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穿之高阳最狂》 第1章 第 1 章 这日午后,齐佑身着一身灰色禅衣,正准备去农具房里拿了农具去后山劳作,却忽然被慧文师兄叫住了。 “哎,师弟,你去哪?” 齐佑晃了晃手里的农具,“师兄,我要去后山给庄稼除草。” 慧文哎呦一声,拍着大腿道:“还除什么草啊,你真是分不清孰轻孰重。” 齐佑有些迷惑的挠了挠光头,黛眉微蹙,明眸澄澈无暇。 “哎呦我想起来了,你刚来寺里不久还不知道,”慧文又道:“公主来咱们弘福寺了!” 他好像很是激动,激动的不像个和尚,倒像是终于见到贵人了的狗腿子,一双细小的眼睛快被大咧的笑容挤没了。 这样的形象对于一位弘福寺的僧人而言实在很不得体。但齐佑也没有说什么,不是他不想提醒,而是这位师兄是监寺的得力助手,他要还想在弘福寺待下去,是万万不能招惹的。 齐佑平静的哦了一声,他才穿来唐朝没几天,显然还未适应从社会主义到封建社会的过度,原本他今年应该上大一。 不过尽管在这个古代他人生地不熟的,但是他终于如愿以偿的入了佛门,成了一名佛家弟子。父母也不会再以死相逼不让他出家。 在弘福寺,他可以清晨参禅,午后劳动,夜晚温书,这正是他想要的最贴近自然与内心的生活。 然而最让他开心的还是在这个时代,他最想要见到的玄奘禅师还在世。 只是可惜,他刚入弘福寺不久,还未曾得见玄奘禅师真颜。 慧文还在自顾自的说着,“所以呢,我们现在全寺上下最紧要的任务就是要招待好公主,香火钱定然是少不了的。公主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咱们寺里听玄奘禅师的佛法,会在寺里住个十天半个月。” 慧文说着往他手里拍了一条黑巾,“把这个系在脸上,系紧些,你跟着那些师兄一起起去公主的禅院去打扫,绝不可在公主的禅院中露脸。” 齐佑点点头。随手就把黑巾系在了脑后。 慧文又指着他们嘱咐道:“都系紧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若是在公主面料落了巾,那可是冒犯公主的死罪。” 齐佑跟着十几个师兄一起去公主禅院。其中一个师兄小声道:“这个慧文不安好心,给公主打扫禅院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他识字少,最是嫉妒我们这些能识字的,每次都叫我们去给高阳公主打扫禅院,谁不知道高阳公主不满婚事,每每来弘福寺都是与驸马大吵一架之后,心情正是不好,一个不小心惹到她就是死罪……” 齐佑怔了一下,“你是说来弘福寺的那位公主是高阳公主吗?” 那师兄愁眉苦脸道:“是呀,就是高阳公主,阴晴不定,偏偏最得皇上宠爱的公主。” 听到高阳公主四个字,齐佑心中陡升起些异样,又有些不安。 历史上高阳公主的结局实在令人唏嘘。齐佑觉得她应该是一个很聪明,很有政治头脑的女性,只可惜与和尚辩机的不伦之恋在这个时代无法让人接受,哪怕是最宠爱她的父皇也必须要拆散他们。 唐太宗将与爱女高阳相恋的和尚辩机以妖僧之名腰斩,以保全已经嫁为人妇的高阳的名声。这是每一位父亲都会做的事情。 齐佑想,如果他是辩机,他不会怪太宗,只会劝高阳忘了他,日后不要为了他违逆自己的父亲,好好的生活。这样,她就不会从一个尊贵的公主沦落成为流放囚犯。 不过,他并不是辩机。 甚至于辩机此时是在弘福寺或是不在弘福寺齐佑也不知晓。齐佑想,若是他知晓高阳公主和辩机相识的时间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劝说辩机离开,或许就可以免于这场千古悲文。 他们一行负责打扫的和尚进了公主的禅院,院中站着一个丫鬟装束的女子,面容颇为冷峻。 齐佑是极为守规矩的,只是看了她一眼就低下了头。 和他说话的那位师兄显然已经认识了那位姑娘,他道:“绿拂姑娘,我们是来为公主打扫院子,重新更换被褥的。” 绿拂扫了他们几人一眼,冷声道:“快些吧,公主今日劳累,参完佛就要休息了。” “是。” 说完,几个人立刻开始分工打扫。公主的禅院没有旁人居住,公主不在这里住时也会常常打扫,他们扫了扫灰尘,换了被褥,打扫起来倒也是很快。 他们打扫完之后,那位绿拂姑娘又进去检查了一番。 再出来时便拍着手对他们道:“可以了,劳烦各位小师傅了。” 这意思便是他们可以离开了。 齐佑跟着师兄们出了公主禅院,一个师兄松了口气道:“善哉善哉,还好公主不在。” 他刚说完,一个身着锦袍的高挑女子就从转角处走了出来,面容绝艳,神色冰冷。 她大迈着步子走了过来,满头金玉钗环叮铃作响。身后跟着一名侍女,亦迈着矫健的步伐跟着她。 其他师兄提醒道:“是公主,快低头靠边行礼。” 齐佑连忙跟着师兄们退到幽道一侧,可通禅房隐秘之处的道路本就幽深狭小,他们又是男子的身躯,无论怎样还是要占了小道的一半。 高阳公主自然瞧得出,她走过来时侧了侧身子。 可她头上珠环难免要打到他们这些和尚的光头上。 所以高阳公主走过来时,齐佑下意识的侧了侧头。 结果下一刻,他就连忙跪在了地上,快速捡起黑巾捂在了脸上。 高阳公主的脚步也停住了。 齐佑心中咯噔一声,他不侧还好,只是被打一些,结果这一侧却让高阳公主的钗环把他面上的黑巾勾落了。 这下,他可是杀头的大罪了。 待高阳公主转过身来,他低头看着那双精致的鞋履走到他面前。 齐佑道:“公主恕罪。” 头上的声音有些清冷,“把头抬起来。” 齐佑便听话的缓缓抬起了头。 其他僧人都吓的冷汗直冒,以为齐佑这次必死无疑了。 高阳伸手一把扯掉了遮挡在他脸前的面巾。 她眸中微亮,那面巾下的容颜清癯极了,肤如白玉,似谪仙自天上而来,带来一滴琼露,润亮了她干涸晦闇的心。 她收起了黑巾,居高临下道:“起来吧。”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直到珠环叮铃无音,众僧才互相搀扶着起身了,好似经历了一场大刑一般。 一个师兄拍了拍齐佑的肩头,“公主已经走了,快起来吧,不会吓傻了吧。” 齐佑这才回过神来,扶着师兄起身,摇头笑了笑。 大唐公主的气度果真是威严极了。 他刚刚生死一瞬,可是,她为何放了他呢? 一个师兄边走边道:“兴许这次公主心情还行,也没罚你,真是佛祖庇佑了,你快去佛堂给佛祖上香吧。” 齐佑点了点头。 晚上。 禅院烛火昏黄,外面时时传来蝉声。 高阳倚靠在榻边,手中搅着那块黑色的面巾,此时还能闻到那上面泛着微甜的檀香,她垂着浓艳的眉眼,晦暗不明。 绿拂和蓝拂两个侍女站在不远处。 绿拂道:“是不是外面的蝉太吵了公主睡不着?要不要我去叫人来抓蝉。” 蓝拂刚点了点头,绿拂就急着往外走,却被蓝拂一把抓住了。 绿拂不明所以,“你干嘛又拦我?” 蓝拂微微笑道:“公主确实无法入睡,不过并非是因为蝉,而是——人。” 绿拂:“人?” 蓝拂点了点头,绿拂没见到午后那一幕,她却是见到了。 她们两个从小就跟着公主,公主惊才绝艳,满腹经纶,琴棋书画,骑射狩猎样样精通,连皇上都夸赞说公主是最像他的女儿。 只是自两年前公主奉旨嫁给房遗爱后便越发变得消沉。因为房遗爱是一个只奉父命的傻子,没有半分情趣,每日忙碌朝事,极少踏足公主府。 