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月】化硬糖》 第1章 竹马青梅 已是夏末，沧元市依旧酷暑难耐，太阳不知疲倦的炙烤着大地，晒的人发烫。 年仅二十八的柳夜白牵着小小的柳七月进了一座通体黄白的小洋房里，他弯下腰对女儿说：“七月，以后这就是我们的新家了，你喜不喜欢呀？” 搬到沧元市的这一年，柳七月四岁，小小的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木制弹弓，走进这个被称作新家的地方。她记得爸爸说过，他在这边有了新工作，所以搬了过来，她还记得爸爸说过住在他们隔壁的孟家是他好朋友的家，爸爸和他的好朋友在一个地方工作。 四岁的小柳七月对好朋友这个词还没有形成完整的概念，她想她以后肯定也会有一个好朋友的，就像爸爸那样。小柳七月拿着手里的弹弓站在新家的院子里，心想，这个院子真大，可以毫无顾忌的拉弓了。 如今，柳七月十六岁，已经在沧元市生活了十二年，今天是东宁高中高二开学的日子。 “妈，我上学去了。”柳七月从楼上下来。 柳妈妈对着她叮嘱：“好，你路上注意安全，妈今天没时间做早餐，你记得去买点吃的，别饿着。” “知道啦。”柳七月换好鞋子，出门去了小区里的早餐店买了两个包子就往公交站走。 她吃完包子公交车正好来了，上车，找座位，坐下后她盯着窗外倒流的风景，心里想着今年绝对不要再跟孟川分到同一个班了。 孟川，她搬到沧元市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她的竹马，这位竹马跟她互相看不顺眼了十年，嘴巴也是出了名的臭，小时候她亲眼看见孟川骂哭了幼儿园的三个小朋友，记忆犹新。 公交到站，柳七月下车，快走到校门口时，远远的，她看见几个气势凶狠的人正围着最中间的男生，像是在堵人。 混混头儿发话：“孟川！你有本事再给老子说一遍？！” “我难道说错了？楚、公、子？”被围着的男生面色平静。 楚雍身后众人听见这么狂的口气，正要发难，一道破空声起，低头，一枚箭矢被钉在了楚雍脚尖前的地面。 “再不走，下一箭，就不是地上了。”清晰的女声从孟川身后响起。正巧这时候校门口的保安也来赶人了。 “诶诶！前面那帮学生！干什么呢？！还不快进校门！”保安师傅大声喊着。 楚雍皱着眉道：“嘁，下次再找你算账，孟川，这事儿没完！”一众人转身进学校了。 孟川转身看向柳七月，调侃道：“柳女侠还是这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啊。” “少来，这才开学第一天，你怎么又跟他对上了？”柳七月走上前拔起地上插着的箭，跟着孟川一起往校门口走。 楚雍和他高一的时候就不对付，一见面就剑拔弩张，楚雍这人算是东宁高中的校霸，家世显赫，脾性顽劣玩的花，偏又成绩不错，领导无奈，对于他犯的一些事，都挥挥手，过去了。 孟川没回答她的话，只问：“你把弓箭带来学校了？” “这个啊，小型弓而已，不碍事，而且这箭头是平的。”柳七月说着便把弓和箭都收进了书包，虽然箭头是平的，却牢牢的钉在了地上，可见这一箭没收着威力。 她从八岁起就把弹弓换成了弓箭，小时候她在电视上见到了赛场上的弓箭手正中靶心，夺得桂冠的场面，从那以后她便下定决心成为一名职业弓箭手，站在运动场上大放异彩。近几年她也参加了不少青少年弓箭手比赛，拿下了很多不错的成绩，家里都摆着大大小小的奖牌奖杯。她虽然把弹弓换了，却每天都带着，闲来无事也能玩玩。 “今天把弓箭带来也是因为社团要招新，我被社长要求上去射两箭给学弟学妹看看，好宣传。”柳七月解释道。 孟川笑着嘲讽她：“别到时候上去脱靶了，招新不成还丢了人。” “你一天不损我几句会怎么样？” “会死。” “……” - 高二一共32个班，文理各一半，前1到16是文科班，剩下的17到32是理科班，除开文理尖子班的1班和17班，余下的学生按选科平分到各班。 高二教学楼共六层，一层六个班，1班和17班被分在顶层，其余全是老师办公室，为了方便学生问问题，第六层也被学生们戏称作“18层”，因为和地狱没区别。这样一来，柳七月所在的14班在三楼的第一个教室，靠近楼梯间，孟川则隔了一个教室被分在16班，柳七月对于这个分班结果很是满意，从小到大她跟孟川一直在同一个班级，她上学被他损，放假了在家也躲不过，如今不在一个班她也能清净最后两年了。 开学第一天没有晚自习，一天很快就过完了，放学时间一到，班上的人都纷纷收拾东西，三两成群的出教室了。 “七月，你好了没，今天到我们家去吃饭。”孟川倚在14班的后门处催促道，此时整个班只有他们两人。 “来了。”柳七月收拾完东西和孟川一起出了教室。 金乌西坠，将两人的身影拉长，孟川走在柳七月的左侧，背着她的书包，他们漫步在回家的路上，像以前无数个一起放学的日子。 “阿川，今年没和我一个班你有什么感想啊？我看到晏烬跟你一个班诶。”柳七月边走边拉开弹弓，对着孟川的侧脸。 孟川轻挑眉毛，勾起嘴角：“不在一个班不方便我画你上课打瞌睡的样子。” “之前那么多年你没画够是吧？”柳七月手一松，绷着的弓带立马弹出来一颗珠子，打到了孟川的右脸颊上，她射完立马大笑着跑开了，这一击打人不疼，她收着力道呢。 “柳七月！！你好意思说我？多少年了这招还没玩腻？！”孟川拔腿追上她奔跑的身影。 两人就这么一路打打闹闹的到了孟家，一进家门柳七月就大喊：“孟叔！白姨！我来啦！”孟川跟在她后面进来，顺手从鞋架上拿了她在孟家的专属拖鞋，弯腰放在了地上：“换鞋。” 白念云站在玄关处接过他们的书包：“回来啦？赶紧洗手吃饭，今天一大桌子菜，庆祝你们开学。” 柳七月一进餐厅就发现自家父母也在，看样子已经等了很久，“七月快来，有你最爱的酱排骨。”柳妈妈说道。孟大江和柳夜白正坐在一边聊着工作上的事。 孟川在柳七月的左边坐下，席间他不时给她夹酱排骨，还不忘损她：“吃这么多待会别横着出去。” 柳七月咽下嘴里的饭，用手肘捅他，反击道：“你吃饭的时候怎么没把自己给毒死？” 一顿饭结束，孟川准备送柳七月回家，白念云此时从厨房走出来，“孟小川，顺道把垃圾丢了。” 柳七月站在门口道别：“那我先走了，孟叔白姨，下次有时间我再来。” 白念云道：“好，路上小心。” 孟川背着柳七月的书包站在她旁边，他从白念云手里接过垃圾袋，开门出去了。 走到柳家楼下的时候他把书包递给柳七月，顺手摸了把她脑袋：“进去吧，七月，明天见。” “嗯，明天见。” 第2章 名为柳七月的拨片 开学已经两个星期了，今天是周一，高二16班早上第一节课是班会。 现在是课间，整个班闹哄哄的，孟川坐在后门靠墙处，桌面上摊着个本子，手中的笔没停，他眉间微皱，眼睛随着笔尖不断移动。 “又画什么呢？”同桌晏烬凑上前询问。 “没什么。”孟川察觉到身边人的靠近立马把本子嘭的一声合上，他整个人往后一靠，将本子往桌洞里一塞，椅子被他一拖，发出嘎吱声。 晏烬嘟囔道：“怎么神神秘秘的，以前也没见你画的不让人瞧啊？” “晏白毛，不该你知道的事少打听。”孟川撇他一眼，语气平缓。 晏烬投降：“行，我不好奇。”正巧这个时候上课铃响了，他也就没继续跟孟川讲话，转身坐正。 班主任随着铃声进了教室，16班的班主任叫葛钰，是个看着和蔼的中年大叔，平日里最爱喝酒，下课能和学生处成一片，但只要一上课也绝对不含糊。 葛钰双手撑着讲台，环视底下的学生，说：“上课了都安静点，今天班会我们简单说一下之后的安排。” “今天是距开学的第三周，下周学校将组织进行月考，主要是帮你们找找状态，摸摸底。”一听到要考试，学生们都哀嚎着才开学多久就要考试了。 葛钰站在讲台上咳了几声，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行了行了，月考都好好考啊，虽说是摸底，但都不许懈怠！” “老师老师！月考之后有什么安排啊？”有胆子大的学生提出疑问。 葛钰瞄了眼那个说话的男生，负手走下讲台：“你小子会打听，月考之后有个运动会，具体什么时间没定下来，大家可以期待一下。” 运动会的消息一出像扔了个炸弹到班里，大家都沸腾了，全然忘记了还有个月考要经历。 晏烬转头和孟川说话：“怎么样？运动会你报名吗？” “没兴趣，不如找个地方画画。” “行吧，那我也不参加了。”晏烬叹气道。 此时离下课还有三分钟，葛钰走到前门处大喊：“等会还有升旗仪式，都把校服穿好了！扣了班级分的等着来办公室领检讨！” 下课铃一响，教室立马变得热闹起来，学生们都纷纷讨论着刚才被打断的话题，体育委员正组织班上的人往操场集合：“大家一路纵队从低往高站好，女生站前面男生站后面！” 孟川听此，抬腿往队伍末端走，他有186，是班上比较高的男生，再加上16班是个文科班，男生人数少，所以他一直站在最后，莫名地，他还成了压队的人。 周一升旗仪式，全校师生都需要在操场集合，因此通往操场的路上人多且杂。 “诶诶，你看了社团招新的宣传吗？”不知道从哪传来的声音，听着是个男生。 “没看，怎么了？”男生的朋友回道。 “上周社团招新，弓道部有个女的直接表演射箭，啧啧，那身姿，那场面……我准备进去找人要联系方式，势必要拿下……”那男生语气轻挑。 嘈杂的环境中，这段对话被孟川听了个整，他双手揣在校服口袋里，跟着队伍往前走，额前的刘海遮住他部分眉眼，让人看不清。 走到指定地点站好后，孟川抬眼往右边望去，14班跟16班只隔了一条队伍，在人与人的间隔中，他找到了柳七月的背影。 柳七月在14班的队伍中并不明显，她身高173，在班上女生中是最高的，靠近队伍末尾，身后便是男生。她今天扎了个低丸子头，看着像是急着出门随手挽的，有几缕发丝跑了出来，轻扫着她白皙的脖颈。 孟川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便收回了视线，阳光透过他的眼睫，在脸颊上投出片阴影，他目光锁定一处，脑子里继续完成他课间的那幅画。 