的清了清嗓子,“你先跟我回家,我给你弄点清火的东西。” 乔家那一把把破锣嗓子实在听得人难受,正好她屋后的薄荷长疯了,她决定做些薄荷糖给大家含着润喉。 回到家,乔晚就去房后采了半筐鲜嫩的薄荷叶。 回来后将叶子洗净捣碎,过滤出碧绿的汁液,装了满满一大盆,接着加入糖,放在锅里慢慢熬煮。 乔清也没闲着,先帮着乔晚把高粱种子摊晾在院子里,又去帮忙清理鸡舍。 很快,小院里便弥漫开一股清凉的草木香气,光是闻着就让人觉得头脑清醒,喉咙舒爽。 眼看锅里的薄荷糖汁变得粘稠,乔晚找来一个大陶盆,在盆底刷上一层熟油,准备将熬好的糖汁盛出来晾凉定型。 撤了灶火,锅底还残留着一些刮不起来的糖汁。 乔晚灵机一动,舀了一大瓢水倒进锅里烧开。这样既涮了锅,又得到一锅清甜解暑的薄荷糖水。 她正为自己这绝妙的主意暗自得意,院子里突然传来乔清的惊呼: “小妹,快出来看!” 第六十七章 上门还钱 乔晚心头一紧,以为姐姐遇上了什么危险,抄起手边的水舀子就冲了出去。 院子里,乔清正蹲在地上,怀里抱着个毛绒绒的小团子,听见脚步声,她笑着转过身,眉眼弯弯:“小妹快看,你家兔子下崽子了,都长这么大了!”说着便将那只灰扑扑的小兔子举到乔晚面前。 小兔子瑟缩着身子,粉嫩的鼻子轻轻抽 动。 “这么快就下崽子了?”乔晚又惊又喜。 最近家里事多,她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家禽,每日不过是随手扔两把青草了事,没想到这兔子不声不响地就生了崽,还养得这般肥嫩。 她伸手戳了戳那小团子,指尖传来柔软温暖的触感,心里顿时软成一片。 “这得有十天了吧?”乔晚好奇地打量着。 “不能,顶多五天。”乔清轻轻拨开兔子眼皮,“你看,眼睛还没睁开呢。”她语气笃定——从前乔大河常上山抓野兔改善家里伙食,乔清对这些再熟悉不过。 乔晚想起回门的时候给家里拿去的几只兔子,好奇的问:“姐,之前给你拿回去的兔子,下没下崽子?” 乔清神色一黯,声音低了下去:“哪里等得及下崽子……爹腿伤需要补身子,都炖了。” 听出姐姐话里的惋惜,乔晚连忙宽慰:“没事,我家这不是下了吗?等它们再大些,能自己吃草了,我再给你抓几只。” “那太好了!”乔清眼睛一亮:“以后你家兔子的草料就包在我身上!” 正说着,乔晚猛地想起灶上还烧着水,慌忙跑回灶房,锅里的水正咕嘟咕嘟沸腾着,她利落地撤了火,盛出两碗晾着。 待乔清跟进屋时,水温正好。 “快喝,对嗓子好。”乔晚将碗递过去。 乔清抿了一口,惊讶地睁大眼睛——这汤水明明是温的,咽下去后却觉得一股清凉从喉咙直透心肺,连日来火烧火燎的嗓子顿时舒爽不少。 “小妹,这又是啥啊?”乔晚连喝了几口,嗓子明显清亮不少。 “就是我后面园子里的银丹草熬的水。” 乔清惊叹:“没想到这个东西去火这么好使!” “一会还有更好使的呢。” 乔晚将陶盆里凝固的薄荷糖倒在案板上,用木板仔细分成铜钱大小的方块。 乔清凑过来看,拿起一块仔细闻了闻:“这也是那个银丹草做的?” “对!”乔晚直接把她手里的那快塞到她嘴里:“含着,对嗓子好。” 绿色的糖块刚入口,乔清就倒吸一口凉气——一股凉意直冲脑门,激得她打了个寒颤。 片刻后,喉咙的肿痛竟真的消减不少。 她捂着嘴,含糊不清地说:“这是什么呀?感觉嘴里全是凉风!” “就是我房后银丹草做的糖,凉快不?”乔晚见姐姐的模样,忍不住打趣,她也拿起一块放进嘴里。 下一秒,她的眼角微微抽 动——这劲道也太足了! 仿佛含 住了千年寒冰,一开口就有冷风往嘴里钻,凉意瞬间席卷全身。 好不容易吃完一块,乔晚只觉得脑袋都要冻僵了。 她有些意外,没想到用空间泉水浇灌的薄荷,功效竟如此霸道。 “小、小妹……”乔清牙关打颤,“这糖好使是好使,就是太好使了!”眼看着进七月,流火的天气,她却觉得浑身发冷。 乔晚当机立断:“劲太大,得回炉重造。” 乔清帮忙打下手,姐妹两个又在灶房里忙的不亦乐乎。 而此时,霍厌一行人已到了吴掌柜的铺子。 吴掌柜正在屋里和冯木匠密谋如何再逼乔家一把,忽听伙计来报: “掌柜的,乔家来人了。” “这么快?”吴掌柜起身将窗户推开一条缝,见乔家父子虽还是那副老实模样,但身后那个高大男子眼神凌厉,通身的戾气让人不敢小觑。 “那人是谁?”他低声问冯木匠。 冯木匠躲在吴掌柜身后偷瞄一眼,正对上霍厌扫过来的视线,吓得连忙缩回头:“那是乔家姑爷霍厌,是个煞星,千万别招惹。” 他在屋里焦躁地踱步,“乔福根肯定是来求情的,他家穷得叮当响,不可能这么快凑够一百两。” “可乔福根说他女儿在县里卖水……”吴掌柜注意到乔福根虽然眉头紧锁,但气色比前几日好多了。 “卖水能赚几个钱!”冯木匠边说边往桌下钻,可惜身子太胖,卡在半途。 “你干什么?”吴掌柜赶紧把他拉出来。 冯木匠狼狈地拍着身上的灰,听到门外脚步声渐近,急道: “要是让乔家发现我在这儿,肯定猜到是咱们做局!那霍厌手上沾过血,到时候咱俩都得完蛋!”他慌慌张张地四处张望,“我得藏起来!” “快,藏柜子里!”吴掌柜打开身后的柜子,取出最下面的账本,让冯木匠蜷缩进去。 关柜门前,吴掌柜不放心地问:“要是继续逼乔家,那个霍厌会不会动手?” 冯木匠闻言咧嘴一笑:“那就不是一百两能解决的了,若你真能逼得霍厌动手,我给你二百两。” 他要让乔家人一辈子像狗一样跪在他脚下,霍厌是唯一的阻碍,若是吴掌柜能帮他把这个障碍除了,那他便可肆无忌惮的折磨乔福根。 得到满意的答复,吴掌柜利落的关上柜门,这时敲门声响起,伙计引着乔家人进来了。 霍厌刚进屋便在屋内环视一圈,刚刚他便觉得有道目光注视着自己,等他回头看的时候,便见有道身影忽的缩了回去,看着像冯木匠。 他眼力好,从没有看错的时候,他们一路走来没发现有其他出口,也不见有人从这个房间出去,所以那个人应该还在这个屋子。 霍厌目光最后扫过吴掌柜身后的柜子时,他眼神微凝:柜子下沿露出一角粗布衣料,与吴掌柜身上的绸缎截然不同。 他心下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 从乔家人进门吴掌柜也在心里盘算怎么再逼一步,他放下茶盏敲了两下桌面,冷声道:“乔福根,距离还钱的日子还有两日,你不出去想办法借钱,来我这里干什么?” 不等乔家人说话,他直接摆手:“别做梦让我宽限几日,我告诉你,两日后你不还钱,我就要去县衙告你,届时不止你要进大牢,日后就连你的儿女也别想善终,你的后人也都会因为你被人搓脊梁骨!” 第六十八章 霍厌,干的漂亮! 吴掌柜的话音还未落,“啪”的一声重响,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结结实实砸在桌面上,震得茶盏“哐当”一跳,褐色的茶水泼溅出来,吴掌柜的心脏也跟着猛缩了一下。 “少废话,契约拿来!” 霍厌倚在门框上,双手交叉环在胸前,声音又低又沉,像压在乌云里的闷雷。 他眼神扫过来,吴掌柜只觉得脊背一凉,原本准备好的讥讽的话,全都堵在了嗓子眼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这男人……果然不是善茬。 乔大河见状,伸手敲了敲桌面,提醒道:“钱给了,痛快把契约拿出来。 ”他侧身指了指霍厌,“否则,别怪我妹夫不客气!” “妹夫”这两个字让霍厌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下意识将脊背挺得更直,那双锐利的眼睛盯着吴掌柜,压迫感又重了两分。 “契约?” 吴掌柜难以置信地抓起钱袋子,入手沉得压手。 他解开绳扣,将里面的银钱“哗啦”倒出——零散的铜板混着大小不一的银锭子,在桌上堆成一小堆,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两。 他强压下心头的惊骇,忍不住脱口问道:“你们……哪来的钱?” 莫说是乔福根这样的庄户人家,就算是他,想在两天内凑齐一百两现银也绝非易事。 “你管我们怎么凑的?少废话,赶紧拿契约,就你这破地方,我们一刻也不想多待!” 乔福根挺直了腰板,声音因激动有些发颤,若非腿脚不便,他真想冲上去给吴掌柜一拳。 吴掌柜见势不妙,只得悻悻取出那份契约。 乔二川接过,仔细看了两遍,回头对霍厌点头:“没错。” “还要麻烦吴掌柜,再写份收据,证明你收到钱了。” 霍厌大步走到桌前,将沾了墨的毛笔递过去,动作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契约已经给你了,你还想写收据?你真当我这里……”吴掌柜一拍桌子,还想硬气几句,话还没说完,就见霍厌两指一夹,“咔嚓”一声脆响,那根手指粗的毛笔应声断成两截。 吴掌柜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额角渗出冷汗,他觉得……这钱,好像也不是非赚不可。 再没半点犹豫,他提笔飞快写下收据,盖好私章,几乎是恭敬地将乔家人送出了门。 一出吴家铺子,乔福根长长舒出一口气,压在心头那块巨石总算被搬开了。 乔二川将契约塞进父亲手里:“爹,您收好了,这么大的教训,咱家可不能犯第二回了。” 乔福根抖着手,重重点头:“放心,爹以后……再也不犯糊涂了。” 霍厌却没急着走,他盯着铺子后身的二楼窗口——那是刚才吴掌柜的房间。 他让乔家人先回村,谎称自己要买些东西,在县里逛逛。 与乔家人分开后,他绕到铺子后身,寻了个角落,趁四下无人,敏捷地攀上了不远处一棵大树。 这棵树正对着吴掌柜的窗户。 他料定,若真是冯木匠与吴掌柜做局,此刻必定在分赃。 果然,刚在树杈上稳住身形,拨开遮挡视线的枝叶,就看见吴掌柜将一摞银子推给对面的冯木匠。 两人脸上都带着满意的笑容,嘴唇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 霍厌眼神一冷,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 他利落地滑下树干,身影一闪,直奔城门口方向。 冯木匠得了银子,心情大好,在县里找了个暗窑潇洒一番,赶在城门关门的最后一刻才提着半壶酒,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晃晃悠悠地往家走。 天色灰蒙,林间小道愈发昏暗。 他听着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酒意上头,脑子反应慢了半拍,刚回过头,一道黑影带着风声猛地砸了下来! “啊!”冯木匠被砸得眼冒金星,捂着脑袋瘫坐在地,痛呼哀嚎:“哪个王八蛋,敢打你爷爷。” 不等他骂完,一条粗糙的绳索猛地套上他的脖颈,一股巨力传来,将他整个人拖拽进路旁深密的草丛里。 冯木匠瞬间酒醒了大半,死亡的恐惧攫住了他。 他死命用手指抠住勒紧的绳子,双腿胡乱蹬踹,从喉咙里挤出断断续续的求饶:“好、好汉……我,我有钱……好汉饶命……” 可不管他如何哀求,身后那人始终不发一言。 他只觉身体一轻,竟被吊了起来,只有脚尖勉强能沾到一点地,带来些许微弱的支撑。 紧接着,腹部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胃里翻江倒海,酒水混合着食物残渣猛地涌上喉咙,却被脖子上的绳索死死堵住,吐不出,咽不下,憋得他面色青紫,眼球暴突。 霍厌不语,一味的挥拳,把心里的那口恶气先出了。 霍厌打累了,正打算逼问,他是如何发现那片林子的,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牛车轱辘声和焦急的催促声……正是冯木匠大儿子,冯青山的声音。 为了不被认出,霍厌迅速在冯木匠身上摸索一圈,将他怀里的钱袋和值钱物件尽数搜走,连外衣裤也扒了个干净,制造出劫财的假象。 听着车声渐近,他才融入夜色,悄无声息地退入更深的黑暗之中。 冯青山在家里等到日落,眼见父亲迟迟未归,便找了村里的牛车打算来县里迎迎。 他侧坐在车上,正焦急张望,猛地瞥见路旁树干上,吊着个白花花、赤条条的身影,还以为是哪个想不开寻短见的,吓得赶紧捂住眼睛,连声催促拐子:“快走快走!晦气!” 就在拐子扬起鞭子准备加速时,冯青山听到了一声极其熟悉的、压抑的闷哼。 “等一下!”他急忙跳下车,战战兢兢地靠近,借着微弱的天光仔细一看——那个被扒得精光、吊在树上奄奄一息的,不是他爹冯木匠又是谁! 乔晚在家把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趴在堂屋的桌子上,迷迷糊糊地打着盹。 院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快步出去,正看到霍厌推开院门走进来。 “怎么回来这么晚?”她语气里带着担忧,爹和哥哥们早就到家了,唯独不见他,让她悬了半天心。 霍厌反手关好院门,拉着乔晚进了堂屋,又将屋门掩上。 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鼓囊囊的钱袋子,放在桌上: “你数数。” 乔晚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将钱袋里的东西倒在桌上。银锭和碎银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她仔细数了一遍——三十二两。 她拿起那个陌生的钱袋子翻看,既不是霍厌的,也不是乔家的,忍不住正色问道: “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钱?” “打劫来的。”霍厌语气平淡。 “打劫?” 乔晚瞪大了眼睛,觉得他们家还没到需要劫富济贫的地步。 她板起脸,认真追问:“快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霍厌见瞒不过,便将自己如何确认冯吴二人分赃,又如何半路截了冯木匠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他说完,好一会儿都没听见乔晚回应。 霍厌心里开始打鼓,反思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火,吓到了自家小媳妇。 正当他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却见乔晚突然跳了起来,用力在他胳膊上拍了一巴掌,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赞许:“霍厌,干的漂亮!” 第六十九章 天干物燥,容易着火 霍厌着实有些意外地看向乔晚,这反应……怎么跟旁人不一样? 若是村里其他妇人,得知自家男人在外劫了钱,哪怕对方是仇家——纵使不埋怨,也定会吓得魂不守舍,哪会像她这般,眼里闪着光,满脸的兴奋。 乔晚放下钱袋子,对霍厌豪气的道:“没吃饭吧,等着我再给你加两个菜。”说着便风风火火地进了灶房。 她麻利地打了六个鸡蛋,起锅烧油。 很快,一盘色泽金红、酸甜诱人的糖醋荷包蛋和一盘外酥里嫩的溜肉段便出了锅。 都是极好的下饭菜,可惜家里没酒,乔晚想起下午熬薄荷糖时特意镇在凉水里的薄荷糖水,便给霍厌倒了一大碗,连同饭菜一起端上桌。 “今天辛苦你,快吃。” 为了不错过冯木匠,霍厌在城门口等了一天,米水未尽,此刻确实又饿又渴。 他仰头灌了一大碗薄荷水,那清凉甘甜的滋味瞬间驱散了满身的燥热,激得他忍不住打了个颤。 他把碗推给乔晚:“这水不错!” 乔晚会意,立刻又给他满上:“喝吧,管够。” 霍厌筷子翻飞,不过一刻钟一大桌子饭菜被他吃个精光,他放下筷子,满足地拍了拍肚子。 收拾完碗筷,两人搬了个条凳坐在院子里乘凉,乔晚端上一碟子薄荷糖放在两人中间,霍厌随手拿起一块,刚入口他倏然转头看向乔晚:“这个……” “好吃吧!”乔晚笑着看天,也拿了一块,稀释后的薄荷糖不会有那么大的冲劲,但薄荷味道浓郁,是提神醒脑的佳品。 霍厌点头:“这个比刚才的水还凉快。”他见乔晚眼神放空,似乎在思索什么,便问道:“那个吴掌柜,你打算怎么办? 乔晚沉默片刻,薄荷糖在口中转了又转:“能与冯木匠合谋害人的,也好不到哪去,不如……一把火烧了他的铺子!”她话落转头看向霍厌,想确认这件事的难易程度。 霍厌面色不变,又拿起一块糖放进嘴里,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明日天气:“最近天干物燥,确实挺容易着火的。” 两人相视一眼,无需再多言语。 又在院中坐了片刻,待屋内暑热散去,便回屋歇下,一夜无梦。 第二日一早,一声凄厉刺耳的尖叫划破了村中的宁静。 原来是冯木匠昨夜被吓破了胆,被人救回家后,稍有风吹草动便大声尖叫,闹得半个村子不得安宁。 乔晚早起蒸了芹菜馅的大包子,打算趁热给娘家送些过去。 路上,她与不少赶着去冯家看热闹的村民擦肩而过,其中,就数郑氏和霍耀宗跑得最欢。 路过乔晚时,一阵风掀开了盖在盆上的粗布,包子的清香瞬间钻入霍耀宗的鼻子。 他脚步猛地一顿,顺着香味直接转身,快步拦在乔晚面前,理直气壮地伸手:“把包子给我!” 乔晚被他这蛮横样气笑了:“你谁啊?想吃包子回家找你娘去……”说完便想绕过霍耀先,不想他不让反而更加得寸进尺,伸手就要去抢乔晚手里的盆子。 “给我拿来!这是我们霍家的东西,我凭什么吃不得!”说着手上用力,竟想一把将乔晚推开。 乔晚也不甘示弱,抬腿就给了霍耀宗一脚,踹得他一个趔趄。 趁着霍耀宗吃痛撒手,乔晚不想多纠缠,抬腿便走。 可刚迈步,就听见郑氏尖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紧接着,一道黑影猛地朝她撞了过来! “哐当!” 陶盆摔在地上,白胖的包子在泥地里滚了一圈。 路过的村民见状,赶紧帮忙捡起来,一边拍着上面的沙土,一边心疼地往嘴里塞:“哎呦造孽呀!这么香的包子就这么糟蹋了……” 乔晚被郑氏撞到肚子,疼的她跌坐在地上,缓了好半天没起来。 “你个臭不要脸的小贱人!敢打我儿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新仇旧恨涌上心头,郑氏手上用了十足的力气,一巴掌狠狠扇在乔晚脸上。 乔晚猝不及防,脸上顿时火辣辣一片。 紧接着,巴掌如同雨点般噼里啪啦落在她身上。 乔晚用手臂死死护住头脸,多数巴掌都落在了胳膊上。 她瞅准时机,猛地向前一扑,直接将郑氏按倒在地,她趁机骑坐在郑氏身上,甩开膀子就打了回去! “啊!耀宗,快来帮娘!”郑氏被打得嗷嗷直叫。 一旁的霍耀宗正忙着跟村民抢掉在地上的包子,听到呼叫,嘴里叼着一个,把剩下的胡乱塞进胸前衣襟,这才从后面一把死死抱住乔晚! “娘……你、你快揍她!” 乔晚与霍耀宗力量悬殊,被他箍住,根本动弹不得。 眼见郑氏已经挣扎着爬起来,乔晚心一横,抬起脚跟,狠狠地踩在霍耀宗的脚背上! “啊——!”霍耀宗惨叫一声,嘴里的包子掉在地上,他抱着脚在原地直蹦。 这边的动静闹得太大,乔家人闻讯赶来时,正看到乔晚和郑氏互相揪着头发撕扯,而霍耀宗扬起的拳头眼看就要落在乔晚身上! “霍耀宗!你敢动我小妹!我跟你拼了!”乔大河一个箭步冲上前,飞起一脚就踹了过去! 乔清也不示弱,直接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土,扬手就撒向郑氏的眼睛,随即和乔晚一左一右,对着郑氏前后夹击。 等到乔里正气喘吁吁地带人把几人强行分开时,郑氏已被打得披头散发,衣服袖子断了半截,抱着脑袋不住哀嚎。 霍耀宗也没好到哪去,整张脸肿得像猪头,坐在地上蹬着腿哭喊。 “你们!一个个的,就不能消停几天!”乔里正头疼不已,下河村这是咋滴了,整日里鸡飞狗跳。 他指着乔晚和郑氏,“长辈没个长辈样!小辈没个小辈样!” “里正叔,这不怪我!”乔晚捂着红肿的脸颊,指向霍耀宗,“是他先来抢我包子的!” 霍耀宗正哭得起劲,被乔晚一指,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 “都是一家人,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霍老婆子阴沉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她拨开人群走进场中,剜了一眼乔晚:“你嫁进我霍家不过月余,霍家的东西都填了你乔家的坑!咋地?我霍家的孙儿,如今连吃个包子都不成了?” 不等乔晚反驳,坐在地上的霍耀宗像是找到了靠山,大声嚷道: “就是!你乔家那个大坑根本填不满!给他们吃也是白吃!还不上吴掌柜的钱,你们乔家全都得进大牢!”一想到刚才乔大河下的死手,他就恨不得乔家人立刻被关进去。 乔晚闻言,神情猛地一凛!她几步上前,一把薅住他的衣领,声音冷得像冰:“你居然知道吴掌柜?” 第七十章 看你男人怎么给你出气 吴掌柜并非村里人,也只到过乔家一回,霍耀宗这么个游手好闲的村里混混,能如此精准地知道吴掌柜,只可能是冯家透露的。 可这等隐秘的算计,冯家为何要特意告知霍家? 除非……乔家被做局,霍家也掺了一脚! 霍老婆子一听孙子说漏了嘴,心里“咯噔”一下,急忙厉声打断: “什么吴家、伍家的!乔晚你别把话扯远了!你对长辈大打出手,毫无妇德,今天我就代表霍家,把你休了!” “谁敢休了我媳妇?” 一道低沉冷硬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霍厌高大的身影一步步走来,目光如刀,直直钉在霍老婆子身上。 乔晚听到他的声音,猛地抬头,对上他那双戾气翻涌的眼睛。 所有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她带着哭腔喊道:“霍厌,他们欺负我!” 霍厌一眼就看到了乔晚脸上清晰的巴掌印,心头的火“噌”地一下烧遍了全身。 再见自家小媳妇那红着眼眶的可怜模样,更是怒不可遏。 他的拳头瞬间握得死紧,骨节泛白,周身散发出的寒意让周遭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几分。 围观的村民被他这模样吓得齐刷刷后退一步,不由得想起那日他徒手打死货郎的血腥场面,个个噤若寒蝉。 霍老婆子本就心虚,被霍厌那眼神一扫,腿肚子都软了,抖着嗓子解释:“霍、霍厌,祖母也是为你好,乔晚她……” “我说没说过,不许再欺负我媳妇?”霍厌根本不理她,垂眸死死盯着躲在她身后的霍耀宗,一字一顿,声音冷得掉冰碴,“你打她了?” 霍耀宗被他盯得汗毛倒竖,整个人缩在祖母背后,声音发颤:“祖母……救、救我!” “霍厌!这才是你亲兄弟!他们动手也是为你好!你这个媳妇不听话,就得揍!省得她分不清里外拐!”霍老婆子强撑着架势喊道。 郑氏也在一旁哭着解释:“就乔晚这样的,你不打服了打怕了,以后你霍厌就成了他们乔家的长工!你别不知好歹,我们这都是为你好!” 霍厌对她们的叫嚣充耳不闻,大手一伸,直接薅住霍耀宗的衣襟,像拎小鸡似的将人从霍老婆子身后硬生生拽了出来! “堂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抢她包子了!你放开我!放开我!”霍耀宗吓得哇哇大叫,双腿乱蹬。 郑氏见状,脸唰地一下白了,连连哀求:“霍厌!你放下我儿子!我们再也不招惹乔晚了!再也不惹了!” “霍厌你要干什么?!”霍老婆子又惊又怒,上前一巴掌拍在霍厌背上。 霍厌身形纹丝不动,只是看着乔晚,语气放缓:“媳妇,他哪只手动你了?”他捏起霍耀宗的右臂,“这只?” 话音未落,只听“咔嚓”一声脆响! “啊——!我的胳膊!娘!我的胳膊断了!”霍耀宗发出杀猪般的惨嚎,那条胳膊瞬间软塌塌地垂了下来。 霍厌面无表情,又拎起他另一条胳膊:“还是这只?” “不!不要!堂哥!啊——!” 又是“咔嚓”一声!霍耀宗另一条胳膊也被 干脆利落地卸了下来,两条胳膊像软面条似的在身侧晃荡,他痛得几乎晕厥,只剩下哀鸣的力气。 围观村民看得头皮发麻,连大气都不敢喘。 村里打架斗殴常见,可这般二话不说直接卸人胳膊的他们还是头一回见! 这个霍厌,也太护短了! 霍老婆子被吓得连退两步,抖着手指着霍厌骂道:“你、你大逆不道……不孝子孙!”她猛地转向乔里正,“里正!我要跟他断亲!” 断亲乃是家族大事,需族老共同决议,乔里正一脸为难。 还不等他开口,就听见霍厌冷哼一声:“断亲?行!” 霍厌长腿一伸大步走到乔晚跟前,抬手在她脸上蹭了一下,疼的乔晚“嘶”了一声。 霍厌立刻收回手,眸色暗了几分。 他忽的弯腰,一把抱住乔晚的腿,直接将她举起,稳稳坐在自己肩上。 “啊!”乔晚惊呼一声,下意识死死抱住他的脑袋,“霍厌!你干什么去?” 霍老太太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懵了,扯着乔里正问:“他、他干什么去了?” 乔里正也是一脸茫然:“我哪里知道!” 周围村民面面相觑,有机灵的猛地一拍脑袋:“他不会……是去霍家了吧?!” 霍老婆子浑身一激灵,猛地想起霍有福提过,霍厌上次撂下的狠话——再敢说乔晚一个字,就打折你儿子的腿,扒了你家的房子! “哎呦!这个孽障!他不会真要去扒了我家的房子吧!”她一拍大腿,再也顾不得其他,撒开腿就往家狂奔。 看热闹的村民一听霍厌要徒手扒房子,眼睛全亮了! 这等百年难遇的大戏,可比冯家那点破事刺激多了! 人群瞬间调转方向,如同潮水般涌向霍家。 霍厌扛着乔晚,一路走到霍家。 他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将乔晚放下,手指着霍家的三间土坯房,声音沉稳有力: “媳妇,你睁大眼睛看着,别人欺负你,你男人是怎么给你出气的。” “霍厌……你真要扒了霍家的房子给我出气?”乔晚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霍厌冷笑一声:“你等着看就知道了。” 说完,他先是单手抓住堂屋的木门,猛地发力!“哐当”一声巨响,整扇门竟被他硬生生薅了下来,随手甩飞在院子中央! 接着,他侧身抬腿,对着那看似夯实的土墙,狠狠一脚踹去! “嘭!” 土墙剧烈一震,竟被他一脚踹出一个巨大的窟窿,碎土块“簌簌”落下。 霍家院子里的动静惊天动地,正躺在屋里的霍老三被吓得一个激灵坐起来,推开门就骂骂咧咧: “干啥呢?还让不让人好好养身体了?!” 不等他话音落下,一块土疙瘩精准地砸在他肚子上! “哎哟!” 霍老三疼得弯下腰,这才看清院子里的惨状。 见堂屋的土墙已经塌了半边,只剩几根木头勉强支撑,他倒吸一口凉气,失声惊呼:“谁他娘把这个煞星招来了?” 霍厌不管不顾,一连数十脚,势大力沉地猛踹在主屋土墙上! “霍厌!快停下来,再踹房子就真的倒了!”霍老婆子扒开人群冲进来,看到眼前的景象,心都在滴血,扑上来就抱住霍厌的大腿哀嚎,“我的房子啊!” 霍老三也连滚带爬的过来扶着母亲,急声问:“娘!这到底咋回事?谁惹他了?” “还能有谁!就是郑氏那个蠢货!”霍老婆子抱着霍厌的腿苦苦哀求,“霍厌!都是你大伯母的错,我让她给乔晚磕头赔不是,求你别踹了!房子倒了,让我们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啊!” 霍厌对她声嘶力竭的哀求充耳不闻,用另一只脚,对着那残破的土墙又是接连十几次猛踹! “轰隆!”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注视下,那土墙最后摇晃了几下,彻底坍塌下来!连带房梁和椽子也簌簌坠落,烟尘冲天而起! 转瞬之间,霍家三间正房只剩下几根光秃秃的木柱直立。 第七十一章 断亲 霍老婆子眼睁睁看着自己住了一辈子的屋子在霍厌脚下轰然倒塌,顿时眼前一黑,身子一软,直挺挺地瘫坐在地上。 她张着嘴,好半天都喘不上气,树皮似的老脸憋得通红发紫,眼看就要背过气去。 “娘啊……”霍有田听到动静连滚带爬的从山上下来,刚进院子就见到老母倒下,他赶紧上前直接把人接住。 目眦欲裂的瞪着霍厌,气的浑身发抖:“霍厌!好歹这也是你自小生活的地方!你咋能这么狠心?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给我们留啊!” “大伯这话说的可真有意思!”乔晚一个箭步挡在霍厌身前,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霍有田脸上:“你说霍厌不给你们留活路?你们把他分出去的时候,地不给一垄,铜板不给一个,你们可曾想过给他留条活路?如今倒在这儿装起可怜,玩起道德绑架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 “天杀的孽障!当初就该让你娘把你浸死在尿桶里!我们救你一命,居然救出个孽来了!你就跟你那个娘一样,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霍老太太终于喘上那口气,枯瘦的手指颤抖地指着霍厌,恶毒的咒骂脱口而出。 自成亲第二日,乔晚便知,霍厌的娘就是插在他心里的一根刺,平日不提,偶尔也会隐隐作痛。 而霍家人明知这根刺的存在,却偏要一次次往最深处捅,恨不得搅得他鲜血淋漓。 霍厌的脸瞬间沉如泼墨,下颌线绷得死紧。 乔晚心头一揪,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能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袖子。 可她的手刚搭上袖口,便被一只霍厌的大手紧紧握住。 紧接着,就听到他低沉声音响起,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当初……我娘本可以继续做她的富贵小姐,就因为你们四处宣扬我爹救了她,与她有了肌肤之亲,毁了她的名节,才迫使她不得不嫁进霍家这个狼窝!霍家娶了她,不善待她就罢了,居然还想从她身上吸血!眼见着吸不到,你们就用我来逼迫她!” 他一点点撕开霍家精心掩盖的恶行,揭露那不堪的过往。 “她不止恨我……她是恨霍家的所有人!如果可以,她更想弄死你们所有人!”这积压了太久的怨恨,被霍厌声嘶力竭的喊出来。 围观的村民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当初村里人只知道霍家娶了个貌美如花的大小姐,不止没花钱,还得了不少嫁妆,为此不知道气红了多少人家的眼。 此刻听到这内情,村民们恍然大悟,顿时议论纷纷。 “难怪霍家娶了新妇,就又修房子又买田的,合着都是用人家霍厌娘的嫁妆!” “不止呢!霍老三好吃懒做在十里八乡都出了名,不也很快就娶了媳妇!” “那霍耀先能读书,不会也是靠着霍厌娘的嫁妆吧!”一个胖婶子猛地一拍大腿,声音拔高,“哎呦!这霍家人就是吸人血的蚂蟥!居然还那么对霍厌,真是丧良心啊!” 听着村民们的指责声越来越大,甚至频频提及自己儿子的名字,钱氏再也忍不住,尖声反驳: “霍厌!你爹都死了!他之前做的事也该翻篇了!你做儿女的不该再指责你父亲!” 她想把霍家做下的腌臜事都推到一个死人身上,反正死无对证! “至于你,我们霍家没对不起你!当初是你自己搬走的,可没人逼你!” “没人对不起我?”霍厌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笑道:“为何我从军三年又三年,你们大房三房能过上这般安稳日子?那都是我替你们服的役!” 霍厌越说越怒,抬脚照着旁边霍耀先的房间又狠狠连踹了两脚! “砰!砰!” 土墙应声破开一个大洞,碎土飞扬,吓得钱氏连连尖叫。 “孽障!