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师门就我是废柴》 第1章 第 1 章 青云山,名字听着挺像那么回事,仿佛是什么钟灵毓秀、仙气缥缈的洞天福地。但实际上,这山头灵气稀薄得连山脚下的野狗都不乐意多待,唯几座歪歪扭扭的殿宇常年失修,风一吹就吱呀作响,活像下一秒就要散架。 这里便是青山派,一个在修真界地图上都找不着标记的末流宗门。 而此刻,青山派的掌门陆怀仁,正对着一面水镜搔首弄姿,哦不,是神情激动。 “成了!终于成了!”陆怀仁猛地从他那张快散架的藤椅上弹起来,双眼放光,盯着水镜上浮现的一行行古朴篆文,嘴里念念有词,“‘我的徒儿能成仙吗’……不玻璃心?嘿,这系统还挺时髦!” 没错,就在一炷香前,陆怀仁,这位在修真界摸爬滚打七百年,修为卡在化神初期再难寸进的青山派掌门,突然“觉醒”了。 一道玄之又奥的意念灌入他的识海,名为——“我的徒儿能成仙吗”系统。 系统告诉他,他座下的三个徒弟,个个都是潜藏的璞玉,拥有惊天动地的成仙之资!只要他按照系统指引,不断“激励”和“展示”徒弟们的“才华”,就能带领全师门集体飞升! 陆怀仁激动得胡子都在抖。他穿越到这鬼地方七百年了,从最初坚信自己能当上龙傲天,到后来被现实毒打成了咸鱼,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没想到啊没想到,金手指虽迟但到! 他的目光扫过水镜下那寥寥几条回复。 “药剂师——你们这些当师尊的嗑药吧干嘛?” “恐慌派——是当了师尊以后都会这样吗?下个月我也能收徒了,我有点害怕。” “灭绝派——剑宗他们死绝了都轮不到你们。” 陆怀仁瘪瘪嘴,丝毫不以为意:“哼,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等我的宝贝徒儿们一飞冲天,吓死你们!” 他第一个找上的,是大徒弟江澈。 炼丹房里,江澈正对着一炉刚炼成的“丹药”发呆。那丹药色泽灰暗,形状不规则,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气味。 “澈儿!”陆怀仁风风火火地冲进来,目光灼灼地盯着那炉丹药,“这是你新炼的?” 江澈,外表看起来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眉眼温和,带着点书卷气,就是眼神总有些游离,显得不太聪明。他挠了挠头,憨厚一笑:“师尊,是……是我刚炼的‘通肠润腑丸’,应该……能治痔疮?” 陆怀仁大手一挥,满脸的与有荣焉:“治什么痔疮!此丹色泽内敛,气味……独特,定非凡品!为师这就拿去药宗,让那些眼高于顶的家伙们开开眼!” “别!师尊!使不得啊!”江澈脸色一变,伸手欲拦。 可陆怀仁动作更快,抄起那枚最“出色”的窜稀丸,脚下生风,嗖地一下就没了踪影。 江澈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半晌,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神里的憨厚瞬间褪去,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锐利。他面前那尊其貌不扬的炼丹炉内壁,此刻正流淌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银白色宝光,那是顶级丹炉才有的异象。 …… 药宗山门前。 “长老!您再仔细看看!这丹药纹路,这灵气波动……怎么可能只是普通的窜稀丸?”陆怀仁梗着脖子,对着守门长老据理力争。 那长老被他缠得烦了,加之陆怀仁化神期的修为摆在那里,他也不敢太过怠慢,只得捏着鼻子接过那枚丹药,神识扫过。 “嗯?”长老眉头微蹙,似乎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异常波动,但再细探,却又无影无踪。他心下狐疑,难道真是什么自己没见过的奇丹?本着谨慎(以及一丝不该有的好奇),他运起一丝灵力,小心地刮下一点丹粉,送入舌尖。 一秒钟后。 药宗长老脸色骤变,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 “噗——咚哩哐当——!” 一阵难以描述的声响和气味之后,药宗长老扶着门柱,双腿打颤,面色惨白地指着陆怀仁,声音都在发抖:“滚!青山派与狗不得入内!” 陆怀仁:“……” 他抱着被扔回来的窜稀丸,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嘀咕道:“不识货……肯定是他们水平不够!” 首战受挫,陆怀仁毫不气馁,又将目光投向了小徒弟苏棠。 苏棠年方二八,长得娇俏可爱,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就是……走路有点问题。 “棠儿啊,”陆怀仁语重心长,“为师观察你许久,发现你步伐独特,暗合某种玄奥韵律,定是剑道奇才!闭门造车要不得,正好剑宗举办宗门大比,为师花重金给你弄了个名额,你去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剑道天才!” 苏棠嘴里叼着根草茎,正百无聊赖地靠在院里的歪脖子树上,闻言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师尊……您确定?”她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我连剑都拿不稳呢。” “确定!肯定!以及一定!”陆怀仁信心满满,“高手都是与众不同的!你这叫天赋异禀!” 于是,几天后,剑宗演武场上。 裁判刚喊开始,对面的剑修甚至还没来得及抱拳行礼,苏棠就握着她那把凡铁长剑,同手同脚、姿势怪异地向对方“冲”了过去。 然后…… 一道凌厉的剑气余波扫过。 “啊呀!” 苏棠惊呼一声,像只断了线的风筝,轻飘飘地飞了出去,精准地落在了场外等候的云疏月怀里。 她气若游丝地抓着云疏月的衣袖,用尽最后力气道:“师姐……我、我灵网浏览记录……帮我删掉……” 头一歪, “晕”了过去。 全场寂静。 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哄笑。 “哈哈哈哈!这是哪来的活宝?” “青山派?没听说过!” “这姑娘是来搞笑的吧?” 陆怀仁面色沉重地走上前,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须,沉声道:“看来了,对方实力在我们之上。” 旁边跟着来的江澈忍不住扶额:“师尊,您能说点我们不知道的吗?” 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 接连受挫两次,陆怀仁非但没有清醒,反而越发笃定系统是对的——是这个世界不懂欣赏! 他将最后的希望,投向了自己座下唯一的、看起来最“正常”的二徒弟——云疏月。 竹林中,云疏月正盘膝而坐,尝试引气入体。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很多年了,多到快忘记自己原本的名字。穿越之初,她也曾幻想过自己是天命之女,可惜现实给了她沉重一击。这具身体是五灵根,号称“废灵根”,修炼速度慢得令人发指,从练气到筑基,她足足花了上百年!这在修真界,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奇迹”。 就在她内视着丹田里那团微弱得可怜的筑基灵气,默默叹气时,一道阴影笼罩了她。 云疏月抬起头,对上了陆怀仁那双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眼睛。 “疏月!”陆怀仁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他紧紧盯着云疏月,仿佛在看什么稀世珍宝,“依为师之见,你距离飞升成仙,只有一步之遥了!” 云疏月:“……?” 她看了看自己筑基初期的修为,又看了看一脸狂热的师尊,沉默了。 她觉得,师尊可能不是觉醒系统,是得了失心疯。 …… 傍晚,师徒四人(主要是三个徒弟)围坐在破旧的小院里。 苏棠毫无形象地瘫在唯一的摇椅上,手里拿着个储物袋,像吃糖豆一样往嘴里扔着丹药,含糊不清地说:“(嚼嚼嚼)……我觉得师尊现在当务之急是去看看脑子。(嚼嚼嚼)……就我们这鸟样,还成仙……” 每吃下一颗丹药,她周身的灵力便澄净一分,那因“受伤”而刻意压制的修为,也控制不住地往上窜了一小截,隐隐透出化神初期的波动。 云疏月面无表情地看向她:“……我觉得你说得对,成仙一事于我们而言还是太过于困难了。” 身后,正在打坐的江澈缓缓睁开眼。他面前悬浮着一柄看似普通的银白色长剑,剑身微颤,散发出一缕极其细微却冰冷刺骨的剑意,那分明是元婴末期,甚至接近化神期的修士才能拥有的剑意波动。 江澈眼神迷茫地看着她们:“啥?你们刚刚说吃什么?” 云疏月:“……”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是的,没错,她有个不为人知的能力——她能看穿别人的真实修为。这整个青山派,从师尊到师兄妹,全都在扮猪吃老虎!就只有她一个是真的、纯粹的、如假包换的百年筑基小废物! “你们到底能扮猪吃老虎到什么时候?”云疏月忍不住吐槽。 苏棠拿袋子的手一抖,又暗暗地把修为往下压了压,恢复到筑基都勉强的样子,眼神清澈无辜:“师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江澈也瞬间收敛了所有气息,变回那个有点呆傻的药修:“成仙?我们还用扮猪吗?我们不就是……” 云疏月忍无可忍,一人给了一个爆栗:“装!继续装!全宗门上下就我一个老实人是吧!” 她悲愤地蹲到角落画圈圈。 呜呜呜……凭什么大家都是小号,就她一个真废柴?这穿越体验感极差! 陆怀仁完全没感受到徒弟们之间的暗流涌动,他见云疏月“情绪低落”,觉得自己找到了问题的关键——缺乏激励! 他拍着云疏月的肩膀,语气笃定:“疏月,莫要灰心!为师送你一份大礼,定能激发你的上进心!” 说着,他在他那塞满了乱七八糟东西的储物袋里掏啊掏,最后,竟然掏出了一个小孩! 一个约莫七八岁、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小男孩! 云疏月:“??等等师尊……” 陆怀仁:“一定是平时没人激励你,你才如此懈怠……” 云疏月:“师尊这好像不是重点……” 陆怀仁:“今后当了师尊,你肯定能更加刻苦些……” 云疏月终于忍不住打断他,指了指地上那摊奄奄一息的小小身影,声音干涩:“师尊,你捡的小孩……好像快死了。” 储物袋里没有空气。 陆怀仁愣了一秒,随即发出土拨鼠般的尖叫:“啊啊啊!快救人!!”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小男孩被安置在了云疏月房间的隔壁。他伤得很重,气息微弱。 云疏月看着床上那张苍白却依旧难掩精致的小脸,眉头紧锁。她能感觉到,这孩子身上缠绕着一股极其隐晦,却让她灵魂深处都感到战栗的气息——魔气。 未来将会屠戮众生、导致世界崩毁的灭世魔头,她的终极任务目标——夜玄。 竟然就这么被师尊捡了回来?!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心头。现在他重伤昏迷,是动手的最好时机! 云疏月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悄悄握紧了袖中一把普通的匕首。她走到床边,举起匕首,对准夜玄的心脏。 就在刀刃即将触及他衣襟的瞬间,那双紧闭的眼睛倏地睁开。 漆黑的瞳孔,如同最深沉的夜,带着一丝初醒的迷茫,直直地望进了云疏月的眼里。 然后,他眨了眨眼,声音虚弱却清晰地唤道: “师尊?” 云疏月动作一僵。 与此同时,她清晰地感知到,这看起来奄奄一息的孩子,体内蕴藏的修为波动,赫然是——元婴初期! 云疏月:“……” 她默默地把匕首塞回袖子,面无表情地替他掖了掖被角。 “你醒了就好,好好休息。” 然后,她同手同脚地走出房间,轻轻带上门。 走到院子里,她抬头望天,内心一片麻木。 “系统。”她在心中默念。 一道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空灵之声在她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关键人物:夜玄。】 【终极任务发布:杀死未来灭世魔头,你的徒弟夜玄。】 【任务失败惩罚:世界崩毁,宿主灵魂湮灭。】 云疏月看着身边那个拿着搓澡巾嚷嚷着要去灵泉“脱胎换骨”的师尊,那个还在假装弱不禁风实则偷偷嗑药的小师妹,那个抱着剑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实则剑气能冻死人的大师兄,再想想屋里那个元婴期、张口就喊师尊、未来还要灭世的魔族小豆丁…… 她陷入了漫长的沉思。 这任务,好像有亿点点难。 第2章 第 2 章 云疏月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头顶结着蛛网的房梁,毫无睡意。 脑子里像是塞了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灭世魔头……终极任务……灵魂湮灭…… 这几个词像沉重的烙铁,一下下烫在她的神经上。 她穿越而来,绑定这个所谓的“斩魔系统”已经很多年了。系统最初的名字还挺温和,叫什么“全天下不都是我乖宝系统”,任务也是“引导或消灭”。可随着时间推移,尤其是夜玄不告而别、堕入魔道之后,系统的名字就变得越来越冷酷,任务也只剩下**裸的“杀死”二字。 她不是没尝试过引导。在蛮荒之地捡到那个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幼年魔种时,她也曾动过恻隐之心。她把他带回刚刚成立的、只有她和疯癫师尊两个人的青山派,给他疗伤,教他识字,引导他修炼灵力而非魔气。那孩子也曾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乖巧地跟在她身后,一声声“师尊”叫得又甜又糯。 可假的终究是假的。他骨子里对力量的渴望,对“弱肉强食”信条的认同,从未改变。他瞒着她偷偷修魔,被发觉后,面对她的质问,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她,反问道:“师尊,别人的命与我何干?人向上走,不为刀俎便为鱼肉。我只希望往后师尊都能好好的,有错吗?” 那一刻,云疏月看着他眼中与年龄不符的冷漠和偏执,心凉了半截。 道不同,不相为谋。 当晚,夜玄便消失了,只留下一室清冷的月光。 云疏月在门口坐了一整天,等到天黑,等到月升,那个熟悉的身影再也没有回来。 她起身,锁好门,对系统说:“走吧,去杀了那兔崽子。” 然而,谈何容易。夜玄回归魔界,如鱼得水,修为一日千里,更是以铁血手段弑父上位,成了新任魔尊。而她,依旧是个挣扎在筑基期的废柴。实力的鸿沟如同天堑,让她连靠近他都做不到。 直到现在。 师尊把他捡了回来,以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将最大的威胁和任务目标,直接塞到了她的眼皮子底下。 这到底是天赐良机,还是催命符咒? “师尊觉得我们全门派都能成仙……”云疏月喃喃自语,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可他知不知道,他捡回来的,可能是个能让整个门派,不,是整个修真界都灰飞烟灭的煞星?” 第二天一早,云疏月顶着一对浓重的黑眼圈出了房门。 院子里,陆怀仁正对着水镜手舞足蹈,显然又在和他的“网友们”交流育儿(划掉)育徒心得。 江澈在角落里捣鼓他的药草,神色专注,仿佛昨晚那个散发出元婴剑意的人不是他。 苏棠则挂在竹子上,晃荡着两条腿,继续“嘎嘣嘎嘣”地嚼着她的“糖豆”,修为稳稳地压在炼气期,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一切看似如常,如果忽略掉多出来的那个“意外”的话。 云疏月目光扫向隔壁房间,门关着,里面静悄悄的。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去找师尊摊牌。 “师尊,”她走到陆怀仁身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你知道你昨天捡回来的那个孩子,是魔族的吗?” 陆怀仁从水镜上抬起眼,茫然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恍然道:“哦,你说小夜玄啊?知道啊。” 云疏月:“……?” 知道?知道你还把他捡回来?!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知道你还把他捡回来?!”她的声音忍不住拔高。 陆怀仁一脸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你这孩子怎么大惊小怪”的表情:“那咋了。” 那咋了。 短短三个字,蕴含了一种能将人脑皮层褶皱瞬间抚平的强大力量,仿佛一切担忧和恐惧在这句话面前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充满了“漫步在挪威的森林,遨游在三亚的太平洋”般的迷之放松感。 云疏月原地晃了晃,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她看着师尊那清澈中透着愚蠢,愚蠢中又带着点理直气壮的眼神,忽然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累了,毁灭吧。 这个宗门没救了,前途一片黑暗。 她默默转身,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感觉身心都被掏空。 …… 中午的时候,夜玄醒了,并且自己走出了房间。 他换上了江澈找出来的旧衣服,宽大的衣袍衬得他更加瘦小,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却亮得惊人。他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最后精准地落在了云疏月身上。 然后,在云疏月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他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到她面前,仰起脸,露出一个乖巧又带着点羞涩的笑容,声音清脆地喊道: “师尊!” 云疏月:“……” 不,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叫! 陆怀仁在一旁乐呵呵地助攻:“对对对!疏月,这就是为师给你收的徒弟!以后你就是当师尊的人了,要更加努力修炼,给徒弟做个好榜样啊!” 云疏月看着眼前这个未来会搅得三界不宁,现在却一副纯良无害模样的魔头,胃部开始隐隐作痛。 夜玄似乎完全没察觉到云疏月僵硬的表情,他歪了歪头,黑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期待,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开口: “师尊,我们双修吧!” “噗——咳咳咳!”苏棠一口丹药呛在喉咙里,咳得惊天动地。 江澈手里的药杵“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呆呆地转过头:“这、这作大吗?” 云疏月感觉自己像是被一道天雷劈中了天灵盖,灵魂都在冒烟。她一口老血差点喷出两米远,声音都变了调:“谁、谁教你的?!” 夜玄眨巴着大眼睛,表情无比纯真,说出来的话却字字诛心:“师尊资质平庸,又贪吃又爱偷懒,睡得比狗晚起得比猪早……哦不对,是睡得比猪早起得比狗晚。除了双修,徒儿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子能让师尊快速进步……” “够了!”云疏月面红耳赤地冲上去捂住他的嘴,阻止他继续发表这番能让她社会性死亡的言论,“闭嘴!不准再说了!” 到底是哪个天杀的在残害祖国未来的花朵(魔苗)?! 她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不敢真的对这个小元婴做些什么,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在一旁看戏的陆怀仁。 陆怀仁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嗯……话糙理不糙?双修确实是提升修为的捷径之一……” 云疏月杀人的心都有了。 …… 经过“双修”风波的冲击,云疏月对夜玄的警惕心提到了最高。这个魔头,年纪不大,心思却深沉得可怕,行事作风完全无法以常理度之。 傍晚,陆怀仁偷偷塞给她一件法器,是一个看起来灰扑扑、毫不起眼的玉佩。 “拿着,这是隐匿符佩,激发后能躲过元婴期修士的感知。”陆怀仁压低声音,难得露出了几分正经神色,“魔族之人,我们不可不防。你盯着点夜玄,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云疏月捏着玉佩,心情复杂地看着他:“……老不死的,那你把他弄回来?我们现在是吃饱了没事做?” 陆怀仁理直气壮:“这叫引蛇出洞!不对,是深入观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再说了,他现在伤没好利索,修为也被压制,正是观察的好机会!” 云疏月无语望天。她算是看出来了,师尊这系统不仅让他疯了,还让他学会了给自己各种离谱行为找借口。 不过,监视夜玄,倒也符合她的需求。 是夜,月黑风高。 云疏月激发隐匿符佩,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藏在夜玄房间的屋顶上,轻轻揭开一片瓦,屏息凝神向下望去。 房间内,夜玄并没有休息。他盘膝坐在床上,面前悬浮着一面小巧的水镜,镜面上流光溢彩,正是修真界修士们常用的“灵网”。 只见他白皙的小手指在水镜上快速划动着,似乎在浏览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停了下来,开始打字。 云疏月凝聚目力,勉强看清了水镜上浮现的标题—— 《诸位道友,你们觉得我能成仙吗?》 云疏月:“……” 她看着夜玄那稚嫩却写满认真的侧脸,一时间心情有些难以言喻。这未来魔头,对成仙的执念还真不是一般的深。 发完帖子,夜玄便关闭了水镜,开始闭目打坐。精纯的魔气(虽然被他刻意掩饰,但云疏月凭借系统赋予的感知力还是能察觉到)在他周身缓缓流转,修复着伤势,也稳固着修为。 他修炼得极为专注,心无旁骛。对比起来,隔壁山头大师兄那隐隐传来的鼾声,显得格外刺耳。 太励志了。云疏月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卷,太卷了,连未来魔头都这么努力,让她这个真废柴情何以堪。 守了几个时辰,眼看夜色渐深,夜玄除了修炼就是偶尔刷一下灵网,并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云疏月打了个哈欠,觉得今晚大概不会有什么收获了,便准备悄悄撤离。 她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打算从屋顶上下来。或许是蹲得太久腿麻了,也或许是那隐匿符佩的效果并没有师尊吹嘘的那么好,在她转身的瞬间,脚下的一块瓦片轻微地响动了一下。 声音极小,但在寂静的夜里却格外清晰。 糟了! 云疏月心头一紧,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股阴冷而强横的魔气波动猛地从下方房间内扩散开来,如同无形的涟漪,精准地扫过屋顶! “唔!” 云疏月只觉得一股巨力撞在身上,隐匿效果瞬间被破,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惊呼着从屋顶直直栽了下去! “砰!” 她结结实实地摔在坚硬的地面上,疼得眼冒金星,龇牙咧嘴,却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太大声音。 她扶着仿佛要断掉的腰,挣扎着想爬起来,一抬头,却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眼眸。 夜玄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房门口,正倚着门框,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月光勾勒出他精致却略显苍白的侧脸,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师尊?”他歪着头,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这么晚了,您怎么在徒儿房顶上……赏月吗?” 云疏月头皮发麻,强作镇定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干笑道:“啊哈哈……是啊,徒儿你这屋顶视野开阔,月光皎洁,为师……为师只是恰好路过,上来欣赏一下夜景!” 夜玄的目光在她狼狈的模样和屋顶的破洞之间转了转,唇角弯起的弧度更深了,那双漆黑的瞳孔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红芒。 “哦?是吗?”他慢悠悠地向前走了两步。 云疏月下意识地后退,心脏砰砰直跳。她能感觉到,此刻的夜玄,身上的气息与白天那个乖巧的小孩截然不同,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他停在云疏月面前,微微俯身,凑近她,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玩味:“可是师尊,徒儿怎么觉得……您好像是对徒儿,特别有兴趣?” 云疏月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吓得寒毛倒竖,梗着脖子道:“胡说!为师房里的猫会后空翻,我今天还没看它表演呢!我得回去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试图从旁边溜走。 然而,一只冰凉的手却精准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力道并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 云疏月浑身一僵,感觉血液都要冻住了。她能清晰地感知到,抓住她的这只手的主人,其修为赫然已是——化神初期! 怪不得隐匿符佩没用!这小子一直在隐藏实力!他根本不是元婴初期! “师尊,别急着走啊。”夜玄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一种暧昧不明的意味,“徒儿房间里,有件宝物,比天上的月光可要亮多了。师尊不想看看吗?” 我一点也不想看!云疏月在内心疯狂呐喊。她试图挣脱,却发现对方的手如同铁钳一般,纹丝不动。高阶修士的威压如同无形的枷锁,让她浑身灵力凝滞,动弹不得。 “不、不用了!”云疏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为师真的得回去看猫翻跟斗了……” 话未说完,她只觉得天旋地转,惊呼声卡在喉咙里——夜玄竟然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云疏月又惊又怒,在他怀里挣扎起来,可惜如同蚍蜉撼树。 夜玄低头看着她,眼中红芒一闪而逝,笑容妖异:“师尊觉得……我想干什么?” 他抱着她,转身走进了房间。 房门在身后“嘭”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月光,也隔绝了云疏月最后的希望。 云疏月的心沉到了谷底。完了,难道任务还没开始,她就要先折在这里了?被未来的灭世魔头先这样再那样? 就在她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凄惨死法时,夜玄却将她轻轻放在了房间中央的椅子上。 然后,他走到桌边,拿起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拳头大小的珠子,通体浑圆,散发着柔和而纯净的白色光芒,将整个房间照得亮如白昼。光芒温暖而不刺眼,甚至带着一股令人心神宁静的气息。 “喏,师尊,你看。”夜玄将珠子递到云疏月面前,脸上又恢复了那种纯良无害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个散发着危险气息的不是他一样,“这是‘皎月珠’,晚上用来照明最合适不过了,比月光亮多了吧?送给你。” 云疏月看着眼前这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又看了看夜玄那一脸“快夸我”的表情,整个人都懵了。 所以……他说的“宝物”,真的就只是……宝物? 把她从屋顶震下来,强行抱进房间,用化神威压吓唬她……就为了送她一颗照明用的珠子?! 云疏月张了张嘴,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真是谢谢你了啊。” 夜玄笑眯眯地,仿佛完全没听出她话里的咬牙切齿:“师尊喜欢就好。” 喜欢个鬼!云疏月内心咆哮,感觉自己刚才的恐惧和挣扎都喂了狗。 这个逆徒,绝对是故意的!他在耍她! …… 第二天,云疏月顶着更加浓重的黑眼圈走出房间,手里攥着那颗依旧散发着柔和光晕的皎月珠。 夜玄的房间门开着,里面空无一人。那个昨晚还强势得让她心惊胆战的小魔头,又不见了踪影,仿佛昨夜的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场噩梦。 云疏月走到院子里,看着初升的太阳,长长地、疲惫地叹了口气。 监视?她看是被监视还差不多。 这个徒弟,比她想象中还要难搞得多。 而就在这时,陆怀仁又兴冲冲地跑了过来,手里挥舞着几张泛黄的纸张。 “徒儿们!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上古秘境‘迷雾幽林’即将开启!里面有无数的天材地宝和机缘!” “万一我们运气好,在里面找到什么逆天改命的宝贝,直接成仙了呢!” 江澈、苏棠闻言,同时抬头,脸上露出了如出一辙的、混合着无语和怜悯的表情。 苏棠:“师尊,那很好啊。” 云疏月(有气无力):“那很需要运气啊。” 江澈(耿直地):“就我们这样,能遇上多好的?” 陆怀仁对徒弟们的消极态度充耳不闻,斗志昂扬地一挥手: “放心!入门令牌包在为师身上!我们青山派,这次一定要在秘境里,一鸣惊人!” 看着师尊再次燃起熊熊斗志的背影,云疏月默默地将手里的皎月珠攥得更紧了。 前有心思难测的魔族逆徒,后有疯疯癫癫总想搞事的系统师尊,旁边还有两个扮猪吃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师兄妹…… 云疏月觉得,自己的穿越人生,简直就是一场大型的、荒诞的、随时可能崩盘的生存挑战。 而这一切,似乎才刚刚开始。 第3章 第 3 章 陆怀仁说到做到,为了四块秘境入门令牌,他再次展现了他那令人叹为观止的“社交能力”。 他直奔药宗山门——毕竟有过“窜稀丸”的交情(单方面的),他觉得药宗长老应该会给他这个“老朋友”一点面子。 结果自然是连门都没进去。 守门弟子一看到他那张脸,就像见了鬼一样,脸色煞白,连连摆手:“陆掌门请回!长老有令,青山派与……与那啥不得入内!” 陆怀仁碰了一鼻子灰,但并不气馁。他转而采取了更为直接且……无赖的方式。 他直接在药宗山门外找了一棵最显眼的歪脖子树,然后……开始往上爬。 一边爬还一边嚷嚷:“不给令牌是吧?不给我就吊死在你家门口!让全修真界都看看,你们药宗是怎么逼死一个一心为了徒儿前程的可怜师尊的!” 药宗长老闻讯赶来,气得胡子直抖,指着树上的陆怀仁,手指都在发颤:“陆怀仁!你、你休要胡搅蛮缠!秘境令牌何其珍贵,我们自家弟子都不够分,哪有多余的给你!” “我不管!”陆怀仁抱着树干,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今天要么给我令牌,要么就给我收尸!选一个吧!” 药宗长老额头青筋暴跳,看着周围越聚越多、指指点点的各路人马,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跟陆怀仁讲道理?那简直是对牛弹琴!这老家伙自从前段时间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后,就彻底不要脸皮了! 最终,在陆怀仁“再不答应我就真松手了”的威胁下,药宗长老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了四个字:“给!他!令!牌!” 他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了!只想赶紧把这尊瘟神送走! 于是,傍晚时分,陆怀仁怀揣着四块还带着药宗特有清苦气味的秘境令牌,趾高气扬、如同得胜将军般回到了青山派。 “看!为师说到做到!”他将令牌“啪”地拍在院子里唯一一张没缺腿的石桌上,满脸得意。 云疏月、江澈、苏棠三人围拢过来,看着那四块古朴的、刻着“迷雾幽林”字样的令牌,表情复杂。 苏棠拿起一块,在手里掂了掂,皮笑肉不笑:“师尊,您这算是……讹来的?” 陆怀仁眼睛一瞪:“什么叫讹?这叫策略!为了徒儿们的仙途,为师牺牲一下形象算什么!” 江澈默默拿起一块令牌,感受着上面蕴含的微弱空间波动,叹了口气:“希望药宗不会在秘境里给我们使绊子。” 云疏月则想得更远。秘境……按照她看过的无数小说套路,这种地方向来是机缘与危险并存,更是各种阴谋诡计、杀人夺宝的高发地段。就他们青山派这配置——一个疯癫师尊,两个扮猪大佬,一个真废柴,外加一个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的魔族逆徒……进去真的不是送菜吗? “师尊,”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秘境里据说很危险,我们这点修为……” “怕什么!”陆怀仁大手一挥,信心爆棚,“有为师在!再说了,危险往往伴随着机遇!万一你们在里面掉下悬崖捡到神器,或者被什么上古神兽看上认主了呢?” 云疏月:“……” 师尊,您话本子看多了吧。 …… 几天后,迷雾幽林秘境入口处。 平日里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此刻人声鼎沸,灵光闪耀。各大宗门的飞舟、法宝悬浮于空,旗帜飘扬,弟子们身着统一服饰,个个精神抖擞,气息不凡。 九天仙宗、药宗、剑宗、天机阁……修真界叫得上名号的宗门几乎都派了精锐弟子前来。空气中弥漫着各种丹药、法器的宝光,以及年轻修士们昂扬的斗志。 相比之下,乘坐着一艘破旧木舟、晃晃悠悠最后抵达的青山派,就显得格外……寒酸。 “看,那是哪个门派?怎么从未见过?” “好像是叫……青山派?没听说过啊。” “他们怎么来的?那木舟……怕是连最低级的飞行符都不如吧?” “噗,你看那个女弟子,走路怎么同手同脚的?” “还有那个男弟子,看着呆头呆脑的,是药修?别是来搞笑的吧?” “那个老的……好像是他们的掌门?化神期?啧啧,化神期混成这样,也是难得……” 窃窃私语和毫不掩饰的打量目光从四面八方传来。 苏棠面不改色,继续同手同脚地走着,仿佛那些议论的不是她。 江澈眼神放空,似乎在神游天外,对周围的喧嚣充耳不闻。 陆怀仁则挺直了腰板,仿佛那些议论是对他的赞美,还时不时对投向他们的目光点头致意。 只有云疏月,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默默低下头,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这种场合,对她这个真废柴来说,简直是公开处刑。 各宗门的领队师尊、长老们,此刻正围在自家宝贝弟子身边,千叮万嘱,拼命往他们手里塞着各种保命法器、丹药。 “徒儿啊,打不过就跑,不丢人!都怪为师没用,没给你弄来极品护身法器……” “这瓶‘生生造化丹’拿着,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吊住命!” “这‘千里遁形符’拿好,遇到危险立刻激发!” “这面‘玄龟盾’是为师压箱底的宝贝了,能挡化神一击……” 看着那些弟子们被各种宝光闪闪的法器几乎淹没,云疏月又看了看自家师尊。 陆怀仁拍了拍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又看了看徒弟们同样干净的行囊,清了清嗓子,试图挽回一点尊严:“咳……法器丹药,皆是外物!修道之人,重在自身!我们要相信自己的实力!” 大师兄江澈闻言,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嗯,不就是法器吗,无所吊谓。” 云疏月(内心流泪):不,我很谓! 小师妹苏棠(嚼着丹药):“我也觉得,嗐,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情绪。 我、大师兄、小师妹:…… 妈的。 不嘻嘻。 已破防。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他们这几个“穷鬼”,在这群“氪金玩家”面前,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秘境开启!各宗门弟子,依次入内!”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只见前方虚空之中,一道巨大的、如同水波般荡漾的光门缓缓浮现,散发出古老而浩瀚的气息。 各大宗门的弟子们,在师尊们担忧又不舍的目光中,秩序井然地飞向光门。 轮到青山派时,他们只能排在最后面。 陆怀仁看着前面络绎不绝的人群,摸了摸下巴,安慰道:“没事,让他们先进去。