升旗仪式结束后没有跑操，各班原地解散，直到第二节课之前学生可自由活动，大部分人受不了热先回了教室，也有少数人去了学校超市买零食，篮球场上倒是有不少男生们在打球。 14班解散后柳七月便转身准备回教室，她现在右肩隐隐作痛，许是前几天练弓拉到了。 “七月！陪我去超市吧，天太热了，买根碎冰冰我俩分怎么样？”李少英勾住她的脖子邀请道，她两只手搭在柳七月的双肩上，把她人往前一带。 柳七月被她这么一弄整个人重心不稳，往前迈了好几步：“哎呦哎呦，祖宗你轻点，我肩膀痛死了。” 李少英闻言赶忙放下了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肩膀痛？是不是你射箭拉到了？”，她关切道，柳七月会射箭这事儿朋友们都知道。 她高一就进了弓道部，这个部刚开始名气并不好，会射箭的人很少，但她去年参加部门活动的时候上台表演，被校友录了视频发上学校论坛，视频一夜暴涨点赞量几千，就这样，她一箭射穿了弓道部的冷门招牌。有很多人在论坛捞人，跪求小姐姐哪个班叫什么，好多人嚷嚷着要进弓道部。有人曝出视频上的女生叫柳七月，从八岁起就会射箭了，是弓道部的射箭王牌！ 柳七月转移话题：“可能吧，你不是要去超市吗，走吧。” “哦哦，你真没事？”李少英不放心她。 “真没事，小毛病。”柳七月示意她别担心。 两人一手半根碎冰冰从超市出来后便回教室了，柳七月和李少英的座位是靠着前后门的那堵墙，东宁高中教室宽敞，最多能容纳70人，前后两块大黑板，但为了保持透风性和透光性，墙面都砌有几乎到顶的窗户，因此柳七月一扭头就能看见教室外的走廊。 这会儿还没上课，教室里零星几个人，柳七月正活动着右肩：“少英，我们中午去食堂吃？” “不好意思啊，今天我跟宗沙一起吃饭。”李少英一脸歉意对她说，“明天我陪你行吗？” 柳七月看着她沉默了两秒：“行吧，那我去找阿川，刚好也有事跟他说。”她跟孟川青梅竹马的关系只有好朋友们之间才知道，听到她去找孟川，李少英也就放心了。 - 这厢，孟川回到教室，找文艺委员要了张社团招新的表。 “文委，还有社团招新的表吗？” 文艺委员提醒孟川：“怎么来这么晚，今天是社团招新最后一天了，最晚明早要送去对应社团啊。” 孟川道完谢后迈腿往座位走，坐下，他扫了眼那表，都是些基本信息的填写，他刷刷两笔填完后看向了社团那一栏，最后填了艺术部。 今天升旗仪式结束后他让晏烬先跟梅元知回了教室，自己则去了文体楼，文体楼是社团部门开设的地方，除了这个就是一些实验教室。孟川在里面逛了两圈找到了弓道部的弓场，恰好旁边就是艺术部的画室，摸清楚位置之后，他便回班上找文委要了张社团招新表。 上午总共五节课，现在是第四节课课间，柳七月来到16班后门处，孟川正坐在位置上跟人闲聊。 “阿川？”柳七月叫他。 她一出现就吸引了不少16班人的观望，很多人认出她是去年论坛上射箭视频的女主。新分的班级在学生们两周的相处下，彼此之间都有了一些了解。孟川人长得帅，留着半长发，平时总用一根暗红色皮筋扎着，单发型这一点就与其他男生有了对比，人帅是帅但太毒舌，很多人对他的评价是不好相处。 这样的男生有很多女生心动，但都被他的毒舌劝退，其中不乏有大胆的直接追来教室，结果可想而知。大家惊叹，弓道部射箭王牌居然来找孟川，还叫的这么亲切，都纷纷猜测起二人的关系。 孟川闻声回头，见是柳七月，他双腿一蹬，连人带着椅子面朝后门，他抬头看向柳七月。此时的场面在别人看来就是一只大型犬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主人。 “七月，怎么了，找我有事？”孟川勾起嘴角，歪头望向柳七月的眼睛。 “中午一起吃饭？”柳七月跟孟川对上视线，开口表明自己的目的。 “好啊，我到时候去14班等你。”孟川欣然答应。 柳七月得到回复后便转身离开了。 众人听完一整段对话，懵了，喂喂喂！不是说毒舌？！这么温柔的语气是？！柳七月和他关系这么好的吗？！！怎么区别对待这么明显啊喂？！！！ - 高二的午饭时间有四十分钟，学生可自行选择外出吃饭或在学校食堂。上午最后一节课铃一响孟川就去14班走廊外等着，过了没一会儿，柳七月揉着右肩从后门出来了，这个动作刚好被孟川捕捉到了，他微微蹙眉。 二人往食堂走去，“阿川，今天晚上弓道部有半个小时的训练。”柳七月步伐轻快，“放学要不你自己先走？不用等我。”她扬眉对孟川说。 孟川走在柳七月左侧，眼神却落在了她的右肩：“一起放学，我刚好要去那边交社团招新表。” “你加社团了？”柳七月大为震惊，这人之前对社团一点兴趣都没有，今年居然主动到亲自去交表。 “嗯，艺术部，在你们弓场旁边。” “居然这么近吗？！我都没注意到。”柳七月惊讶道。 孟川插兜往前走：“你眼睛里除了箭靶还能注意到别的简直谢天谢地。” “……” - 两人在食堂打完饭后找了个位置面对面坐下，吃饭的时候他有意无意的观察着柳七月的右肩和整只右臂，筷子拿的明显不稳，有时候连菜都能夹掉，手抖的厉害，整个人还有点高低肩，他知道她旧伤应该是复发了。 柳七月练弓八年，射出去无数只箭，拉弓拉到手出血，为了比赛她可以连续五天进行高强度训练，代价就是右肩受损，不注意管理就会疼的厉害。 她的病根是十四岁那年落下的，那年是市青少年弓箭锦标赛举办的一年，柳七月凭借着自己扎实的基本功和强劲的实力，跻身决赛。但临近开赛，她的状态却变得很差，甚至连拉开弓都做不到，为了后续的比赛，她每天逼着自己在弓场射满3000支箭，直到她发现自己右肩因为高强度训练受损了，那年的锦标赛她力夺金牌。 后来因为治疗的比较得当，再加上平时的锻炼，每次训练也都在旧伤的最大承受限度内完成，她现在右肩基本上不会再疼了，但难免有些意外的时候。 今天吃饭的时候她发现孟川的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眉间皱的能夹死只苍蝇，回教室的路上嘴巴也紧抿着，一直盯着自己的右肩，她便知道瞒不住了，孟川肯定知道了，竹马太了解自己了怎么办。 孟川知道自己这个青梅这么瞒着是为了不让他担心，但一想到她装作没事人一样就来气，他一整个下午都魂不守舍的。 “我说你们艺术生就算文化分低也不用这样一节课不听吧？课不听，画也不画了？”晏烬看孟川下午这样子忍不住打趣道。 孟川因为喜欢画画，选择的是艺考，其实他人聪明得很，书上的知识他认真学也都会，别人因为文理分科跟家里人有分歧，他没有，家里人都尊重他的选择，他并不在意文理，柳七月选啥他选啥，16班也有像他一样学艺术的，因为后期艺术生会统一离校集训，所以学校并没有设立专门的艺术班。 “我烦着呢，你好好听课吧，别管我了。”孟川没精打采的提醒晏烬专心上课。 晏烬见他都不毒舌了，看来是真被什么事烦到了，他语气玩味：“稀奇啊。” - 好不容易熬完一下午，放学时间一到，孟川背好书包就往文体楼赶。他先是去艺术部把表交了，再扭头去弓道部，他到的时候整个弓场只有柳七月一个人。 柳七月正弯弓满月，满屋的灯光倾泻而下，落到她发间，恰到好处的阴影勾勒出她劲瘦的身姿，因为常年拉弓，她的腕力和臂力被锻炼了出来，两臂的肌肉纹理十分漂亮，同时又不失力量感。她瞄准箭靶，神色平静专注，弓弦绷紧，发出吱呀声响，下一刻箭出，只听见啪的一声，已然命中靶心，弓弦回弹后高频的振荡在室内响起，是堪称完美的一箭。 孟川站在弓场外目睹了全程，他蓦地想起今早自己的画，跟此刻一模一样，他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弦音。 柳七月射出的箭是拨片，奏响着名为孟川的琴。 “还练？！肩膀不要了是吧？”孟川的声音突然传来，吓得柳七月弓都没拿稳，差点掉在了地上。 柳七月机械地望向门口：“哈哈……阿川你来了啊……”她尴尬的笑着。 孟川走近，他的身影笼罩着她，她以为等待她的是孟川劈头盖脸的责怪，像以前很多次一样，她瞒着不告诉她，他每次都能逮到自己偷偷射箭，但是这次没有，孟川只是说，“把训练服脱了，等会给你上药。” 诶？这次居然没骂我？阿川良心终于发现了吗？柳七月心里这么想着但没说出口，她麻溜脱了训练服坐着乖乖等上药。 “你这回不骂我了？”柳七月偷瞄孟川，还是忍不住问他。 “骂你也得听进去，说了那么多次，你听过吗？”孟川没好气的说，他从书包里拿出来一罐云南白药喷雾，他总帮她备着，因为孟川知道柳七月就算有药她也找不到，不知道被她塞在了哪个箭袋里，根本没法指望她按时上药。 “嘶—— 轻点轻点！”孟川拉起她的衣袖，在她右肩处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就这么一碰，她疼的眉头直皱，立马安静了。 孟川问她：“说说吧，这次为什么复发？”最后两个字的语气明显加重，他掰正她身子，给她上药，二人面对面坐着。 柳七月老老实实回他：“前些天训练的时候姿势不对，拉到了。” “自己也不知道注意点。”孟川低头，他额前的碎发轻扫着眼皮，薄唇轻抿，光打在他睫毛上，根根分明，柳七月看向对面人认真给自己上药的模样，突然有点脸热，奇怪，之前也不是没给自己上过药啊，今天怎么回事。 “好了，自己把药抹开。”孟川与她拉开距离，把药收进书包。 思绪被拉回，她呆呆的嗯了声，扭过身给自己揉肩膀。 “我这几天就射了这一箭。”她用手在孟川面前比了个一，企图让他放心。 孟川撇开她的手，不吃她这一套：“旧伤复发期间能不能射箭你比我清楚。”，他站起身。 她狡辩道：“哎呀，我这不是手痒吗？”柳七月仰头看他。 孟川垂眼，视线落到她右肩，威胁她：“下次再瞒着不告诉我，再让我逮到你带伤射箭，非得把你的弓全掰了。”他朝她伸手，“走吧，回家。” 柳七月看他还有心情跟自己开玩笑，应该是消气了，她拉住孟川递过来的手，借力站起来。孟川的手骨节分明，宽大温热，但她的手因为常年拉弓，全是厚茧，手指白皙却并不纤细，反而十分有力，二人手掌相接的瞬间像被烫到了一样，孟川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便赶紧松开了。 - 回家的路上孟川背着柳七月的书包走在她旁边，他之前也背，现在这人旧伤复发，他背得更顺理成章了。 柳七月双手作揖求饶：“阿川，旧伤复发的事能不能不告诉我爸妈啊？”，她好脾气的跟他商量。 “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可以不告诉叔叔阿姨。”孟川勾起嘴角，心里憋着坏。 柳七月捶胸保证：“什么事？我包答应的。” “有人要是找你要联系方式，你就给我的。” 柳七月心下疑惑，这什么奇怪的要求，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思考要不要答应。 “不答应？那我只能跟叔叔阿姨如实汇报了。”孟川循循善诱。 柳七月急了：“诶诶！我答应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孟川提了这个要求，但这个对她来说也挺好遵守的。她想起小时候有一次因为没答应孟川的要求，他画了整整一本丑化她的漫画，至今还被他留着。 孟川听到她答应后心下暗爽，笑了：“那拉勾？”，他伸出小拇指。 “拉勾。”柳七月与他小拇指相触。 将人送到家门口后，孟川把书包递给她：“等会手机联系。我走了。” “好，你路上小心。” - 晚上，柳七月洗完澡躺在床上逛论坛，她刷到条帖子： “捞捞高二16班留着半长发的男生！坐在后门的那个！” 底下有人回复： “姐妹奉劝你一句，惜命的话就别捞。”点赞量最高的一句。柳七月看见这条回复笑了，也给点了个赞。 退出论坛她看见微信有消息提醒，点进去是孟川。 阿川：早点休息，明天一起上学。 阿川：记得擦药。 另一边，孟川躺在床上等回复，迷迷糊糊的，快睡着了。 嗡嗡—— 他惊醒，捞过手机看消息。 July：OK，明天你家楼下等你。 July：晚安。 还配了个小兔盖被的表情包，有点可爱，孟川想。他给柳七月道完晚安后倒头就睡了。 第3章 “柳七月啊，我青梅。” 周二，柳七月早早地醒了，收拾完毕后就去了孟家楼下等着。 她坐在孟家院子里的秋千上，严格来说，并不全是孟家院子，也算是她家的院子。孟柳两家向来交好，又住在彼此隔壁，为了方便往来，两家长辈一合计，把院子给打通了。 柳七月望向自家院子，她四岁的时候搬来这里，那时候小小的她觉得这么大的院子她可以毫无顾忌的玩弹弓，她对自己的技术有十足的把握。 直到六岁那年，她一弹弓射穿了孟家的窗户，玻璃碎落一地，她吓傻了，她知道自己犯事了，那时候她立马撒腿跑回家，告诉了正在院子里浇花的柳妈妈。 柳妈妈听了之后并没有惩罚她，并夸奖她并没有逃避而是如实告知，柳妈妈摸着四岁的她的头：“七月，你也知道这是不对的，对不对？” 她用惊恐的眼神看向妈妈，点点头。 柳妈妈把她牵进家门：“那我们等会一起拿着礼物去登门道歉，好不好呀？” 小柳七月疑惑的问妈妈：“妈妈，我把我最喜欢的弹弓送给他们，他们会喜欢吗？” 柳妈妈一愣，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笑道：“会的呀。” 于是当天下午，小柳七月跟着妈妈登门道歉，也是那个时候，她第一次见到了孟川。当时小孟川正在院子里踢着足球，他同样也注意到了小柳七月。 后来关于赔礼道歉的具体过程她早已经记不清了，但她清楚的记得，那天她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对小孟川说：“喂！那个……对不起，我打碎了你家的玻璃，我把我的弹弓赔给你！” 小孟川一脸不屑：“谁要你的破弹弓。”，说着他便再也没有搭理小柳七月，转身走了。 那时候的小柳七月觉得这个人真坏，自己的一腔真心被泼了好大一盆冷水。 再后来两家的院子就打通了，孟家这边有个大秋千，而柳家那边有个小靶场。 柳七月坐在秋千上慢慢晃着，想到这里她兀自地笑了。 “笑什么呢？肩膀不疼了？”孟川走到她面前，视线落到她的鼻尖就停住了。 柳七月抬头看他，嘴角上扬：“想起小时候你嫌弃我的弹弓破的要死。”，她继续说，“结果啊，某人一边嫌弃一边偷老爸的皮带给我换弓带。” 一说到这柳七月就再也憋不住笑，仰躺在秋千上，清晨温热的阳光落到她眼底，少女细软的发丝似乎在向他叫嚣，你还在等什么，告诉她啊！ 孟川耳根一热，羞愤道：“还不是你那时候哭天哭地，吵的我不能画画，我至于去偷吗？还挨了我爸好一顿打。”，他伸手拽起柳七月，拿过她的书包，“再不走迟到了。” 柳七月像没听到，一直笑个不停，孟川啧了一声，“没完了是吧？”说着便把手伸向柳七月的后脖颈，想捏她痒痒肉，柳七月的后脖颈是禁区，敏感的不行，别人光是一个动作都能吓得她笑半天。 柳七月大叫：“别别别！我不笑了！不笑了！”，她向孟川求饶。 “走吧，再不去真迟到了。”，孟沉催促道。 - 孟川把柳七月送到14班门口将书包还给她后就回了自己班上，在柳七月肩伤好之前，这几天二人都一起上下学。 今天周五，学生们下午四点就可以放学回家，16班，大家都在教室里说说笑笑。 “孟川，我看你最近总往14班跑？有情况啊？”孟川的前桌转过头跟他闲聊。 “是啊，而且我听说弓道部射箭王牌也在那个班，上次她还来教室找你。”另一个人接话道。 周围几个人纷纷竖起耳朵，大家都带着好奇和打听的心理，想知道这位毒舌艺术生跟弓道部王牌有什么关系，他们都期待着孟川给一个答案。 孟川顶着周围人的目光，他眉毛上挑，扬起嘴角，眼里眯着笑，语气似乎带着点炫耀：“柳七月啊，我青梅。” 众人安静了一秒，随即发出惊喝声，什么？！你说你们俩是青梅竹马？！！那个去年部门活动上又美又飒的柳七月，是你的青梅？！！！ 另一边，14班，几个女生正围着柳七月八卦：“老实交代！那个16班的男生最近怎么总跟你走在一起？！” “是啊是啊，七月，那男生还天天帮你背书包！” “对啊！那男生的眼神恨不得黏你身上了！” 周围几个女生起哄道，这阵仗不问出点什么势必不会罢休了，柳七月向身旁的李少英投去求助的眼神，作为知情人的李少英一脸同情的看向她，一副“自求多福”的表情看着她。 柳七月招架不住，只好说出实情：“孟川是我竹马。” 周围人尖叫，你说那个嘴巴毒的要命的孟川，那个长得又高又帅但总拒人千里之外的孟川，是你的竹马？！！！ 柳七月听着女孩们的起哄声，心里突然涌上来一股莫名的满足感，这种一个人，一个不一般的人只与自己有关系的感觉，这种一个人独属于自己的感觉。 柳七月觉得自己最近好奇怪，对于孟川，这个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有了很多跟平时不一样的感受，可是明明这些事她早已司空见惯，换句话说，她已经习惯了有孟川的存在，也许有一种可能，但她从没有往那想过。 第4章 “我跟你一辈子。” 周六下午，孟川坐在房间书桌前挥笔，他并没有在写作业，而是在画画，画上的少女侧身挽弓，飞扬的马尾占了画纸的大部分，孟川画完箭尖的一抹亮，停笔，抬头望向窗外。 画上少女的原型此时正在院子里的靶场射箭，在做恢复训练，自从她被孟川逮到旧伤复发就每天盯着她上药，这样一个星期下来，不想好也得好。 楼下的柳七月似乎感受到了视线所在，收了挽弓的姿势，转头看向孟川，仰头朝他远远一笑，做口型，一字一顿：“晚上来吃饭。” 孟大江和柳夜白好不容易放假，打算聚一聚，想吃顿烤肉，但在屋子里烤油烟味太大，所以搬到了院子外，把家里人也都叫上了，大家一起吃饭，热闹些。 晚上，孟柳两家的院子里架起了烧烤架，风中充斥着肉香味，发烫的热油与蔬菜上的水渍相接触，崩落的油点消失在欢快的气氛中，啤酒瓶打开的脆响震得心发颤。 “俩小孩喝果汁就行。”孟大江举起酒杯爽朗的说道，“川儿，去冰箱拿几罐果汁你和七月一起喝。” 孟川正在给柳七月烤五花肉，忙着给肉翻面，闻言他放下夹子，对身旁的柳七月说：“你看着点火，我进去拿果汁。” “嗯嗯。”柳七月嘴里嚼着肉，只含糊对他应道。 孟川拿着果汁到的时候，柳七月正两只手拿着鸡翅在啃：“来了？肉烤好了，我夹出来放你碗里了。” “算你有良心，还知道夹给我吃。”孟川坐到她身旁，他的腿长，没地方放，二人的膝盖碰到一起。 果汁罐周身浸着水，还冒着凉气儿。 孟川三根手指稳住瓶身，男生的手指骨节分明，他食指卡进易拉罐环，用力一翘，咔哒一声开了，果汁“滋滋”的冒出来，橘子味灌了满腔。 孟川把果汁倒进杯子里推给柳七月，顺便给她递了两张纸擦手：“喝。” 这时候白念云端了道凉拌黄瓜来：“川儿，七月，来吃点凉拌菜吧，刚才吃了那么多油腻的。”说着她分了一小盘给他们，“这盘是你们的，剩下的我端给你爸他们，不够再来要。” 柳七月向白念云说道：“谢谢白姨。”她看了一眼，里面有香菜，充分搅拌过的，很不好挑，她不喜欢吃香菜，但是时间充裕的话她还是会挑的。 正想着，孟川吃完碗里的肉，顺手拿过凉拌菜，开始挑起了香菜，对着柳七月说：“果汁喝完了自己倒。” “啊……好。”柳七月楞楞的回应他。她看着孟川挑菜的手，心里有种莫名的滋味，今天晚上孟川又是帮她烤肉又是倒果汁的，现在还帮自己挑香菜，她突然想起放假前女生们说的话。 “那个毒舌孟川……” 现在不是挺温柔的嘛，还帮我挑菜。 “那个长得又高又帅但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孟川？！” 高？好吧，是挺高的…… 帅？哪里帅了，这二货我从小看到大，明明一直都是脸寒碜样。 想到这柳七月努努嘴，夹起一块肉沾孜然粉。 月光和灯光交织，落在孟川的肩头，略微昏暗的环境勾勒出他削瘦的下颚，垂在他额前的刘海间，柳七月看见了他专注的神情。 “看什么？”孟川挑完香菜放下筷子，将碗推给柳七月。 柳七月偷看被捉了个现行，耳根一热，她赶忙移开视线，拿起杯子掩饰尴尬：“咳……没看什么。” “是吗？可是你杯子里是空的。”孟川毫不犹豫的拆穿她。 “……”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 孟川笑得狡黠，从她手里接过杯子，打算继续逗她：“合着我刚才说让你自己倒没听见是吧？”，他倒满一杯递给柳七月。 柳七月夺过他手里的果汁，顺势夹了一块肉塞进孟川嘴里，羞愤道：“吃你的肉！” 孟川笑着看她，慢慢的咀嚼，咽下后开口邀请她：“七月，明天来我家？” “不去。”柳七月拒绝，她侧过身吃着凉拌黄瓜。 “来嘛，到时候我让我妈做芙蓉糕，好不好？你最喜欢的。”孟川哀求道，他盯着柳七月因为吃着东西而鼓鼓的脸颊，眼里全是笑意。 柳七月一听见有芙蓉糕她就动摇了，正在咀嚼的嘴巴也无意识地停下了，她开口：“行吧，”，她转头对孟川说，“不过！我是看着芙蓉糕的份上，我才去的！” 孟川得逞的笑道：“嗯，芙蓉糕大人威武。”，随即他站起身，对柳七月说，“去秋千那坐会儿？” 柳七月欣然答应，刚好她也吃的差不多了。 二人走到秋千处坐下，秋千是木制的落地式，两边都有巨大的三角架支撑，中间的一根粗木棍横着，两个大螺丝拧着秋千，十分结实，腿在地上一蹬就可以荡起来，秋千自带靠背和扶手，很宽敞，同时坐下两个人完全没问题。 两人坐在秋千上肩膀靠着肩膀，慢慢的晃着，夏日夜晚的蝉鸣从远处传来，长辈们高谈阔论的话在耳边模糊，柳七月背靠秋千，仰头看星星。 “阿川，学校组织了校射箭队，有专门的训练安排，青玉教练想让我参加。”柳七月挑起话题。 她继续说：“有可能还会出去比赛，得了好名次的话还能被元初大学特招。” 孟川听着：“这事儿叔叔阿姨知道吗？” 柳七月：“知道，我昨天跟爸妈提了。” “叔叔阿姨什么想法？” “爸妈都挺支持我的。” 孟川转头看向少女利落的下颌线，问她：“你呢？你怎么想？” 柳七月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我当然想啊，但是训练可能会占用上课时间。” 孟川支持她：“想进的话就去吧，落下的课我给你讲。” 柳七月担心：“可是那样的话你也会很累吧。” 孟川宽慰道：“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可不像某人，笨的要死。” “是是是，孟川大人，你最聪明了，小的当然不及你万分之一。”柳七月朝他翻了个白眼。 她其实清楚孟川聪明得很，从小到大他的成绩都很好，别的小朋友还在恼苦九九乘法表难背的时候，他已经在自学下学期的内容了，中考完的暑假，别人出去玩，他倒好，闲得无聊在家学了一本的高中数学，她知道的时候都无语了。不过他高一的时候一直都是理科好一点，文科偏弱，结果到了高二选科选的是文，这个她想了好久都没个答案。 柳七月问他：“你呢，我们现在都高二了，还有一年就要高考了，你打算去哪？”她坐起身，看向孟川的眼睛。 孟川半靠着秋千，侧身将手臂搭上靠背，他现在的姿势把柳七月整个人都环住了，他没跟她对视，视线落到她的锁骨，漫不经心的说：“我啊？跟你一样吧，我是艺术生，艺考分我现在也能过，文化分倒是简单。” 柳七月满脸惊喜，差点没把秋千晃翻：“真的？！那这样我们又能在一个学校了，到时候你报美院，我报体院，岂不美哉？”，她开始畅想未来。 “狗皮膏药，谁要跟你一起？是谁今年开学的时候说终于可以不用跟我一个班的？”孟川跟他翻起旧账，玩味的看向她。 柳七月反驳：“一个班的跟一个学校的是不一样的好吗？”她站起身面对他，弯身叉腰朝他靠近，“你敢说不想跟我一个学校？” 孟川投降：“不敢，”，他语气认真，“我跟你一辈子。”，他上半身往前倾，抬头与她对上视线，四目相撞。 距离一下子被拉进，柳七月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额前的碎发被她的呼吸吹动，黑长的睫毛，眉眼间带着少年独有的美，还有那张毒死人不偿命的嘴。 好吧，她承认，孟川长得确实帅，也值得论坛里有人捞他，学校里有人追他，等等，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吧？他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是在跟我开玩笑的吧，居然没怼我，还说的那么认真，不会吧？ 柳七月半天没说话，脑子里乱乱的，她一边看着孟川的脸，一边想着他刚才的话，耳朵不自觉的红了，连带着脖颈也红红的，她现在感觉自己好烫。 在夜色的掩饰下孟川没看清她现在的状态，只觉得自己鲁莽了，不该说出口的，他现在的心跳好快。 孟川轻咳两声，嗓音暗哑，他岔开话题：“你训练安排在什么时候？” “哦……青玉教练说是先一三五练着，之后有变动再告诉我。”柳七月赶忙回答他，刚才的气氛太暧昧了，她差点要窒息了！ “七月！你在哪呢？！” “川儿！回家了！” 两家长辈的声音在此时突然传来，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柳七月连忙后退，与孟川拉开距离，孟川也赶紧站起身，往爸妈那看去。 “那我先走了，明天见。”柳七月朝孟川道别，没等他回复，头也不回的走向家门了。 孟川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笑了，用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说：“嗯，明天见。” 第5章 速写本里的秘密 周日上午九点，孟川洗漱完下楼吃早餐，孟大江已经出去上班了，现在餐桌上只有他和白念云。 “妈，等会七月要来，能麻烦您做点芙蓉糕吗？”孟川喝完牛奶对白念云说。 “行啊，七月好像最爱吃芙蓉糕了吧？”白念云颇有深意地看向孟川，斟酌着怎么开口，她先试探着问：“孟小川啊，你跟七月从小一起长大，你觉得七月怎么样？” 孟川正在吃早饭的手一顿，他撇了他妈妈一眼，装作若无其事：“七月挺好的啊。” “那你喜欢七月吗？”白念云下一秒直接扔出一枚炸弹。 孟川听到这句话惊得直咳嗽，嘴里的饭差点没喷出来，他的脸红到脖子根，不知道是含羞的还是呛的，或许两者都有。 他猛的抬头看向白念云：“妈！你、你说什么呢？”，他手忙脚乱地，“我怎么可能喜欢她？！” 白念云眯起眼睛，一副“我都懂”的表情，语气拉长：“哦，原来是这样啊”，她一边说还一边点头。 白念云瞧着自家儿子这反应心里也明白了个大半，这小子，真是经不起诈，嘴又硬的很，这才哪到哪啊，她笑着直摇头。 孟川三下五除二的收拾完早饭就回房间了，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实在是害怕自己这个妈再问出什么惊人的问题，多待一秒他就要露馅了。 – 下午一点，孟川坐在书桌前玩手机，他的书桌杂七杂八的，堆了很多画笔和纸，最上面正摊着翻了一大半的速写本，画上的内容是少女在课上打瞌睡的场景，旁边还配了Q版鬼脸小人，“柳七月，上课睡觉！”，画上的笔触略显稚嫩，不知道是哪年画的。 他刚收到柳七月发来的消息。 [July]：等会到。 [July]：记得把芙蓉糕备好^^ 他盯着这两条消息笑了好久，最后回复她了个好，孟川看对面没动静，就把手机扔到床上，他正盯着自己的速写本发呆。 突然门外传来声响，随即是敲门声：“阿川，你在里面吗？我开门进来了？” 孟川回过神来，对着门外大喊：“在！”，说完他着急忙慌地把速写本塞到一堆画纸下面，起身去开门。 柳七月抱着书在外面等着，眼前的门“咔哒”一声开了，映入她眼帘的是穿着居家服的孟川，被当做睡衣的白t和到膝的短裤，扑面而来的生活气息。 “进吧，随便坐。”孟川挠挠头，侧身让出道请人进来。 孟川的房间里铺了层厚厚的毛绒地毯，上面还有一个小型的懒人沙发，通体红色，扶手旁边还有一对小凤凰翅膀。他有专门的画室，很少在房间里用颜料，因此也不怕弄脏。 初中的时候，他俩大概十三岁，柳七月经常来孟家，孟川的房间她也没少进，曾经有段时间她非常想要在自己房间里摆个懒人沙发，跟孟川提过好多次，孟川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那时候他嘲讽她：“就你那个房间，要是再能摆下一个懒人沙发，我就把我的颜料吞了。” 柳七月无言以对，孟川说中了，她的房间虽然大但是乱，里面堆了她好多限量版弓箭和弓弦，还有一墙的箭靶，闲来无事她就射上两箭，虽然院子里和家里都有专门的弓场让她练，但她还是喜欢在自己的房间里，这样一来的话，实在是没多余的空间放下一个懒人沙发。 她那时候总来磨他，想让他买一个，到时候她再经常来，也算是自己有一个了。 孟川义正言辞的拒绝：“不要，要买你自己买。”，转头他便看到了柳七月失落的眼神。 结果下一次柳七月来找孟川时，她发现他的房间里多了一个懒人沙发，下面还铺了层厚地毯，她那时候为自己的计谋得逞而偷笑。 孟川赏她一个暴栗：“还笑，要是再不买，某人得烦死我。”，他不打自招地向她解释，耳根通红。 柳七月把他的窘态尽收眼底，没打算拆穿他：“是的呢！阿川你最好了！”，她扑进懒人沙发里。 – 柳七月把书堆在孟川的书桌上，她在孟家有双专属拖鞋，脱了鞋，她穿着白袜的脚踩在软软的地毯上，走到懒人沙发跟前她一屁股坐下去，整个人陷在里面，伸懒腰：“哎呀，还是你这舒服。” 孟川盘腿坐在她对面，手里拿着手机，头也不抬的问：“你还带书来了？” “对啊，你不是说要教我？刚好下周也要月考了。”柳七月双手交叠，撑在膝盖上，盯着孟川头顶的发旋。 还有月考？这一个星期他的注意力全在柳七月的伤上，全然忘了还有月考这茬，不过，也很好过就是了。 “行，说到做到，把数学书拿来吧。”孟川把手机扔回床上，朝她摊开手。 “你怎么知道我带的是数学书？”，柳七月歪头。 孟川嗤笑一声：“你数学从小烂到大谁不知道？” “……”有必要这么了解我吗？青梅竹马了不起啊？！ 