你给我住脚!”霍老婆子扯着脖子嘶喊:“你又没死也没残,你有什么好不满的?你要拆就拆了我这把老骨头!别动耀先的房间!” 乔晚闻言冷哼一声,替霍厌辩驳:“祖母说的这是什么话?!霍耀先是你的孙子,难道霍厌就不是吗?!” “乔晚!你个败家精,就怪你挑拨离间,霍厌才跟霍家这么离心!娶了你,我们霍家真是倒了大霉!” 霍有福躲在钱氏背后,探出半个脑袋,指着乔晚恶声骂道。 这时,郑氏扶着两条胳膊耷拉着的霍耀宗也挤进了院子。 乔晚斜睨了她们母子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三叔,说话还是要小心一点,上个这么指着我鼻子骂的人,是什么下场,可在你面前摆着呢!” 霍有福闻言,目光落到霍耀宗那两条晃荡的胳膊上,脸色瞬间煞白,猛地闭上了嘴,缩回去。 “儿呀!”霍有田这才看清儿子的惨状,惊呼一声,瞬间松开了扶着母亲的手,直冲到霍耀宗身边,一把握住儿子的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这、这是咋弄的?” 郑氏红眼,指着霍厌道:“都是你那个好侄子干的!” “霍厌!”霍有田大喊一声,扬起拳头就要挥出去,却被霍厌一个眼神吓得停在半空,最后悻悻落下,转头看向霍老婆子:“娘,这事你得给我儿做主啊!” 霍老婆子颤颤巍巍的走到里正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里正!您都看到了!这样大逆不道、殴打长辈、残害兄弟的子孙,不配当我霍家人,我要跟他断亲!现在就断!立刻!马上!” 霍家闹成这样,乔里正心知这亲不断不行,只好叹了口气,目光复杂的看向霍厌: “你的意思……?” “断吧!”霍厌言简意赅,这门亲没什么让他留恋的。 乔里正闻言,也不再劝。 霍家不缺笔墨,找了块平坦的地方,利落的写了断亲文书,一式三份,霍厌和霍家大房二房分别按了手印,至此,霍厌与霍家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见两家收好断亲文书,乔里正做起了和事佬: “既然都断了亲,俩家再无关系,今天的事都各有不对,如今气也出了,就散了吧!” 郑氏闻言却不干,直接跳出来大喊:“他霍厌可倒是把气出了,可我家的房子还有我儿子的胳膊他必须得给我个说法!” 乔里正目光在霍家院子里扫了一圈——原本齐整的三间房,如今只剩两间摇摇欲坠的厢房孤零零立着……这气出得确实有点太过了。 他头疼的按了按额角,转头看向霍厌: “你看……这事咋办?” 霍厌却未回答,侧头看向身旁的乔晚:“气出了没?没出我把那两间也拆了!” 乔里正:“……???” 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乔里正眼角疯狂抽搐,一个劲儿地给乔晚使眼色,生怕这小姑奶奶也跟着火上浇油,真把霍家给平了。 乔晚扶了扶发髻,可惜的道:“就剩这两间房,不如你好人做到底帮他们都拆了吧,不然郑婶子也不让咱们走!” 第七十二章 小媳妇真能干 “胡闹!” 眼见着霍厌又要抬脚,乔里正心头一跳,厉声喝止。 他转而怒视郑氏,语气强硬:“是你儿子抢乔晚包子在先,你自己也动了手!若再这般不依不饶,信不信霍家最后两间厢房,今儿个也甭想立着了!” “让他走!”霍老婆子捂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愤恨却又无可奈何。 她比谁都清楚,霍厌真要是铁了心拆,霍家这些男人捆在一起也拦不住他一只手。 眼下最要紧的是耀先回来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她不得已咽下这口恶气。 等她宝贝孙子秋闱高中,别说这几间破房子,就算是她的夜壶,到时候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抢着来倒! 待到那时,就算霍厌跪下来求她,她也绝不会再多看一眼! “娘……”郑氏依旧不甘心,霍有田却扯了扯她的袖子,认命的道:“听娘的!” 见霍家人终于偃旗息鼓,不敢再闹,乔里正松了口气,转头看向乔晚,语气缓和下来:“乔晚,看在我的面子上,这事就算了吧。” 乔晚心里的气早就出够了,方才说要拆光房子不过是吓唬霍家人,见乔里正递了台阶,她便顺势而下,点了点头。 她拉着霍厌出了霍家的院子,直接回了乔家。 刚进院子,乔福根就听说了霍家人跟霍厌断亲的事,他拍了拍霍厌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 “你放心以后乔家就是你家,我们都是你的亲人……” 说着声音哽咽,还想再多说两句,嗓子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竟发不出声来。 “哎呀爹,您快别说了!”乔晚见状,赶紧把杵在原地,神情局促的霍厌拉走,塞了条干净的汗巾在他手里:“赶紧过来洗洗!一身的土,顺便把脚也洗了。” 霍厌闷闷地“嗯”了一声,接过盆,默默走到院子角落,蹲下身,掬起清凉的井水,用力擦洗着脸庞和手臂。 在乔家吃过午饭后,霍厌跟乔晚低声打了个招呼,便独自出了门。 天色渐暗,乔晚拉着乔大河往家走,进了院子乔大河见霍家屋子里漆黑一片,忍不住好奇的问:“小妹,霍厌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估计去大河里洗澡了,天热,应该快回来了。”乔晚不欲多言,含糊的应付过去,转身找出之前做好的薄荷糖塞给乔大河,“这个你拿回去,让爹和你们都含着,嗓子不舒服两天就好了。” 说完,便推着乔大河出门,趁着天边最后一丝亮光,催他赶紧回家。 乔大河并未多想,揣着一包糖便回去了。 霍厌不在,乔晚也没点灯,早早便躺下了。 身边少了个人,这一夜,乔晚翻来覆去,睡得极不踏实。 第二日一早,她早早便起了,把晒了两日的高粱种子,收好装进布袋子里,趁着清晨阳光还不毒辣,她钻进东厢房,扛起锄头便去了前面那片荒地。 这两日霍厌没事就去荒地除草,一大片连绵的草甸子已经被清理出来一半,露出底下的黑土。 霍厌昨天更是已经把清理出来的地都用镐头蹚出了整齐的垄沟。 乔晚只需沿着垄沟刨出小坑,点下种子,再埋上土,浇上一瓢空间里的神泉水即可。 忙活一早上,原本满满一海碗的高粱种子,就剩下小半碗,乔晚捶着酸痛的腰,打算回去先把早饭做了。 刚洗净手,正要去抱柴火生灶,院门口传来熟悉的响动。 乔晚心头一跳,端着喝了一半的水碗快步走到门口,见霍厌全须全尾的回来,悬了一夜的心这才彻底落下。 她把水碗递过去,语气轻快:“先歇会儿,喝口水,我马上做饭。” 说着转身就要去抱柴火,手却被霍厌一把拉住:“我在县里买了包子还有水豆腐,都还温着。” “也行!” 两人急忙收拾好桌子,把碗筷摆好。 忙活一早上,乔晚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一口咬掉半个包子,吃的那叫一个香,跟平日里像小猫似的小口吃饭判若两人。 霍厌回来的时候就见着那片被收拾出来的半块荒地,已经被种上一大半,他心里暗暗咂舌: “小媳妇真能干!” 见乔晚一连吃了三个大包子喝了一碗水豆腐,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碗,霍厌嘴角微微抽 动,暗自庆幸,自己买了早饭回来。 乔晚扫了眼院外,压低声音问:“还顺利吗?” 霍厌点头,他昨日趁着吴掌柜铺子最忙的时候把一桶火油偷偷藏在铺子角落。 而后一直躲在外面的树上,等着铺子关门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弹弓直接把火油坛子打碎,待火油在院子里漫延,一个小火星便把整个铺子点燃。 “都烧了?”乔晚迫不及待的问,身子不自觉地向前倾。 见小媳妇一脸激动,那双好看的杏眼亮得惊人,霍厌甚至能从她清澈的瞳仁里看到自己微微上翘的嘴角。 “嗯!”他肯定地点头,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去,“我出城前特意去看了一眼,烧得只剩下几堵焦黑的断墙,院子里的家具木料,就算没烧成灰,也全被熏得漆黑,根本没法再卖,吴掌柜这次,损失不小。”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亲眼看着他被伙计搀扶着抬出去的,像是急火攻心,晕过去了。” “活该!”乔晚一拍手,面上扬起一副大仇得报的畅快,她转头看霍厌,摆出一个最甜美的笑容:“辛苦你了,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霍厌被乔晚这个笑晃得有些头晕,他呆愣愣的吐出一个字:“……肉!” “那吃黄焖鸡怎么样?”乔晚趴在桌子上凑近了些:“不过……我不敢杀鸡!” “我杀!”霍厌觉得今日的太阳格外的毒辣,晒得他耳尖发烫。 乔晚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辛苦你了,还剩些高粱种子,我先去种上。” 说完,乔晚便带着草帽,拿着那剩下的种子脚步轻快地直奔前面的荒地。 缓了好一会,霍厌才回过神,忙把剩下几个包子塞进嘴里,冲着乔晚的背影大喊:“你歇着,杀完鸡我去种!” 乔晚没回头,只是冲他摆摆手。 昨晚乔晚想了许久,她最终决定不把霍家参与陷害乔家的事告诉霍厌,毕竟霍家已经受到了惩罚,而且霍厌与霍家断亲,这是再好不过的事。 霍厌进到鸡笼,挑了只最肥的母鸡,手起刀落,很快一只活蹦乱跳的鸡就被退了毛变成白净净的鸡肉块。 他将鸡肉浸在冰凉的水里,随即大步出门,追着乔晚的身影去了地里。 两人配合默契,霍厌在前头挥锄刨坑,乔晚跟在后面弯腰点籽、埋土。 最后一道浇水的活儿由霍厌包了,乔晚则先一步回到灶房。 起锅烧油,把糖熬成棕色,再把沥干水分的鸡肉块“刺啦”一声倒进锅里,快速煸炒,浓郁的肉香瞬间爆发出来。 接着,她把早就切好的土豆块倒进去,加入酱料和滚烫的开水,盖上锅盖,任由其慢慢地炖煮。 很快,浓郁的香味便从灶房飘散出来,弥漫了整个小院。 正在地里浇最后几垄水的霍厌,闻到这勾人的香气,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加快手上动作。 看着只剩几步远的垄台,他索性端起水桶,将清水泼洒而出,尽数浇进土里。 随即,拎起空桶,利落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踏进院子。 第七十三章 吃不完根本就吃不完 霍厌洗了手刚进到堂屋,乔晚便把一盆子冒着香气的黄焖鸡放在桌上。 两人照例对坐着,乔晚面前是一小碗,霍厌面前则是一大盆糙米饭。 俩人埋头吃饭,桌上只剩下细微的碗筷碰撞声。 乔晚扒拉着碗里的饭,心思却飘远了。 她昨日跟郑氏打架,霍厌是怎么知道的? 他们的房子离村里有段距离,霍厌又是个不愿与人打交道的主,她分明记得,自己出门时,他还在远处荒地里埋头开垄。 若没人特意跑去报信,他绝不可能来得那样及时。 “昨天,”她放下筷子,终究没忍住心里的疑问,“你怎么到村里来得那样快?” 霍厌正沉浸在黄焖鸡的美味中,闻言他把脑袋从饭盆里抬起来,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珠:“是村里的那个小哑巴,跑来找的我。” “小哑巴?”乔晚在脑海中迅速翻检着原主的记忆,却没寻到这号人物,“他叫什么?住在村子哪儿?我想去谢谢人家。” "好像姓孙,就住在村东头离大河最近那家。"说着霍厌又舀了一勺子汤拌在饭里,夹了两块土豆捣碎,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不用特意去谢!” “为啥?”乔晚追问。 霍厌扒拉饭菜的手一顿,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之前……顺手帮过她家一次,算两清了。” 乔晚眉梢微挑,霍厌的为人她知道,虽不是个恶人但绝非爱管闲事的,他能主动帮的人,乔晚对这个小哑巴不由得生出几分好奇。 饭后,霍厌开始打磨弓箭,上次去山没来得及巡视完全部陷阱,眼下家里暂时无事,他盘算着再进一趟山。 乔晚也没闲着,挎上篮子转到房后的菜园。 园子里的菜蔬被她一直用空间里的泉水偷偷浇灌,长势简直疯魔,头一天刚摘得精光,一夜过去,又是满园青翠水灵,硕果累累。 吃不完根本就吃不完。 她边摘边往空间里放,如今她的空间里,各色瓜果蔬菜堆得满地都是,活脱脱一个小型菜市场。 日头偏西,乔晚拎着满满一篮子青菜从屋后转出来,瞧见霍厌正在院墙西南角忙活着什么,手里的铁锹不断带出湿泥。 她走过去,好奇的问:“你掏啥呢?” “我过几日上山,家里就你一个,眼看快秋收了,大哥他们怕是也抽不出空帮你挑水。”霍厌直起腰,用胳膊擦了擦下巴的汗,“我把这口废井掏干净,再往下挖一挖,等出了水,你浇菜、吃水都方便,不用再指望别人。” “你……你说的有,有道理!”霍厌的话像一道惊雷劈在乔晚心头,让她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她一直用空间泉水应付所有吃喝用度,竟完全忽略了现实中这个家已经很久没有挑过水的事实! 幸好霍厌没多想,只以为是乔家兄姐帮忙挑的。 强压下心头的慌乱,乔晚赶紧寻了个借口:“那个……家里的菜长得太快,吃不完,我给爹他们送些去。” 说完不等霍厌回应,转身便走了。 直到快走到乔家门口,她那颗怦怦乱跳的心才算稍稍平稳下来。 推开院门,见乔清正坐在院子里编箩筐。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脸上绽出笑意:“小妹来了!” “我给你们送些菜过来。”乔晚把篮子交给乔清,在院子里扫了一圈:“爹和大哥二哥他们呢?” “大哥二哥去大河磨农具了,爹在屋里搓绳子呢。”乔清接过篮子,把菜提进灶房,心疼的道:“去年的咸菜还有,你下次少拿些,你看自己的手都勒红了。” 乔晚无所谓的拍拍手,跟在乔清后面往正屋里看了一眼,低声问:“爹怎么了?” 村里人搓麻绳,又劈又抽,既麻烦又埋汰,通常都在院子里进行,很少闷在屋里。 乔清叹了口气,声音也低了下去:“还能为啥,自从吴掌柜那事后,爹总觉得自个儿腿脚不利索,怕人瞧见笑话,不愿出门了。” 乔晚闻言,眼珠转了转,心里立刻有了主意。 她快步走进屋里,只见乔福根耷拉着眼皮,没什么精神地坐在床上搓着麻丝。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见是乔晚,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晚晚来了。 乔晚挨着乔福根坐下,把他手里的麻丝拿开,脸上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爹,我这儿有个活儿,想请您帮个忙。” “跟爹还客气啥,要爹干啥,你直说就行。”乔福根道。 “之前送水的胡三想要三十个装货的筐子,不知道你能不能编?” “编筐子有啥难的?”乔福根是村里出了名的巧手,这点活计自然不在话下,但他还是追问了一句,“只是不知道人家要啥样式的?” “就是装些瓜果蔬菜,结实耐用就成,就是……”乔晚顿了顿,面露难色,“就是价钱给的不高,一个才十文钱,这活我本来不想接,可之前胡三帮过我不少忙,实在不好推辞……” “接!干嘛不接!”乔福根闻言,脊背都不自觉地挺直了些,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光亮,精气神肉眼可见地足了起来,“十文钱一个正经不少了!正好爹这腿也干不了重活,编筐子坐着就能干!” “那行,那就这么说定了!”乔晚一拍手,“明天我就让大哥上山给您割荆条去,胡三那边不急,您慢慢编就成。” “行,我十天就能给他编出来!”乔福根拍着胸脯保证。 见父亲重新打起精神,乔晚心里暗暗满意。 她正愁空间里的菜怎么办呢,这下可好直接用父亲编好筐子,分门别类的放好,同时也能给乔父找些事做,真是一举两得。 又跟乔父说了会儿话,乔晚便拉着乔清出了门,径直往村东头走去。 “小妹,你这是看什么呢?”乔清看着乔晚站在一户破落的茅草屋前,踮着脚往里看。 “姐,这户人家你了解吗?”乔晚轻声问。 眼前的景象着实凄凉:半边土墙已经塌陷,茅草屋顶塌了大洞,四周的篱笆东倒西歪,破败得如同废墟。 唯有从里面隐约传出的几声压抑咳嗽,证明这里有人住。 “这家姓孙,”乔清虽不解小妹为何突然问起这家,还是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三年前,她家男人上山遇了狼,没救过来,就剩下陈婶子和三个孩子。 近两年,村里很少见到陈婶子和她家两个丫头走动了,倒是她家那个小子,偶尔还能看见。” 乔晚眉头蹙起,心中更是不解,孙家人很少在村子里出现,霍厌他……到底是怎么“帮”上忙的? 正想的出神,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细弱的声音: “你……你们找谁?” 第七十四章 为什么要给我家送菜? 乔晚闻声回头,只见一个身形瘦小,瞧着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提着篮子站在她们身后。 “我们找……”乔晚突然语塞——她竟忘了问霍厌那位“小哑巴”叫什么名字。 总不能直说是来找“小哑巴”的吧?这称呼对恩人实在太不尊重。 正当她暗自懊恼时,那小姑娘却歪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你找我姐姐吧!” 说着便轻巧地越过乔晚,推开那扇仅用几根木头勉强拦着的破旧院门,侧身示意她们进来。 她蹦蹦跳跳的,篮子在她手上一晃一晃的。 “这是孙二丫,她姐叫孙大丫,是个结巴!”乔清低声在乔晚耳边解释。 “结巴?不是哑巴吗?”乔晚心头一紧,莫非找错了人家? “咱们下河村有几家姓孙的?” “就这一家!”乔清看出妹妹眼中困惑,继续低语,“孙大丫从小说话就费劲,总被村里的孩子取笑。时间久了,她就不愿再开口,这才被喊作哑巴。” “谁这么过分?”乔晚顿时义愤填膺。 她幼时在孤儿院也常被起外号,最懂那种被羞辱的滋味。 “人家结巴已经够难受了,怎么还能给姑娘家起这种外号?” 乔清挑眉定定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乔晚指着自己的鼻子,迟疑地开口:“……不会是我吧?” 乔清点头:“就属你喊的最欢!” 乔晚拍了下嘴,心里暗骂原主不做人,都这么羞辱人家了,竟然转头就忘得一干二净。 孙二丫将篮子里的青草撒进鸡笼,转身冲着屋里喊人:“姐,你快出来,看谁来了!” 不多时,屋里走出个年纪稍长的姑娘,同样瘦得厉害,旧布衫空荡荡地挂在身上。 见到乔晚的瞬间,她眼睛倏地亮起,随即又慌乱地垂下头,手指紧紧绞着衣角,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乔晚大步上前,把胳膊上的篮子推给她:“我听霍厌说昨日是你帮忙报的信,今天特意来谢谢你,这事自家种的菜,你别嫌弃!” 听到“霍厌”二字,孙大丫猛地抬头,随即用力摆手,嘴唇哆嗦着挤出几个字:“不……不……” “姐,人家特意谢你的,咱们就收下嘛!”孙二丫一把接过篮子,朝乔晚绽开明媚的笑容,“乔晚姐,你家这菜真水灵,那我就不客气啦! 她抱着篮子就要往屋里跑,却被孙大丫猛地拽住。她一把夺过篮子塞回乔晚手里,急得额头冒汗: “拿……拿……拿,走!” “姐,咱家也没菜吃了!”孙二丫急的大喊。 孙大丫眼神一厉,扬手作势要打。 孙二丫眼圈瞬间红了,委屈地一跺脚,转身冲回屋里,“哐当”一脚踢开挡路的破簸箕,重重摔上了门。 “对……对…对……”孙大丫想道歉,可说了半天只能蹦出一个字,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乔清连忙打圆场:“没事没事,小孩子闹脾气,我们都理解……” 话音未落,却见乔晚突然转身,拾起被孙二丫踢到墙角的那个破篮子,仔细端详起来。 乔清冲着孙大丫尴尬的一笑,快步走到妹妹身边:“你拿人家篮子做什么?” 乔晚把篮子递过去:“你看这个跟之前给我家送菜的篮子是不是一样的?” 乔清接过细看,荆条切口参差不齐,确实跟乔晚家里那两个一样的编法。 她难以置信地望向孙大丫,“所以是她给你家送的菜?” 乔晚走到孙大丫跟前,直接开门见山:“我家前阵子的菜是你送的吧?你为什么要给我家送菜?” 孙大丫紧咬下唇,沉默许久,就在乔晚以为她不会开口的时候,她终于抬起泪眼,一字一顿地说:“谢、谢……霍、霍大哥,救、救……救我。” 乔晚心头一震——果然,霍厌所谓的“帮忙”,远非他轻描淡写的那般简单。 乔清好奇的问:“他咋救你了?” 孙大丫闻言,身子明显瑟缩一下,目露惊恐,而后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乔晚见状顿时慌了手脚,急忙打断:“好了,不说了!”她把菜篮子又推给孙大丫:“之前你给我家送菜,现在我家园子里的菜丰收了,咱们这叫有来有往,快收下,不然我生气了!” 见乔晚神色坚决,孙大丫擦干净眼泪,只好把菜收下。 这时屋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孙大丫担忧地回头张望。 乔晚会意,拉着乔清告辞离开。 目送乔家姐妹离开,孙大丫快步回屋,只见二丫正给咳得喘不过气的母亲拍背。 “娘还等着卖菜钱抓药呢,你倒好,充上好人了!看着娘难受,你心里舒坦了?”孙二丫满腹怨气。 一旁的陈氏缓了一口气,虚弱的道:“二丫,别这么说你姐,她做的对!要是没有霍厌,娘再也看不到你们姐弟三人了……” “那个霍厌整日的上山打猎,他家又不缺咱家这口吃的,你看那个乔晚吃的穿的哪样不比咱们强,根本轮不到咱家的感激!”孙二丫不服气地撇嘴,眼中满是愤懑。 “霍……霍家有菜,不……不用……再送……”孙大丫把乔晚的菜拿进屋,放在娘和妹妹面前。 “霍……霍大哥,救……救咱们……得,得记得。” “要记你记!我只要填饱肚子!”孙二丫一把夺过篮子翻找,随即失望地扔在地上,“连块肉都没有!不是说乔晚天天往娘家送肉包子吗?”她尖声道,“越有钱越抠门!这种破菜也好意思拿来送人!” “二丫!”陈氏气得浑身发抖,“娘平时怎么教你的?受人之恩要铭记在心!”” “铭记在心有什么用,又不能填饱肚子!”孙二丫冲着母亲和姐姐大喊:“当初要是让霍厌娶了姐姐,咱家早就像乔家一样吃香喝辣了,何至于天天饿肚子!” “啪!” 孙二丫脸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她捂着脸,瞪大眼睛,耳边嗡嗡作响。 只见姐姐双眼通红,一字一句的道: “这、话……以、后……不、许、说! 第七十五章 真相 孙家母女发生的争执乔晚并不知晓,她只觉得那个孙大丫挺可怜的,尤其是提到霍厌救她那件事时,孙大丫的反应太过激烈。 就仿佛瞬间被拖回那段极其可怕的梦魇,乔晚当时便噤了声,没再追问,可心里的疑团却像春日的野草,悄无声息地疯长。 夜里,乔晚翻来覆去睡不着,伸手推了推身旁的霍厌:“我今天去孙家了。” “孙家?”霍厌清了一下午的井,累的筋骨酸软,刚迷糊过去,一时没反应过来,强打起精神,含糊地应了一声。 “就是孙大丫,你救过她的!”乔晚索性侧过身,用手肘支起上半身,目光灼灼地看向霍厌轮廓分明的侧脸,“咱家之前的菜就是她送的。” “ 你去找她干啥?”霍厌的声音骤然清晰,困意仿佛瞬间蒸发,不答反问。 “我去谢谢人家给你报信呀!”乔晚没听到想要的答案继续追问:“你到底什么时候救的她?为什么一提起这事她很害怕?” 话落,回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只听得见窗外偶尔的虫鸣。 他越是这般讳莫如深,乔晚心里那点好奇就烧得越旺,像是有只小猫在不停地挠。 可等了半晌,身边人依旧毫无动静。 她心里那点劲儿忽的就泄了,乔晚暗自安慰自己:罢了,谁还没点秘密呢?她有,霍厌有,孙大丫自然也有。 “算了,你不愿说就不说,是我不该问。”乔晚翻了个身,缓声开口:“睡吧!” 她这个模样落在霍厌眼里,便成了她对他失望,霍厌心头莫名一慌,两人之间的关系好不容易才近了些,他可不想因为这点事再生出隔阂。 霍厌长臂一伸,直接把乔晚揽进自己怀里,让她面对着自己。 “之前村里常有个卖货的货郎,”霍厌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低沉,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继续道,“长相憨厚,深的村里人信任,我也从他那里买过几次东西。 可有一天早起,我正从山上下来,便看着……”他停顿了一瞬,似在斟酌用词,“看着他正要欺负孙大丫,而孙二丫躺在一旁昏迷不醒!” 霍厌至今都能清晰地回忆起孙大丫当时的样子——面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他二话没说,直接把那个货郎踹翻,正打算上前好好收拾一顿那个货郎,双腿却被孙大丫死死抱住,她眼泪汹涌而出,哀求他先救她妹妹。 “那是我第一次救她!” “还有第二次?”乔晚惊诧的抬头看向霍厌。 “恩,没过多久,又让我碰上一次,那货郎用孙家最小的弟弟要挟……那个孙大丫。”他省略了中间不堪的细节,直接给出结论,“我气急了,下手没了分寸,直接把那货郎打死了,因着他本身恶迹斑斑,身上还背着别的案子,官府并未深究,盘问过后便放我回来了。” 乔晚听得心头发紧,她终于明白霍厌为何宁愿被村里人误会也不肯挑明真相,这其中很多细节,定关系孙家姐妹名节,他不能说。 乔晚拍了拍他结实的胸肌,语气里满是骄傲和心疼: “你做得对!那种人渣,死不足惜,以后这事,我不问了。” 你……不生气了?”霍厌知道自己这番说辞漏洞百出,以乔晚的聪明劲,定能猜出其中隐情。 他既怕她追问更怕她因此生气误会。 “谁生气了?我不过好奇罢了!”乔晚用力扒开霍厌硬的跟石头似得手臂:“行了!困死了,睡觉!” 说着,抱着被子滚到床的另一面,不多时竟真的睡着了。 霍厌却毫无睡意,他盯着头顶的黑暗,陷入沉思。 当年那事的具体细节他已经记得不太清,唯有孙大丫当时那双几乎存了死志的眼睛让他至今记忆深刻。 不知想了多久,霍厌也睡着了。 由于昨晚乔晚的逼问,以至于第二日,两人都起晚了。 乔清在院门外站了许久,抬手敲了几次,里面都毫无动静。 最终她无奈的对身边的孙大丫道:“要不咱两先干吧!” 原来,昨天孙家收了乔晚送来的菜,陈氏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天刚亮就打发孙大丫来帮着乔晚干活,权当报答。 结果半路上正巧与同样往这边来的乔清撞上。 乔清带着孙大丫直接去了房前那片荒草地,俩人埋头干了起来。 日上三竿,乔晚才推开大门,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只见房前的荒草地只剩下靠近边缘的三分之一还长着杂草,其他的都被清理出来了。 乔清正坐在树荫下擦汗,见小妹终于露面,没好气地皱眉道: “你俩可算起了!快让我进去喝碗水,这嗓子干得都快冒烟了!” 说着不等乔晚回应转身对着荒草丛里喊人:“大丫,快别忙了!进来喝口水。” 乔晚这才注意,草甸子里还有个人。 孙大丫从杂草丛里站起身,对着乔晚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昨晚知道了她的遭遇,乔晚此刻再看眼前这个姑娘,心里不由得涌起一阵心疼。 她快步走过去,伸手替她拂去头发上沾着的草屑:“这么毒的天,快别干了!先进来歇歇,喝口水再说!” 说着,不等孙大丫拒绝,直接拉着她的手进了院子。 刚进堂屋,乔晚利落的给两人倒了水:“这么早,定还没吃饭吧,你们先喝着水,一会霍厌就把饭做好。” 乔清早就习惯了乔晚和霍厌的相处模式,所以不觉乔晚这话有什么异样。 可孙大丫听道霍厌在灶房张罗早饭,一口水呛在嗓子里,差点没把她咳断气了。 “这是怎么了?没事吧!”乔晚放下手中碗筷,赶紧过来帮着孙大丫顺气。 孙大丫窘迫的摇了摇头,一抬眼正撞见霍厌手里端着盆糙米粥,他劲瘦的腰上正系着一条明显不适合他的灰布围裙,与他那张冷冰冰的脸形成奇异的反差。 可霍厌却浑然不觉,神色如常地将一盆熬得香浓的糙米粥放在桌上,然后又默不作声地给每人盛了一碗。 一个男人进灶房,伺候一桌子女人,这个冲击力实在太大,直至傍晚回到家,孙大丫仍没缓过来,魂不守舍的坐在床边发愣。 孙二丫伸手在姐姐面前摆了摆,好奇的问:“姐,那个霍厌把你魂勾走了?” 孙大丫猛地回神,拍开妹妹的手:“乱……乱说!” “我哪有乱说?”孙二丫不服气地嘟囔,她忽的凑近姐姐嘴边闻了闻,随即眼睛一亮:“姐!你吃肉了?!你嘴里有肉味儿!” 孙大丫害羞的点头,她跟乔清一鼓作气帮着乔晚把房前的荒地都清理出来,晚饭乔晚做的不知道什么肉,甜甜的特别好吃。 她尝了一块便不敢再伸筷子,乔晚却恨不得把大半碗肉菜夹到她碗里,就连一旁的乔清都忍不住打趣说她才是乔晚的亲姐姐。 孙二丫听说给霍厌家干活居然有肉吃,眼睛瞪得溜圆,声音拔尖:“那明天我也跟你一起去。” 第七十六章 他有病吧,差点把她勒死 今日是霍厌上山的日子,天还未亮透,乔晚便起了,依旧烙了高高一摞烫面饼子,还给霍厌准备一大罐子肉酱。 最后,她又装了一小袋子薄荷糖塞进霍厌的背囊里,认真叮嘱: “还是那句话,啥都不如命重要,打不过就跑,不丢人!” 乔晚帮着他把行囊整理好,拍了拍霍厌的胸膛:“行了,早去早回,我在家等你!” 霍厌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的小媳妇,心底莫名的升起一丝不舍,他有种想把她一起揣走的冲动。 霍厌指尖摩挲,紧抿着唇一言不发,最后重重缓了口气,长臂一伸,紧紧地抱了下自己的小媳妇。 不待乔晚反应,又迅速的松开手,利落的转身,美滋滋的走了! 乔晚:…… 他有病吧,差点把她勒死! 送走了霍厌,乔晚拎着篮子直奔房后的园子,如今园子的各个角落都被她插上了薄荷,即便每天都打顶,也追不上薄荷的生长速度。 前面的荒地正好收拾出来,她决定留出块地方专门种薄荷。 乔晚掐了一篮子薄荷,正在房前的地里种的起劲,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乔晚姐,我们来帮忙了!”孙二丫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乔晚转身就见着孙家姐妹两个正挽着胳膊站在她身后。 “你们不用去收高粱吗?”乔晚有些惊讶。 今年天旱,高粱熟得早,昨天乔清走的时候还提过,今天家里要收房后的高粱,就不过来了。 不等孙大丫开口,孙二丫抢先一步,语气黯然:“我家地……大多都卖钱给我娘看病了,没多少地要收。” “那……你们平时的吃喝怎么办?”乔晚放下手里的薄荷,站起身,看着姐妹俩干瘦的身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还剩两块良田佃出去了,”孙二丫一边麻利地从篮子里拿出薄荷,学着乔晚刚才的样子往松软的土里插,一边回答:“每年收到的口粮,再掺些野菜,勉强够我们一家一年的嚼头。”她动作虽然生疏,但很认真。 “乔晚姐,你看我这么插对吗?”