他不仅让公主独守空房,还让公主体谅于他,甚至对公主常有怨气。就算他不说,公主也知道是因为他成了驸马,就没有办法再承袭爵位,也无法再施展抱负。 他不满这桩婚事,可公主又何尝不无辜呢。公主亦是不能违抗父命为了江山与重臣之子联姻,牺牲了自己一生的幸福。 绿拂和蓝拂都很是心疼公主,可她们能做的也只有陪着公主来弘福寺听佛法解心结。 第二日一早。 高阳用完了早膳,绿拂上前道:“公主,可要奴婢陪你去佛堂?” 高阳摇了摇头,她抬眸看向蓝拂,道:“蓝拂,你陪本宫随处逛逛吧。” “是。”蓝拂跟着公主多时,自然敏锐的观察到了公主眸中的一丝狡黠。 留下绿拂一头雾水的看着两人离开禅院。 蓝拂道:“公主,这个时间僧人们都在上早课,奴婢先陪公主去后山逛一逛吧。” 高阳道:“好。” 主仆二人在后山逛了一早,午后又在弘福寺逛了几圈,可就是没有见到想见到的人。 甚至连着三日都没找到。 蓝拂比高阳还着急,道:“公主,要不奴婢去问问那日的其他僧人,他们一定知道那个僧人在哪。” 高阳摇了摇头,高挑的身影站在后山的小丘上,夕阳西下,少许的光芒盖不住那一身华服的孤寂。 “罢了,注定没有缘分罢。” 高阳拿出黑巾,正准备扔了。 一声清朗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公主。” 高阳回头一看,那清俊的面容朝她温柔的笑了笑。 齐佑双手合十行礼道:“公主万安。” 高阳怔了怔,道:“起来吧。” 齐佑抬起头,目光看向公主手中的黑巾。 高阳抬起手,道:“这是你的,本宫原想还你,这几日却没见到你,你去哪了?” 齐佑低了低头,声音微弱,道:“小僧在……受罚。” 高阳挑眉道:“受罚?为何?” 齐佑道:“因为那日冲撞了公主。” 高阳道:“可我不是已经饶过你了吗?” 齐佑点了点头,道:“公主确实已经饶过小僧了,只是,公主是公主,小僧是弘福寺的僧人,公主慈悲不罚,师兄也是罚的。” 高阳瞧着他的身量,似乎清瘦了一些,道:“你师兄罚了你闭门三日,不许吃饭吗?” 她居然能猜到。齐佑一时间有些惊奇,笑着点了点头。 对于一个僧人而言,那笑容太过灿烂明媚,已经不符寺庙僧人的仪态规范。 可高阳却很喜欢那甚至盖过了夕阳西下的金色霞光的笑容。 她觉得佛子便是应该如此明媚胜阳,方能为世间不惑之人解忧,舒解心肠。 她也不由得勾了勾唇。 齐佑道:“公主可用过晚膳?” 高阳和蓝拂其实已经吃过了。但高阳却道:“不曾。” 齐佑指了指一边的树林,“那边有几颗杏树,结的果子还算甜。” 高阳心中嗤笑,有意思,这小和尚撒谎了呢,野杏哪有不酸的呢?他可能真是太饿了。 高阳道:“蓝拂,你和……”她看向小和尚,道:“你的法号是什么?” 齐佑道:“回公主,小僧才入弘福寺不久,住持还未曾赐法号,公主就唤我小和尚吧。” 高阳道:“蓝拂,你和小师傅一起去采杏子吧,本宫就在这里等你们。” 蓝拂道:“是。” 蓝拂和齐佑一起走到那片杏书下,齐佑道:“姑娘便在树下等着就好,这树有些高,小僧上树去摘杏子就好。” 蓝拂撇了他一眼,“瞧谁不起呢,公主府上不养闲人。” 她说着点脚几步上树,随手便折了一根挂满了杏子的树枝下来。 她扔给齐佑,道:“快走吧,公主还在等着。” 好厉害!齐佑看着蓝拂的背影暗暗赞叹。 回到小丘上,夕阳几乎已经完全落下,高阳坐在地上,看着那最后的一丝光亮逐渐被无法抗拒的辽阔天幕吞噬。 齐佑把杏子用灰色的僧袍袖子擦了擦,递给了高阳公主和蓝拂。 看着她们有些犹豫,齐佑赶忙补充了一句道:“小僧的僧袍是干净的,每日都换。” 瞧他那模样如此诚恳,高阳笑了笑,一时便忘了刚刚自己给野杏下的结论,随手便塞进嘴里咬了一口。 她不可思议的抬眸看着他,这杏子竟然真的还算甜。 齐佑笑着吃了一颗杏子,饥饿感终于消失了一些,他双手合十对高阳公主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高阳道:“托小师傅的福,本宫已经很久都没有品尝过杏了。” 眼看天色已经黑了,齐佑道:“公主先请,小僧在后面送公主回寺。” 这日之后,齐佑便常常在后山偶遇高阳公主。 她活泼健谈,满腹经纶,私下里完全没有公主的架子,无论是佛法、诗书、政见,她都能畅谈一番。 她与他想象中的一样,是一位极有才华的公主。 齐佑想,如果公主没有遇到辩机,没有爱上辩机,为他疯魔,或许她在后来能辅佐武后,与武后一样因为功绩而青史留名,而非因那段与和尚的不伦之恋为千古诟病。 齐佑忽然很想找到辩机和尚,不,他一定要找到辩机和尚,阻止他与公主相识。 眼看一日过去,天色又不早了,齐佑道:“公主……” “我有一个法号。”高阳忽然道。 齐佑道:“公主的法号是什么?” 高阳道:“辩机。你可以不用一直叫我公主,叫我辩机……” “什么?”齐佑以为自己听错了。 高阳道:“怎么了?” 齐佑疑惑道:“公主……你是说,你的法号,叫辩机?” 高阳点了点头,“对呀,不好听吗?” 齐佑怔怔道:“好听……” 什么情况?高阳公主的法号叫辩机。 难道,他所知道的历史是假的吗? 第2章 第 2 章 从夏中至夏末,从青叶艳阳到微黄清凉,不知不觉,高阳已经在弘福寺住了比所有以往都更久的日子。 高阳早起后坐在镜台前,乌黑的长发在修长脖颈上的雪白肌肤掩着,她往脖颈上拍了一些雪白的香粉。 那是西域进贡的香料,名为雪玉香,犹如甜雪般的香味,自从她十岁时对父皇说了一句喜欢这个香味,西域每年进贡的雪玉香便都悉数送来了她的公主府中。 高阳知道父皇对她宠爱无比,那么她也愿意报答父皇,为了巩固江山社稷,与重臣之子联姻。 尽管房遗爱是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喜欢的男人。 蓝拂站在公主身后为她梳着发髻,她眼见着这几个月来公主心情大好,尽管在寺庙中用的是斋饭,竟然也比在公主府中用山珍海味养着的时候看着更添气色了。 能让公主打开心结,有这样的变化,自然都是那个人的功劳。 蓝拂笑意吟吟道:“前几日,小师傅说要带公主去秋收,奴婢将公主的发髻梳的简单一些,也便于活动,公主可好?” 高阳红润的唇角微微勾起,点了点头。 绿拂从门外走了进来,道:“公主,驸马派人过来了。” 高阳冷淡的朝门外看了一眼,驸马——她在这处世外桃源待了这么久,再听到那两个字竟然有些恍惚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又或许,她也希望是上辈子的事情。 高阳道:“让他进来吧。” “是。” 绿拂又出门回到院子里,让那小厮站在公主的禅房门前禀报。 小厮行礼后道:“公主,是驸马派小人前来提醒公主,过几日便是房大人的生辰了,公主身为房家的儿媳,不可缺席房大人的生辰宴,不然让皇上知道了,恐怕又要招公主询问了。” 蓝拂扶着公主起身,一想到公主又要回到房家,那种阴郁的感觉便就蔓延开来,压的人不舒服。 高阳站起身,目光越过小厮看向院中,一个熟悉的身影也站在院子里。 深受着清规戒律的佛门弟子不管面容再怎样俊秀,可身上却总是泛着悲天悯人的淡淡愁苦。 他秀眉微蹙间,仿佛看透了她悲凉的宿命。 绿拂很快将小厮打发走。高阳走到了院子里。 