柳七月愤愤起身，去拿书和笔，凌乱的书桌上堆着孟川的很多画作，大多是些草稿，最底层露出一角的厚本子吸引了她的注意，这本的书角都被磨出了毛边，卷卷的，与其他的画纸相比略显破旧，看起来用了应该有两年了。 楼下突然传来白念云的喊叫：“川儿！快下来拿芙蓉糕！别让七月等急了！” “来了。”孟川懒洋洋地应道，也不管白念云听不听得见。 柳七月的思绪被打断，已经摸上那本子的手“嗖”地抽回来。 “我先去给你拿芙蓉糕，你哪儿有不会的找出来，等会儿给你讲。”说完孟川转身下楼了。 柳七月坐在旋转椅上，心里痒痒的，虽说乱动别人的东西不好，但是我俩都这么熟了，看一下应该没事吧？ 不行不行，柳七月，这样是不道德的，你想被阿川讨厌吗？ 可是再不看的话下次就没机会了，好想知道这本子里有什么啊，这个跟别的都不一样。 阿川马上就回来了！他要是知道了你乱动他东西肯定会生气的！ 心里的两个小人在打架。 最终柳七月还是抵不过好奇心，把那个旧旧的本子抽了出来。 我就看一会，看完我立马放回去，不会有人知道的。她安慰自己。 刚翻开看见第一面，柳七月就愣了，画上的人是她，那是她第一次参加市青少年射箭比赛夺得银牌的画面，那年她十二岁，当时她邀请孟川去看她比赛，孟川拒绝了，他说没什么好看的，可是这幅画明明就证明他去看过了，不然怎么解释他的这幅画？ 她只拿了银牌，可是孟川却在画的最下面写了一句：“下次赢回来。” 往后再翻几面，是她打破孟家窗户的那天，她把心爱的弹弓递给他，向他赔礼道歉，他那时候也拒绝了，这幅画下面依旧有一行字：“现在要回来还来得及吗？” 再下一面，是她十岁的时候，刚练习弓箭的那两年，因为不习惯总是脱靶，她被气哭了，甩了弓箭蹲在地上自顾自抹眼泪。画上的小男孩给她擦眼泪：“别哭了，给你最喜欢的芙蓉糕。” 再往后，是八岁那年，因为嘴巴怼人太狠，孟川被班上的小霸王孤立，扬言要他好看，孟川倔强的盯着对面的人，在拳头落下来之前，是柳七月的箭先一步到场：“我看谁敢打他？！” 最后这场架不了了之，被老师及时的制止了，两个人被罚打扫操场。 那时候孟川嘴硬说道：“你下次少多管闲事。”，其实他当时害怕的要死，心里希望有个人赶紧出现，把这些人都赶走，毕竟那时候他也只有八岁，正这么想着，柳七月就出现了。 柳七月毫不在意，她知道孟川就这性格：“我这次救了你，你怎么报答我？”，她心情颇好，反倒向他索要报酬。 “这样吧，你孟川来当我柳七月的护卫，怎么样？”，她挺起胸膛，语气高昂，“神箭手可都是有护卫的！” 孟川没搭理她，她就只当他心情不好，后来她自己也渐渐地不再提起这个约定，她以为他早就忘了，却没想到被他画进了本子里。 这一段经历被他整理成一个小短漫，最下面依旧有留言：“我孟川做柳七月一辈子的护卫。” 字字句句，一笔一画，整个本子，全是她，沮丧的她，高兴的她，嘴硬的她，从小到大的每次相处，都被孟川画下来了，并且每幅都标上了日期。 柳七月看着一幅幅画，脸渐渐的红了，心也被填满了，她轻轻摩挲着画上的人，她不知道孟川为什么要画这些，可能是因为青梅竹马的这层关系，或许只是想记录日常，又或许是因为另一个她从来不敢想的原因。 想到这她赶紧摇摇头，试图把这些不切实际的猜想甩出脑海。 脚步声逐渐响起，她赶忙把本子塞回原处，装作认真看书的样子。 孟川端着芙蓉糕进来了，他把盘子放下，从她手中抽过书，翻开：“有哪不会？” 完了，刚才光顾着看画去了，哪有时间看什么数学书。 回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 孟川：“？” 柳七月：“……” 孟川：“不说话是都不会？” 沉默。 孟川蓦地笑了，把书拍在她脑袋顶，好心给她递了个台阶：“先吃芙蓉糕吧，吃完再看。” 有台阶不下是傻子，她伸手拿过芙蓉糕咬了一口，开口夸赞：“白姨的手艺还是这么好，吃一口我要幸福死了。” – 之后柳七月正式开始看书，孟川帮她补知识点，以前他也经常给她讲题，柳七月清楚自己的成绩，她很需要孟川的帮助，她其他科目都很不错，唯独数学差的出奇，简直没眼看，所以选科的时候她换不犹豫地选了文。 柳七月写题的时候，孟川就倚靠在书桌旁站着，一只手撑着书桌，一只手玩手机，时不时低头看她写的怎么样。站累了他就躺在地毯上，头枕着懒人沙发开始打游戏，就这样过了一下午。 晚饭时间，柳七月和孟川从楼上下来。 “七月，留下来吃饭吧。”白念云挽留道。 柳七月走到白念云面前，牵起她的手“不用了白姨，今天已经很麻烦您了，我妈还在家等我呢。” 白念云捏捏她的脸：“唉，那好吧，我叫川儿送送你。顺便替我给你妈问个好。” 柳七月连忙推脱：“不用的白姨，这才几步路，我自己能回去的。” 白念云使唤起儿子来不心疼：“没事儿，反正他也闲得无聊。” 孟川已经很自觉的坐下，拿起筷子准备吃饭了，没听见她们俩在说什么。 “孟小川！赶紧起来送七月回家。”，白念云朝自己儿子挤眉弄眼，暗示着什么。 孟川把一口菜送到嘴前，刚想张口吃下，他哀嚎：“妈，她又不是不会自己回去，而且这才几步路啊？” “快点！”白念云给他使眼色，你妈我给你俩制造独处机会你还不赶紧把握！ 孟川投降：“行行行。”我的好娘亲，谢谢您煞费苦心，定不辱使命，他在心里抱拳。 孟川走到柳七月面前，伸手拿过她的书去开门。 柳七月换好鞋子对着白念云道别：“那我就先走了，白姨，下次我再来。” 白念云：“好的呢，拜拜小七月。”，她心想还是生女儿的好，真是便宜我那赔钱儿子了。 经过两家院子，孟川走在柳七月左侧，二人的手臂时不时会擦到一起。 “什么时候参加射箭队的训练？”孟川不着痕迹地开口打听。 柳七月负手走在前面，快他两步：“月考后的第一个星期。” 孟川轻咳两声，手指擦过鼻尖，低下头不去看柳七月：“到时候，我等你下训。” 柳七月漫不经心的试探他：“你愿意等的话。” “愿意。提前走的话，会跟你说的，不过一般不会。”孟川盯着眼前少女轻微晃动的马尾辫。 柳七月听见这话心跳猛的加快了两下，她耳根烫烫的，又往前迈了几步，刚好也到柳家门口了。 “我到了，你回去注意点。”柳七月站在家门口的三级台阶上，这个高度刚好可以和孟川平视。 孟川眼底映着光，紧紧盯着柳七月，她的部分额头被刘海遮住，很好的修饰了脸型，睫毛黑长，鼻梁挺拔，她的唇形很好看，应该是软的吧，孟川卑劣地想。 他很少去看柳七月的眼睛，他做不到跟她眼神接触超过三秒，因为他会立马逃开，多看一秒都受不住。 孟川收回视线，不再去看她，这张脸他已经描摹了太多次，早已铭心刻骨。 他短暂的嗯了声，算作回应，他把书还给她后转身就走，不做停留。 柳七月看着孟川离去的背影，良久，转身回屋。 – 柳七月回家收拾一番后准备上床睡觉，但她脑子里太乱了，翻来覆去的，根本睡不着。 她一直想着这两天和孟川发生的那些事，她发现她现在已经无法再直视自己这个竹马了，她好像对孟川产生了别样的感情，这种感情不再局限于青梅竹马友情之间，可那又是什么呢？ 其实问题的答案，从来就在她眼前，她只是不愿意去面对。 柳七月睡不着，她摸出手机，打开和孟川的聊天窗，记录还停留在下午孟川回复她的一句好。 [阿川^ ^]：好。 不知不觉间，她的意识陷入黑暗。 第6章 嘘—— 周一上午，高二14班，最后一节课课间休息。 柳七月正在跟李少英闲聊。 “七月，你的伤都好了吧？”李少英趴在桌子上侧头看向柳七月。 “上个周六就已经好了。”柳七月靠在墙边回道，她身后就是窗户，“你睡醒了倒是记得关心我了。”柳七月轻嗤。 李少英听后一愣，手指擦过鼻尖：“哎呀，我那不是撑不住吗。”她理直气壮，“而且！葛老头的课本来就催眠！” 柳七月笑了，确实，葛钰的课实在是有点枯燥无趣，他是班上公认的安眠药，她刚才上课的时候也差点睡着了。 “等会中午我们去食堂吃饭吧？”李少英提议道，“上周你受伤，孟川那小子一直陪着你，我都找不到机会。”她后半句说的十分暧昧，不怀好意的笑着。 柳七月脸一红，随即解释道：“没办法啊，那是特殊时期。”她坐直身子，指着李少英说，“而且，你之前答应过我要陪我吃饭的！” “所以，我这不是来兑现承诺了。”她摊手，信誓旦旦的跟柳七月说，“本小姐可是绝对不会食言的。” 李少英是大周集团的独女，身份尊贵，来东宁高中完全是想放松三年，考上元初大学对于她来说简直不要太简单。 李少英继续说：“况且，认识你之后我们一直都是一起吃饭放学的，上周你不在我都不习惯。” 柳七月听她提起她俩刚认识的时候，她就想到那阵子一个男生天天跟着李少英，她好心提醒有人跟踪她，结果李少英笑着跟她解释：“那是我的护卫啦，别担心，你要是不习惯，下次我叫他别跟着。”她挥挥手。 那男生叫宗沙，是她的“跟班”，听说是家里不放心她一个人来东宁高中，所以特派了护卫来盯着她。柳七月第一次听到护卫这个词吓了一跳，心想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护卫，但那毕竟是别人的事，她不过多评价，在她看来，这小跟班对李少英怀着不一样的心思。 中午，二人去到食堂，因为柳七月要上厕所，导致她俩去晚了，现在食堂人满为患。 李少英的额角抽了抽：“今天这么多人？要不我们还是去外面吃吧？”她提议。 柳七月：“现在去外面的话，等会自习肯定要迟到了。”她把李少英挽着，“我们先排着，实在不行去超市买点面包解决。” 五分钟后，队伍依旧纹丝不动。 李少英绝望：“……去超市吧。” 柳七月同意：“好主意……” 十分钟后，超市里，两人看着空荡荡的货架沉默了许久，转身离开，回了教室。 “我服了，折腾了一中午，居然一个能吃的都没有。”李少英抱怨道，“饿死了……” 柳七月趴在桌子上，把头埋在双臂间，心里默念睡着了就不会饿十遍，念到第八遍的时候，她就感觉到头就被人用力的揉了一下，她刚想大骂谁这么不要命。 一抬头，她看见了孟川，他正弓着背，一只手曲在窗台上，另一只手托着腮：“起来吃饭。”孟川勾起嘴角，拎了份打包好的菜在她面前晃着。 