孙二丫扬起脸,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问道。 看着姐妹俩瘦削的脸颊和身上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衣裳,乔晚鼻头忍不住泛酸。 她忽然无比庆幸自己阴差阳错的嫁给了霍厌,还有乔家那一大家子真心疼爱她的亲人,让她这个异世飘来的孤魂,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没有吃太多的苦。 她压下心头的酸涩,点头赞道:“对,就这么插!二丫真聪明,一学就会。” 孙二丫得到肯定,干得更加卖力,仿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孙大丫也不甘落后,沉默地拿起薄荷枝,动作却比妹妹更快,不一会儿就超到了前面。 三人埋头苦干,孙二丫早起便留着肚子,打算来霍家大吃特吃一顿,可眼见着太阳偏西,她肚子已经饿的震天响,也不见乔晚准备做饭。 她眼珠子一转,忽然“哎呦”一声,整个人大头朝下栽倒在地上! 乔晚吓了一跳,赶紧扔下手里的东西跑过去,扶起她,关切地问:“二丫!你怎么了?是不是天太热,中暑晕倒了?” 孙二丫虚弱的摆手:“不知道怎么了,就是眼前一黑,就……就倒了。” 话音刚落,她的肚子适时地发出一连串“咕噜”声。 孙二丫羞赧地低下头,双手紧紧揪住自己的衣角。 乔晚恍然,原来的饿的! 她本打算把手里最后这一把插完便进屋做饭,没想到小丫头竟饿晕了。 她把薄荷扔进篮子里,拍了拍手扶着孙二丫站起来,招呼孙大丫:“咱们不干了,你们进屋歇会,我做饭。” 今早家里的肉都给霍厌做了肉酱,乔晚从鸡窝里掏出刚下的五个鸡蛋,卧了三个,剩下两个炒了黄瓜片。 又做了道辣椒炒土豆片和醋溜白菜,虽没有肉但用了实足的猪油,端上桌的每道菜都是油汪汪的。 她把早上剩下的饼子热了热端上桌:“饿坏了吧?快,赶紧吃!” 孙二丫看着满桌的青菜,虽闻着香却没有一点肉腥,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先喝碗糖水缓一缓。” 乔晚见孙二丫脸色依旧不好,以为她是饿得狠了低血糖,特意冲了一碗糖水递给她。 可这举动看在孙二丫眼睛里却成了乔晚小气,想先用糖水灌饱她,好让她少吃点饭菜。 她心里更加不满,但面上没显露,也不等乔晚坐下,直接伸筷子夹了一个最大的卧鸡蛋,塞进嘴里大口吃起来,含糊道:“我没事,可能就是饿的。” 孙大丫皱眉,在桌下拉了拉小妹的衣角,示意她等会吃。 可孙二丫似无所觉,一口饼子一口鸡蛋吃的那叫一个香。 乔晚倒没在意这些细枝末节,递给孙大丫一个饼子,催促道:“快吃吧,别客气。” 乔晚做饭的手艺好,又舍得放油,比一般人家饭菜都有滋味,三人风卷残云,竟把一桌子饭菜吃了个精光。 孙二丫拍了拍圆溜溜的肚子笑着道:“乔晚姐,你做饭真好吃,真希望每天都能吃到你做的菜。” 乔晚只当小姑娘嘴甜,跟她客气,便想也没想回了句:“喜欢是你就经常来。” 孙二丫心中一喜,立刻顺杆子往上爬,小心翼翼的问:“乔晚姐,你不会嫌弃我们吃得多吧?” “怎么会呢,放心来就是了!” 闻言,孙二丫立刻兴奋地拉住姐姐的手摇晃:“姐!你听到没?乔晚姐答应我们可以经常来呢!” “二……二丫……”孙大丫一把握住小妹的手,目光严肃:“……别,别闹!” “我没闹!”孙二丫一把挣开姐姐的手,转头抱住乔晚的胳膊:“乔晚姐,明天我还来帮你插银丹草,你还能给我饭吃吗?” 乔晚点头:“当然能!” “那明天能有肉吗?”她眼底流露出一丝渴望,看着可怜巴巴的:“我家已经一年多没沾过肉腥了,我都不记得肉是什么滋味了。” 乔晚闻言心头闪过一丝异样,她长这么大,头回听说帮忙干活还点菜的,这个孩子是不是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可当她低头对上孙二丫那双懵懂的眼睛,乔晚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只当是村里的孩子率直,没有那些弯弯绕。 三人吃了晚饭,乔晚把桌上最后三个饼子包好,交给孙大丫:“拿回去给你娘和弟弟吃。” 孙大丫忙摇头拒绝:“不……不……不行!” 她们今天又吃又喝,已经占了大便宜,哪里还有连吃带拿的道理。 “姐,你就拿着吧,”孙二丫一把将饼子接过来,紧紧抱在怀里,任凭孙大丫怎么用力往外扯,她就是死不撒手。 回家的路上,孙大丫沉着脸,一言不发,眼睛死死地盯着小妹怀里抱着的饼子。 “姐,你这就生气了?”孙二丫明知故问,扯了一块饼子放进嘴里:“咱们今天给她家干了一天的活,连块肉都没吃到,拿她几张饼子怎么了?” 见姐姐脸色依旧沉得滴水,她毫不在意的继续道: “我不止今天要拿,我明天还拿,她什么时候给我吃肉,这事才算完!” 第七十七章 乔娘子,咱们两个做笔生意怎么样 翌日,鸡刚叫头遍,乔晚便起了,简单吃了个早饭,装了一包薄荷糖直奔村口。 家里的米面剩的不多,各样的调料罐子也见了底。 尤其是糖,因着最近薄荷涨势迅猛,天气又热,乔晚做了不少的薄荷糖,自然消耗的更快一些。 如今正值农忙,各家都忙着抢收高粱,车上远不如往日拥挤。 到了地方,乔晚利落地付了车钱,又与拐子确认了返程的时辰,便直奔百草行。 北岳国的饮食向来寡淡,做菜样式也单一,炖菜煮肉翻来覆去就那么几种味道。 上次来百草行卖方子,乔晚就发现了,这里有好多现代的调料都在当药材卖,而且价格还不算昂贵。 她熟门熟路地走到柜台前,向店内伙计借了纸笔,凝神写下所需要的调料:豆蔻、香叶、八角、桂皮、小茴香……每样都标明了分量。 乔晚把写好的方子交给店铺伙计,伙计在上面扫了一眼,眉头微蹙,脸上浮现出明显的困惑: “……你这是,治病的方子?” 乔晚闻言抿嘴一笑,认真的点头:“是治病的。” “治何病的?”他在百草行抓药已有七八年,经手的方子成千上万,这般古怪的配伍还是头一回见,不免有些好奇。 乔晚抿嘴一笑:“馋病!” “馋病?”一道清脆的女声自身后响起,随即,一只素手从乔晚身旁越过,径直从伙计手中抽走了那张药方。 “我倒是要看看,这治馋病的药方长什么样?” 乔晚回头,便见着苏云晓正低头端详着她的方子,神情专注,眉宇间满是认真。 “好久不见呀苏掌柜!”乔晚笑着打招呼。 苏云晓抬头,竟是当真了:“这方子,真能治……馋病?” 乔晚见她这幅认真的摸样,一时没忍住“噗呲”一声,捂着嘴笑了起来。 “苏掌柜误会了,这哪里是药方,不过是做菜时用来去腥增香的调料罢了。”她尽量让自己情绪平缓,擦了下眼角解释:“我男人是猎户,常带着野味回来,有了这些调料,炖出的肉不腥还特别的香。” “真的?”苏云晓有些意外,她此前与南岳商人打交道时,隐约听说过有些药材能使食物风味更佳,只是当时未及细问。 不想今日,乔晚竟带着这样一张方子送上门来。 “照着这个方子,给我也包一份。”苏云晓当即对伙计吩咐道,又转向乔晚,“乔娘子这份,记在我账上。” 乔晚不愿平白受人恩惠,便提议:“苏掌柜好意心领了,我这方子东西杂乱,不如我将每样调料的特性、如何入膳,都详细写下来给您,权当谢礼,如何?” 这正是苏云晓想问却还没来得及开口的,闻言自然欣喜:“那感情好!”她侧身让出路,热情相邀,“乔娘子若不介意,不如我们上楼详谈?正好也尝尝我新琢磨出来的药茶。” “好啊!”乔晚觉得跟苏云晓颇为投缘,便也不扭捏直接上楼。 三楼雅间内,乔晚刚坐下,苏云晓便把一杯茶推到她跟前:“尝尝!” 乔晚端起茶杯,先闻了闻而后喝了一口,细细品尝。 “这里有菊花和……甘草?”最后那丝回甘极为巧妙,不似糖的甜味,那味道似乎被六月霜的微苦巧妙掩盖,让她差点忽略。 “好厉害的舌头!”苏云晓猛一拍桌子,激动不已,“我就知道你能尝出来,口感如何?” “不错,比我之前的方子更润,还带着淡淡花香。” 得到乔晚的肯定,苏云晓脸上带上一抹得意的笑。 “只是我有一事不解。”乔晚拿起桌上的笔纸,一边详细的写出那些调料的用法,一边好奇的问:“饴糖也能中和六月霜的苦味,苏掌柜为何舍易求难?” 药材的价格和糖的价格孰高孰低,小孩子都知道,乔晚实在好奇,身为商人的苏云晓为何做出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苏云晓押了口茶,轻叹一声:“你有所不知,咱们北岳国所用的糖,多半取自甜菜。 可一旦过了八月,天气转凉,甜菜产量便会锐减,届时糖价水涨船高,比之甘草只怕只高不低。”她顿了顿,神色认真了几分,“我打算将这凉茶卖往南岳,那边气候常年湿热,需求更大但首要解决的,便是糖源不稳、成本过高的问题。不得已,才琢磨着换用了甘草。” “就不能直接从南岳买糖吗?”乔晚笔下不停,随口问道。 苏云晓无奈摇头:“难!北岳与南岳虽通了贸易,但因多年战事,南岳商人对我们北岳商人颇为排斥,根本不可能大规模采购。” 她并未将乔晚视为寻常村妇,直言不讳地,道明了两国间紧张的贸易关系:“即便有南岳的糖流入北岳,也需缴纳天价税银,层层盘剥下来,到我们手中的价格已高得离谱,根本用不起。” 乔晚了然,她把写好的方子交给苏云晓:“苏掌柜为何不提前多囤一下糖?” “糖这东西,极易受潮变质,更招虫蚁。”苏云晓面露难色,“储存条件苛刻,一旦保管不当,便是血本无归。风险……太大了!” 乔晚闻言,脑中灵光一闪,从随身带的袋子里倒出两颗薄荷糖,放到苏云晓手上:“那这样呢?熬干水份变成硬块!” 苏云晓新奇的看着手上的草绿色的东西,放在鼻下仔细地闻了闻,一股清凉之感直冲天灵盖。 她毫不犹豫的将薄荷糖放进嘴里,瞬间,一股汹涌的凉意爆开,迅速充斥整个口腔,蔓延至喉咙,仿佛连周身的燥热都随之清凉了几分。 “你这……”苏云晓刚一张口,倏的瞪大眼睛,紧捂着嘴:“你这是什么神仙糖?” 乔晚也拿出一颗放进嘴里,笑着问道:“这次轮到你猜了。” “银丹草?”苏云晓好不容易咽下一块,那股强劲的凉意在口中久久不曾散去,她又拿起一块仔细端详:“可为何……你这银丹草的药效,竟如此霸道强劲?” “自然是我祖传的独特的配伍秘法啦。”乔晚笑的神秘,将关键之处一语带过。 神泉水能极大激发药材功效的秘密,是绝不能透露半分的。 苏云晓眼睛放光,紧盯着乔晚的脸,嘴角慢慢扬起一个极其和善的弧度。 乔晚瞬间感到后背一凉,汗毛倒竖,感觉自己活像一只被饿狼盯上的小肥羊。 “苏掌柜,我…我先回去了!”乔晚起身便走,可胳膊却被苏云晓先一步拉住。 “乔娘子,咱们两个做笔生意怎么样?”苏云晓笑得愈发灿烂。 “不怎么样。”乔晚拒绝得干脆。 这个薄荷糖跟药茶不同,即便是再多的普通薄荷熬煮也绝不可能达到她这薄荷糖效果的十分之一。 乔晚看出苏云晓志在必得,直接先把路堵死:“这个方子是我家祖传的,绝对不卖!” “不卖也行!”苏云晓反应极快,立刻转换策略:“那咱们就谈谈合作!” 第七十八章 试试 “合作?”乔晚犹豫吐出这两个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布衣角,将压在心底的顾虑轻声说了出来:“这个需要更多的糖,价格可不低!” 苏云晓闻言,嘴角扬起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嗨!我还当你家祖训有言,这糖概不外卖呢!”她说着,热络地伸手拉住乔晚装薄荷糖的布袋子:“你这里有多少?先让我试试。” “试试?”乔晚略一迟疑,随即下定了决心,直接将整个袋子往苏云晓面前一推,声音里带着豁出去的爽快:“那就试试!” 苏云晓立刻唤人取来一个白瓷盘,将乔晚带来的薄荷糖尽数倒出。 一颗颗浅碧色的糖块落在盘底,发出清脆的细响,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三颗。 “最晚不超过半月,”苏云晓拈起一颗对着光细看,语气笃定,眸中闪着志在必得的光,“行与不行,必给你个准信。” 见对方如此干脆,乔晚站起身,冲着苏云晓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屈膝礼,脸上却是一脸的狡黠: “那就辛苦苏大掌柜啦。” “快别这么叫!”苏云晓摆手笑道,亲昵地嗔她一眼,“往后咱们互称名字便是,少些掌柜来掌柜去的,没的生分!” 乔晚从善如流,立刻摆出十足的乖巧模样,点头应道:“好,都听你的,那就……辛苦云晓了! “去!快拿你治馋病的药去!”苏云晓娇嗔的瞪了一眼乔晚,直接挥手赶人。 乔晚也没跟她客气,笑嘻嘻的道了谢,拿着调料便直奔当铺。 她这次进城,除了购置家用,顶要紧的便是赎回霍厌那把匕首。 她交了当票,掏光了身上所有铜板,最后跟当铺掌柜说尽了软话,才终于将那沉甸甸的匕首拿到手里。 回去的路上,乔晚没钱坐车,一路上贴着树荫下走,热了就从空间里捧水喝。 可即便这样,走到村口时,她仍是浑身湿透,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淌,脸颊被晒得火烧火燎,阵阵刺痛。 她几乎虚脱,拖着步子往家挪,远远地,却瞧见自家木门外,蜷着一个人影。 还不等她仔细看清,就见那人猛地站起直奔她来,声音中带着隐隐兴奋:“乔晚姐,你可算回来了。” 是孙二丫! 她小跑着冲到近前,不由分说一把抱住乔晚的胳膊:“姐,你这是去哪了?让我好等啊!” “家里调料不多,我去县里一趟。”乔晚抽回胳膊,她觉得眼前的小姑娘过于热情了,她跟乔清也没亲昵到这个程度。 “县里?”孙二丫忽的瞪圆眼睛,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激动,“那一定买了不少好东西吧?沉不沉?我帮你拿着!” 说着她就要伸手夺乔晚肩上的包裹,却被乔晚侧身躲开。 “这里面有匕首,小心伤到你。” 即便是被拒绝,孙二丫脸上也未出现过多的失落,她依旧扬着笑脸贴心的道: “姐,太热了,咱们先进院子吧。” 乔晚从包袱里翻出钥匙,打开大门。 孙二丫则站在她身后,眼神紧盯着乔晚肩上的包袱。 看着不轻,定是买了不少的肉,孙二丫暗暗咽了口口水,心里打定主意,今儿个说什么,也定要尝到这肉味儿不可。 乔晚不知道这小丫头心里的弯弯绕,进了堂屋把包袱随手放在桌上,她则直接进卧室打算找一套换洗衣裳。 她身上这套被汗水浸透又焐干,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有一股酸馊气,难受得紧。 她隔着门板朝外喊了一句:“二丫,我身上黏得慌,得擦洗一下,你自己随意坐啊!”听到孙二丫的应答,乔晚关好门,立刻提着两个空桶闪身进了空间。 这段日子,她都是在空间里擦洗自己的,每次用神泉水擦洗后她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乔晚一边舀水,一边琢磨着,等农忙过了,定要让乔大河打几个结实的木架子,把空间里那些蔬果都归置好,也省得每次进来洗澡,都得踮着脚小心翼翼,生怕踩坏了什么菜。 乔晚在空间里,洗的悠闲自在,完全忘了屋外焦急等着吃肉的孙二丫。 眼看两刻钟过去了,里屋的门依旧紧闭。 “擦个身子也这般磨蹭,穷讲究啥啊。”孙二丫蹑手蹑脚地把耳朵贴到门板上,里头静悄悄的,连点水声都无。 她撇撇嘴,小声嘀咕:“该不会是舍不得给我吃肉,故意躲在里头不出来吧?” 一想到乔晚买肉不给她吃,孙二丫的火气“蹭”就上来了,她猛地转身走到桌边,眼睛死死盯住那个包袱,恨恨道: “你不让我吃,我偏要吃!当初要不是我姐死活不肯嫁给霍厌,这等好日子哪轮得到你?” 说着,她手下不留情,三两下便扯开了包袱,露出里面的匕首和药材。 “怎……怎么就这两样东西?”孙二丫傻了眼,不敢置信地伸手翻捡。 “肉呢?!”她心急火燎地把每包药材都抖开,摊了满桌,甚至连匕首都抽出来仔细瞧了瞧鞘缝——当真是一丝肉腥儿都无! “白白耗了我这大半日!”孙二丫怒瞪向那扇依旧紧闭的房门,只觉得一股恶气无处发。 撒气似得抓起桌上散乱的药材,胡乱揉捏,最后冲着房门方向狠狠啐了一口,压低声音骂道:“这事儿没完!”说罢,一脚踹开虚掩的堂屋门,气冲冲地走了。 乔晚终于浑身清爽的从空间出来,看着紧闭的房门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一个人,急忙扯了个布巾子握住滴水的发尾,把门打开: “二丫……我……” 话音戛然而止。 看着满桌散落的药材,被随意丢在一旁的匕首,乔晚心头一沉,以为家中遭了贼或是出了什么变故。 她惊慌地四下张望,扬声喊道:“二丫?……二丫你在哪儿?” 她在房前院后转了一圈,最后站在门口又喊了一遍,依旧没看到孙二丫的身影。 “不会真出什么事吧?” 乔晚收好药材,匆匆擦干头发,到房后又摘了一篮子菜直奔村东头。 刚进门就看见孙二丫,正在院子中间搓麻绳,乔晚提了一路的心总算落回实处,赶忙上前问道:“二丫,你没事吧?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吓死我了。” 孙二丫埋头搓绳子,神情恹恹的回道:“我能有什么事!” 这时屋里传来一阵咳嗽声,接着便是一道沙哑的妇人声响起:“二丫,谁来了?” 孙二丫听到娘的问话,这才瞥了乔晚一眼,硬邦邦地回了句:“是霍厌媳妇来了。” 这声“霍厌媳妇”叫得乔晚微微一怔。 先前还一口一个“乔晚姐”喊得亲热,怎的忽然就改口了? 虽说出嫁从夫,村里妇人大多这般被称呼,可此刻从孙二丫嘴里说出来,乔晚总觉得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别扭。 不等乔晚细想,屋里的妇人已带着几分急切说道:“是霍厌媳妇?快,快请屋里坐。” 乔晚闻言,也不好推辞,只得提着菜篮子,掀开那打着补丁的门帘,迈步进了屋。 然而,就在看清床上靠着的那妇人的瞬间,乔晚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惊得她差点将菜篮直接摔在地上。 第七十九章 咳嗽草 孙家的房子从外面看残破不堪,土墙斑驳,屋里面却被收拾的很干净,陈氏见乔晚站在原地许久未动,赶紧又在身旁的空位置上扫了两下,低声道:“霍厌媳妇,你坐……坐!” 听到陈氏的声音,乔晚才猛地回过神来。 方才第一眼看到陈氏时,她以为床上躺着一具干尸,吓得她大气不敢喘。。 这绝非乔晚夸张。 陈氏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架子,因常年劳作、风吹日晒,皮肤黝黑干瘪,深陷的眼窝里一双浑浊的眼睛显得格外大,可不就像个干尸躺在那。 乔晚稳了稳心神,把篮子放在地上,坐在陈氏身旁,拉着她跟枯枝似得手,沉声解释:“我洗漱出来,便不见二丫,怕她出事特意来看看。” 陈氏皱眉,瞪了眼站在门口,垮着脸扣手的女儿,埋怨道:“怎么回来也不跟你嫂子说一声,害的你嫂子这么热的天还特意跑一趟。” “我说了,是她没听见!”孙二丫不服气的反驳。 “你还敢顶嘴?赶紧跟你嫂子赔个不是!”陈氏提高音量,因激动又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乔晚忙伸手轻拍她的背:“许是我洗澡时没注意,不怪孩子。” 陈氏好不容易停止咳嗽,抱歉的道:“都怪我把她惯坏了!” 乔晚笑着摇头,赶紧转移话题:“陈婶子,咳得这般厉害,怎么不找个大夫好好瞧瞧?” 按照之前孙家姐妹的说法,陈氏这毛病,也花了不少钱,可看着依旧很严重。 陈氏摆手:“看了,没用!”她男人还在的时候她就有这毛病,每到夏天就咳嗽,也吃了不少药,但就是不见好。 “一到这个季节就犯病?” 乔晚在她身边看了一圈,好奇的问:“那婶子现在吃什么药呢?” 话一出口,乔晚便觉失言,就孙家这个情况,饭都吃不饱,更别说买药了。 陈氏却浑然不觉,认真地回道:“不是要命的毛病,不吃了,浪费那个钱。” “我之前在县里卖水时,听人说起一种常见的药草,止咳效果特别好,等我碰到了采来给婶子试试。” 乔晚记得自己小时候有两年也是一到夏天就咳嗽,那时候收养她的爷爷领她到河边采一种草回家泡水喝,喝过一阵时间就不咳了。 “如今秋收,咋好这么麻烦你。”陈氏拘谨的回答,但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渴望。 她这个毛病,既好不了又死不了,拖累着家里孩子。 自从自家男人死后就咳得更加厉害,如今连下床都难。若是能动,她恨不得自我了断。 可听乔晚这么说,心底又燃起一丝希望——万一呢?都说偏方治大病,万一自己真好了,是不是也能下地干活,家里的日子也不用这么艰苦了? 两人正说着话,院外传来孙二丫抱怨的声音:“你每次都捡这种细枝子,又卖不上钱又不能取暖的,白费功夫。” 乔晚跟陈氏招呼了一声,起身开门出去。 就见着孙大丫正把一捆零散的细树枝往柴火架上摆。 “告诉过你多少次了,往山里走,砍粗的能卖钱。”孙二丫没有一点帮忙的意思,站在一旁抱怨声不停:“给别人家干活,有都是力气,一到自己家就知道偷懒。” 孙大丫面无表情的把树枝码整齐,似乎习惯了小妹的抱怨。 乔晚有些看不下去,快步上前,把地上剩下的树枝递给她。 孙大丫这才看清乔晚也在,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忙结果乔晚手上的柴火,而后伸手拍掉她手上的木屑。 “大丫,你跟我去趟河边,割些草。”乔晚怕她有顾虑,又赶紧解释:“给你娘治咳嗽的。” 一听去采给他娘只咳嗽的药草,孙大丫眼睛忽的一下亮了,忙把柴火放下,提着个篮子拉着乔晚的袖子就往外走。 孙二丫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撇了撇嘴:“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我看不只是个哑巴,还是个傻子。” 说完冲着屋里喊了一句:“娘,我出去一趟”,而后拿着篮子去了田里,这两天已经有人家陆续开始割高粱,难免有些遗落的穗子,她决定去碰碰运气。 乔晚在河边很快就找到了开着紫色小花的蛤 蟆草,她教孙大丫辨认:“这个学名叫雪见,也叫它蛤 蟆草,止咳草,这个季节就可以整株挖回去,泡水给你娘喝,但我的建议你还是先晒干再泡,毕竟你娘底子太虚。” 孙大丫挖出一根仔细辨认,满眼的惊讶,她怎么也想不到就这么个随处可见的草,就能治她娘的咳嗽。 她又连指了几处:“那……那……那个,是……是吗?” 乔晚点头:“对,那个也是!” “那……那……” 乔晚不等她说完直接回答:“对那个也是,大丫真聪明!” 得到乔晚的肯定,孙大丫一脸的羞赧,感激的看向她:“谢……谢谢,乔……乔晚……晚姐。 ” “顺手的事!”乔晚豪气的摆摆手。 不过两刻钟两人便采了满满一篮子,见孙大丫没有停手的意思,乔晚赶紧劝说:“天色晚了,看不清别再采错了,再说咱们采的这些够你娘喝一年的了。” 闻言孙大丫这才悻悻的收了手,两人拎着篮子往回走,在路过一片芦苇地的时候,孙大丫猛地停下脚步,拉着乔晚躲进河边的树丛。 乔晚没注意差点被拉了一个趔趄:“怎么了?” 孙大丫指了指前面,乔晚这时也听到了动静。 “咱们两已经没了关系,你……你不用这样!”说话的是个小娘子,声音不大。 “我也要磨刀,不过就顺手的事,都是同村的帮个忙而已!” 这个声音乔晚熟,是他那个好大哥,所以那个小娘子不用想她也知道定是何春柳。 接下来过了好一会,河边只有“嚓擦”的磨刀声,乔晚的腿都蹲麻了,正打算拉着孙大丫偷偷走,就听见何春柳哽咽的开口:“乔大河,我娘已经打算把我嫁给冯青山了,就差过礼,你……你以后,别再对我这么好了!” “冯青山?冯青山!”接着就听见“扑通”一声,一个重物落水:“你娘怎么能把你嫁给那个混蛋,她忘了前两年他喝酒差点被冻死的事,你娘怎么能让你嫁给一个酒鬼!” “冯家答应给我娘三十两。”一阵抽泣声传来,乔晚心里大骂秦氏真不是个东西,把自己女儿当货品买卖。 接着便听到何春柳继续道:“我这个年纪能卖上三十两已经是到头的价了,以后你见了我,就当不认识吧!” 话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乔大河压抑的低吼传进乔晚的耳朵:“春柳!何春柳!” 第八十章 卖菜 直至前面河边完全没了声响,乔晚才扶着一旁的树干,缓缓站起身。 双腿传来一阵刺麻,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我的腿好麻……” 她转头看向孙大丫,却见这姑娘满脸通红,连耳根都烧得发烫,低垂着眸子,一副羞得恨不得钻进河里的模样。 “不是……”乔晚指了指前面:“他们两个也没咋地,你害羞啥呢?” 见惯了现代情侣们亲亲抱抱举高高的场面,乔大河和何春柳这样简单甚至有些客气的对话,对乔晚来说实在平淡无奇。 可对孙大丫这个连走路都不敢乱瞟一眼的姑娘来说,天色昏暗中孤男寡女私下相会,这场景已经足够惊心动魄了。 乔晚不说还好,这一开口,孙大丫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烧得更厉害了,从脸颊红到脖颈,几乎要冒出热气来。 乔晚看着她好奇的问:“孙大丫,你到底多大了?” “……十……十六!” “十六?”乔晚惊呼,上下打量眼前的姑娘:“你居然比我还大一岁?” 孙大丫生得瘦小,又一直"乔晚姐、乔晚姐"地叫着,乔晚一直以为两人同岁,没想到自己才是年纪小的那个! “那二丫呢?”乔晚怕出错,一次索性就问了。 “她……她……十五!” “我的天!”乔晚顿时泄了气,“以后你可别管我叫姐了,该我管你叫姐才是!” 幸好乔晚话题转移的成功,孙大丫渐渐把刚才那尴尬的一幕抛到脑后,脸上的红晕也褪去了不少。 两人趁着天色还有些微亮,各自回了家。 一转眼便进了七月,早起乔晚推开房门,一道炙热阳光直射而来,刺的她根本睁不开眼睛。 打开院门,孙大丫已经在房前的地里帮着浇水了。 这十多天来,孙大丫天天如此,乔晚劝过好多次,可这姑娘就是不听,坚持要来帮忙。 最后乔晚没办法,只好依着她,特意搬出家里的大缸放在地头,每天晚上她从空间里拎水装满大缸,方便孙大丫第二天一早起来灌地。 “你娘这几天咳嗽好些了吗?”乔晚关心地问。 孙大丫闻言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好……好……好多……多了!” 自从那天两人采了雪见草,孙大丫就照着乔晚教的方法,晒干了给娘泡水喝。 前几日还没什么感觉,直到连喝的七日,经过小弟提醒,一家人才发现晚上几乎听不到娘咳嗽了。 陈氏也从原来只能坐着睡,到现在能完全躺下睡了,人也有了精神头。 孙大丫感激地看向乔晚,真诚地道谢:“谢......谢......你!” “你每天帮我浇水、除草,我谢你还来不及呢,咱们之间不必这么客气!”在孙大丫每日的精心照料下,乔晚之前种的甜高粱已经蹿出小苗,长得飞快。 而那些后来扦插的薄荷苗就更不用说了,一簇簇长得郁郁葱葱。 中间还剩一块空地,乔晚决定提一篮子菜去县里换些钱,再买些种子。 孙大丫听说乔晚要摘菜,二话不说放下水舀子,跟着她直奔房后的菜园。 两人手脚麻利,不到半个时辰,茄子、辣椒、黄瓜就摘了满满一大箩筐。 乔晚本可以空着手直奔县城,到时候直接从空间里拿菜出来卖。但经历了上次水井的事,乔晚怕再露出破绽,只得不怕麻烦地把戏做全套。 箩筐不轻,孙大丫一直帮着乔晚送到村口的牛车上,看着乔晚坐牛车离开才安心的回家。 刚进院子,就见母亲站在院子里收拾之前晒干的雪见草。 “娘……二……二丫?”孙大丫跑过去,扶住母亲摇摇欲坠的身子,在院子里扫了一圈并未看见妹妹。 “二丫去县里了!”陈氏低咳了两声才缓声开口。 “县里?”孙大丫瞪圆了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她们姐妹从未离开过下河村,她不知道小妹去县里做什么,心里不由得担心起来:“干……干……干什么……么去?” 陈氏眼神躲闪,低声道:“说是想找些挣钱的法子。” 孙大丫担心妹妹,她站起身便要追去,不不想母亲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连几日都没这么咳过了。 孙大丫急忙蹲下身扶着母亲进屋,又是帮着顺气又是倒水,这一耽搁就错过了时间。 等想起去追孙二丫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只好期盼着妹妹别冲动,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乔晚到了县里,直奔之前卖水的集市。 因为之前卖水时与周围的摊主关系处的极好,今日她一来,不少人都跟她打招呼。 “乔娘子来了……有些日子没见你了!” “是啊!今个又来卖什么?” “卖些自家种的菜!” 每一声招呼,乔晚都热情回应,这种熟悉感让她感觉就像回家了一样。 卖馒头的身子赶紧招呼乔晚:“我这里有空位置!” 乔晚闻言,赶紧走过去,放下箩筐,把青菜一一摆开,又洗了几根黄瓜分给了刚刚打招呼的摊主。 卖豆腐的婶子拿着黄瓜,笑呵呵的道:“乔娘子来了就是好,你看都没开始卖呢,咱们几个先吃上了。” “可不是,自从你不在这卖水后,又来了几家卖水的,都没你的药茶好喝,我们再也没买过。”馒头婶子说着“咔嚓”咬了一口黄瓜,瞬间汁水迸溅,一股清香在口中蔓延:“哎呦,你这黄瓜可了不得!” 她瞪大眼睛又连嚼了几下,叼着最后一小截黄瓜尾巴蹲下身,上手挑拣:“你这黄瓜咋卖的?都给我算了。” “黄瓜一堆五文,青菜两文一把,”乔晚为了省事,来之前就直接分好了。 这时那几个分得黄瓜的摊主也尝出了这黄瓜的不同,站在自己家摊子前扯脖子大喊:“我也要,馒头婶子你别包圆了,给我留几根。” 豆腐摊上的婶子更是直接上手从馒头婶子手里抢:“老嫂子这根给我!” “你别上我这堆里挑啊!这是我挑好的。” 乔晚的菜摊子瞬间围满了摊主,不等她把箩筐里菜全拿出来,那些摊主便开始疯抢,一些没抢到黄瓜的便把目光盯上其他的菜。 乔晚带来的青菜各个棵大鲜萃,看着就喜人,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满满一箩筐的青菜都被抢购一空。 豆腐婶子可惜的道:“乔娘子,你明日还来不来?刚才那个茄子我都没碰到就被人抢走了。” 乔晚没想到她种的菜这么受欢迎,早知道如此,她何必整日为了钱发愁,早该来卖菜了。 “来,明日我多带些青菜过来。”说完又似乎想到什么,她冲着大伙喊:“大伙今天回去吃好了哪样菜,可明天跟我订,后日我可多带些过来。” 各个摊主没想到还能预订菜,觉得乔晚这个法子很新奇,纷纷点头应好。 第八十一章 合作 乔晚提着沉甸甸的箩筐走出集市,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 确认四下无人后把空间里的菜拿出来装满箩筐,直奔百草行。 距离与苏云晓约定的日子还剩三天,乔晚心里惦记着薄荷糖的销路,便打算顺路去问问,顺便给苏云晓送些自家种的菜。 刚踏进百草行的门槛,还不等她开口询问,耳边就响起一声惊喜的呼喊: “乔娘子,您可来了。” 一个正在梯子上抓药的伙计急忙忙地爬下来,把手里的药方塞给同伴,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来。 乔晚认出这是上次帮她抓调料的那位伙计。 “小哥找我可有事?” 乔晚心里直打鼓,不明白这伙计为何见到自己如此激动。 “不是我找您,是我家掌柜的找您。”伙计边说边做了个请的手势,“您楼上雅间稍坐,我这就派人去请掌柜的回来。” 乔晚被安排在楼上的雅间,刚放下箩筐,一盏茶还没喝完,外面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苏云晓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云……”乔晚刚开口,苏云晓直接越过她,自顾自倒了碗凉茶,仰头一饮而尽。 “你怎么才来?你让我找的好辛苦。”苏云晓放下茶碗,第一句话就带着埋怨。 “我为了找你,刚从胡三那儿回来,这大热天的连口水都没顾上喝!”说着又给自己倒了碗茶,这次喝得慢了些。 “还没到咱们约定的日子呢。”乔晚被她这架势弄得有些发懵,“你这么急着找我,到底什么事?” 苏云晓放下茶碗,长长舒了口气:“也不是我着急,是那些买了薄荷糖的夫人小姐们着急!”她这才想起乔晚还不知道薄荷糖已经成了抢手货,连忙解释道:“你的薄荷糖,现在可是平阳县夫人小姐圈子里最炙手可热的宝贝!” “你卖出去了?”乔晚对苏云晓的经商能力并不怀疑,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开销路,还是让她吃了一惊。 “你不是担心成本高,普通百姓吃不起吗?”苏云晓耐心地解释:“我就想办法把它推到那些夫人小姐的聚会上,只要东西好,他们可不差钱。” 说着,苏云晓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扔给乔晚:“这是那二十三颗薄荷糖卖的银子,你数数!” 乔晚也不客气,直接打开钱袋。当看到里面白花花的银子时,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多?你按多少钱一颗卖的?” “你当初也没定价,我就按照一两银子一颗卖的。” 乔晚穿来这么久也看到了不少像乔家这些贫苦百姓挣钱的艰辛。 一两银子一块薄荷糖,这完全超出她的想象。 可还没等她从震惊中回过神,就听见苏云晓懊悔的道:“早知道你这薄荷糖效果这么好,当初就该定价五两银子一块!” “那也太高了吧!”乔晚惊呼出声,这个定价是她连想都不敢想。 苏云晓却觉得再正常不过:“那些夫人小姐,买件衣服动辄八两十两甚至上百两的,薄荷糖这么新奇的东西,一块才五两对她们来说一点都不贵。” 闻言,乔晚这才深刻体会到人果然挣不到自己认知以外的钱,幸好还有个苏云晓,不然她哪能知道自己竟守着座宝山。 乔晚把银子分成两份,其中一份推给苏云晓:“把这个薄荷糖送到那些夫人小姐面前,你也定费了不少心力,这钱咱俩对半分。” 苏云晓没有去接银子,而是目光灼灼地看着乔晚:“上次说的合作,你考虑的怎么样?” “那必须行!”乔晚觉得多犹豫一秒都是对钱的不尊重。 苏云晓也是个爽快人,当即找来账房先生,为两人立下契约,乔晚负责每月提供五百块薄荷糖,苏云晓负责分销,除去支出,剩下的银子两人半分。 之前算是试用,如今正式售卖暂时定价二两一块,这个价格是苏云晓思虑好久才定下来的。 两人签字按手印,合作就算正式达成了。 乔晚又就薄荷糖的包装和促销提了些建议。 她做生意的头脑虽不如苏云晓灵活,但毕竟是经历过"双十一"、熬夜算计满减的人,促销这块她熟啊! 苏云晓被乔晚新奇的点子惊得一愣一愣的,好半晌才赞叹道:“晚晚,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商业奇才!” 乔晚心虚的摆摆手:“都是一些愚见,具体怎么用还要看你。” 这么大的帽子她可不敢戴,那些都是无数营销人才总结出的经验,她不过是简化了说给苏云晓听罢了,她相信以苏云晓的能力一定能把她讲的用到实处。 苏云晓听了乔晚的建议,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我现在就去找陶匠做瓶子,你的薄荷糖什么时候能送到?” “三天后先给你送二百块。”五百块累死乔晚也做不出来。 重活一世,她希望在衣食不愁的前提下,活得轻松自在些。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乔晚把准备好的青菜交给苏云晓:“这是我家种的菜,正好给你拿一些。” 苏云晓也没客气,直接让店里伙计收了,她如今的心思都在薄荷糖上,也没多留乔晚,让她留了个地址,方便日后有急事能找到人。 两人饮尽碗中茶,便各自散去。 乔晚揣着银子,直奔杂货铺,光是买糖就花了十两银子,又买了些黄豆、糙米和盐,花了二两。 路过肉摊时,她买了块五花肉。 看着案板上剩下的大骨头,想到乔父的腿伤久久未愈,该补补营养,便把剩下的骨头都包圆了。 肉铺老板难得遇到乔晚这么爽快的主顾,不仅帮着把肉和骨头包好放进箩筐,还送了一块猪肝。 付了钱,乔晚背着沉甸甸的箩筐往回走。 今日菜卖了钱又与苏云晓谈成合作,乔晚正心里美滋滋,就听见身边的铺子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呼救声。 “乔晚姐,救命……” 乔晚侧头望去,只见孙二丫被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姑娘骑在身上打,头发散乱,衣衫不整,脸上还挂了彩。 第八十二章 她长得就那么像冤大头吗? 乔晚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县城里遇见孙二丫。 她快步上前,一把推开那两个正对孙二丫拳打脚踢的小姑娘,将孙二丫护在身后,厉声质问: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凭什么欺负人?” 其中一个头戴黄发带的小姑娘指着孙二丫,气愤地道:“她一个穷鬼,没钱敢在我们店里乱摸,碰坏了东西居然不陪!” “都怪你们自己,不把东西放好,谁知道轻轻一碰就坏了。”孙二丫躲在乔晚身后,抻着脖子反驳,脸上还挂着泪痕,却丝毫不肯示弱。 “二丫,你到底碰坏了他人家什么东西?”乔晚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身后的孙二丫。 没想到这丫头胆子这么大,都被人抓得满脸花了,站起来还敢这么嚣张。 “就是个簪花的簪子,看着也不值几个钱,他们非要我赔三十文,我看连三文都不值!”孙二丫依旧不服气,说出来的话句句踩在对面两个小姑娘的痛处。 眼看着对面两人挽起袖子又要动手,乔晚恨不得立刻捂住她的嘴。 她实在想不明白,陈氏那么老实巴交的妇人,是怎么养出孙二丫这样怼天怼地的女儿的。 “行了,二丫你闭嘴!”乔晚转头看向对面两个姑娘,语气平和却不卑不亢:“她弄坏的东西,我们定会给贵店说法,只是三十两对于我们庄户人家来说确实不少,不知道能否宽限一二。” “就三十文,一分都不能少,今天她不给钱,就别想走。”另一个小娘子冲着后面一摆手,就见两个身形彪悍的男人挡在乔晚二人身后。 孙二丫一个乡野丫头哪见过这种阵仗,顿时吓得腿都软了,死死揪着乔晚的衣角哭喊:“乔晚姐,你快救救我,救救我啊!” 乔晚在心里暗暗叹气:“这时候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两位姑娘别冲动。”乔晚打算先稳住局面。 眼下想走怕是走不成了,孙二丫又指望不上,她只好硬着头皮接下这事:“行,这钱我们出!” 她转身看向孙二丫:“你身上有多少钱都拿出来,剩下的我先借你!” 孙二丫颤抖着摊开手,掌心里赫然躺着三个被汗水浸湿的铜板。 乔晚这才明白,原来孙二丫说那簪子只值三个铜板,是因为这三个铜板就是她的全部家当了。 乔晚默不作声的拿过那三个铜板,又从钱袋子倒出二十七个,一并交给对面的姑娘:“这样可以放我们走了吧!” 那个黄发带的姑娘朝她们身后的两个男人点了点头,两人让开一条路。 乔晚拉着孙二丫快步离开。 一出城门,孙二丫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可怜巴巴地看着乔晚: “乔晚姐,我腿软走不动了,咱们在这等拐子哥的牛车吧!” 乔晚其实也走不动了,箩筐里的东西样样都不轻,肩膀早就被勒得生疼。 但看着孙二丫这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她强压着火气问:“你有钱坐车吗?” “你不是有吗?乔晚姐你一定不会看着我走回去的,对不对?”孙二丫又装出一副乖巧的摸样,天真的看向她。 这时,拐子的牛车从不远处缓缓驶来。 乔晚招了招手,牛车停在她面前,她把箩筐放上车,自己也坐了上去。 孙二丫见状心头一喜,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想往车上爬,可不等她搭上车板就听见乔晚冷冷的说道:“你要是有坐车这钱,还不如早点把欠我的那二十七文还上!” 话落,转头对着拐子说:“咱们走吧,她没钱,不坐车!” 拐子见状也不多嘴,直接扬鞭催着牛车走了。 孙二丫看着越走越远的牛车气的站在原地直跺脚:“乔晚,你给我等着!” 乔晚根本不怕孙二丫累坏,一个整日上山下河的乡野姑娘,这段路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刚才她说腿软走不动,无非是想让自己掏钱给她坐车。 乔晚好奇,自己长得就那么像冤大头吗? 牛车晃晃悠悠到了村口,车上就剩下乔晚一人,她正要下车,拐子笑着道:“我看你那个箩筐不清,你回去的路不近,我送你到门口吧!” 说着便要扬鞭。 乔晚急忙阻止:“拐子哥,我要回娘家看看我爹他们。” “那更近了,你坐好了。”说着便直奔村中。 牛车停到乔家门口,拐子跳下车便冲院里吆喝:“乔二,快出来,你妹子回来啦!” 听到拐子的喊声,乔清最先从院子里跑出来,后面紧跟着乔二川和乔大河:“小妹,你回来了!” “快把箩筐给我,大哥给你拿!” 乔家兄妹一窝蜂地围了上来,乔晚付了来回的车钱,拐子笑呵呵地收下:“那我就不客气了!” 乔二川故意对着拐子客气的拱手:“辛苦拐子哥了!” “去你的!”拐子给了乔二川一记连蚊子都拍不死的重拳,跳上车扬鞭走了。 “小妹,你这买的什么呀,这么重!” 乔大川背着乔晚的箩筐在肩上掂了掂,这分量连他一个汉子背着都觉得吃力。 “进屋说!”乔晚催促着哥姐进院。 乔家的院子当中晾着不少还没来得及搓粒的高粱,还有一些正在簸箕里等着筛,可见乔清他们刚才正在干活。 一听到乔晚来了,立刻放下手中的活都出来迎接。 看着这一幕,乔晚心里莫名生起一股暖意,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她现在能理解原主为何那般骄纵了,这才穿过来没多少日子,她自己的尾巴都想翘上天! “是晚晚回来了吗?”乔福根扶着墙,一点点的挪到门口,看见女儿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爹,你下地干什么呀!”乔晚赶紧上前去扶人:“我正要进屋去看你呢!” “爹这不是好长时间没看到你,着急见你嘛!”乔福根心疼地打量着乔晚的脸:“怎么看着瘦了?是不是你那屋子太闷了?要不你跟霍厌搬回来住几天呢?” “没瘦,您看我这衣服都瘦了!”乔晚站在乔福根跟前转圈:“爹,你腿怎么样?” “好多了,已经能下地了!”乔福根也学着乔晚的样子想要转一圈给她看,可刚挪动一步,就被乔清泼了一盆冷水:“爹,你忘了前天自己是怎么摔的了?” 乔福根闻言,悻悻的站好,冲着姐妹俩露出一个尴尬的笑。 第八十三章 一家子无脑粉,也是够够的了 乔晚知道乔家正值农忙,便没把霍厌上山的事说出来,免得他们担心。 她让乔大河把沉甸甸的箩筐放下,从里面拿出那些大骨头,笑着说:“爹咱们中午吃肉喝骨头汤,给你补补!” “你就知道乱花钱!”乔福根喉头不自觉地动了一下,嘴上却还是抱怨乔晚不该往娘家花钱。 乔晚装作没听见,转头对哥姐说:“中午我做饭,你们加油干!” “那我们就等着享口福了!”乔二川一边打着高粱穗子,一边扬声应和。 “小妹,等姐忙完了就来帮你打下手!”乔清加快手上的动作,满满一簸箕高粱被她"嘿"的一声端起,顿时尘土夹杂着高粱壳子在院子里飞扬。 乔晚忙捂着嘴跑进灶房。她先看了看乔家的米面,发现所剩不多,便把自己买的糙米倒了一半进去,又把各色调料也分了些给乔家。 她先熬了半坛子猪油,撒了两把花椒到油罐子里增香,最后才把锅里的油都盛了进去。 做完这些,院外的尘土已经落定。 乔晚趁着这个空隙,跑到房后拔了两个水灵灵的大萝卜,打算和骨头一起炖汤。 她又悄悄从空间里拿出些辣椒和茄子,做了个香喷喷的肉末辣椒茄子卤。 酱卤刚出锅,骨头汤那边也传出了诱人的香味,乔晚揉面切丝,把擀好的面条一股脑地扔进沸水中。 天热,乔晚打算做一面两吃,不怕热的,就浇上一勺骨汤,吃骨汤面,怕热的,就吃打卤面。 “开饭了!”乔晚站在灶房门口,冲着院子里喊人。 乔家人早就等着这一刻,肚子里的馋虫已经不知道折腾多少回了。听到乔晚的呼喊,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直奔水缸打水洗手,然后进灶房端菜,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 等乔晚转身撤火的功夫,汤、面、卤就已经全部端上桌。乔家人齐刷刷地围桌端坐,喉头不自觉地滚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美味。 乔晚擦着手进屋坐下,面前立刻出现一碗盛好的面条,乔清递过来一双筷子:“小妹辛苦了!” 乔晚知道乔家人都在等她,便也没客气,直接开口:“开吃!” 一声令下,筷子与碗勺齐飞,满屋子只剩下咀嚼和喝汤的声音。 乔大河把碗里最后一口汤喝尽,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长吁一声:“托小妹的福,大哥这肚子又多了不少油水。” “大哥,你那哪是多了不少,你面前的骨头都快堆成山了!”乔二川笑着打趣。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吃的也不少!” 眼见着两兄弟又要闹起来,乔晚忙制止:“好了,大哥二哥你们别闹了,我有正事要说。” 乔家两兄弟立刻停止斗嘴,都神情严肃的看着乔晚。 “我打算跟买我药茶方子的苏掌柜一起合伙卖薄荷糖。” 不等乔晚把话说完,乔大河立刻激动起来:“小妹,你太厉害了,这么快就找到挣钱的门路了。” “这可是咱们乔家的姑娘,别人是指定不能的!”乔福根跟着应和。 乔清更是拉着乔晚的手,一脸的得意:“小妹,从小就是个福星!” 乔晚:…… 一家子无脑粉,也是够够的了! 还好有个头脑清醒的,乔二川出声制止乔家其他人无休止的夸奖:“先听小妹把话说完!” 乔晚无奈,等着乔家人都冷静下来,继续道:“我需要人手,采摘熬糖切割分装得有人帮我,因是秘方,最好找自家人帮忙。” “姐去,这些活姐都能帮你干了,你就坐等收钱就行!”乔清自告奋勇。 “对,让你姐去,等秋高粱种地里,让你二哥也去。”乔福根直接替乔晚做决定。 “我也是这么想的,先让姐去帮我,大哥二哥跟爹在家种地。”乔晚看向乔父,神情郑重的道:“但咱们先说好,不能白给我干活,我得给工钱!” “都是一家人,什么钱不钱的!”乔福根直接摆手拒绝。 乔清也跟着应和道:“咱们姐妹之间给钱就见外了,你要姐干啥,你吱声就成!” “那不行,你们不要工钱,我就不用了!”乔晚负气的说:“你们就看着我累死吧!” “行,行行!要,要工钱还不行吗!” 乔福根心知女儿这是变相贴补娘家,可他哪有老脸收?之前因为他糊涂,那么挣钱的药茶方子都卖了,如今女儿又有了新的挣钱路子,他自然要全力帮忙。这么说不过是先把人稳住,至于工钱,他总能想办法还回去。 做薄荷糖的事商定好后,乔晚问起了乔家的田地:“爹,咱家抵给冯家的田,啥时候收回来?” “按理说该是这个月初就该还了!”乔福根眉头蹙起:“可昨天你二哥去田里看了,冯家的高粱还没割呢!” 秋高粱一般不超过七月半就要种上,这样才不耽搁时节。 可冯家迟迟不收,乔二川去找过冯家两回,冯木匠都在家里装病,说忙不过来,让他们等! “我看那个冯木匠就是装的,他就是想让咱家耽误农时!”乔大河一拳头砸在桌上! “冯木匠就是个无赖!”乔清愤恨的道。 “可他们就是不收,咱们也没办法!”乔二川无奈摇头:“如今已七月初,村里不少人家秸秆都烧过了,勤快的人家已经把高粱种到地里了!” 这个冯家人就是算准了乔家人老实好欺负,不敢跟他们硬刚,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欺压乔家人! “咱家的地都跟着谁家的挨着?”乔晚看着乔父问。 乔福根:“左面挨着里正家,右面挨着的付家的!” “他们两家都种上了吗?”乔晚接着问。 “里正家的还没割完,付家的已经烧完秸秆了!”乔大河每天都要去地里走一趟,各家的情况他心里门清。 乔晚点头:“大哥,你这几日时刻盯着里正家的地,割完了告诉我一声。”转头又对着乔福根道:“爹,这事还需找里正帮忙说和,总这么僵着也不是个事!” 乔福根觉得乔晚说的有道理。 事不宜迟,乔家两兄弟抬着乔福根直奔乔里正家,乔家姐妹紧跟其后,此时正值傍晚,乔里正一家正在院子里吃晚饭。 乔福根说明来意,乔里正也觉得这事确实是冯家不对,二话没说便同乔福根一起往冯家去。 一路上看到不少村民与他们同方向走,起初乔晚还以为是村民从田里回来,都往家走。可到了冯家才知道,大伙都是去看热闹的。 第八十四章 寡妇带着闺女讹人 冯家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全是看热闹的村民。 不少人挤不进去,只能踮着脚尖伸长脖子往院子里张望。 秦氏故意提高嗓门,声音尖锐得刺耳:“姓冯的,你别给我装死!当初是你亲口答应给我家三十两聘礼,我才把乔家那门亲事给退了,现在你居然想跟老娘赖账?我告诉你,没门!” “何家的,你这话说的可就不讲理了!”冯青山的娘杨氏叉着腰站在院子里,毫不示弱地回怼,“我家既没找媒人上门,又没下聘礼,你空口白牙的就想讹钱,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吧!” “你把冯木匠叫出来,这事是他当初答应的,我跟你说不着!”秦氏气得脸色发青,她确实拿不出什么凭证。 当初是冯木匠主动找上她家,说冯青山相中了何春柳,想结这门亲事,听说乔家出了二十两聘礼,冯木匠当即拍胸脯保证冯家愿意出三十两!这才有了后来秦氏上乔家退亲的事。 “我呸!”杨氏一听秦氏居然想越过她找自家男人,狠啐了一口:“你个不要脸的荡妇,自己不占理就想着勾引我家男人?也不照照自己那张老脸,褶子都抻出二里地!” 秦氏守寡多年,自认行得端坐得正,何曾受过这等侮辱?顿时火冒三丈,一个飞身扑向杨氏,伸手就往她脸上抓:“你个不要脸的老娼妇,你居然敢往我身上泼脏水,看我今天不挠死你!” “老贱人!自己嫁不出去,就想着卖闺女!一个十七八的老姑娘还想卖出三十两,你痴心妄想!” 两个女人扭打在一起,你抓我挠,场面混乱不堪。 一直躲在屋里的冯青山见自家娘被秦氏按在身下,再也忍不住冲了出来,一把薅住秦氏的头发,将她狠狠甩了出去。 秦氏被甩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幸好被身后的何春柳及时扶住。 待看清来人,秦氏心里顿时涌上一股委屈:“冯青山!你居然敢打我!”她抖着手指着冯青山,双目赤红:“当初是你一趟趟求我把春柳嫁给你,你说等你爹病好了就来我家提亲!现在你得给我个说法!” 说着把身后的女儿拉出来:“春柳你说,是不是冯青山三番五次的来找你!” “娘,你别说了!”何春柳羞愤欲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冯青山冷眼扫过秦氏母女,沉声开口:“婶子说这话可要凭良心!我什么时候找过你家何春柳?莫不是看我冯家日子越过越好,你们母女想来讹诈我吧!” 何春柳闻言脸色煞白,哆嗦着嘴唇:“冯青山,你……你血口喷人,明明是你……” “是我什么?”冯青山冷斥一声:“是我找的你?还是你一个未出阁姑娘跟我私定终 身?” 他的目光掠过何春柳那双瞬间红了的眼睛,心中毫无波澜。 他当初觉得何春柳长得好看,老实能干还孝顺,肯定不会像他娘管他爹那样管着他。 再加上她和乔大河定了亲,激起了他心底的胜负欲,这才费尽口舌说服他爹去何家提亲。 可如今何春柳彻底跟乔大河没了关系,他私下三番两次想跟何春柳亲热,却都被拒绝。 时间一长,冯青山便没了兴趣,再加上前几日听说吴掌柜铺子被烧,损失惨重,冯家父子分析这可能是乔家甚至霍厌搞的鬼。 他明知乔大河对何春柳不死心,故意这么说就是要恶心乔大河——看他会不会捡自己穿过的破鞋! 随着冯青山话音落下,院外围观的村民"哄"的一声炸开了锅。 “这个何家姑娘看着老实,没想到私下这么不检点!” “哎哟,这可真是……” “这以后谁家还敢要啊!别说三十两我看三文都不值!” 秦氏气得浑身发抖,一把将何春柳扯到身后:“冯青山!你当初求娶时可不是这副嘴脸!如今见春柳退了乔家的亲事,你就翻脸不认人?” “乔家?”冯青山挑眉,语气轻佻,“若不是你们贪图那三十两聘礼,又怎会轻易退了乔家的亲事?如今倒来怪我?” 他这话说得巧妙,既撇清了自己,又将过错全推到了何家母女身上,秦氏想拿姑娘换钱,村里谁不知道! 杨氏见儿子占了上风,立刻来了精神,拍着大腿哭嚎:“没天理了啊!寡妇带着闺女来讹人啦!大家评评理啊!” 此时,站在人群外的乔大河嘴被乔二川紧紧捂着,发出"呜呜"的声响。 他紧握着拳头,骨节发白,双目赤红。 要不是乔家人死死抱着,他恨不得立刻冲进冯家院子,把冯青山狠揍一顿。 乔晚低声对乔里正道:“里正叔,今天怕是说不成田地的事了,我们先回去,等着冯家的事解决了我们再来!” 乔里正闻言看了眼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的乔大河,叹气一声:“快带回去吧!” 乔晚凑到乔大河耳边,压低声音::“大哥你冷静点!你现在冲出去,不光咱家田要不回来,还会被冯青山诬陷你跟何春柳有一腿,你要是想全家跟你陪葬,你就去!” 话落给了桥二川一个眼神:“松开他,他也这么大人了,是死是活,让他自己选!” 乔清和乔二川对视一眼,缓缓松开捂着乔大河的手。 乔大河眼神呆滞地站在原地,死死盯着何春柳,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他直挺挺地转身,如同行尸走肉般往家走,乔家人紧随其后。 乔福根看了眼冯家方向,愤懑地道:“以后这何家姑娘想再高嫁可就难喽!"转头又看着蔫头耷脑的大儿子,担心地问身旁的乔晚:"你大哥这样没事吧?” 乔晚意外地看了眼乔福根,见他脸上并没有因秦氏遭报应的畅快,好奇地问:“爹,要是秦氏再找上咱家,让你拿出二十两就同意大哥跟何春柳的亲事,你拿吗?” “我可没钱!别说二十两,两个铜板都没有!” “假如你有,你同不同意这门亲事?” 乔福根沉默许久,这个时代对女人的贞洁看的极重,谁家不想花二十两娶个清白的姑娘,且不说何春柳到底跟冯青山有没有什么,就算他家真娶了,村里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们淹死。 但看着大儿子越拉越长的身影,他最后叹气一声: “看你大哥,他想娶,我就认可掏这个钱!” 第八十五章 娘的记性不好,转头就忘 乔福根这一回答,既在乔晚意料之中,又让她感到几分意外。 乔父对子女的宠爱是刻在骨子里的,乔大河多年的痴情乔家人都看在眼里。 可如今乔家没钱,一切都是假设,父女俩心知,即便是何春柳名声臭了,秦氏也不会一文钱不要的把何春柳嫁了。 乔晚不再做无谓的假设,她问清楚冯家占着的那块田地的具体位置,便与乔父道别,背着沉甸甸的箩筐往家走。 路过村口时,她正巧看见孙二丫不知从哪找了个破蒲扇顶在头上,整个人像被晒蔫的白菜,耷拉着脑袋往家走。 乔晚脚步未停,心底毫无波澜,有些熊孩子不让她们吃点苦头,根本分不知好歹。 孙二丫眼看着近在眼前的家门,霎时鼻子一酸,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娘,大姐……” 这么热的天,她走了一路,身上的水分早就被烤干了,扯着脖子嚎了半天也不见落一滴眼泪。 她下狠心拧了一把大腿,顿时疼得红了眼眶。 孙大丫听到妹妹的声音,急忙放下手中的药碗迎出去。 看到小妹的那一刻,她彻底愣住了——孙二丫头发乱糟糟的,肿着半边脸,嘴唇裂出口子,整个人黑了一圈,活像逃难的难民一样。 “小…小……小妹,你……” “别你了,赶紧背我进屋,打碗水来,我都要渴死了!”孙二丫扶着门框伸手,不满的的催促。 孙大丫二话不说,赶紧蹲下身,等孙二丫趴稳后,大步把人背进屋。 陈氏在屋里听到动静,急得直抻脖子,看着二丫被大丫背进来,她急忙坐起身子: “二丫,你咋地了这是?” “娘,女儿今天在县里遭了大罪了!”孙二丫说着,眼泪便扑簌簌的往下掉。 “二姐,你这是跟人打架了?”孙三宝伸手要碰孙二丫淤青的眼角,却被她一巴掌拍开:“别碰,疼着呢!” 这时孙大丫端了碗温水进来,孙二丫一口喝尽,嫌弃道:“这么热的天,你给我端碗凉的呀!” 孙大丫拿着碗转身要去再打水,却被孙三宝抢过去:“大姐,我去给二姐打水!”说着快步跑向灶房。 陈氏盯着儿子的背影,急声道:“慢点跑,小心摔着!” “你……你……”孙大丫在自己脸上笔画,意思明显,问二丫她的脸咋滴了。 “都怪那个乔晚!”孙二丫怒瞪着她这个傻姐姐:“我被人讹了三十个铜板,她不帮我就算了,居然还跟那些人一起欺负我,逼我认下那钱,假惺惺地说借给我钱,结果转头不让我坐拐子哥的牛车,让我自己走回来!!” 孙大丫这几日与乔晚接触,觉得乔晚不像妹妹说的那么狠心。 其中定有原因,她不解地问:“为……为什……什么赔钱!” 闻言,孙二丫顿时来了脾气,一把扯掉鞋袜,露出满脚的血泡:“你看看,我这脚都烂成什么样了,你当姐的居然连句疼人的话都没有。”说着抹了一下鼻涕:“你不信我是吧,你嫌弃我借钱是吧,我告诉你,这钱不用你还,我自己还!” 话落,转头趴在陈氏的腿上“呜呜”大哭起来,把这一路上没哭出来的眼泪,全部发泄出来。 “我……我,没……没有”孙大丫没想到自己只是简单的问了一句,直接换来小妹的误解,她手足无措的解释,可越是着急越说出出来。 双手焦急的拍着二丫的后背,却被她一手甩开,孙大丫抬眼求助的看向母亲。 陈氏明白大女儿的意思,轻轻颔首:“你先出去吧,娘帮你解释!” 孙大丫闻言,只好耷拉着脑袋起身出门,找了个矮凳坐在房檐下的阴影里。 孙三宝打水回来,看见大姐坐在外面,好奇地问:“大姐你坐着干什么呢?” “我……我在,她……她哭,娘……娘在……” 孙三宝瞬间就明白了大姐的意思:“我先给二姐送水,你也忙了一天了,回屋躺着吧。” 孙大丫误会孙三宝的意思,以为他是嫌自己坐这儿碍事,便拿着凳子找了个更远的屋檐坐下。 孙三宝推门进去,孙二丫已经不哭了,他把水递给二姐,便蹬了鞋找了个床角坐着。 陈氏拿针边给孙二丫挑血泡边低声问:“今天让你卖的东西呢?卖了吗?” “娘你都不知道,县里那些人都不识货!我说这是止咳的他们都不信,害我白在市场蹲了一天!”孙二丫抱怨的道。 “你去的地方不对!你得去药铺子!”陈氏一激动,手上没了轻重,孙二丫疼的“嘶”了一声,赶紧抽回脚。 “我又不识字,县里又那么大,知道哪是药铺子!” 陈氏一把拉过女儿的脚:“傻子!你鼻子底下没长嘴?你不会问抓药的地方在哪?” 孙二丫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问错了地方。 她今天到县里只问了卖东西的地方,所以那人给她指了集市。 “娘,那明天我再去问问!”说着冲着陈氏伸手:“我这脚走不了路了,你再给我四个铜板坐车吧!” 陈氏闻言在二丫手上拍了一下:“家里的全部家当都给你了,哪里还有钱,歇两天再去!” 母女俩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进孙三宝耳朵里。从头到尾,他都没听到母亲替大姐解释一句。 他心里暗想,以后得找机会跟大姐说一声——想找人帮忙解释,还是别找娘了,娘的记性不好,转头就忘。 乔晚背着箩筐回到家,把今天买的能存放的常用物品放进灶房,需要保鲜的则收进空间里,打算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再拿出来。 趁着天色还亮,她先把今天买的土豆切成菱块,直接就着霍厌走之前趟出的垄沟种上,每半步扔一块,最后再把土埋好。 种完土豆,乔晚实在累得够呛,只给房前的水缸装满水。 正打算回屋洗漱歇息,突然看到水缸里自己的倒影,她“哎呀”一声惊呼。 自从穿来后,乔家和霍家都没有镜子,她从未仔细端详过原主这张脸。 此时借着水影,她才看清原主的模样——别的暂且不论,光是黝黑皮肤上那两坨赤红,就让乔晚看得心惊。 细看原主的五官还算清秀,只是这段时间乔晚忙着挣钱,把自己造得太糙了。 她下定决心,等有了钱,第一件事就是要拯救原主这张脸。 第八十六章 制作薄荷糖 霍厌不在家的这些日子,乔晚每天都早早地把大门锁好。 她家这个位置偏僻,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实在不敢拿人性去赌。 进了卧房,乔晚仔细关好房门,从空间里拎出两桶泉水,舒舒服服地冲了个凉。 擦干头发,乔晚躺在床上,掐指算着日子。 霍厌走了十多天,应该也快回来了,他不在家乔晚虽能更自在些,可心里总觉得空唠唠的不踏实。 乔晚抱着被子叹气一声:“人果然是个习惯依赖的动物!” 说着,翻了个身抱着被就睡了! 翌日,乔晚是被乔清敲门声惊醒的,她撅着嘴顶着一头乱发,不满的打开大门: “姐,我家鸡都没你起的早!” “那只能说你家鸡跟你一样懒!”乔清推开乔晚直接到院子里拿了个篮子,又往她怀里塞了一个:“别废话,趁着这会太阳没出来,赶紧干活!” 乔晚打趣道:“姐,就你这么勤快,我每月不给你二两银子,都对不起你这么早叫我起床!”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二两银子?”乔清惊呼出声:“你一个月能赚上二两银子再说吧!” 乔晚撇嘴,心道:“要是姐姐知道她那个薄荷糖一块就能卖二两银子,定会惊的下巴砸脚面上!” 姐妹两个在房后忙活到东方天边泛起鱼肚白。 随着一轮朝阳跃然挂在天上,乔晚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盯着朝阳,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朝阳真美!” 那生机勃勃的样子,跟她接下来要变鼓的钱袋子似的。 “美啥美,马上要热死人了,快干!”乔清的话像盆冷水,给乔晚浇了个透心凉。 确实,再不快点干,太阳就要烤屁股了。 乔晚加快手上动作,薄荷叶一篮子一篮子往灶房拎。 孙大丫给房前地浇完水进院的时候,看见乔晚正蹲在一堆薄荷叶子山后面,一盆接一盆地洗着叶子。 她惊得张大了嘴,好半天才吐出一个字:“晚……” 乔晚抬头,眸光一下子亮了——她的盖世救星终于来了! “大丫,你快来救救我!”乔晚的小脸皱成一团,直接把孙大丫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乔晚难得见她这样,也忍不住笑了。 “对啊!你看你笑起来多好看,别整日板着脸跟霍厌似的!” 闻言,孙大丫刚扬起的嘴角瞬间僵住,转瞬间耳尖的那一抹红便蔓延至全身。 乔晚见她这副模样,以为她被自己夸害羞了,决定以后多夸夸这姑娘。 “大丫来了!”乔清的声音从门口响起,拉回孙大丫胡思乱想的思绪。 乔清把篮子里的薄荷叶倒进薄荷堆,转手就把空篮子交给孙大丫:“麻烦你帮晚晚照着昨天的样式,再摘一篮子菜!” 孙大丫正想着怎么离开,正好得了这个机会,接过篮子转身就往房后跑了。 看着孙大丫跑远的背影,乔清低声叮嘱:“你这挣钱的营生,别让外人沾手!” 