先进去不一定就能找到最好的宝贝,说不定好东西都藏在后面呢!” 云疏月对此表示怀疑。以他们这运气,能捡点别人剩下的边角料就谢天谢地了。 终于,轮到他们了。 陆怀仁一马当先,带着三个徒弟,踏入了那波光粼粼的光门之中。 在踏入光门的瞬间,云疏月只觉得一股强大的空间撕扯力传来,眼前一片五彩斑斓的光影乱流,身体不受控制地旋转、下坠。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撕扯力骤然消失。 脚踏实地的感觉传来,云疏月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睁开了眼睛。 入目之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浓稠白雾。这雾气极为诡异,不仅遮蔽视线,连神识探入其中都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吞噬得无影无踪。 四周寂静无声,刚才一同进来的师尊、大师兄、小师妹,全都消失不见了。 “师尊?大师兄?小师妹?”云疏月试探着喊了几声,声音在浓雾中传递不远,便被吸收殆尽,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她心中一惊,立刻明白了——秘境的第一道考验,恐怕就是这诡异的迷雾,或者说,是迷雾中蕴含的……幻境! 她不敢轻举妄动,站在原地,努力平复有些慌乱的心跳,仔细感知着周围。 时间一点点过去,浓雾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就在云疏月考虑要不要冒险往前走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左侧不远处的雾气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 她屏住呼吸,凝神望去。 只见那处的雾气缓缓散开一些,露出了里面的景象——赫然是夜玄! 他不再是孩童模样,而是恢复了少年形态,穿着一身玄色劲装,身姿挺拔,眉眼间的戾气却消散了许多,正对着她微笑,笑容干净而温暖,手中还捧着那颗皎月珠。 “师尊,”他轻声唤道,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诱惑力,“你看,这里没有杀戮,没有纷争,只有我们。留下来,好不好?” 云疏月的心猛地一跳。这个幻境,直接映射出了她内心深处对“正常”师徒关系的渴望,以及对夜玄可能走向正途的一丝渺茫希望。 画面中的夜玄,正是她最初捡到他时,期望他长成的模样。 有那么一瞬间,云疏月几乎要沉溺进去。留在这里,似乎真的很好…… 但下一刻,她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尖锐的痛感让她瞬间清醒! 不对! 这都是假的! 夜玄是灭世魔头,是她的任务目标!他们之间,注定是你死我活的结局! 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去看那惑人的幻象,内心默念系统赋予她的清心法诀。 “破!” 她低喝一声,体内那微弱的筑基灵力按照一种玄奥的路线运转起来。系统虽然没给她强大的修为,但在对抗心魔、幻境方面,却给了她一些独特的法门。 随着法诀运转,她眼前的幻象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起层层涟漪,然后“咔嚓”一声,如同镜面般破碎开来,消散在浓雾之中。 周围的雾气似乎淡了一些。 云疏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好险!这幻境果然厉害,直击人心最柔软的地方。 她是第一个从自身幻境中挣脱出来的。 定了定神,她开始担忧起师尊和师兄妹来。他们的心魔和执念,恐怕比她只深不浅。尤其是小师妹苏棠,她身上似乎隐藏着很深的秘密。 云疏月不敢走远,只能在原地附近小心探索。没过多久,她就在不远处发现了东倒西歪躺在地上的陆怀仁、江澈和苏棠。 三人双目紧闭,眉头紧锁,脸上表情或痛苦、或迷茫、或挣扎,显然都深陷在各自的幻境之中。 云疏月赶紧将他们拖到一处相对平整、看起来安全点的地方。 她蹲在陆怀仁身边,看着他嘴唇翕动,似乎在喃喃自语。她好奇地凑近了些,隐约听到了几个词。 “妈……四级……回家……” “花园小区……八栋……601……” 云疏月愣住了。这些词语她完全听不懂,什么四级?花园小区?听起来像是某个地方的住址?师尊在幻境里到底看到了什么?难道和他那神秘的“穿越者”身份有关? 她想起最初在蛮荒遇到师尊时,他那些语无伦次、关于“现代”的描述。看来,师尊内心深处,始终藏着一份对故乡的执念。 她又看向大师兄江澈,他表情相对平静,只是紧握的双拳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是在幻境中再次面对那个害他灵根尽碎的九天仙宗掌门了吗?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小师妹苏棠身上。苏棠的脸色最为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甚至在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仿佛正在经历极大的痛苦。 云疏月的心揪紧了。小师妹的过去,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黑暗。 她不能丢下他们不管。尤其是小师妹,看她的状态,似乎很难靠自己挣脱幻境。 入侵他人识海助其脱困,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稍有不慎,不仅救不了人,自己也可能被拖入幻境,神魂受损。而且,入侵者的修为越低,对被入侵者的伤害就越小。 在这里,就她修为最低。 云疏月看着小师妹痛苦的神情,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她伸出手,轻轻抚上苏棠的眉心,闭上双眼,将自身那点微薄的筑基灵力,小心翼翼地探入苏棠的识海之中。 “小师妹,坚持住,师姐来帮你。” 随着灵力涌入,云疏月只觉得眼前一花,周围的景象瞬间变幻。 她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阴暗、潮湿的山洞之中。洞壁布满了滑腻的青苔,滴滴答答的水声在空旷的洞穴里回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混合着血腥和腐臭的怪异药味。 这里,就是小师妹苏棠的幻境。 而一场残酷的折磨,正在她眼前上演。 第4章 第 4 章 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与腐臭味。 云疏月的意识附着在入侵的灵力上,如同一个无声的幽灵,漂浮在苏棠识海所构建的幻境之中。她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洞府内部,青灰色的岩壁布满滑腻苔藓,顶部不断有冰冷的水珠滴落,在积水的石洼中发出空洞的回响。 她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一股强烈的危机感骤然袭来! 眼角余光瞥见侧后方一道斑斓的影子如闪电般激射而来!那是一条色彩极其艳丽的毒蛇,三角蛇头昂起,毒牙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蓝的光泽,直扑她的咽喉! 云疏月心中大骇,在这识海幻境中,她这缕微弱的神识若是被击中,本体必然遭受重创!她想躲,但那蛇的速度太快,快到她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眼看毒牙即将触及她的皮肤,一只骨节分明、却略显苍白的手凭空出现,精准无比地攥住了毒蛇的七寸!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那刚刚还凶戾无比的毒蛇,瞬间软塌下去,没了声息。 那只手随意地将蛇尸扔到一旁,然后拍了拍,仿佛只是掸去了一点灰尘。 云疏月猛地转头,看到了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的夜玄。他依旧是那副孩童模样,但眼神却深邃得不像个孩子,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师尊,”他拖长了尾音,带着点戏谑,“在别人的识海里,可能当心啊。灵识若是受损,可是会被反噬,变成傻子的哦——” 云疏月心头一紧。是了,他之前将一缕神魂附在那皎月珠上,随着她一同进入了秘境,自然也跟进了这幻境!她竟然把这茬给忘了! 她没有理会他的调侃,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小师妹的核心意识,帮她挣脱出去。她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向着洞府深处那隐约传来水声和痛苦闷哼的方向潜行而去。 夜玄也不多话,如同她的影子般,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只是那目光,始终若有若无地落在她的背影上。 越往深处,空气中的药味和血腥味越发浓重。转过一个弯,眼前的景象让云疏月的呼吸骤然停滞! 前方是一个巨大的、如同小型池塘般的池子,但池中盛满的却不是清水,而是粘稠、漆黑、不断翻滚冒泡的液体,里面浸泡着无数狰狞扭曲的毒虫尸骸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散发着恶臭的植物。池水中央,两条粗黑的、刻满符文的锁链从上方垂下,牢牢禁锢着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是年幼的苏棠! 她大半身子都浸在那恐怖的毒液之中,裸露在外的皮肤布满了新旧交错的伤口,有些深可见骨。此刻,两个穿着某个宗门服饰的弟子正站在池边。 年纪稍长的那个弟子面色冷漠,指挥着:“割深一点!伤口不够深,药力怎么渗透进去?这可是天生的毒脉,不是你求着我给你这个在掌门面前露脸的机会吗?磨蹭什么!” 年纪较小的那个弟子脸色发白,手有些颤抖,但还是咬咬牙,拿起一柄闪烁着寒光的小刀,对着苏棠手臂上一道旧伤疤,狠狠地再次割了下去! “呃啊——!”池中的苏棠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闷哼,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更多的鲜血从伤口涌出,融入黑色的毒液之中。 小弟子看着苏棠惨白的脸和不断流失的生命力,声音带着恐惧:“师、师兄……还能再割吗?她……她好像快不行了……” 那年长弟子不耐烦地皱眉:“不行?之前掌门亲自动手,比这狠多了,她不也撑过来了?掌门耗费多少心血培养她这具‘容器’,别人求都求不来的造化,你倒心疼上了?赶紧的,办好了这事,少不了你的好处!” 小弟子闻言,眼神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被“好处”打动,再次举起了刀。 云疏月看着这一幕,双眼瞬间赤红!怒火如同火山般在她胸腔里喷涌!她终于明白小师妹身上那些狰狞的旧伤从何而来,明白她为何总是装作一副没心没肺、只知道吃“糖豆”的样子!她竟然是被当作培养毒脉的“容器”!日复一日地承受着这种非人的折磨! 她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几乎要冲出去将那两个人渣碎尸万段! 但她不能!这里是苏棠的识海,任何过激的举动都可能导致幻境崩塌,让苏棠的神魂受到不可逆的伤害!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冰冷的刀刃一次次落下,看着小师妹在剧痛中蜷缩、颤抖,看着她眼中的光彩一点点黯淡下去。 酷刑终于结束了。两个弟子骂骂咧咧地离开,话语间充满了对“毒脉容器”的漠视和对未来好处的憧憬。 直到他们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夜玄才松开不知何时按在云疏月肩上的手(防止她真的冲出去),轻声道:“可以过去了。” 云疏月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到池边。那禁锢着苏棠的锁链似乎因为施虐者的离开而略微松动。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触碰池中那个如同破碎娃娃般的身影。 就在这时,苏棠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原本灵动的眼眸,此刻只剩下空洞和死寂,她看着突然出现的云疏月,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你……是谁?” 云疏月鼻尖一酸,强忍着落泪的冲动,放柔了声音:“我是你师姐。你现在是在幻境里,你快点醒过来,外面三缺一,就差你了。” “幻境?”苏棠的眼神有了一丝波动,带着难以置信的恍惚,“我……我还活着?” “你全须全尾,活得好好的!”云疏月用力点头,“外面还有师尊,还有大师兄,他们都是你的家人!” “家人……”苏棠喃喃着这个词,空洞的眼神里似乎注入了一丝微光,“那……之后的我,怎么样了?” 云疏月看着眼前这个饱受折磨的女孩,用最肯定的语气描绘着未来:“你呀,从这里逃出去了,在青山派快快乐乐的,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们每个人都无条件尊重你的决定。你住的地方,每天都有阳光洒进来,暖洋洋的。” 苏棠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真好……我不想修毒了。” “那咱们就不修!”云疏月立刻道,“师姐也什么都不修。” “我想修剑。”苏棠的声音带着一丝向往。 云疏月想起她同手同脚练剑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语气却无比认真:“你未来,已经是一名合格的剑修了。” 虽然姿势独特了点,但无所吊谓。 苏棠仿佛被这句话注入了力量,她艰难地抬起未被禁锢的手,轻轻环住了云疏月的脖子,将头靠在她耳边,用气声说道:“师姐,既然这里都是假的……那你等等我。” “我也想看看……我握剑的样子。” 话音落下的瞬间,云疏月清晰地感觉到,周围这个阴暗、残酷的洞府幻境,如同被打碎的琉璃般,从苏棠环住她的地方开始,寸寸崩裂,化作无数光点消散。 在幻境彻底破碎的前一刹那,云疏月的眼前如同走马灯般飞速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 饥荒遍野的村落,瘦骨嶙峋的幼年苏棠,捧着一碗浑浊的肉汤,喝得急切。一个面容模糊、气息微弱的女人躺在旁边,手臂上有着狰狞的伤口…… 暗无天日的洞府,日复一日的切割、浸泡,痛苦的呻吟与绝望的眼神…… finally, 浑身是伤、踉踉跄跄的苏棠,逃到青山镇,看到了正在给流民施粥的青山派(主要是云疏月和陆怀仁)。她捡起一根树枝做成拐杖,咬着牙,一步一血印,艰难地爬上高耸的青云山。在距离宗门不远的地方,她停下来,躲在山石后休养了三天,处理伤口,努力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好一些。然后,她扔掉拐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努力蹦跳着,敲响了青山派那扇破旧的木门,脸上挤出最灿烂的笑容,问:“师姐,你们宗门还招人吗?” 所有的画面最终归于黑暗。 云疏月猛地睁开眼,意识回归本体,发现自己还保持着抚触苏棠眉心的姿势,而苏棠,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了云疏月几秒,然后猛地扑进她怀里,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无声地宣泄着压抑了太久的情绪。 云疏月轻轻拍着她的背,心中充满了怜惜和后怕。她差一点,就失去了这个总是用笑容掩饰伤痛的师妹。 “咋?你们在幻境里面谈恋爱了?”大师兄江澈不知何时也醒了,顶着一头乱毛,好奇地凑过来问道。 云疏月:“……” 她默默抡圆了胳膊,终于完成了大师兄之前“尝尝巴掌”的未竟心愿。 “啪!” 清脆响亮。 江澈捂着后脑勺,委屈巴巴:“我就问问……” …… 四人休整一番后,开始在秘境中探索。有陆怀仁这个在蛮荒生存了七百年的“老土著”带路,他们避开了许多明显的危险区域,还真找到了一些不错的灵草和炼器材料,收获颇丰。 除了云疏月。 她看着师尊和师兄妹们喜笑颜开地分拣收获,自己吃下去的那些灵草依旧如同石沉大海,只能默默望天。 “呵。” 仙草们死不瞑目。 她这废物体质,彻底激起了陆怀仁的逆反心理。他不信邪地掏出一本皱巴巴、不知从哪个垃圾堆里捡来的小册子,信誓旦旦地说秘境某处有一口“洗髓灵泉”,能洗筋伐髓,脱胎换骨,传说有个五灵根的废物泡了之后直接变成了单灵根天才! 苏棠:“?哄人的吧?” 云疏月点头:“疑似吃蘑菇中毒后的幻想。” 江澈眼神清澈:“不造啊,你们说管饭我就跟着来了。” 尽管吐槽归吐槽,但在陆怀仁的坚持下,他们还是踏上了寻找灵泉的旅程。 这一找,就是大半个月。腿都快走断了,连灵泉的影子都没见着。 苏棠皮笑肉不笑地拔出了剑,寒光映在她脸上:“师尊,你最好祈祷那灵泉,现在、立刻、马上就在我们脚下。” 许是苏棠的威胁起到了作用,话音刚落,旁边正在揪草玩的江澈“哎呦”一声,脚下突然塌陷,整个人掉进了一个隐蔽的地窟里! 众人一惊,连忙围过去。 只见地窟下方,赫然有一汪不大的池水,池水清澈见底,散发着如同月华般柔和纯净的光晕,浓郁的灵气几乎化为实质,扑面而来! 还真被那破册子蒙对了?! 陆怀仁尾巴都快翘到天上了:“看!为师说什么来着!” 苏棠默默收回了剑,干咳两声。 找到灵泉,陆怀仁兴奋不已,竟然从储物袋里掏出了四条……搓澡巾。 “今天,就是我们青山派师徒四人脱胎换骨之日!”他豪情万丈地宣布。 苏棠的剑“锃”地一下又滑出来半截:“你用我们唯一的储物袋,就装了这种没用的东西?!” 一分钟后,师徒四人还是“水灵灵”地泡进了灵泉里。 穿着衣服。 陆怀仁一边上演“小鳄鱼爱洗澡”,一边振振有词:“谁说搓澡巾没用?这可是为师智慧的结晶!万一等下有人来了怎么办?” 云疏月面无表情地泼冷水:“师尊,您这嘴怕不是开过光。” 她话音未落,不远处就传来一阵喧哗声。 “大师姐!快看!传说中洗髓灵泉就在前面!”一个兴奋的声音响起。 陆怀仁动作一僵:“……咳,加上我们,一共两个门派而已,灵泉这么大,够分。” 下一秒,另一个方向也传来了嘈杂的人声。 “是灵泉!我们找到了!快发信号!” 陆怀仁:“……” 师尊还是那个师尊,坑徒弟从不失手。 灵泉确实够大,大到几乎所有的门派都能分一杯羹。 但好东西,总会让人生出独占之心。 尤其是在秘境这种地方,杀人夺宝,屡见不鲜。 青山派几人本着“泡也泡了,惹不起躲得起”的原则,灌满了随身水囊,准备悄悄溜走,不掺和后续必然发生的混乱。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他们刚离开灵泉区域没多久,迎面就撞上了一伙人。 这群人衣着光鲜,法器精良,个个气息不俗,一看就是来自大宗门。为首的是一个面容倨傲的年轻男子,腰佩长剑,眼神锐利。 双方打了个照面,那为首的男子目光扫过青山派四人寒酸的衣着和空空如也的双手(收获都塞储物袋了),眼中闪过一丝轻蔑。按照常理,既然对方主动退让,他们也不会过多为难。 但偏偏,那男子的目光在扫过江澈脸上时,骤然定格!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精彩,先是难以置信,随即是震惊,最后化为了浓烈的讥讽和……杀意! “锵锵锵——!” 数十把长剑瞬间出鞘,冰冷的剑尖齐刷刷地对准了青山派四人!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云疏月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陆怀仁脸色一变,反应极快,脚下抹油,对徒弟们喊了一句:“徒儿们撑住!为师去给你们搬救兵!”然后转身就跑,边跑边掏出水镜。 “我操你大爷的!你那天晚上不是说灵泉位置只告诉了我一个人吗?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了!他爹的,老子要被你害死了!”他对着水镜那边(疑似药宗长老)咆哮。 然而,求救信号还没发完,一道凌厉的剑气袭来,精准地击碎了他手中的水镜。 陆怀仁,落网。 他想继续骂,被人用他自己带来的搓澡巾塞住了嘴。 陆怀仁:“呜昂呜昂呜——!” 对方显然认得江澈,那为首男子一步步走上前,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容,目光死死锁定在江澈身上。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九天仙宗曾经百年不遇、惊才绝艳的——大师兄,江澈吗?” 他刻意加重了“曾经”两个字,语气中的嘲讽几乎凝成实质。 “幻境里易容法术不起作用,你以为戴着张人皮面具,我就认不出你了?”他走到江澈面前,用剑鞘侮辱性地拍了拍江澈的脸,“掌门待你不薄啊,你却做出那等欺师灭祖、大逆不道之事!” 他声音陡然转厉:“今日,我就替掌门清理门户!” 说罢,他猛地抬脚,蕴含着灵力,狠狠地踩在江澈的胸口,将他死死碾在地上! 江澈喉间涌上腥甜,他咳出一口血沫,却嗤笑出声,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就凭你,也配?往日你不过是个跟在我身后、连我衣角都摸不着的二师弟。” “我复仇那日,光记得找那老贼,忘了扇你,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大师兄骂得好!小人得志,我呸!”苏棠气得跳脚大骂,被堵住嘴的陆怀仁也在旁边“呜昂呜昂”地为她伴奏。 那二师弟被戳到痛处,脸色铁青,脚下更加用力,碾得江澈骨骼咯咯作响,他阴恻恻地笑道:“骂吧,尽情地骂!百年不遇的天才,如今像条死狗一样被我踩在脚下。对了,大师兄,你的霜华剑呢?怎么不唤出来与我一战?” 他故作恍然,语气恶毒:“哦——我忘了,现在的大师兄,是个灵根破碎、修为尽废的——废、物!” 云疏月看着被死死制住、毫无反抗之力的师尊和师兄妹,听着那刺耳的“废物”二字,一股无力感和怒火交织着涌上心头。她知道自己修为低微,冲上去也是送死,但她无法眼睁睁看着同伴受辱! 她猛地将目光投向身边空无一人的地方,用尽意念嘶喊:“夜玄!我知道你在!帮我!求你了!” 空气中似乎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玩味的叹息。 下一刻,那正在肆意羞辱江澈的九天仙宗二师弟,身后的空间毫无征兆地扭曲、撕裂开一道漆黑的缝隙!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黑色魔气如同毒蛇般从中窜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绕上他的脖颈,猛然收紧! “呃……嗬嗬……”二师弟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转为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他双手徒劳地抓着颈间的魔气,面色迅速由红转为青紫。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刚刚还嚣张不可一世的九天仙宗二师弟,脑袋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眼中的神采瞬间熄灭,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诡异而恐怖的变故惊呆了! 余下的九天仙宗弟子反应过来,惊恐大叫:“是魔族!他们与魔族勾结!快通知长……” “老”字还没出口,数道魔气如同鬼魅般从裂隙中射出,精准地贯穿了每一个试图通讯或逃跑的弟子咽喉! 顷刻之间,除了青山派四人,在场所有九天仙宗弟子,全军覆没! 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直到这时,那道撕裂空间的裂隙才缓缓扩大,一个身影从中踏出。 夜玄依旧是一身玄衣,身姿挺拔,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衬得他面容愈发昳丽,只是周身那股尚未完全收敛的、带着血腥气的凛冽威压,让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 他看也没看地上的尸体,目光直接落在云疏月身上,一步步向她走来,绝世的脸上露出一抹乖巧的笑容,仿佛刚才那场冷酷屠杀与他无关。 “师尊,”他在云疏月面前站定,微微歪头,“您吩咐的事,徒儿做到了。”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云疏月因紧张而略显苍白的脸颊,声音压低,带着蛊惑般的暧昧: “您答应徒儿的……‘报酬’,打算何时兑现呢?” 第5章 第 5 章 空间撕裂的眩晕感尚未完全褪去,云疏月只觉得腰身被一条坚实的手臂紧紧箍住,周遭是光怪陆离、急速后退的虚空乱流。夜玄的气息将她完全笼罩,那是一种混合着凛冽魔气与淡淡血腥味的、极具侵略性的存在感。 “放开我!”云疏月挣扎起来,徒劳地捶打着他的胸膛,那触感坚硬如铁。 夜玄低头瞥了她一眼,眸中暗红流转,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收紧了臂弯,将她更密实地按在怀中。“师尊,安静些,虚空穿梭可不比御剑飞行。”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云疏月僵住,不敢再乱动。在这空间裂隙中,万一被甩出去,后果不堪设想。她只能咬着唇,任由他带着自己,坠向未知的、属于魔族的领域。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混沌骤然清晰。 脚踏实地之感传来,同时一股与修真界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这里的空气更为沉郁,灵气稀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狂躁而阴冷的能量——魔气。天空是永恒的暗红色,如同凝固的血液,不见日月,只有几颗幽紫色的星辰散发着诡谲的光芒。 他们身处一座宏伟得令人心惊的宫殿之中。宫殿通体由某种漆黑的巨石垒砌而成,高耸的穹顶上雕刻着狰狞的魔神图腾,巨大的廊柱上缠绕着不知名的暗色藤蔓,散发着莹莹绿光。放眼望去,一片肃杀与威严,侍立的魔卫皆身着黑甲,气息强横,眼神冷漠。 “恭迎尊上回宫!”整齐划一、带着金属摩擦般质感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夜玄松开了云疏月,但一股无形的力量依旧禁锢着她,让她无法远离。他站在大殿中央,原本在云疏月面前偶尔流露的些许“乖巧”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属于魔界至尊的、睥睨天下的冷漠与威仪。他甚至没有看那些跪伏在地的魔卫,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时,一名身着黑袍、面容枯槁的老魔上前,目光谨慎地扫过云疏月,恭敬地问道:“尊上,这位是……?” 夜玄侧过头,视线落在因紧张而微微绷紧身体的云疏月身上,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她?”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大殿,“是本尊的师尊,亦是未来的魔后。传令下去,见她如见本尊。” 魔后?!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得云疏月头晕眼花,也让殿内所有魔族都露出了惊愕的神色。但没有任何人敢提出异议,短暂的寂静后,是更加恭敬的齐声应和: “参见魔后!” 声音震得穹顶似乎都在颤抖。 云疏月脸色煞白,猛地看向夜玄,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件被贴上标签、展示所有权的物品,屈辱和愤怒交织在一起。 夜玄仿佛没看到她眼中的抗拒,挥了挥手,魔卫与侍从们如同潮水般无声退去。他这才重新看向云疏月,周身那迫人的威压稍稍收敛,语气恢复了平日与她相处时的语调,甚至带着点邀功的意味: “师尊,这下安全了。魔界虽不比修真界山清水秀,但在这里,无人敢伤你分毫。” 安全?云疏月只想冷笑。对她而言,这魔宫才是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她这个“魔后”,不过是囚徒一个好听点的名头罢了。 当晚,云疏月被安置在一座极其奢华偏僻的宫殿里。殿内铺着厚厚的不知名兽毯,摆设无一不是珍品,夜明珠的光芒将室内映照得如同白昼,窗外却是一片死寂的魔域景象。殿外有强大的禁制,更有数道强横的气息隐在暗处,她插翅难飞。 她尝试着用师尊给的那面特制水镜联系青山派。灵力注入,镜面波动了许久,才终于浮现出陆怀仁那张焦急的老脸,背景似乎是某个隐蔽的山洞,江澈和苏棠也挤在旁边。 “疏月!你怎么样?那小子有没有欺负你?!”陆怀仁的声音带着嘶哑,显然之前突围也费了不少力气。 “师姐!你没事吧?”苏棠的小脸上满是担忧。 江澈虽没说话,但紧抿的嘴唇显示着他的紧张。 看到熟悉的容颜,听到关切的话语,云疏月鼻尖一酸,强压下情绪,尽量平静道:“我没事,他……暂时没对我做什么。你们呢?脱险了吗?” “还好药宗那老小子还算讲点义气,关键时刻带人接应了一下,我们这才能溜出来。”陆怀仁松了口气,随即又愁眉苦脸,“不过你现在在魔宫……这、这真是羊入虎口啊!” 苏棠在一旁握紧了小拳头,气鼓鼓地插话:“师姐!我看了好多话本子,像这种强取豪夺的,多半不是良配!他是不是贪图你的美色,或者想利用你威胁我们?这婚不能结!” 江澈难得地附和了一句,言简意赅:“嫁不得。” 云疏月看着画面中虽然狼狈却依旧活蹦乱跳的师兄妹和师尊,心中稍安,又觉好笑。“我知道。你们放心,我会想办法脱身的。你们自己要多加小心,九天仙宗的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结束通讯后,云疏月独自坐在空旷华丽的宫殿里,心情沉重。脱身?谈何容易。夜玄的修为深不可测,魔宫守卫森严,她一个筑基期,能有什么办法? 接下来的几天,夜玄似乎异常忙碌,云疏月很少见到他。他总是深夜才归来,身上带着挥之不去的、新鲜的血腥气。但他每次回来,都会先洗净一身戾气,然后如同之前在那个小山村一样,悄无声息地潜入她的寝殿。 他也不做别的,只是如同寻找热源的小兽般,从身后拥住她,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呼吸逐渐变得绵长。 起初云疏月浑身僵硬,彻夜难眠,生怕他下一刻就会做出什么。但夜玄似乎真的只是“睡觉”,规规矩矩,最多只是手臂箍得紧些。 几次之后,云疏月身体的疲惫终究战胜了精神的警惕,在他怀里逐渐睡去。只是在半梦半醒之间,她能感觉到,那具紧贴着她的年轻躯体里,蕴藏着怎样可怕的力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偶尔会在梦中低语,反复念叨的,依旧是“成仙”。 “师尊……等我成仙……” 云疏月在黑暗中睁开眼,心中一片冰冷。成仙?以万物为刍狗,踏着尸山血海成就的仙道,真的是他想要的吗?或者说,这就是系统注定要她阻止的未来? 一日,夜玄难得在白天出现,他似乎心情不错,提出要带云疏月去一个地方。 他带着她,穿过重重禁制,来到了魔宫的最高处——一座位于孤峰之巅的黑色祭坛。这里的魔气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令人窒息。脚下是巨大无比、刻满了繁复狰狞符文和沟壑的阵法基石,那些深深的沟壑并非装饰,而是流淌着暗红色的、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液!浓烈到极致的血腥味几乎让云疏月当场呕吐出来。 这里,就是他准备“成仙”的地方。一个以生灵之血铸就的祭坛! “师尊,你看,”夜玄站在祭坛边缘,张开双臂,暗红色的衣袍在魔气罡风中猎猎作响,他眼中闪烁着狂热而兴奋的光芒,“只差最后一步了!阵法所需的‘祭品’已筹备大半,再过不久,便能彻底启动!” 他的神采是云疏月从未见过的飞扬,仿佛在向她展示最得意的杰作。 云疏月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声音干涩地问道:“这阵法……需要多少‘祭品’?” 夜玄回眸看她,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讨论今晚吃什么:“不算多,天下生灵,十之二三罢了。不过师尊放心,”他顿了顿,补充道,“阵法启动时,承受不住威压而爆体身亡的,多是些无用的凡人。青云派有我的印记庇护,绝不会受到丝毫波及。” 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那么轻描淡写。十之二三的生灵,在他口中,仿佛只是无关紧要的数字。 云疏月看着他那张俊美无俦、却在此刻显得无比陌生的脸,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瞬间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终于切身体会到,系统为何要称他为“灭世魔头”。视人命如草芥,为了力量可以毫不犹豫地屠戮苍生,这就是他选择的道路,从未改变。 见她沉默,夜玄眼中的狂热稍稍褪去,眸色沉了下来,变得漆黑而危险。“师尊,”他声音低沉,“你不会是觉得……我太过残忍了吧?”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会缠着她要双修、会送她皎月珠的“徒弟”,而是那个弑父上位、双手沾满鲜血的魔尊。 云疏月心脏狂跳,她知道,此刻的回答至关重要,稍有不慎,可能就会万劫不复。 她强迫自己压下所有的恐惧和厌恶,扯动嘴角,露出一丝勉强算得上是“理解”甚至“赞同”的笑容,尽管这笑容僵硬得如同面具。 “残忍?”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刻意营造出的冷漠,“别人的命,与我何干?我做梦,都想着有人能给我抱大腿呢。” 她的话,仿佛瞬间抚平了夜玄眼中骤起的风暴。他周身的危险气息敛去,又变回了那个在她面前会露出些许依赖的“徒儿”。他几步走回来,欣喜地抱住她,像个得到认可的孩子。 “我就知道,师尊是懂我的!”他将脸埋在她肩头,声音带着满足的喟叹,开始兴致勃勃地规划着,“等一切顺利,我成仙之后,会先留在凡界,以仙人之躯助师尊双修,你的修为定能一日千里……届时,我们再一同飞升仙界,永不分离……” 他畅想着看似美好的未来,声音温柔,描绘着师徒(或者说“道侣”)共同登临绝顶的画卷。 云疏月任由他抱着,身体僵硬,眼神却是一片冰冷的死寂。 她表面附和,内心却已做出了最后的决断。 不能再犹豫了。 感化已是痴人说梦,引导更是天方夜谭。 系统是对的。 只有杀死他,才能阻止这场注定要席卷三界的浩劫。 她必须动手。为了那些即将被他当作“祭品”的无辜生灵,也为了……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在蛮荒之地,曾对她露出过纯粹笑容的孩童。 “阵法……设在何处?”她状似无意地轻声问道,仿佛只是好奇。 夜玄不疑有他,随口答道:“设在‘迷雾幽林’秘境核心。那里空间稳固,灵力(魔气)充沛,最重要的是,秘境已然关闭,无人能够干扰,万无一失。” 他语气中带着掌控一切的自信。 云疏月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厉芒。 秘境核心……已关闭……万无一失? 不,只要布阵者死了,再“万无一失”的阵法,也只是一堆无用的符文。 她轻轻回抱住他,感受着他瞬间变得惊喜而更加用力的拥抱,心中一片冰冷的平静。 夜玄,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 为师……只能送你一程了。 第6章 第 6 章 魔宫的夜晚,没有虫鸣,没有风声,只有死一般的寂静,以及空气中永远挥之不去的、淡淡的硫磺与血腥混合的气味。云疏月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永恒暗红色的天幕,手中紧紧攥着那面能与青山派联系的特制水镜。 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夜玄规划“未来”时那狂热而笃定的眼神,祭坛下流淌的、粘稠的鲜血,还有他轻描淡写说出的“十之二三”的生灵……这些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一遍遍烫在她的脑海。 不能再等了。 拖延一刻,或许就有无数的生命因她此刻的犹豫而消逝。系统那冰冷的“灵魂湮灭”的警告,此刻反而成了最微不足道的理由。 她深吸一口带着魔域特有污浊气息的空气,不再犹豫,将灵力缓缓注入水镜之中。 镜面波动,光芒闪烁,这一次连接似乎比以往更慢,仿佛跨越两界的通讯也感受到了她此刻沉重的心绪。 终于,镜面上浮现出景象——不是熟悉的青山派小院,而是一处临时开辟的山洞。陆怀仁、江澈、苏棠三人围坐在一起,脸上都带着未曾褪去的疲惫与担忧。显然,从秘境脱身后,他们并未回山,而是在外隐匿行踪。 “疏月!”陆怀仁第一个扑到镜前,原本就有些凌乱的头发更是翘起了几根,眼睛下面挂着浓重的黑眼圈,“你怎么样?