她眉眼含笑,幸好这世间还有一个懂她的人,心下便也觉得日子没有多难挨。 高阳道:“我已经收拾好了,咱们去收秋吧。” 齐佑刚刚听到了小厮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总有些难过。或许是因为公主曾经真切的表露过她从没有爱过那个男人,她的夫君。他心疼她深陷泥潭,心疼她无法挣扎,更心疼无人爱她。 可他除了还能陪陪她,让她开心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公主,我有一样礼物想送给你。” 齐佑从袖中拿出一串用松榙做的发簪,虽用的都是一些山中随处取来的玩意,可他做的倒是精细极了。 大片的松榙被他细细的磨去了棱角,又从银丝重新穿在一起,缠绕在同样细致打磨过的木簪上。虽不名贵,却更是万金难换的心意。 高阳伸手取过发簪,眼底满是珍爱。 “为何忽然送我礼物?”高阳抬起头看着他。 齐佑道:“公主,我今日就要随玄奘禅师一同游历去了,一路宣扬佛法,最后到往大慈恩寺,大概很久都不会再回弘福寺了。” 原来是临别赠礼。 清晨的光影在他修长清瘦的身上轻轻跃动,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它们也喜爱他身上淡淡的檀香。 高阳很想伸手将他身上那些随意挑衅跳动的光影拍走,她承认她有些嫉妒。明明近在咫尺,可她却不能抬手抚摸他身上那件洗的有些发白的灰色僧袍。 佛与她,相隔了整个人间。 高阳握紧了发簪,道:“恰好,我也要回府了,我这便去辞谢禅师。” 齐佑点点头,“后山的庄稼,师兄们自会去收,公主可安心离开。” 高阳道:“好。” 自此别过。 公主离开了弘福寺,禅院也落了锁,尤比往日僻静更多。 回到房府的别院,绿拂推开房门,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房中。绿拂和蓝拂忙向他行了个礼。 男人也向高阳行礼道:“公主终于回来了。” 高阳撇了他一眼,径直走到椅前坐下,道:“急什么,父亲生辰不是在后日吗?” 房遗爱转过身,道:“父亲的生辰是在后日,公主准备送什么贺礼呢?” 高阳看都不想看他一眼,“你有什么可担心的,本宫出的贺礼难道还会比大房差了不成?” 房遗爱这才放下心来,道:“那就劳烦公主了。” 他话锋一转,又道:“公主这几个月来一直住在弘福寺禅院,外面已经传的沸沸扬扬,说你我夫妻不和睦,不如公主趁着这次父亲寿宴的机会,与我演一对恩爱夫妻,也好打破谣言,如何?” 高阳忽然抬头看他,道:“你我之间,不爱才是常态,相爱才是谣言,大家都心知肚明。” 房遗爱忽然肃然道:“心知肚明总是放在肚子里,没有说到面上,我全当听不见,公主整日待在府中养尊处优,自然不懂我在官场与人相交相斗为人诟病,公主既然嫁给了我,夫妻一体,我不追究你在弘福寺与什么僧人交往,你也要在外人面前配合我。” 高阳重重拍案,“放肆!房遗爱,你竟然敢监视本公主,还敢污蔑于我。” 房遗爱脸色更阴了几分,“怎的提到他你便这般急?僧人不是太监,你与其他男人走的那样近,谁会信你们没什么。” 高阳促然站起身,走到房遗爱面前,抬手一个巴掌重重落下。 房遗爱脸朝一侧,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不过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看着高阳嗤笑道:“公主这样生气,看来你们确实没有发生什么,不过,你是在气我污蔑他的清白,还是在气他真的没和你发生什么。” 高阳咬着牙吐出两个字,“龌蹉。” “我龌蹉?”房遗爱忍着怒气,要不是他惹不起的公主,他早就掀了桌子! 他道:“我才是你的夫君,我容你在弘福寺同那个僧人在一起纾解心结,与允许你养面首有何异?我没有将此事禀报皇上,公主当真不懂我对你的体谅吗?” 高阳道:“我不需要你的体谅,我与他本就清清白白,你休要再污蔑佛门弟子,给我出去。” 房遗爱愤愤摔门离开。 房玄龄是当朝丞相,他的生辰宴,不光太宗皇上派人送了贺礼,朝中大臣更是无不缺席前来房府拜贺。 房氏对李唐江山之重要,看皇上将最宠爱的高阳公主嫁给了房玄龄的次子房遗爱就能知晓了。 寿宴之上,范阳卢氏家主携礼来贺。 房玄龄亲自迎接。 这范阳卢氏不仅是四大名门望族之一,更是其夫人的母族,其长子房遗直之妻亦是范阳卢氏之女。 卢家主招呼小厮将一锦盒拿上来。 他将锦盒打开,展开一幅画,道:“这是家父生前所作唯一一幅《寿仙图》,原本是要献给皇上,可家父早故,我不舍其遗作,便一直将此画收藏,今日是房兄寿辰,我想我再没有比这更贵重的贺礼送于房兄了。” 高阳撇了一眼,这幅画心意虽重,可卢氏也并非名家大作,完全比不上她送的用稀玉雕刻的元音寿碟贵重。 房玄龄忙推手道:“卢兄不远亲来,已经是对房某最大的祝贺,如此重礼我怎敢收。” 卢家主道:“房兄一定要收下,因为除了为房兄贺寿以外,我更是要感激房兄对我两个女儿的照顾。” 他正说着,一个明艳女子随即拉着一个好大的男子从人群后走了过来。 两人与高阳目光相对,女子挑衅,男子闪躲。 那女子跑着抱了过去,甜声叫爹。 男子道:“岳丈。” 丹阳公主立刻拉住愤怒的高阳道:“妹妹别冲动,这边人多。”随即她便硬拉着高阳去了后院。 那男人正是房遗爱。范阳卢氏家主的大女儿嫁给了房玄龄的长子房遗直为妻,二女儿原本也是要许配给次子房遗爱。 谁知太宗先谋一步,将高阳公主许配给了房遗爱。 两年前大卢氏为房家诞下长孙,小卢氏代替卢氏来皇城探姐,与房遗爱在房府相识,两相看中苟合,她甚至不惜给房遗爱做通房。 驸马虽不能在明面上纳妾,通房却是可以有的。 小卢氏既不在乎名分,这事就算闹到了皇上面前,太宗也只能让高阳息事宁人。 高阳虽为公主,却也只能让他们打脸。 丹阳公主把高阳拉到房中。绿拂赶紧给公主倒了一杯凉茶,被高阳一把摔在地上。 丹阳公主劝道:“妹妹再气也只能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因为那对狗男女可不值当。” 高阳坐在椅子上咬着牙道:“我气的是他言而无信,明明作日还在求我在外人面前与他演戏,给他面子,他也答应我要让小卢氏待在后院不入前厅,可今日他竟然带着她堂而皇之的走到众人面前,倒是让我在全皇城的权贵面前丢尽了脸面。我还是大唐最尊贵的公主吗?竟然当的如此窝囊。” 丹阳公主眼底尽是讽笑,“公主……不也是女人吗?” 是女人,便都犹如物品,哪怕她们是最尊贵的公主,却也改变不了一出生便要作为一件笼络人心的“物品”被赐婚给权臣联姻的命运。 丹阳公主道:“你这驸马倒还算上进,不过只有一个小卢氏而已,你眼不见心不烦便是,我那强收了我的侍女做通房的驸马更让我糟心。” 高阳此刻已经冷静了下来,她何尝不明白。父亲对她们这些公主的“宠爱”实则只是在增长她们的身价,越是受宠爱的公主,便会被赐婚给更重要的大臣。 房玄龄是当朝宰相,与长孙家一样是大唐最重要的大臣,这就是她被赐婚给房遗爱的原因。 而她也没有怪过父皇,或许是因为她早已经默认了她的命运。 直到让高阳遇到了他,她才觉得她枯寂的心脏重新跳动了起来。 