乔晚擦了下鼻头上的汗,乖乖点头“哦”了一声。 她其实想说这薄荷糖没什么秘密,要非说不同,也就是她独有的这被神泉水浇灌出来的薄荷了。 可她不能说,说了姐姐也不会信! 姐妹两个把薄荷叶子都洗了出来,又捣成汁,最后把家里所有的盆都装满了,还剩了一大锅。 “晚……晚……”孙大丫拎着满满一篮子菜,站在门口,看着乔晚正给乔清擦汗,乔清嫌弃的“啧”了一下,让乔晚一边去。 孙大丫想起二丫对她的嫌弃,心底生出一丝异样的情绪——原来姐妹之间也能这样相处。 “大丫你快进来,把篮子放下,歇会!”乔晚倒了一碗凉水又舀了一匙薄荷糖汁倒水碗里搅了搅,然后递了过去:“喝……” 乔清瞪了眼单纯的小妹,低声轻“咳”了一声,警告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乔晚似无所觉,笑嘻嘻的边翻看着篮子里的青菜边交代:“姐,就还是咱们卖水那个集市,你直接找豆腐婶子,昨天她说给我留位置了!” “知道了!”乔清嘴上说着,脚下却没动,余光盯着孙大丫。 “对了,你别忘了记下他们预订的菜,顺便提一嘴,我后天给他们送!”乔晚把青菜分好,装进箩筐,帮着乔清背好。 乔清磨蹭到孙大丫喝完水,脸上立刻挂上笑:“大丫,咱们一起走吧!” “大丫……”乔晚急忙出声,她想让孙大丫留下帮忙,结果乔清一个眼刀飞过来,吓得她话锋一转,笑呵呵地道:“最近天太热了,你……你别中暑!” 乔清闻言,满意地点点头,挽起孙大丫的胳膊就往外走。 眼看着走出大门,又被乔晚喊住,硬往她手里塞了一块碎银子和十多个铜板,让她坐车! 孙大丫看着乔家姐妹的拉扯,站到一边,低着头,脚尖一下一下地碾着地。 送走了乔清和孙大丫,乔晚看着随处可见的薄荷汁,挽起袖子苦哈哈地开始熬糖。 太阳最后一点余晖没入山峰时,乔二川来给乔晚送乔父编好的篮子。 刚推开门,就看见乔晚眼神呆滞、生无可恋地斜靠在墙角。 他心里“咯噔”一下,以为出了什么事,扔了篮子三步并两步滑跪在乔晚身前:“小……小妹,出什么事了?”他伸手刚碰到乔晚的胳膊。 就听到乔晚倒吸一口凉气“嘶”——整整一天了,她做了整整一天的薄荷糖,现在两条胳膊酸得跟被水泡了两天的面条似的,软得不能再软了。 “二哥!”乔晚刚张嘴,眼泪就留下来了:“我胳膊疼!” 乔二川从来没见过小妹哭得这般委屈,赶紧扯了袖子小心翼翼地帮她擦眼泪。 “小妹你辛苦了,都怪二哥不好,我该早点过来的!”乔二川絮絮叨叨的自责道:“你说我非得去里正叔家的地看一圈干啥呢!我就该直接过来!” 乔晚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抽着鼻涕问:“里正叔家的高粱割了吗?” “割了,今天刚割的,说晒两天杆子就开始种了!” 不等乔二川话落,就见乔晚“蹭”地站起身,匆匆跑进灶房,而后跟没事人似的招呼乔二川:“二哥,走!” 乔晚迅速的转变把乔二川弄得一愣,他结巴的问:“干…干啥去?” “收田去!” 第八十七章 反派死于话多 “收田?收谁家的田?”乔二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乔晚抹了一把脸,“自然是咱家的田呀!” 她觉得她这个二哥哪都好,就是这脑子有时候转不过弯,收别人家的田,人家能同意吗? “可……咱家田里还有冯家的高粱没收呢!”乔二川觉得小妹这话说得过于理所当然了。 “他家没时间收,咱们就帮他家一把!”乔晚拉着乔二川往外走:“快走吧,一会天更黑了,别再烧错了!” “烧?”乔二川猛地愣在原地,以为自己听错了,赶紧四下看了看,低声确认:“你要把冯家的高粱烧了?” 乔晚认真点头。 在那日冯青山往何春柳身上泼脏水的时候,她就想好了要这么干。 听说后来何春柳和冯家的闹剧以杨氏扬言:“我儿子就算这辈子不娶妻,也不会让何春柳这样不知检点的姑娘进门!”而告终。秦氏当场被气晕,何春柳更是羞愤欲绝,几乎是捂着脸跑回去的。 乔晚虽看不上秦氏那副贪财的嘴脸,但对何春柳她是同情的。 在这个父母为天的时代,有几个姑娘能做得了自己的主? “小……小妹,你不是胳膊疼吗,要不……在……给冯家几天时间!”乔二川没做过这么出格的事,从小他就是家里最听话懂事的孩子。 “今天这火我放定!”乔晚转头看他,目光坚定的道:“你害怕就别去!” 说着,乔晚松开乔二川的袖子,拿着火折子就出了门。 “小……”乔二川怕别人听去,不敢大声喊人,赶紧关好大门,追在乔晚身后。 等两人找到乔家田地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透。 周围其他人家的高粱都已经收完,只有他们乔家的这片田地里,好大一片高粱迎风晃动,发出沙沙的响声。 乔二川依旧不死心地低声劝说:“小妹,这要被冯家发现是咱们放的火,他家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听二哥说,这事咱们还得找冯家好好唠……” 不等乔二川话落,乔晚吹着火折子直接扔进冯家那片高粱地。 此时正好刮起一阵风,已经干透的高粱地瞬间火势冲天。 乔二川被这瞬间窜起的火势映得满脸通红,直接傻愣在原地。 乔晚放完火,拉着二哥便往家走。 两人一来一回不过半个时辰,冯家的那一大片高粱便化为灰烬。 坐在乔家堂屋,乔二川端着水碗的手还在抖,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慌乱:“小妹,你……你咋不等我把话说完就点了火!这……这太冲动了。” 乔晚不紧不慢的给自己也到了一碗水,沉声问:“二哥你听没听过一句话?” “啥……啥话?” “反派死于话多!” 乔晚觉得今天老天都在帮她,两人一路极其顺畅,连只鸟都没碰到。 只要他们俩不说,谁能知道火是他们放的? “二哥,这时候就是考验你的时候了!只要你不露出破绽,这事就算冯家找到咱家,只要咬死了不认,他就算上京告御状也拿咱们没办法!”乔晚见乔二川的脸色被吓得青白,忍不住安慰他几句。 “要不……要不我出去躲几天吧!”乔二川心里没底,怕自己露出破绽给小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哎!”乔晚叹了口气:“这事本来我打算埋在心底不说的,可事到如今见你这样我只能是不得不说了。” 乔晚凑近乔二川神神秘秘的问:”你知道让爹进大牢,害的咱家差点家破人亡的那个林子买主是谁吗?” 乔二川摇头,这事他事后问过霍厌,可霍厌咬死了就是不说,最后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乔晚又提起,他便来了兴致,坐直身子——他倒想知道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害得他家这么苦。 乔晚看着他,一脸认真的道:“就是冯木匠!你们给吴掌柜送钱那天,霍厌看着他们分赃了!” “王八蛋!”乔二川“蹭”的站起身,满脸的胆怯被愤怒取替,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破口大骂:“这个王八蛋,不是人的东西!” 说着乔二川拿起桌上的火折子就往外走,乔晚忙把人叫住: “二哥,你干什么去!” “我去看看冯家的高粱烧干净没,没烧干净我再添一把火!”如果可以,乔二川此刻恨不得把冯家直接点了。 乔晚把人拉回凳子上坐好:“放心吧,那么大的火冯家的高粱要是还能剩一穗,那都算他家祖上保佑!” 果然,第二天早起上山种地的村民,便看见杨氏趴在乔家地里破口大骂:“是哪个天杀的王八蛋烧了我家高粱地,这可是整整一垧地的高粱啊!就这么没了!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天杀的放的火,我定要掘了你家的祖坟!” 冯木匠和冯青山站在地头,看着化为一片灰烬的粮食,脸色铁青。 乔里正这时也上了山,拨开人群走到冯木匠身边,惋惜地道:“可惜了!这么多的粮食白瞎了!” “里正这事不能这么算了,您必须给我家做主!”冯木匠转头看着乔里正,盼着他能帮忙主持公道。 “如今各家都在烧秸秆,谁知道哪来的火星子引着了你家的高粱!”乔里正无奈的摊手:“你说让我给你主持公道,我怎么给你主持?” “那就这么算了?这么多粮食平白无故的被烧,这口气我咽不下!”冯青山激动地大喊! 闻言,乔里正也来了脾气:“当初我劝过你家多次,乔家也去找过你家,让你赶紧割了高粱把田还给乔家,可你家非抻着,现在好了,孩子死了来奶了!” 听出乔里正的语气不善,冯木匠赶紧打圆场:“里正,青山他年轻气盛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乔里正冷哼一声,没接话转身就要走,却被冯木匠拦住去路。 “里正,这火我看着的蹊跷,除了我家这片没一家烧着的,这火就像特意给我家放的。”冯木匠那双鼠眼中闪过一丝狠戾:“青山话虽糙但却没说错,这口气我们冯家咽不下!” “你的意思是有人特意放火烧了你家的高粱?”乔里正扒开冯木匠的胳膊,背着手斜睨了他一眼,冷声道:“冯石,老话说的好,捉贼捉脏,你想找出替罪羊,也得抓住人才行啊!否则……就自认倒霉了吧!” 第八十八章 来日方长 冯家高粱地的那把火,最终烧成了一桩无头案,不了了之。 此时,冯家家的堂屋中,杨杨氏还在抽抽噎噎地咒骂。 冯木匠被哭得心烦意乱,猛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碗哐当作响:“还有完没完!” 杨氏瞬间止住哭声,擦着眼角的泪哑声抱怨:“当初说让你赶紧收了,你非拖着,现在好了,一把火,一粒粮食都没剩下!” 她越说越觉得窝囊,小声嘟囔:“这阵子真是撞了邪,先是你遭了劫道,紧跟着高粱地就着火……咱家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啊!” “娘,”冯青山接过话头,安抚道,“明天就让秀儿陪您去庙里拜拜,去去晦气。”他说话间,与父亲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捂着肚子岔开了话题,“忙活一早上,肚子都饿瘪了,娘,先做饭吧。” 杨氏这才恍然记起吃饭的大事,赶忙起身,撩开帘子往灶房去了。 脚步声渐远,直到确认娘已经听不见,冯青山才凑到冯木匠身边,压低了声音:“爹,这事太巧了,要是之前劫您道儿的真是霍厌那煞星,那这把火……”他顿了顿,声音更沉,“我可打听过了,霍厌前些天就上山了,根本不在村里。” 自打算计了乔家之后,冯家就没消停过。 可如今,嫌疑最大的霍厌人不在,冯青山心里也不免打鼓,难道真是天干物燥,走了水? “放把火而已,还用得着那煞星亲自动手?”冯木匠嗤笑一声,浑浊的老眼里精光一闪,“你别忘了,乔家除了那个煞星,还有个祸害在呢!” 冯青山猛地坐直了身子,眼睛瞪得溜圆:“爹,您是说……乔晚?”他倒抽一口凉气,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她……她一个小娘们,怎、怎么敢?” 庄户人家,对粮食有种刻在骨子里的敬畏。 那么一大片高粱,别说乔晚一个女人,就算让他冯青山去放这把火,他心里也得掂量许久,下不去那个手! “哼,乔晚这些年干的混账事还少吗?”冯木匠眯起眼睛,目光虚虚地落在半空,像是要看穿什么,“你动动脑子想想,咱家高粱被烧,最后谁得了利?” “乔家!”冯青山脱口而出,拳头骤然握紧,“腾”地起身就要往外冲,“我这就去找那个祸害算账!” “回来!”冯木匠低喝一声,瞪了冲动的大儿子一眼,“无凭无据,你敢动她一下试试?信不信那混不吝的转头就敢把咱家房子点了!还有霍厌,他能为了乔晚把霍家房子都扒了,等他回来,能放过咱家?” 冯青山梗着脖子,满脸不甘:“那……那这个哑巴亏,咱就这么认了?” “认?”冯木匠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笑,不大的眼睛里掠过一丝阴狠的厉色,“急什么?来日方长,这笔账,先给她记着! 冯家高粱地被烧了的事很快在村里传开。 乔家院子里,乔大河兴奋地双手狠拍在一起,发出一声脆响: “爹,冯家这把火烧得太是时候了!咱家连收拾都省了,直接开犁就能种地!” 乔福根却有些担忧:“冯家……不会把这事赖到咱家头上吧?” 一直低头默默整理农具的乔二川闻言,抬起头,沉声道:“他没凭没据,拿什么赖咱家?真想找麻烦,早就打上门来了。” 乔老爹琢磨着这话在理,心头的阴云散了些,压了心里许久的巨石被搬开了,脸上终于露出点笑意。 乔家上下,开始欢欢喜喜地准备播种。 与此同时,乔晚正忙得脚不沾地。 好说歹说,她才劝动乔清同意让孙大丫帮忙制作薄荷糖,但只负责采摘和清洗,核心的加糖的步骤,依旧只能让乔晚自己操作。 转眼就到了去县里交付薄荷糖的日子。 乔晚背着满满一箩筐蔬菜和一大包薄荷糖,天微微亮就出发。 先到集市,熟门熟路地将预订的菜分给几个摊主,收好铜钱,转头便直奔百草行。 离百草行还有一个路口,她就瞧见苏云晓正倚在二楼的窗边,伸长脖子张望,一见她的身影,立刻用力挥手。 乔晚刚踏进百草行的门槛,就被早早等在楼梯口的苏云晓一把拉住,径直拽上了三楼的雅间。 “带来了吗?快给我看看!” 苏云晓语气急切,全然没了往日的沉稳。 乔晚还是头一回见她这般猴急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赶紧将沉甸甸的布包推到她面前:“五百颗,一颗不少,你点点。” “点啥,咱们直接装匣!”苏云晓说着,转身从旁边的柜子里抱出几个雕花精致、色泽油润的小木匣,一看就价值不菲。 乔晚拿起一个匣子细看,造型竟有几分像现代的薄荷糖盒子,心里不由得暗暗称奇。 当初两人商定的是用陶瓷瓶,这改动…… 苏云晓见她打量,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寻思着,瓶子拿着不如匣子方便,就……擅自做主换了,你……不会怪我吧?” 乔晚哪里会怪她,心里只有庆幸。 这木匣比瓷瓶更显高档,她只觉得苏云晓不愧是经商多年,眼光就是独到。 “改得好!”乔晚由衷赞道,“云晓,你真有眼光!” 听到夸奖,苏云晓嘴角高高扬起,很是得意的道:“我也觉得我眼光不错!” 话落,两人相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闹过后,苏云晓拿出一份名单铺在桌上:“这些都是最近来预订薄荷糖的,多是各家的夫人小姐,幸好你这次带了五百颗来,不然还真不够分。” 说着她有从外面叫来两个伙计,四个人很快就把五百块薄荷糖分装好。 苏云晓让伙计都拿走给各家夫人小姐送去,她拍了拍手:“下次你来,咱们就能分钱了!” 乔晚却不着急,有了卖菜这个营生,她如今虽手头不那么宽裕但倒是不缺钱用。 乔晚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桌面,被一本摊开的书吸引了注意力。 苏云晓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解释道: “那是我家相公的书,我拿来随便翻翻。”提起夫君,她脸上自然而然地泛起一抹温柔的光晕,手指轻轻抚过书页封皮。 “你成亲了?”乔晚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傻问题。苏云晓梳着妇人发髻,年纪看着也比自己稍长,在这时代,定然是已成婚的。 只是她性子爽利活泼,让自己时常忽略了这一点。 “是啊,我已经成亲三年啦。”苏云晓笑着答道。 “不,我不是想问这个,”乔晚拉回飘远的思绪,指着那本书,眼睛越来越亮,“我是突然想到,咱们北岳国的秋闱,是不是就在八月份?” “没错!”苏云晓点头,有些不解,“这不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吗?” “这就对了!”乔晚猛地一拍手,兴奋地道,“咱们这薄荷糖,提神醒脑,清热解暑,不正是那些埋头苦读的学子最需要的东西吗?” 苏云晓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茅塞顿开,眼睛瞬间亮了:“对呀!如今正是备考最要紧的时候,天气又热,若有这薄荷糖相助,定能事半功倍!” 她激动地抓住乔晚的手,声音里满是兴奋:“乔晚,你可真是我的财神爷!” 话音刚落,她风风火火地就要往外走,刚跨出门槛又猛地折返回来,看着还坐在原地的乔晚,语气急切地道: “你还坐着干什么?赶紧回去做糖啊!” 第八十九章 二哥,你想不想读书? 乔晚认命的被苏云晓拉着下楼,刚走到二楼转角,她的脚步猛地顿住。 “怎么了?” 苏云晓察觉到她的异样,不解地顺着她的视线望向一楼大堂。 楼下的尽是买药卖药的人,日日如此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同。 乔晚的目光,却牢牢锁在柜台前那个熟悉的身影上——是孙二丫。 只见她把一个包袱推给铺子伙计,低声说了句什么,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指节都泛了白。 “那个小丫头你认识?”苏云晓也看到了孙二丫。 “恩,一个村的!”乔晚轻声回答。 两人说话间,伙计已经把包袱打开,露出里面的雪见,伙计眉头紧皱上下翻看,脸上的嫌弃之色越发明显。 “这种乡间常见的草药,我们百草行一般有固定的药童供货,他们都会把药材挑拣干净、炮制妥当才送来。”苏云晓踮脚看了看,话锋却微微一转:“不过……这小丫头拿来的这包,看着倒是比寻常庄稼人拿来的齐整些,像是用心收拾过的。” 不等乔晚开口说些什么,苏云晓已招手唤来身边一个伙计,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伙计领命下了楼,走到柜台边,对先前那满脸不耐的伙计耳语一番,随即竟客气地引的孙二丫,绕过柜台,直接往后面的账房去了。 直到看着孙二丫捏着几个铜钱,低着头、脚步匆匆地走出百草行大门,乔晚才和苏云晓一起缓步下楼。 “这丫头命苦,”乔晚叹了口气,声音中满是怜悯,“她爹去得早,娘亲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姐姐又是个说话不利索的,这次我能做出那么多薄荷糖,也多亏了她姐姐地帮忙。”她看向苏云晓,目光真诚:“刚才……谢谢你。” “咱们之间还用得着说这个?”苏云晓浑不在意地摆摆手,“也是她这东西确实还能入眼,若真是烂草一堆,我也不能坏了自己铺子的规矩。” 两人都不是拘泥虚礼的人,便不再多言。 苏云晓满心想着如何将薄荷糖推向更广的学子市场,乔晚则惦记着家里堆积如山的薄荷叶子,很快两人分道扬镳,各自忙碌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乔晚恨不得把自己泡在薄荷糖浆里。 灶房的火仿佛就没熄过,她没日没夜地熬糖、分块。 北岳国虽夏季较长但秋闱不常有,乔晚憋着一股劲,打算趁这段黄金时间,狠狠赚上一笔。 很快,苏云晓那边便派人送来了消息,她动作极快,已成功开拓了附近几个周县的市场,订单如雪片般飞来,一口气定出去了三千块! 乔晚拿着订货单子,只觉得手臂一阵发酸,欲哭无泪,晚上闭上眼睛,梦里都是咕嘟冒泡的糖浆和切不完的糖块。 转眼半月过去,幸好乔家地里的高粱都已种完。 乔大河和乔二川得了空,立刻过来帮乔晚忙活,这才解救了她的胳膊。 这日,乔二川从外面提着水桶回来,看向坐在门口吃着果子的乔晚,问出心里不解:“小妹,你房前那块地种的高粱,真是大哥给你的高粱种吗?” 乔晚把嘴里果子咽下,面无表情的道:“是啊!” 这就奇了!”乔二川放下水桶,指着那片长势异常旺盛的绿苗,“同样的种子,为啥你门前这块地里的苗,长得又高又壮实,茎秆粗得快赶上玉米杆子了!我观察好几天了,愣是没想明白。” “可能是地肥吧!”乔晚现在说起这话来,脸不红心不跳的,因为乔二川已经不是第一个这么问她的了。 她也没想到前面地里的甜高粱长得那么粗,当初埋籽的时候她为了保证出芽率,特意每个坑里放了两三颗种子,结果都出了,各个长得粗壮。 她舍不得间苗扔掉,便又央求乔家给她匀出一小块边角地,将多余的甜高粱苗移栽了过去。 乔家人如今对乔晚有种盲目的信任,见她折腾,也没人多问,都由着她去。 这时,乔清卖菜回来,她将箩筐放在地上,给自己到了一碗水“咕咚”一口都喝的干净! “这鬼天气,真是热死人了!”她用袖子擦了下嘴,接过乔晚递过来的果子,咔嚓咬了一大口,这才看向院子里的兄妹三人,兴奋的道:“你们猜,我刚才坐车回来时碰见谁了?” “碰见谁了?”乔晚很配合地露出好奇的表情。 “钱氏!就是霍家那个,霍厌之前的三婶!”乔清语速很快,不等乔晚纠正这尴尬关系,便接着说道,“我看见她大包小裹的,买了不少东西呢!” 乔二川蹲在一旁好奇的问:“霍家刚修好房子,又买东西,哪来的钱?” “估计用的还是霍厌娘的嫁妆!”乔清撇嘴分析道。 乔晚却心知,定是霍家当初与冯家合作陷害他们乔家得的好处,不然霍厌娘的嫁妆又不是取之不尽的百宝箱,怎么可能花这么多年。 “对了,晚晚,”乔清忽然想起什么,脸上带上一丝担忧,“霍厌这都走了快一个月了吧?是不是该回来了?” 乔晚望着房前远处的大山,喃喃道:“估计……快了!” “霍厌还是早点回来的好。”乔二川沉声道,“当初他为了你跟霍家彻底断了亲,这次若是让那个霍耀先真考出个什么功名,霍家有了依仗,肯定第一个不会放过你。有霍厌在,他们好歹还能收敛着点。”经过上次父亲入狱的事,乔家上下都深刻体会到了平头百姓面对权势时的无力感。 “二哥,你想不想读书,考取功名?”乔晚如今有了挣钱得门路,她便把压在心底许久的想法问了出来。 “读书?”乔二川猛地站起身,他目光灼灼的看向乔晚,而后瞬间暗淡下来,读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莫说他这底子薄就是进学院那天价的束脩,对于乔家来说便是一座难于跨越的大山。 乔二川自嘲的摇了摇头:“我……我不过勉强认得几个字,哪有能耐考取功名!” “咋就不能?”一旁的乔大河猛地提高了嗓门,大声反驳:“当初你跟霍耀先在同个书院,他整日跟夫子上课,你不过是跟着旁听,可每次考试,你的成绩都比他强上一大截!” “真的?”乔晚有些惊讶,她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二哥这么有学习天赋。 “保真!”乔清立刻点头:“当初二哥不去学院,夫子还来家里找过呢,他说二哥有天赋,假以时日定能高中!” 乔二川面露窘迫,急忙打断:“好了,都是之前的事了,不提了,快干活吧,明天小妹就要交货去了!” 乔晚却来了兴致,继续追问:“二哥,若是不差钱,你到底想不想读书?” “想……倒是想……”乔二川犹豫开口:“只是……” “想就行!”乔晚爽快地道:“等小妹,挣了钱,就给你请个夫子补课,落下的咱们总能补上!” “对,二哥脑子好使到时候定能考上功名!”乔清兴奋地道。 乔大河也激动地搓手:“那这么说咱家以后也能出个官老爷了?以后万一再犯点啥事,也不怕找不到门路打点。” “大哥,你怎么竟想着违法犯罪呢,你咋不想想二哥当了官,咱们跟着一起飞黄腾达呢!”乔晚嗔怪道。 乔大河赶紧拍了自己的嘴巴几下:“小妹说的对,是大哥错了,错了!” 乔大河这幅憨厚认错的样子把乔清和乔晚逗得前仰后合。 乔二川嘴上也扬起笑意,可心底缺泛酸:“要是真能像他们说的那样,该有多好。!” 第九十章 买买买 今日是乔晚去百草行送货的日子,乔家兄妹早早地过来帮忙,把一筐筐薄荷糖仔细装好,小心翼翼地搬上牛车。 “小妹,真不用大哥跟你去吗?”乔大河凑近乔晚,压低声音问道。 自从上次目睹何春柳受辱后,乔大河低迷了许久,如今缓过劲来,整个人看着沉稳了不少。 乔晚无所谓的摆摆手:“我自己就可以,大哥放心。” 乔大河闻言,只好不在多问。 另一边,乔二川正站在拐子身边小声叮嘱:“就是县里的百草行,你一定给我妹妹送到,看着她进去了你再走!” “你就放心吧乔二,我定给你妹妹安全送到,你快走吧,我要赶车了!”说着跳上牛车,扬鞭吆喝一声:“都坐好了,驾!” 随着牛车晃晃悠悠地前行,乔晚抱着箩筐,两个眼皮直打架。眼看着就要睡着时,只听拐子“吁”一声拉住牛车,转头对乔晚道: “百草行到了!” 乔晚付了车钱,直到坐在苏云晓对面连喝了两碗凉茶,才彻底清醒过来。 “三千五百颗!晚晚你太厉害!”苏云晓抱着乔晚的胳膊激动地不已:“有了这些薄荷糖,平阳县周边的州府就是咱们的天下了!” “你都不知道我最近过的是什么日子!”乔晚苦着脸,抽出胳膊,把袖子挽起来伸到苏云晓面前撒娇道:“你看都粗了一圈!” 苏云晓笑嘻嘻的握住乔晚手,把三张银票摊到她的手上:“这样你还觉得粗吗?” 乔晚猛地抽回胳膊瞪圆了眼睛,看着银票上的字,尖叫出声:“三百两!”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这么点钱就让你激动成这样,等这三千颗薄荷糖再出手,到时候还不得吓晕了!”苏云晓笑着打趣。 这是乔晚第一次摸到银票,她小心翼翼的,手指止不住地颤抖。 “我能把这些都换成银子吗?”乔晚抬头看向苏云晓,眼中满是期待。 “行……怎么不行……”苏云晓犹豫开口:“只是三百两不是个小数目,你一个小娘子拿着那么多银子,怕是危险。” 乔晚却不在意,她有空间,到时候把银子全放进去,每次一进空间就能看到一座银子山。 那种感觉,想想就挺美好。 但这事急不得。她先推给苏云晓一百两银票:“你说得对,三百两一次都换成银子太招摇,你先帮我换一百两的,我先用着。” 苏云晓叫来账房先生,很快就端来了十个银锭子。 与银锭子一同搬来的还有三大罐子糖:“这是我昨日让人特意从外地买来的,趁着如今糖的价格还没高起来,咱们多做些!”苏云晓凑近看着乔晚巴掌大的小脸,确实像瘦了,她关心地问:“要不要我派两个伙计帮你?” “不需要,现在还能忙的过来!” 都说银子治百病,如今看到这白花花的银子,乔晚觉得之前的累都是值得的。 苏云晓见她这副财迷模样,也不好再说什么。 两人又坐了会儿,订好了下次送货的时间,便各自分道扬镳。 乔晚兜里有钱,心里有底气,脚步轻快地直奔县里最繁华的南大街。 之前乔晚来县里不是卖货就是送货,这样繁华的地段还是头一次来。只见街道两边店铺林立,招幌飘扬,叫卖声、谈笑声不绝于耳。乔晚不自觉放慢了脚步,只恨两只眼睛不够看。 最终,乔晚站在这条街门头最大的铺子前——这也是她此行的目的地:锦罗阁。 乔晚抬脚踏入店内,眼前顿时一亮。 店内空间极大,比她想象的还要宽敞。锦罗阁装修华丽,青石铺地,白绸裹墙。 更让乔晚满意的是,铺子内分区极其巧妙,成衣、首饰、胭脂水粉一应俱全,又各有各的分区。 一位穿着体面、约莫二十多岁、身材高挑的小娘子从乔晚进店就注意到了她。 见乔晚虽衣着粗简,但气度从容、眼神清亮,看着不像一般村妇,倒像个落魄的小夫人。 她扬起一个得体的微笑,迎了上来:“小娘子,想看些什么?咱们店里新到了一批苏绣的料子,花样也是当下最时兴的。” 乔晚还是第一次进入如此豪奢的店铺,心里不免有些惊叹,但面上却不露怯。 她如今可是怀揣巨款的人,底气足得很。 乔晚废话不说直奔成衣区,她摸了一件湖水绿色的绸裙,触手冰凉丝滑,看着就贵。 “小娘子好眼光,这条裙子是我们店里上午刚到的,要不要我给您拿一条试试?”身后紧跟着的小娘子热情介绍。 乔晚想了想,自己日常还要干活,穿这样好的衣服实在不便,便暂时熄了心思。 她摇了摇头:“帮我介绍一下日常穿的成衣!” 闻言,那高挑的小娘子也不生气,脸上的笑意不减,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小娘子,这边请!” 乔晚随着这位高挑娘子来到料子明显逊色的棉麻成衣区。 她给自己和乔家人各挑了两身,最后又比量着霍厌的身量,让那位高挑的小娘子帮着挑了一身。 挑完衣服,乔晚被不远处那些亮闪闪的首饰吸引了目光。她走到近前,俯身仔细观看。 一支银簪吸引了她的注意。簪头是一朵栩栩如生的桃花,花瓣层叠,中心点缀着一颗细小的米珠,简洁又不失精致。 “这支簪子怎么卖?”乔晚指着那支银簪问道。 女店员小心地将簪子取出,放在铺着软布的托盘上:“小娘子好眼光,这是新到的桃花缠枝银簪,做工最是精细,只要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若在以前,乔晚定然觉得是天价,可如今她身揣百两,竟也觉得可以接受。 她想着从未见乔清戴过什么首饰,便果断点头:“包起来吧。” 买了簪子又配了副同款的耳坠子,乔晚满意的转战到胭脂水粉区。 她拿起一盒膏体细腻的面脂,放在鼻子下仔细闻了闻,是淡淡的花香,乔晚直接要了四盒。 乔晚边逛边买,虽买的都不是特别贵重的,但胜在数量可观。 一番采购下来,最后结账竟花了十三两银子。 提着打包好的东西走出锦罗阁,乔晚只觉得神清气爽,花自己挣来的钱的快乐,实在是难以言喻。 她回头又望了一眼那气派的匾额,心中暗道:这只是开始,以后,她还要赚更多的钱,买更好的东西。 第九十一章 穷掉底了 乔晚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乔家,刚一进门就看见乔父正在院子里练习走路。 这段日子有了乔晚不间断的滋补,再加上她三五不时地帮着乔父针灸按摩,乔福根的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 如今只要不快走,就看不出瘸。 “爹......”乔晚背着沉甸甸的箩筐进门,在院子里扫了一圈不见乔家哥姐,好奇地问:“大哥他们呢?” 她记得自己早上坐车走的时候明明说过今日休息一天,他们总不会又去给她摘薄荷叶子去了吧。 “去池塘里抓鱼去了!”乔福根扶着桌子坐下,到了一碗水推给乔晚:“累坏了吧,快歇歇。” “抓鱼?池塘里的鱼多吗?”乔晚有些好奇。 这段日子乔家的肉腥确实不缺,但时间一长总想着换换口味。 乔福根忘了自己这个女儿之前两耳不闻窗外事,直接解释起来: “春天的时候里正带人在大河上游憋了个池塘,各家出钱买了些鱼苗放里面,如今鱼苗长成了,趁着这阵不忙,里正便决定把鱼捞出来给大伙分了!” 乔晚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咱家能分到吗?” “咱家春天连饭都吃不起,哪来的钱买鱼苗!”乔福根叹了口气,继续道:“不过,你大哥和二哥挖池塘的时候出了力,但即便是能分到咱家,估计都不够喝汤的。” 想起家里从前的苦日子,乔福根满眼的自责。都怪他无能,让四个儿女跟着他受苦。 乔晚并未注意到父亲脸上的落寞,把箩筐里的豆腐拿出来,放到桌上,对乔父嘱咐道:“爹,你帮我把豆腐放凉水里,我去看看。” 不等乔父回应,乔晚迈步直接往外走。 乔福根忙站起身叮嘱道:“让你大哥他们早点回来!”乔晚脚步未停,大声回应道:“知道啦!” 乔晚紧赶慢赶来到池塘,鱼儿已经全部被捞上来,正在分摊售卖。 乔清见到乔晚来了,美滋滋地举起手里拎着的两条巴掌大小的鲫鱼晃了晃:“小妹,下午姐给你炖鱼汤。” 乔晚看着那两条比她手指粗不了多少的小鱼,心中苦笑:“估计这鱼下锅,汤都不带白的!” 她在众多村民中看了一圈,没找到大哥二哥身影,转头问向乔清:“大哥二哥呢?” “在那边等着鱼死呢!”乔清指着不远处站在的那堆人道。 乔晚不解:“为啥要等鱼死?” “鱼死了再买,便宜一半不止!”乔清举起手里的小鱼解释:“这么大的死鱼五条才两文钱,等大哥他们挑完咱们就回家。” 乔晚闻言心里泛酸。 乔家即便是买死鱼都不敢买大的,真是穷掉底了! “姐,你把这两条小鱼苗放生吧,我去前面看看!”