柳七月不可思议地望向他：“你……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 孟川轻嗤了一声：“某人在食堂转悠半天然后转身离开，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他看了近在咫尺的柳七月一眼，便移开了视线盯着她桌子上的弓弦蜡道。 柳七月心里一暖，接过孟川手里的袋子：“谢谢你，阿川。” 孟川直起身，准备走人，又突然转过头，像是想起了什么：“她也有一份，但不多。”他下巴朝李少英一点，说完就离开了。 李少英看着孟川离去的背影狠狠翻了个白眼，不屑地道：“本小姐缺你那点吃的？！” 柳七月不好意思吃独食，便邀请李少英一起，反正她也吃不完这么多，她把饭盒往旁边推了推。 李少英按住她的手：“不用，这是他给你的，”她是个拎得清的人，“你那小身板瘦的，我都怕你拉不开弓，多吃点吧。”她开玩笑的说道。 突然，面前的桌子上多了份打包好的饭。“你看，我的饭这不就来了吗，谢谢你了宗沙。”李少英头也不抬的说，埋头开始吃饭。 柳七月看着宗沙离开的背影抽了抽嘴角。 – 中午自习由班主任来看，14班的班主任是位女性，负责教语文，她看着温温柔柔，实则训起人来一点都不留情。 一进教室她就先在底下转了一圈，然后回到讲台上坐着，提醒学生：“这周三周四举行月考，大家别忘了，都要好好准备，让老师看看你们这一个月的学习成果，从而来判断你们的学习状态都是个什么样。” “行了就这样吧，都好好安静自习。”老师说完便不再做声，直到午休铃响才离开。 晚上放学，今天柳七月和孟川没有一起回家，二人只在有事的时候才会相约，平时都是各走各的，他们都很尊重彼此之间的个人安排。 孟川单肩背着书包，慢悠悠的走在回家的路上，路灯昏黄，树影斑驳，光落在他身上，整个人明明灭灭。 这条路上平时会摆上很多摊贩，像条小吃街，高中生放学晚，现在整条街上已经没什么人，只有零星一些垃圾在地上躺着，没人来清理。 空气中飘来一阵若有若无的烟味，闻起来很呛鼻。 孟川走过拐角，脚步一顿，神色变得凝重，他面前有三个人堵着。 他冷冷地道：“楚公子半夜不回家，原来是在这寻欢？” 楚雍靠在劣迹斑斑的墙上，单脚撑地，他身旁两人，一个人站在旁边，染着头黄毛，另一个人蹲在地上抽烟，吞云吐雾的。 “孟川，上次在校门口没算完的账，我们继续？”楚雍直起身，面色狰狞，眼神死死盯着对面的人说道。 孟川上次在校门口嘲讽他的发型像被雷劈了他一直记着，今天他一定要好好收拾孟川。 孟川观察着周围，他看楚雍这架势不来真的是不会放他走了，他估摸着自己跟着三个人打架的话，能赢，但难免受伤，回家不好交代，可是人都欺负到头上了，不打不行啊。 “动手。”楚雍头朝后一撇，示意道。 孟川心下一紧，眉头紧锁，他面露警惕，左脚后退一步，拳头紧捏。 抽烟男站起来，手里捏着抽了一半的烟，顶端还冒着火星：“你们说，我把这个摁在咱们川少的脸上，怎么样啊？”他挑了挑眉，阴恻恻的说道。 楚雍和染发男没说话，喉间传出嘲弄的笑声。 孟川讥笑，轻哼一声：“有本事，你就烫死我。”他还故意把脸往前一伸。 抽烟男朝孟川走进，准备趁其不备扫他腿，按到地上好好揍一顿。 孟川则是蓄势待发，这男的要是再往前靠一步，他就立马把拳头招呼到他脸上。 抽烟男举起夹着烟的手，刚想动作。 “咻——” 一声利箭破空，擦过他的耳朵，抽烟男只觉耳尖似火烧，恍然间他低头，烟已经灭了，指尖只萦绕着几缕青烟。 是那只箭。 “我看谁敢？”昏黄的环境里，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她语调平缓，声音不大却让在场四个人瞬间噤声，像她的箭一样，出其不意，锋利凌人。 孟川猛地回头，只见柳七月从容的从夜色中走出，她手里拿着训练弓，身后背着箭袋，装的也都是些训练箭，橡胶头的。 迎着孟川震惊的目光，柳七月走到他面前挡着，微微侧头，朝他得意一笑：“神箭手就该和护卫在一起。” 她逆着光，笑得肆意，孟川盯着柳七月侧脸的外轮廓，只有那里泛着光。 又一次救场，这个人真是一点都没变。 孟川看着眼前人的身影，逐渐和八岁那年重叠，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次也是因为有人看自己不爽。 好多人围着他，想打他。 怎么办。 只有自己一个人。 快点来人吧。 随便什么人。 把这些人都赶走吧。 于是，在他手无寸铁，陷入绝望的时候，柳七月出现了。 他喜欢柳七月，有多久了？ 孟川问自己。 哦，是八岁那年。她救了自己的那次。他喜欢她，也已经八年了。 是什么时候意识到喜欢她的？ 是她八岁那年把那些人都赶走的时候；是他被禁止吃糖她偷偷给自己带来柠檬糖的时候；是她射箭时专注的时候；是她赢了比赛把奖牌挂在自己脖子上说着是给自己的生日礼物的时候。 还是现在？ 好像都是。 在他不懂什么是喜欢的年纪里，他就已经喜欢上了柳七月。 八年。柳七月。八年了。 他喜欢她。原来已经八年了。 这是孟川的秘密。 嘘—— 第7章 “你出事了，我怎么办……” 记忆闪帧，时间流转。 眼前女孩稚嫩娇小的身影逐渐变成少女挺拔劲瘦的侧影。 孟川猛地回过神来，他立马抓起柳七月的手腕，把人拽到自己的身后，压着嗓音呵斥：“你来这儿干什么？！” “来救你场啊。”她自动忽略掉他语气里的担忧，低声凑近他耳边说道，“我的弓箭都是训练用的，今天凑巧要带回家保养。” 说话间她已经把箭搭在了弓上，双臂绷紧，做出拉弓姿势：“这种只能唬住他们一会儿，到时候你找机会收人头。”她向孟川叮嘱道。 孟川气笑了，现在也只能照着她说的做，不然两个人都别想走了，他现在得顾忌着柳七月的安全，她因为他被搅进了这趟浑水里，那他就要她分毫不差的离开这里。 楚雍和染发男看他们俩眉来眼去半天，互相对视一眼，准备从侧面把他俩包了。 孟川敏锐地注意到他们的动作，眼神立马警惕起来。 抽烟男被柳七月那一箭射懵了，回过神来他破口大骂：“操！小丫头片子来凑什么热闹！” 他狠狠地把烟头砸在地上，啐了一口，抬手就想去扯柳七月头发。 他嘲讽道：“拿着把破弓——” 话音未落，柳七月的训练箭已经离弦，直击他喉间。 抽烟男被这突如其来一击打的直干呕，他没想到这女的居然来真的。高速飞行的利箭抵达他的喉咙时，窒息感油然而生。 她的训练箭都装了橡胶头，打人不疼，但距离差距摆在那，摩擦力变大，况且，这一箭她也没收着力。 柳七月眼神轻蔑，语气冰冷，她挑眉，缓缓吐出几个字：“说谁的弓破呢？” 抽烟男一倒，楚雍二人就已经冲了上来，他们的目标是柳七月，先放倒一个弱的，再全力解决孟川，他们就不信孟川那么有自信能护住柳七月。 染发男已经靠近了柳七月，打算扯过柳七月的衣领往自己这边带，说不定他还能看到点别的什么，顺便拿这女的威胁孟川。 柳七月一箭射完，还没来得及搭箭，她就注意到离她不足一米的染发男，她惊恐地看着快要伸到自己脖颈的手，打算直接拿着训练箭猛地下蹲，往染发男的腰眼狠戳。 孟川跟楚雍僵持不下，他死死捏着楚雍砸过来的拳头，眼神凶狠，气息不稳。 对峙间，他一直注意着柳七月的动向，被楚雍占了上风。 楚雍找回了一丝爽感，他怒骂嘲讽道：“孟川，你再给老子狂啊？！！” 混乱中，孟川的余光撇到了染发男伸向柳七月的手，像长满利齿獠牙的毒蛇在他眼前乱舞，刺得他眼睛生疼。 孟川的额角直突突，他双手一卸力，楚雍重心不稳往前栽，孟川趁机曲起膝盖往楚雍的肚子狠狠一顶，将人放倒在地。 他浑身冒着冷汗，警铃大作，转身拔腿就往柳七月那里冲。 这边，柳七月刚想半蹲，拔箭刺人，就感觉到一股大力拽住她的手往后带。 她一转身就被撞了个满怀，鼻腔里全是孟川衣物的清香味。 孟川的一只手紧紧握着柳七月的左手，把人护在怀里，另一只手直接擒住染发男的手腕，他力道大的惊人，狠狠一捏，咔嚓声随之而来，他干脆地卸了染发男的手腕。 染发男举着手臂疼的大叫，整个人站不住直往下滑，孟川抬脚猛地踹向他胸膛，染发男被踢飞出去两米，他双臂甩向脑后，衣物在地上被摩擦出破洞，身体也随之蜷成虾米。 孟川哑着嗓子，他眉间紧皱，声音冷得能冻死人：“谁准你碰她的？” 柳七月还是第一次听见孟川用这样的口气说话，她惊的不敢动。 孟川握着柳七月的左手微微发汗，他转身带着柳七月拔腿就跑，顺手捡起落在墙根的书包，趁着那三个人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赶紧离开，不能再跟他们耗下去了，他刚才看见那畜生的手伸向柳七月的时候简直如临大敌，心慌的快要跳出来了。 孟川拉着柳七月跑出几百米后才停下，他把人带到一条大马路边，书包随手丢在地上，他将柳七月按在长椅上坐好。 “有没有受伤？！伤哪了？！”孟川焦急的询问道。 “那男的刚才是不是碰到你了？！” “这里？”他捏着柳七月的肩膀查看，“还是这儿？” “谁让你来这儿的？你出事了怎么办？！我怎么办？！！”他质问她。 一连串的问题劈头盖脸地朝柳七月砸下来。 孟川捏着她肩膀的手一直在发抖，他浑身冷汗直冒，牙关紧咬，额角凸起，他恶狠狠的盯着柳七月，眼眶发红。 孟川后知后觉双腿逐渐无力，他慢慢蹲到地上，双臂交叠，搭上柳七月的膝盖，将脸埋进去。 孟川嗓音嘶哑，声音颤抖，哽咽道：“你出事了，我怎么办……” 他根本无法想象柳七月要是真的出事了他该怎么办，他只要一想到刚才那男的的手伸向柳七月的场面，他就后怕。 柳七月静静地看着趴在自己膝盖上的脑袋，好像从八岁以后，她就已经没有见过这么脆弱的孟川了。 她左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右手则摸着孟川的后脑勺，手指插/进他发间慢慢揉着。 她低头凑近，安慰道：“阿川，我没受伤，那男的也没碰到我，我没事。”她回答着刚才的问题，想让他放心。 良久，孟川抬头，他眼前的一切全是模糊的，想必是压迫眼球太久了，他视野里唯一亮着的，只有柳七月的双眸。 柳七月弯腰看向孟川的眼睛，他眼白处还有着明显的红血丝，她呼噜了一把孟川的耷拉下去的头发：“别生我气了，嗯？” “这事儿是我不对，很多都没有考虑到，但是看见你被堵，我不能坐视不理。”