她可以去追逐那一道宁静佛光,不必在后宅中零落成泥。 第3章 第 3 章 高阳安慰的拍了拍丹阳公主的肩。 丹阳公主摇了摇头,她早已经不在意了。既然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那便尽力使自己开心便是。 她又道:“卢氏的人想来会在皇城待一段时间,你还要住在房府吗?若是觉得烦闷,不如去我哪里住一段时间。” 高阳笑了笑,幸好她还有一个疼爱她的姐姐。 “我有些日子没有去给父皇请安了,这两日我便收拾了东西,回宫住一段时间吧。” 纵然生为公主有诸多不好,可也因为是公主,她到底还是有更多的倚靠。 丹阳公主点了点头。 大明宫内一如高阳幼时般巍峨壮丽。 高阳回宫之后要在后宫居住,她自然要先去向韦贵妃请安。 自长孙皇后故去,太宗再未立后。后宫却不能无人主持,如今便是由韦贵妃在主持后宫。 韦贵妃此人一向嚣张跋扈,高阳并不喜欢她。但不可否认,后宫这般多事之地,就是需要一个像韦贵妃这样的女人严以治下。 高阳与蓝拂走到承欢殿外。蓝拂对守殿的宫女道:“请去禀报韦贵妃娘娘,高阳公主回宫来向她请安了。” 韦贵妃跋扈异常,连带承欢殿的宫女也如她一般的风格。宫女打量了高阳公主一眼,知道这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自然不敢怠慢,立刻道:“是,奴婢这便进去禀报。” 宫女正转身进殿,高阳却听到承欢殿内响起一声女子凄厉的喊叫。太惨,让人听了十分不舒服。 高阳叫住宫女,道:“等等,韦贵妃在做什么?” 宫女道:“回公主,贵妃娘娘是在教训一个不懂规矩擅自进入藏书阁的小才人。” 宫中争风吃醋之事常有,高阳已经不甚在意,只是猜想这小才人姿容定然出众,所以才叫韦贵妃这般在意。 宫女进去不多时便出来回禀道:“贵妃娘娘请公主进去。” 高阳进了承欢殿,果然看见院中那位躺在刑凳上的女子被打的十分凄惨,绝艳的容貌惨白,却依然咬着牙挨着痛也要抱着一本书看完。 高阳倒是很好奇到底是一本什么样的书能让她连性命都不顾,她扫了那本书一眼,名为《大唐西域记》。 书名似乎没什么稀奇。 高阳便径直走到了韦贵妃面前,向她请安道:“高阳参见贵妃娘娘,许久未见,娘娘是用了什么灵丹妙药,竟然越发青春靓丽了,高阳都自愧不如了。” 韦贵妃被她哄的笑意吟吟,她也有只有三十岁而已,常年在宫中养尊处优,美丽的容颜多年依然没有什么变化。 哪个女子不喜欢听这样的赞美之言呢。 韦贵妃愿意听,高阳就会说给她听,她自幼在内宫长大,这些话好话比谁都要会说。 韦贵妃一边抚着她美丽的脸庞,一边指着殿外那个被打的才人。 “后宫要是能少些这样不规矩的东西,本宫还能再少生些气。” 高阳道:“不过一本书而已,怎么劳贵妃娘娘这般大动肝火?” 韦贵妃道:“那不是一般的书,是我大唐高僧玄奘与其弟子亲自所著的西域取经旅途见闻,还未现世,只送了上册来宫中给皇上赏阅,皇上阅后大为赞叹,封于藏书阁中,连我都未曾阅过,倒是让这不守规矩的小才人抢了先。” 正说着,行刑的宫人进来禀报:“娘娘,人已经被打晕了。” 顺便将那本书也呈了上来。 韦贵妃随手翻了几页,便放在了案上。 高阳看她眸光松散,显然对这本书没什么兴趣。 高阳却顿住了目光,那著人的字迹,俊逸刚劲——是他的字迹。 高阳如获至宝般拿起那本书,指尖在那字迹上细细描摹着。 高阳曾见过他练字,下笔之俊逸犹如他的人一般,世间无出其二,可她却碍于面子并未请赠墨宝。 如今他们分开才是几日之前的事,怎么她却觉得已经过去了许久。 或许是因为她每时每刻都在压抑着对他的思念。而思念的爆发便如满树盛开的合欢花,细如针般的花瓣亦能满树盛放。 韦贵妃挥了下手,晦气道:“晕了就拖下去吧,别在我承欢殿碍眼。” 宫人道:“是。” 韦贵妃说完,转头看着翻阅书籍的高阳,眼底微显不悦,道:“公主也喜欢这本书吗?” “这本确实不错”,高阳反应过来,放下书道:“等贵妃娘娘阅完之后,高阳再派人来取。” 韦贵妃这才满意的笑了笑。 高阳出了承欢殿,看到哥哥李治站在承欢殿前的甬道上神色焦急。 李治其太宗皇帝与长孙皇后所出的嫡三子,他虽不如太子李承乾和李泰那般出挑,却是最温顺的一个皇子,在如今的夺嫡之争如此强烈的时候,他没有野心,不争不抢,倒是备受太宗皇帝与兄妹们的喜爱。 高阳走过去道:“你怎么在这里呀哥哥?” 李治连忙拉住她的手,道:“妹妹,你从承欢殿出来可看到韦贵妃在惩罚一个才人?” 高阳点了点头,道:“韦贵妃确实罚了一个才人,不过那个才人已经被打晕了拖出去了,伤的很重呢。” 李治听了忙慌张转身,可他跑了几步又走回了高阳身边。 高阳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异常,她疑惑的看着李治,“哥哥与那位才人相识?” 李治道:“她是一个很有才华的女子,不该这样死去,妹妹能否帮哥哥去做一件事?” 高阳道:“你我兄妹怎的还这般客套起来了,哥哥说便是。” 李治道:“妹妹能否寻太医去清辉阁救治她,全当是哥哥欠了妹妹一个人情。” 高阳道:“哥哥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放心,我会去救她的。” 高阳说着便拿出自己的令牌交给了蓝拂,“你拿着我的令牌请太医到清辉阁。” 蓝拂道:“是。” 李治这才放下心来。 高阳好奇道:“哥哥怎么会认识一个才人呢?” 李治笑道:“只是偶然相遇,探讨了一些诗文,她极有见解,连我也自愧不如,之后偶然遇到也会多说上几句。” “只不过她毕竟是父皇的妃妾,我与她也并未多说,无关紧要。”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知为何眼底竟然流露出一丝哀伤。 高阳虽察觉有异,却也知道李治自有分寸,不会与父皇的妃妾有什么,无需她来提醒。 高阳道:“我刚回宫,要去向父皇请安,哥哥随我一同去立政殿吗?” 李治摆摆手,道:“我是刚从立政殿出来的,我就出宫了,妹妹自去向父皇请安吧,父皇许久未见你了,前些日子还提起你呢。” 高阳点了点头。随后她便去了立政殿。 父女之间虽说想念,可到底也没什么可聊,再加上太宗政务繁忙,寒暄了几句她便退下了。 高阳出了立政殿便直接去了清辉阁。 “蓝拂?” 蓝拂站在太医身边,听到公主叫她忙过去搀扶公主。 高阳道:“她怎么样?” 蓝拂道:“太医说伤势很重,若非及时救治,恐怕她就活不了几日了。” 蓝拂其实很是不解,道:“恕奴婢多嘴,公主与那个小才人素不相识,为何要冒着得罪韦贵妃的风险去救她,韦贵妃下那般狠手,想来就是想要了她的命。” 高阳笑了笑,道:“后宫争斗瞬息万变,她容貌不凡,来日之事,谁会更胜一筹,也未曾可知。” 她既能得一向躲避争斗的李治青睐,足可见其确实有些本事。 深夜,高阳在清辉阁闭目小憩。蓝拂走过来道:“公主,那才人醒了。” 高阳起身走到女子床边,她失血过多,半阖着双眼哑声道:“多谢贵人相救,还望贵人告知名讳,武媚娘日后定然报答。” 高阳道:“我是高阳,是我皇兄李治托我救你的,你若想谢便谢他好了,我不过是举手之劳。” 武媚娘道:“滴水之恩亦不能忘。” 此女子不光容貌艳丽,勤学好读,更知恩图报,难怪李治哥哥对她青睐。 