那小子有没有……” “我没事,师尊。”云疏月打断他,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近乎冷酷,“我决定了。” 三个字,让镜面那边的三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脸上。 云疏月抬起眼,目光逐一扫过师尊、大师兄和小师妹,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那个沉重的决定: “我要杀了他。” 山洞内陷入了死寂。 苏棠猛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江澈的身体瞬间绷直,握着剑鞘的手指收紧。陆怀仁脸上的焦急和疲惫凝固了,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极轻的、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的叹息。 没有质问,没有劝阻。 短暂的沉默后,陆怀仁率先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什么时候动手?在哪里?需要我们做什么?” 他甚至没有问“你能不能做到”,也没有问“为什么突然决定”。他只是无条件地相信了他的二徒弟,并且立刻开始思考如何帮她。 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让云疏月冰冷的心湖泛起一丝暖意,也让她更加坚定了信念。她不是为了冰冷的系统任务,是为了守护这些她在乎的人,守护这个或许不完美,但绝不该被肆意践踏的世界。 “在他启动阵法之前。”云疏月道,“阵法设在已关闭的‘迷雾幽林’秘境核心。他自以为万无一失,那里也是他警惕心最低的地方。我需要……能一击必杀,并且能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彻底摧毁他生机的东西。” 她顿了顿,补充道:“他如今的修为,恐怕已至大乘巅峰,甚至……半步仙境。寻常手段,绝无可能。” “大乘巅峰……半步仙境……”苏棠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发白。这个境界,对于如今的修真界而言,几乎是传说中的存在。 江澈却忽然开口,声音沉稳:“霜华可以。”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 霜华剑,上古神剑,九天仙宗镇派之宝,也是江澈的本命剑,曾随他名震修真界,亦随他灵根尽碎而蒙尘。 “霜华认主,唯有我能驱使。”云疏月摇头。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神兵有灵,岂会听从她这个筑基废柴的号令? 江澈看着她,那双平日里总显得有些呆滞的眼睛,此刻却锐利如他手中的剑锋。他没有解释,只是缓缓站起身,走到山洞中央。 “大师兄!”苏棠似乎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惊呼出声。 陆怀仁也猛地站起身:“澈儿!不可!” 江澈对着他们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释然和决绝。“没什么不可的。”他轻声道,“碎了那么多次,也不差这一回了。” 话音未落,他周身猛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灵力光华!那光芒并非向外扩散,而是疯狂地向内坍缩,汇聚于他的丹田之处! “噗——!” 一声沉闷的、仿佛什么东西从内部被硬生生碾碎的声响传来。 江澈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但他强行撑住了,抬手抹去唇边的血迹,对着水镜这边的云疏月,露出了一个带着血腥气的、却异常轻松的笑容。 “现在……它无主了。” 灵根再次碎裂!他竟以这种最惨烈、最直接的方式,强行斩断了与霜华剑的本命联系! “大师兄!”云疏月隔着水镜,失声喊道,眼眶瞬间红了。她知道大师兄的灵根曾被师尊用无数天材地宝勉强修复,但每一次碎裂,都是对根基不可逆的损伤!这一次,他恐怕…… “哭什么。”江澈喘着粗气,靠着岩壁缓缓坐下,声音虚弱却带着惯有的耿直,“拿着。用完了……记得还我。” 他并指如剑,对着虚空一点。 一道冰蓝色的流光,蕴含着无匹的锋锐与寒意,穿透水镜的阻隔,无视空间的距离,直接出现在了云疏月面前的空中——正是那柄沉寂许久,此刻却因感应到旧主决绝之意而微微悲鸣的霜华神剑! 剑身如秋水,寒气凛冽,仅仅是悬浮在那里,就让周遭的魔气都为之退避。 云疏月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握住了霜华的剑柄。一股冰凉彻骨、却又带着一丝奇异亲和感的意念传入她手中。剑灵虽因主人的自我放逐而陷入沉睡,但其“斩神诛魔”的本性犹在。 “师姐!”苏棠的声音带着哭腔,她也凑到镜前,小手飞快地在腰间的储物袋里翻找着。她不再伪装,掏出的不再是“糖豆”,而是一个个造型诡异、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瓶瓶罐罐。 “这个,‘碧落黄泉’,见血封喉,大乘期沾上也够喝一壶!” “这个,‘蚀骨**散’,能腐蚀灵力护罩和魔躯!” “还有这个……这个是解药!你千万别弄混了!”她手忙脚乱地将几个颜色不同的瓶子推过来,灵力包裹着,同样穿过水镜,落在云疏月手中。“下毒的时候小心点,别……别把自己搭进去了……” 她说着,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却又飞快地擦掉,努力做出凶狠的样子:“一定要成功!不然……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那个混蛋!” 最后,是陆怀仁。 他走到镜前,看着云疏月,眼神复杂无比,有痛惜,有担忧,有决绝,还有一丝……云疏月看不懂的,仿佛洞悉了某种命运的了然。 他没有拿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法宝,只是从怀里,郑重其事地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玉盒。玉盒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株通体翠绿、形状如同鸾鸟展翅的仙草,散发着浓郁至极的生命气息,光是闻上一丝,就让人精神一振。 “这是……‘青鸾涅槃草’?”云疏月认出了这株即使在仙界也堪称极品的保命神药。传说有活死人、肉白骨之效,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能吊住性命,甚至有机会重塑根基。 “拿着。”陆怀仁将玉盒推过来,声音低沉而郑重,“丫头,活着回来。无论……结果如何。” 他没有说“一定要杀了他”,也没有说“打不过就跑”,他只是说,“活着回来”。 这一刻,云疏月清晰地感受到,师尊知道的,远比她想象的要多。他或许不清楚系统的存在,但他一定预感到了这次行动的极度危险,预感到了那可能到来的、无可挽回的结局。 她接过玉盒,感受着其中磅礴的生命能量,重重地点了点头。 水镜的光芒开始变得不稳定,通讯即将中断。 “保重。” “师姐,小心!” “……等你回来。” 三张带着担忧、泪水和决然面孔,在波动的镜面上逐渐模糊,最终彻底消失。 山洞内,江澈闭目调息,脸色灰败。苏棠红着眼睛,默默收起地上的药瓶。陆怀仁望着空无一物的岩壁,久久不语。 魔宫中,云疏月独自站着,面前悬浮着霜华神剑,手中握着致命的毒药与救命的仙草。 她将毒药小心收好,将青鸾涅槃草贴身存放,然后,再次握紧了霜华剑的剑柄。 这一次,她的手不再颤抖。 体内那点可怜的筑基灵力,无法引动霜华万分之一的威能。但她能感觉到,系统那冰冷的意念,似乎因为她的决断而微微波动。 她看着窗外那轮永不坠落的、散发着不祥红光的魔域“月亮”,眼神冰冷而坚定。 夜玄,我们的账,该清算了。 她盘膝坐下,将霜华剑横于膝上,开始调整状态,等待那个最佳的时机。 而在魔宫深处,正在处理政务的夜玄,笔尖微微一顿,抬起眼,望向云疏月宫殿的方向,猩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疑虑。 就在刚才,他附着在皎月珠上的那缕神魂,似乎感应到了一闪而逝的、极其微弱的……剑意? 是错觉吗? 他皱了皱眉,随即又舒展开。 罢了,师尊身边有他布下的禁制,又有重兵把守,翻不出什么浪花。 现在,最重要的是即将完成的阵法。 他低下头,继续批阅那些关乎无数生灵命运的卷宗,嘴角勾起一抹期待的笑意。 成仙之日,近在咫尺。 而他并不知道,一场针对他的、倾注了整个青山派最后力量与希望的刺杀,已然拉开了序幕。 第7章 第 7 章 魔宫的日子,在一种诡异而紧绷的平静中流逝。云疏月表现得异常温顺,不再试图探查,不再流露出任何抗拒,甚至偶尔会在夜玄深夜归来时,不再像最初那般僵硬。她像一个真正开始适应“魔后”身份的人,安静地待在自己的宫殿里,大部分时间都在“打坐修炼”。 夜玄似乎很满意她的这种“转变”,来她这里的次数更多了些,身上的血腥气也一日浓过一日。他偶尔会提及阵法的进展,语气中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看向云疏月的目光,也愈发灼热,仿佛已经看到了两人并肩立于仙界之巅的未来。 云疏月只是垂眸听着,偶尔轻轻“嗯”一声,不置可否。她膝上横着的,始终是那柄看似平凡无奇、被她用系统赋予的特殊法门掩盖了所有神异的霜华剑。她在等待,等待那个夜玄心神最为松懈,也是他最为志得意满的时刻——阵法启动的前夜。 时机,终于到了。 这一日,魔宫上空的暗红天幕翻涌得格外剧烈,道道血色雷霆穿梭其间,空气中弥漫的魔气躁动不安,仿佛在欢呼,又仿佛在恐惧。整座魔宫都笼罩在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氛围中。 夜玄很晚才来到云疏月的宫殿。他罕见地没有穿那身象征魔尊威严的玄色袍服,而是换了一身较为轻便的深紫色常服,长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肩头,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但那双猩红的眼眸,却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的星辰。 “师尊,”他走到云疏月面前,声音里带着夙愿即将得偿的沙哑与激动,“明日,便是阵法启动之时。” 云疏月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心脏在胸腔里无声地狂跳,面上却不动声色:“都准备好了?” “万无一失。”夜玄勾唇,笑容里是绝对的自信,“待我成仙,这天地规则,便由你我重新书写。”他伸出手,想要触碰云疏月的脸颊。 云疏月微微偏头,避开了他的触碰,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电闪雷鸣的天空,背对着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听起来……很不错。” 夜玄看着她纤细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但很快被更浓烈的期待所取代。他走到她身后,伸出手,从后面轻轻环住她的腰,将下巴搁在她的颈窝。 “师尊,等我。”他低声呢喃,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依赖,“明天之后,再无人能将我们分开。” 云疏月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随即缓缓放松下来,任由他抱着。她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站着,感受着身后这具年轻躯体里蕴含的、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以及那力量之下,一丝隐藏极深的、对“永恒”的渴望。 多么讽刺。他追求永恒,却要以无数生命的短暂为祭品。 殿内陷入沉默,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雷鸣和彼此交织的呼吸声。 良久,夜玄似乎终于感到了疲惫,他松开她,声音带着一丝慵懒:“时辰不早了,师尊早些休息吧,明日……还有一场‘盛事’。” 他走到床边,如同过去的许多个夜晚一样,极其自然地躺了上去,甚至往里侧挪了挪,习惯性地给云疏月留出了位置。连续多日的筹备和力量灌注,即便是他也感到了精神的倦怠。在即将达成目标的最后时刻,在这座他掌控一切的魔宫,在他自以为最信任的人身边,他那根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松懈了下来。 他闭上眼,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竟是很快就陷入了沉睡。或许是因为即将成功的兴奋,或许是因为在云疏月身边那份扭曲的“安心”,他睡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沉。 云疏月依旧站在窗边,没有动。 直到确认他的呼吸彻底平稳,周身萦绕的护体魔气也因主人的沉睡而变得最为稀薄之时,她才缓缓转过身。 月光(魔域诡谲的红光)透过窗棂,映照着她毫无表情的脸,和手中不知何时多出的一柄长剑。 霜华。 此刻,它不再黯淡。剑身之上,冰蓝色的光华如同水波般流淌,森然的寒气弥漫开来,将空气中躁动的魔气都冻结出细碎的冰晶。沉睡的神剑,因感应到诛魔的使命与持剑人决绝的杀意,悄然苏醒。 云疏月一步步走向床榻,脚步轻得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她看着床上那张毫无防备、甚至因为沉睡而显得有几分纯净的俊美睡颜,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许多画面——蛮荒之地那个浑身是血抓住她衣角的孩子,青山派里跟在她身后甜甜唤着“师尊”的少年,月光下捧着皎月珠一脸期待的他,还有……祭坛边轻描淡写决定亿万生灵生死的魔尊。 最终,所有画面定格为系统那冰冷的提示,和青山派众人诀别时担忧而决然的眼神。 她停在了床边。 体内,那微弱的筑基灵力开始按照系统赋予的、某种燃烧潜能的方式疯狂运转。与此同时,脑海中,那沉寂了许久的空灵之声,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近乎机械的冷漠: 【检测到宿主锁定任务目标,杀意达到临界值。】 【终极任务执行条件已满足。】 【任务辅助机制启动……】 云疏月没有理会脑海中的声音,她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手中的剑,和眼前的人身上。 就是现在! 她眼中厉芒一闪,不再有任何犹豫,双手握紧霜华剑柄,将全身的力量,连同那份压抑了太久太久的决绝与悲愤,尽数灌注于这一剑之中! “噗嗤——!” 利刃刺穿血肉的声音,在寂静的寝殿中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剑尖毫无阻碍地没入了夜玄的左胸,精准地穿透了他的心脏! 夜玄的身体猛地一震,那双紧闭的猩红眼眸骤然睁开! 剧痛让他瞬间从沉睡中清醒,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化为了滔天的震惊与难以置信!他低头,看着深深插入自己胸口、正散发着冰蓝寒芒的霜华剑,又猛地抬头,看向持剑的云疏月,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 “师……尊?”他开口,声音因心脏的破裂而显得嘶哑无力,带着一种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破碎的茫然。 云疏月握剑的手稳如磐石,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这一剑,为了那些因你野心而流血的生灵。” 夜玄看着她,脸上的震惊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受伤,有恍然,甚至还有一丝……奇异的解脱。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牵动了伤口,让他咳出更多的鲜血。 “呵……呵呵……原来……如此……”他猩红的眸子死死盯着云疏月,“霜华……江澈……他竟肯为你……再次碎根……好……真是我的好师尊……” 他话音未落,云疏月感觉到手中霜华剑传来的阻力骤然消失!竟是夜玄自己,猛地抬手,抓住了穿透他身体的剑刃,然后,就着云疏月先前的力道,狠狠地向自己的胸膛深处又推进了几分! “呃——!”更多的鲜血从他口中涌出,他的脸色瞬间灰败下去。 “你……!”云疏月瞳孔骤缩,被他这自戕般的举动惊得心神一震。 “师尊……”夜玄看着她惊愕的表情,染血的唇边却勾起一抹妖异而凄然的弧度,“一把剑……哪怕它是霜华……可若没有足够的力量驱动……又怎能……真正杀死我?” 他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您这番行径……只会让我想……拿根铁链把您永远拴在身边……日日夜夜……只能看着我……” 云疏月心头寒意更盛,她知道他说的没错!大乘巅峰乃至半步仙境的魔躯,生命力顽强得超乎想象,若非他毫无防备,若非霜华本身的神异,这一剑甚至可能无法破开他的防御!必须要有更强的力量,足以瞬间湮灭他所有生机的力量! 而就在这时,脑海中那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催命符般接连响起: 【检测到任务目标遭受重创!】 【恭喜宿主任务进度完成20%!任务奖励——金丹期修为!】 【恭喜宿主任务进度完成40%!任务奖励——元婴期修为!】 【恭喜宿主任务进度完成60%!任务奖励——化神期修为!】 【恭喜宿主任务进度完成80%!任务奖励——渡劫期修为!】 轰——!!! 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精纯灵力,如同决堤的洪流,毫无征兆地在云疏月体内轰然爆发!她那原本如同小溪般的经脉被瞬间拓宽、加固,丹田气海疯狂旋转、膨胀!金丹凝,元婴成,化神出,渡劫临! 几乎是眨眼之间,她从一个堪堪筑基的废柴,一步登天,成为了屹立于修真界顶端的——渡劫期大能! 浩瀚如海的威压不受控制地从她身上席卷开来,瞬间冲破了寝殿的禁制,撼动了整座魔宫! 强大的力量感充斥着她的四肢百骸,手中的霜华剑仿佛与她心意相通,发出清越激昂的剑鸣,冰蓝色的剑光暴涨,恐怖的诛魔剑意彻底苏醒! 夜玄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那妖异凄然的弧度凝固在嘴角,取而代之的是真正的、源自灵魂深处的震惊与骇然! 他感受到了!这股力量!这股纯净而浩瀚、与他追求的魔道仙途截然不同,却同样强大无匹的力量! “你……你究竟是谁?!”他嘶声问道,猩红的眸子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惊涛骇浪。他自以为掌控一切,却从未看透,这个他唤作“师尊”、以为需要他庇护的女子,体内竟隐藏着如此惊天秘密! 云疏月没有回答。她感受着体内奔腾的力量,看着眼前因极度震惊而失神的夜玄,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 她手腕猛地一震,将更多新得的渡劫灵力,毫无保留地灌入霜华剑中! “夜玄,”她终于开口,声音因力量的充盈而带着冰冷的回响,一字一句,敲碎他最后的自信,“你以为将阵眼设在已关闭的秘境核心,便万无一失了吗?” 夜玄瞳孔猛缩。 云疏月继续道,语气带着一丝嘲弄:“你送我的‘皎月珠’,监视我的动向……却不知,它亦是我监视你的眼睛。”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夜玄。 他所有的谋划,所有的自信,在这一刻,被彻底粉碎。不是因为失败,而是因为他发现自己所谓的“掌控”,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笑话。 他看着她,眼中的震惊、骇然、愤怒……种种情绪如同潮水般退去,最终只剩下一种深可见骨的、近乎绝望的悲伤和……了然。 他忽然不再挣扎,甚至松开了抓住剑刃的手,任由那冰寒的剑意在他体内肆虐,摧毁他所有的生机。 他看着她,染血的唇边,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原来……师尊……从未信过我……” 他声音微弱,带着血沫,眼神却渐渐变得空洞,仿佛穿透了云疏月,看向了某个遥远的、再也无法触及的彼岸。 “也好……” 他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如同折翼的蝶,在染血的脸颊上投下脆弱的阴影。 “幸好……师尊手下留情……未伤我神魂……” “下一世……我再来寻您……” 最后的话语,消散在空气中。 随即,他的身体,从被霜华剑刺穿的伤口开始,如同风化的沙雕般,一点点化作细碎的光点,缓缓消散。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怨毒的诅咒,只有无声的湮灭。 最后,只剩下一缕极其微弱的、带着他本源气息的清风,裹挟着他残存的意识,眷恋地拂过云疏月的脸颊,然后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仿佛留下一句无声的叹息: “师尊,等我。” 云疏月持剑站在原地,剑尖滴落着最后一滴属于他的血。 殿内,只剩下她粗重的呼吸声,和脑海中那最终响起的、冰冷无情的提示音: 【恭喜宿主!任务进度完成100%!】 【终极任务:杀死未来灭世魔头·夜玄,已完成!】 【任务最终奖励:渡劫成仙!】 第8章 第 8 章 夜玄湮灭时带起的微风,拂过云疏月的脸颊,带着一丝冰凉的、如同灰烬般的触感,最终彻底消散于无形。 寝殿内死寂无声。 只有霜华剑尖,那一滴暗红色的血珠,承受不住剑身本身的凛冽寒意,“嗒”的一声,坠落在地面的黑色曜石上,溅开一朵小小的、凄艳的花。 云疏月持剑的手,依旧保持着前刺的姿势,僵立在原地。体内那浩瀚如海、几乎要将她撑爆的渡劫期灵力,如同退潮般缓缓平息、沉淀,变得更加凝练、圆融,带着一种与天地共鸣的玄奥气息。脑海中,系统那冰冷的提示音仍在回荡: 【任务最终奖励发放:渡劫成仙!】 几乎在这提示音落下的瞬间,魔宫上空,那原本因夜玄力量而翻涌不休的暗红色天幕,骤然被一股更加宏大、更加无可抗拒的力量强行撕开! 厚重的魔云如同脆弱的黑纱般被扯碎,露出了其后……并非修真界熟悉的蔚蓝天空,而是一片无垠的、闪烁着万千星辰、流淌着瑞气霞光的瑰丽景象!仙音渺渺,似有似无,沁人心脾的馥郁芳香弥漫开来,驱散了魔域固有的污浊与血腥。 一道纯粹由七彩霞光凝聚而成的巨大光柱,如同接引之桥,穿透层层空间阻隔,精准无比地笼罩住了持剑而立的云疏月! 光柱之中,蕴含着精纯至极的仙灵之气,洗涤着她的经脉,重塑着她的仙骨,将她体内那已然达到此界巅峰的渡劫灵力,进一步提纯、转化,向着更高层次的仙元蜕变! 与此同时,一股浩瀚无边的天地威压降临!并非针对任何人,而是这片天地对一位新仙诞生的见证与洗礼! 魔宫在这股仙道威压下剧烈震颤,无数魔族惊恐地匍匐在地,瑟瑟发抖,源自本能的恐惧让他们不敢直视那七彩光柱。 云疏月沐浴在飞升仙光之中,衣裙无风自动,墨发飞扬。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层次正在发生着本质的跃迁,灵魂变得更加凝实,感知无限延伸,与此方世界的联系变得紧密而又……疏离。一种名为“仙凡之别”的壁垒,正在她与过往的一切之间,悄然筑起。 她缓缓垂下手,将霜华剑收回。神剑似乎也感应到了主人身份的变化,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剑身上的冰蓝光华内敛,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灵性。 飞升仙光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开始缓缓收敛。 当最后一丝霞光没入云疏月体内,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魔宫、与这片魔域,乃至与整个修真界的“缘法”,变得轻了。一种无形的规则束缚着她,让她无法再长久滞留凡间。 她抬眼,目光平静地扫过这座囚禁她多日的奢华宫殿,扫过窗外那些依旧惶恐不安的魔族,心中无悲无喜。 夜玄已死,阵法已破,魔族群龙无首,短时间内难以再掀起大风浪。她的任务,完成了。 现在,她该离开了。 心念一动,她甚至无需施展任何法术,身形便化作一道清冷的仙光,轻而易举地突破了魔宫的重重禁制,无视了那些惊惧的魔卫,瞬间出现在了魔域与修真界交接的虚空之中。 她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那片暗红色的、逐渐恢复死寂的魔域土地,然后转身,一步踏出。 再出现时,已是在青山派那熟悉的小院上空。 她的归来,悄无声息,却又无法完全掩盖那属于仙人的、超凡脱俗的气息。 “疏月!” 第一个冲出来的依旧是陆怀仁。他仰头看着悬浮在半空、周身流淌着淡淡仙蕴、容颜似乎更加清丽绝伦却也更显疏离的云疏月,老眼之中情绪复杂无比,有欣喜,有激动,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了然与落寞。 “师姐!”苏棠和江澈也紧跟着跑了出来。 江澈的脸色依旧苍白,气息虚弱,显然灵根再次碎裂的损伤极大。苏棠则红着眼眶,看着云疏月,想靠近,却又似乎被那股无形的仙气所阻,脚步踌躇。 云疏月缓缓落下,仙光内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往常一样。她走到江澈面前,双手将霜华剑奉上。 “大师兄,剑……还你。” 江澈看着失而复得的本命神剑,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他伸出手,握向剑柄。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剑柄的瞬间,霜华剑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剑身微颤,一股柔和却坚定的排斥力传来,竟是不愿再被他握住! 江澈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神剑有灵,跟随过真仙,饮过魔尊之血,又岂会再甘愿认一个灵根尽碎、修为尽失的凡人为主? 云疏月也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缘由,心中微涩。 就在这时,苏棠气鼓鼓地走上前,一把从云疏月手中拿过霜华剑,掂量了一下,撇撇嘴:“呵,还挑三拣四上了?”她随手就将这柄让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上古神剑往后山一扔,“不愿意回来就别回来!后山正好缺把砍柴的!爱干嘛干嘛去!” 霜华剑化作一道流光,“咻”地消失在众人视线里,也不知是真的被扔去砍柴了,还是自己找了个地方猫着去了。 众人:“……” 云疏月看着小师妹这彪悍的举动,有些哭笑不得,但心中那因仙凡之别而产生的隔阂感,却莫名消散了不少。她又取出那株青鸾涅槃草,递给陆怀仁:“师尊,这个……” 陆怀仁却摆摆手,没有接,目光深邃地看着她:“丫头,这草于我等已无大用,你留着吧。仙界……未必就如想象中那般太平。”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缥缈,仿佛在交代后事:“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以后这青山派,就交给棠儿了。” 云疏月心中一震,看向陆怀仁。只见他脸上露出了那种她曾经在幻境中见过的、混合着思念与释然的复杂笑容。 “出来七百多年……也是时候……该回家了。” 回家?回哪个家?云疏月忽然想起他幻境中喃喃的“花园小区八栋601”,想起他初遇时那些关于“现代”的疯言疯语。 难道…… 没等她细问,陆怀仁身上忽然泛起一层柔和的白光,那光芒与他觉醒系统时的感觉有些相似,却更加纯粹、更加超脱。他的身体在这白光中开始变得有些透明,仿佛要与这片天地剥离。 “师尊!”苏棠和江澈也察觉到了不对,惊呼道。 陆怀仁对着他们,也对着云疏月,洒脱地笑了笑,挥了挥手。 “走了走了!你们几个……都要好好的!” 话音落下,白光猛地一闪,陆怀仁的身影如同泡沫般,彻底消失在原地,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就这样,以一种谁也未曾预料的方式,“回家”了。 小院里,只剩下云疏月、苏棠和江澈三人,一时间相顾无言。 师尊的离去,带着一种圆满的遗憾,反而冲淡了云疏月飞升带来的离愁。 几日后,云疏月感觉到仙界的牵引之力越来越强,她不能再停留了。 离别之时,苏棠和江澈将她送到山门外。 苏棠已经努力摆出了一派掌门的架势,虽然眼眶还是红红的,她叉着腰,对云疏月道:“师姐,你如今是神仙了,以后可不能忘了娘家!得空就……就多回来看看!”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落寞,“我和大师兄……这辈子怕是成仙无望了……你……你别让我们等太久……” 江澈站在一旁,点了点头,依旧沉默,但那眼神已然说明了一切。 云疏月看着他们,心中酸涩难言。仙凡寿命差距如同天堑,此次一别,再见或许真是沧海桑田。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承诺道:“我会常回来的。” 说罢,她不再停留,怕再多看一眼就会舍不得。身形化作一道仙光,冲天而起,冲破云霄,向着那冥冥之中指引的仙界飞去。 在她身后,青山依旧,只是故人渐远。 仙光飞升,在修真界引起了前所未有的轰动! 青云派弟子云疏月,一举渡劫飞升,成为千年来修真界第一人!连带着她那“疯癫”的师尊和“废柴”的师兄妹,以及他们那些“光辉事迹”(窜稀丸、顺拐踢馆等),都成了脍炙人口的传说!无数修士涌向青云山,渴望拜入这个看似不起眼、却培养出真仙的宗门,青山派一夜之间,名震天下! 而这些,都与已置身仙界的云疏月,关系不大了。 她站在接引仙台上,望着眼前这片云海缥缈、宫阙林立、仙鹤翔集的陌生天地,感受着周身流转的、与下界截然不同的仙灵之气,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只有一种完成任务后的空虚,以及……对未来的茫然。 系统在她飞升成功后,便彻底沉寂了下去,仿佛从未存在过。 她知道,一段旅程结束了。 而新的故事,或许,才刚刚开始。 她抬头,望向仙界那更加浩瀚、也更加冰冷的星空,轻轻吐出一口气。 夜玄,你说下一世再来寻我。 而我,等着。 第9章 第 9 章 仙界,并非凡间修士想象中那般,尽是逍遥自在、无拘无束。 云疏月飞升之后,被接引至南天仙域,登记仙箓,分配了一座位于流云深处的清冷仙府。仙府外云海翻腾,仙鹤翩跹,内有灵泉汩汩,奇花异草常开不谢,时间流逝缓慢而宁静,灵气(或者说仙气)充沛得足以让下界任何修士疯狂。 然而,不过短短数年,云疏月便体会到了何为“仙凡之别”,以及随之而来的……孤寂。 仙人的寿命近乎无穷,时间的尺度被无限拉长。一日,一月,一年,乃至百年,在仙人眼中,往往不过是一次闭关,一次悟道,弹指即过。仙界的日常,大多枯燥而刻板。或是聆听仙尊讲道,或是完成天庭分派的些许职司(多是些清点星辰、梳理地脉之类的闲职),或是与寥寥几位仙友品茗论道,话题也多是些玄之又玄的大道至理,乏善可陈。 她试图与其他仙人交流,但能飞升至此者,哪个不是历经万劫、心志坚毅之辈?大多性情淡漠,早已斩断尘缘,对下界之事漠不关心。他们看待云疏月这个“新晋”仙僚,客气而疏离,仿佛她身上还带着那股子未褪尽的、属于凡尘的“烟火气”,需要时间慢慢“净化”。 云疏月坐在仙府外的云台上,望着下方被层层云霭遮蔽、再也看不清轮廓的修真界,心中空落落的。她想起了青山派那个破旧却充满生机的小院,想起了师尊陆怀仁不着调的嚷嚷,想起了大师兄江澈憨厚耿直的眼神,想起了小师妹苏棠嘎嘣嘎嘣嚼“糖豆”的声音,甚至……想起了那个总爱缠着她、语出惊人、最终死在她剑下的逆徒夜玄。 那些鲜活、滚烫、甚至带着痛楚的记忆,与眼下这片永恒宁静、却也永恒冰冷的仙家景象,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幸好,仙帝似乎体恤她“尘缘未了”,又或许是她完成“斩魔”任务带来的某种隐性功德,竟特许了她一项不算常见的职权——可自由下凡,只需不干涉凡间运转,不扰乱天地秩序即可。 这成了云疏月漫长仙生中,唯一的慰藉与色彩。 她最常去的地方,自然是青山派。 百年时光,对于修真界而言,足以发生许多变化。 青山派早已今非昔比。自“云疏月飞升”与“陆怀仁羽化(外界如此认为)”之后,青山派在新任掌门苏棠和长老江澈的带领下,非但没有衰落,反而借着那股东风,迅速发展壮大。山门扩建了数倍,殿宇巍峨,弟子数量翻了不知多少番,前来拜师问道的人依旧络绎不绝,俨然已成为修真界一方巨擘。 苏棠彻底褪去了少女的稚气,眉宇间多了掌门的威严与沉稳,行事风格却依旧带着几分当年的跳脱与……彪悍。她将门派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修为也稳步提升到了化神后期,虽因早年体内沉积的毒素难以彻底清除,飞升无望,但在修真界已是顶尖存在。她似乎很享受这种“教育”弟子的感觉,将青山派管理得……鸡飞狗跳,却又生机勃勃。 江澈的灵根终究是没能完全恢复,修为停滞在元婴初期,再无寸进。但他似乎早已看开,每日不是在后山练剑(用的是一把普通的铁剑,霜华自那日后便不知所踪,或许真的在哪个角落砍柴),便是在炼丹房里捣鼓些稀奇古怪的丹药,气质愈发沉静温和。只是偶尔望向天际时,眼中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 每次云疏月归来,便是青山派最热闹的时候。 苏棠会立刻丢下所有宗门事务,拉着云疏月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抱怨哪个长老又古板了,哪个弟子又闯祸了,仿佛还是当年那个需要师姐撑腰的小师妹。江澈则会默默备上一桌好菜(虽然味道依旧平平),拿出自己新酿的灵酒,坐在一旁,听着她们说话,偶尔插上一两句,一针见血。 但欢聚的时光总是短暂。 酒过三巡,月色清冷时,苏棠往往会抱着酒坛,靠在云疏月肩头,声音带着醉意和难以掩饰的落寞:“师姐,仙界……是不是很无聊啊?肯定没我们这里好玩……你看大师兄,现在连酒量都变差了……嗝……” 江澈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没反驳,只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云疏月看着他们,心中酸楚。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百年时光在自己身上几乎没留下痕迹,但在苏棠和江澈身上,却已刻下了风霜。他们的修为无法再突破,寿元终有尽头。而自己,拥有近乎无尽的寿命。 下一次归来,是否还能看到他们如今的模样? 苏棠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抬起头,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努力做出凶巴巴的样子:“师姐!别瞎想!我和大师兄好着呢!你该回来就回来,别磨磨唧唧的!不过……”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恳求,“下次……别隔那么久了,好不好?” 江澈也放下酒杯,看着她,点了点头。 云疏月喉头哽咽,只能重重地“嗯”了一声。 她知道,这是师兄妹在用自己的方式,对抗着那令人无力的仙凡寿命差距。 除了回青山派,云疏月更多的时间,是独自一人在凡间游历。 她收敛仙气,化作普通女修,行走于名山大川,穿梭于凡尘市井。她并非漫无目的,而是在寻找。 寻找夜玄的转世。 系统沉寂了,但那句“下一世再来寻你”的承诺(或者说诅咒),如同悬在心头的一根刺,让她无法真正安宁。她不知道他转世成了何人,在何方,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保留着前世的记忆。但她必须找到他,确认他的状态,确保他不会再次走上灭世的老路。 这个过程,如同大海捞针,枯燥而渺茫。 百年间,她踏遍了大半个修真界,感应过无数初生的魂魄,探查过许多天赋异禀的少年,却始终一无所获。夜玄的神魂似乎彻底融入了轮回的洪流,没有留下丝毫独特的印记。 直到这一日。 她行至一处凡人城镇,恰逢饥荒与瘟疫过后,满目疮痍,饿殍遍野。在一处残破的城隍庙外,她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乞儿,正被几个地痞欺负。那乞儿约莫七八岁年纪,浑身脏污,唯有一双眼睛,漆黑明亮,带着一股不屈的野性,像极了……记忆中的某个瞬间。 云疏月心中微动,正欲上前。 忽然,一个小小的身影如同炮弹般从旁边冲了出来,猛地撞在她身上! “哎哟!”云疏月猝不及防,被撞得一个趔趄,虽说仙体无碍,但也颇为狼狈。 她低头一看,撞她的是个同样年纪的小男孩,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裳,却洗得干干净净,小脸白皙精致,眉眼间竟与幼年的夜玄有七八分相似!只是此刻,这男孩鼓着腮帮子,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正怒气冲冲地瞪着她,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云疏月!”