说着乔晚抬脚便直奔乔里正方向。 乔里正跟前摆着的鱼筐里的鱼都活蹦乱跳,每条都有乔晚手臂长,看着就肥美。 “里正叔给我来五条,最大的鲤鱼。” 乔晚话一出口,周围看热闹的村民都不自觉的把目光投向她。 池塘里打出的鱼不少,分大中小三等,价位也分高低。 村民们都想着花最少的钱挑一条最大的买回去给家里人打打牙祭。日子过得宽裕的人家最多买一条个头中等的,再配几条死的,就够一家人饱餐一顿。 像乔晚这样上来就要最大的,这么长时间还是独一份。 乔里正清了清嗓子,指着旁边的中等那堆鱼提醒道:“都是一个池塘的,味道一样,价钱却差不少呢!” “里正叔,您就帮我挑吧!”乔晚明白乔里正的意思,是让她买中等的,价格更便宜,同样的钱能买到更多。 但乔晚买一回不想将就,直接从钱袋子里掏出一块碎银子递了过去:“辛苦里正叔了!” 周围有其他人看着,乔里正闻言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接过钱,从鱼最大的那堆里挑出五条看着就肥的,放进篮子里递给乔晚:“回去放水里,还能吃段日子!” 乔晚接过鱼,轻声道谢,而后提着鱼美滋滋地往旁边走,打算叫大哥二哥还有姐姐回家。 刚走到死鱼这边,就听见乔大河憨实的声音从人群里响起:“死了!死了!那条死了,给我,快给我!” “乔大河你急花眼了,那鱼鳃刚刚还动了呢!”人群中不知道谁回了一句,引得同样等死鱼的村民哄笑一片。 乔晚冲着人群中大喊了一句:“乔大河,乔二川,回家了!” 听到小妹的声音,乔大河从人群里钻出来,满脸胀红,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大半:“小妹,你等着哥给你买鱼吃……” 不等他把话说完,目光便落到乔晚胳膊上挎着的篮子,惊呼出声:“小妹,你买鱼了?” 他这一叫,吓了周围村民一跳,他们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到乔晚的篮子上,待看清那一条条肥硕的大鱼,瞬间炸了锅:“乔晚,这是发财了!” 有好奇心重的,打趣问道:“乔晚,你捡钱了?” “是啊,在哪捡的告诉我们一声,咱们也去看看!” 乔晚心知有些话多说多错,所以她选择闭嘴,把篮子交给大哥,叫上乔二川和乔清往家走。 只是她不知道,孙二丫也在那些等着买死鱼的人群中。 她盯着乔晚篮子里的大鱼沉思片刻,转身便跑回了家。 回去的路上,乔家兄妹激动不已。乔大河和乔二川争着抢着提装着大鱼的篮子,一路上见人就打招呼,恨不得跟全村昭告他们乔家买了一篮子最大的活鱼。 乔清挽着乔晚的胳膊走在后面,看着前面乔家兄弟这般没出息的样子,忍不住感叹:“咱家许久没再村子里这般挺直腰板做人了,看把他们高兴的!” 说着自己也忍不住想捂嘴大笑两声,可见手上还拿着鱼,便硬生生忍了下来。 乔晚也没想到不过是几条活鱼便把乔家兄妹兴奋成这样,一想到家里那一箩筐的东西乔晚便忍不住好奇,乔家兄妹见到又会是一副什么夸张地表情。 第九十二章 分钱 乔福根正在院子里磨刀,就听见乔家的四个孩子说说笑笑地进了门。 “爹,你快看这么大的鱼!” 乔大河献宝似的把装鱼的篮子送到父亲面前,还不等他继续说,就听见乔福根声音哽咽地感慨:“里正待咱家不薄啊,居然给你分了这么多的鱼!” 乔清闻言赶忙打断:“爹,你说啥呢,这是小妹买的。”她把手里那两只寸长的小鱼举到父亲眼前:“这两只才是咱家分到的。” 乔福根闻言瞪圆了眼睛:“一连干了那么多天,才分到这么两条?” “是啊爹,所以咱们以后想吃鱼不能只埋头出力,还要想法子挣钱,有了钱咱们想吃多大的鱼就吃多大的鱼。”乔晚把箩筐从堂屋里拿出来,打算给乔家分东西。 “大哥,你把鱼都放水里,大家过来试试我给你们买的东西。” 乔家人闻言都围了上来,就见着乔晚从箩筐里向耗子搬家似得一样样往外拿东西: “这是给你们的衣裳,你们都试试。” “家里的衣裳都够穿,你花这个冤枉钱……”不等乔父抱怨的话落地,乔家兄妹几个直接上手拿过自己衣裳开始试穿。 乔清把衣服铺在身前在乔晚面前转了个圈:“小妹,你看合适不?” 乔晚从布包里拿出那根桃花银簪插在姐姐头上,又把那对耳坠递了过去:“配上这些,我姐姐就是咱们下河村的村花了!” 乔清拔下头上的银簪,垂眸摩挲着簪子上的桃花,抽了抽鼻子,哽咽道:“你……你给姐浪费这个钱干啥!” 乔晚把簪子重新给她插回去,又帮着她把耳坠子戴上: “给我姐买啥都不叫浪费,戴着让他们看看,咱们乔家的姑娘多好看!” “三妹,小妹给你买的你就戴着,好看着嘞!”乔大河憨声憨气的笑着附和。 乔清双颊羞红,不停地摸着簪子和耳坠,轻声道:“我就觉得这个太贵重了!我整日在家干活没必要戴这么好的簪子。” 她嘴上说着没必要,可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眼底的欢喜。 乔二川安慰道:“你也没什么首饰,既然小妹给你买的,你就留着。” 乔清闻言抬头,眸光亮的惊人,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激动:“那……那我就谢谢小妹了!” “姐,你谢早了,还有这个呢!”乔晚又从箩筐下面拿出一盒面脂放到乔清手上:“你闻闻香不香。” 乔清张大嘴巴,小心翼翼的打开面脂的盖子,一股淡雅的花香在屋子里散开:“我得天!这就是他们富人家小姐往脸上涂得东西吧?这也太好闻了!” 她根本不知道从哪下手,还是乔晚抠出一块在掌心揉开,最后抹到她脸上,她才知晓原来面脂是这么用的。 她激动地把脸伸到乔福根面前:“爹,你快摸摸我的脸,可嫩了,像似有一层水。” “哼”乔福根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也不知道挣多钱,这么花,哪有一点过日子的样子,都是成家的人……” “咣当!”不等乔父把话说完,乔晚直接把钱袋子扔到他面前的桌上:“不多,上次那五百颗薄荷糖也就卖了百十两银子!” “多少?”乔福根猛地站起身,唾沫星子直接飙出老远! “也就一百多两!”乔晚并不打算把卖的钱全盘托出,这是她自小养成的习惯——永远不要把自己的底牌露给任何人。 可即便是这个数字,就已经惊得乔家人张大嘴,久久未能合上。 还是乔二川最先反应过来,他快步走到门口,向外看了一圈,急忙把大门从里面插上,又回了堂屋把门紧紧关好! “小……小妹,你说你这次挣了多少?”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确认一下。 乔晚二话不说打开钱袋子,把里面的银子全部倒在桌子上:“这是买完东西剩下的!” 乔福根盯着桌子上的银子,久久没找回自己的声音,抖着手指了指乔晚,又指了指桌上的银子,最后身子一软,直接瘫坐在椅子上。 乔家兄妹几人吓坏了,赶紧围了过去查看情况。 就见乔福根捂着脸,声音带着嘶哑的哭腔:“你娘要是还活着,看到你这般有出息,定会为你高兴!” 乔晚提着的心终于放下——原来是想老伴了! “爹,我娘在天上看着你呢,挺高兴的日子你可快别哭了!”乔晚受不了这么温情的场面,赶紧出声制止,“咱们快分钱,分完了赶紧做饭,饿死了!” “分什么钱,这些都是你赚的,你自己留着!”乔福根擦了擦眼角,看向其他几个孩子:“你们都不许要!” 乔晚见状,瞬间冷下脸,毫不客气地回怼:“爹,你是忘了何家为什么跟咱家退亲了吗?忘了二哥为什么不读书了吗?还有三姐......”乔晚把乔清的手举到乔父的眼前:“你看看这手,比村里四五十岁婶子的手都糙。我挣钱了,想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怎么就不能要了?” 乔福根被乔晚说得哑口无言,只剩下粗重的喘气声。 即便是这样,乔晚也没打算放过他,继续道:“你愿意继续受着村里人的白眼,你自己受着,我可不愿我这些兄姐受着。” 说着她直接推给乔大河五十两:“大哥,你拿着这钱明天就去找里正叔,把之前欠的都还上,剩下的买田!” 乔大河抠着手指,目光撇向父亲,没敢接。 “拿着呀!”乔晚猛地抬高音量,把屋里人下了个激灵。 乔大河赶紧接过银子包好。 乔晚又转头看向乔二川,不等她说话,乔二川抢先开口:“小妹,二哥平日里没啥需要的,就不要钱了!” 乔晚闻言,转头看向乔福根:“爹,我想让二哥继续读书!” 话落,乔福根猛地抬头看向乔晚,抖着嗓子道:“读书……可得花不少钱!” “只要二哥读,我就供的起!”乔晚再次看向乔二川:“二哥,你读吗?” 乔二川吸了吸鼻子,毫不犹豫的道:“读!” 第九十三章 女孩子就要对自己好一点 乔二川的回答让乔晚很满意,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根本不用讲什么大道理。 “还有半个月就要秋闱,今年怕是来不及了。等秋闱过后,咱们先去找你从前的夫子!” 乔晚相信只要钱给到位,别管乔二川落下多少课业,都能补上。 乔二川闻言激动得脸色涨红,缓了好一会儿才郑重的道:“小妹你放心,二哥定不辜负你一片心意!” “二哥,我相信你!” 乔晚又把头转向乔清,推了二两银子过去:“这是之前说的,每个月给你发二两的工钱!” 乔清痛痛快快的接下,笑嘻嘻的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一桌子银元宝转眼只剩下一半,乔晚把剩下的收好,没看乔福根一眼,拉着乔清直奔灶房:“咱们今天做鱼炖豆腐!” “你还买豆腐了?听说那个东西白白嫩嫩的,可滑溜了!” 乔福根看着两姐妹挽着手的身影消失在灶房,转头看向乔家两兄弟,轻“咳”一声。 刚想说话,就见乔大河抱着银子直接起身:“爹,我先去把银子放好!”说着逃一样地窜回房间。 不等他把目光转向乔二川,就见他挠着头,边转身往外走边喃喃道:“我得把之前看的书找出来,温习温习!” “你......”最后堂屋内只剩下乔福根一人。 他指着走远的两个儿子,气得胸口起伏:“你们,一个两个......我都是为她好!我是她爹,还能害了她不成!” 可惜没人听他的。 乔家一家人吃了顿热腾腾的豆腐鱼锅,最后乔晚给乔家留下两条,自己带着一条鱼回了家。 临走前把一罐子面脂塞到乔大河手上,低声叮嘱:“大哥,如今咱家日子过好了,男人该主动就要主动!” 乔晚不知,她走后,乔大河盯着那盒面脂一夜未眠,最终也没勇气送出去,白瞎了她一番心思。 回到家中,乔晚找了个罐子把鱼养在里面。 她的空间哪都好,就是除了她这个活物,其他的活物都进不去。 趁着今日没事,乔晚闪身进了空间,把之前散落在地上的青菜都装进篮子里分类摆好。 趁着天色还早,又去后院摘了许多菜放进空间。 累了一天,乔晚洗漱过后,拿出面脂给自己这张摸着喇手的脸好好护理了一下。 直到临睡前,乔晚都忍不住感叹:真是一分钱一分货,涂了面脂,她这张脸确实不干巴了。 翌日,不等鸡叫乔晚就起了床。 这些日子她早就形成了生物钟,吃过早饭,打开大门,她居然看到个意想不到的人。 孙二丫跟在她姐姐身后,正在给她家房前的地里浇水。 听到大门口传来的响动,孙二丫扬着晒得黑红的小脸,笑着跑过来打招呼:“乔晚姐,早!” “你怎么在我家?” 自从上次在百草行看见过孙二丫一次,乔晚再没听到过她的消息。 孙大丫沉默寡言,都是你问一句她答一句,很少主动开口,更别提说起她这个妹妹。 “乔晚姐,这是之前你替我垫上的二十七文钱!”孙二丫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递到乔晚跟前:“之前是我不懂事,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说着低垂着眸子,摆出一副知道错了的模样。 乔晚看不清她的表情,伸手拿过那些铜板:“行了,以后你也不欠我的了,天这么热,你快回去吧!” 乔晚没发现,她拿走铜板那一刹那,孙二丫脸上闪过的震惊——她没想到乔晚都是能一口气买五条大鱼的人,居然真收了她这几个铜板。 她心底升出几分愠怒,但很快换上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乔晚姐,你还在生我气对不对?你原谅我好不好?” 乔晚觉得孙二丫这话说得奇怪。 她跟她并无太深的交集,更涉及不到生气,她到底做了什么让孙二丫有这样的误会? “二丫,我从来没想过跟你生气,更涉及不到原谅。”乔晚认真的纠正。 “"真的?"孙二丫瞬间破涕为笑,抽着鼻子道:“这么说乔晚姐你还会像之前一样,给我们做好吃的对不对?” 乔晚勉强扯起一个嘴角,直接拒绝:“我现在忙,没时间做饭。” 话落不给孙二丫再开口的机会,直接冲着孙大丫喊了一句:“大丫,进来我有话跟你说!”说完直接转身进了院子。 孙大丫闻言,放下水舀,沉默地越过站在门口的妹妹,直接跟着进了院子。 直到看不到两人身影,孙二丫才恶狠狠地啐了一口:“不就是有几个破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说完转身回了村子。 孙大丫站在霍家堂屋,不安地绞着衣角。 不过片刻,就见乔晚从卧房里出来,拿一个罐子在她跟前打开,一股好闻的花香钻进她的鼻子。 “这叫面脂,是让女人的脸变得光滑细腻的。我给乔清和你都买了一罐,你试试。”说着乔晚不等她反应,直接挖了一块抹到她脸上。 油润的面脂接触皮肤那一刻,孙大丫瞬间身体紧绷,像被人下了定身咒。 乔晚抹完,在她湿润的小脸上戳了戳,满意地道:"不错,女孩子就要对自己好一点!" 孙大丫眼睛动了动,脸"蹭"的一下瞬间爆红。 她的手脚不知道该往哪放,把头垂得更低,最终吐出两个字: “谢......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要谢我还要谢谢你呢!”乔晚拿出一两银子塞到她手上:“这是你帮我做活的工钱!” 手里的银子像是烫手的山芋,孙大丫忙塞回给乔晚:“不......不......不要,你......你救...救我娘,感,感谢你。” 乔晚明白她的意思——因为自己给她的咳嗽草治好了她娘的咳嗽,她感激她。 “我才要感激你,要不是你,我根本忙不过来!”乔晚感觉孙大丫是个很知道感恩的姑娘。 她越是如此,乔晚越想对她好:“这钱你快拿着,你要是不要,明天我就不用你帮忙了。” 孙大丫闻言,只好无奈地收下银子,乔晚顺便把面脂也塞到她怀里。 得了工钱,孙大丫干得更加卖力,就连乔清都忍不住打趣道:“孙大丫像是打了鸡血一样。” 乔晚心里却明镜似的——她这是拿了自己的工钱,心里过意不去,拼命弥补呢! 第九十四章 霍厌,你可算回来了 转眼进了八月份,天气也变得不似之前那般炙热。 霍厌已经进山一个半月,依旧音讯全无。 乔晚洗漱完,坐在床上边用面脂擦身体,心里边嘀咕:“霍厌不会出什么事吧?” 自己如今的身份毕竟是他的妻子,之前霍厌对她也算够意思,那她明日是不是该进山找一找? 如今秋闱在即,乔晚和苏云晓的薄荷糖生意也到了关键时候。之前那三千颗根本不够用,前些日子苏云晓特意派人又来取了两千颗。一共五千颗薄荷糖,乔晚都不敢想苏云晓是怎么卖出去的。 一边是自己的丈夫,一边是挣钱的生意,乔晚有些犹豫,最终决定先睡觉,等明天睡醒了再说。 乔晚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一会梦见苏云晓追着她要薄荷糖,转头又梦见老虎张着血盆大口,正对着霍厌的脑袋。 “霍厌,快跑!”乔晚猛地从梦中惊醒,不自觉地大叫出声。 “做噩梦了?”一道低沉的男声从身后响起。 乔晚迷糊地“嗯”了一声,而后猛地回头,后知后觉地看向出现在她卧房的男人。 许是刚才的梦太过逼真,乔晚瞬间红了眼眶,猛地飞身扑到霍厌怀里,哽咽道: “霍厌,你可算回来了!” 娇软在怀,霍厌身子瞬间紧绷,缓了好一会儿才抬手轻轻拍了拍乔晚的头,柔声答道: “嗯,我回来了。” 霍厌这么多年一个人独来独往,从来不敢奢望有个人真心实意对他。 刚才进屋,他就听见乔晚梦里喊他的名字,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可如今小媳妇的眼泪烫得他心窝子生疼,口口声声虽都是埋怨他回来得太晚,霍厌能听出来她是担心自己了。 “你听没听到我说的话?”乔晚吸了吸鼻子,退出霍厌的怀抱坐在床上,寝衣松松垮垮地斜在肩头,“我新找了个挣钱的营生,以后你也尽量少去山里,太危险了!” 霍厌垂着眸子,根本不敢直视乔晚。 一股丝丝缕缕的花香萦绕在他鼻尖。他只觉全身的血液在叫嚣着沸腾,只恨时间过得太慢,小媳妇年纪尚小,不能把人按倒! “以后我不会再进山这么长时间。”霍厌保证道。 毕竟现在也有人盼着他回家了,他不想再看小媳妇哭鼻子。 “真的?”乔晚不相信地反问。 霍厌认真点头:“真!” 缓了好一会,见小媳妇情绪彻底平复下来,霍厌起身到柜子翻出干净的衣裳,拿了个汗巾子跟乔晚招呼一声:“身上都是味,我出去洗洗。” “嗯,去吧。” 霍厌平安回来,乔晚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趁霍厌去大河洗澡的功夫,她起身进了灶房。 烧水揉面,等霍厌洗好回来时,满满一大碗香辣肉 丝面放在他跟前。 “面条过了凉水,面下面有鸡蛋,快吃!”霍厌回来得突然,灶房里没剩什么东西,乔晚只能将就着给他做一碗面条。 “今晚先对付一口,明天我给你做些好吃的补补!” 这一个半月来,乔晚给霍厌带的饼子和肉酱早就吃光了。 每每用那些只撒了盐的野味充饥时,他都无比怀念乔晚做的美食。 如今终于能吃到,他心急地简单翻拌两下,便直接挑起一筷头送入口中。 面条一入口,霍厌忍不住满足地"哼唧"出声。 乔晚把扒好的蒜推给他,小心叮嘱:“你慢点吃,又没人抢你饭碗。” 霍厌勉强把嘴里的面条咽下,又夹起两个荷包蛋直接送入口中,伸手把蒜推远,含糊道:“有味!” 整整一大海碗面条,不过几筷子就被霍厌吃得干干净净,就连最后碗底的一点面汤他都不忍心浪费,全喝干净! “你先上床,我洗了碗就回来!” 霍厌照例端着碗筷进了灶房。 等他收拾妥当回屋上床时,乔晚已经睡着了。 吹了灯,霍厌翻身上床。 本以为到了家会很快睡着,可没想到他此刻却异常精神,借着微薄的月光,他用目光仔细描画着小媳妇的眉眼,越看心里那份躁动越难压制。 最后实在没忍住,凑近小媳妇的脸,轻轻落下一吻。 而后又觉得自己这般行径太过趁人之危,抱着被子直接滚到床角自责,不知何时睡着了。 翌日一早,乔晚还在睡梦中就听见"咩咩"的声音。 她穿好衣裳,揉着惺忪的眼睛推开房门,就见自家院子中拴着两大一小三只山羊,霍厌正拿着一捆草扔在它们跟前。 “这......哪来的?”乔晚惊奇地问道。 “掉进陷阱,正巧被我抓到。”这次回来得这么晚,也是因为这三只山羊,不然至少能提前五日到家。 乔晚此时也没了困意,新奇地围着羊打转,口中喃喃道:“这三只羊抓得好,抓得好!” 见她喜欢,霍厌指着其中一只肚子特别大的山羊道:“这只揣了崽子,等崽子下了,就给你挤羊奶喝,听说那玩意很补。” 再过几个月就要入冬,霍厌身强体健的不觉得有什么,可小媳妇头一年住这个房子,霍厌怕她遭不住。 早饭乔晚做的蒸米饭,杀了两只兔子做的麻辣兔丁,又炒了两个青菜。 饭桌上,霍厌跟乔晚交代:“我今天要去县里把猎物卖了,可能回来得晚。” 乔晚目光在院子里看了一圈:“你那些猎物都在哪呢?” “山洞里!”霍厌埋头吃饭的空隙抬头回了乔晚一句。 两人吃过早饭,霍厌刷了碗便打算出去借个板车,刚打开大门,就与乔清和孙大丫撞个正着。 乔清惊呼:“霍厌,你回来了?” 孙大丫闻言猛地抬头,目光快速在霍厌身上扫了一圈,见他没受伤,又急忙低下头,耳尖不自觉地红了。 霍厌没多做停留,只对着两人点了下头,而后错身直奔村中。 乔清这时也看到院子里的山羊,快跑两步在羊群前站定:“小妹,这是霍厌抓的?” “嗯!”乔晚点头,语气中尽是得意。 “你家霍厌可真厉害,这都能让他抓到!”乔清话里的赞扬毫不掩饰,她又觉得不够,拉着身边的孙大丫追问:“你说霍厌厉不厉害?” 孙大丫垂着头,双手不断地抠着衣角,小声地回了句:“厉害!” 第九十五章 买鸡,补身子 霍厌这次打的猎物极多,他在山里有几处储藏猎物的山洞,里面温度低,利于储藏。 他把板车停到最近的山洞,掀开洞口遮挡的草帘子,将里面的猎物全部装上车。 村里的板车不小,霍厌装了满满一车,拉着被压得吱呀作响的板车,直奔县城。 除了上次的肉铺,霍厌在县里还有其他收野味的路子。 这次他带的猎物多,便直接去了县里最大的酒楼——万翠楼的后门。 后厨的伙计见霍厌来,熟稔地打着招呼帮忙卸车。 清点过后,霍厌直接到账房处结了账,这次都是一些比较难抓的猎物,酒楼给的价钱不低。 霍厌掂着钱袋子刚迈出酒楼的大门,就被身后的掌柜的叫住。 “霍兄弟,最近上山了?”酒楼的掌柜的姓万,单名一个山字,之前被霍厌救过性命,所以一直跟他兄弟相称。 霍厌面上没什么表情点头“嗯”了一声。 “我看你这次拿来的都是些难得的野味,不知你有没有些寻常的,像兔子山鸡一类的?”万掌柜神情无奈:“你不知道,酒楼里最近有位夫人,非要吃这些。” 霍厌眉头微蹙,这些东西他那个山洞倒是不少,只是万掌柜为何非要找他:“这不是难得东西。” 如今天旱,不少野鸡野兔都下山喝水,说不难得都谦虚了,可以说是很容易抓的野味。 “我又怎会不知这东西遍地都是?可做出来的东西那位夫人总说味道不对,这不我才找到你!”若换成其他难缠的客人,以万掌柜如今的身份地位,早就用大棍子打出去了,可那位是他得罪不起的,无奈只好小心伺候着。 霍厌闻言,也不多问,直接点头应下:“行,明天我给你送来一车。” “那可太好了!”万掌柜双手合十,面上尽是感激之情。 霍厌得了银子,拉着板车直奔南大街。 下河村…… 乔晚正扒着一户农家的栅栏往院子里看,她转头看向乔清:“姐,他家那只鸡肥!” 今早吃饭前,乔晚让霍厌试她新给他买的衣服,结果肥了一大圈。她之前买回来的时候特意用他原来的衣裳比对了一下,正好!可见霍厌这次出去瘦了不少。乔晚决定买只鸡给他好好补补,今天便只干了半天活,就拉着乔清来了村里。 乔清不死心地继续劝道:“你家不还有三只呢吗?抓一只杀了得了!” “那不行,我家那几只还留着下蛋呢,不能杀!”乔晚现在每天早起一个鸡蛋,霍厌回来了还要加一个。 三只鸡两母一公,杀一只每天就只能下一个鸡蛋,乔晚觉得不够分。 见乔晚坚持,乔清没办法,只好拉着她继续往村里走:“走,我带你去付家,他家鸡最多!” 乔清拉着乔晚敲响了付家的大门。 开门的是一个看着年纪跟乔父差不多大的妇人,乔清让乔晚喊人:“这是付婶子。” “付婶子!”乔晚乖巧喊人。 付婶子一见是她们姐妹二人,脸上立刻挂上笑,忙把人请到屋里,洗了两根黄瓜分给姐妹俩。 “婶子您别忙活了,我们姐妹今天过来是想问问你家的鸡卖不卖?”乔清开口说明来意。 “卖,卖呀!我家笼子里有五只呢,你们随便挑!”付婶子直接拉着姐妹两个来到鸡笼跟前。 乔晚挑了两只最大的,付了钱,也没多坐,拉着乔清又去了乔里正家,买了不少鱼干。 “姐,你晚上回去别做饭了,一会把爹和大哥二哥叫来,咱们一起吃!”乔晚背过身捂着眼睛对乔清道。 “行,一会我就去地里找他们!” 乔清一手握住鸡冠子,另一只手起刀落,直接给鸡抹了脖子。 喷涌而出的鸡血被放进碗里——这是乔晚交代的,她要用鸡血做道菜。 姐妹两个烧水、炒鸡、炸鱼,忙得不亦乐乎。 夕阳西斜,下田割稻子的村民陆陆续续往家走。 路过霍家的时候,一股香味霸道地窜进鼻子,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哎呀,这谁家做肉了,这么香?”一个挎着篮子的妇人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人,“你闻到没有?” “闻到了,这个山脚下只有霍厌一家,没想到他家吃得这么好。” 那个妇人加快脚步,拍了拍走在前面的郑氏和钱氏:“霍厌整日上山打猎,挣了不少钱吧!” 一听“霍厌”俩字,郑氏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没好气地道:“我们两家早就断了亲,他的事我们上哪知道!” 刚才那个妇人没想到郑氏的火气这么大,悻悻地收回手,小声嘀咕:“不知道就不知道呗,有什么好来气的。” 她瞪了眼前面越走越快的两人,撇嘴跟身边的人小声道:“我看霍家是后悔了,看着霍厌过好了眼红着呢!” “谁眼红了?”郑氏猛地回头,怒瞪着刚才问话的妇人,“我侄儿马上就要是举人老爷了,他一个上山找食的煞星,有什么好让人眼红的!” 那个妇人也不甘示弱:“秋闱还没考呢!你这声举人老爷叫得也太早了,能不能考上还两说呢!” 一直默不作声的钱氏一听有人质疑她儿子,顿时来了火气,指着那人的鼻子大骂:“你敢咒我儿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说着不等郑氏反应,直接冲上去薅那村妇的头发。 另一个妇人见同伴被欺负,赶紧上前拉偏架。 郑氏还指望着霍耀先考中举人跟着鸡犬升天,二话不说也跟着冲了上去帮忙。 霍厌拉着车往家走的时候,离老远就看见几个女人扭打在一起,叫骂声那叫一个刺耳。 霍厌眉头蹙起,脚步一转,直接换了条回家的路。 刚推开门,就见家里异常热闹。 乔父和乔二川两个正帮着他家砌牲口棚子,乔晚站在一旁指挥。 乔清最先看见霍厌,她扬声冲着院子里的几人喊了一句:“霍厌回来了,吃饭!” 乔家几人闻言,齐齐回头看向门口,而后招呼声此起彼伏。 “霍厌回来了!” “回来了!” 乔晚更是直接跑到霍厌身前,笑着问:“回来了,快洗手吃饭,我给你做了肉。” 霍厌舔着干裂的嘴唇,看着院子里的景象,心里那块空了许久的地方,终于被填满了。 第九十六章 杂种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晚饭,送走乔家人后,乔晚就在堂屋里准备明天去县里给苏云晓送的货。 霍厌斜倚着门框,看着小媳妇的身影在堂屋里忙忙碌碌。 这次回来,他觉得小媳妇不一样了,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反正就是更好看了。 霍厌的目光太霸道,乔晚想忽略都难,她转身瞪着眼睛问: “看什么看?还不过来帮忙!” 霍厌走到她跟前,帮着她把薄荷糖装进袋子里,再整齐的码到箩筐中。 “你每次都背着这么重的箩筐去县里?”霍厌拎起箩筐,眉头微微蹙起,不等乔晚回答,他继续道:“以后我跟你一起去送货。” “好不容易下山,明天你在家歇着吧,拐子哥能帮我送到百草行门口。”乔晚在霍厌劲瘦的腰上掐了一把,“看看你瘦的,就剩把骨头了!” 霍厌眸底突然窜起一股火,他腮帮子绷得极紧,咬牙切齿地道: “我那都是肉!” “行!行,你说肉就是肉!”乔晚敷衍地答道。 刚才都没掐动,哪有肉那么紧实的? 她决定明天去过百草行后,必须上市场多买些好吃的,争取把霍厌从前的身材再养回来。 两人打打闹闹,熄了灯便早早躺下。 转眼便到了第二天,霍厌早早地去清空了山洞,特意在板车前面留了块空位置,垫上稻草,让乔晚坐着。 他先把乔晚送到百草行,低声交代:“我先去万翠楼送野味,你卖了货就在这等我来接你!” “嗯,放心去吧,我等你!”见小媳妇乖乖点头答应,霍厌心里顿时柔软一片,伸手在她头上摸了摸,转身拉着车汇入人群。 乔晚背着箩筐上楼,刚推开门,就见苏云晓倚着窗子,一脸坏笑。 “哎呦,某人相公回来了?”苏云晓拍掉手上的瓜子,款步走近,继续打趣道:“我说最近怎么变得这般动人了,原来是有人滋润的!” 乔晚被她说得脸红,嗔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去!都这时候了你还有闲心打趣我。” “越是关键时刻越要放松嘛!”苏云晓搓着手,一脸期待:“快让我看看,这次拿来多少薄荷糖。” 乔晚把箩筐推过去,自顾自地倒了一碗凉茶:“三千块!” “三千!”苏云晓对着乔晚竖了个拇指:“你可真牛!” 乔晚锤了锤肩膀,认真地道:“等着忙完秋闱,我打算歇一歇,家里的银丹草也消耗得差不多,需要些时间生长。” 苏云晓爽快地答应:“你也不能一颗不做,每个月至少给我供货一千颗!” “一千颗?”乔晚不解:“如今已是八月,天气只会越来越凉,薄荷糖的销量定会大大减少,每个月一千颗,你这量会不会太大了!” 苏云晓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前段日子跟南岳商人搭上桥,把你这个薄荷糖推进了南岳,据说一经面世就很受欢迎,要不是怕你累着,我还想要的更多!” 乔晚闻言,顿时泄了气,一脸生无可恋地道:“我还以为冬天能歇歇呢!” 苏云晓拍了拍乔晚的肩膀,安慰道:“所以辛苦你了,这时候多做一点,等着冬天你就可以休息了!” “苏云晓,你就是个财迷!”乔晚唉声叹气地抱怨。 苏云晓拍了拍手,账房先生端着一盘子银锭子敲门进来,直接放到乔晚面前。 苏云晓笑嘻嘻地问:“这样你还嫌弃我财迷吗?”说着又把一沓银票放在托盘里。 乔晚在看到银子那一刻瞬间红了眼,她指着桌上那堆银子问:“这......这些都是给我的?” 苏云晓点头:“这只是之前那三千块的钱,除去买糖、做盒子等费用,最后每人两千两!” 乔晚把胳膊伸到苏云晓面前,声音颤抖地道:“你快掐掐我!” 上次的三百两她还没花完,这次又赚了两千两,乔晚觉得自己可以躺平了。 苏云晓把她胳膊推到一边,笑着打趣:“行了,快收好你的银子,我还有事呢!” 乔晚也不客气,拿着银票和白花花的银子,直接告辞。 出了百草行,她便找了个无人角落,闪身进了空间。刚一进去,一小堆银子赫然出现在她眼前。乔晚美滋滋地把这次的银子倒在一起,伸手拍了拍:“小银子们,你们要乖乖长大哦!”而后心满意足地闪身,又出现在巷子里。 想着霍厌那边不会那么快完事,乔晚便找了个人打听了万翠楼的方向,直接找了过去。 霍厌这次带来的野味品种繁多,万掌柜很是满意,给霍厌结了账,客气地道:“买了这么多次的野味,只有霍兄弟你的最上乘。有了你这些野味,我相信定能打点好那位贵客!” 万老板虽是客气,但说的也是事实。 霍厌却不在意,他如今全部心思都在小媳妇身上,想着赶紧去百草行接人。跟万掌柜简单点了下头,便抬腿往外走。 只是刚到门口,差点与一行人撞上。 “赶紧滚开!贵人在此,你个要饭的也敢拦路!”为首的小厮不客气地推人,可无论他手上怎么用力,面前的人未动丝毫。 霍厌的目光定定地越过人群,看向站在人群中间的男人。 他拱手,恭恭敬敬地道了句:“侄儿,见过舅舅!” 话落,周围静了一瞬间。 刚刚推霍厌的小厮腿一软,差点跪到地上,他忙弯腰道歉:“呦……不知道是公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还请......” 不等小厮把话说完,就听见那个男人冷哼一声,沉声讽刺:“公子?他一个不知道哪来的杂种,就连给你提鞋都不配!”他目光在霍厌身上刮过,嫌弃地道:“睁大你的狗眼看看,他浑身上下哪里像个公子!” 小厮瞬间明白自家老爷的态度,顿时挺直腰杆,仰着头指着霍厌的鼻子道:“赶紧滚开,小心脏了我们老爷的路......” 霍厌面色沉得滴水,拳头握紧,正要发作,就见一箩筐的烂菜叶子直接扣到他叫“舅舅”的那个人的脑袋上,而后手被人迅速牵起,一溜烟跑了! 第九十七章 舅舅也不能那么说你 直到两人跑到看不见万翠楼的地方,乔晚才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刚才那人是谁啊?”乔晚不满地问,“那么说你,你怎么不揍他?” 霍厌盯着小媳妇额头上的薄汗,沉声开口:“你刚刚为什么......” “还能为啥,他那么贬低你,我看不过去呗!”乔晚站起身,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道,“要不是看他们人多势众,我就用箩筐抡他了,一筐烂菜叶子真是便宜他了。” 话落,她伸手戳了戳霍厌的胳膊:“长得人高马大的,咋那么怂呢!” “那个人是我舅舅。”