高阳道:“武才人,我们虽是第一次见面,可我却觉得与你很是投缘,我把我的侍女蓝拂留在清辉阁,再派几个人手过来照顾你,你好生养伤,等你伤好后我们再好好聊。” 武媚娘点了点头。 过了半个月,武媚娘伤势已经大好。高阳从韦贵妃那边借来了《大唐西域记》。 高阳坐在窗前,外面下着细雨,清风徐徐,她手中捧着书,念道: “窃以穹仪方载之广。蕴识怀灵之异。谈天无以究其极。括地讵足辩其原。是知方志所未传。声教所不暨者。岂可胜道哉……” 武媚娘躺在榻上,道:“我听说,这本《大唐西域记》是由玄奘禅师口述,由他最喜爱的弟子所著的。我原以为修道之人只懂得参禅念经,没想到还有这般文采之人。” 高阳道:“当然了,我见过他,他不仅文采斐然,容貌更是俊逸呢。” 武媚娘好奇道:“公主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竟然也会如此夸赞一个僧人,我倒真想见见呢。” 高阳打趣道:“你太美,我可不能让你见他。” 武媚娘道:“和尚眼中应只有佛相,没有皮相,他若觉得我美,公主刚好也别在想着他了。” 高阳一时没有注意自己的言辞,她回过头,果然看见武媚娘撑着手臂,目光清明的看着她。 高阳抬眼望着窗外被雨水打落的树叶,被挑起的**俨然蠢蠢欲动。 她道:“入秋了,恰是秋游好时节,等你再好些,我带你出宫,我们一起去大慈恩寺游玩吧。” 高阳想要见到他,也坏心作祟想要试探他。 看他眼中心中,她占几分,佛占几分。 第4章 第 4 章 狼袭 大慈恩寺禅房中。 一身再普通不过的灰黄棉衣反倒衬得齐佑更为素雅俊逸,他身形高挑,一串无患子念珠挂在他修长白皙的双手上。 齐佑正双手合十问玄奘禅师:“师傅,为何还不赐予弟子法号?” 玄奘禅师道:“因缘际会未到时。” 既然还没有到时候。齐佑道:“弟子先退下了。” 玄奘禅师看着他的背影叹息一声,阿弥陀佛,希望带他来了大慈恩寺,能避过他的劫。 齐佑也不在纠结法号。只是日复一日,他依然还是放心不下高阳公主,跪在佛前,求佛祖保佑高阳公主一生快乐。 他想,既然没有了辩机,那么一切应该都会与历史不同,她会快乐吧。 大慈恩寺所在北方,山更高,天更寒。 这一日,大慈恩寺的众僧都在山门外扫雪。 一队士兵护送着一架华丽宽大的马车驶到了山门前。 一个士兵跑过去对僧人道:“师傅们快去禀报住持,高阳公主与武才人来大慈恩寺祈福了。” 一个僧人听了后立刻跑进寺内禀报。 绿拂和蓝拂搀扶着高阳和武媚娘下了马车。 “没想到这边这么冷呢。”高阳披着雪狐大袄,手上带着兔毛手套,本就白皙的脸庞冻的更是同雪玉一般。 武媚娘披着厚厚的大氅,手中抱着手炉,抬眼望去,庙宇禅房建立在半山上,还有些建立在了山顶上,掩盖在深绿的松树之间,红砖青瓦,恢宏壮大,令人震撼。 不一会儿,寺里便快速走出了一个僧人。 他笑得有些猥琐的跑到她们面前,双手合十道“小僧参见公主,不知公主还记不得小僧,如今小僧是大慈恩寺的监寺,不知公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公主恕罪。” 这人还是个熟人,正是从前在弘福寺当差的慧文。 终于离开京城,又终于要见到相见的人,高阳心情甚好,她双手合十道:“慧文师傅。” 慧文激动道:“没想到公主竟然记得小僧。” 高阳道:“本宫与武才人突来造访,可造成了寺中不便?” “没有没有”,慧文立刻道:“这几日天寒地冻,大雪封山,本就没什么香客,不妨碍,我这就吩咐人给公主收拾房间。” 高阳道:“那便多谢慧文监寺了。” “公主客气。” 高阳看向媚娘道:“外面太冷,我们赶紧回房,本就是我硬拉着你过来,再把你冻病了,我可要愧疚了。” 媚娘笑道:“这里很好,我以前在闺中时鲜少出门,进了皇宫之后就再也没出过宫,此次若非公主带我出宫,我还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机会再出宫呢。” 媚娘总是把话说的很乖,人又通透,高阳很喜欢与她说话。 两个人一齐进了寺门,边走边道:“其实在寺中倒也清净自在,少了皇宫那些烦心事,就是要吃斋食素,不知你能否习惯……” 绿拂和蓝拂收拾好了屋子,又有僧人搬来炭盆,屋子里便渐渐暖上来了。 高阳问那两个僧人道:“玄奘禅师可在寺内?” 僧人道:“在的,最近玄奘禅师都在寺内编撰《大唐西域记》。” 高阳道:“还有谁和玄奘禅师一起编撰吗?” 僧人道:“还有一位师兄,他文采和字都极好。” 高阳脸上微微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媚娘看在眼中,等僧人都离开了,她忍不住提醒道:“公主相见的人如今已经不是什么小和尚,而是玄奘禅师的高徒。” 高阳知道媚娘想说什么,她有些不在意道:“那又如何?我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如果他喜欢我,我便要和他在一起,别说他是玄奘禅师的高徒,就算他和玄奘禅师一样德高望重,我与他,也没有人敢说些什么,这是父皇将我嫁给房家必须给我的补偿,就算房家知道了也不能说什么。” 媚娘不好再劝,“惟愿公主心想事成。” 又暖和了一会儿,高阳迫切的想要见到他,便也不顾夜已深,和绿拂一起去见了玄奘禅师。 玄奘禅师在静室禅坐,与往常不同,他见高阳并未起身。 高阳在静室内环看四周,室内除了玄奘禅师以外再无旁人,桌案上也只有一人用的纸笔。高阳心中顿感异样。 玄奘道:“公主生于洛阳,北方如此天寒并不适合公主居住。” 高阳道:“禅师佛法高深,既然禅师这样说,想来是知道高阳所来为何了。” 玄奘道:“阿弥陀佛,公主想要见的人已经不在了。” 高阳心跳一滞道:“不在了?他离开大慈恩寺了吗?” 玄奘道:“他已离开苦厄世间了。” 高阳不可置信,“你说他死了?可是前一阵子我还看到他撰写的《大唐西域记》,我不会认错他的字迹。” 玄奘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大慈恩寺所在深山之中,多有豺狼,豺狼入寺,他在驱赶豺狼时不慎跌落悬崖了。” 高阳皱眉道:“什么时候的事?” 玄奘道:“三日前。” 高阳转身离开道:“我这就派人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深夜,高阳让兵卫叫起了全部僧众,领着僧众带上火把全部去山崖下寻人。她总有一种直觉,他一定没有死。 这一夜,高阳无眠。媚娘便也陪着她坐在塌边等消息。 忽然门外有些声响。高阳立刻指了绿拂道:“快去看看,是不是有人来禀报了。” “是。” 绿拂刚打开屋门,却立刻砰的一声关上了,插紧了门销。 媚娘站起身道:“怎么了?” 绿拂脸色有些苍白道:“狼,公主,外面都是狼。” 高阳也站起来,她想了想,道:“没事,别慌,眼下天快亮了,等天亮士兵们会回来禀报,我们就在屋子里躲着。” 她话音刚落,外面好似有一头狼扑在了门上,失修干糟的木门好像就要被扑掉了。 媚娘道:“我们快把桌子抬过去挡起来。” 三个人一起合力抬了桌子过去,可是还未挡上,下一瞬门就被狼大力扑开了。 绿拂立刻抄起一个烛台挡在高阳身前。 