她耐心地向孟川解释，声音细软，轻抚着孟川慌乱的心脏。 “原谅我？”她歪头，语气里祈求意味明显。 孟川冷哼一声，严厉的警告她：“不准再有下次，否则我就把你的弓弦全部剪断。” 橙黄的路灯照亮这一方天地，细碎的光落在孟川的眼里。 “柳七月，”他难得的喊她大名，“我不想你有事。”孟川郑重地说道，一字一顿。 柳七月听后一愣，兀自地笑了，她点头说好。 二人现在挨得极近，鼻尖只相隔着两个拳头左右的距离。 孟川瞧见柳七月眼里溢出来的笑意，他赶紧低下了头，猛地抽回还搭在她膝盖上的手。 柳七月膝盖上的重量消失，仿佛温温的触感还停留在上面，她从长椅上起身，捡起被孟川随便一扔的书包，拍了拍上面的灰。 她微微俯身，朝他伸手：“起来吧，再蹲下去脚都麻了。” 夜色中，昏黄的路灯洒落在她的肩头，马尾也在刚才的混战中变得凌乱，少女细软的发丝被渡上一层金边，她的影子笼罩着孟川。 他抬头，紧紧握住柳七月的手，借力站起来。 两手交握的瞬间，之前所有的担忧与焦急，脆弱与安抚，荡然无存。 两人顺着大马路往家走，孟川沉默的走在柳七月的左前方，他的肩膀宽厚，身型修长，夜风轻拂他的发梢，从柳七月的角度看过去，只能注意到他高挺的鼻梁。 柳七月回想着刚才孟川护着自己的那时，她惊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小时候躲在她身后的小男孩，早就已经高出自己一个头了，甚至有时候需要仰头才能看清他的眉眼。 她加快步伐跟上孟川，走在他身侧，她悄悄撇了一眼他削瘦的侧脸，心跳加快了一拍。 孟川，早就在她不知觉间长大了。 – 柳家，因为路上发生的那些事，今天回家时间比平时晚了好久。 柳妈妈走上前：“七月，今天怎么回的这么晚啊？”她担忧的看向柳七月。 柳七月在玄关换鞋，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今天有安排的训练，所以回来晚了。” “下次有情况要告诉妈妈一声，别让我担心。”柳妈妈叮嘱道。 “我知道了，妈。”柳七月亲昵地抱了抱柳妈妈，宽慰道。 柳七月吃完饭后给孟川发去了消息，转头她对柳妈妈大喊：“妈！我出去倒垃圾了！” 柳妈妈在厨房洗碗：“诶——你这孩子，都这么晚了，明天再倒不行吗。” 柳七月没听完就已经冲出门去，手里除了垃圾袋，还多了瓶碘伏和一袋棉签。 另一边，孟家。 孟川回来的时候客厅里并没有人，但是留了灯，他估计白念云不想等，早早就睡了。 他看着桌上的饭菜，随便对付了两口就去洗澡了。 他边擦头边走去卧室，刚一进门，消息提示音响了，他捞过手机查看。 [July]：等会到你家，记得开门 [July]：！！！ 他刚准备打字回复，又弹出了一条消息。 [July]：来开门 柳七月没有按门铃，她怕吵醒孟川的家人。 她撑着头坐在孟家门口的台阶上等着，身后，门锁松动声传来。 孟川一开门就看见坐在地上的柳七月：“起来，地上凉。”他侧身请人进来，问起她的意图，“这么晚了来干嘛？” 柳七月晃了晃手里的碘伏：“来给你上药。” 孟川一怔。 她把人拉到沙发上，自己则盘腿坐在地毯上，“手伸出来，”她提醒他，“左手。” 孟川洗澡的时候其实注意到了，但他没在意，只是擦伤而已，不足挂齿。 但他没想到柳七月会在意。 柳七月拉过他的左手，孟川左手的虎口处有明显的擦伤，是那时候打架蹭到的，伤口没及时处理还泡了水，现在已经红了一大片。 她用沾了碘伏的棉签轻轻擦拭着孟川的伤口，神情比射箭的时候还专注，像在修复一件破损严重的文物。 她温热的鼻息有律地喷洒在孟川的手上，痒痒的，他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发颤。 孟川的目光紧紧盯着柳七月，这个角度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她的锁骨。 他嗓音暗哑，手不自觉的想抽回来：“七月，好了吧？” 柳七月摁住他的手，不让他跑，她的发丝垂落在颈侧：“快了，再等会儿。” 伤口处最后一点涂完，她放开他的手，抬头叮嘱道：“我只给你消毒了，这几天你注意点，别感染了。” 孟川抽回手，不自然的搭在膝盖上，看着柳七月动作。 柳七月收拾着药品：“碘伏留给你了，记得擦药。”她站起身，“我走了，别送我啊。” 孟川也跟着站起来：“省的我多走一段路。” 最后还是把人送到了家门口。 柳七月转身回屋时心想。 嘴硬鬼，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第8章 “跑不到第一别来见我。” 周三早上，学校里。 月考如期而至，学生们都收拾着东西准备前往考场。 九月月考为期两天，除语数英以外的三门主科就是另外三门选科。 这是高二开学以来的第一次考试，柳七月很看重，这次考试的结果将决定她以后的射箭训练的安排。 因为月考后的第一个星期，她就要正式加入校射箭队，进行训练，往后训练时间增多，她的学习时间就会减少。 她需要根据这次考试的成绩来进行调整，最近这几天她一直有在认真复习。 而孟川对于这次考试则是较为轻松的看法，他人聪明也愿意努力，即使是选了不算擅长的文科。 但他上课就一点不好——爱画画。 一画画就忘乎所以，任课老师没少抓到他在上课时间画画。 可他总有办法在考试中取得一个好成绩让各科老师服气。 – 第一天考语文和两门小科，月考结束的最后一场考试则是数学。 柳七月对这次数学很有把握，不只是孟川给她补了知识点，她自己也有认真复习刷题，要是考了不错的分数的话，那她的射箭训练也就能更好的安排下去。 这次她坐在考场上看着那些数学题不再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而是从未有过的得心应手。 两天考试很快就结束了。 周五出分，因为是学校内部组织，再加上这次考试学校本身也比较重视，所以很快就有了结果。 但赶在周五出成绩对于学生们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消息，尤其还是在放假前一天。 高二14班鸡飞狗跳的场面不亚于清晨六点的菜市场。 柳七月对于这次的考试成绩十分满意，她是班上的第三名，而且数学有了明显的进步。 “你也太变态了吧？第三名？！”李少英感慨说。 “一般一般。”柳七月豪不谦虚地道。 李少英无语的朝她翻了个白眼，她岔开话题，不再提起成绩：“你运动会报项目吗？” “有射箭的话我会考虑，可惜学校不组织。”柳七月耸耸肩道。 运动会下周一举行，开办三天，第三天下午结束就可以放国庆假期。 很多人对学校这个安排倒是很满意，能办运动会还有国庆假，谁不喜欢？ 正说着，不远处的体委拿着项目报名表走了过来。 “两位美女，赏个脸，填一下？”燕凤好整以暇地倚在李少英的课桌上说道。 “滚，别来忽悠我们填表，本小姐要是真想报还在这等着？” 燕凤没好气的说：“再不报满交上去班主任真要削我人了。” “关我什么事？”李少英毫不在意，语气冷漠。 燕凤看李白英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便把目光投向柳七月，他装出一脸可怜。 “七月美女，帮帮忙？”燕凤语气哀求道。 “额……”柳七月不好让话掉在地上，她问，“还有什么项目？” 燕凤一听觉得有希望，赶紧说道，像在展示藏品：“还有3000米，4×400接力差两个人和铅球，怎么样？” 她犹豫了一会，最后选了3000米，“把我名字写上去吧。” 此话一出惊得李少英猛的从椅子上坐直，她看向柳七月，满脸不可置信，一副“你真要报？！”的表情。 燕凤笑嘻嘻的把柳七月的名字“唰唰”两笔上去，生怕慢写了一秒她后悔。 唉—— 运动会报名愁死他了。 女生报名的实在是太少，幸好有柳七月愿意报，他感激涕零的就差给跪了，不然真不好交差。 燕凤填完表就走了，满教室寻找下一个愿意报的目标。 “七月，你没跟我开玩笑吧？”李少英摇晃着柳七月，企图让她清醒。 柳七月连忙按住李少英的手，阻止她的动作，笑着说：“我没开玩笑，我一有空就绕着小区晨跑，3000米对我来说没什么。” 她解释道，一脸轻松，甚至比她拿了第三名更平静。 李少英彻底服了，转而笑颜：“那行吧，我会在终点等你的哦。” 她挑眉，颇有义气地说道。 “好啊。”柳七月应道。 柳七月在假期时会进行晨跑，这是她训练的一部分，长跑能提升她的心肺功能，帮助她在射箭比赛中保持稳定的心率，还可以强化她的核心肌群，对她射箭时保持身体平衡和拉弓姿势的稳定性至关重要。 晨跑是她从八岁开始练习射箭时就有的习惯，且训练量与日俱增，因此她的身体素质十分在线，也很少生病，区区一个3000米，对她来说简直不要太简单。 另一边的16班。 孟川懒洋洋地靠在凳子上，两臂搭在腿上刷着手机。 周五下午学生们基本上放飞自我，他作为走读生更是直接把手机带来了学校。 他给柳七月发去了消息。 柳七月正认真听讲，突然感觉到手机震动声，她掏出来一看是孟川的消息。 [阿川^^]：放学一起走，等你 她想起今天是周五，所有的社团需要在假期前关门，社长这两天请假，把钥匙交给她拜托她帮忙锁门，于是她低头悄悄回复孟川。 [July]：陪我去躺弓道部？ [July]：我得去锁门 孟川靠着椅背，桌子底下的腿无处安放，只好伸到旁边。 他看完柳七月的消息回了个OK后就把手机揣回兜里，等着放学。 周五下午很快过完，他跟晏烬梅元知道完别后起身去了14班。 孟川撑在柳七月座位旁的窗户上，半长发贴着脖颈，周五他一般不会扎起来，跟在家一样随意，但有检查还是乖乖的。 他发型略显凌乱，额前的刘海遮住他的眉眼，霞光万道，擦过他的身形，在柳七月桌前投出一片阴影。 孟川伸手拿过柳七月桌上的弓弦蜡，手腕上箍着根酒红色皮筋，他提醒她：“你这蜡用了得有两个多月吧，还不换吗？” 说完他就放回原处了。 “还能用啊，干嘛要换？”