霍厌开口解释。 “舅......”乔晚瞪大了眼睛,心里莫名慌了一批——自己居然往霍厌舅舅的脑袋上扣了一筐烂菜叶子。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舅舅也不能那么说你呀!” “你说的对,即便是长辈也不能那么说我!” 闻言,乔晚像是得到肯定,抓起霍厌的大手,肯定地道:“咱们没吃他一粒米,没喝他家一口水,他那么侮辱人就是他不对,以后再遇到这样的,直接挥拳头揍他!” 霍厌心底那片阴雨被乔晚这么一闹,瞬间烟消云散。他觉得小媳妇说得对极了,听话地点头:“好,以后谁再那么说我,我就揍他!” 两人歇够,直奔集市。 有了霍厌这个劳力,乔晚进到集市里一顿扫荡。最后从集市里出来的时候,霍厌身上挂满了大包小包的东西。 路过门口看到有卖家禽的,乔晚大手一挥打算直接包圆,霍厌急忙拦住:“车上没地方了!” 乔晚看着板车上那些已经叠摞的吃食,最终决定还是挑了鸡鸭各十只,大鹅五只。 付了钱,霍厌最终无奈地把一群吵得人脑仁疼的家禽绑在车两边,然后一把掐起乔晚的细腰,直接把人放在车中间,沉声喊了句:“走了,回家!” 乔晚被他的举动吓得心砰砰乱跳,直到出了城门才彻底平息下来。 乔晚正盯着霍厌阔实的背影出神,一道急促的声音从前面响起:“霍厌哥,真是你!” 乔晚偏着身子,目光越过霍厌向前看去,见来人居然是孙二丫。 她满脸兴奋地朝着他们跑过来,像是没看到乔晚一样,直接拦在霍厌跟前,可怜巴巴地道:“霍厌哥,我走累了,能坐你车回家吗?"说着伸出自己的脚:"你看我的鞋,都快磨破了!” 霍厌脚下转了个方向,干脆拒绝:“没位置!”说着迈着大步往前走。 孙二丫不死心地追在后面,看向乔晚哀求:“乔晚姐,你劝劝霍厌哥呀,都是一个村的,就捎我一程呗!” 乔晚装作没听见,扬声对霍厌道:“快走,这鸭子吵死了,回去我就给它炖了!” 霍厌闻言脚下生风,没一会儿的功夫就落下孙二丫老远,最后彻底看不到她的身影。 回到家,乔晚说到做到,挑了只老鸭子,晚饭给霍厌做了道老鸭汤。 两人把桌子搬到院子里,吹着凉风,喝着鸭汤,别提多美了。 吃过饭,霍厌洗了碗,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推给乔晚:“这是我这次进山卖的钱。” 乔晚打开钱袋,里面赫然躺着七个银元宝。 她没想到霍厌卖了这么多钱——普通的庄户人家一年也看不到七两银子。 乔晚觉得霍厌都交了底,自己不表示一下有些说不过去。 好在她提前有准备,把早就准备好的银子摊在桌上:“这是我卖薄荷糖的钱,八十两!” 霍厌挑眉,没想到小媳妇这般能耐,接着又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这是给你买的!” 乔晚打开,里面是根跟乔清同样的簪子,不过她这根是金的。 “你怎么想着给我买簪子?”乔晚好奇地问。 “之前那根看你不戴,许是不喜欢,那天路过看到了,便想着给你买了!” 乔晚把簪子插在头上,在霍厌眼前晃了晃问道:“好看吗?” 霍厌诚实地点头:“好看!”他的小媳妇,最好看。 乔晚忽的想起什么,“蹭”的站起身对霍厌道:“你等着,我也有东西给你。”说完转身便跑进卧房,不过片刻的功夫,手里握着把匕首出来,递给霍厌: “给,你之前典当的匕首!” 霍厌接过匕首,意外地道:“没想到它居然还能回到我手上。” 乔晚得意地晃着脑袋,笑嘻嘻地问:“你就说我送的这个礼物好不好吧!” “好!”霍厌觉得他的小媳妇哪哪都好。 孙二丫此时却与霍厌感受不同。她坐在孙大丫的床上,正唾沫横飞地骂着乔晚。 “我看乔晚就是个狐狸精,不知道给霍大哥灌了什么迷魂汤,如今他连捎我一程都不愿。他难道忘了当初跟你的情意了?”孙二丫说到伤心处,使劲拧了下鼻子,“姐,要我说你明天就不去她家浇田,那个白眼狼一点情面都不讲!” 孙大丫一言不发,默默地给妹妹递帕子。 “姐我说话你听到没有?”孙二丫不满地瞪着对面的孙大丫,命令道:“明天不许去了!” “乔......乔晚,给......给工钱!”孙大丫想提醒妹妹,她每天不白给乔晚干活,乔晚给的工钱比村里那些男人扛大包还要多。 听姐姐提起工钱,孙二丫闭上嘴。 可没过一会儿,她拿起姐姐床头放的面脂,熟练地打开盖子,抠出一大块,慢慢在脸上揉 搓。 “姐,今天霍厌那个车上买了不少的东西,鸡鸭鹅挂满了车。” 孙大丫不明白妹妹跟她说这些干什么,她只随口回了句:“乔......乔晚,挣......挣钱,买......买的!” “乔晚整天的揪那些个破叶子能挣几个钱?我看就是霍厌哥这次上山卖野味的钱!”话落,她凑近姐姐,眸中闪过一丝算计。 “姐,你说要是你嫁给霍大哥,这样的好日子是不是就轮到咱们家了!” “别......别乱说!”孙大丫急忙出声解释,“他......他只......只救我!” 孙二丫闻言嗤笑一声:“我还没见过谁救人,把姑娘衣服扒了的呢!” 孙大丫不停地摇头。 她已经给妹妹解释很多遍,事情不是她看到那样,可妹妹就是认准了她所看见的那样。 见姐姐因激动红了眼眶,孙二丫难得放缓了语气,拍了拍姐姐的脸蛋,笑着道: “放心,妹妹会帮你把霍大哥抢过来的!” 第九十八章 买水田 转眼间就到了秋闱这日。 如今早起的天气逐渐变得凉爽,乔晚打着哈欠走进灶房,就见霍厌正把南瓜粥从锅里盛出来。 见乔晚进来,霍厌把早就准备好的温水倒进洗脸盆里。 这次回来,他发现小媳妇不止用温水洗脸,还每日用盐面刷牙漱口,很是讲究。 不光自己如此,还要求他也这样,霍厌也是个爱干净的,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便听话照做。 乔晚边用自制的牙刷刷牙,边蹲在羊圈细看。 她吐掉口中的盐水,转头问霍厌:“咱家这只母羊什么时候能生?” 霍厌把饭菜都摆上桌子,盯着母羊的肚子看了一会,迟疑的开口:“估摸着……应该……快了吧!” 乔晚嗔了他一眼:“拉倒吧,问你也是白搭,一会我去问问爹。” 两人吃过早饭,乔晚进卧室翻找户籍,霍厌在灶房收拾。 如今高粱已经拔节,不用每日浇水。 孙大丫每日来得还是很早,刚进院子就与从灶房出来的霍厌碰个正着。 霍厌这次换了个碎花的围裙,是乔晚之前干活常穿的那个。 他袖子挽起到臂弯,水珠顺着他紧实的小臂浸湿了袖子。 孙大丫忽的意识到自己盯着霍厌看得太久,她忙低下头,面色涨红,使劲抠着手指。 霍厌不知孙大丫本来走得好好的,为何看到他突然站在原地不动,一副犯了错的表情。 他抹了一把脸,以为是自己这副冷面的样子把人吓到了。 乔晚这几天经常跟他提起孙大丫,说在他上山的这段日子,孙大丫帮了她很多,她很感激,也想多帮帮这个姑娘。 霍厌想着小媳妇难得有个交心的人,自己别把人吓跑了,害她哭鼻子。 他便主动打了声招呼:“早!”说完利落的转身就回房了。 孙大丫猛地抬头,看着霍厌的身影消失在卧房,再出来时身边多了一个乔晚。两人不知道说着什么,乔晚夸张地比划,霍厌依旧面无表情,可眼神却时刻在乔晚身上,满眼的宠溺。 “大丫,你来了,我昨天忘跟你说咱们今天不做糖了!”乔晚跑到孙大丫身边,一把挽起她的胳膊往外走:“我要跟霍厌去买水田,咱们一起走。” 路上,乔晚挽着孙大丫走在前面,她思索 片刻开口问道:“大丫,如今你娘的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明年你家那两块良田还打算佃出去吗?” 孙大丫沉默着摇头。 她在家只负责干活,田地里的事都是娘做主,她不清楚。 乔晚看明白了她的意思,低声建议道:“你回去问问你娘,若是不打算佃出去,可以种我家房前的高粱,到时候我给你种子!” 这段时间乔晚又有了新的发现。 之前她把家里那些多长出来的高粱苗都移栽到了乔家的地里,即便是没有神泉水浇灌,依旧长得粗大壮实,比乔家普通的高粱苗高出一大截。 孙大丫整日给乔晚的高粱浇水,自然看出了她那片高粱的不同。她明白乔晚这是想拉她家一把,感激地看向乔晚,重重地点头:“我,回……回家,跟……跟……我娘……娘说!” 三人在乔家门前分道扬镳。 乔晚和霍厌想买水田,但两人都对田地一窍不通,打算叫上乔福根一起去帮着参谋参谋。 两人说明来意,乔福根觉得买田是大事,确实该跟着去看看。站起身敲了敲鞋底的黄泥,点头道: “走,我跟你们一起去找里正!” 乔晚突然想起之前她给乔大河的银子让他买地来着,便好奇地问了一句:“爹,咱家的地买哪了?” "咱家根本没买地,大哥还了里正的银子,剩下的都被爹收起来了,说是等找机会还给你!"乔清这时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钱袋子塞给乔晚:“要我说就该现在还给你,省得爹天天晚上不睡觉瞪着眼睛盯着,恐怕被我们几个家贼偷了去!” “胡闹!”乔福根没想到乔清当着霍厌的面直接掀了他的老底,一把夺过乔清手上的钱袋子,四下看了看:“财不露白,我看你是嫌日子过得太安生了!” 乔晚闻言沉下脸,掐着腰直接做主:“那正好,咱们一起去买,两家地挨着,等你们插秧的时候直接帮着我家的也种了!” 说完,乔晚拉着姐姐率先出了大门。乔福根和霍厌沉默着紧跟其后。 乔清向后瞥了一眼,笑着对乔晚道:“小妹,还是你厉害,爹见了你就像耗子见了猫,根本不敢拒绝。” “一会,咱们就挑好的、平整的买!”乔晚拍了拍自己钱袋子:“我银子带的足着呢!” 一行人到了里正家,乔里正正拿着镰刀要出门。 乔晚见状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里正叔,我们想买水田,最好能跟我爹家挨着!” 乔里正眯着眼仔细想了想:“村东头倒是有几块连在一起的水田要卖,是王老五家的。他儿子在县城发了财,接他们老两口去享福,正托我卖地呢。” 乔里正锁好大门:“走,我正好也要往那边去,先带着你们看一圈。” 一行人跟着乔里正往村东头走。 到了乔里正说的田地,乔福根绕着田四周看了一圈,最后满意地点头:“这几块水田平整,靠近水源,灌溉也方便。” “不止呢!”乔里正抓起一把土在手里捻了捻,摊开给众人看:“这块地还肥得很,年年的收成都不错,要不是太大,我都想自己留下!” 乔里正和乔福根都说好,乔晚便直接拍板:“那行,就这块,我们都要了!” “都要了?”乔里正手里的镰刀差点没拿住:“这可是有一垧地呢!王五虽着急出手,但这是良田,价格可不低呀!” 乔晚拉过乔父,笑道:“里正叔,您放心吧,我爹有钱!” 乔里正把头转向乔福根,确认道:“一垧良田,二十五两银子!” 乔福根捂着钱袋子满眼的不舍,心里正埋怨乔晚这是把他架高了让他不得不点头,就见霍厌直接从怀里掏出个钱袋子递了过去,爽快地道:“里正叔,立契吧!” 第九十九章 乔晚这死丫头命是真的好 霍厌开了口,乔福根这个做岳丈的不好反驳,只得点头道:“就听霍厌的吧!” 乔里正看向霍厌递来的钱袋子,这才恍然大悟。 刚才听着乔晚要给两家买地,他心里就有个疑问:一个多月前乔家还因为外面欠的债要死要活的,怎么转眼间就又还钱又买地?这到底是哪来的钱? 如今才明白过来,定是霍厌这次上山猎到了宝,这才有了钱。 他心里暗道:“之前村里都传霍厌是个煞星,人人见到都避之不及,可如今看来,霍厌哪里是煞星,明明就是个大金主!” 乔里正又把目光转向乔晚。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乔晚这死丫头命是真的好! 乔里正效率很快,霍厌付了银子,很快便把地契办好。 一垧地乔家和霍家平分,乔清和乔晚拿着新鲜出炉的地契,姐妹两个兴奋不已。 “姐,咱们今天买了地,是不是该庆祝一下,吃顿好的?”乔晚提议。 乔清眼睛亮了又亮,觉得小妹这个提议正经不错:“那必须吃顿好的!你说吃啥?” “烤肉吧!”乔晚上次给苏云晓送货,从她那拿了很多香料。 最近炖菜吃腻了,乔晚想给家里人换换口味。 “啥是烤肉?”乔清好奇地问。 “你就别管了,等着吃就行了!”乔晚转头对乔里正道:“里正叔,晌午您跟婶子也别做饭了,到家里去吃!” 乔里正摆手:“今天是不行了!”他目光扫过霍厌,清了清嗓子道:“霍家刚才来人请,说是要摆席,让村里这些族老过去!” “摆席?”乔清不解地追问,“没听说他家有什么喜事啊!” 乔晚忽的想起今天是秋闱考试的日子,惊呼一声:“不会是给霍耀先提前庆祝吧!” 乔里正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乔晚直接被无语住了,这霍家的脑回路真是清奇。 几人回到乔家,乔大河和乔二川也从田里回来了。 乔清直接拿着地契跟他们两个显摆:“快看,咱家买田了,跟小妹家的挨着!” “快给我看看!”乔大河闻言最先接过地契,上面的字他认得不多,转手又交给乔二川。 “快看看买的哪块地,多大的?” “王五家的,五亩呢!”乔二川话音刚落,乔大河兴奋地一拍巴掌:“那可是块上等的田地啊!我早就看好那了,那剩下的被小妹买了?” 乔大河看向乔晚,见她点头,他拍着胸脯保证:“小妹,以后你坐家里等着收粮食就成,剩下的大哥都给你干了!” 乔晚不客气地道:“行,那小妹就等着了!不过当下有件事要大哥去干!” “啥?小妹你尽管说!” “大哥,你得帮我去大河边找块平滑的石板,要薄一点的,中午咱们在我家烤肉吃!”乔晚边说边用手比量。 “一块石板不费事,等着我现在就去给你找!”说着乔大河便拿着铁锹出了门。 乔二川也追在身后:“大哥,我跟你一起去。” “爹,你也别闲着,跟我去看看我家的羊啥时候下崽子。我看它这两天不好好吃草,总乱动!”乔晚心里还惦记着家里的羊,便想着回自己院子里烤肉。 “那估计就这两天了,咱们快走!”乔福根拿着衣裳催着乔晚和霍厌赶紧回去。 乔清这时也放好了地契,四人一起脚步匆匆地往家走。 路过霍家的时候,看着院子里摆了三桌席面,村里家里富裕的人都被请到了。 此时霍有福正端着酒碗,站在院子中间,对着院子里的村民道:“我儿十年苦读,今日便是他鱼跃龙门的重要日子。 我霍家今日摆席,一是感谢各位乡亲们的多年照拂,二是我儿中举,届时咱们没时间再聚!为此我霍某在此敬大家一杯!”话落把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在座的村民们闻言,纷纷举杯恭贺,吉祥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蹦。 霍老婆子从堂屋里端菜出来,听着村民们的吹捧,嘴角快要咧到耳根子了,忙招呼大伙:“今日是我霍家的大喜日子,大家敞开了吃......” 猛地抬头,正看见霍厌等一行人从门口经过。 她站直了身子,扬着脖子冲院外喊道:“日后我孙儿中了举人,大伙有需要我霍家的尽管吱声。我们霍家可不是那种白眼狼,不知道感恩的人家!” 接着话锋一转:“至于那些不要脸的贱骨头,少来沾我家的边,没得晦气!”说完不忘朝院外狠"啐"了一口。 乔清在院外听着霍老婆子指桑骂槐的咒骂,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就要骂回去,却被乔晚拉住:“姐,别去!” 可不等她把乔清安抚住,霍厌已经挽起袖子直奔霍家院子。 霍老太太正骂得欢,就见霍厌阴沉着脸一脚踹开大门。 “霍......霍厌,你......你要干什么?”霍厌之前徒手扒房子的场景近在眼前,霍老婆子一口气憋在胸口,整个人僵在原地。 乔晚赶紧跑过来,一把拉住霍厌胳膊就往外走:“你说你跟一个快要进棺材的人见识什么?”她瞪了眼霍老婆子:“等着她说够了,自有小鬼勾她去拔舌地狱!” 村里人最信鬼神。 乔晚话音刚落,就见霍老太太忙捂上嘴,就好像下一刻舌头就要被拔了一样。 看着霍厌被乔晚拽走,霍老婆子才心有余悸地冲着院子里的村民尴尬地笑道: “让大伙见笑了,有些人就是嘴硬,等我孙儿高中,有他哭的!” 一些有心巴结的村民跟着附和:“对,我看霍厌就是后悔了,碍着面子不好拉下脸。” “日后耀先高中,你们霍家人跟着吃香的喝辣的,他霍厌也就只有啃野菜馍馍的份!” 霍有福此时却装出一副大度的模样:“虽然断了亲,但毕竟是我二哥的骨肉。他霍厌真有一日要饭到了跟前,我这个做三叔的也会赏他一碗残羹。只是那个乔晚就别想了!” 乔里正坐在主桌一言不发,几次要出口的话都被他强行咽下。 可听了霍有福的话,他再也忍不住,放下酒碗,沉声开口:“霍厌,大概是不会要饭到你家门前了。 今日他刚拿了二十五两银子,买下了王五他家那一垧水田,只要他不嫖不赌,够他家丰衣足食的!” 乔里正的话一出口,院子里瞬间安静,而后便是一片哗然! 第一百章 这辈子值了! 乔晚不知道,一个晌午的功夫,霍厌花大价钱买地还分给乔家一块的事,像阵风似的在下河村传开了。 此时乔晚家的院子里正忙的鸡飞狗跳。 他们刚到家,就听见羊圈传来母羊“咩咩”的叫声,乔福根一拍大腿道了句:“坏了!”就急忙忙往羊圈跑。 等着大伙赶到羊圈的时候,就见母羊身边蜷缩着两只毛还没干的小羊。 乔福根赶紧让乔晚打水,他叫上霍厌一起进到羊圈收拾。 等乔大河和乔二川抬着大石板回来的时候,小羊已经能完全站起来吃上了羊奶,霍厌和乔福根正在给羊圈铺干草。 “小妹,你看这块石板行不?”乔二川进灶房招呼乔晚出来看一眼。 乔晚正在依着记忆研磨烧烤料,闻言放下石臼,来到院子就看到一个极其平整的石板,就好像特意为烤肉准备的一样。 “就是这样的!大哥,二哥,你们就在院子里搭个灶,把石板烧热,咱们马上就能吃烤肉了!” 乔家兄弟虽然不知道烤肉是啥,但只要小妹发话,他们就一定照做。 霍厌这时也洗了手,换了身衣裳,走到乔晚身边,不等他开口,乔晚就指着自己手边的几个大盆道:“你先把这些肉和菜端出去。” 霍厌闻言,也不废话,一手两个盆,轻松地端到院中。 等着乔晚把最后一盆青菜端到院子,石板已经烧热。 她夹了块肥肉把石板全部涂了一遍油脂,而后把早已腌入味的肉整齐地摆在石板上。 随着石板上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一股霸道诱人的香气窜入每个人的鼻子里。接着乔晚把特制的烧烤料均匀的洒在肉上,围着石板的其他人都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抬起筷子,蓄势待发。 乔晚剪下一块尝了一口,咸淡正好。 “行了,开吃!”随着她话音落下,全家人的筷子齐伸向石板。 整整一石板的肉不过片刻就全部消失不见。 乔大河一边张着嘴“呼呼”地哈着气,一边往嘴里送。 “小妹……小妹,这个烤肉太香了!”乔大河边说着,忍不住端起碗直接往嘴里扒拉。 “大哥你慢点吃,这还有这么多菜呢!青菜烤完了更好吃!”乔晚已经不知道这烤的是第几波肉了,反正满满一大盆的肉如今眼看着就快要见底。 她从石板上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肉,加上蒜片、辣椒圈一同裹进紫苏叶中,最后沾了点她前两天做的蒜蓉酱,递到霍厌嘴边:“快吃!” 霍厌手上忙着烤肉,张嘴一口叼 住,嚼了几下刚咽进肚子,紧接着又有一筷子烤好的韭菜喂到他嘴边。 “你也吃!” 霍厌剪了一块偏瘦的肉放进乔晚碗里。 他老早就发现小媳妇不愿意吃肥肉,不止不吃肥肉,就连鸡皮猪皮她都不吃,时间久了,这些东西最后都进了霍厌的肚子。 乔家人一直吃到天彻底黑透,每个人都撑得动不了。 乔福根扶着桌子站起身,向外一挥手:“走!”他缓了口气,继续催促:“再不走就看不到路了!” 乔家人一个两个慢腾腾地站起身,帮着把碗筷都收拾到灶房,帮忙熄了火,才晃悠着往家走。 霍厌收拾好灶房,擦干净手回屋的时候,见乔晚居然没睡,正坐在桌子边写字。 他拉过个凳子坐在乔晚身边,好奇地问:“写啥呢?” 乔晚把纸摊给他看:“今天这个烧烤料配的好吃,我打算写下来。等你下次上山,我多配些给你带着,这样即便你走的时间再长,也不用吃只洒盐面的野味了。” 霍厌侧头看向乔晚,眼底满是化不开的柔情。 没人这么事无巨细地为他着想,除了他的小媳妇,霍厌觉得自己这辈子值了! 此时村中霍家的席面也早早结束。 霍家老小全围坐在堂屋,不错眼的盯着霍老婆子手上的铜板。 随着最后一个铜板数完,霍老婆子把钱袋子往桌上一推,赌气地道:“真是一帮穷鬼,白瞎了我三桌好席面,忙活一天才收了不到二两银子!” 钱氏绞着帕子,担心地道:“娘,就这么点钱,耀先高中后连进京的盘缠都不够呀!” 霍老婆子没好气地瞪了钱氏一眼:“这事还用你说?要不是怕耀先进京矮人一头,我至于提前张罗这一桌席面?可谁能想到村里这些富裕的一个比一个抠,上举人老爷家吃饭就拿这么两个钱。” 说着霍老婆子像是想起什么,转头看向三儿子:“冯木匠临走时跟你说了好一会的话,他跟你说啥了?” “他说......他说,想跟咱家结亲!”霍有福回道。 “结亲?”霍老婆子把冯霍两家到年纪的姑娘小子都想了一遍,接着猜测道:“冯青山看上咱家春桃了?” 郑氏一听自家丫头被冯家看上了,立马来了精神:“那我明天赶紧叫春桃回来,跟冯家把这门亲定下!” 冯家好啊,家底厚,聘礼指定不会少的,到时候他家耀宗娶媳妇的钱也有着落了。 霍有福紧忙摇头道:“不是春桃,是想他家冯秀嫁给耀先!” “做梦!”听到冯木匠居然打她孙子的主意,霍老婆子顿时火冒三丈。 在她眼里,霍耀先就应当娶个高门贵女才是。 “你明天就去告诉他,让他家彻底熄了这心思。 那个冯秀十几岁便去县里做绣娘,说得好听是挣钱,说不好听谁知道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的孙儿那是要当大官的,根本不可能娶一个不清白的野丫头!”霍老婆子越说越激动,彻底忘了她家也有个霍春桃在县里给人当丫鬟呢! 霍老婆子一番刻薄的话说完,堂屋里一时间没人敢接话。 钱氏心里虽然也看不上冯家,但更愁儿子的盘缠,忍不住又小声嘟囔:“可耀先的盘缠......” “盘缠的事不用你操心!”霍老婆子不耐烦地打断她,浑浊的老眼在几个儿子儿媳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坐在角落里打着瞌睡的霍耀宗身上:“你明天就去找乔晚。” 霍耀宗被霍老婆子叫名,吓了一个激灵,忙擦了下嘴角的口水,瓮声瓮气地道:“祖母,霍厌已经跟咱家断亲了,我去要钱他不会给的!” 霍老婆子冷哼一声:“谁让你去找霍厌了!我是让你去找那个对咱家耀先一往情深的乔晚!” 第一百零一章 人要脸树要皮,霍家没脸没皮 乔晚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霍家人盯上。 如今秋闱已过,薄荷糖需求直线下降,她也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 吃过早饭,乔晚便拿着乔福根特意给她编的小花篮子,一头扎进房前的田里。 如今黄豆已经结籽,她打算趁着还没完全长成,做些五香毛豆吃一吃。 乔晚边摘边往空间送,正干得起劲,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以为是霍厌,便头也不抬地指着不远处的那片土豆地道:“你去挖些小土豆出来,晚上我要做土豆肉咸菜,那玩意老香老下饭了!” 说完,乔晚等了好一会儿也未听到霍厌的回应。 “怎么了?” 霍厌平日里虽沉默寡言,但乔晚每次跟他说话,他都会给个回应,今天却出奇地安静。 乔晚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结果却看到霍耀宗正瞪着一双黄豆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乔晚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操起手上的篮子直接甩了过去:“看你祖宗!” 霍耀宗被乔晚的菜篮子重重地砸了一个趔趄,他捂着脑袋怒瞪着乔晚,破口大骂:“泼妇!” 他今日是奉祖母的指令来找乔晚要钱的,结果刚到菜地,他便见乔晚正蹲着摘豆荚。 橘黄的阳光给她身上镀上一层金光,让乔晚整个人看起来既温柔又美好。 霍耀宗从来不知道乔晚居然长得这般好看,那盈盈一握的细腰,让他不自觉地看痴了。 乔晚掐着腰再次扬起手上的篮子:“我是泼妇,你就是流氓,最卑鄙无耻的下流坯子!” 霍耀宗没想到乔晚反应居然这么激烈。 他不是没调戏过村里其他大姑娘小媳妇,别的女人都不敢声张,怕坏了自己的名声,顶多“啐”他一口,便羞红着脸跑开,没一个像乔晚这样不仅不遮掩,还敢大声骂他,就怕别人耳聋听不清似的。 “乔晚我告诉你,今天老子来是给你送富贵来了,你再敢对老子动手,老子就不说了,错过了你可别后悔!” 想起祖母临出门的叮嘱,霍耀宗决定先不跟乔晚一般计较,还是先拿到银子最要紧! 乔晚闻言有些好奇,这霍家人到底憋的什么屁。 她手提着篮子哼笑一声:“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霍耀先进考场前说了,他这次必定高中,等他回来定是要来找你的!” 霍耀宗觉得以当下这个情况,他若直接提钱定会挨揍,所以就用他那个不大灵光的脑袋编了个霍耀先早就对乔晚情根深种的戏码。 说到最后,他才把今天来着的目的说出来:“耀先高中便要上京,他对你如此深情,你是不是也该为他着想一二!”这话是昨晚霍老太太逼着他背了半宿的。 乔晚觉得这猴戏挺有意思,捂着脸强忍着笑意问:“那霍耀先的意思这一二是多少?” “自然越多越好!”霍耀宗看着乔晚捂着脸,以为自己编的故事把她感动哭了,便直接狮子大开口:“听说霍厌昨天花了二十五两买田,那他手里的银子定有不少吧,不如你先拿出一百两给霍耀先,这样他定会感动不已,说不定以后当了大官能把你纳入门呢!” 不想乔晚根本不接他这话茬,却反问道:“那要是霍厌发现了,要打死我咋办?” “那你就挺住了,只要等着耀先高中回来,他定能给你撑腰!” 乔晚嗤笑出声:“等着霍耀先回来,我的坟头草怕是有二尺高了!” 霍耀宗闻言往前靠近了一步,鼻尖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 他看着乔晚细腻白皙的小脸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想伸手掐一把,但脑袋上传来的阵痛提醒他,乔晚不是个善茬,又生生的忍了下来。 他只得小声道:“你放心,霍厌真要敢欺负你,我会保护你的!” “你保护我?”乔晚抬眼看着霍耀宗,为了忍住不笑,她眼底升腾起一片水雾。 看在霍耀宗眼中,就是乔晚感动得要哭了。他强忍住把人按倒的冲动,心里暗道:“先办正事,等日后霍厌上山,他再来好好安慰安慰这个小浪蹄子!” “行了,快去拿钱吧,一会霍厌回来了!”霍耀宗刚才特意等着霍厌出了门才现身的,他踮脚往土路上瞥了两眼,就怕霍厌突然回来,被堵个正着。 “拿霍厌的一百两给你?”乔晚活动一下身体,冷眼看着霍耀宗,突然一挥手,一把尘土直接扬到了他脸上:“你可真敢做梦啊!” 话落,她直接举起地上的小花篮子扣在霍耀宗脑袋上,而后趁他抬手捂头的功夫,揪住他的衣领,膝盖向上重重顶在他的肚子上。 疼得霍耀宗“嗷呜”一声,直接倒在田里弓成个虾状。 即便是这样,乔晚也没打算放过他,脚上用力,不断地朝他身上踹去,直到她踹累了才住脚。 冲着他狠“啐”了一口,恶狠狠地道:“回去告诉你祖母,人要脸树要皮,你们霍家要是再这么没脸没皮地招惹,就别怪我把你们全家的底裤都扒了!” 说完又踹了霍耀宗一脚,提着篮子便回了院子。 霍耀宗被乔晚揍了一顿,浑身疼得像散架一样,缓了不知道多久才从地上爬起来。 他避开村民,一瘸一拐地回到霍家,刚一进门就见霍家大房三房都在院子里等他消息。 郑氏看着儿子灰头土脸的样子,顿时“妈呀”一声,快跑到霍耀宗身边,扶着他的胳膊关心地问:“这......这是,碰到霍厌了?” 霍耀宗委屈地摇摇头。 “那这是咋滴了?总不能是自己摔的吧!”郑氏手指刚碰到儿子的眼角,就听见霍耀宗“嘶”了一声。 “娘,你就别问了!”霍耀宗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被乔晚打了一顿不是光彩的事,他不想提也不想说,抬腿就想回房,不想却被霍老婆子叫住。 “银子呢?乔晚那个贱人给了你多少银子?”霍老婆子最关心的就是她宝贝孙子的盘缠。 霍耀宗捂着脸低头道:“祖母,咱们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乔晚说了,两家已经断亲,咱们再敢去招惹,她就......”霍耀宗一想起乔晚那恶狠狠的眼神,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 “她就什么?”郑氏问。 “她就扒了咱们霍家的底裤!” “反了她了!”霍老婆子拍桌子:“不知好歹的东西,等着耀先成了举人老爷,有她好果子吃!” 第一百零二章 修房子 乔晚没想到一大清早就遇到这么恶心的事。 回到房里正躺床上歇息,就听见外面院子里有人声。 她以为是霍家带人找上门来了,“噌”地坐起身,翻出霍厌的匕首,直接开门冲了出去。 可刚到院中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院子里站了四五个手拿梯子和抹板的村民,纷纷转头直愣愣地看着她,待看清她手上拿的匕首时,皆倒吸一口凉气。 霍厌最先反应过来,从人群中走出来,一把握住乔晚手上的匕首,转头对着院子里的村民道:“就按照咱们说好的干,你们先忙!” 话落,便拉着乔晚进了屋里。 “出什么事了?”霍厌沉着脸,冷声开口。 “没事!是我误会了!”这么恶心人的事乔晚觉得没必要让霍厌再听一遍。 霍厌眉尾的刀疤动了动,他觉得小媳妇今天不乖:“没事,你拿着匕首冲出去,也不怕伤到自己!” “是霍家来人了!”乔晚见霍厌一副她不说便誓不罢休的表情,顿时怂了,只好把刚才霍耀宗来要钱的事说了。 听到乔晚说霍耀宗要保护她,霍厌握着匕首就要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乔晚把人拉住。 “我去看看他如今能不能自保!”他的小媳妇自己都疼不过来,还轮不到其他人保护。 “我都把他揍一顿了,赶狗入穷巷必遭咬,你快消停吧!”乔晚真怕霍厌一时冲动伤了霍耀宗,真到那个时候霍家更有借口要钱了! “他们现在敢上门要钱,定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让他们看着,气死他们!” 乔晚心知霍家人还当她是原主那个恋爱脑,只要提一提霍耀先,她便会不管不顾地掏空霍厌的钱袋子,根本不管霍厌的死活。 可霍家人的算盘落空了,乔晚不但没掏空霍厌,还要让他们霍家人看着她们两个是怎么把日子越过越好的。 “你真是这么想的?”霍厌一直没问过乔晚对霍耀先还有没有想法,他不想问也不敢问。 可如今把话都说到这了,他突然想问个明白,语气近 乔晚很惊讶! 她没想到除了新婚夜霍厌强势地威胁她收起对霍耀先的心思,时隔这么久还会再问起这个问题。她果断地摇头:“没有,谁都没有,我现在一心只想挣钱,过好日子!” 乔晚以为自己说得这般明白,霍厌会高兴。 可不想他脸上的欣喜转瞬即逝,很快整个人又变得冰冷低沉,最后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了句:“挺好!” 霍厌觉得小媳妇不喜欢自己没关系,只要自己拼命地对她好,努力赚钱,早晚有一天小媳妇会喜欢他超过赚钱的! 想到此处,霍厌指着外面的村民道:"我找人给家里修修房子,再砌个高点的院墙,这样即便我不在家,你也能安全些。" 乔晚一听是来给她家修房子的,顿时来了兴致,她激动地问:“那能帮咱家搭个炕、建个旱厕吗?” “行,我去跟他们说!”霍厌点头。 “我还想要浴室,能放下浴桶那么大的!”乔晚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 霍厌依旧宠溺地道:“没问题!” 