高阳和媚娘也赶紧拿起了烛台。 有了火烛,几只狼不敢贸然上前,但是也在房间中踱着步子不肯离开,仿佛在等她们火烛燃尽后饱餐一顿。 几只狼不断的上前挑挑衅试探,高阳在狼扑过来时一把推开了媚娘。 那只狼却看准了她,将她扑在了地上,张开獠牙便咬了上去。 高阳下意识的抬手去挡,被狼咬住了手臂,冬日衣服虽厚,可她还是能感觉到獠牙穿透了衣裳咬到了她的手臂,鲜血顿时往外渗了出来。 绿拂立刻抄起凳子扔到了狼身上,咬住高阳的狼这才逃窜。 媚娘这时也反应了过来,她立刻扶起高阳道:“公主金尊玉贵,我只是区区一个才人,公主何必舍命相救。” 高阳忍着痛道:“是我带你来这里,我自然要救你。” 媚娘看着外面没有丝毫退意的狼群道:“恐怕我们今日……” 高阳也以为自己今日就要命丧大慈恩寺。 外面却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着灰黄色僧袍的小僧人,他举着两只火把,大声呵斥着狼群。 他一点点的靠近她们的屋子,看准了屋里的两头狼,把两只火把丢了过去,两只狼吃痛逃出屋子。 他顺势赶紧跑进了屋子,一把将桌子推到了门口,又用火把点燃了桌子。 大火燃起,几只狼在外面急着呜咽,却不敢跳过大火进屋了。 “公主!” 高阳忽然倒了下去,媚娘和绿拂立刻扶住她。 那小僧人也跑过去,他快速的掀开高阳受伤的手臂,从衣服上扯下布条帮高阳包扎止血。 高阳用另一只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袖子,道:“你没死。” 齐佑看着她目光中的希冀,心中起了一丝不忍,拧着眉,明亮的眼睛望着这位大唐作为尊贵任性的公主,道:“阿弥陀佛,对不起,我欺骗了公主。” 高阳道:“你活着就好,可是我……好像要死了。” 高阳渐渐气血不支晕了过去。 “公主!”齐佑一时慌手慌脚失了分寸,竟然将手覆在了高阳脸上试图唤醒她。 “小师傅。”媚娘看了齐佑一眼。 齐佑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抽开手,却不知道怎么解释,“我……” 这时天渐渐亮了,士兵们从外面回来,杀了几头狼,另有几头狼跑了。 绿拂立刻吩咐士兵去山下叫郎中。 看着高阳的身边群人环绕,齐佑知道自己应该离开,可他站起身却发现高阳的手还紧紧的握着他的衣袖。 媚娘道:“公主醒过来应该有话问你,你便留在这里等公主醒来吧。” 堂堂公主紧握着一个僧人的衣袖,而那僧人又是极为出众的俊美,难免不叫人多想,媚娘只说公主有话要问,已是在帮高阳避嫌。 齐佑明白,他恭敬道:“是。” 第5章 第 5 章 心意 高阳一醒过来就看到床榻边趴着一颗圆溜溜的小秃头,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绿拂站在一旁,见公主醒了,忙叫道:“大夫呢,快叫大夫进来。” 高阳刚要示意她噤声,武媚娘和齐佑便都醒了过来。 武媚娘走到榻前,齐佑道:“公主,你感觉如何?” 高阳道:“感觉肚子有些饿了。” 武媚娘道:“公主稍等,我去让膳堂的僧人做一些素斋送过来。” 齐佑道:“我去给公主做吧。” 高阳微笑着点点头。 齐佑走后,大夫为高阳看过并无大碍,绿拂便让人送大夫下山了。 高阳对武媚娘道:“如何?” 武媚娘知道她问的是那个小和尚,她道:“容貌俊逸,看起来心思也单纯,如若他一直跟着玄奘禅师,想来日后也能成为如玄奘禅师一般德高望重的师父。” 高阳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知道武媚娘是在提醒她,一个和尚和一个公主有悖纲常,是不可能光明正大在一起的。 高阳道:“如果我能让他喜欢我呢?” 武媚娘道:“公主聪慧美貌,谁人会不喜欢?可公主是否问过他愿不愿意为了公主放弃成为德高望重的禅师和受万人敬仰的机会?” 高阳默然。她有些不高兴武媚娘就这样冷漠的戳穿真相。她从未问过小和尚,是因为她确实不敢。 高阳道:“媚娘,如果有一天你遇到这样的事会怎么办?如果有一天你也爱上了一个不可能在一起的人。” 武媚娘道:“那我会拼尽一切与他在一起。” 高阳道:“若他不爱你呢?” 武媚娘道:“我亦无悔。” 高阳笑道:“没想到啊媚娘,你如此这般聪慧,却甘愿为爱所困。” 武媚娘叹了口气,道:“并非媚娘甘愿为爱所困,只是生而为人便是拒绝不了爱的,我愿意为了当下的每一个**拼尽全力,是因为我不想来日有悔。” 高阳静静道:“不想来日有悔,媚娘,你说的真好。” 齐佑从门外进来,端来一碗汤面放在桌上。 绿拂扶着高阳从床榻上起身,给她披上大氅。 高阳走到桌前,一个青瓷碗盛着一碗素汤面,她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汤。 齐佑道:“不知是否合公主胃口,若公主不喜欢,我再去重做。” 高阳笑道:“很好吃,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汤面。多谢小师傅救我,又为我做了汤面,我这次远途而来,其实是奉父皇之名嘉奖玄奘禅师和与其一同编撰《大唐西域记》的师傅们。媚娘,绿拂,你们这便去代我将父皇的赏赐同监寺清点吧。” 武媚娘道:“是。” 武媚娘和绿拂离开了房间,房间里便只剩下了齐佑和高阳两人。齐佑大概猜到高阳公主有话对自己说。 高阳道:“你知道玄奘禅师为什么宁说诳语也不让我见到你吗?” 齐佑双手合十,道:“抱歉公主,师父并非有意欺骗公主,是因为师父说,我或许会为公主带来灾祸。” 高阳道:“我是大唐最尊贵的公主,我会有什么灾祸?” 齐佑道:“现下还不知,不过师父所言向来都会应验,我虽不见公主,但会为公主在佛前祈祷。” 高阳道:“既如此,那你为何有见我了呢?” 齐佑低着头,合十的掌心微颤,他不知何为情动,但他知道,他只要听到高阳公主这四个字,他便无法再静下心来了。 齐佑道:“公主遇到狼袭,小僧必然要来救的,就算不是公主,小僧也会来的。” 高阳放下筷子,起身,走到小和尚身边,伸出纤指抬起他的下巴,道:“小师傅果真能力超群,怪不得能为玄奘禅师看中,这打诳语的能力,学的竟如此之快。” 齐佑忙后退了两步,低下头道:“小僧并未打诳语。” 高阳道:“未打诳语,那便是还未说全,你救我,是因为你是救苦救难的圣僧,还有什么?” 齐佑默然,道:“公主,小僧还有差事,公主若无吩咐,小僧便先离开了。” 他并未承认,也并未否认,而是这般犹豫不明的反应,高阳十分满意。 高阳道:“等等,你救了我,我有一样东西想要送你。” 齐佑道:“救危救难是贫僧应做之事,公主不必.......” 他还没说完,高阳便将一个木匣子放到了他怀中。 高阳道:“这礼物我既然送出,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你自行处置吧。” 齐佑只好退下。 齐佑回到房间,将木匣放在桌子上打开,里面是一只十分精巧的镂空雕刻玉枕,他将手放上去,那玉枕触感温润,他便知道价格不菲,而且不一会儿便已经染上了他的温度,十分舒适,应该是一件价值不菲的宝物。 