小男孩带着哭腔,指着她,声音清脆却充满了委屈和指控,“你说话不算话!你不是答应我了不找别人的吗?!我刚认出你,你就要收别的徒弟!” 云疏月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这语气,这神态,这熟悉的、带着偏执的占有欲…… 是他!真的是他!夜玄的转世! 他竟然真的带着记忆?!或者说,是某种深刻的本能? 那乞儿被这变故惊得愣住了,怯生生地看着他们。 夜玄转世(暂且称他为小夜玄)恶狠狠地瞪了那乞儿一眼,奶声奶气地呵斥:“看什么看!这是我师尊!” 那眼神中的戾气,虽因年幼而显得稚嫩,却已初具雏形。 说罢,他也不管云疏月什么反应,一把抓住她的手,拽着她就往镇子里跑,力气大得惊人,一边跑一边嚷嚷:“爹!娘!我找到我师尊了!我要跟她去修仙!” 小夜玄的父母只是镇上的普通农户,见儿子拉着一个气质不凡(云疏月虽收敛仙气,但多年修行带来的风姿难以完全掩盖)的女子回来,又听儿子嚷嚷着要修仙,先是惊愕,随即便是狂喜!对于凡人来说,孩子能被仙师看中,那是天大的造化!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小夜玄就背着一个打得整整齐齐的小包袱,站在了云疏月面前,小脸上满是兴奋和期待:“师尊,咱们走吧!” 云疏月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小豆丁,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她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忽然从旁边传来: “走?往哪儿走?” 只见苏棠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不远处,双手抱胸,倚在一棵歪脖子树上,脸上挂着极其“和善”的笑容,目光在小夜玄和那个乞儿身上来回扫视,摩拳擦掌,一副“终于落到我手里了”的表情。 “拜托,掌门的徒弟诶,别人想当还没机会呢!”苏棠走上前,不由分说,一手一个,像拎小鸡仔一样,拎起了小夜玄和那个目瞪口呆的乞儿,“你们两个,都跟我回青山派‘深造’去吧!” 小夜玄在她手里挣扎:“放开我!我只要我师尊!” 苏棠嗤笑一声:“小屁孩,这可由不得你!师姐,”她转向云疏月,眨了眨眼,“人我就先带走了,你放心,保证‘教育’得他明明白白!” 说罢,也不等云疏月回应,化作一道遁光,带着两个哇哇乱叫的小鬼,径直往青山派方向而去。 云疏月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久久无言。 找到了。 只是这后续的发展……似乎完全偏离了她的预想。 她仿佛已经能看到,未来的青山派,因为这两个小家伙的到来,将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尤其是那个……转世的魔尊。 她揉了揉眉心,忽然觉得,这仙凡两界,怕是都难以清静了。 第10章 第 10 章 青山派,问道崖。 此地乃门派弟子日常切磋、演练术法之处,崖面平整开阔,四周云海翻腾,视野极佳。然而今日,崖上气氛却有些不同寻常。 数十名新入门的弟子围成半圈,目光或好奇、或敬畏、或隐含嫉妒地落在场地中央的两个身影上。 一个是约莫**岁的男孩,穿着普通弟子的青色布衣,却难掩其眉眼间的精致,正是转世归来的夜玄。他小小年纪,身姿却已初现挺拔,握着一柄与他身高相仿的木剑,眼神锐利,带着一股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静与……隐隐的压迫感。 他对面,站着的是那个曾被云疏月注意到的乞儿,如今也已洗净尘埃,换上了青山派服饰,取名“中天明”。他年纪与夜玄相仿,身形略显瘦弱,但眼神明亮坚毅,握着木剑的手稳定有力。 苏棠——如今的苏掌门,翘着二郎腿,毫无形象地坐在一旁高高的石墩上,手里抓着一把瓜子,嗑得“咔吧”作响,饶有兴致地看着场中对峙的两个小鬼。江澈则抱臂立于她身侧,目光平静,看不出情绪。 “开始吧。”苏棠懒洋洋地吐出瓜子壳,宣布道。 话音未落,夜玄动了! 他脚步一错,身形如电,手中木剑竟带起一道凌厉的破空之声,直刺中天明的咽喉!这一剑,快、准、狠,全然不似孩童玩闹,更像是经年练剑的剑修,带着一股子不死不休的决绝! 周围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呼。新弟子们都被这狠辣的起手式吓了一跳。 中天明脸色微变,但他心志坚韧,反应极快,侧身、格挡,木剑相交,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他虽失了先机,却守得沉稳,脚步灵动,试图寻找反击的机会。 然而,夜玄的攻势如同疾风骤雨,一剑快过一剑,角度刁钻,力量更是大得惊人。他的剑路狠辣诡谲,全然不似青山派中正平和的剑法基础,反倒隐隐透着某种魔道战技的影子,只是被他以精纯的灵力强行掩盖了本源。 中天明很快便左支右绌,险象环生,手臂、肩头接连被木剑点中,虽未受伤,却也火辣辣地疼。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依旧顽强地抵挡着,眼神中的战意愈发炽盛。 “啧啧,”苏棠吐掉瓜子皮,对旁边的江澈道,“看看,这小子骨子里的东西,一点没变。下手黑着呢。” 江澈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夜玄那与年龄不符的狠厉眼神上,低声道:“执念太深,非是善兆。” 场中,夜玄久攻不下,眼中戾气渐生。他虚晃一剑,诱使中天明格挡,脚下却悄无声息地凝聚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暗劲,直袭中天明下盘!这一下若是踢实,足以让中天明骨断筋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够了。” 一道清冷的声音如同冰泉泻地,瞬间笼罩了整个问道崖。 一道无形的气墙凭空出现在中天明身前,夜玄那蕴含暗劲的一脚踢在气墙上,如同泥牛入海,劲力瞬间被化解于无形。同时,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将他轻轻推开数步。 云疏月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崖上,衣袂飘飘,仙姿卓然。她方才正在仙界处理琐务,心神不宁,下意识感应下界,恰好“看”到了这凶险一幕,立刻降下神念干预。 夜玄被推开,小脸上满是不甘与愤懑,他抬头看向云疏月(的神念虚影),眼中充满了委屈和控诉:“师尊!你帮他!” 云疏月的神念虚影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直达灵魂的穿透力,让夜玄瞬间噤声,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同门切磋,点到即止。若心存恶念,恃强凌弱,便失了修道本心。”她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却比任何斥责都让夜玄难受。 中天明连忙收剑,对着云疏月虚影恭敬行礼:“多谢云师叔祖出手相助。” 云疏月微微颔首,目光在中天明身上停留一瞬,此子心性坚韧,根骨亦是不凡,难怪小师妹会将他带回。她又看向一脸不服气的夜玄,心中暗叹。这孩子,转世之后,那偏执好斗的性子,竟是变本加厉。 “苏棠,”她转向看戏的掌门师妹,“约束好弟子,莫要生出无谓事端。” 苏棠撇撇嘴,从石墩上跳下来:“知道啦师姐,我心里有数。”她挥挥手,“散了散了!都回去好生修炼!特别是你,夜玄,抄写《清净经》一百遍!不抄完不许吃饭!” 夜玄猛地抬头,眼中怒火更盛,但在云疏月平静的目光注视下,最终还是咬牙应道:“……是,掌门。” 众弟子散去,云疏月的神念虚影也随之消散。 …… 是夜,月朗星稀。 夜玄独自一人坐在弟子居所的屋顶上,小脸上满是阴郁。他面前摊着纸笔,却一个字也没写。脑海中反复回放着白日里云疏月维护中天明、斥责他的画面,一股无名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凭什么?明明他才是师尊唯一的徒弟!那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凭什么得到师尊的青睐?还有那个苏棠,整天变着法地“磨砺”他,分明就是故意针对! 他越想越气,体内那股沉寂的、属于前世的魔性,隐隐有些躁动。一丝极淡的、肉眼难见的黑气,在他指尖萦绕。 就在这时,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大晚上不睡觉,跑屋顶上吹风,是想提前体验一下‘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夜玄猛地回头,看到苏棠不知何时也坐在了屋顶上,手里还拎着个小酒坛,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夜玄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搭理她。 苏棠也不在意,仰头灌了一口酒,望着天边的月亮,悠悠道:“小子,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夜玄抿着嘴,不说话。 “因为你师姐,也就是你那位宝贝师尊,不放心你。”苏棠自顾自地说下去,“她怕你走了老路,怕你控制不住骨子里那点东西,怕你……最终又变得人不人,魔不魔。” 夜玄身体微微一震,依旧没有回头,但耳朵却竖了起来。 “她把你扔给我,不是不要你。”苏棠晃着酒坛,语气带着几分嘲弄,几分认真,“是让我当这个恶人,当这块‘磨剑石’,把你那些不该有的棱角、那些危险的尖刺,一点点磨平,磨光。让你至少……像个‘人’。” 她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夜玄小小的背影:“你以为你隐藏得很好?你那点魔功底子,还有你那恨不得把中天明那小子撕碎的眼神,真当我们瞎?” 夜玄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中天明那孩子,心性纯良,坚韧不拔,是块好材料。”苏棠继续道,“师姐对他另眼相看,有什么不对?难道这世上,就只能围着你一个人转?” “你闭嘴!”夜玄猛地转过身,眼睛赤红,低吼道,“你懂什么!师尊她答应过我的!她明明……” “她答应你什么了?”苏棠打断他,眼神冰冷,“答应永远陪着你?答应眼里只有你一个人?还是答应……纵容你无法无天,视人命如草芥?” 夜玄被她问得哑口无言,胸口剧烈起伏。 苏棠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夜玄,听着。这一世,你是青山派弟子,是我苏棠的徒孙。以前你是什么,做过什么,我不管,也懒得管。但既然来了这里,就要守这里的规矩。” “把你的爪子收起来,把你的獠牙藏好。想留在师姐身边?可以。先学会怎么做个‘人’。否则……”她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我不介意替师姐,再清理一次门户。” 说完,她不再看夜玄瞬间煞白的小脸,将酒坛里最后一口酒饮尽,随手将空坛子抛下屋顶,身形一晃,消失在夜色中。 屋顶上,只剩下夜玄一个人,对着清冷的月光和未写完的《清净经》,小拳头握得死紧,身体因愤怒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而微微颤抖。 …… 与此同时,仙界,云疏月仙府。 云疏月盘膝坐于云床之上,并未入定。白日里夜玄那充满戾气的眼神,以及他指尖那缕几乎难以察觉的魔气,让她心中隐有不安。 她尝试再次沟通那沉寂已久的系统,想要探寻更多关于夜玄转世以及未来可能性的信息。然而,系统依旧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反应。 就在她准备放弃之时,异变陡生! 她随身携带的那枚——当年夜玄送她,后来又被她反向用来监视夜玄的——皎月珠,毫无征兆地自动从储物仙戒中飞出,悬浮在她面前! 珠子不再散发柔和的光芒,而是变得幽深漆黑,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繁复、不断流转变化的银色符文!一股苍茫、古老、浩大、近乎“天道”般的意志,透过皎月珠,猛地降临于此方仙府! 云疏月心神巨震,在这股意志面前,她感觉自己渺小如尘埃! 紧接着,一段并非通过声音,而是直接烙印在她灵魂深处的信息,如同洪流般涌入她的识海! 【检测到关键节点触发……权限临时提升……真相模块加载……】 【信息流解锁:斩魔系统·背后逻辑与终极警示】 庞大的信息流冲刷着云疏月的意识,她“看”到了—— 并非什么“乖宝系统”,也非简单的“斩魔任务”。这系统的根源,竟直指维系诸天万界平衡的底层法则,或者说,是“天道”自我纠错机制的一部分! 信息揭示,夜玄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变量”。他身负的魔族至尊血脉与某种极其罕见的“破界”命格结合,使其拥有了超越世界承载极限的潜力。这种潜力若导向毁灭,便是倾覆三界的灭世魔头;若导向秩序,或可成为抵御未来某种更大危机的“守护者”。 而云疏月,这个身负异数(穿越者?)灵魂、与夜玄因果纠缠极深的个体,便被“天道”选为了引导这个“变量”的“执棋者”。 系统的任务,表面是“杀死魔头”,实则是为了在“变量”彻底失控、无可挽回之前,进行一次“强制重置”!以死亡洗去他上一世积累的业力与偏执,保留其最本源的潜力与灵性,送入轮回,争取在新的一世,通过不同的经历与环境,将其引向正途! 【警告:变量核心(夜玄)执念未消,魔性根植。转世仅为缓冲,非是终结。】 【警告:更大危机(信息流显示为一片无法解读的、蠕动着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虚无”)正在临近维度孕育,其波动已开始渗透本世界壁垒。】 【终极目标修正:引导变量(夜玄),使其潜力转化为守护之力,应对即将到来的“纪元之劫”。】 【失败后果:变量失控魔化,与“纪元之劫”形成共振,加速世界归墟进程。】 信息流戛然而止。 皎月珠上的符文迅速黯淡,最终“咔嚓”一声,表面浮现出几道细微的裂痕,灵光尽失,变成了一颗普通的珠子,掉落在地。 仙府内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那浩瀚的天机从未出现过。 云疏月缓缓睁开眼,眸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凝重。 原来如此…… 所谓的系统任务,所谓的斩魔……背后竟牵扯到世界存亡的宏大布局? 夜玄……他不仅仅是她的劫,更是这个世界未来的关键之一? 而那所谓的“纪元之劫”…… 她回想起信息流中那片令人不寒而栗的“虚无”,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之前的目光,还是太狭隘了。 看着地上那颗失去灵性的皎月珠,云疏月知道,从这一刻起,她肩上的担子,不再仅仅是看管一个转世的魔头,而是关乎整个世界的命运。 她必须更快地找到引导夜玄的方法,也必须……开始为那未知的、却注定恐怖的“纪元之劫”,做准备了。 仙界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映照着她沉思的侧脸,显得格外肃穆。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11章 第 11 章 自那夜苏棠“谈心”与皎月珠异变之后,青山派的日子,表面波澜不惊,内里却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暗流。 夜玄似乎真的收敛了许多。他不再明目张胆地挑衅中天明,也不再于众人面前展露那些狠辣诡谲的招式。他按时完成苏棠布置的(往往是加倍)功课,无论是枯燥的经文抄写,还是繁重的基础体能训练,都一声不吭地完成。甚至在与中天明的日常对练中,他也开始有意识地控制力道和角度,虽然眼神依旧冷冽,出手却规矩了不少。 但这并非屈服,而是一种更深沉的、蛰伏起来的隐忍。就像一头幼狼,暂时收起了利爪,却将狩猎的本能磨砺得更加内敛危险。他修炼起来比任何人都要刻苦,甚至到了疯狂的地步。别人吸纳灵气循序渐进,他则近乎掠夺,若非青山派如今灵气充沛,又有苏棠暗中布置的聚灵阵法疏导,他这种修法早已伤及经脉。他仿佛在与时间赛跑,与某个看不见的对手竞争,那股拼命的劲头,让一些入门比他早的弟子都感到心惊。 中天明则将夜玄视为最好的磨刀石,也是追赶的目标。他心性沉稳,深知自己出身卑微,资质或许不如夜玄那般妖孽,便以勤补拙。夜玄练一个时辰,他便练两个;夜玄钻研剑招变化,他便苦修灵力根基。他不卑不亢,面对夜玄偶尔投来的、依旧带着审视与竞争意味的目光,坦然以对,默默积蓄着自己的力量。 苏棠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两个天赋异禀又彼此较劲的小家伙,简直是促进门派弟子努力向上的最佳催化剂!她时不时就给两人加点“料”,不是安排他们一起去完成某些棘手的宗门任务(美其名曰培养团队精神),就是在讲道时故意抛出难题,看谁先领悟(往往引发一场无形的智力角逐),甚至暗中调整两人住所的灵气浓度,制造一种“不公平”的竞争环境。 “卷!都给本掌门卷起来!”苏棠嗑着瓜子,看着演武场上挥汗如雨的弟子们,尤其是那两道最为突出的身影,满意地对身旁打坐的江澈道,“看看,多有活力!这才是我们青山派该有的气象!” 江澈缓缓睁开眼,看了一眼场中。夜玄正以指代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凌厉的轨迹,周围的空气都微微扭曲;而中天明则盘坐在不远处,周身灵气氤氲,显然在冲击某个小瓶颈。他沉默片刻,道:“过犹不及。” 苏棠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安啦安啦,我心里有数。玉不琢不成器,尤其是夜玄那块硬骨头,不给他找点事做,他指不定哪天就自己琢磨歪了。”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而且,师姐上次传讯,说仙界似乎也不太平,让我们早做准备。多培养几个好苗子,总没错。” 江澈目光微凝,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而在仙界,云疏月也并未闲着。 知晓了“纪元之劫”的存在后,她无法再安然于清修的日常。她开始有意识地利用自己自由下凡的权限和仙人的身份,暗中探查与那“虚无”危机相关的蛛丝马迹。 她拜访过几位以推演天机著称的仙友,旁敲侧击。然而,大多数仙人对“纪元之劫”一词毫无反应,仿佛从未听闻。少数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仙,在云疏月提及相关概念时,也只是讳莫如深地摇头,只言片语中透露出“时机未至”、“不可言说”的意味,似乎涉及某种极大的禁忌。 她也曾悄然潜入仙界藏书阁的深处,查阅那些蒙尘的古仙玉简。在一些最为古老、甚至记载着开天辟地之初秘闻的碎片化信息中,她找到了一些模糊的对应——关于宇宙轮回,关于世界生灭,关于某种周期性降临、吞噬一切文明与存在的“大寂灭”……描述与那信息流中的“虚无”隐隐吻合,却更加宏大,更加令人绝望。 这些发现,让她心情愈发沉重。天道借皎月珠传递给她的警示,绝非空穴来风。 这一日,她刚从一处记载着上古盟约的残碑林回来,心中思索着那些晦涩的铭文,忽然心念一动,感应到了来自下界青山派的微弱祈念。 并非危急,而是一种……带着困惑与寻求认可的意念。 她降下一缕神念,悄然附着在掌门大殿外的一株古松上。 殿内,中天明正恭敬地向苏棠汇报此次外出历练的收获,并提出了自己在剑道上的一个新颖构想——将阵法的某些基础符文,尝试融入剑招的起承转合之中,以期在关键时刻瞬间增幅剑势或产生特殊效果。 “……弟子觉得,虽可能艰涩,且与正统剑道有别,但或可一试。”中天明语气沉稳,眼神却亮着求知的光。 苏棠摸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有点意思!虽然听起来有点旁门左道,但咱们青山派向来不讲究那些死规矩!你想试就试,需要什么材料去找炼器堂和阵法堂商量,就说是本掌门批准的!” “谢掌门!”中天明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而就在殿外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夜玄隐在枝叶间,将殿内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小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握着树枝的手指微微收紧。 阵法融入剑道?哼,投机取巧。 他心中不屑,但那双锐利的眼眸深处,却飞快地闪过一丝思索的光芒。他想起前世在魔界见过的某些魔纹战技,似乎……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更加霸道,更具毁灭性。 当晚,夜玄罕见地没有疯狂修炼,而是溜进了青山派的藏经阁底层——那里堆放的多是些残缺不全、被认为价值不高的杂书玉简,甚至包括一些收缴来的、被视为邪魔外道的功法残篇。 管理藏经阁的是一位瞌睡连天的老修士,对夜玄这个掌门“重点关照”的对象也只是掀了掀眼皮,便继续打盹去了。 夜玄凭借着前世的部分记忆和某种直觉,在落满灰尘的书架间翻找了许久,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枚几乎要被遗忘的、记录着某种古老“星轨剑印”设想的残破玉简。这剑印并非魔功,却涉及引动星辰之力,勾勒虚空符文,其思路之奇诡,与正统剑道大相径庭,近乎于“道”与“术”的边缘。 他如获至宝,将玉简内容强行记下,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夜玄变得更加沉默。他依旧完成门派功课,但更多的时间,则是一个人待在后山僻静处,对着天空的星辰,以指为笔,以灵力为墨,在虚空中艰难地勾勒着那些复杂而玄奥的符文轨迹。失败,消散,再尝试,周而复始。 他走的路,与中天明不同,更加艰难,更加孤独,也……更加危险。那“星轨剑印”虽非魔功,但引动的星辰之力驳杂狂乱,一个控制不好,极易反噬己身。 云疏月的神念偶尔会扫过这里,看着他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倔强地重新开始,看着他小脸上那与年龄不符的专注与执拗,心中滋味难明。 引导他……究竟该如何引导? 强行压制他的天性,只会适得其反。放任自流,又恐他再次滑向深渊。而那天道揭示的“守护”之路,对于骨子里刻着征服与毁灭本能的夜玄而言,又该从何谈起? 这一夜,夜玄再次尝试凝聚一道复杂的剑印核心符文。星光在他指尖汇聚,勾勒出繁复的线条,眼看就要成型,却因一股星辰之力的突然躁动而骤然失衡! “嗡——!” 狂暴的星力瞬间反噬,将他小小的身体狠狠掀飞出去,撞在身后的山壁上,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手中的灵力符文彻底溃散。 他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看着眼前消散的星光,眼中充满了挫败与不甘,还有一丝被压抑的暴戾。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面前。 月光下,云疏月俯视着狼狈不堪的夜玄,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指,凌空虚点。 一点纯净的仙灵之光自她指尖溢出,并非治疗他的伤势,而是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在他面前的虚空中,将他刚才失败的那个符文,从头到尾,分毫不差地、稳定而流畅地,重新勾勒了一遍。 符文成型,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星辉,与夜玄之前那躁动不安的形态截然不同。 “力由心发,意与星合。强引则躁,顺导则安。” 云疏月留下这十六个字,身影便如同来时一般,悄然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夜玄怔怔地看着空中那枚完美凝聚的星光符文,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尘土和血迹的手,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那十六个字。 他眼中的暴戾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然开朗的明悟。 原来……不是力量不够强,而是方式不对? 他挣扎着爬起来,不顾伤势,再次抬起手,尝试着按照云疏月演示的那种“顺导”的方式,去感受,去沟通,去勾勒…… 这一次,指尖的星光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狂躁,变得温顺而稳定,那复杂的符文线条,也似乎变得清晰了许多…… 远处,云疏月的神念静静“看”着这一幕,心中微动。 或许,引导的第一步,不是堵,而是疏。 让他看到,除了毁灭与强制,还有另一种掌控力量的方式。 而这颗悄然改变的种子,是否能在那场无可避免的“纪元之劫”到来时,成长为庇护此界的参天大树? 她望向仙界那无尽深邃的星空,目光仿佛要穿透壁垒,看到那正在临近的、蠕动的“虚无”。 时间,不多了。 第12章 第 12 章 光阴荏苒,如白驹过隙,凡间百年,于仙界不过几次云卷云舒。 青山派在这百年间,已彻底奠定了修真界泰斗的地位。山门气象万千,弟子如云,而其中最耀眼的,无疑是被称为“青山双璧”的夜玄与中天明。 百年时光,足以让稚童成长为参天大树。 夜玄身姿挺拔,容颜昳丽更胜前世,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少了几分偏执的戾气,多了几分沉静的锐利。他并未完全摒弃前世的影子,反而将那些属于魔尊的战斗本能与狠辣决断,融入了经过百年打磨的、正奇相合的剑道之中。他的剑,快如闪电,诡如毒蛇,却又带着一种星辰运转般的精准与宏大。尤其是那手“星轨剑印”,已臻化境,挥手间星辉如链,符文自生,攻防一体,玄妙莫测,同辈之中罕逢敌手。他的修为,更是一路高歌猛进,已达化神巅峰,距离那传说中的渡劫期,似乎也只有一步之遥。只是他气息内敛,锋芒暗藏,让人愈发看不透。 中天明则如同经过岁月打磨的温润美玉,气质沉稳如山。他走的依旧是中正平和的剑道路子,却将阵法符文完美地化入了剑招的每一个细微变化之中。他的剑不快,却重若千钧,每一剑都仿佛携带着一座无形大阵的威能,或困,或锁,或镇,或杀,让人深陷其中,难以自拔。他的修为亦是不凡,同样达到了化神后期,根基扎实无比。他待人宽厚,处事公允,在门派内威望极高,被许多弟子视为楷模。 两人既是彼此最佳的磨刀石,也是最强劲的竞争对手。百年间,大大小小的切磋较量不计其数,互有胜负。每一次交锋,都惊才绝艳,让观者受益匪浅,也使得青山派的整体实力在这良性竞争中不断提升。 苏棠对此乐见其成,甚至经常亲自下场“添油加醋”。江澈则依旧沉默地守在一旁,如同定海神针,只是看着夜玄时,目光中偶尔会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虑。他能感觉到,夜玄体内那股被强行压制、却从未真正消失的魔性,如同休眠的火山,随着其修为日益精深,反而更加深沉可怕。 这一日,问道崖上,一场备受瞩目的较量刚刚结束。 剑气纵横,星辉与阵芒交织,最终,夜玄以一记极其精妙的、引动了太阴星力的“弦月剑印”,险险破开了中天明布下的“九宫锁灵剑阵”,剑尖停在了中天明眉心前三寸。 “承让。”夜玄收剑,声音平静,并无得意之色。 中天明散去周身阵纹,坦然一笑:“夜师兄剑印通玄,是我输了。”他输得心服口服,眼中只有对更强剑道的向往,并无半分妒忌。 周围观战的弟子们爆发出热烈的议论和惊叹。 “太强了!两位师兄简直非人!” “夜师兄那手引动星辰之力的剑印,怕是已得云师叔祖真传了吧?” “中师兄的剑阵也是鬼神莫测,若非夜师兄找到那一丝稍纵即逝的破绽……” 苏棠磕着灵瓜子,对旁边的江澈挑眉:“怎么样?我磨的这两把剑,够亮吧?” 江澈看着场中气息渊渟岳峙的两人,缓缓道:“锋芒过盛,恐遭天妒。”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就在夜玄与中天明互相致意,气机牵引达到某种微妙平衡的刹那—— “轰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源自天地本源的巨响,毫无征兆地自九霄云外传来! 整个青山派,不,是整个修真界,所有修为达到一定层次的修士,都在这一刻心生感应,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天! 只见原本晴朗的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昏暗下来,并非乌云汇聚,而是仿佛整个天幕都被一层无形的、沉重的威压所笼罩!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毁灭气息,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充斥在天地间的每一个角落。 苍穹深处,无数细密的、紫金色的电蛇开始滋生、游走,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它们并非杂乱无章,而是仿佛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开始向着某个中心点疯狂汇聚! 那个中心点,赫然便是青山派上空! 不,更准确地说,是锁定了问道崖上的——中天明! “这是……飞升雷劫?!”有见识广博的长老失声惊呼,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化神后期引动飞升雷劫?这……这怎么可能?!” “是中师兄!他要渡劫了!” “天佑我青山派!又将出一位真仙了吗?” 整个青山派瞬间沸腾了!所有弟子、长老都激动万分地望向天空那正在成型的、覆盖了方圆数千里的恐怖雷云!紫金色的电光在云层中翻滚,凝聚成一道道如同山岳般粗壮的雷霆巨蟒,毁灭性的威压让许多低阶弟子几乎喘不过气,纷纷运功抵抗。 中天明自己也愣住了。他虽感知到自己已触摸到化神巅峰的门槛,却从未想过,飞升雷劫会来得如此突然,如此……水到渠成?他感觉自己的神魂、肉身、乃至对天地的感悟,都在这一刻达到了一个完美的临界点,仿佛本就该如此。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眼神变得无比坚定。他看向苏棠和江澈,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盘膝坐下,开始凝神静气,调整状态,准备迎接这修真路上最大的一道关卡——飞升仙劫! 苏棠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脸色凝重,立刻下令开启护山大阵,疏散问道崖周围的弟子。江澈则一步踏出,站在了距离中天明不远不近的地方,虽未言语,但守护之意不言而喻。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飞升雷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激动、期待、担忧……种种情绪交织。 唯有夜玄。 他站在离中天明稍远的地方,抬头望着那煌煌天威,感受着那毁灭中蕴含着一丝新生机缘的雷霆气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震惊,也无羡慕。 他的体内,那沉寂了百年的、属于前世魔尊的本源,在这一刻,仿佛被这浩瀚的天地之威,被这宿命对手引动的飞升契机,彻底点燃、激活了! 一股远比化神巅峰更加深邃、更加恐怖、更加接近此界极限的力量,如同沉睡的巨龙,在他经脉深处苏醒、咆哮!他感觉自己的神魂在震颤,在膨胀,某种坚固的壁垒正在寸寸碎裂,前世的记忆、力量、以及对天地规则的感悟,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刷着他的意识! 他周身的空间开始微微扭曲,一丝丝精纯至极、却带着冰冷死寂意味的魔气,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逸散出来,虽然极其微弱,却让靠近他的几名长老瞬间感到毛骨悚然,惊骇地看向他。 夜玄对周遭的目光恍若未觉。 他的视线,穿透了那厚重的劫云,仿佛看到了云端之上,那双正静静注视着这里的、清冷的眼眸。 师尊…… 他在心中无声地唤道。 随即,他闭上了双眼。 体内那积攒了百年、压抑了百年的力量,如同压抑了万载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宣泄口,轰然爆发! “嗡——!” 一股丝毫不弱于天空中飞升雷劫的、霸道绝伦、搅动风云的恐怖气息,猛地从夜玄身上冲天而起! 这道气息,恢宏中带着一丝不容于世的桀骜,仙灵中透着一缕斩不断的魔性,仿佛神与魔的结合,正与邪的统一! 这道气息是如此强大,如此突兀,瞬间冲散了中天明引动雷劫所带来的部分威压,甚至让天空中那翻滚的紫金色雷云都为之微微一滞! “什么?!” “这气息……是夜师兄?!” “他……他也要突破了?!” “不对!这感觉……不像是普通的突破!”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目光瞬间从中天明身上,转移到了那个同样被无形气机笼罩、衣袍猎猎作响、黑发狂舞的夜玄身上! 苏棠瞳孔骤缩,猛地看向夜玄,失声道:“这小子……他难道……” 江澈一直平静的脸上,也首次露出了极度凝重的神色,握紧了拳头。 就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夜玄猛地睁开双眼! 那双眸子里,不再是百年来的沉静与锐利,而是充满了睥睨天下的狂傲,以及一种洞穿世事的沧桑与……冰冷。属于前世魔尊的记忆与意志,在这一刻,彻底回归,与今生的百年道基,完美融合! 他抬头,望向那因他气息干扰而显得有些混乱的雷云,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带着邪肆与挑衅的弧度。 他朗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青山派,甚至穿透了云层: “中师弟既已先行,为兄又岂能落后?” 话音落下的瞬间,九天之上,那原本只针对中天明的飞升雷劫,仿佛被彻底激怒,亦或是被这新出现的、更具“威胁”的存在所吸引,雷云的规模再次疯狂扩张,颜色由紫金向着更恐怖的暗金、甚至混沌之色转变!毁灭性的威压倍增,锁定的目标,赫然变成了两个! 夜玄,竟在同一日,引动了他的飞升雷劫! 而且,是与中天明一起,共同面对这威力不知增强了多少倍的、史无前例的双重飞升仙劫! 青山派上下,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匪夷所思的一幕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苏棠张大了嘴巴,连瓜子掉了都浑然不觉。 江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云端之上,一直静静观望着这一切的云疏月,缓缓握紧了手掌。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而且,是以这样一种,石破天惊的方式。 第13章 第 13 章 苍穹如墨,雷龙翻腾。 青山派上空,那覆盖数千里的劫云已化为一片令人心悸的混沌之色,紫金、暗金、乃至吞噬光线的漆黑雷霆在其中交织、咆哮,毁灭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海啸,一**冲击着护山大阵的光幕,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整个天地仿佛都在这天威下瑟瑟发抖。 而这一切煌煌天威,此刻却是由两道身影共同引动,共同承担! 问道崖上,中天明盘膝而坐,面色肃穆,周身阵纹明灭不定,与天地灵气交感,调整至最佳状态,准备迎接属于自己的飞升考验。他的道,中正平和,步步为营,引动的雷劫虽浩大,却尚在预料之中。 而在他不远处,夜玄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松,又似一柄即将出鞘、斩破苍穹的利剑。他并未像中天明那般严阵以待,只是微微仰头,望着那混沌雷海,眼神平静得可怕,那平静之下,是压抑了百年的桀骜与彻底释放本我后的坦然。他的气息与中天明截然不同,恢宏中带着一丝冰冷的魔性,仙灵里透着一缕不容于世的孤高,仿佛本身就是一种对现有规则的挑衅。 “疯了……真是疯了……”一位长老望着天空那明显因双重叠加而威力暴涨、远超记载中任何一次飞升劫的雷云,声音颤抖,“自古以来,从未有两人同时渡飞升劫的先例!这威力……怕是真仙降临也难以硬抗啊!” 苏棠早已收起了所有玩笑之色,脸色铁青,双手紧握,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她死死盯着夜玄的身影,又气又急,却又无可奈何。这混小子,要么百年不鸣,一鸣就搞出这种惊天动地的阵仗! 江澈默默上前一步,与苏棠并肩而立,沉声道:“护住山门,相信他们。”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压抑达到顶点之时—— “轰!!!” 第一道雷霆,终于撕裂了混沌云层,悍然劈落! 那不是一道,而是两道!一道粗壮如峰,呈纯正的紫金色,带着涤荡妖邪、淬炼仙躯的煌煌正气,直劈中天明!