最后乔晚又提出把羊圈和家禽棚子搬到房后的园子里,这样天气热的时候也不会被熏得睡不着。 霍厌闻言,二话没说便出了门招呼村民,头一件事就是让人先砌牲口棚子。 霍家的房子只是简单修葺,并未大动。 随着乔家兄弟的加入,乔晚的旱厕和浴室跟气吹的似的,很快就建起来了。 眼看着家里的浴室就要封顶,她家的这个房子就算建成了。 乔晚躺在炕上侧身跟霍厌商量:“明日我去县里一趟,买些酒肉犒劳下大伙怎么样?” “行!”霍厌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明天让乔清和孙大丫跟你一起去!” 他要在家跟着抬木头,走不开。 宴请十多号人定要买不少东西,霍厌怕小媳妇一个人拎不过来。 乔晚似乎想到什么,猛地支起身子兴奋地道:“你这个主意好!明天我们先逛逛再去买肉,你明天别忘了通知那些村民后天来家里吃饭。” 霍厌偏过头,眼神躲闪不敢看小媳妇松散开的衣襟,清了下发紧的嗓子,重重“嗯”了一声。 第二日,霍厌还在迷糊中就听见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睁开眼,见乔晚正要穿鞋下地。 他掀开窗帘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哑声道:“天还没亮,怎么不多睡会?” 乔晚眼睛瞪得精亮,精神气十足地道:“我想给苏云晓做些五香毛豆还有土豆辣椒咸菜,胡三大哥那也好久没去了,正好趁着今天没事,我打算给他也送去一些!” 霍厌搓了两把脸直接坐起身:“等我跟你一起做!” 乔晚先到了灶房点火烧水,等她把肉全部切成小块的时候,霍厌肩上扛着小半袋子土豆,另一只手拎着满满一篮子豆荚进来。 “你先做五香毛豆,土豆等我摘完辣椒回来洗!”小土豆上裹的都是黑泥,极其难洗,知道小媳妇爱干净,霍厌便主动揽过这差事。 乔晚闻言也不客气,直接开始烧水煮起毛豆。 她先把豆荚用盐水浸泡,趁着这个功夫便开始把早就准备好的花椒、大料等一些作料放锅里煸炒出香味,最后加热水烧开,把泡好的豆荚放进锅里,继续大火烧开。 霍厌摘辣椒回来,灶房里已经水雾缭绕。 他摸索着走到乔晚身后,刚要开口,正巧乔晚转身回头,直接与他撞了个满怀。 霍厌下意识地抱住小媳妇的腰,向后退了一步。 “你进来怎么没个声!”乔晚被霍厌抱在怀里,心跳的厉害,她伸手戳着霍厌结实的胸口,噘着嘴低声抱怨。 “行了,快松手,一会干锅了!”乔晚拍了拍腰上的大手,着急地转身赶紧把火撤了,盖上锅盖继续浸泡入味。 接着便是做土豆咸菜。 苦于这个时代没有酱油,乔晚不得已用光了家里最后一点大酱。 看着霍厌肉疼地皱眉,乔晚忍不住安慰道:“回来我就做酱块子,明年我保证你有吃不完的大酱,来给我笑一笑!” 乔晚捏着霍厌的脸,强给他扯出个笑。 两人玩闹间,五香毛豆和土豆咸菜都做好了。 霍厌拎着箩筐,眼看着乔晚她们坐着牛车离开,他才转身回了家! 第一百零三章 偶遇未来姐夫 牛车晃晃悠悠走远,乔清看着霍厌的身影最后变成个小黑点,她凑近乔晚低声打趣:“你家霍厌还挺知道心疼人的!” 乔晚嗔了她一眼,得意地道:“我男人自然心疼我。你不用着急,等过了年,姐夫就会娶你回家了!” “谁着急了!”乔清作势撞了小妹一下,转头就看见坐在一旁的孙大丫在偷笑,她一把搂过孙大丫笑着道:“要我说最着急的得是大丫,她还没定亲呢!” 孙大丫没想到自己偷偷看热闹,最后把热闹看到了自己身上。 她被乔清说得脸红,低着头一言不发。 “大丫,你将来想找个什么样的夫婿?”乔晚也跟着胡闹,好奇地追问,“要不要找个像霍厌一样知道心疼媳妇的?” 孙大丫抬头瞥了一眼乔晚,最终只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 她这样的残废,哪里轮到她来挑?能有人要她就算是她的造化了。 至于霍厌,那是她连梦都不敢做的妄想。 看着孙大丫越来越红的脸,乔晚决定不再逗她,转头又跟乔清说笑起来。 牛车晃悠一路,直接把三人送到百草行。 他们来得不巧,苏云晓不在,但给乔晚留了银票,说是之前那五千块薄荷糖的营收。 乔晚把自己做的咸菜和毛豆留下,便拉着乔清和孙大丫去了货场。 乔清和孙大丫头回来这种几乎都是男人的地方,两人都低着头紧靠着乔晚,大气都不敢喘。 这次没了霍厌的保驾护航,向她们三个女人投来的目光越发肆无忌惮。 乔晚脚步未停,直奔胡三的草棚子,刚拐过街角,就见胡三在训人,一脚把跪在脚前的伙计踹翻在地,接着照着肚子毫不留情地猛踢了两脚,最后吐出一个字:“滚!” 乔清和孙大丫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愣在原地,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乔晚却毫无反应——自家有个大冰块,这样的场面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她觉得比起她家霍厌,胡三的愤怒不值一提! 等着那个被训的伙计被拉走,乔晚才出声喊人:“胡大哥,好久不见!” 胡三完全没想到还有机会看见乔晚,他本来阴沉的脸上瞬间绽放笑意,忙迎了上来:“呦,乔家妹子好久不见!”说完又看向乔清:“这位乔娘子也许久不见,看着似乎变样了!” 乔清刚刚紧张的心情被胡三瞬间的热情冲淡,点头笑着打了声招呼:“胡……胡大哥,好久不见!” 三人被胡三请到草棚子落座。 乔晚把带来的毛豆和酱菜推给胡三:“之前家中有事,一直没时间过来跟胡大哥好好道谢,这些都是自己家做的吃食,胡大哥别嫌弃!” 胡三直白的话让乔清和孙大丫瞬间涨红了脸。 乔晚却毫不在意地打趣问:“胡大哥是想我的药茶了,还是念着我的肉酱呀?” “肉酱!想你肉酱想得都睡不着啊!”说着胡三忍不住擦了下湿润的嘴角,“妹子,我是个粗人,有话直说了,你那个肉酱卖不卖?你出个价,多少钱哥都买!” “胡大哥,不是妹子不卖你,实在是家里的酱都做咸菜了!”乔晚为难地道,“实在不行你等等,明年夏天我做了酱,多给你送来些,保证胡大哥吃个够!” “胡大哥可以尝尝小妹做的土豆咸菜,也是极下饭的!”乔清跟着乔晚卖了这么长时间的货,涨了不少见识。 她不想让小妹失去这么豪爽的客户,便主动帮忙推荐起来。 “真的?那我就信乔小娘子的……尝尝!”胡三笑着把东西收好,又亲自把三人送出了货场。 全程孙大丫都不敢抬头,根本没敢看胡三长什么样,光是听着他那粗声粗气的嗓门就已经吓得她脸上没了一点血色。 直到出了货场,她浑身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身子一软差点坐到地上。 乔晚赶紧把人扶住:“大丫,你咋了?” “定是刚才被吓到了!”乔清关切的安慰道:“你别怕,胡三看着凶,其实就跟霍厌一样,不随便打人的!” 乔晚没想到在她姐那“不随便打人”都成夸奖人的话了。 可看着孙大丫依旧哆嗦的手指,她决定转移一下话题:“大丫,你头回来县里,我带你们逛逛吧!” 说着给了乔清一个眼神,两人拉起孙大丫就往南大街走。 三人最后停在锦罗阁的门口。 乔晚轻车熟路地走进去,依旧找了上次那个高挑的小娘子:“艳娘,我带着两个姐姐过来看看,你帮着挑一下!” 艳娘很意外,自己名字不过是上次帮着眼前这位小娘子结账的时候被人随口叫了一句,居然被她记住了! 她笑意盈盈地迎上前,点头道:“不知两位姑娘想看些什么?” 乔清和孙大丫刚进来就被锦罗阁华丽的装饰惊得说不出话,两只眼睛根本不够看,完全没听见艳娘的问询。 “都去看看吧,相中什么,今天全场由乔老板买单!”乔晚看着两人的反应,心里顿觉好笑,估摸着自己头一次进这里来的反应应该比他们两个好不到哪去。 乔清闻言最先反应过来,她知道小妹最近赚了不少钱,便也没跟她客气,笑盈盈地跟着艳娘去选了一匹粗棉料子,打算过几日天冷了给家里几个男人做棉衣。 乔晚逛了一圈,见孙大丫依旧在门口站着,脚步未挪动半分,忍不住好奇地问:“大丫,你怎么不去逛逛?” 孙大丫摇头,她出门前娘特意给她拿了四文钱坐车,说是出来见见世面也好,但不能占乔家人的便宜。 来时的车钱是乔晚付的,所以她手上只有四文,这铺子里的东西一看就金贵,她怕碰坏了赔不起。 “走,我带你去看看,看看又不花钱!”乔晚拉着孙大丫的胳膊往里走,看到漂亮的衣裳便往她身上比量,最后挑了套桃色的成衣,推着孙大丫进了内室,强行让她试一试。 内室里,孙大丫换好衣裳,紧张得手心冒汗。 乔晚绕着她转了两圈,啧啧赞道:“不错,好看!行,就这套了,穿着吧!” 乔晚霸道地拒绝:“不行,我说要就要!”说完率先拿着衣裳去找了艳娘,让她帮忙包起来。 孙大丫听着乔晚与艳娘的对话,火急火燎的穿好衣裳便追了出去。 可刚转个弯,就见乔晚站在乔清身边往后院看着什么,乔清一脸的羞赧。 “是哪个?” 锦罗阁一处拐角的窗户开着,能看到后院。 乔晚刚找过来的时候,就见乔清正盯着后院那四个送炭的年轻汉子看。 她从父亲那里听说过,乔清未来夫婿家就是烧炭的。 见她这个反应,乔晚断定那四人中定有乔清未来的夫婿。 见姐姐只顾低着头,根本不搭话,乔晚便扬声冲着外面喊了一句:“张志!” 乔清想捂住小妹的嘴已经来不及。 只见其中一位个头不高的黑瘦男子回头,径直走向他们这边毫不避讳的看向她们:“小娘子,叫我?” 这时艳娘正巧把衣服包好,递了过来:“乔娘子,这是您要的衣裳!” 张志闻言眸光一亮:“你们姓乔?可是下河村的乔家?”说着他目光落在乔晚身边的孙大丫身上,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 “你就是乔清吧?” 第一百零四章 男人这种生物真好哄 张志之前从未见过乔清,只知道自己的未婚妻是下河村乔家的姑娘。 刚才听艳娘喊"乔娘子",他便立刻猜出这三人中定有他未来的妻子。 因之前定亲的时候就听媒人提起,乔家日子过得极其艰难,掏空家底也拿不出半钱的嫁妆。 也正因乔家这样,他们张家才决定定下这门亲事,想赶在明年农耕前把人娶进门。 可看眼前三位小娘子,其中二人穿着不俗,脸蛋也不似一般庄户人家的姑娘那般粗糙。 前阵子又听下河村的村民提过,乔家最小的女儿嫁给了村里猎户,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富得流油。 所以他才把穿着最朴实的孙大丫错认成自己的未婚妻。 乔晚“噗嗤”笑了一声,目光斜扫了一眼乔清,见她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泪珠子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忙纠正道:“你可莫要乱说,这位是我的同村,你要娶的人不是她!” 张志闻言知道自己认错了人,赶紧道歉:"抱歉,是我有眼无珠,只是这位小娘子是怎么知道我的姓名?" “你要娶的是我的亲姐姐,刚才听说送炭的是你们张家人,便一时好奇喊了一句,还请张大哥不要见怪!” 乔家姑娘都遗传了母亲的好相貌,再加上乔晚这段日子的保养,她微微颔首一笑,更显得她像朵娇艳的花似的。 张志一时看愣了神,直到乔清不满地重重“咳”了一声,他才缓过神来。 忙摆手,扯出一个憨厚的笑道:“不碍事,不碍事!” “那张大哥,你们忙,小妹就不打扰了!”说完,乔晚便不再看张志,直接拉着乔清转身道:“姐,咱们快回吧!” 话落,利落地离开,只留给张志一个背影。 张志踮脚看了好一会儿,心里不断感叹:那个猎户真是好艳福! 忽的,他猛地愣住:刚才那个小娘子管身边的那个人叫什么? “姐!”张志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的妻子居然是另一个,等他再踮脚往里看的时候,那三人的背影早就没了! 张志欣喜若狂。 刚才他虽没细看另一个小娘子,但光看这位小姨子的面相,便知乔家姑娘定不会难看到哪里去。 可激动的心情转瞬即逝,他紧咬着腮帮子,眼底泛起冷意:“真是便宜那个老不死的了!” 乔晚又拉着乔清和孙大丫在店里逛了一圈。 因为刚才的插曲,乔清失了兴致,最终三人只买了几瓶面脂和送给孙大丫的衣裳便结了账。 出了锦罗阁,乔晚拉着两人直奔集市。 因之前霍家先摆了席面,乔晚心知村里人定会把两家作比较,她心里顿时升起强烈的胜负欲,不想让霍厌被人比下去。 如今她根本不差钱,所以买起东西来便没了节制,花起钱来看得乔清和孙大丫心惊。 “小妹,差不多够了!”乔清赶紧按下乔晚的手,“你再这么买下去,整个集市都要被你包圆了!” 乔晚看着三人背上满满登登的箩筐,这才发现自己确实没少买。 “行吧,今天就买这些,那咱们往回走?”乔晚看向二人,见她们两个点头如捣蒜,大手一挥:“走,回家!” 三人坐着牛车往回走,还未到村口,就见霍厌的身影像尊石像似的堵在那。 乔晚立马抬起手冲着他挥了挥,不等牛车停稳就跳了下来:“霍厌,我回来了!” “嗯!”霍厌面无表情地接过她手上的箩筐,付了车钱就打算拉着乔晚回家。 却不想乔清直接把她和孙大丫的箩筐也推了过来:“这也是你媳妇买的!” 霍厌二话没说,一股脑全背到身上。 三个箩筐的重量不轻,压得他肩膀生疼,他眉头微微蹙起,心里暗道:“得亏自己来接人,不然小媳妇自己拿着这么多东西回家,明早定要累得起不来炕!” “走吧!回家!”霍厌沉声道。 乔晚冲着乔清和孙大丫挥手:“你们两个明天别忘了早点来帮我做饭!”明天几十号人,乔晚一个人定是忙不过来,她必须拉两个帮手。 “你就放心吧,等我明早给你带两个手艺好的婶子过去!”乔清挥了挥手,让小妹快回去歇着。 乔晚回到家,在院子里转了一圈。 旱厕和浴室就是照着她的想法盖的,她满意极了,迫不及待地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把今天买的食材搬到灶房,开始准备明天的备菜。 霍厌这时也搬了凳子坐在灶房门口,拿起地上的青菜开始摘。肚子里时不时传来“咕噜”声,他使劲按了两下,开口问:“”咱们晚上吃什么?” 乔晚正在汆丸子,闻言转头刚要开口回答,霍厌的肚子里又传出一阵更响亮的“咕噜”声。 “饿了?”乔晚回来脑袋里光想着明天的菜式,完全忘了准备晚饭。看着霍厌委屈巴巴地点头,乔晚立马放下手上的活,把手擦干净开始准备晚饭。 晚饭乔晚用和好的肉馅做了锅贴。 霍厌头一回吃这种不用煮还带着焦香的饺子,自己一个人吃了半盆。 乔晚把盆里最后几个锅贴推给霍厌:“得亏咱家不缺钱,不然真养不起!” “真饱了?”乔晚看他这个样子心里顿觉好笑,没想到这么大个人居然这么小心眼,笑着催促:“快吃吧,能吃是福!” “怎么会?”乔晚没想到霍厌居然怕自己嫌弃他,赶紧解释:“能吃才能有力气,别人即便是想吃还吃不了你这么多呢!” 霍厌被乔晚夸美了,抿着嘴角,一筷子把剩下的几个都夹了起来,直接送入口中,满足地嚼了起来。 乔晚:男人这种生物真好哄! 两人忙活到月上中天,便早早睡下。 第二日刚吃过早饭,门口便传来敲门声。 乔晚以为是乔清带着村里的婶子上门了,刚打开大门,就见孙二丫扬着嘴角对她道:“乔晚姐,早啊!” 第一百零五章 摆席 乔晚眉头皱成一座小山,她不解地问:“二丫,你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昨晚听姐姐说乔晚姐你家今天要办席,便想着定需要人手,就拉着我娘一起来帮忙。”孙二丫像是没看出乔晚面上的不悦,脆声解释。 “那你娘呢?”乔晚觉得孙二丫是拿娘做托词,她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能帮什么忙。 “就在后面!” 乔晚的目光越过孙二丫的肩头,落在了不远处慢慢走来的两人身上。 孙大丫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陈氏,每一步都走得很慢。 陈氏如今不像之前那般咳嗽得厉害,可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即便隔着几步距离,也能看出她在微微喘息。 “霍厌媳妇!”陈氏在孙大丫的搀扶下站定,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听说你家今日办事,我虽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洗菜择菜这些轻省活计还是能做的。” 人家主动上门帮忙,没有再撵走的道理。乔晚侧身让孙家母女三人进了院子。 孙二丫刚进院子便自来熟地各处逛了起来。 不等乔晚阻止,她直接推开浴室的门大声问:“乔晚姐,这个房间是干啥的?里面怎么有个这么大个木桶?” 霍厌这时候从堂屋走出来,直接越过孙二丫,一把拉住浴室的房门,“咣当”一声关上门。 陈氏看出霍厌眼底的嫌恶,赶紧替二丫道歉:“霍厌媳妇,你别跟二丫一般见识,她还小,没见过你家这么好的房子,心里好奇!” 乔晚笑笑没接话。 这时乔清也带着几位村妇上了门。 乔晚只认识其中两人,一个是里正媳妇,另一个是之前买公鸡的付婶子。 “晚晚,我带着几位婶子来帮你忙活。”乔清跟几位婶子说笑着进了院子,在看到陈氏的时候,她意外地“咦”了一声:“陈婶子也在?” 平常村里摆席都是自家人跟着忙活,只有像霍厌这样没什么亲人的,才会请村里的妇人帮忙。 只因帮忙做饭的人不光做饭的时候能先把自己的肚子忙活饱,走的时候还能带些剩菜给家里人拿回去。所以一般不是上门找的,根本不好意思自己来。 陈氏这几年身子不好,这样的场合几乎看不见。 乔清也好奇,就她那个站着都喘的身子,乔晚为啥请她过来,也不怕有个什么好歹! 陈氏尴尬地搓着衣角,一时间有些后悔,不该耳根子软听二丫的话过来,弄得好像她过来蹭吃蹭喝一样。 乔晚并未做过多解释,直接出声招呼大伙:“今天要辛苦各位婶子了,往后大家有什么需要我乔晚做的,我定到场!” 见乔晚话说的漂亮,里正媳妇笑着夸道:"你们看看,这成了家就是不一样,瞅瞅这话说的,听着就让人舒坦!” “是啊!你看这小日子让两人过的多来劲!”付婶子跟着应道。 乔清指了指灶房的方向:“婶子,咱们别闲着,边干边聊!” 几位婶子也知道自己来这的目的,更好奇霍家准备了什么伙食,便跟着乔清一起进了灶房。 霍家的灶房不算大,门口左右各两个灶,中间便是案台,上面摆满了鸡鸭鱼肉,还有整整一大盆的排骨! 可像霍厌家这样的全肉宴,可是头回见。 她把乔晚拉到角落里低声问:“你准备这么多肉,还过不过了?小心冬天家里粮食不够的时候,男人拿你撒气!”说着她看了眼正在外面劈柴的霍厌:“就他那个碗口大的拳头,一拳就得要你半条命去!” 乔晚笑着拍了拍里正媳妇的手:“婶子放心做,这些都是霍厌准备的,他听说那日在霍家,里正叔没吃好,特意让我多准备些,给他补一顿!” 闻言,里正媳妇便明白霍厌听说了那日在霍家乔里正帮他说话的事。 看着满灶台的肉,她心道:“这话真不白说,霍厌这日子也算好起来了!” 有了乔晚这话,里正媳妇便招呼大伙开始干活,灶房里热火朝天地忙活起来。 陈氏则带着两个姑娘在院子里洗菜。 孙二丫手上忙活个不停,眼睛也止不住地四处乱瞟。 她压低声音对陈氏道:“娘,你看见灶房里那些肉了吗?好几盆子呢!” 陈氏用余光向灶房瞥了一眼,无奈地对两个女儿道:“多少肉跟你也没关系,一会开席前赶紧走!” “凭啥?”孙二丫不服气地问,“咱们也没白吃她家的,这不是帮着干活了吗!” “不用你帮,人家这活也能干了!”陈氏没好气地指挥着一言不发的大丫:“赶紧把这水倒了,再打一盆过来!” “我就是要在这吃,你们愿意走你们走!”二丫赌气地端起已经洗了一遍的青菜,一股脑全倒进孙大丫刚换完的水盆子里,水花四溅,弄了孙大丫一身。 陈氏皱着眉不满地抱怨:“干什么事都毛手毛脚,看你把你姐姐弄得浑身都湿透了!” 不想刚要走,胳膊就被二丫钳住。她一脸无所谓地对她娘道:“对呀,湿了就换呗。乔晚比姐姐高不了多少,她的衣服一定适合姐姐。” 话落,她不等大丫反应,直接跑进灶房,站在门口冲着乔晚大喊:“乔晚姐,我姐不小心把衣服打湿了,你有没有不穿的破衣裳给她找件换一下!” 乔晚正在炖鱼,闻言回头,目光落在正站在院子中间低着头使劲拧衣裳的孙大丫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刚刚孙二丫那句不像是喊给她听的,更像是让所有人都听到,特别是“破衣裳”三个字,咬得极重。 第一百零六章 孙家的姑娘,就不是吃亏的主 孙二丫见乔晚盯着院子里的大丫不回应,又不甘心地继续道:“乔晚姐要是不愿意借就算了,我现在就让我姐赶紧回去换,省得耽搁给你家洗菜!” “二丫,看你说的好像乔晚多小气似的,不就是件衣裳吗!”里正媳妇看着这满盆的荤菜,觉着乔晚不是那爱计较的,便先出声帮乔晚答应下来:“晚晚,你就去给她找一件!” 乔晚眉头蹙起,目光在孙二丫脸上扫了一圈,见她面上没什么异样,便觉是自己想多了。 把围裙脱下来交给乔清,抬脚去了院子里,拉着孙大丫进了卧房。 乔晚翻出一件不常穿的衣裳,交给大丫:“快穿上,小心着凉!” “一件衣服而已,有什么好道歉的!”乔晚无所谓地道。 孙大丫抬头看着乔晚,张了张嘴,最后没吐出一个字。 她觉得二丫最近很不对劲,从小只要自己得了什么新东西,二丫都会争着抢着先用够了才还给她。 可这次乔晚给她在县里买的衣裳,二丫不仅没动过,还总是让她多穿着出门。 特别是来乔晚家的时候,话里话外的意思总是让她打扮得好看一些。 刚才把自己衣服溅湿,她觉得也是二丫故意的。 但毕竟是自己从小看大的妹妹,孙大丫觉得是自己想偏了也说不定。 两人换好衣裳刚走出灶房,乔晚便见乔里正已经带着村中的族老上门。 乔晚一头扎进灶房忙活,好在孙二丫这边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灶房这边饭食准备妥当,乔晚站在院子里招呼霍厌:“霍厌,快让叔伯们落座吧,要开席了!” 霍厌家的院子里只摆了两个长条桌子。 霍厌招呼着各位族老刚一落座,乔晚便跟着各位婶子们把做好的菜品端上来。 直到最后一道粉蒸排骨上桌,乔里正放在桌子下面的手狠掐了自己大腿一下。 “里正叔,这都是我准备的!”乔晚端着一坛子酒给各位族老满上,“能坐在这桌子上的都不是外人,我也不整些虚的。我家霍厌自小命苦,多亏在座的族老们照拂。今天这顿一是恭贺我家房子翻新,二是感谢各位族老!” 说着乔晚把最后一碗酒递给霍厌:“你作为一家之主,快先提一杯,谢谢各位!” 霍厌眼里冒着光。 乔晚刚才那一通说辞着实把他震惊到了,他从来没想到小媳妇这般巧舌。 他依着乔晚的指使,硬邦邦地道了句:“谢谢各位!”而后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主家都这么说了,乔里正这些做客人的也不好说什么,跟着一起端起碗喝了一口。 放下酒碗,乔晚笑吟吟地招呼:“里正叔,您快尝尝我的手艺!” 乔里正手拿着筷子指着对面的空桌问:“那桌还没坐满,是不是要等着人到齐了才开?” 乔晚闻言扬声冲着灶房里忙活的婶子们道:“各位婶子们,快别忙活了,里正招呼咱们上桌呢!” 村里面办席,都是男人们坐在前院把酒言欢,从来没有女人们也上桌的先例! 乔晚这么一嗓子,把院子里的人都喊愣了。 里正媳妇带着帮忙做饭的女人们,一时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霍厌见状,低声凑近乔里正道:“里正叔,婶子们帮着忙活一上午了,大伙肚子早就饿了!” 乔里正算是看出来了,乔晚就不是那守规矩的,霍厌更是把她惯得没边,一个扇风一个点火,真是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都坐吧!”乔里正瞪了眼乔晚,而后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送进嘴中,对着众人道:“都吃!” 随着乔里正话落,霍家院子里只剩一片咀嚼声。 就连平时最闹腾的孙二丫也顾不上别人,认准了肉菜,一个劲地往自己碗里扒拉。 陈氏本打算拉着两个丫头走,可刚到门口又被霍厌堵了回来,没办法只好坐下跟着一起吃。 她刚夹了一筷子凉菜,就听见身旁一个姓刘的圆脸妇人笑着打趣道:“陈婶子咋吃那凉菜?要我说你身子不好,就该像你家二丫似的,盯着那肉菜使劲才对!” 陈氏听出她话里的揶揄,脸色涨红,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叫上两个丫头要回家。 “娘,我没吃完呢!”孙二丫面前的骨头已经堆成小山,手边还有一碗没动的肉菜。 陈氏脸色沉得要滴出水:“饿死鬼托生啊!快走!” “娘,要走你走,我还没吃饱呢!”孙二丫屁股像是长在凳子上,纹丝不动! 里正媳妇听到他们这边动静,跟着劝道:”孙家的,你就让孩子吃完再走吧!” 陈氏闻言对里正媳妇客气地道:“吃差不多了,家里还有个小的等着呢!”说完使劲拉着孙二丫的胳膊往外拉:“快走!你弟弟还在家等着呢!” 孙二丫见母亲脸色不善,只好悻悻地放下筷子。 乔晚这时正拿着盆子给各桌添菜,见陈氏起身要走,忙过去招呼:“婶子这就要走了?怎么不多坐一会!” 不等陈氏开口,一旁的孙二丫抢先道明缘由:“我娘担心家中小弟没饭吃,着急回去!” 乔晚这时才想起来,大丫还有个弟弟。 她拍了下额头,抱歉道:“是我忙忘了!”说着拉住陈氏的胳膊:“婶子稍等一会,灶房里还有些没动的吃食,我装上一碗,你给孩子带回去!” 话落,陈氏就被二丫拉着出了霍家的大门。 等乔晚把手中的盆子放下,人已经走远。 身旁的刘婶子见状把乔晚拉坐在自己身旁,给她递了副新碗筷,不客气地道:“你也快吃,别管他们了。你给装的说不定还没有她那碗里的多呢!我都看得真真的,她往下压三四回呢!” 说完撇这嘴目光瞟向刚跟乔晚忙活完,坐下低头吃饭的孙大丫:“孙家的姑娘,就不是吃亏的主!” 第一百零七章 勾个女婿回去 回去的路上,陈氏看着二丫手上的海碗,气不打一处来,最后实在没忍住大声怒斥道:“你是没见过吃的吗?你没看看那些人是怎么看你的!真是不够丢人的!” “我丢人?”孙二丫冷笑一声,反问道:“娘,你是不是忘了咱家多久没见到荤腥了?你还记得肉是什么滋味吗?” 她把碗举到陈氏面前:“我给乔晚干活了,我吃她点肉怎么了?即便是我不拿,这些肉她也是要分给大伙的!” 孙二丫见母亲被自己气到,态度立马软了下来,眼眶泛红:“娘,我没变,一直就是这样。只是一碗肉而已,霍大哥家又不差这点吃的!” “人家即便是不差,也不能像你这样!”陈氏大口喘着粗气,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算了!你还小,等再过两年你长大了就知道了人言可畏啊!” 说着陈氏目光落到二丫的胸前,见那里鼓鼓囊囊的露出一个衣角,她伸手一拉,直接拽出一件衣裳来。 “你怎么把你姐的衣裳拿走了?”陈氏拿着孙大丫的衣服上下翻看,见已经干透,便打算送回去。 可不等她迈开步子,衣服又被二丫抢了过去:“娘,你就别麻烦了,姐那不是有衣服穿吗?” 陈氏却道:“那是人家霍厌媳妇的衣裳,早晚都要还的!” “娘你就信我的吧!”孙二丫拉着陈氏往家走,“让姐姐先穿着,没准过了今日就能给你勾个女婿回家了呢!” 陈氏握住二丫的手,皱着眉问道:“你这话啥意思?” 孙二丫撇撇嘴:“姐已经十六了,难道你就不想让她找个像霍厌那样的女婿,带着咱们家过上好日子?” 这么多年,陈氏心里也明镜似的,大丫那样的将来只能嫁个家境贫寒的残废。 即便像村里拐子那样家里有牛的,都不会看上大丫! 孙二丫却不以为意:“姐姐长得也不赖,换上新衣裳比乔晚也不差,说不定就跟谁看对了眼呢!”她常听村里的婶子们坐一起闲扯,都说没有不偷腥的猫,她就不信,姐姐整日在霍厌身边转悠,他能忍住! 陈氏闻言却想起今日在桌上吃饭的那些年轻汉子,若是哪个真要跟大丫看对了眼,日后她家也算有个撑腰的男人了! 母女两人各揣着心思,回了家。 霍厌家里这边,一直吃到太阳偏西才堪堪结束。 乔晚把剩下的肉菜分成了几份,给来帮忙的婶子们分了。 刚开始婶子们还推脱不好意思要,可架不住乔晚热情,话说的也漂亮。 最后每个人都拎够全家人好好吃一顿的肉菜回了家,每位婶子脸上都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乔晚最后把一份最多的肉菜用叶子包好,拿给孙大丫:“这些都是没动过的,你拿回去跟家里人吃。” 孙大丫正在院子里找自己的衣服。 她明明记得之前放在墙边晾着来着,可转头怎么就不见了。 听到乔晚的声音,她忙回头把她手里的菜推了回去,二丫已经拿过了,她不能再要。 “拿着吧!”乔晚强行把菜塞到她手上,“天这么热,家里还有剩呢,你不拿走我们吃不完该坏了!” “我这身就送给你了,你穿着正合适!”说着乔晚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摆手道:“天色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明天放假在家歇一天!” 孙大丫见乔晚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累,也不好再推脱,拿着东西便走了。 客人都走得差不多,霍厌把灶房收拾干净,进到卧房的时候见乔晚已经趴在炕上睡着了。 他帮着乔晚把鞋脱了,又扯了条薄被子给她盖上,自己翻了套干净的布衫子,锁好门直奔大河。 今年天旱,大河里水深的地方不多。 霍厌习惯了每日到大河里洗澡,找了许久才在离村子很远的地方找到个水泡子。如今夜里天凉,他找的这个地方位置偏,不特意寻根本不容易发现。 因此他扒开草丛,把身上的衣服一脱,只留了条底裤,一头就扎进水里。 霍厌在水泡子游了好一会儿,快被闹熟的心终于得到片刻安宁。 他从没想过自己家也会有这么热闹的时候。 他最怕这样的场合,办席前曾问过乔晚,这个席面他家非办不可吗? 当初小媳妇是怎么回答的? “必须办,还要大办特办!就是要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看看咱们的日子过好了,让他们眼红,打他们的脸!” 霍厌明白小媳妇这是在替他出气。 虽然他根本不在乎霍家人的看法,但看着小媳妇势必压过霍家一头的架势,便只能听话照做。 又想起今日乔晚在酒桌上那一番说辞,霍厌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他没想到小媳妇那番淡定从容的表现,竟比战场上的将军都不差! 霍厌觉得自己真是捡到宝了! 正想着,身后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霍厌猛地转头,就见一道黑影从不远处往这边过来。 他眯着眼仔细打量,手上不断拨弄着河水发出哗啦啦的水声,示意警告来人这水泡子有人了! 可那道黑影听到水声脚步一顿,而后快速地往这边跑过来。 “谁?”霍厌及时开口,就见那个黑影闻声突然整个身体僵住,而后猛地转身。 隔着半条河岸,霍厌都能看清她身子止不住地发抖。 “晚晚?”霍厌往前划了两下,借着微薄的光亮看清来人居然穿着跟乔晚一样的衣裳。 他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乔晚出来找他。 “晚晚,出什么事了?”霍厌往岸边快速划动,水花四溅发出更大的声音。 岸边的黑影一听到水声,拔腿就要跑。 可刚刚迈开步子,身子猛地一斜,直接栽进河里。 “晚晚!”霍厌大喊出声,双腿猛地一蹬,直接滑到正在水里扑腾的人身边,一把搂住那人腰身,把人直接把人抱起来。 待彻底看清怀里人是谁的时候,他惊呼出声:“孙大丫!” 而后下意识的接着直接把人甩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