齐佑合上匣子,想着在公主走之前再将玉枕还了,不然若是他现在去还,公主定然生气,她身子还未好,便先放着吧。 不过他不明白,古代女子送男子玉枕是何意呢? 武媚娘从外面回来,高阳开心的让她来榻边坐着取暖。 武媚娘看着高阳开心的样子,问道:“你都与他表明了?” 高阳笑着点点头,“我送了他一个玉枕,愿为其枕边人,咱们大唐所有男子都明白的,他既然没有来还,便也是喜欢我的,只是他性子腼腆些。” 武媚娘点点头,“公主,虽然你是陛下最宠爱的女儿,是大唐最尊贵的公主,可媚娘还是想要提醒你,如若你们彼此之间已经确定心意,便趁此机会让他带你远走高飞吧,你们寻一处世外桃源,隐姓埋名,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岂不幸福?” 高阳心中难过,道:“这是不可能的,父皇绝不会同意我与房遗爱合离,不管我跑到哪里,他都会把我抓回来的,而且我是大唐公主,既然这门婚事是为了稳固大唐江山,我也甘愿为大唐付出,只是要委屈了他,无名无分的和我在一起,我做的虽出格,但房遗爱还不是另有妾室,想来我与他,父皇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慧文推开齐佑的房门。 他道:“齐佑,陛下赏赐咱们大慈恩寺,你若无事,便也一起去清点吧。” 齐佑道:“好的师兄。” “这是什么?好精巧的匣子。”齐佑伸手,还没来得及阻止,慧文便已经打开了匣子,看到了里面的玉枕。 慧文脸色晦暗,道:“这是高阳公主赏赐你的吧?”眼下寺中无其他贵人到访,定然是公主赏赐的了。 齐佑道:“是公主赏赐,这玉枕太过贵重,等过几日我会还与公主。” 慧文嗤了一声,道:“你把这玉枕放在这里是故意想要炫耀的吧?” 齐佑有些莫名其妙,道:“不知师兄何意?” 慧文道:“罢了,你不必去清点了,公主看中之人,咱们哪里敢指使?” “师兄?” 慧文说完便摔门离开,当真让齐佑十分不明白。 贞观四十八年末,太宗病重,高阳公主与武媚娘在大慈恩寺住了不到一月后便赶回长安。 高阳公主走的太急,以至于齐佑没来得及将玉枕还给她。 众僧人在门前送走高阳公主。 慧文转过身看着齐佑阴阳怪气道:“哎呀这可好,咱们这佛门清净之地倒是成了□□私通之所了。” 众人都疑道:“慧文师兄你这是何意?” 齐佑皱眉道:“慧文师兄,还请你莫要污蔑我与公主之间的清白。” 慧文嗤笑了两声,道:“我说是谁了?你这算是不打自招吗?拿来吧你!”慧文边说边将齐佑手中的锦盒抢了过来。 齐佑想要伸手抢回:“还给我!” 慧文转了个身把锦盒打开,拿出里面的玉枕向众僧人展示道:“玉枕!公主送他玉枕,高阳公主想做一个和尚的枕边人!” “住口!”齐佑一拳打向慧文的鼻梁。 一众僧人都惊呆了。 慧文停下来抹了一下鼻子,一手血。 他恶狠狠的瞪着齐佑道:“好啊你!竟然敢打师兄,看我不禀报主持罚死你!” 慧文被一众僧人扶进寺庙。 齐佑孤身站在大慈恩寺前,就像一尊苦佛,望着高阳公主离开的方向,他真的没有想到公主送他的玉枕竟然是这个意思,公主厚爱,他如何能配?他若早知,必然会将玉枕早早还给公主,可眼下玉枕在慧文手中,他在寺庙中大肆宣传他与公主有私,他不能让公主受此污蔑,他应该怎么办呢? 齐佑主动去找了玄奘禅师。 玄奘禅师看齐佑到来,已经明白了他的用意,他道:“你放心吧徒儿,为师会和主持说清楚,禁止弟子们谈论你与高阳公主的事。” 齐佑道:“不,师父,不需要,众口难辞,师父一世圣名,徒儿不想让师父因为这件事情受到连累,徒儿与高阳公主本就没有什么,身正无惧,不怕旁人来说。” 玄奘没想到齐佑竟然会是这样的决定,他已明白,叹了口气,道:“你走吧。” 齐佑跪在地上,双手合十,道:“徒儿拜别师父。” 齐佑找主持要回了玉枕,他准备辞别师父,辞别大慈恩寺,上长安,将此玉枕还给公主。之后,他便独自游览于天地之间,再也不会与任何人产生瓜葛。 第6章 第 6 章 饮酒 两个小宫女走在宫中的甬道上。一个道:“哎你听说了吗?皇上最近病重,几位皇子都常来探望呢。” “知道知道”,另一个小宫女笑道:“尤其是九皇子晋王,往内宫来的最勤快啦。” “除了晋王与武才人,我还听说高阳公主喜欢一个和尚呢。” “哈哈,这皇家呀......” 高阳从不远处走过来,两个宫女立刻行礼道:“参见高阳公主殿下。” 高阳身后的蓝拂道:“大胆奴婢,皇上病重,你们两个竟然还敢说笑,真够没心没肺的。” 两个宫女立刻跪下道:“公主殿下饶命,公主殿下饶命!” 高阳道:“我倒要听听,究竟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两个小宫女面面相觑。 蓝拂道:“公主在给你们机会让你们说,如果你们不珍惜这个机会,恐怕到了掖廷就没机会再说了。” 一个小宫女立刻道:“是,奴婢不敢隐瞒公主,陛下病重,诸位皇子常常来宫中探望,其中晋王殿下来内宫最为频繁,但每次见完陛下之后会与武才人相见,宫中人常有见到,此事便穿了开来,说是......说是晋王殿下与武才人有私。” 高阳道:“胡言乱语!” 两个小宫女道:“公主殿下饶命,这些话并非我们传出来的,已经在宫中传了有些时日了。” 高阳皱了皱眉道:“互相掌嘴二十。”说完便迈步离开去了武媚娘的宫殿。 “媚娘!” “高阳公主?你怎么来了?哎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啊?” 高阳进殿一把拉住武媚娘便往外走,“快走,你都大祸临头了还不知道,枉你往日那般心思玲珑,现在竟然遮住眼睛堵住了耳朵,变成了聋子瞎子。” 武媚娘道:“是我与晋王的事吧,陛下他已经知道了。” 高阳顿时停了下来,道:“你说什么?父皇已经知道了?那你果真和九哥?” “当然没有。”武媚娘道:“你先坐下来听我仔细讲给你听。” 蓝拂屏退了殿外其他宫人,殿内只剩下高阳和武媚娘两个人。 武媚娘道:“最开始我与晋王殿下只是偶然相识,因为同好诗词歌赋便说的多了些,但也只是偶然相见,算是相熟而已。” 高阳忽然想起她与武媚娘初次相识的契机,便是九哥托她让人医治武媚娘,想来那时候二人是没什么的。 高阳道:“可是我瞧着九哥对你却是有意。” 武媚娘道:“无论有意无意,我是陛下的妃子,若陛下驾崩,我是要与其他没有子嗣的妃嫔一同前往感业寺出家的,我与晋王是万万不可能的。” 高阳道:“媚娘,这不像是你的性格啊,还是说,你真的不喜欢九哥,宁愿前往感业寺出家为尼也不愿与九哥在一起?” 武媚娘道:“我与你说一件事,你万不可与旁人说。” 高阳点头道:“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对别人说的。”高阳已有猜测,武媚娘要与她说的事情,或许与立储之事有关。 武媚娘道:“陛下看中晋王,有意将江山传给晋王。” 高阳道:“我明白了,父皇必然是听到宫中传言,听到了你与九哥的之事,对于立九哥为储,他犹豫了?” 武媚娘点点头,“晋王已经向陛下澄清我与他的关系,可是宫中人多口杂,陛下已经下令禁止再传,可我就怕这件事已经传到了韦贵妃和其他皇子的耳中会对晋王不利,高阳,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呢?” 