另一道却纤细许多,色泽暗金近黑,扭曲如蛇,散发着冻结神魂、湮灭生机的死寂之气,目标直指夜玄! 天道至公,亦至私。它根据渡劫者自身的“道”与“业”,降下截然不同的考验。 中天明长啸一声,身下早已布置好的防御剑阵瞬间亮起璀璨光华,层层叠叠的阵纹如同莲花绽放,硬生生扛住了那道紫金神雷!雷光炸裂,电蛇游走,他身形剧震,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眼神却愈发璀璨,显然在雷劫中获得了莫大好处。 而夜玄,面对那道诡异的暗金死寂之雷,他甚至没有动用任何法术或剑印。只是在那雷霆即将临体的瞬间,猛地睁大双眼! 他瞳孔深处,前世今生积累的魔意、百年苦修凝聚的仙基、以及对星辰规则的领悟,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化作两道实质般的、一黑一白交织旋转的神光,自眼中喷射而出,如同阴阳磨盘,逆卷向上,主动撞向那道死寂雷霆!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物质被强行分解湮灭的声音。那暗金雷霆竟被那黑白神光生生绞碎、吞噬!逸散出的丝丝死寂之气,非但没有伤到夜玄,反而被他周身流转的奇异力场吸收、转化,使得他的气息更加幽深难测! “以魔噬雷,化死为生?!”有见识广博的客卿长老骇然失声,“此子……走的究竟是什么道?!” 云端之上,云疏月静静地看着。她知道,夜玄走的,是一条前所未有的路。非仙非魔,亦仙亦魔,或者说,是只属于他夜玄的“道”。这条路布满荆棘,凶险万分,但若能走通,其潜力,或许真能应对那未来的“纪元之劫”。 雷劫似乎被夜玄这挑衅般的举动彻底激怒。 “轰隆!轰隆隆——!!” 接下来的雷霆,不再区分目标,而是化作了铺天盖地的雷暴,将整个问道崖,连同其上的中天明与夜玄,彻底淹没! 紫金色的净化神雷,暗黑色的湮灭魔雷,混沌色的破法之雷,甚至还有丝丝缕缕、专门针对神魂的透明心魔劫雷……各种只在古籍传说中出现的恐怖雷劫,如同天河倒泻,疯狂倾轧而下! 中天明将剑阵催动到极致,身形在雷海中辗转腾挪,手中长剑挥洒,引动地脉灵气,化作重重山岳虚影守护己身,又在间不容发之际刺出凌厉剑光,将雷霆击散。他的道,在于“守”与“衡”,虽步步惊心,却稳扎稳打,在毁灭中汲取着新生的力量,气息在雷劫的淬炼下不断攀升、纯化。 而夜玄,则完全是另一种景象。 他如同雷海中诞生的魔神,又似逆天而行的仙尊。他不再局限于剑印,而是将百年所学、前世所悟,融会贯通。时而并指如剑,引动周天星辉,化作璀璨星河,将雷霆卷入其中磨灭;时而拳掌交错,打出蕴含魔道真意的恐怖劲力,硬生生将劫雷轰爆;时而又静立不动,任由雷霆加身,以强横无比的肉身和那诡异的黑白力场,强行吞噬、炼化雷劫之力! 他的方式,霸道,狂放,充满了侵略性,仿佛不是在渡劫,而是在与这天、这地、这规则,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搏杀!他的气息在雷劫的洗礼下,非但没有丝毫减弱,反而如同被千锤百炼的神铁,愈发凝练、纯粹、深不可测!那潜藏的魔性,在至阳至刚的雷劫冲刷下,不仅没有消散,反而被淬炼得更加精纯,与他的仙基形成了一种微妙而危险的平衡。 “怪物……这两个都是怪物……”观礼的宾客中,有人喃喃自语,已被震撼得麻木。 九九八十一道雷劫! 当最后一道、凝聚了混沌初开般原始毁灭力量的混沌神雷,如同天柱般轰然落下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中天明怒喝一声,燃烧精血,本命剑阵与自身神魂合一,化作一柄顶天立地的巨剑虚影,义无反顾地迎向雷柱! 夜玄则长笑一声,笑声中充满了快意与不羁,他纵身而起,竟主动冲向那毁灭雷柱!周身黑白神光暴涨到极致,隐约化作一幅包容万物、磨灭万法的太极道图,将他守护其中,硬生生撞入了雷柱核心! “轰————————!!!!!” 无法形容的巨响和光芒吞噬了一切。 护山大阵剧烈摇曳,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破碎。刺目的白光让所有人都暂时失去了视觉,只有耳边那毁灭的轰鸣久久不息。 不知过了多久,光芒与巨响才缓缓散去。 天空中的混沌劫云,如同完成了使命,开始缓缓消散,重新露出其后湛蓝如洗的天穹。温暖的阳光洒落,驱散了之前的阴霾与毁灭气息,天地间弥漫着一股雨后初霁般的清新与勃勃生机。 问道崖上,一片狼藉,焦土处处。 中天明单膝跪地,以剑拄地,浑身衣衫褴褛,遍布焦痕,气息虚弱到了极点,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星辰,周身荡漾着一股脱胎换骨、超凡脱俗的纯净仙灵之气!他成功了!凭借坚韧的意志与扎实的根基,硬生生扛过了这旷古烁今的双重飞升劫! 而另一边,夜玄依旧站立着。 他的情况看起来比中天明好上不少,衣袍虽也有破损,却并无太多焦痕,只是脸色异常苍白,嘴角挂着一缕暗金色的血迹。但他周身的气息,却如同深渊大海,晦涩难明。那磅礴的力量已然内敛,仙灵之气与精纯魔性完美交融,再无半分冲突,形成了一种独一无二的、凌驾于此界之上的威仪。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仿佛有星辰生灭,有混沌开辟。 他成功了。而且,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仙魔归一,走出了自己的道。 他抬起头,目光穿越虚空,再次望向那云端之上。 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带有偏执的占有,也没有冰冷的怨恨,而是带着一种历经轮回、看破执念后的复杂与……一丝清晰的明悟。 他知道了。知道了系统的存在,知道了天道的布局,知道了那场即将到来的“纪元之劫”。 他也终于明白,师尊当年的那一剑,并非无情,而是……在绝望中,为他争得的一线渺茫生机,为这世间留下的一份可能。 他轻轻吐出一口带着雷息与血腥味的浊气,低声自语,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 “原来……如此。” 就在这时,九天之上,仙乐再响,瑞气千条! 两道比百年前云疏月飞升时更加粗壮、更加瑰丽的七彩接引仙光,穿透云层,如同桥梁般,缓缓垂落,一道笼罩向气息纯净的中天明,另一道,则笼罩向了气息复杂难明的夜玄! 仙界,再次为青山派的弟子,敞开了大门! 而且,是一次两位! 青山派上下,先是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无数弟子激动得热泪盈眶,与有荣焉! 苏棠看着那两道仙光,看着仙光中气息截然不同却同样强大的两个徒弟,百感交集,最终化作一声释然的叹息和一抹骄傲的笑容。 江澈紧绷的身体也终于放松下来,眼中露出一丝欣慰。 仙光之中,中天明挣扎着站起,对着苏棠、江澈以及所有青山派同门,深深一拜。然后,他不再犹豫,顺着接引仙光,缓缓升空。 夜玄却没有立刻动身。 他在仙光中转过身,目光扫过这片他生活了百年的青山,扫过那个嗑着瓜子将他“磨砺”成才的掌门师叔,扫过那个沉默寡言却始终守护在一旁的师伯,最后,再次定格在那虚无的云端。 他忽然开口,声音清晰地传遍四方: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此去仙界,并非终点。” “他日劫至,玄,必当归返。” 话语中的含义,让苏棠和江澈神色一凛,让云疏月目光微凝。 说罢,夜玄不再留恋,转身,一步踏入接引仙光最浓郁之处。 两道仙光裹挟着新晋的两位仙人,冲天而起,没入云霄,消失在浩瀚天穹之中。 青山派,再次恢复了平静。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一个属于“青山双璧”的传奇,已然铸就。而另一个,关乎世界存亡的、更加宏大的故事,或许,才刚刚拉开序幕。 云疏月立于仙界云海之畔,看着那两道没入南天门的身影,尤其是那道仙魔之气交织的身影,轻轻握紧了手掌。 夜玄,这一世,你的路,已然不同。 而我们的因果,也将在那场无可避免的“纪元之劫”中,迎来最终的答案。 第14章 第 14 章 仙界,南天门。 霞光万道,瑞气千条。巨大的天门由不知名的仙玉雕琢而成,其上流转着无数先天道纹,散发着亘古、威严、不容亵渎的气息。天门两侧,矗立着披甲执锐、气息渊深似海的天兵神将,目光如电,扫视着往来仙神。 当两道前所未有的、一道纯净祥和、一道仙魔交织的接引仙光,裹挟着两个新晋飞升者穿过南天门时,整个天门附近的仙神都不由得侧目,议论纷纷。 “咦?一次两位?下界何时出了这等人物?” “好精纯的仙灵根基!此子前途无量!”(指中天明) “嘶……另一个……他的气息怎如此古怪?仙非仙,魔非魔……这、这也能飞升?” “怪哉!天道竟容得下这等存在?” 中天明脚踏实地,感受着仙界远比下界精纯浩瀚千百倍的仙灵之气,心中激动难抑,却依旧保持着沉稳,好奇而恭敬地打量着这片传说中的至高仙境。 而夜玄,则显得平静得多。他站在仙界的土地上,微微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并非吸纳仙灵之气,而是在感知这片天地更深层的规则,以及……那冥冥之中,早已刻入他灵魂深处的熟悉气息。 他来了。 带着前世的记忆,今生的道果,以及那份已然明晰的宿命。 仙籍登记处,一位白发白须、面容古板的老仙官,看着面前气息迥异的两人,尤其是夜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拿着记录仙箓的玉册,反复查验了好几遍接引仙光反馈的信息,又上下打量着夜玄,仿佛在确认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中天明,根脚清白,道基纯正,飞升无误。准录仙籍,入‘清微仙域’,授从九品仙职‘巡天卫’。”老仙官最终在中天明的仙箓上盖下仙印,语气公事公办。 “谢仙官。”中天明恭敬行礼。 轮到夜玄,老仙官沉吟了许久,玉册上关于夜玄的信息似乎有些模糊不清,尤其是“道源”一栏,竟是混沌一片,难以界定。 “夜玄……尔之道,非仙非魔,亦正亦邪……仙界亘古未见……”老仙官捋着胡须,颇为棘手,“按律,不明根脚、道源混沌者,需入‘化仙池’涤净前尘,重塑仙基,方可录入仙籍……” 化仙池?涤净前尘? 夜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嘲意的弧度。涤净?怕是连他这身好不容易达到平衡的仙魔道基,也要一并化去,成为仙界又一个循规蹈矩的普通仙人。 就在气氛有些凝滞时,一个清冷而毋庸置疑的声音自云端传来: “他的仙籍,本仙作保。” 仙光一闪,云疏月的身影已出现在登记处。她依旧是一袭素雅仙裙,容颜清丽绝伦,周身流淌着纯净而强大的仙元波动,目光平静地扫过那老仙官,最终落在夜玄身上。 百年未见,他已然彻底褪去了少年的青涩,身姿挺拔,容颜昳丽更胜往昔,尤其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面沉淀了太多东西,有轮回的沧桑,有彻悟的平静,有未消的桀骜,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复杂难言的情绪。 “云……云仙子?”老仙官显然认得云疏月这位百年前飞升、颇受仙帝看重的后起之秀,态度立刻恭敬了不少,“您作保自然是没问题,只是……此子道源特殊,恐……” “天道既容他飞升,自有其理。”云疏月打断他,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一切因果,由我承担。” 老仙官看了看云疏月,又看了看气息深不可测、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笑意的夜玄,最终叹了口气,在玉册上快速记录下什么,盖上了仙印。 “既如此,便依云仙子所言。夜玄,准录仙籍,暂不入仙职体系,居所……便安排在云仙子仙府左近的‘星陨别苑’吧。”这安排,显然也是看在云疏月的面子上。 “有劳。”云疏月微微颔首。 夜玄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云疏月,看着她为自己解围,看着她那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是否有一丝不同。 手续办完,云疏月对中天明温言道:“天明,你初入仙界,先去清微仙域报到,熟悉职司。若有难处,可来寻我。” 中天明对云疏月极为敬重,闻言恭敬行礼:“是,师叔祖。弟子定当恪尽职守,不负师门与师叔祖厚望。”他又看向夜玄,眼神清澈,拱手道:“夜师兄,恭喜。”语气真诚,并无芥蒂。 夜玄看着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中天明不再多言,随着引路仙童离去。 云疏月这才将目光完全转向夜玄。 两人站在南天门外,仙云缭绕,身后是巍峨天门,前方是浩瀚无垠的仙界盛景。百年光阴,生死轮回,仙魔殊途,此刻却在这仙界重逢,气氛一时微妙难言。 最终还是夜玄率先打破了沉默,他上前一步,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 “师尊,别来无恙。” 他没有称“云仙子”,也没有故作疏离,依旧是那声“师尊”,却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带着偏执占有欲的孩童,亦非临终前充满绝望不甘的魔尊,而是夹杂着太多复杂情感的、成年男子的声音。 云疏月抬眸看他,对上他那双仿佛能吸摄神魂的眼眸,心中百感交集,面上却依旧平静:“你既已想起前尘,知晓因果,便该明白,你我师徒名分,早已了结。” 夜玄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自嘲,几分释然:“名分可了,因果如何能断?”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若非师尊当年那一剑,又何来今日之夜玄?若非师尊百年暗中引导,我又岂能走出这条仙魔归一之路?” 云疏月心头微震,他果然都知道了。知道了系统的存在,知道了那背后的布局。 “你既知晓,便应明白肩上责任。”她移开目光,望向仙界那看似祥和、实则暗流涌动的天际,“‘纪元之劫’并非虚言,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知道。”夜玄收敛了笑意,神色变得郑重,“所以我来了。”他顿了顿,声音放缓,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你独自面对。” 这句话,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云疏月心湖中漾开圈圈涟漪。她转回头,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子。 他变了,却又没变。骨子里的执拗与强势依旧,却不再用于毁灭与占有,而是化作了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坚定的……守护之意? “你的道,虽已初成,但仙魔之力平衡微妙,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云疏月提醒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关切,“仙界也非净土,你之道特殊,恐引来不必要的关注甚至敌意。” “无妨。”夜玄语气淡然,却透着绝对的自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正好,我也需要对手,来磨砺我这把新铸的‘剑’。” 他看向云疏月,目光深邃:“倒是师尊,在仙界百年,可曾查到更多关于那‘虚无’的信息?” 云疏月摇了摇头,眉宇间染上一丝凝重:“所知甚少,只知是周期性的宇宙灾劫,吞噬文明与存在,近乎无解。诸多仙尊对此讳莫如深。” “无解?”夜玄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桀骜,“这世上,从无绝对之事。”他抬头,望向仙界那无尽深邃的星空,仿佛要穿透层层壁垒,直视那潜在的威胁,“既然注定要来,那便战就是了。” 这一刻,他身上散发出的,不再是单纯的仙气或魔威,而是一种敢于向至高规则挥剑的、一往无前的战意与魄力。 云疏月看着他,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在青山派屋顶,倔强地勾勒星轨剑印的孩童,也看到了祭坛边那个睥睨天下、视众生为刍狗的魔尊,但更多的,是一种全新的、将两种极端特质融为一体的、令人心折的气度。 或许,天道选择他,并非没有道理。 “先随我去‘星陨别苑’安顿吧。”云疏月压下心中纷杂的思绪,转身引路,“仙界规矩繁多,你需尽快熟悉。” “好。”夜玄应道,跟在她身后半步之遥。 两人一前一后,行走在仙云缭绕的玉阶上,身影渐渐融入那片瑰丽而又危机四伏的仙界图景之中。 重逢,并非结束。 而是另一盘更加宏大、关乎存亡的棋局,正式开局。 落子,无悔。 第15章 第 15 章 星陨别苑,坐落于南天仙域边缘,毗邻云疏月的“流云仙府”。此地据传是远古时代一颗星辰碎片坠落所化,苑内景致与仙界常见的缥缈云海大相径庭,反而更似凡间的幽谷。怪石嶙峋,形态各异,隐隐残留着星辰撞击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星尘气息与硫磺味道,仙灵之气在此地也显得格外活跃而狂躁,对于寻常仙人而言并非理想的修炼之所,但对于夜玄而言,却再合适不过。 别苑不大,仅有一座主殿,几间静室,陈设古朴,甚至有些简陋,显然久无人居,积着一层薄灰。但夜玄对此毫不在意,他甚至颇为喜欢此地的荒凉与僻静,以及那无所不在的、混乱却充满力量的星力残留。 云疏月将他送至苑外,交代了几句仙界的禁忌与常识,诸如不可随意窥探仙尊道场,不可在特定区域动武,需按时参与某些仙域法会等等,便欲离去。 “师尊。”夜玄在她转身时开口。 云疏月脚步微顿,并未回头。 “此地甚好,多谢。”他的声音平静。 “……嗯。”云疏月轻轻应了一声,仙光一闪,便消失在原地。 夜玄独自走入别苑,指尖掠过粗糙的石壁,感受着其中沉淀的古老星力与毁灭气息,嘴角微勾。他挥手间,一股无形的气浪扫过,苑内积尘尽去,显露出石材本身的苍凉本色。他并未急着布置,只是走到院落中央,那里有一块最为高大的、仿佛陨星核心的漆黑巨石。 他盘膝坐下,闭上双眼,并非修炼,而是将神念如同蛛网般缓缓铺开,极其小心地感知着这片名为“仙界”的浩瀚天地。 与下界截然不同。这里的规则更加清晰,也更加坚固,仿佛一道道无形的枷锁,约束着一切。仙灵之气浓郁,却带着一种刻板的秩序感,远不如魔气的狂放自由,也不如他如今仙魔归一之力的灵动。他能感觉到无数强大的气息如同星辰般散布在仙界的各个角落,有的炽热如阳,有的冰冷如月,有的深邃如渊,彼此之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与……距离。 这就是师尊生活了百年的地方? 美丽,恢宏,却也……冰冷,寂寞。 他的神念如同最谨慎的探针,避开那些明显强大的气息源头,在规则的缝隙间游走。他“听”到了仙云流动的声音,“看”到了仙鹤翅尖掠过的轨迹,也捕捉到了无数细微的、仙神之间的神念交流碎片。 大多是无意义的寒暄、论道心得,或是关于某些仙草、炼材的讯息。但也有一些,引起了他的注意。 “……清微仙域新来的那个巡天卫,叫中天明的,据说根骨心性极佳,已被几位仙君看中……” “一次飞升两位,还是出自同门,那青山派气运当真了得……” “另一个呢?那个气息古怪的夜玄?安置在星陨别苑了?” “嘘……慎言!听闻是云疏月仙子亲自作保,关系匪浅……” “云仙子百年来深居简出,怎会与此等人物牵扯?莫非是下界时的旧识?” “旧识?我看未必……那夜玄身上魔意虽淡,却精纯至极,绝非善类。云仙子怕是引狼入室……” “噤声!仙帝似对此事已有耳闻,未置可否,我等还是莫要妄加揣测……” 种种议论,有好奇,有羡慕,有忌惮,也有毫不掩饰的恶意。 夜玄缓缓收回神念,睁开眼,眸中一片冰寒的平静。 果然,无论在哪里,都少不了这些蝇营狗苟。仙界的表象之下,暗流汹涌丝毫不下于魔界。 他不在乎这些仙神如何看他,他在意的,是这些议论背后透露出的信息——仙帝的默许,以及其他势力可能的窥探。这让他更加确定,仙界绝非铁板一块,而那所谓的“纪元之劫”,恐怕知晓者亦是少数,甚至可能被刻意隐瞒。 他需要信息,需要力量,需要尽快在这仙界站稳脚跟。 心念一动,他并未吸收此地的仙灵之气,而是运转起自身独特的仙魔之力,开始沟通那弥漫在别苑各处、源自陨星的狂乱星力。 一丝丝肉眼难见的、带着微弱破坏气息的星辰精华,如同受到无形牵引,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融入他的体内。他的气息在星力的滋养下,非但没有变得暴戾,反而更加内敛、深沉,那仙魔平衡的根基,似乎也稳固了一丝。 就在他沉浸于这种独特的修炼中时,一道传讯仙符,化作流光,穿过别苑简陋的禁制,悬浮在他面前。 仙符上,是属于云疏月的气息。 夜玄伸手接过,神识扫过。 内容很简单,并非私语,而是一份公开的仙界邸报,上面罗列了近期的仙界要闻、法会通知,以及……一处名为“万卷阁”的所在简介。万卷阁,仙界藏书之地,收纳万界典籍、秘闻杂记,凭仙籍可入内查阅。 夜玄看着这份看似寻常的邸报,尤其是“万卷阁”三个字,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师尊这是在提醒他,想要了解仙界,了解那“纪元之劫”,万卷阁或许是一个起点。 他收起仙符,望向别苑之外,那片看似祥和宁静的仙域云海。 看来,这仙界,他得好好“逛一逛”了。 …… 接下来的日子,夜玄并未急于前往万卷阁,而是如同真正的新晋仙人一般,看似循规蹈矩地熟悉着仙界。 他偶尔会去聆听某位仙尊的公开讲道,坐在角落,沉默不语,听着那些关于大道至理、清静无为的阐述,神色平静,无人能窥知其心中所想。他也曾前往仙坊,用云疏月提前为他准备的一些下界稀有材料,换取了些许仙界流通的仙晶,并借此机会观察往来仙神的言行举止。 他表现得低调而克制,甚至有些疏离,与中天明那种迅速融入、勤恳履职的姿态形成鲜明对比。这反而让一些暗中观察他的仙神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当他性子孤僻,或是因道源特殊而自觉格格不入。 唯有云疏月知道,这份平静之下,隐藏着何等惊人的洞察力与耐心。她偶尔会“偶遇”他在某处看似随意地驻足,目光扫过某座古老的仙殿,或是某片奇异的星云,那眼神绝非好奇,更像是在解析其背后蕴含的规则与历史。 这一日,夜玄终于动身前往万卷阁。 万卷阁并非一座单一的楼阁,而是一片悬浮于虚空中的、由无数大小不一、风格各异的殿堂楼阁组成的建筑群,琉璃为瓦,白玉为阶,散发着浩瀚如烟海的知识气息。阁内自成空间,广阔无垠,书架林立,直抵穹顶,其上漂浮着无数玉简、金书、兽皮卷,乃至一些奇特的晶体,记录着来自诸天万界的信息。 夜玄亮出仙籍,顺利进入。他并未直奔那些记载高深功法或仙界秘闻的区域,而是看似随意地在最外围、存放杂记、游记、地方志乃至一些荒诞不经传说的区域流连。 他的神识如同最高效的筛子,快速掠过无数典籍的内容。大多数信息无用,被他瞬间过滤。他在寻找,寻找那些关于宇宙轮回、世界生灭、异常天象,以及……任何与“虚无”、“吞噬”、“寂灭”相关的、哪怕只是只言片语的记载。 这个过程枯燥而漫长。仙界的时光仿佛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拿起一枚记录某个早已消亡的小世界最后遗民呓语的残破玉简时,他的动作微微一顿。 玉简中的信息混乱而绝望,充斥着对末日降临的描述——并非战争或灾祸,而是“天空裂开黑色的口子”,“光被吸走”,“声音消失”,“一切都归于无声的黑暗”,“连时间都仿佛停滞”…… 这描述,与皎月珠传递信息中那片“蠕动着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虚无’”,隐隐对应! 他继续查找,又陆续在一些极其古老、甚至被列为“**”或“讹传”的典籍碎片中,找到了类似的记载。有的称之为“归墟之潮”,有的称之为“万物终焉”,有的则直接描绘为“不可名状之暗”。这些记载都极其模糊,且大多被视为疯子的臆想或失败者的诅咒,被主流仙界历史所摒弃。 但夜玄结合自身感知与天道警示,几乎可以确定,这些并非空穴来风! 就在他沉浸在这些破碎而惊悚的信息中时,一道略显轻佻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哟,这不是新来的那位‘特殊’道友吗?怎么在此处翻阅这些无用杂书?” 夜玄缓缓放下手中的玉简,转过身。 只见一名身着华丽锦袍、头戴玉冠、面容俊美却带着几分脂粉气的年轻男仙,正摇着一柄羽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一丝居高临下的优越感。他身后还跟着两名气息不弱的随从仙官。 夜玄认得此人气息,是这几日暗中窥探他的仙神之一,似乎是某个仙君的子侄,名叫“玉宸”,在仙界小有名气,以喜好交际(或者说搬弄是非)著称。 “有事?”夜玄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玉宸仙君被他这冷淡的态度噎了一下,随即用羽扇掩口轻笑:“无事,只是好奇。道友飞升时动静不小,本以为会是何等惊才绝艳之辈,不想却在此地消磨时光,看些……呵呵,不入流的东西。”他目光扫过夜玄手中那枚记载着“疯言疯语”的玉简,讥讽之意明显。 周围一些正在查阅典籍的仙人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投来目光。 夜玄看着他,忽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玉宸仙君可知,星辰为何会陨落?” 玉宸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下意识答道:“自是寿元耗尽,或受外力冲击,轨迹崩坏……” “哦?”夜玄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冷酷的弧度,“那仙君可知,这万卷阁所在的这片虚空,在远古之前,或许也并非虚无,而是某片繁华的星域?只是其中的星辰,都已‘陨落’了。” 他上前一步,虽然气息内敛,但那经过雷劫淬炼、仙魔归一的身躯自然散发出的无形压迫感,让玉宸和他身后的随从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今日你认为的不入流,”夜玄的目光扫过书架上的那些“杂书”,最后定格在玉宸那张微微变色的脸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仙人的耳中,“或许在很久以后,会成为唯一能证明某些存在……曾经存在过的证据。” 说完,他不再理会脸色青红交加的玉宸仙君,将手中那枚残破玉简放回原处,转身,径直向着万卷阁更深处,那些存放着古老禁忌典籍的区域走去。 留下玉宸仙君僵在原地,感受着周围投来的、带着各种意味的目光,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手中的羽扇都忘了摇动。 而万卷阁深处,负责镇守此地的、一位一直闭目假寐的白发老仙官,在夜玄经过时,眼皮微微掀开一条缝隙,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又缓缓闭上,仿佛从未醒过。 夜玄知道,他触碰到了某些仙界不愿提及的隐秘。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第16章 第 16 章 万卷阁深处,光线变得幽暗,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混合着灵性消散与时光尘埃的气味。这里的书架不再是整齐排列,而是如同迷宫般错落交织,上面摆放的玉简、骨片大多残破不堪,灵光黯淡,有些甚至布满了裂纹,仿佛轻轻一触就会化作飞灰。此乃“寂灭区”,存放着那些被认为毫无价值、或涉及禁忌、或来源不可考据的废弃典籍。 夜玄行走其间,步履无声。他的神念如同最精密的梳子,细细梳理着这些被仙界主流遗忘的碎片。相比于外围那些尚有章法可循的杂记,这里的记录更加支离破碎,充斥着混乱的意象、癫狂的呓语和令人不安的描绘。 他看到了以某种未知生物血液书写的、描绘星空被巨大触须状阴影撕裂的皮质卷轴;触摸到了一枚记录着某个小世界所有生灵在“绝对寂静”中集体消亡前最后哀嚎的、布满裂痕的魂晶;甚至解读了一段刻在某种巨型兽骨上的、关于“光速减缓,色彩褪去,万物坍缩为一个点”的诡异预言。 这些信息杂乱无章,如同疯子的梦呓,但夜玄却凭借其强大的神魂与独特的仙魔视角,从中捕捉到了一些共通的、令人心悸的要素——吞噬、寂静、虚无、规则的崩坏。 它们指向的,似乎并非某种有形的敌人或灾难,更像是一种……现象,一种宇宙层面的、无可抗拒的“凋零”过程。 他停在一排几乎被蛛网完全覆盖的书架前,目光落在一枚极其不起眼的、颜色灰暗如同顽石的玉简上。这枚玉简没有任何灵光,甚至没有标注名称,混杂在一堆记载失败炼丹心得和废弃低阶功法的玉简中,毫不起眼。 但夜玄却从它上面,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与他自身仙魔之力隐隐共鸣的……死寂波动。 他伸出手,拂去尘埃,将那枚灰暗玉简拿起。 神识沉入。 没有预想中的庞大信息流,只有一幅极其模糊、不断扭曲抖动的画面,仿佛隔着厚重的水幕观看: 那是一片无垠的、色彩无法形容的“空无”。并非黑暗,因为黑暗本身也是一种存在。那是一种“缺失”,光线、声音、物质、能量,乃至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在那里都失去了意义。在这片“空无”的背景上,隐约可见一些巨大到超越认知的、如同星系脉络般的……“结构”的残骸,正被那“空无”缓慢而坚定地吞噬、消融,归于彻底的“无”。 与此同时,一段断断续续、仿佛来自宇宙边缘的意念碎片,传入夜玄的识海: “……观测点……第七万九千四百三十五号……确认失联……” “……‘归墟之眼’扩张速度……超出模型预测百分之十七……” “……法则壁垒正在被‘同化’……无法逆转……” “……逃逸方案……全部失败……” “……最后的……记录……” 意念到此戛然而止。 玉简在夜玄手中轻轻一震,那最后一丝微弱的共鸣也彻底消失,变得与普通石头无异,内部的记录似乎因岁月的侵蚀或是某种力量的干扰,已完全损毁。 夜玄缓缓收回神识,眸中一片冰寒。 归墟之眼…… 虽然信息残缺,但这名称与那画面中吞噬一切的“空无”,与皎月珠警示的“纪元之劫”,几乎可以划上等号! 这枚玉简,像是一个前哨站的最后遗言,来自一个早已被“归墟之眼”吞噬的、观测这场灾难的文明。它证实了危机的存在,也揭示了其恐怖的本质——并非毁灭,而是“同化”,是将一切存在,从有到无的彻底抹除! 就在他心神震动,消化着这惊人信息时—— “夜玄!” 一声蕴含怒意与仙威的呵斥,如同惊雷般在寂静的“寂灭区”炸响! 强大的仙力波动瞬间搅乱了此地的沉寂,书架微微震颤,一些本就脆弱的玉简当场化为齑粉。 夜玄转身,只见以玉宸仙君为首,带着四五名气息强悍、身着统一制式仙甲、显然是执法仙官模样的仙人,气势汹汹地堵在了这处区域的入口。玉宸仙君脸上再无之前的轻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抓到把柄的得意与厉色。 “你好大的胆子!”玉宸仙君羽扇指向夜玄,声音冰冷,“竟敢擅闯万卷阁禁地,窥探禁忌典籍!更是毁坏阁内藏品!该当何罪?!” 他身后的执法仙官目光如电,锁定了夜玄,以及他手中那枚已然灵光尽失的灰色玉简,还有旁边书架上那些因刚才仙力冲击而碎裂的玉简粉末。 显然,玉宸仙君在之前吃了瘪后并未罢休,一直暗中留意夜玄的动向,见他进入“寂灭区”,立刻便去搬来了执法仙官,并故意以仙威震动此地,制造了“毁坏”的证据。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一些在附近区域查阅典籍的仙人也闻声赶来,看到这一幕,皆是面露惊疑。 夜玄看着义正辞严的玉宸仙君,又扫了一眼那几名气息均在真仙境界的执法仙官,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反而露出了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 “禁地?”他慢条斯理地将手中那枚已无用的灰色玉简放回原处,动作从容不迫,“仙律可有明文规定,此地禁止入内?” 一名执法仙官沉声道:“‘寂灭区’典籍多为废弃或有污秽不祥之气,虽未明令禁止,但向来不建议仙友入内,以免沾染因果,惑乱道心。” “哦,不建议,而非禁止。”夜玄点了点头,目光转向玉宸仙君,“那么,玉宸仙君方才那一声蕴含仙威的呵斥,震碎这许多‘废弃’玉简,又该当何罪?” 玉宸仙君脸色一僵,没想到夜玄反应如此之快,反将一军。他强自镇定,冷笑道:“休要狡辩!你手中那枚玉简,气息诡异,分明是禁忌之物!你窥探此物,意欲何为?莫非是魔性未除,欲图不轨?!” 他直接扣上了一顶大帽子,将事情的性质引向了对仙界安全的威胁。 几名执法仙官闻言,神色也更加严肃,看向夜玄的目光充满了审视与警惕。夜玄那特殊的道源,本就是他们重点关注的对象。 “禁忌之物?”夜玄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幽暗的寂灭区显得格外清晰,“仙官何不亲自查验一番,那玉简如今,可还有半分灵异?” 为首的执法仙官眉头微蹙,神念扫过那枚灰色玉简,果然察觉不到任何异常,与旁边那些记载失败炼丹心得的玉简毫无二致。他又检查了一下被震碎的那些玉简,也皆是些无关紧要的废弃记录。 玉宸仙君也察觉到了不对,脸色微变。 夜玄继续道:“至于魔性未除,欲图不轨……仙君此言,可是在质疑天道公允?质疑接引仙光?还是说……”他目光陡然锐利,如同冰锥刺向玉宸,“仙君觉得,自己的眼光,比天道更高明?” “你……!”玉宸仙君被噎得说不出话,脸色一阵青白。质疑天道?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执法仙官们也面面相觑,此事若深究起来,玉宸仙君故意震动书架毁坏典籍(虽是废弃的)是事实,而夜玄除了进入不建议区域,并未找到任何实质性的违规证据,尤其是那枚被指为“禁忌”的玉简,此刻已与凡石无异。 “一场误会。”为首的执法仙官权衡利弊,做出了判断。他不想卷入玉宸仙君与这来历特殊的新晋仙人的私人恩怨中,更何况此事玉宸并不占理。“夜玄仙友,此地典籍杂乱,确易引人误解,还请日后谨慎选择阅览区域。玉宸仙君,也请控制仙威,莫要再损毁阁内之物。” 这话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实则偏向了夜玄。 玉宸仙君气得浑身发抖,却无法反驳,只能狠狠地瞪了夜玄一眼,带着满腔怒火,拂袖而去。那几名执法仙官也对夜玄点了点头,随即离开。 围观的仙人们窃窃私语着散去,看向夜玄的目光中,少了几分之前的轻视,多了几分好奇与忌惮。此人不仅道源特殊,心思竟也如此缜密犀利,绝非易与之辈。 夜玄独自留在原地,仿佛刚才的冲突从未发生。他再次看向那枚已无用的灰色玉简,目光深邃。 归墟之眼…… 玉宸仙君这种跳梁小丑不足为虑,但这枚玉简揭示的真相,却如同万钧巨石,压在他的心头。 他必须尽快找到更多信息,找到应对之法。同时,也要提防仙界内部,可能存在的、对于“纪元之劫”知情却选择隐瞒甚至……有其他图谋的势力。 他转身,离开了“寂灭区”,身影融入万卷阁那浩瀚的书海之中。 而在万卷阁最高处,一间被无数星光符文笼罩的静室内,那位之前睁眼看过夜玄的白发老仙官,缓缓提笔,在一卷空白的玉册上,写下了两个字: “变数。” 第17章 第 17 章 星陨别苑,夜色深沉。 仙界并无真正意义上的日月交替,但仙灵潮汐自有其律动,当属于“夜”的静谧笼罩南天仙域时,漫天星辰便显得格外璀璨明亮,尤其是那些遥远而古老的星体,洒下的星辉带着冰冷而纯粹的力量。 夜玄盘坐于院落中央那块最大的陨星黑石之上,并未吸纳仙灵之气,而是完全放开了自身的气息,与这片星陨之地的磁场,与天穹垂落的亿万星辉共鸣。 他运转的,并非任何已知的仙界功法,而是基于自身仙魔根基,结合对星辰规则的理解,自行推演出的淬体法门。只见道道肉眼可见的、如同银色流沙般的星辉,受到无形牵引,跨越遥远虚空,汇聚成一道道纤细却凝练的光束,精准地落在他身躯的各大窍穴之上。 “嗤……” 星辉及体,并非温和的滋养,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淬炼之力。他的皮肤、肌肉、骨骼、乃至更深层次的经脉与神魂,都在星辉的冲刷下发出细微的、仿佛金铁交鸣般的声响。丝丝缕缕极其隐晦的杂质(包括仙灵之气中蕴含的、与此界过于同化的部分),被强行逼出,又在星辉中湮灭。 这个过程极为痛苦,如同千刀万剐,又似被亿万根冰针刺穿。夜玄额角青筋隐现,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刚渗出便被星辉蒸发,但他身躯稳如磐石,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唯有那双紧闭的眼眸深处,偶尔有星辰生灭、混沌开辟的异象一闪而逝。 他在主动剥离、排斥仙界环境对他潜移默化的“同化”。仙灵之气虽好,但过于纯粹的秩序,会无形中消磨他仙魔之力的独特性与锋芒。他需要保持自身的“异数”本质,才能在未来的变局中,拥有破局的资本。 星辉淬体的同时,他的一部分神念,则沉浸在对那枚灰色玉简中“归墟之眼”信息的推演之中。 吞噬、同化、法则壁垒失效、逃逸失败…… 这些关键词在他脑海中不断组合、解析。他尝试以自身仙魔之力模拟那种“归墟”特性,却发现极其困难,那似乎是一种超越现有力量体系的、近乎“道”之反面的存在。 “无法力敌,无法规避……”夜玄心中念头飞转,“那么,是否存在‘共存’或‘疏导’的可能?” 他想起了云疏月曾演示的,引导星辰之力时“顺导则安”的诀窍。面对这种吞噬一切的“归墟”,强行对抗或许正是取死之道。但若将其视为一种特殊的、极端狂暴的“能量”或“规则现象”,是否也能找到与之“相处”甚至“利用”的方法? 这个想法极为大胆,甚至近乎疯狂。但夜玄本就不是循规蹈矩之人。 就在他沉浸于修炼与推演时,一道传讯仙符再次飞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这次并非云疏月,而是来自仙庭的正式邀请——三日后,于“瑶台仙宫”举办“百花仙宴”,庆贺百花仙子培育出千年一现的“九窍玲珑心莲”,特邀南天仙域诸位仙僚赴宴。 仙宴?夜玄眉头微挑。他对这种仙界的社交活动毫无兴趣,正欲随手回绝,目光却扫过了仙宴邀请名单上的几个名字——除了诸多仙君、星君,赫然还有“云疏月”,以及……“中天明”? 中天明作为新晋巡天卫,品阶虽低,但因其飞升时的异象和纯正根基,竟也在受邀之列。 而云疏月……她素来不喜这等场合,此次竟也接受了邀请? 夜玄指尖在仙符上轻轻敲击,若有所思。这“百花仙宴”,恐怕不止是赏花品茗那么简单。 三日后,瑶台仙宫。 仙宫坐落于一片巨大的七彩祥云之上,宫阙连绵,雕梁画栋,仙气氤氲。无数珍奇仙卉竞相绽放,奇光异彩,馥郁芬芳弥漫天地。仙鹤翔集,灵鹿徜徉,一派祥和盛景。 各方仙神驾着遁光、乘坐仙兽或法宝,络绎而至。男的仙风道骨,女的姿容绝世,皆衣着华美,气度不凡。 夜玄依旧是那身简单的玄色衣袍,独自一人,并未驾驭任何仙宝,只是看似随意地一步踏出,身影便已出现在瑶台仙宫之外。他气息内敛,与周遭那些宝光闪闪、刻意彰显身份的仙神相比,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因其独特的道韵和昳丽容颜,引来不少侧目。 他刚踏入仙宫范围,便感应到了两道熟悉的气息。 一道纯净祥和,带着初入仙界的朝气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正是中天明。他穿着巡天卫的制式仙甲,虽略显拘谨,但身姿挺拔,眼神清澈,正与几位同样品阶不高的仙官站在一起,低声交谈。 另一道清冷如月,隐在仙宫一角靠近白玉栏杆的僻静处,独自品着仙茗,仿佛周遭的喧嚣都与她无关,正是云疏月。她今日换了一身稍显正式的月白云纹仙裙,青丝轻绾,少了几分平日的清冷,多了几分仙家女儿的雅致,只是眉宇间那抹疏离依旧未减。 夜玄的到来,自然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中天明看到他,眼中露出一丝欣喜,远远地便拱手致意。夜玄对他微微颔首。 而云疏月,只是在他踏入仙宫的瞬间,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他,随即又落回手中的玉杯,仿佛只是看到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夜玄心中了然,师尊这是在避嫌,或者说,是在某种无形的注视下,维持着表面的距离。他亦不点破,自顾自地寻了一处离她不远不近、视野开阔的位置坐下,立刻有仙娥奉上琼浆玉液、仙果灵糕。 仙宴尚未正式开始,仙神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寒暄叙旧,论道谈玄。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舞姬身姿曼妙,翩跹起舞。 然而,在这片祥和之下,夜玄敏锐地感知到,数道或明或暗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他身上。有好奇,有审视,有忌惮,也有如同玉宸仙君那般,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玉宸仙君今日打扮得愈发华丽,被一群趋炎附势的仙官围在中间,谈笑风生,目光却时不时阴冷地瞟向夜玄这边。 除了玉宸,夜玄还注意到几位气息格外深沉古老的仙人。一位是坐在上首、面容慈和、周身却散发着如同大地般厚重威压的“后土仙君”;一位是闭目养神、周身剑气引而不发、令人不敢直视的“太白剑仙”;还有一位,则是坐在云疏月不远处、手持拂尘、道袍古朴、气息缥缈难测的白须老道,旁人皆称其为“玄都仙翁”。 这几位,显然都是仙界真正的高层人物。 夜玄端起酒杯,浅啜一口,神识却如同无形的雷达,捕捉着空气中流动的每一缕神念交流。 “……那便是夜玄?果然气息古怪。” “听闻前几日在万卷阁,让玉宸那小子吃了个瘪?” “哼,不过是仗着云仙子庇护,逞口舌之利罢了。” “非也,此子能渡过那般雷劫,绝非侥幸。只是其道……终究非正途,恐为仙界隐患。” “仙帝陛下对此子态度暧昧,令人费解……” “玄都仙翁似乎对他颇有兴趣?” “噤声!仙翁之事,岂是我等可妄议……” 种种议论,尽收耳底。 就在这时,仙乐一变,更加庄重恢宏。一位身着九章仙袍、头戴帝冠、面容笼罩在朦胧仙光中、看不清具体样貌,却散发着统御诸天、至高无上威严的存在,在众多仙官神将的簇拥下,缓步登上主位。 仙界之主——仙帝,驾临! 刹那间,整个瑶台仙宫安静下来,所有仙神,无论身份高低,皆起身,躬身行礼:“恭迎仙帝陛下!” 唯有夜玄,依旧安坐,只是微微抬眼,望向那至高无上的身影。他并未感受到压迫,反而从仙帝那朦胧的仙光之后,感觉到了一种……如同星空般浩瀚,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审视的目光。 仙帝的目光似乎扫过全场,在云疏月身上微微停顿,最终,落在了安然独坐的夜玄身上。 整个仙宫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紧张。 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或惊或疑,都聚焦在了夜玄身上。 玉宸仙君嘴角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冷笑。 云疏月握着玉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分。 中天明面露担忧。 然而,仙帝并未出声呵斥,那朦胧的目光在夜玄身上停留了数息,仿佛在打量一件极其有趣的事物,随后便缓缓移开,平和威严的声音响彻仙宫: “众卿平身。今日百花仙宴,不必拘礼。” 威压散去,仙乐再起,仙宫内的气氛似乎恢复了之前的祥和。 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仙帝对夜玄那异于常理的“宽容”或者说“无视”,本身就传递了一种耐人寻味的信号。 夜玄垂下眼眸,掩去眸中一闪而逝的精光。 这仙界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而这场看似风花雪月的仙宴,恐怕也只是更大风暴来临前,一场无声的试探与站队。 他端起酒杯,将杯中琼浆一饮而尽。 味道尚可,只是不知这仙界的美酒,还能品尝多久。 第18章 第 18 章 仙帝的驾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涟漪扩散,却无人能窥见湖底深处的暗流。那句“不必拘礼”之后,瑶台仙宫内的气氛看似恢复了之前的觥筹交错、言笑晏晏,但许多仙神眼角眉梢的细微变化,以及神念交流中那份刻意的收敛,都透露出一种不同寻常的紧绷。 夜玄安然独坐,自斟自饮,仿佛浑然未觉自己已成为全场无形的焦点。仙帝那短暂的注视,并未带来预想中的压迫或质询,反而像是一种……默许?或者说,是一种居高临下的观察?这比直接的敌意更令人玩味。 仙宴流程按部就班地进行。百花仙子献上那株霞光流转、如有九窍呼吸的玲珑心莲,引得满座惊叹。仙帝颔首嘉许,赐下诸多赏赐。随后便是仙娥献舞,天官呈上各式珍馐美馔,仙酿灵果如同流水般呈上。 玉宸仙君几次想寻衅,但在仙帝在场的情况下,终究不敢造次,只能时不时用阴冷的目光剐向夜玄。后土仙君、太白剑仙、玄都仙翁等大佬则始终神色平静,偶尔与身旁之人低语,看不出心中所想。 云疏月依旧独处一隅,只是偶尔与上前搭话的几位相熟女仙颔首致意,目光始终未再与夜玄交汇,但夜玄能感觉到,她的一缕神念,始终若有若无地笼罩着这片区域,保持着一种静默的警惕。 中天明则显得有些拘谨,努力适应着这种高阶仙神的聚会氛围,偶尔与同僚低声交流,目光中充满对仙界的好奇与向往。 酒过三巡,仙乐渐缓。端坐主位的仙帝,那朦胧仙光后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平和的声音响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近日,天机混沌,星轨隐有异动。监察仙司奏报,下界多处边陲星域,灵气潮汐紊乱,有‘归墟瘴气’弥漫之兆。” “归墟瘴气”四字一出,仙宫内瞬间安静下来!不少仙神脸色微变,显然知晓此物厉害。 夜玄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眸中精光一闪。归墟?果然! 仙帝继续道,声音无喜无悲:“此瘴气能侵蚀界壁,污浊灵机,乃大不详。着令斗部增派巡天星官,严密监控各星域动向;药王殿加紧炼制‘清瘴净灵丹’,以备不时之需;各仙域需整饬防务,安抚下界附属宗门,不得有误。” 一道道指令清晰下达,众仙神凛然遵旨。 然而,夜玄却敏锐地察觉到,仙帝这番安排,看似周全,实则……治标不治本。监控、炼丹、整饬防务,都只是被动应对那所谓的“归墟瘴气”,对于其源头——“归墟之眼”,却只字未提。是仙界尚不知晓其存在?还是……知晓,却有意隐瞒? 发布完指令,仙帝话锋忽然一转,那朦胧的目光似乎再次落向了夜玄的方向,但这次并非针对他一人。 “值此多事之秋,仙界需广纳贤才,同心戮力。新晋飞升者,乃下界气运所钟,更应勤加修持,早日为仙界效力。”仙帝的声音带着一丝勉励,随即点名,“巡天卫中天明。” 中天明立刻出列,躬身行礼:“臣在!” “尔根基纯正,勤勉有加,擢升为正九品‘巡天尉’,即日赴‘摇光星域’协防,历练己身。” “臣,领旨谢恩!”中天明声音带着激动,这无疑是仙帝的看重与栽培。 仙帝微微颔首,目光随即移开,仿佛随意地掠过夜玄,并未停留,也未有任何旨意下达,便转向了其他事务。 这一幕,让众多仙神心中念头急转。仙帝特意点名嘉奖了中天明,却对同样飞升、甚至引动双重雷劫、道源更为特殊的夜玄只字未提?这其中的意味,可就耐人寻味了。是暂时观察?是不认可其道?还是……另有深意? 玉宸仙君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冷笑,看来仙帝陛下对此人,也并非全然放任。 夜玄面色平静,心中却如明镜。仙帝此举,一石二鸟。既抬举了根基纯正、易于掌控的中天明,树立榜样;又将他夜玄这“变数”悬置起来,置于众目睽睽之下,观察各方反应,也让他承受无形的压力。 好一个帝心难测。 仙宴又持续了片刻,便在一片看似和谐的气氛中结束。仙帝率先起驾回宫,众仙神恭送后,也各自散去。 夜玄起身,正欲离开,一道传音却悄无声息地在他耳边响起,是云疏月的声音,清冷依旧,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星陨别苑,有客至。” 夜玄目光微闪,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身形一晃,便已消失在原地。 …… 星陨别苑,夜色更深。 夜玄回到苑中,并未察觉到任何外来气息,但他相信云疏月的判断。他走到那陨星黑石旁,并未急于入定,而是负手而立,静静等待。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苑内空间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水波般的涟漪。一道身影,由虚化实,悄然出现在院落角落的阴影中。 来人并未隐藏气息,但也并未刻意张扬。他身着普通的灰色道袍,面容清癯,眼神温和中透着睿智,正是之前在瑶台仙宴上见过的——玄都仙翁! “小友,冒昧来访,还望海涵。”玄都仙翁微微一笑,声音平和,自带一股令人心静的气质。 夜玄并未惊讶,只是拱手还礼:“仙翁驾临,蓬荜生辉。” 玄都仙翁踱步上前,目光扫过苑内残留的星力痕迹和那巨大的陨石,赞许地点点头:“以星淬体,逆流而上,小友之道,果然别具一格。”他话锋一转,直接切入正题,“今日仙宴,仙帝之言,小友如何看?” 夜玄看着他,不答反问:“仙翁以为如何?” 玄都仙翁抚须轻笑:“滑头。”他并未计较,抬头望向星空,眼神变得悠远,“归墟瘴气……不过是冰山一角,皮毛之疾罢了。真正的威胁,来自于那瘴气之源,那足以让万界归寂的……‘终末’。” 他果然知道!而且直言不讳! 夜玄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仙翁既知,为何仙界对此讳莫如深?” “非是讳莫如深,而是……无力回天。”玄都仙翁叹了口气,那平和的面容上首次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无奈,“‘终末’之潮,乃宇宙轮回之定数,非人力可阻。历代仙帝,诸多大能,并非没有尝试,然……皆如螳臂当车,徒劳无功。公开此事,除了引发恐慌,动摇仙界根基,于大局无益。” “所以,便选择隐瞒,维持这表面的祥和,直至……最后一刻?”夜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锐利的质疑。 玄都仙翁看向他,目光深邃:“或许吧。但也并非全然放弃。总有一些不甘心的人,在寻找那虚无缥缈的……一线生机。”他的目光落在夜玄身上,意有所指,“比如,跳出既定规则之外的‘变数’。” 夜玄沉默片刻,道:“仙翁今日前来,不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吧?” “自然。”玄都仙翁袖袍一拂,一枚非金非玉、材质奇特、上面刻满了流动星轨的令牌悬浮在夜玄面前,“此乃‘观星令’,持之可入‘浑天监’最顶层,查阅一些……未被收录于万卷阁的古老星象记录。或许,对你有用。” 浑天监,仙界观测星象、推演天机之所在,其顶层,传闻唯有仙帝特许方可进入! 夜玄看着那枚散发着玄奥波动的观星令,并未立刻去接:“仙翁为何帮我?” 玄都仙翁笑了笑,身影开始缓缓变淡,如同融入夜色:“非是帮你,而是帮这芸芸众生,帮这……尚存一丝眷恋的仙界。小友,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已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那枚观星令,依旧悬浮在夜玄面前,散发着幽幽微光。 夜玄伸手接过观星令,触手温凉,其上的星轨仿佛与周天星辰隐隐呼应。 玄都仙翁……他代表的是仙界内部,知晓真相并试图寻找出路的那一派吗?这枚观星令,是善意,是试探,还是又一个局? 他握紧令牌,抬头望向那无尽星空。 无论是什么,这浑天监,他都必须去一趟了。 或许在那里,他能找到更多关于“归墟之眼”,以及那所谓“一线生机”的线索。 而与此同时,在遥远的、被仙帝点名需要协防的“摇光星域”,刚刚抵达的中天明,还未来得及熟悉防务,便接到了前沿哨所的紧急传讯—— 大片诡异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灰雾”,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着摇光星域蔓延而来!所过之处,星辰黯淡,灵气枯竭! 归墟瘴气,已然迫近! 第19章 第 19 章 玄都仙翁留下的“观星令”在夜玄掌心散发着温润而玄奥的波动,其上的星轨符文如同活物般缓缓流转,与周天星辰遥相呼应。这枚令牌,是通往仙界更深层秘密的钥匙,也可能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但夜玄别无选择。归墟之眼的阴影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于头顶,他需要信息,需要了解敌人,更需要找到那渺茫的“一线生机”。 他没有丝毫犹豫,当夜便动身前往浑天监。 浑天监位于南天仙域的最深处,并非一座建筑,而是一片由无数巨大、镂空的青铜浑天仪构成的奇异区域。这些浑天仪大小不一,层层嵌套,以某种超越凡俗理解的规律缓缓自转、公转,其上镶嵌着亿万颗模拟真实星辰的宝珠,映射着诸天星斗的运行轨迹。这里是仙界的眼睛,观测着宇宙的呼吸与脉动。 寻常仙神只能在最外围的区域活动,借助一些辅助性的小型浑天仪参悟星象。而核心区域,尤其是那座最高的、如同擎天巨塔般的“万象浑天仪”顶层,乃是禁地中的禁地。 夜玄手持观星令,畅通无阻地穿过外围区域。那些巡逻的星官、值守的仙吏,在感受到观星令上独特的气息时,皆面露惊容,纷纷躬身退避,不敢阻拦。 他一步步走向那巍峨的万象浑天仪。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一股浩瀚、古老、仿佛承载着宇宙重量的磅礴气息。四周虚空扭曲,光线在这里都变得迷离不定,时间流速似乎也与外界不同。 踏入浑天仪基座的大门,内部并非实心,而是一片无限延伸的、由星光和数据流构成的虚拟空间。无数星辰的投影在身边穿梭、生灭,庞大的信息洪流如同瀑布般倾泻,寻常仙人在此,瞬间便会被这无尽的信息冲击得神魂溃散。 夜玄运转仙魔之力,护住心神,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星光的海洋。观星令在他手中发出更加明亮的光芒,指引着一个方向。 他循着指引,在这片混沌的星海中穿行,不知过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道盘旋而上的、由凝固星光构筑的阶梯。阶梯尽头,是一扇古朴的石门,门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两个古老的篆文——观微。 观星令自动飞起,嵌入石门中央的一个凹槽。 “嗡——” 石门无声无息地滑开,露出其后景象。 这里,便是浑天监的顶层,“观微阁”。 与下方那信息爆炸的星海不同,观微阁内异常简洁,甚至可以说是空旷。只有中央悬浮着一面巨大的、非镜非水、光滑如鉴的圆形平面,其上映照出的,并非仙界景象,而是……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不断蠕动、扩张的“虚无”!正是那“归墟之眼”! 而在圆形平面四周,漂浮着寥寥数十枚色泽暗淡、形状各异的晶体,每一枚晶体都散发着极其古老沧桑的气息,内部封存着一些残缺的意念或画面片段。 夜玄走到那圆形平面之前,凝视着其中倒映出的“归墟之眼”。如此近距离地“观看”,哪怕只是影像,也让他灵魂深处泛起一股本能的寒意与悸动。那是一种超越生死、超越存在与消亡概念的大恐怖。 他伸出手,触摸向一枚距离最近的、颜色灰败如同燃尽炭火的晶体。 神识沉入。 轰! 一幅惨烈到极致的画面冲入他的脑海! 那是一片曾经辉煌灿烂的仙域,宫阙连绵,仙神如雨。但此刻,天空破碎,巨大的“归墟之眼”如同溃烂的伤口悬挂在天幕之上,无数仙神燃烧着最后的仙元,如同飞蛾扑火般冲向那“虚无”,却在接触的瞬间,连同光芒、声音、存在本身,被彻底抹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一位头戴帝冠、气息堪比仙帝的古老存在,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咆哮,以身化道,引爆了整个仙域的本源,试图阻挡“归墟”的扩张……然而,那足以毁灭无数世界的爆炸光芒,投入“归墟之眼”中,却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被无声无息地吞噬殆尽。 画面破碎,只留下那古老存在最后一丝绝望的意念:“……不可逆……逃……” 夜玄脸色微白,放下这枚晶体,又触摸向另一枚冰蓝色的、散发着极寒气息的晶体。 这一次,他“看”到的是一片冰封的宇宙,无数星辰被冻结在最后的运行轨迹上,连光线都无法逃逸。一种极致的“冷寂”规则蔓延,试图对抗“归墟”的吞噬。起初似乎有些效果,“归墟”的扩张速度略有减缓,但很快,那“冷寂”规则本身也被“归墟”同化、吸收,变成了其的一部分,扩张速度反而更快…… 又一枚暗金色的晶体,记录着某个以吞噬和毁灭闻名的魔神文明,试图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主动引导“归墟”之力,结果整个文明连同其所在的维度,成为了“归墟”扩张的催化剂…… 一枚翠绿色的晶体,显示着一个极度发达的植物文明,试图以无限生机对抗寂灭,创造了一片生命绿洲,却被“归墟”直接“忽略”,仿佛那蓬勃的生命力根本不存在,绿洲依旧在既定轨迹上被吞噬…… 失败,失败,全是失败! 对抗、规避、模仿、共存……历代先贤,不同文明,尝试了所有能想到的方法,最终的结果,都是被那无可抗拒的“归墟之眼”无情吞噬、同化,归于彻底的“无”。 这些晶体,像是一座座文明的墓碑,记录着它们在“纪元之劫”面前的最终挣扎与绝望。 夜玄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这“归墟之眼”,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几乎是无解的存在。 难道真的如玄都仙翁所言,这是宇宙定数,无力回天? 他不甘心!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悬浮在圆形平面正上方的一枚晶体上。这枚晶体最为特殊,它并非完全实质,更像是一团不断变幻形态的、半透明的混沌气流,其中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符文生灭。 他伸出手,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 没有预想中的惨烈画面,也没有绝望的意念。只有一段极其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酷的推演信息,仿佛来自一个完全剥离了情感的超级意识: 【变量引入……基于观测目标‘夜玄’(仙魔归一,道源混沌)……推演开始……】 【方案七千九百四十一:引导变量,使其道基与‘归墟’核心频率达成短暂‘共振’……成功率:百分之零点零零零三……】 【推演结果:变量有极大可能被瞬间同化,加速‘归墟’进程。失败。】 【方案七千九百四十二:剥离变量魔性,强化仙基,以其为‘坐标’,引导部分生灵进行‘维度跃迁’……成功率:百分之零点一……】 【推演结果:跃迁目标未知,生存概率低于万分之一,且无法阻止‘归墟’对主世界的吞噬。失败。】 【方案七千九百四十三:……】 【……】 【最终推演结论:基于现有所有变量及已知法则,无法找到彻底阻止‘纪元之劫’方案。唯一存在理论可能性的方向:利用变量之‘不确定性’,在‘归墟’吞噬临界点,引发超越现有宇宙模型的‘奇点突变’……成功率无法计算,后果无法预测。】 信息到此为止。 夜玄缓缓收回神识,脸色凝重到了极点。 这枚晶体,似乎是仙界(或者说天道)以某种方式,将他作为一个新的“变量”加入后,进行的终极推演。结果依然是令人绝望的。他这所谓的“变数”,在“归墟”面前,似乎也渺小得可怜。 唯一那点理论上的可能性,所谓的“奇点突变”,听起来更像是一种同归于尽的赌博,成功率无法计算,后果无法预测。 他站在观微阁中央,看着圆形平面中那不断蠕动的“归墟之眼”,又看了看四周那些记录着无数文明绝望终末的晶体,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如同整个宇宙的重量,压在了他的肩头。 难道,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怀中一枚普通的传讯仙符突然发出急促的、代表最高紧急程度的震动和光芒! 是来自摇光星域的讯息!中天明?! 夜玄立刻取出仙符,神识扫入。 传来的并非中天明的声音,而是一段极其混乱、夹杂着剧烈爆炸声、能量尖啸和绝望呐喊的影像碎片—— 画面中,原本璀璨的摇光星域,此刻已被无边无际的灰色“归墟瘴气”所笼罩!星辰的光芒在瘴气中迅速黯淡、熄灭!仙庭的防御阵法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片片碎裂!无数仙兵天将在接触到瘴气的瞬间,便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消失!中天明浑身是血,手持长剑,撑起一片摇摇欲坠的剑光护罩,护着身后一小撮残存的仙兵和本土修士,对着传讯仙符嘶声呐喊: “瘴气……侵蚀速度超出预估!防线已崩溃!法则……法则在失效!求救!向所有能接收到信号的仙域求救!摇光……守不住了——!” 话音未落,影像被一片席卷而来的、吞噬一切的灰色彻底淹没,信号戛然而止! 夜玄握着那枚失去光芒的传讯仙符,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摇光星域……失守了? 归墟之眼的先锋,那“归墟瘴气”,竟然如此可怕?连仙庭的正式防线都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摧毁? 中天明他…… 一股冰冷的杀意,混合着难以言喻的紧迫感,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翻涌。 他猛地抬头,再次看向圆形平面中那倒映的“归墟之眼”,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与迷茫被彻底斩断。 无论希望多么渺茫,无论前路多么绝望,他都不能坐以待毙! 他转身,大步走出观微阁,走下星光阶梯,穿过浩瀚星海,离开了浑天监。 回到星陨别苑,他没有任何停顿,直接向云疏月发出了一道神念传讯,内容极其简短: “摇光失守,瘴气凶猛。我欲往临界区域一探。若有不测,护好青山。” 片刻后,云疏月的回讯传来,同样简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小心。活着回来。” 夜玄收起传讯仙符,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暂时还算安宁的仙界,身形化作一道撕裂虚空的流光,不再是仙界的遁法,而是动用了蕴含空间本源的魔道神通,朝着摇光星域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知道,此去九死一生。 但他更知道,有些路,必须有人去走。 而在那已被灰色瘴气吞噬的摇光星域边缘,一片破碎的陨石带中,一点微弱的、不屈的剑光,依旧在顽强的闪烁着,如同狂风暴雨中最后的烛火。 那是中天明。 第20章 第 20 章 仙界与摇光星域之间的广袤虚空,此刻已被一种令人不安的死寂所笼罩。原本流淌的星河灵气变得滞涩稀薄,远处那本应璀璨的摇光星域,如今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被浓稠灰色包裹的轮廓,如同宇宙背景上一个正在溃烂的伤疤。 夜玄驾驭着魔道遁光,身形在虚空中拉出一道扭曲不定的残影,速度远超寻常仙人的腾云驾雾。越是靠近摇光星域,那股源自“归墟瘴气”的侵蚀感便愈发强烈。并非能量的冲击,而是一种更本质的、仿佛要将存在本身“稀释”、“抹除”的诡异力量。 他周身自然而然地流转起仙魔之力,一层薄薄的、黑白交织的光晕将他护在其中,抵抗着那无所不在的瘴气侵蚀。光晕与瘴气接触的边缘,发出细微的、如同冰雪消融般的“滋滋”声,他的力量在持续而缓慢地被消耗。 终于,他抵达了摇光星域的外围。 眼前景象,饶是以夜玄的心志,也不由得心神一震。 曾经星辰罗列、仙宫隐现的星域,此刻已彻底沦为灰色的死域。视线所及,尽是翻滚涌动、无声无息的灰雾。雾气之中,隐约可见破碎的星辰残骸、断裂的仙宫廊柱、以及一些凝固在最后挣扎姿态的仙兵尸骸(如果他们还能被称为尸骸的话)——他们的形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状态,仿佛正在被从现实层面一点点擦除,没有鲜血,没有惨叫,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缺失感”。 法则在这里是混乱而脆弱的。空间结构不稳定,时而扭曲,时而出现细微的裂痕;时间流速也变得怪异,忽快忽慢。光线被吞噬,声音被湮灭,只有那灰雾本身,在以一种恒定而无可阻挡的速度,向着星域内部,也向着外部虚空,缓缓蔓延。 夜玄尝试将神念探入灰雾深处,却发现神念如同泥牛入海,不仅无法感知远处,连收回都变得极其困难,仿佛那灰雾能黏附、同化神识本身! 他不敢贸然深入,沿着星域边缘疾驰,寻找着中天明最后信号传来的大致方位,同时也仔细观察着这“归墟瘴气”的特性。 他发现,瘴气并非完全均匀。有些区域浓度较高,侵蚀力极强,连虚空都被腐蚀出细小的孔洞;有些区域则相对稀薄,但那种“抹除”的特性依旧存在。瘴气似乎对能量和物质有着无差别的吞噬性,但吞噬的速度和方式,似乎与目标本身的“秩序度”或“信息复杂度”有关?一块普通的陨石可能在灰雾中存留稍久,而一件灵光闪耀的仙宝,几乎在接触的瞬间就会光芒黯淡,灵性溃散。 “秩序……被无序同化……”夜玄心中明悟更深。这归墟之眼,代表的是一种极致的“熵增”,是宇宙走向热寂的终极体现。 就在他凝神观察时,前方一片相对浓郁的灰雾区域边缘,一点极其微弱的、熟悉的剑意波动,如同风中残烛般,吸引了他的注意! 是中天明的气息!虽然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但那纯净的仙道剑意,在这片死寂的灰域中,如同黑夜里的萤火虫般显眼! 夜玄毫不犹豫,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冲向那片区域! 越是靠近,那剑意波动越是清晰,但也越发显得岌岌可危。他能“听”到那剑意在灰雾侵蚀下发出的、如同琉璃将碎般的哀鸣! 穿过一片浓度较高的灰雾屏障,眼前的景象让夜玄瞳孔骤缩! 只见在一片相对开阔的、由几块巨大星辰碎片勉强拼凑成的“孤岛”上,一道布满裂痕的仙道剑阵光幕如同蛋壳般倒扣着,光幕之上符文明灭不定,不断被外围翻滚的灰雾消磨、侵蚀,眼看就要彻底破碎! 光幕之内,中天明单膝跪地,以剑拄地,浑身仙甲破碎不堪,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已呈暗灰色,显然已被瘴气侵入肺腑!他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依旧坚毅,燃烧着最后的仙元,死死支撑着这最后的庇护所。在他身后,蜷缩着不到十名同样伤痕累累、气息奄奄的仙兵和两名本土修士,他们脸上写满了绝望与恐惧。 而光幕之外,灰雾如同有生命的触手,不断冲击、拍打着剑阵,每一次撞击,都让光幕剧烈摇曳,裂痕蔓延,中天明的身体也随之剧烈颤抖,气息愈发微弱。 “中师弟!”夜玄低喝一声,声音穿透灰雾,传入光幕之内。 中天明猛地抬头,看到夜玄的身影,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化为焦急与担忧:“夜师兄!快走!此地瘴气诡异,不可久留!快走啊!” 他竟是让夜玄离开! 夜玄没有理会他的呼喊,目光冰冷地扫过那些不断冲击剑阵的灰雾触手。他能感觉到,这些灰雾并非自主攻击,更像是被中天明他们身上残存的“秩序”与“生机”所吸引,如同飞蛾扑火般本能地汇聚过来。 不能强行击散这些灰雾,那样只会引来更大范围的瘴气反扑,加速剑阵的崩溃。 心念电转间,夜玄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 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一步踏出,主动离开了自身仙魔之力的庇护范围,直接置身于那浓郁的灰雾之中! “夜师兄!不可!”中天明目眦欲裂! 灰雾瞬间将夜玄吞没!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分解的冰冷感瞬间席卷全身!不仅仅是仙元魔气在飞速流逝,连他的血肉、骨骼、乃至思维意识,都仿佛在被无数细小的、无形的锉刀缓缓磨削! 这就是被“归墟”同化的感觉吗?夜玄咬紧牙关,全力运转仙魔之力,那黑白交织的光晕在灰雾中艰难地亮起,如同暴风雨中摇曳的灯塔,抵抗着那无所不在的侵蚀。他仔细体会着这种侵蚀的过程,分析着其运作的机理。 他发现,自身的仙魔之力,因其独特的“混沌”与“不确定性”,对这瘴气的抵抗能力,似乎比中天明那种纯粹的仙道之力要强上一些!但也仅仅是强上一些,依旧在持续不断地被消耗、被同化。 他不能久待! 夜玄目光锁定剑阵光幕上最薄弱的一点,猛地并指如剑!指尖并非凝聚仙元或魔气,而是引动了周天星力,混合着一丝自身独特的仙魔本源,勾勒出一道极其繁复、闪烁着混沌色泽的符文——这是他基于“星轨剑印”和自身道基,临时推演出的,试图与瘴气达成短暂“共振”或“欺骗”的试探性法门! “破障!” 他低喝一声,将那混沌符文打向剑阵光幕! 符文与光幕接触的瞬间,并未产生剧烈的能量冲突,反而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般,悄然渗透进去!紧接着,那处被符文覆盖的光幕区域,其散发出的“秩序”波动瞬间变得极其微弱而混乱,仿佛与周围的灰雾同频! 奇迹发生了! 那些原本疯狂冲击这处光幕的灰雾触手,仿佛瞬间失去了目标,变得有些茫然,冲击的力度和频率明显下降! “就是现在!收缩剑阵,跟我走!”夜玄对着光幕内的中天明厉声喝道,同时自身再次撑开仙魔光晕,如同一个楔子,强行在浓郁的灰雾中,开辟出一条极其狭窄且不稳定的临时通道! 中天明虽不知夜玄用了何种手段,但他对这位师兄有着绝对的信任。他猛地咬牙,不顾自身伤势,强行收缩剑阵范围,将那残存的几名同伴牢牢护住,紧跟着夜玄的身影,冲入了那条危险的通道! 灰雾在通道周围翻滚、挤压,不断侵蚀着夜玄的仙魔光晕。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嘴角也溢出了一缕暗金色的血液,那是本源受创的迹象!但他步伐坚定,眼神锐利如刀,强行支撑着这条生命通道,向着摇光星域外围,那瘴气相对稀薄的方向冲去! 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死亡的边缘徘徊。 中天明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挺拔却在此刻显得有些孤寂的背影,看着他为支撑通道而不断颤抖的身躯,眼眶瞬间红了。他从未想过,这个前世与他立场对立、今生亦是对手师兄,会在此刻,为了救他们,甘愿以身试瘴,承担如此巨大的风险! 不知在灰雾中穿行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前方的灰色逐渐变淡,隐约可以看到外部正常的宇宙星空! 希望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冲出这片浓郁瘴气区域的刹那,异变陡生! 或许是夜玄强行开辟通道的行为,引动了更深层次瘴气的反噬,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凝练的灰色洪流,如同苏醒的巨兽,自侧后方猛地扑来!其中蕴含的“抹除”之力,让夜玄都感到一阵心悸! 若是被这股洪流正面击中,别说中天明他们,就连他自己,恐怕也凶多吉少! 危急关头,夜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决绝! 他猛地将中天明和那几名幸存者向前狠狠推去,同时自身骤然转身,将残存的仙魔之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开来,化作一面巨大的、旋转着的混沌太极图,悍然迎向那扑来的灰色洪流! “走——!!!”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嘶哑的怒吼。 “夜师兄——!!!”中天明被推出瘴气范围,回头看到那即将被灰色洪流吞噬的身影,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 轰——!!! 混沌太极图与灰色洪流狠狠撞在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仿佛整个空间都被强行“静音”和“褪色”的诡异景象!太极图的光芒在灰色洪流的冲击下剧烈闪烁,迅速黯淡,夜玄的身影被那恐怖的洪流瞬间淹没! “不——!!!”中天明目眦欲裂,就要返身冲回去,却被身旁残存的仙兵死死拉住。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夜玄必死无疑之际—— 那吞噬了夜玄的灰色洪流核心,一点微弱的、却顽强无比的混沌光芒,如同不死鸟的余烬,猛然亮起!紧接着,一道凝聚到极致、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之力的黑白剑光,如同撕裂混沌的第一缕光,自洪流内部悍然爆发,强行将那恐怖的灰色洪流从中劈开了一道细微的裂隙! 一道浑身浴血、气息萎靡到极点、却依旧挺直脊梁的身影,如同流星般从那裂隙中倒飞而出,重重地砸落在中天明等人前方的虚空之中,正是夜玄! 他还没死! 但他此刻的状态糟糕到了极点,仙魔之力几乎耗尽,身上布满了被瘴气侵蚀出的、如同瓷器冰裂般的可怕伤痕,鲜血淋漓,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夜师兄!”中天明立刻冲上前,将他扶住,输入微弱的仙元替他稳住伤势,声音带着哽咽。 夜玄艰难地睁开眼,看了一眼已经脱离最危险区域的中天明等人,又看了一眼身后那再次合拢、但似乎暂时没有追来的灰色洪流,沙哑着声音道:“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他的尝试,虽然险死还生,但并非全无收获。他亲身感受了瘴气的核心威力,也验证了自身道基对瘴气的独特抗性,更重要的是,他找到了暂时“欺骗”或“干扰”瘴气的方法! 这或许,就是那绝望推演中,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一丝变数! 中天明不敢怠慢,立刻带着重伤的夜玄和幸存者,向着最近的、尚未被瘴气波及的仙域据点,仓皇撤离。 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一道清冷的仙光自遥远的天际浮现,云疏月的身影出现在这片刚刚经历过生死搏杀的空域。她看着那翻滚的灰雾,又望向夜玄等人离去的方向,清冷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与……一丝决然。 