高阳道:“媚娘,你这么关心我九哥,看来也是对我九哥有意了,你我二人还真是有缘,我是大唐的公主,却爱上了一个和尚,你是父皇的妃子,却爱上了他的皇子......不不不,你这件事情,可比我这件事严重多了。” 武媚娘道:“我原以为,我武媚娘想要爱的人,我无论如何都会得到,什么规矩礼数我全都不认,可如今真的爱了,我却总是想要为他着想,他很好,所以我想让他得到皇位,这也是陛下之意,我不想因为我让他失去成为千古明君的机会。” 两个女子因为有着相同的感情,此间万般惺惺相惜。 高阳抓住武媚娘的手,道:“媚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和九哥的,我想父皇现在既然还未下旨罚你,其实便是不想让你认了此事,想要将此事就此揭过,只要宫中不要再传,那么其实很快就会过去的,你也不要害怕,但是未免横生枝节,你最近就在宫中减少出门。” 高阳所说的其实和武媚娘心中所想一样,只是如今她成为事件的中心,难免乱了分寸。 武媚娘点点头道:“谢谢你高阳。” 高阳刚刚走出皇宫,绿拂便匆忙来报,“公主,那小师父来京城寻你了。” 高阳一怔,立刻反应了过来,道:“你是说他?” 绿拂点点头,“没错,就是他。” 高阳心中一喜,道:“他现在在哪?” 绿拂担忧:“现在小师傅在房府为房大人诵经,而且......驸马也知道。” 高阳满不在意道:“他知道又能如何,走回去,念什么经,把他请到公主府来。” 绿拂道:“是。” 蓝拂提醒道:“公主,原本城中已有些传言说公主与一个美貌和尚往来过甚,但是因为小师父一直都在大慈恩寺未曾来到长安,所以谣言未曾大起,但是现在他来了长安,而且驸马也已经知晓,如若公主再将人请到公主府,奴婢担心会谣言再起。” 高阳美眸流转,看向蓝拂,道:“我会怕这些吗?房遗爱都把那个妾室宠成什么样子了?他害我在长安女眷中丢尽了脸面,如今我也要让他尝一尝丢脸的滋味,我看这天下人,究竟是会骂他,还是会骂我。” 齐佑从房府被请到公主府,若大的宫院,以及即将见到的她,都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夜色将近,齐佑问小厮道:“施主,请问公主还未回府吗?” 小厮道:“公主已经回府,只是还未召见小师父,小师父便再等等吧。” 齐佑双手合十道:“多谢。” 没过多久,房门打开,绿拂姑娘站在门外,道:“小师父,公主要见你了。” 齐佑忙起身,走了几步,又想起玉枕没拿,又回头拿上了装玉枕的锦盒。 绿拂捂着手背笑了几声。 齐佑颇为慌乱道:“让姑娘见笑了。” 绿拂道:“你别紧张,又不是第一次与公主见面了,公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晓吗?” 这个问题有些暧昧,齐佑无法回答。但是在他心中,高阳公主一直都是一个高雅聪慧又勇气非凡的女子。他自然而然的会被这样的她所吸引。第一面,他尚能与她平心相谈;第二面,他已经不由的去猜想她的心思;第三面,他第一次觉得这世间之时竟然如此漫长,大慈恩寺的雪很冷,却已经冻不住他为她而狂跳的心脏;第四面,他似乎只有屏住呼吸,才不至于在面对她时方寸大乱。 绿拂拉开房门,温暖的房间之中饭食的烟火香气飘散而出,冲散了他身上凛冽的寺庙香气。 齐佑走了进去,高阳端坐在桌前,微微笑道:“你从大慈恩寺远道而来,一定很是辛苦,快坐吧,用些斋饭。” 齐佑双手合十,道:“多谢公主款待,其实贫僧是来......” 高阳道:“其实你应该直接来公主府来找我,我已经许久不去房家了,如若不是父皇病重,希望我与驸马好好相处,我是不会去房家的。” 齐佑默然,与高阳公主第一次在寺庙相见时他便曾听僧人说过高阳公主与驸马房遗爱不和,似乎驸马有一个极为宠爱的小妾,又因为驸马本就出身不低,所以一边是傲人的高阳公主,一边是温香软玉的妾室,大概正常男人都会选择后者。 齐佑心中却为公主不平,如公主这般天之娇女,端庄聪慧又心系百姓,她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男儿来珍惜她。 高阳道:“出家人不可以饮酒,可我需要酒,你不介意吧。” 齐佑摇了摇头。 高阳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道:“若是没有酒,这漫漫长夜,我是无法入眠的。” 齐佑闻那浓重的酒味便知道是极为烈的酒,他道:“公主,烈酒伤身。” 高阳笑了笑,道:“无妨。我已经习惯了。” 齐佑道:“天下男子大多都是一般三心二意,公主不该为此所困,伤了自己的身子。” 高阳笑道:“我又如何不知天下男子都是一样的朝三暮四,可我不为此所困又能做什么?就算我是公主,却也只是后宅女眷而已,最多只能掌家,掌一个公主府而已,总不能当皇帝吧?” 齐佑心想,未尝不能,公主的好朋友便会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女帝,名流千年的武皇,只是天机不可泄露,他现在还不能说。 齐佑道:“公主,你心所想若在后宅,那便只是后宅这一片天地,你心所想若是天下,未尝不能是天下。” 高阳笑道:“你在窜动我与皇兄们争夺皇位吗?你这个小和尚,还挺大逆不道的。” 齐佑立刻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不敢。” 高阳道:“我知道你是想让我放开心胸,可我的确放不开,这也是我从前一直去寺中开解的原因,因为我不明白,我身为公主,为了大唐江山嫁给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我想过乐了福,却也受到了无尽的折磨,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我真的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这辈子要生为公主。” 齐佑及时拿走了高阳手中的酒杯,道:“公主,你不能再喝了。” 高阳抬起头看着他,屋中柔和的烛光映照在他的侧脸,她觉得他比那金光闪闪的佛要美上百倍千倍。 高阳道:“你为什么不坐下陪我喝酒?” 齐佑道:“公主,贫僧是出嫁人,不能饮酒。” 高阳道:“好,你不能饮酒,那我也不饮了”,她伸出手道:“把酒杯还给我吧。” 齐佑把白瓷酒杯放在了她的掌心,可她却翻到了上好的酒杯,勾住了他的手。 齐佑的心狂跳不止,一时间忘了脱手,她柔软的唇已经印在了他手腕上。 等他反应过来,双颊通红。 高阳道:“心脉跳动如此不稳,小师父,你的佛,是不显灵了吗?” 今天还有更个两三章的样子应该就完结了,本来想昨天更完,但是还有一些情节要写。呜呜呜我傻了,昨天写爽了,本来还要更一章《废后》但是写到了很晚,《废后》断更续不上育苗了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 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