她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 但,也或许,正是时候。 第21章 第 21 章 最近的仙域据点,“玉衡仙垒”,此刻已是一片紧张肃杀的氛围。壁垒森严的仙城之外,临时搭建的营地里挤满了从摇光星域及周边沦陷区逃难而来的仙兵、修士和少量凡间生灵。哀鸿遍野,愁云惨淡。归墟瘴气吞噬星域的消息,如同瘟疫般在仙界下层飞速传播,引发着难以抑制的恐慌。 中天明将重伤的夜玄安置在营地边缘一处相对安静的临时仙府内,立刻寻来据点内最好的医仙进行救治。他自己也伤势不轻,却强撑着处理后续事宜,安抚幸存者,并向仙庭发出详细的紧急军情奏报。 夜玄的状况极其糟糕。归墟瘴气的侵蚀远超寻常道伤,那是一种对存在本源的污染与消磨。他体表那些蛛网般的裂痕并非简单的皮肉伤,而是道基受损的外在体现,丝丝灰败的死气缠绕其上,不断阻碍着仙魔之力的自我修复。他的神魂也受到了冲击,意识海一片混沌,前世今生的记忆碎片与那“归墟之眼”的恐怖景象交织翻腾,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医仙探查过后,连连摇头,表示束手无策。瘴气之伤,非药石能医,只能靠自身道境与意志硬抗,抗不过,便是身死道消,真灵湮灭的下场。 中天明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只能寸步不离地守在旁边,不断输送微弱的仙元,试图稳住夜玄那如同风中残烛的气息。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夜玄凶多吉少之时,陷入深度昏迷的他,意识却在一片混沌与痛苦中,进行着一场前所未有的蜕变与挣扎。 他的意识仿佛被拉入了一个奇异的空间。一边是前世魔尊的尸山血海,是执念与毁灭;一边是今生青山派的晨钟暮鼓,是守护与温情;而在这两极对立的景象之上,是那庞大无边、吞噬一切的“归墟之眼”,冷漠地注视着所有,仿佛在嘲笑着一切努力与挣扎的徒劳。 毁灭与守护,仙道与魔途,存在与虚无……种种对立的概念在他意识中激烈碰撞、厮杀。 “放弃吧……归于虚无,才是永恒……”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心底诱惑着。 “不!师尊还在等我!青山还在!这世间,还有值得守护之物!”另一个倔强的声音在呐喊。 “守护?拿什么守护?在‘归墟’面前,一切都是虚妄!” “即便虚妄,也要战至最后一刻!我之道,不在顺天,而在逆命!” 两种意念疯狂交锋,他的仙魔根基在这剧烈的冲突中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碎。 就在这最危险的关头,一道清冷的、却带着难以言喻力量的身影,穿透了层层混沌,出现在他的意识深处。那是云疏月。 并非真实的她,而是他记忆中,最深刻、最复杂的印记。 他看到她初遇时,在蛮荒之地将他捡起,眼中带着怜悯与决绝;看到她教导他修行时,眉宇间的认真与偶尔流露的关切;看到她手持霜华,刺入他胸膛时,那冰冷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痛楚;也看到仙界重逢后,她那看似疏离,却一次次暗中相助的沉默。 “师尊……”他在意识中无声地呼唤。 那道清冷的身影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仿佛蕴含着某种定鼎乾坤的力量。 刹那间,夜玄福至心灵! 仙与魔,生与死,存在与虚无……为何一定要对立?为何不能……共存?甚至,相互转化? 他的道,本就是仙魔归一,本就游走于秩序的边缘,本就蕴含着最大的“不确定性”! 那“归墟”吞噬一切,是将“有”化为“无”。而他的道,为何不能尝试,在“无”中,重新孕育出“有”? 一念通,百念达! 他意识海中那激烈冲突的仙魔之力,不再相互排斥攻伐,而是开始以一种玄奥无比的轨迹相互缠绕、融合!那原本因冲突而濒临破碎的道基,在这全新的平衡与领悟下,非但没有崩溃,反而如同被千锤百炼的神铁,开始重塑、新生! 毁灭的魔意,化为了守护的锋刃;诞生的仙机,容纳了寂灭的沉淀。仙与魔的界限在他体内彻底模糊,融合成一种更加本源、更加接近混沌初开状态的——太初源炁! 与此同时,他体表那些蛛网般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弥合,缠绕其上的灰败死气,竟被那新生的太初源炁一点点吞噬、转化,变成了滋养他道基的养料!他的气息不再萎靡,而是开始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恢复、攀升,甚至比受伤之前更加凝练、更加深邃浩瀚! 守在一旁的中天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感受着夜玄身上那脱胎换骨般的变化,以及那股令他灵魂都感到战栗的、仿佛蕴含天地初开奥秘的磅礴气息,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这……这真的是重伤垂死之人能有的变化?夜师兄他……究竟领悟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夜玄周身异象缓缓平息,那新生的太初源炁内敛于体,只在眼眸开阖间,偶尔流露出一丝混沌开辟、星辰生灭的恐怖道韵。他身上的伤势已然痊愈,气息渊深似海,竟是在这生死关头,因祸得福,道境突破,实力更上一层楼! 他缓缓坐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感受到体内那前所未有强大的力量,以及那种仿佛能与天地本源直接沟通的玄妙状态,心中一片平静。 “夜师兄!你……你没事了?!”中天明又惊又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夜玄看向他,点了点头,目光温和了些许:“辛苦你了,中师弟。” “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中天明长长松了口气,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就在这时,临时仙府外,一道清冷的身影悄然出现,正是云疏月。她显然早已到来,只是未曾打扰。此刻见夜玄无恙,甚至因祸得福,她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欣慰,但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欲言又止的情绪。 夜玄也看到了她,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 百年轮回,生死考验,无数因果纠缠,此刻在这劫后余生的氛围中,许多一直横亘在彼此之间无形壁垒,似乎变得不再那么坚不可摧。 “你们先出去。”夜玄对中天明和其他人道。 中天明会意,立刻带着人恭敬退下,并将周围隔绝。 临时仙府内,只剩下夜玄与云疏月两人。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最终还是夜玄率先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了然:“师尊,那‘系统’,或者说……天道的布局,你可以告诉我了。” 云疏月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抬眸看向他,对上他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虚妄的深邃眼眸。她知道,他果然什么都猜到了。经历了摇光星域的生死考验和方才的道境突破,他已有了知晓真相的资格与心性。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不再隐瞒,将那段尘封的、关乎世界存亡的隐秘,缓缓道出: “并非什么‘乖宝系统’……”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遥远的回忆与清冷,“自你诞生,身负破界命格与魔尊血脉起,你便成了天道推演中,最大的‘变量’。你的潜力,既可倾覆三界,亦可……成为抵御‘纪元之劫’的最后希望。” “而我,因灵魂异数,与你因果纠缠,便被选为引导你的‘执棋者’。”她的话语平静,却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系统的任务,表面是斩魔,实则是……在你彻底失控、无可挽回之前,进行一次‘强制重置’。以死亡洗去业力与偏执,保留潜力,送入轮回,争取在新的一世,将你引向正途,应对那注定到来的‘归墟之眼’。” 她顿了顿,目光直视夜玄,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当年那一剑……非我本愿,却是当时……唯一的选择。” 夜玄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早已料到。他只是在她说到“非我本愿”时,眼眸深处,微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 “所以,我这一生,从始至终,都在一场被安排好的棋局之中?”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是,也不是。”云疏月摇头,“天道只布局,落子之后,如何行棋,皆看你自身选择。你的道,你的意志,才是决定最终结局的关键。否则,天道又何须大费周章,进行这场‘重置’?” 她看着他,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夜玄,你已知晓前因后果。如今‘归墟之眼’迫近,仙界应对乏力,摇光星域的陷落只是开始。你,是那推演中唯一的‘变数’,是那绝望中仅存的……一丝可能。” “你,可愿承此重任?” 仙府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外界隐约传来的嘈杂,衬托着此地的凝重。 夜玄没有立刻回答。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玉衡仙垒外那严阵以待的仙兵,以及更远处,仿佛永无止境的、令人压抑的灰色天幕。 重生,轮回,引导,劫难……所有的线索终于串联成线。 他背负的,不仅仅是个人的恩怨情仇,更是整个世界的存亡希望。 许久,他缓缓转身,看向云疏月,那双混沌初开的眼眸中,不再有偏执,不再有迷茫,只有一种历经千劫百难后的沉淀与坚定。 “棋局也好,宿命也罢。”他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这一世,我的路,我自己走。” “这方生我养我的天地,我会守。” “至于那‘归墟之眼’……”他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带着桀骜与狂放的弧度,只是这一次,那弧度之下,是无比坚实的自信与担当,“便让它来试试,能否吞得下,我这颗‘变数’的棋子!” 云疏月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从未有过的清明与坚定,看着他身上那融合了仙魔、包容了生死、仿佛能与整个宇宙对话的磅礴道韵,一直紧绷的心弦,在这一刻,竟莫名地松弛了几分。 或许,天道的选择,没有错。 或许,这绝望的棋局,真的存在一线生机。 她轻轻颔首,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两个字: “好。” 而就在两人坦诚相对,初步达成共识之际,玉衡仙垒之外,那原本暂时停滞的灰色瘴气,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催动,再次开始剧烈地翻涌、扩张!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那瘴气的最深处,那“归墟之眼”的虚影,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 新的风暴,即将来临。 第22章 第 22 章 摇光星域在极短时间内被“归墟瘴气”吞噬,连同驻守的仙兵天将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如同一场席卷仙界的超级风暴,瞬间冲垮了仙庭刻意维持的平静表象。 紧急朝会。 凌霄宝殿之上,仙光万道,威仪肃穆,但那股压抑不住的恐慌与躁动,却如同暗流般在每一位仙神的心头涌动。往日里仙气缥缈、言笑晏晏的景象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 仙帝依旧端坐于九重云台之上,面容笼罩在朦胧仙光中,看不清神色,唯有那统御诸天的威严,似乎比往日更盛,压得殿内众仙有些喘不过气。 兵部仙尊出列,声音沉重地汇报着摇光星域的损失,阵亡仙兵天将的名录如同沉重的枷锁,敲击在每个仙神的心上。当听到连新晋飞升、被誉为栋梁之才的巡天尉中天明也险些陨落,全靠另一名特殊飞升者夜玄冒死相救才侥幸生还时,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议论。 “归墟瘴气竟如此凶猛?连星域大阵都抵挡不住?” “那夜玄……竟能从瘴气核心救人?他如何做到的?” “此子道源特殊,莫非对此瘴气有克制之法?” 质疑、震惊、以及一丝隐晦的希望,交织在众仙的神念交流中。 端坐于前列的玉宸仙君,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夜玄非但没死,反而立下救人之功,这让他之前的种种刁难显得如同跳梁小丑。他暗暗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这时,一位隶属于“监察仙司”,面容古板的老仙出列,手持玉笏,沉声道:“陛下,摇光之失,固然因瘴气诡异,然驻守仙将预警不力,应对失措,亦难辞其咎!尤其是那夜玄,身为飞升仙僚,却罔顾仙律,擅自闯入险地,其行虽勇,其心难测!臣以为,当追究其擅离职守、扰乱防务之责!” 此言一出,部分保守派仙官纷纷附和。他们不敢直接质疑仙帝之前对夜玄的“默许”,便试图从仙律层面找茬,打压这个不安分的“变数”。 “荒谬!”一声清冷的呵斥响起,云疏月越众而出,她今日身着正式的仙官朝服,容颜清丽,目光如冰,“摇光星域防线顷刻崩溃,讯息中断,何来预警?夜玄不顾自身安危,深入死域,救回同僚,探查瘴气虚实,此乃大功!尔等不思如何应对瘴气之危,反在此苛责功臣,是何道理?!”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凛然之气,让那些附和问责的仙官一时语塞。 玉宸仙君见状,阴阳怪气地开口道:“云仙子此言差矣。功是功,过是过。仙律森严,岂可因功抵过?更何况,那夜玄如何能在那诡异瘴气中来去自如?其道源本就存疑,如今看来,更是透着古怪!焉知他与那瘴气……没有些不清不楚的关联?” 这话极其恶毒,几乎是**裸的污蔑与构陷! “玉宸!你放肆!”云疏月眸中寒光暴涨,周身仙力隐现,整个凌霄殿的温度仿佛都骤然下降! “够了。” 端坐于上的仙帝,终于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抚平了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 所有仙神皆躬身垂首,不敢再多言。 仙帝那朦胧的目光扫过全场,在云疏月身上微微停顿,又仿佛不经意地掠过玉宸仙君,最后缓缓道: “摇光之失,乃仙界之殇,非一仙一将之过。归墟瘴气,乃前所未有之浩劫,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 他顿了顿,继续道:“夜玄探查瘴气,救回同僚,有功于仙界。擢升其为正八品‘诛魔使’,享巡察之权,专司应对归墟瘴气事宜,各仙域需予以配合,不得怠慢。” 直接擢升!还赋予了专司之权和巡察之权!这无疑是仙帝对夜玄的极大肯定与支持,也是对玉宸等人构陷的最有力回击! 玉宸仙君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低头掩去眼中滔天的恨意与不甘。 云疏月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但依旧紧绷。她知道,仙帝此举,既是重用,也是将夜玄彻底推到了风口浪尖,置于整个仙界的目光之下,承担起那几乎不可能完成的重任。 “至于应对之策……”仙帝声音依旧平稳,却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着令工部、阵部,即刻研制抵御瘴气之仙器、阵盘;药王殿全力炼制净化丹药;各仙域加紧构筑第二、第三道防线,征调下界所有可用之力,共抗此劫!” “臣等领旨!”众仙齐声应诺,心中却各怀心思。仙帝的安排依旧是被动防御,对于那瘴气之源,依旧讳莫如深。 朝会在一片沉重而诡异的气氛中结束。 仙帝的旨意迅速传遍仙界。夜玄之名,再次以另一种方式,震撼了所有仙神。有佩服其胆识功绩的,有嫉妒其晋升之快的,更有对其“诛魔使”身份和特殊道源充满疑虑与忌惮的。 …… 玉宸仙府。 “砰!”名贵的仙玉茶盏被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玉宸仙君面目扭曲,再无半分平日里的风流倜傥。 “诛魔使?!巡察之权?!仙帝陛下竟如此看重那个来历不明的家伙!”他低吼着,胸膛剧烈起伏。 一名心腹仙官小心翼翼地道:“仙君息怒。那夜玄如今风头正盛,又有云疏月为其撑腰,暂且动他不得。不过……归墟瘴气凶猛异常,连星域都能吞噬,他这‘诛魔使’,怕是也做不了多久……” 玉宸仙君眼中闪过一丝阴冷:“不错!就让他去碰那瘴气!本君倒要看看,他能嚣张到几时!”他沉吟片刻,压低声音,“去,给我们在摇光星域附近的人传讯,若见到夜玄……‘适当’地给他制造点麻烦,不必留下痕迹。” “是!”心腹仙官领命而去。 玉宸仙君看着满地的碎片,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就算明面上动不了你,暗地里,也有的是办法让你万劫不复! …… 星陨别苑。 夜玄并未因仙帝的擢升而有任何欣喜或激动。他换上了那身象征“诛魔使”身份的玄色暗纹仙袍,更衬得他身姿挺拔,气息深沉。他手中把玩着那枚新得的、拥有一定权限的仙官印信,目光却投向玉衡仙垒之外,那依旧在不断蔓延的灰色天幕。 “诛魔使……专司瘴气……”他低声自语,嘴角泛起一丝嘲弄。仙庭终究还是不敢直面“归墟之眼”,只敢将这表象的“瘴气”定义为敌人。 云疏月的身影悄然出现在苑内,她看着夜玄,直接道:“仙帝此举,是将你架在火上烤。此后行事,需更加谨慎。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夜玄收起印信,看向她:“我知道。玉宸之流,不过是疥癣之疾。真正的麻烦,是那东西。”他指了指远处的灰色天幕,“以及,仙界内部,那些知晓真相却选择沉默,甚至可能另有图谋的人。” 云疏月默然。她知道夜玄指的是玄都仙翁那一类,甚至可能包括态度暧昧的仙帝。 “你接下来有何打算?”她问道。 “先去瘴气边缘看看。”夜玄道,“亲身感受过,才能找到真正的应对之法。仙庭给的这些丹药、阵盘,不过是隔靴搔痒。”他顿了顿,看向云疏月,“我需要关于瘴气蔓延最新、最详细的情报,尤其是……其扩张速度与方向的变化规律。” 云疏月点了点头:“我会通过我的渠道帮你留意。另外,中天明伤势稳定后,已主动请缨,愿为你副手,协助处理庶务,探查情报。” 夜玄微微颔首,中天明心性纯良,办事稳妥,确是不错的人选。 “还有一事,”云疏月语气略显凝重,“我察觉到,近期有数道极其隐晦的强大神念,在暗中窥探星陨别苑,其来源……似乎并非南天仙域。” 夜玄眼神一凛:“看来,我这‘变数’,已经引起某些真正‘大佬’的注意了。”他非但不惧,眼中反而燃起一丝战意,“让他们看吧。正好,我也需要借他们的眼睛,让某些人知道,我这‘诛魔使’,并非虚设。” 他站起身,周身那股新生的太初源炁微微流转,虽内敛,却自然散发出一种凌驾于寻常仙魔之上的磅礴道韵。 “我这就去瘴气边缘。仙界这潭水,是时候,再搅动一下了。” 说罢,他身形一晃,已化作一道混沌流光,撕裂虚空,径直朝着那令人望而生畏的灰色死域而去。 云疏月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 山雨已来,风满仙楼。 这场关乎存亡的棋局,棋子与棋手,界限已然模糊。 而执棋的天道,又将在何时,落下下一步? 第23章 第 23 章 仙帝的旨意与摇光星域陷落的噩耗,如同两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广袤的仙界掀起了滔天巨浪。恐慌不再局限于底层仙民与低阶仙官,开始向着仙界的中上层蔓延。 “归墟瘴气”这个词,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出现在各路仙神的口中与神念交流里。仙庭官方下达的防御指令一道紧过一道,工部、阵部、药王殿等机构超负荷运转,无数炼器材料、阵法基材、珍稀仙草被征调,日夜不停地被炼制成各种据说能抵御瘴气的仙器、阵盘和丹药,分发至各仙域前沿防线。 然而,坏消息依旧接踵而至。 继摇光星域之后,邻近的“开阳星域”、“天权星域”外围,也相继出现了规模不等的归墟瘴气!虽然尚未像摇光那般被彻底吞噬,但那不断蔓延的灰色死域,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让驻守仙军人心惶惶。 更令人不安的是,一些位于偏远星域的下界附属宗门,开始传来整个星球、乃至小型星系被灰雾笼罩后彻底失联的噩耗!消息被仙庭极力压制,但纸终究包不住火,种种传闻在私下里疯狂流传,加剧着恐慌的发酵。 仙界,这方被视为诸天万界顶点、永恒安宁的净土,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毁灭的迫近与自身的脆弱。 夜玄受封“诛魔使”的消息,在这种背景下,并未引起太多争议,反而被许多心怀忧虑的仙神视为一线希望。毕竟,他是目前唯一一个已知的、能深入瘴气并活着出来,甚至救回同僚的仙人。无论他的道源如何特殊,在生存危机面前,这些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星陨别苑暂时成了仙界一个特殊的焦点。中天明伤势稍愈后,便正式以副手身份入驻此地,负责处理日益增多的各方讯息与求见。有请求指点如何防御瘴气的边军仙将,有希望打探内幕消息的仙域使者,也有单纯想来见识一下这位传奇“诛魔使”的好奇者。 夜玄对此一概不见。他将所有庶务丢给中天明,自己则频繁出入于各处出现瘴气的星域边缘,进行着外人难以理解的“探查”。 玉衡仙垒外围,灰雾翻涌。 夜玄悬立于虚空,与那吞噬一切的灰色保持着一种危险的距离。他并未穿戴任何仙庭下发的防御仙器,仅仅依靠自身那内敛的太初源炁护体。经过摇光星域的生死考验和道境突破,他对于归墟瘴气的认知已远超旁人。 他伸出手指,凌空一点。一缕极其细微的、混合着仙魔特质与星辰之力的太初源炁,如同灵活的游鱼,脱离他的身体,悄无声息地没入前方的灰雾之中。 与之前纯粹以力量硬抗不同,这一次,他操控着这缕源炁,并非抵抗,而是尝试去“模拟”、去“融入”那灰雾的某种频率。 神识高度集中,附着在那缕源炁之上,仔细感知着其与灰雾接触后的每一丝变化。 起初,源炁依旧受到侵蚀,但速度远比纯粹的仙元或魔气要慢。随着夜玄心念转动,源炁内部的“混沌”属性被激发,其波动开始变得极其不稳定,时而炽热如阳,时而冰冷如冥,时而有序如阵,时而混乱如麻。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原本无所不吞的灰雾,在面对这种“捉摸不定”、仿佛自身也处于某种“无序”状态的源炁时,竟出现了一丝……“迟疑”?侵蚀的速度进一步减缓,甚至在某些瞬间,那缕源炁仿佛真的与周围的灰雾达成了某种短暂的、脆弱的“平衡”,如同水滴暂时融入了油中,虽不相容,却也未立刻被排斥或吞噬! “果然……”夜玄眼中精光一闪。他的猜测是正确的!归墟瘴气吞噬“秩序”,但对于同样处于“混沌”或“高熵”状态的存在,其同化效率会大打折扣!他的太初源炁,因其仙魔归一的本质,天然就带有这种“不确定性”! 他继续尝试,操控着那缕源炁在灰雾中穿梭、变化。他发现,当源炁模拟出与灰雾核心那种“万物终焉”的寂灭意境接近的频率时,受到的排斥最小,甚至能引动一丝微弱的灰雾随之流动! 这并非掌控,更像是一种……有限的“引导”或“欺骗”。 他收回那缕已然消耗大半的源炁,仔细体悟着其中的变化与收获。虽然距离真正对抗“归墟之眼”还差得远,但这无疑是一个至关重要的突破!证明了“混沌”与“不确定性”,确实是应对这种“秩序终结者”的有效思路之一! 就在他沉浸于试验的收获时,一道紧急传讯自中天明处传来: “夜师兄!紧急军情!天权星域外围‘流火星带’防线告急!瘴气中涌现大量被侵蚀转化的‘墟妖’,攻势凶猛,守军请求支援!仙庭援军尚在集结,远水难救近火!” 墟妖?被瘴气侵蚀转化的怪物? 夜玄目光一凝,没有任何犹豫,身形化作一道混沌流光,撕裂空间,直奔天权星域而去!这正是检验他新领悟的绝佳机会! …… 天权星域,流火星带。 这里本是一片由无数燃烧着永恒火焰的陨石构成的瑰丽星景,如今却已沦为血腥的战场。灰色的瘴气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仙庭布设的“离火金光阵”,阵法光幕剧烈摇曳,明灭不定。 而更令人心惊的是,从那灰雾之中,涌出了无数形态扭曲、狰狞可怖的怪物!它们有的保持着部分星辰巨兽或虚空魔物的轮廓,但身躯已大半化为灰败的、半透明的诡异物质,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没有任何理智的灰光;有的则完全是由瘴气凝聚而成,没有固定形态,如同灰色的淤泥怪,所过之处,连燃烧的陨石火焰都被其吞噬熄灭! 这些便是“墟妖”!它们不仅拥有着被瘴气强化过的可怕力量,更带着那种令人厌恶的“抹除”特性,仙兵们的仙法攻击落在它们身上,效果大打折扣,而一旦被墟妖击中或沾染,仙体便会迅速被侵蚀,下场凄惨! 防线已然岌岌可危,无数仙兵在墟妖的冲击下灰飞烟灭,残存的守军收缩在几个关键的阵法节点,苦苦支撑,绝望的气氛弥漫。 就在主阵眼即将被几只强大的墟妖攻破之际—— “嗡!” 一道混沌色的流光如同天外彗星,悍然撞入战场! 夜玄的身影出现在阵眼上空,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些扑来的墟妖,只是抬手,五指张开,对着那汹涌的灰色潮汐与无数的墟妖,轻轻一按!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也没有绚烂的法术光芒。 只有一股无形无质、却仿佛蕴含着天地未开时最本源力量的“场”,以他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太初领域! 领域所及之处,那翻滚的灰雾仿佛被投入了石子的水面,泛起了紊乱的涟漪,蔓延的速度为之一滞!而那些疯狂嘶吼的墟妖,动作瞬间变得迟滞、扭曲,它们身上那灰败的、代表着“被同化”的物质,与夜玄的太初领域接触后,竟开始出现不稳定的波动,仿佛两种不同的“混沌”在相互干扰、抵消! “那是……诛魔使夜玄!” “他来了!我们有救了!” 残存的守军看到夜玄,如同看到了救星,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夜玄目光冰冷,锁定那几只最强的墟妖,并指如剑,一道凝练到极致、色泽混沌的剑罡迸发而出! 这剑罡并非单纯的毁灭,其中蕴含着他对太初源炁的领悟,带着一种“逆乱阴阳”、“混淆清浊”的诡异力量! 剑罡斩过,那几只强大的墟妖发出痛苦的、不似生物的尖啸,它们那半透明的身躯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冰块般剧烈扭曲、消融,最终“噗”的一声,竟是彻底崩散成了最原始的、无害的混沌气流,被周围的太初领域缓缓吸收! 一击!秒杀堪比真仙的强大墟妖! 这一幕,震撼了所有目睹的仙兵! 夜玄没有丝毫停留,身形在战场上闪烁,每一次出手,都伴随着混沌光芒的闪耀与墟妖的崩灭。他的太初源炁,对于这些被瘴气同化的怪物,似乎有着天然的克制作用!并非强行净化,而是以一种更高级的“混沌”,将其存在本身“归零”! 在他的带领下,残存的守军士气大振,开始反击。虽然无法像夜玄那样轻易消灭墟妖,但借助阵法的力量和夜玄领域的削弱,他们也逐渐稳住了阵脚。 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在夜玄的介入下,终于被勉强遏制。 当最后一只墟妖在混沌剑罡下湮灭,流火星带的瘴气暂时停止了蔓延,战场暂时恢复了平静。 夜玄悬立于虚空,看着下方劫后余生、向他投来感激与敬畏目光的仙兵,又望向那暂时退去、却依旧虎视眈眈的灰色死域,心中并无喜悦,只有更深的凝重。 墟妖的出现,说明“归墟之眼”并非只是被动地吞噬,它还在主动地“转化”、制造爪牙!这场浩劫,远比想象的更加棘手。 而他这太初源炁,虽初显神效,但消耗亦是巨大。面对整个“归墟之眼”,依旧是杯水车薪。 他需要更快地提升,需要找到更多志同道合之辈,需要……撬动整个仙界的力量! 他转身,看向仙庭的方向,目光深邃。 有些变革,必须加速了。 第24章 第 24 章 夜玄在天权星域流火星带,以雷霆手段击溃墟妖、暂时遏制瘴气蔓延的消息,如同一声嘹亮的号角,迅速传遍了动荡不安的仙界。 “诛魔使”这三个字,不再仅仅是一个带着疑虑的封号,而是开始与“希望”、“力量”这些词汇联系在一起。尤其是那些亲眼目睹夜玄战斗的前沿仙军,更是将其视若神明。他那独特的、仿佛能克制瘴气与墟妖的混沌力量,成为了绝望氛围中一道刺破阴霾的光。 星陨别苑的门槛,几乎要被各方来使踏破。这一次,不再仅仅是好奇与试探,更多的是真切的求助与合作意向。 夜玄依旧没有亲自接待所有人,但他不再完全拒之门外。他授意中天明,开始有选择地接见一些来自中小型仙域、或是某些独立仙道势力的代表。这些势力往往在仙庭庞大的体系中话语权不重,资源有限,在面对瘴气威胁时更为脆弱,也更能放下成见,寻求任何可能的生机。 夜玄给予他们的,并非什么高深的功法或强大的仙器,而是基于自身对太初源炁与瘴气特性的理解,总结出的一些基础应对策略。包括如何调整自身仙力波动以略微增加对瘴气侵蚀的抵抗力,如何识别瘴气中相对薄弱的区域,以及一些针对墟妖弱点(对混沌、无序能量的不适应)的简易合击阵法。 这些方法看似粗浅,却极为实用,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庭大佬们绝不会去研究、也看不上的“小术”。然而,对于挣扎在生存线上的中小势力而言,却不啻于雪中送炭。 同时,夜玄通过中天明,开始有意识地整合这些零散的力量。他以“诛魔使”的名义,建立了一个松散的“抗瘴同盟”,成员间共享情报,互通有无,在遭遇大规模墟妖袭击时相互支援。夜玄并未要求绝对的掌控权,更像是一个发起者和核心支柱。 这种做法,无疑触动了仙庭某些既得利益群体的神经。尤其是以玉宸仙君为首的那一派,对此更是嗤之以鼻,讥讽为“乌合之众的垂死挣扎”。然而,在日益严峻的生存压力下,加入这个松散联盟的势力却越来越多。一股游离于仙庭主流体系之外的新生力量,正在悄然凝聚。 夜玄深知,仅靠这些还远远不够。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需要更本质的,能够对抗甚至逆转“归墟”的方法。他将目光投向了那些被历史尘埃掩埋的角落——古仙遗迹。 根据他从万卷阁“寂灭区”以及浑天监“观微阁”获取的零碎信息,在远古乃至更加久远的时代,仙界并非如今这般格局,曾经历过数次辉煌与破灭。那些消逝的古老文明,或许在面对类似“纪元之劫”的危机时,留下过不为人知的遗产或启示。 他将这个想法告知了云疏月。 云疏月沉吟良久,道:“古仙遗迹,大多位于仙界边荒或某些绝地,危险重重,且多有强大禁制守护。仙庭对此类遗迹管控极严,擅自探索乃是大罪。”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夜玄语气平静,“仙庭若真有办法,摇光星域也不会陷落得如此之快。我们需要跳出他们的框架。” 云疏月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知道劝阻无用。她轻叹一声:“我知道一处。位于‘无涯死海’深处,据传是上一个纪元,‘太虚仙朝’的一处残破实验场。仙庭曾数次组织探索,皆损失惨重,后来便将那里列为禁地,封存至今。传闻那里……涉及‘虚实转化’与‘规则重构’的禁忌研究。” “太虚仙朝?虚实转化?”夜玄眼中闪过一丝兴趣。这正好与他对抗“归墟”(将实化为虚)的思路隐隐相合。 “我与你同去。”云疏月道,“无涯死海环境恶劣,空间紊乱,更有诸多诡异生物盘踞,多一人照应,多一分把握。” 夜玄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他知道,这不仅是为了照应,更是一种并肩而战的姿态。 …… 无涯死海,并非真正的海洋,而是一片位于仙界极北之地的、无边无际的混乱虚空。这里没有星辰,没有光亮,只有永恒的黑暗与如同潮汐般起伏的、能撕裂金仙之躯的空间风暴。各种扭曲的、适应了此地恶劣环境的虚空生物潜伏在暗处,伺机而动。 夜玄与云疏月驾驭着遁光,在狂暴的空间乱流中艰难穿行。夜玄以太初源炁护住两人,那混沌的力量似乎对此地的混乱环境有着天然的适应性,比起纯粹的仙元要稳定得多。 按照云疏月掌握的星图,他们避开了几处已知的、连仙尊都不愿轻易涉足的危险区域,经过数日的跋涉,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片悬浮在死海深处的、巨大无比的残破大陆。大陆整体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灰白色,仿佛失去了所有色彩。其上遍布着断裂的山脉、干涸的河床、以及无数倒塌的、风格奇异的建筑残骸。一种亘古、死寂、却又带着某种未散执念的气息,笼罩着整个大陆。 最引人注目的,是大陆中央,一座半塌的、如同倒扣巨碗般的奇异建筑。建筑表面布满了无数密密麻麻、闪烁着微弱磷光的符文,这些符文与现今仙界的道纹体系截然不同,更加古老、抽象,蕴含着一种难以理解的道韵。 “就是那里,太虚仙朝的‘幻真阁’。”云疏月指向那座建筑。 两人降落在大陆表面,脚下是冰冷坚硬的、仿佛被某种力量彻底“石化”的土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心神不宁的波动,仿佛时间和空间在这里都变得有些暧昧不清。 他们谨慎地向着幻真阁靠近。沿途可以看到一些散落的、非金非玉的器物残片,以及一些保持着惊恐或疯狂姿态的、早已失去生命气息的石化尸骸。这些尸骸的服饰与现今仙界迥异,显然属于太虚仙朝的遗民。 靠近幻真阁入口,一股强大的排斥力场阻挡了去路。力场无形无质,却坚韧无比,寻常仙法难以破开。 夜玄尝试着将太初源炁凝聚于指尖,轻轻点向那力场。源炁与力场接触的瞬间,并未发生剧烈冲突,那力场仿佛“识别”出了某种同源或更高级的混沌属性,竟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排斥力大减! “果然有效!”云疏月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两人趁机穿过力场,进入了幻真阁内部。 阁内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要广阔,仿佛自成天地。这里没有灯火,光源来自于墙壁和穹顶上那些自行发光的古老符文。无数巨大的、造型奇特的仪器林立其间,大多已经损坏,覆盖着厚厚的尘埃。一些半透明的、如同水晶般的管道纵横交错,里面似乎还残留着些许凝固的、色彩诡异的能量液。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混合着金属与未知化学试剂的气味。 他们沿着一条主干道向深处走去,神识仔细地扫过沿途的一切,不放过任何可能的信息。 在一间类似于主控室的巨大殿堂内,他们找到了此行的目标——一座虽然布满裂纹,但核心似乎尚存一部分功能的、由无数晶体棱面构成的巨大仪器。仪器中央,悬浮着一枚人头大小、不断变幻着形态的、半透明的混沌光球。 光球之中,似乎有无数细小的符文和信息流在生灭、重组。 “这是……‘太虚衍道核’的残骸?”云疏月根据古籍记载,认出了此物,“传闻太虚仙朝试图以此推演万物本源,重构天地法则……” 夜玄走上前,将手掌轻轻按在那混沌光球之上,同时将自身的太初源炁缓缓注入。 嗡——! 光球猛地亮起!无数破碎的、杂乱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入夜玄的识海! 他“看”到了太虚仙朝的辉煌,看到了他们对“虚实”、“存在”、“规则”的疯狂研究与探索;看到了他们为了对抗某种“大寂灭”的威胁,进行的种种惊世骇俗的实验——将生灵转化为信息态、将物质分解重组、甚至试图创造独立的“规则泡泡”以规避毁灭…… 他也看到了他们的失败。那“大寂灭”的力量,无视了虚实界限,穿透了规则防御,如同无法抗拒的宿命,最终将整个仙朝拖入了毁灭的深渊。而这“幻真阁”,便是他们在最后时刻,试图保存文明火种、寻找“逆熵”方法的最后堡垒…… 信息流庞杂而混乱,大多已经损毁,但夜玄还是从中捕捉到了一些极其关键、甚至可以说是惊世骇俗的碎片: “……确认,‘寂灭’非能量,非物质,乃‘规则’之癌,存在之敌……” “……逆熵……理论上存在可能……需超越现有宇宙模型之‘奇点’……” “……‘源初混沌’……或为钥匙……” “……警告!强行逆转熵增,将引发不可预测之‘道反’……” 源初混沌?道反? 夜玄心神剧震!这些概念,与他的太初源炁,与那推演中唯一的可能性,隐隐吻合! 就在他试图获取更多信息时—— “咔嚓!” 那本就布满裂纹的“太虚衍道核”残骸,似乎无法承受他太初源炁的灌注与信息的提取,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脆响,表面的光芒急剧闪烁,随即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噗”的一声,彻底碎裂,化作了漫天飞舞的、失去灵性的晶体粉末。 信息流戛然而止。 夜玄缓缓收回手,脸色凝重。虽然未能得到完整的方法,但这些碎片化的信息,无疑为他指明了一个更加清晰,却也更加危险的方向。 逆熵?源初混沌?道反? 看来,对抗“归墟”的道路,比他想象的还要艰难和……疯狂。 “有收获吗?”云疏月问道。 夜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找到了一些线索,但前路……恐怕比直面归墟更加凶险。” 他环顾这片死寂的废墟,仿佛能看到太虚仙朝先贤们在那绝望末日面前,进行的最后挣扎与呐喊。 历史的尘埃之下,埋葬着血与火的教训,也隐藏着超越时代的智慧。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无论前路如何,他都必须走下去。 “我们该回去了。”他对云疏月道,“仙界,需要一场变革。而这场变革,或许就要从我们脚下这片废墟中,汲取力量。” 两人离开了这片被遗忘的古仙遗迹,身影消失在无涯死海的黑暗之中。 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幻真阁深处的阴影中,一点微弱的、仿佛由无数细小符文组成的、如同眼睛般的幽光,悄然亮起,注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随即又缓缓隐去。 仿佛有什么沉睡于此的存在,被他们的到来,悄然惊醒。 第25章 第 25 章 自无涯死海归来,夜玄便进入了星陨别苑深处,开始了近乎闭关的潜修。太虚仙朝遗留的碎片信息,如同在他心中点燃了一簇危险的火焰。“逆熵”、“源初混沌”、“道反”这些概念,不断在他识海中盘旋、推演。 他尝试着将自身已然混沌的太初源炁,向着那理论中更加本源、更加接近宇宙诞生之初的“源初混沌”状态引导、压缩。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如同在悬崖边缘行走,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星陨别苑上空,异象频生。时而混沌之气弥漫,仿佛要重开天地;时而又归于极致的死寂,连光线和声音都被吞噬。那巨大的陨星黑石在夜玄的道韵影响下,表面竟也开始浮现出与太虚仙朝遗迹中相似的、古老而抽象的符文虚影,明灭不定。 中天明负责处理外界事务,能清晰地感受到别苑深处那股日益恐怖、也日益不稳定的磅礴气息,心中充满了担忧,却不敢打扰。 云疏月来过数次,每次都只是远远感知,眉宇间的凝重便加深一分。她能感觉到,夜玄正在走一条极其危险的路,一条连太虚仙朝都未能走通,甚至因此招致“道反”的路。但她知道,劝阻无用,这是他自己选择的道,也是应对“归墟之眼”可能唯一的途径。她只能暗中布下几重隐匿与防护仙阵,以防不测。 这一日,星陨别苑上空的异象达到了顶峰。 原本只是局部紊乱的灵气与规则,骤然间以别苑为中心,疯狂地向内坍缩!一个无形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混沌漩涡凭空出现,漩涡中心,正是夜玄闭关的静室! 静室之内,夜玄盘膝而坐,脸色呈现出一种极不正常的混沌色泽,时而苍白如纸,时而暗沉如夜。他周身缭绕的太初源炁已不再是温顺的流转,而是变得狂暴无比,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他体内横冲直撞,甚至隐隐有要脱离掌控、反噬其主的迹象! 他正在强行冲击那个界限,试图将太初源炁压缩、质变,触摸那传说中的“源初混沌”! “轰——!!!” 仿佛宇宙初开的第一声巨响,在他体内炸开! 成功了?! 不! 就在那压缩到极致的本源之力即将发生某种质变的刹那,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源自大道本身的反噬之力,如同沉睡的凶兽,骤然苏醒! 那不是能量的冲击,而是规则的崩坏,是存在根基的动摇! 夜玄只觉得自己的道基、神魂、乃至对“自我”的认知,都在这一刻被无数无形的力量疯狂撕扯、扭曲!太虚仙朝信息碎片中警告的“道反”,以远超他想象的凶猛姿态,降临了! “噗——!” 他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那血液竟不是红色,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不断变幻的混沌色彩!他的身体表面,开始浮现出无数细密的、如同瓷器冰裂般的道痕,那些道痕深处,不是血肉,而是翻滚的、失控的混沌气流! 他的意识陷入了一片光怪陆离的混乱之中。前世的杀戮与今生的守护交织;仙界的祥云与归墟的死寂重叠;云疏月清冷的面容与那吞噬一切的“虚无”交替闪现……一切都在崩坏,一切都在混淆! “呃啊——!” 他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混合着痛苦与疯狂的嘶吼,周身失控的混沌源炁如同风暴般向外席卷! “不好!”一直守在别苑外的云疏月脸色剧变,她布下的防护仙阵在那失控的混沌风暴面前,如同纸糊般瞬间破碎!她毫不犹豫,化作一道清冷仙光,直接冲入了风暴核心! 只见静室早已不复存在,夜玄悬浮于废墟之上,双目赤红,长发狂舞,周身被暴走的混沌气流包裹,那气息充满了毁灭与不祥,仿佛随时会彻底湮灭,又或者……化身为某种更加可怕的存在! “夜玄!守住本心!”云疏月清叱一声,双手结印,纯净浩瀚的仙帝级仙元化作一道道月华般的锁链,试图束缚住那失控的混沌风暴,安抚夜玄暴走的神魂。 然而,那“道反”之力太过诡异与强大,她的仙元锁链刚一接触混沌风暴,便如同冰雪遇阳般迅速消融,甚至隐隐有被其同化、反过来侵蚀她自身的趋势! “没用的……师尊……”夜玄的声音嘶哑而断续,充满了痛苦,“道反……是规则层面的反噬……外力难助……” 他猛地抬头,那双赤红的眸子看向云疏月,其中竟闪过一丝清明与决绝:“走!离开这里!我控制不住它了!” 话音未落,他周身混沌风暴再次暴涨,一股更加恐怖的、仿佛要将周遭一切存在都拉入无序与崩坏的力场,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 云疏月被那股力场狠狠推开,仙躯剧震,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她看着风暴中心那个在毁灭与存在之间挣扎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却并未离开,反而再次凝聚起更强的仙元。 她不能走!若是任由夜玄在此彻底失控,引发的“道反”灾难,恐怕不亚于一次小型的归墟爆发!整个南天仙域都可能受到波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夜玄怀中,那枚一直沉寂的、得自玄都仙翁的“观星令”,突然自主飞起,散发出柔和而稳定的清辉!清辉之中,流淌出无数细密的、与浑天监顶层那“观微阁”中相似的星轨符文! 这些星轨符文仿佛拥有某种定序安澜的神奇力量,它们无视了狂暴的混沌风暴,如同涓涓细流,缓缓融入夜玄周身那失控的混沌气流之中。 奇迹发生了! 那原本狂暴无序、充满毁灭气息的混沌气流,在接触到这些星轨符文后,仿佛被注入了一种奇异的“秩序”或者说“框架”,虽然依旧混沌,但那毁灭性的崩坏趋势,却被强行遏制、导引,开始以一种相对平缓的方式,重新在夜玄体内流转、平复! 夜玄身体表面那些恐怖的道痕,也开始缓缓弥合,眼中的赤红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疲惫后的清明与……一丝后怕。 玄都仙翁……这观星令,竟还隐藏着这等后手?他早就预料到了“道反”的危险? 风暴渐渐平息。 夜玄踉跄落地,气息虚弱到了极点,但总算勉强稳住了道基,没有彻底崩溃或被反噬吞噬。他看向不远处脸色苍白的云疏月,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感激。 “多谢师尊。”他声音沙哑。 云疏月摇了摇头,走上前,探查了一下他的情况,眉头紧锁:“道基受损严重,需长时间静养。那‘源初混沌’之路,太过凶险,暂且放下吧。” 夜玄沉默片刻,苦笑道:“怕是放不下了。‘道反’虽被暂时压制,但那种触及本源界限的感觉……已经印入道心。除非彻底废掉这身修为,否则……终有一日,还需面对。” 他抬头,望向仙界那看似永恒的天空,目光深邃:“而且,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 就在星陨别苑的危机刚刚平息,整个南天仙域,不,是整个仙界三十六重大罗天,都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了一下! 并非物理层面的震动,而是规则层面的、仿佛整个仙界根基都被某种力量撼动的震颤! 所有仙神,无论修为高低,都在这一刻心生感应,不约而同地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与恐慌! 紧接着,一道无法形容其色彩、仿佛蕴含着无尽悲哀与决绝的宏大意志,如同潮水般扫过整个仙界,在所有达到一定境界的仙神识海中,留下了一段清晰无比的信息: “归墟之眼已锁定本界坐标,吞噬加速,最终屏障将于三百载后彻底崩解。” “大罗天……将陨。” 信息简短,却如同最终的审判,带着一种无可辩驳、无可逆转的宿命感,狠狠砸在了每一个接收到信息的仙神心头! 仙帝的隐瞒,玄都仙翁的暗示,夜玄的警告……在此刻,都被这来自仙界本源意志的宣告,彻底证实! 仙界,并非永恒!它也有寿终正寝之日!而那日子,就在三百年后!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席卷整个仙界的、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慌与混乱! “三百年?!只有三百年了?!” “最终屏障崩解?那我们……我们都会死?!” “逃!快逃!离开仙界!” “往哪里逃?归墟之眼锁定的是整个仙界坐标!” 哭喊、嘶吼、绝望的呐喊,在仙界的各个角落响起。维持了无数岁月的秩序,在这末日宣告面前,开始迅速崩塌。 凌霄宝殿方向,仙帝那笼罩在仙光中的身影首次显露出了一丝清晰的疲惫与……某种下定决心的厉色。一道道更加严厉,甚至可以说是残酷的仙谕,开始如同雪片般飞出,强行弹压各地的骚乱,征调一切可用资源。 而星陨别苑内,刚刚经历“道反”之劫的夜玄,在接收到这末日宣告后,非但没有绝望,反而缓缓擦去嘴角的血迹,眼中燃烧起一种近乎疯狂的斗志。 三百年…… 他看向身旁同样面色凝重的云疏月,又望向那因末日宣告而风云色变的仙界天空,一字一句地道: “看来,我们没有慢慢摸索的时间了。” “这场与‘归墟’的战争……” “从现在起,正式开始了。” 第26章 第 26 章 仙界本源意志那冰冷而绝望的宣告,如同最后的丧钟,敲碎了一切侥幸与伪装。三百年,对于凡人而言是漫长岁月,对于寿元无尽的仙人来说,却不过是弹指一瞬。末日倒计时,正式开始。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三十六重大罗天疯狂蔓延。往日里仙气缭绕、秩序井然的仙域,此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有仙神癫狂地冲击仙庭库府,抢夺资源,试图在最后时刻提升实力或寻找逃命之法;有宗门内部为争夺那渺茫的生机而自相残杀;更有甚者,彻底绝望,道心崩溃,于洞府中自毁仙基,化道兵解,只求一个痛快。 仙庭的反应前所未有的强硬与……冷酷。 仙帝连发九道“镇世仙谕”,宣布仙界进入“战时状态”。任何敢于作乱、散布恐慌、消极避战者,无论身份地位,立斩不赦!一队队由金仙统领、装备了最新研制出的抗瘴仙器的执法天兵,如同冰冷的杀戮机器,巡弋于各仙域,以铁血手段强行镇压骚乱,腥风血雨瞬间染红了诸多仙城。 同时,一道道堪称严苛的征调令下达。所有仙域、所有宗门、所有散修,必须无条件服从仙庭统一调配。库存的仙晶、灵材、丹药被强制征收;擅长炼器、炼丹、阵法的仙师被集中管制;甚至连那些隐世不出、早已不同世事的老怪物,也被仙庭以特殊手段“请”出山门。 整个仙界,像是一架被强行拧紧发条、超负荷运转的战争机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悲壮、绝望、疯狂、压抑……种种情绪交织,构成了此刻仙界的主旋律。 星陨别苑,在这片混乱中,反而成了一处相对平静,却又暗流汹涌的特殊所在。 夜玄经过短暂的调息,勉强压制住了“道反”带来的道基之伤,但脸色依旧带着一丝不健康的苍白。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时间慢慢养伤了。 中天明将外界愈发恶劣的情报源源不断地送来。仙庭的强制征调已经开始波及到夜玄整合的“抗瘴同盟”中的那些中小势力,引发了不少怨言与抵抗。 “夜师兄,仙庭的使者已经到了玉衡仙垒,要求我们‘诛魔使’麾下所有登记在册的力量,三日内前往‘凌霄天军’报到,接受整编,违令者……以叛界论处!”中天明的语气带着愤怒与无奈。 “叛界?”夜玄嗤笑一声,眼神冰冷,“大难临头,还在玩弄权术,划分派系。”他很清楚,仙庭此举,既是为了集中力量,也是为了削弱甚至吞并他这股新兴的、不受完全掌控的势力。 “我们该如何应对?”中天明问道。是服从,还是反抗?无论哪种选择,似乎都前景堪忧。 夜玄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云疏月:“师尊,仙庭内部,如今是何动向?” 云疏月神色凝重:“仙帝已下令,由后土仙君总揽后勤,太白剑仙执掌刑律,玄都仙翁推演天机……而玉宸仙君之父,‘玉衡仙尊’,被任命为‘抗瘴大元帅’,总领前线一切军务。” 玉衡仙尊?玉宸的父亲?夜玄眼中寒光一闪。这任命,意味深长。 “看来,仙庭是打算将我们这股‘不安定因素’,要么收编,要么……借刀杀人,消耗在对抗瘴气的最前线。”夜玄瞬间洞悉了其中的算计。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别苑外那因仙庭强力镇压而暂时恢复、却依旧弥漫着绝望气息的仙域景象。 服从?将辛苦整合的力量拱手让人,然后被派往最危险的战场当炮灰?他不甘心。 反抗?以他目前的状态和手中的力量,正面抗衡仙庭,无异于以卵击石。 必须另辟蹊径。 他回想起太虚仙朝遗迹中获取的信息,回想起那惊鸿一瞥的“逆熵”可能与“道反”的警告,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型。 “中师弟,”他转身,语气决断,“以我的名义,向所有‘抗瘴同盟’成员,以及……任何愿意相信我们,不愿坐以待毙的仙神,发出邀请。” “邀请?”中天明一愣。 “没错。”夜玄目光灼灼,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邀请他们,三日后,于‘无涯死海’边缘,共商……‘逆熵之盟’!” “逆熵之盟?”云疏月闻言,眸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即化为深深的忧虑,“你要公开太虚仙朝的禁忌研究?这太危险了!且不说仙庭会如何反应,单是‘逆熵’本身,就足以引来大道反噬!”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师尊。”夜玄看着她,眼神平静却坚定,“仙庭的路,是被动防御,是垂死挣扎,最终结局早已注定。想要搏那一线生机,就必须走上他们不敢走,甚至视为禁忌的道路!” “大道反噬?”他嘴角勾起一抹桀骜的弧度,“我已经体验过了。既然没死,那就说明,这条路,或许真的能走通!” 他看向中天明:“去发邀请吧。告诉他们,若还想为这方天地,为自己,争一个未来,就来无涯死海。若只想苟延残喘,或甘为仙庭鹰犬,那便不必来了。” 中天明看着夜玄那虽受伤却更加锐利、仿佛能刺破一切阴霾的眼神,心中豪气顿生,重重抱拳:“是!夜师兄!我这就去办!”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开。 “逆熵之盟”?在末日宣告的背景下,这四个字仿佛带着一种魔性的吸引力,又充满了令人恐惧的未知。 有人嗤之以鼻,认为夜玄是疯了,在哗众取宠,自取灭亡。 有人将信将疑,但在绝望中,任何一根稻草都想要抓住。 更有少数知晓部分上古秘辛的存在,听到“逆熵”二字,皆是心神剧震,意识到这或许真的是不同于仙庭方案的、另一种可能! 三日后,无涯死海边缘。 这里本是仙界荒芜偏僻之地,如今却汇聚了来自各方、数量远超预期的人影。有来自中小仙域的域主、长老;有独立宗门的掌门、精锐;有一些特立独行的散修大能;甚至……还有几位身着便服、遮掩了气息,但明眼人能看出其出身不凡的仙庭内部人员! 所有人都沉默着,目光复杂地望向死海深处,那通往太虚仙朝遗迹的方向,也望向那个独自立于最前方、身形挺拔如松的黑衣青年——夜玄。 夜玄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他能感受到那些目光中的怀疑、期待、恐惧与……一丝微弱的希望之火。 他没有过多的寒暄与煽动,直接开门见山,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仙神耳中: “诸位皆知,仙界仅余三百载寿元。仙庭之策,乃固守待毙,结局已定。” “今日邀诸位前来,非为结盟自保,亦非为反抗仙庭。”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一字一句,石破天惊: “吾等汇聚于此,只为——逆天改命,逆转熵增,为这方天地,杀出一条生路!” “逆熵之盟,今日立誓:” “不尊天命,不循旧法!集众生之智,纳万道之源,共探太虚遗秘,同闯禁忌之路!” “无论前路是大道反噬,还是身死道消,吾等——百死无悔!” 他的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与这片死寂的虚空,与那隐藏在死海深处的古老遗迹产生了共鸣!一股决绝、悲壮、却又充满不屈意志的气息,冲天而起! 短暂的寂静后,是如同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吾等立誓!百死无悔!” “逆天改命,就在今朝!” “愿随诛魔使,共闯生路!” 声音汇聚成一股洪流,在这绝望的末日背景下,显得格外震撼人心! 云疏月站在夜玄身后,看着眼前这群在绝境中爆发出惊人意志的仙神,又看向身前那个以重伤之躯,却仿佛能扛起整个天地重量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逆熵之盟,就此成立。 这是一条注定充满荆棘、背叛与牺牲的道路,也是一条在绝望中,由夜玄这个“变数”亲手点燃的……微弱的希望之火。 而与此同时,凌霄宝殿内,通过水镜术看到无涯死海边缘这一幕的仙帝,那朦胧仙光后的面容,看不出喜怒,只有一声极轻的、仿佛来自万古之前的叹息: “变数已动,劫数……亦随之加速了。” 第27章 第 27 章 “逆熵之盟”的成立,如同在仙界这潭绝望的死水中投入了一块巨石。它并未立刻改变大局,却悄然点燃了无数不甘湮灭的心灵。那些在仙庭高压政策下感到窒息,在末日倒计时中看不到未来的仙神,开始如同朝圣般,或明或暗地涌向无涯死海边缘,涌向星陨别苑。 夜玄并未将这些力量简单地整合成另一个军事集团。他深知,面对“归墟”这种超越常规的敌人,数量的堆积毫无意义,关键在于“质”的突破,在于对“规则”的理解与颠覆。 他以星陨别苑和太虚仙朝遗迹为核心,建立起了“逆熵研究院”。他将从太虚遗迹中获取的那些残缺却惊世骇俗的知识——关于虚实转化、规则重构、熵增逆流的基础理论与设想,毫无保留地公开给所有加入联盟、并通过心性考验的成员。 这无疑是一场豪赌。这些禁忌知识如同双刃剑,既能启迪智慧,也可能引人走向疯狂与毁灭。但夜玄别无选择,他需要集思广益,需要更多的“变数”来碰撞出火花。 研究院内,景象奇异。往日里高高在上的仙君、潜心丹道的药仙、精研阵法的宗师、甚至一些气息古怪的散修大能,此刻都如同最虔诚的学子,围绕着那些来自上一个纪元的古老符文和理论模型,激烈地争论、推演、试验。 有人试图解析“虚实转化”的符文,想要找到将物质临时转化为信息态,以规避瘴气侵蚀的方法;有人痴迷于“规则重构”的设想,梦想着在归墟吞噬范围内,强行开辟出一小块遵循不同物理法则的“安全区”;更有胆大妄为者,已经开始偷偷尝试小范围的“逆熵”实验,结果往往是引发小规模的能量失控或规则紊乱,搞得灰头土脸,甚至有人因此受伤。 混乱,嘈杂,却充满了生机勃勃的创造力。这与仙庭那边死气沉沉、一切循规蹈矩的氛围形成了鲜明对比。 夜玄坐镇中枢,他虽因道基之伤无法进行高强度的推演,但其独特的太初源炁和对“道反”的亲身体验,使他成为了最好的“定海神针”和“灵感源泉”。他往往能一针见血地指出某个推演模型的致命缺陷,或者从一次失败的实验中,提炼出至关重要的经验教训。 他像是一个传火者,将太虚仙朝那微弱而危险的火种,小心翼翼地传递给更多的人。 与此同时,针对归墟瘴气与墟妖的战术研究也在同步进行。夜玄将自身运用太初源炁克制墟妖的经验系统化,总结出了一套名为“混沌战法”的基础理论,教导联盟成员如何调整自身力量属性,使其更具“混沌”与“不确定性”,从而更有效地对抗被瘴气同化的敌人。 中天明则负责将这些理论转化为实际的战斗力。他挑选联盟中的精锐,组成了一支支灵活机动的“诛魔小队”,配备着结合了联盟最新研究成果(如微弱的虚实干扰符文、小范围规则扰动装置等)的改良仙器,主动出击,清剿那些从瘴气区渗透出来的墟妖,并收集第一手的瘴气数据。 这支力量规模不大,却极其精锐,战术诡异,战果斐然,逐渐成为了前沿防线上一支令人瞩目的尖刀。 然而,夜玄和云疏月都清楚,这些努力,对于延缓“归墟之眼”的吞噬,依旧是杯水车薪。他们需要更直接、更本质地了解敌人,了解那“归墟之眼”的核心奥秘。 “我需要去那里看看。”云疏月看着水镜术中那不断蠕动的、令人心悸的“归墟之眼”影像,语气平静地说道。 夜玄眉头紧锁:“太危险了。连太虚仙朝的记录都显示,任何形式的探测,一旦过于接近,都会被瞬间同化。那是连信息都无法传递回来的绝对死域。” “正因为危险,才必须去。”云疏月转头看向他,清冷的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们对于‘归墟’的了解,大多来自于遗迹记载和外围观测,如同隔靴搔痒。不亲眼看看它的核心,不亲身感受它的规则,我们永远找不到真正的弱点。你的太初源炁虽有特异,但道基未复,不宜涉险。而我,拥有仙帝级的修为,对空间与虚无之道的理解也更深,或许……能支撑得更久一些,传回一些关键信息。” 夜玄沉默。他知道云疏月说的是事实,但他无法抑制心中的担忧。那“归墟之眼”给他的感觉,比“道反”更加恐怖,那是彻底的、无可抗拒的终结。 “我有‘月影遁空术’,可化身虚无,短时间融入任何能量与规则环境,或许能瞒过其感知。”云疏月继续道,“况且,我也并非毫无准备。”她取出了一枚晶莹剔透、内部仿佛封印着一缕月华的玉佩,“这是‘溯光留影佩’,若我遭遇不测,它能将我最后看到的景象和感知到的规则碎片,传送回来。” 这几乎是抱着必死之心了。 夜玄看着她决绝的眼神,知道劝阻无用。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多久?” “最多三日。无论成败,三日之内,我若未归,或未有讯息传回……”云疏月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我等你回来。”夜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若三日后你未归,我会亲自去找你。” 云疏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多言,身形缓缓变得透明,最终化作一缕几不可察的月影,融入虚空,向着那遥不可及的、散发着终极恐怖的方向而去。 夜玄独自站在星陨别苑的最高处,目送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不动。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在这场关乎存亡的战争中,没有人能置身事外,每个人都可能成为下一个牺牲者。 三日的等待,漫长而煎熬。 逆熵研究院的各项工作仍在继续,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重与压抑。中天明更是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通讯仙阵旁,期待着那枚“溯光留影佩”能传来讯号。 第一日,平静无事。 第二日,依旧没有消息。 第三日,当夕阳(仙界的日晷投影)即将落下最后一丝余晖时,通讯仙阵终于发出了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光芒! 夜玄和中天明瞬间出现在仙阵旁。 光芒中,并未出现云疏月的身影,只有一些极其模糊、扭曲、仿佛信号受到严重干扰的破碎画面和意念碎片: ……无边无际的“空无”……并非黑暗,而是色彩的缺失,概念的消亡…… ……巨大的、如同星系脉络般的结构残骸,正被无声地吞噬、分解…… ……规则……在那里是混乱的……时间失去了方向……空间在不断坍缩…… ……感觉到……一种冰冷的“意识”?不,更像是某种遵循固定程序的……“机制”…… ……它在“消化”……消化一切存在,将其还原为最原始的……“背景波动”…… ……有一个“核心”?一个……不断脉动的……“奇点”?仿佛是……所有“无”的源头…… ……警告!感知到……探测……被锁定……月影遁空……无法完全屏蔽…… ……逃……! 画面和意念到此戛然而止,通讯仙阵的光芒彻底熄灭。 夜玄和中天明脸色无比难看。虽然信息残缺,但云疏月显然成功靠近了“归墟之眼”的核心区域,并窥探到了一些至关重要的秘密!那个“奇点”,那个“所有‘无’的源头”,很可能就是“归墟之眼”的本体或者说控制中枢! 但她最后传来的“警告”和“逃”,说明她已经被发现,处境极度危险! “夜师兄!”中天明焦急地看向夜玄。 夜玄闭上眼,强行压下立刻动身前去救援的冲动。云疏月拼着性命传回的信息太过重要,他必须立刻分析,这关乎整个联盟,乃至整个仙界的未来方向! 他迅速召集了研究院的核心成员,将那些破碎的信息共享。 “规则混乱……时空坍缩……这证实了我们的部分推测!” “那个‘奇点’!如果它是源头,是否意味着,只要能影响甚至摧毁那个‘奇点’,就能阻止归墟?” “但如何接近?连云仙子仙帝级的修为和月影遁空术都无法完全避开其探测!” “那种冰冷的‘机制’感……它似乎并非拥有自我意识的生命体,更像是一种……宇宙级别的‘清理程序’?” 众人议论纷纷,既为这重大的发现而激动,又为云疏月的安危和前方的巨大困难而忧心。 夜玄听着众人的分析,目光再次投向那枚已然黯淡的通讯仙阵。 三日之期已到。 他没有等到她归来。 那么,就该他履行诺言了。 他站起身,周身那尚未完全恢复的太初源炁开始缓缓流转,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 “研究院继续推演,重点分析那个‘奇点’的特性和可能的干扰方法。” “中师弟,联盟事务,暂由你全权负责。” “我,去接师尊回来。” 说罢,他不顾众人的劝阻,身形化作一道混沌流光,冲天而起,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连仙帝都不敢轻易涉足的、宇宙的终极坟场——归墟之眼! 这一次,他不仅要救人,更要亲自去验证,那所谓的“奇点”,是否真的……无法撼动! 第28章 第 28 章 归墟之眼。 并非一个具体的位置,更像是一片不断移动、扩张的宇宙“伤疤”。越是靠近,那种剥离存在、消弭意义的恐怖感便愈发清晰。夜玄驾驭着太初源炁,如同一粒逆流而上的微尘,在完全违背常理的规则乱流中艰难穿行。 这里没有方向,没有距离,甚至连“前进”这个概念都变得模糊。时间时而凝滞如铁,时而疯狂加速;空间如同被打碎的镜子,碎片折射出光怪陆离、彼此毫无关联的扭曲景象。他感觉自己不是在飞行,而是在被这片“空无”本身的意志拖拽、撕扯。 太初源炁全力运转,那混沌的特性在此地展现出了惊人的适应性。它并非强行对抗那无所不在的“抹除”之力,而是如同最柔韧的水流,不断调整自身的“频率”与“状态”,时而模拟出与周围死寂相近的波动以降低排斥,时而又爆发出极致的混乱以干扰那试图同化他的无形力量。 饶是如此,他的道基依旧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之前“道反”留下的创伤被引动,嘴角不断溢出混沌色泽的血液。但他眼神冰冷,没有丝毫退缩,凭借着与云疏月之间那微弱而坚韧的因果联系,以及对她最后传来信息中那个“奇点”方位的推算,坚定地向着那毁灭的源头逼近。 不知在混乱中挣扎了多久,仿佛跨越了无数个世纪,又仿佛只是一瞬。 前方的“景象”骤然一变。 不再是扭曲破碎的空间,而是……一种极致的“空”。 那是一种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的“无”。没有光,没有暗,没有物质,没有能量,甚至没有“虚空”的概念。视线投入其中,仿佛连“看”这个动作本身都被吞噬。神识探去,如同石沉大海,瞬间失去联系,连带着一部分神魂都传来被硬生生“剜去”的剧痛。 这里,便是归墟之眼的核心边缘。一切存在的终点。 而在那片绝对的“空无”中央,悬浮着一个“点”。 那并非实体,更像是一个不断脉动、收缩的“概念”。它散发着无法形容的吸引力,仿佛是整个宇宙最终都要坠入的深渊,是所有故事必然的结局。夜玄能感觉到,周围那混乱的规则、被吞噬的物质与能量,最终都如同百川归海般,汇入这个“点”,然后……彻底消失。 这就是云疏月传回信息中提到的“奇点”!所有“无”的源头! 就在夜玄全神贯注观察那“奇点”,试图寻找其规律或弱点时,他体内那缕与云疏月的因果联系,猛地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仿佛随时会断绝的波动! 波动传来的方向,并非在那“奇点”之内,而是在核心边缘那片绝对的“空无”与外部混乱规则的交界处,一处极其隐蔽的、如同褶皱般的规则断层之中! 师尊还活着!但她被困住了!而且状态极其糟糕! 夜玄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朝着那个方向冲去! 越是靠近,那股剥离存在的力量就越发恐怖。他的太初源炁消耗急剧加快,身体表面开始浮现出细密的、仿佛要被“擦除”的虚影。他强忍着道基欲裂的痛苦,如同一柄燃烧的利剑,狠狠刺入那片规则的断层! 眼前景象再次变幻。 这里像是一个被遗忘的“气泡”,暂时未被那绝对的“空无”完全吞噬,但也岌岌可危。“气泡”内部,规则更加混乱,时间与空间碎成了齑粉,又胡乱地拼接在一起。 而在“气泡”的中心,一点微弱的、清冷的月华,如同暴风雨中最后的烛火,顽强地闪烁着。月华之中,云疏月的身影若隐若现,她盘膝而坐,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透明,周身气息微弱到了极点,那袭月白云纹仙裙已有多处呈现出被“抹除”的灰败痕迹。她显然动用了某种秘法,将自身与这片规则的断层暂时同化,以此躲避“归墟之眼”的锁定,但这也让她如同被钉在了这里,无法移动,只能眼睁睁看着自身的存在被一点点蚕食。 夜玄的出现,让她紧闭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看到他那熟悉的身影,她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放松,随即又化为更深的焦急与担忧。 “你……不该来……”她的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丝。 夜玄冲到她的身边,太初源炁毫无保留地涌出,化作一个薄薄的混沌光罩,将两人护在其中,暂时隔绝了外部那恐怖的侵蚀。他能感觉到,云疏月的仙元几乎耗尽,神魂也受到了严重的污染与创伤,若非她修为高深,道心坚定,恐怕早已湮灭。 “我说过,会来接你。”夜玄看着她虚弱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刺痛与怒火,是对这无情天地的怒火,也是对自己的怒火。若他再强一些,若他早点找到方法…… 他尝试将太初源炁渡入她体内,助她稳定伤势。然而,他的源炁一进入,便引动了云疏月体内那沉寂的、属于“归墟”的污染力量,两者如同水火般剧烈冲突,让她痛苦地闷哼一声,嘴角溢出的鲜血都带着灰败的死气。 “没用的……”云疏月艰难地摇头,阻止了他,“我的道基……已被‘归墟’之力侵蚀太深……与你的力量……相冲……” 她抬起手,指尖凝聚起最后一点清辉,点向夜玄的眉心,一段更加清晰、却也更加令人绝望的信息,传入他的识海: 那是她近距离观察“奇点”的最终感悟。 “……那‘奇点’……并非实体……是‘熵增’法则……具现化的终极体现……” “……它吞噬一切……并非为了毁灭……而是为了……让宇宙回归……最初的‘热寂’平衡……” “……它没有弱点……因为它本身就是……‘终结’这个概念……” “……唯一的可能……并非对抗……而是……在它内部……引入一个……超越现有宇宙模型的……‘变量’……一个能打破热寂平衡的……‘负熵之源’……” “……你的太初源炁……或许是……钥匙……但需要……更本质的……蜕变……” “……小心……仙帝……他或许……早已……”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云疏月耗尽了最后的力量,眼神迅速黯淡下去,那点护体的月华也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灭。 “师尊!”夜玄心中一紧,紧紧握住她冰冷的手。他能感觉到,她的存在正在飞速流逝,如同沙漏中最后的沙粒。 “走……”云疏月用尽最后的力气,吐出这一个字,眼神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带着……信息……走……活下去……找到……方法……” 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要融入周围那绝对的“空无”之中。 看着她在自己怀中一点点消散,感受着那逐渐微弱的生机,夜玄只觉得一股撕裂灵魂的痛苦与不甘,如同火山般在胸中爆发! 不!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消失! 逆熵?负熵之源? 他脑海中疯狂回响着云疏月最后传递的信息,回响着太虚仙朝的警示,回响着自身对太初源炁的所有感悟! 对抗无效,引导无效,欺骗无效……那么,只剩下最后一条路! 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而决绝的光芒! 他猛地低头,吻上了云疏月那失去血色的、冰冷的唇! 这不是男女之情的亲吻,而是一种更加本质的、神魂与道源的交融与……献祭! 他将自身那蕴含着“混沌”与“不确定性”的太初源炁本源,不顾一切地、毫无保留地,通过这种最直接的方式,渡入云疏月那即将被“归墟”彻底同化的道基之中! 他在赌!赌他的太初源炁,这唯一的“变数”,能够成为云疏月道基中那个打破平衡的“负熵之源”!赌他能在“归墟”将她彻底吞噬前,强行逆转那局部的“熵增”过程! “唔……”云疏月身体剧震,那原本黯淡下去的眼眸骤然睁大,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她能感觉到,一股截然不同的、充满生机与混乱本源的力量,如同狂暴的洪流,涌入她几乎死寂的道基,与那侵蚀她的“归墟”之力展开了最激烈的、最本源的冲突与……融合! 这个过程痛苦无比,仿佛将她的灵魂放在混沌的磨盘上碾碎重组。但与此同时,那原本无可逆转的“抹除”过程,竟然真的……停滞了!甚至,她那被侵蚀的部分道基,在那混沌源炁的滋养与冲击下,开始焕发出一丝微弱的、全新的生机! 夜玄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他的太初源炁本源正在飞速消耗,甚至他的道基都因此出现了更加严重的裂痕!但他紧紧抱着云疏月,没有丝毫松手,将自身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倾注给她! 在这宇宙的终末之地,在这绝对的“空无”边缘,两人以这种近乎悲壮的方式,紧紧相拥,进行着一场与终极法则的疯狂赌博! 不知过了多久,那狂暴的能量冲突渐渐平息。 云疏月身体不再透明,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股“被抹除”的迹象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混合着她原本清冷仙元与夜玄混沌源炁的、更加复杂深邃的气息。她……活下来了! 而夜玄,却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量,身体摇晃了一下,猛地喷出一大口本源精血,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比之前道反受伤时还要严重!他为了救她,几乎耗尽了自身根基! 他看着怀中缓缓睁开双眼、眼神复杂难明的云疏月,扯出一个疲惫却释然的笑容。 “这次……换我……救你……” 话音未落,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云疏月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他,感受着他那微弱却顽强的生机,看着他那张因耗尽本源而苍白如纸、却依旧带着桀骜轮廓的脸庞,数百年来冰封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掀起了滔天巨浪。 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到极点的情绪,如同藤蔓般缠绕上她的心头。 她紧紧抱住昏迷的夜玄,抬头望向那近在咫尺、不断脉动的归墟“奇点”,又看了看怀中这个为了救她不惜一切的男人,清冷的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超越师徒、超越盟友的、名为“决意”的光芒。 她必须带他离开这里。 然后,一起,找到那条……逆天改命之路! 无论付出何等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