柳七月手收拾完书包站起身，她现在需要微微低头才能和孟川对上视线。 “你这么一说我倒得再买了，快训练了确实要用新的。” 孟川顺着话题往下：“下周就训练？还是国庆之后？” 两人肩并肩走在去弓道部的路上，孟川依旧背着柳七月的书包，走在她左侧。 “国庆之后。”柳七月手里把玩着钥匙回他，“说到这个，你运动会报项目了吗？” “没。” “我报了3000米。”柳七月不问自答。 “跑不到第一别来见我。”孟川调侃道。 这话不假，他知道她一直有晨跑的习惯，3000米他比本人还有自信能拿第一。 柳七月听到这话嘴角不自觉上扬。 – 两人到弓道部的时候还有社员在里面射箭，现在是下午五点钟，最晚得五点半关门。 于是柳七月上前告知社员。 她锁完门出来后没找到孟川，最后在艺术部门口发现了他。 孟川正站着玩手机。 她现在才是真的知道画室离他们的弓场很近了，这也不怪她，以前她从来都不在意弓道部周围有些什么，再加上她最近都没怎么到这边来，更是没印象了。 柳七月突然想起孟川是今年才加的社团，于是问他：“你怎么今年才加社团，以前不是都没兴趣？” 孟川看见她靠近就收起了手机：“今年有了。” 这理由柳七月没法反驳。 孟川对这社团确实一点兴趣都没有，这儿的画室还没他家里的一半大，是因为柳七月他才进的，但他不打算现在说，以后她会知道的。 “现在还早，去小吃街逛逛？”孟川提议道。 “好啊，好久没去了吧，上次去还是因为你被堵吧？”柳七月好笑的看向他。 “……”这是孟川上高中以来第一次被她怼的说不出话。 二人转战小吃街，边逛边往家走。 柳七月手里捧着盒章鱼小丸子，她刚吃完一个：“哦对了，忘记问你考试怎么样了？” “第五名。”孟川走在她旁边，靠的极近，拥挤的人群不得不让他们缩短彼此之间的距离。 第五名。 这人天天上课画画还能考第五。 他才是变态吧。 其实孟川有一套自己的学习方式，他就算是画画也会随手记下老师说的重点，这是他独一份的学习技巧。 晏烬经常看见他边画画边写笔记，刚开始他觉得孟川这么三心二意不太好，结果这人偏就考好了，然后他就彻底服了。 章鱼小丸子还剩下最后一个，柳七月叉起来递给孟川。 他伸手接过签子，指尖相交时他摸到了柳七月手上的茧。 小吃街交错凌乱的灯光中，孟川看清的只有柳七月。 她今天绑了个侧麻花辫，垂在胸前，气质温婉，与平时的发型大相径庭。 她的刘海散在耳际，几缕垂落的碎发搭在锁骨处，洗发水的栀子花香味在小吃街油烟味中，清新地充斥在孟川的鼻尖。 灯光通明，落进柳七月的眼眸—— 琥珀色的瞳仁呈现出透明质感，像暖秋的杏仁糖画。这双瞳眸有着与年龄不符的稳重，只有在射箭时才会有的专注与锐利，她的睫毛根根分明，在眼睑处投出阴影。 柳七月的嘴角还沾着刚才吃章鱼小丸子残留的肉松。 孟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就慌忙别开视线。 “擦嘴。”他递出纸巾，手却在半空停下。 柳七月应道，她伸手接过，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出了小吃街。 回家的路上，孟川插兜走在她后面，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敢肆无忌惮的看着她。霞光漫天，却抵不过柳七月一半炽热。 第9章 零距离 九月末，街道上国庆的气氛日渐浓厚，一面面红旗在微风中摇曳。 周一上午，学校里。 接下来的三天要举办运动会，学校并没有安排课程和晚自习，平时的规章制度在这几天里逐渐失去约束力。 这次运动会举办的理念主要是想挖掘学生对体育的热情和培养学生的运动精神。 因此校方同意学生们使用电子产品来记录。 许多人便彻底放飞自我。 全体师生到操场集合前都在教室里等着，16班的男生们正围坐在一起开黑。 “川哥，四缺一，差个射手，来不来？”左虓大声喊道，邀请孟川。 孟川背靠墙壁，左脚翘在晏烬凳子底下的横杠上，他懒散的刷着手机，听见声他掀起眼皮：“行啊，拉我。” “稳了兄弟们，有川哥在绝对连胜。”左虓一脸势在必得。 除了他们俩外还有晏烬，梅元知和燕凤。 因为管的松，燕凤直接来串班了，刚好被逮到来一起开黑。 “我也能带飞的好不好？”晏烬不服气的说道。 孟川得意的朝他挑眉，勾过他的脖子：“行了晏白毛，放心，哥带你冲分。” 晏烬：“……” 梅元知在一旁笑着看他们打闹。 燕凤等不及了，催促道：“还开不开了？磨磨唧唧的。” 五个人连续开了两把都赢了。 另一边，14班。 柳七月正被按在椅子上涂防晒霜。 “脸伸近点儿。”李少英揉搓着掌心里的乳液，朝柳七月靠近。 14班是文科班，班上很多女生都趁着学校这几天不抓仪容仪表纷纷拿出自己的装备，场面堪比舞台后幕的化妆间。 柳七月虽会化妆但是没什么需要的话她就不化，即使有也只是淡妆。 她五官端正，不需要多做修饰就已经很漂亮了，那双眼睛尤其动人。 “行了，把眼睛睁开吧。” 柳七月闻言睁眼，松了一口气。 倒不是她不想涂防晒，而是被李少英按着她总有点不习惯，货真价实的集团大小姐服务上自己了，她怪紧张的。 柳七月刚放松下来，广播里就穿来了集合铃声——《运动员进行曲》 各班师生都需到指定地点坐下，有项目的同学提前进行检录。 这次运动会校方取消了举班牌的环节，简单热了个场就正式开始了。 柳七月的3000米在今天下午。 每个班三个女子三千米的名额，她们班和15 16班进行比赛。 学校跑道是标准的400米一圈，她需要跑七圈半。 虽说有三个名额，但是剩下两个实在是找不到人报，所以整个14班只有她一个人要跑3000米。 15班和16班倒是都报满了。 班上的人知道柳七月要孤军奋战的时候都积极地说要去给她送水，还有说要陪跑的，拉横幅的，层出不穷。 16班看台处。 孟川被他们拉着打完游戏又开始打牌，玩的是21点，输的人要站起来拿着喇叭大喊赢家是我爸爸。 值得一提的是，喇叭每个班一个，用来加油的。 因为燕凤回14班了，左虓索性把李晶灵拉过来一起玩，结果把她带着之后她居然一直赢，不知道是运气还是真聪明。 李晶灵身上总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味，手腕上带着根穿了个铜钱的红绳。 她有一桶气运签，像个算命的，有些同学还会专门找她卜卦，大家都叫她小神婆。 但大家看她的第一眼都不会往那方面想，因为她长得比较可爱，左眼角下还有一颗泪痣，弱化了她整个人神叨叨的气息。 这已经是第五局了。 “我靠！我这点数也太烂了吧？！”左虓摔了牌大声抱怨。 大家都憋着笑，纷纷摊开牌看结果。 “看来这把是我赢了哦，左同学。”梅元知笑眯眯的看向左虓。 他看左虓一脸怨声载道，话头一转：“这样吧左同学，你不用喊了，等会我有个200米，你去给我送水怎么样？” 左虓眼睛一亮，连忙应下，扯过梅元知感激涕零地道：“还是我元知哥义气啊！兄弟这瓶水送定了！” 孟川冷笑一声，不留情面地拆他台：“你再喊下去就又要改姓了，孟虓。” 他这声不大，周围人全听到了。 一阵阵爆笑声传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死我了孟虓！” “你以后别玩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梅元知和晏烬也没憋住笑。 左虓气的脸红，把牌一摔，撂挑子走人了：“不玩儿了不玩儿了！” 李晶灵看散场了，便起身去14班找柳七月和李少英聊天了。 刚好大家也都玩累了，纷纷作鸟兽散，闲聊的闲聊，吃东西的吃东西，一派轻松。 “阿川，我和晏烬去检录了啊。”梅元知根孟川打了声招呼。 顺带说一声，晏烬的摸鱼梦被梅元知截胡了，他在梅元知的强烈要求下也报了200米。 孟川单手玩着手机，头也不抬：“好，等会儿中午一起吃饭。” 屏幕里是高二女子3000米的项目时间表， 下午四点半开始检录，十五分钟后正式开赛。 他默默记下。 孟川转头看向14班，隔着一整个班距离的看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喧闹的环境中，他精准地找到了柳七月的身影。 烈阳高悬，铺满了看台，柳七月三人挤在同一个遮阳伞下，她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手里的小风扇一刻不停地转着，吹凉她汗湿的后颈。 远方梧桐树上的蝉鸣嘶哑，少女轻快的笑声隔着人群被揉碎了传来。 九月末的阳光依旧毒辣，晒焉了路边的花草，却滚烫着他的心脏。 – 下午的项目两点钟开始。 有些学生受不了热便留在了教室，14班却全员出动。 “七月下午要跑3000米？”晏烬问道。 孟川：“你怎么知道？” 晏烬努努嘴，下巴朝旁边一点，示意他看14班的动静。 14班的同学真的拉了个横幅，红底白字，“学校没有通天树，七月第一靠得住！” 大半个看台从左往右被这个横幅占满了，隔壁班的同学也被吸引了过来，纷纷围观。 柳七月看见这阵仗差点没被自己一口口水呛死。 她尬笑，尾音发颤：“谢谢大家的好意，我会加油的。” 李少英在一旁笑的前仰后翻，李晶灵则给她展示自己刚算的一卦。 上上签。 柳七月一把扯过她们两个，“是不是你们出的主意？！” 两个人颇有默契的转头不去看柳七月。 李少英心虚地说：“这口号很有气势的好不好？” 李晶灵附和道：“对啊对啊。” 柳七月欲哭无泪，只能认命，但她还是很感谢大家做的一切，也算是给她鼓励了，看来这个第一势在必得了。 女子3000米检录的时间很快到了，在李少英和李晶灵的陪伴下，柳七月顺利的拿到了号码牌，站上了跑道。 “加油！终点等你啊！”李少英一副仁重道远的表情看着柳七月。 柳七月反过来安慰她，“行了，别一副我要死了的样子。”她拍拍李少英的肩，“看我拿个第一回来。” 说完她看向了16班的看台，视线聚焦的瞬间，她确信孟川也在看她。 孟川迈腿走下看台，去往跑道。 晏烬搭上他的肩膀，疑惑道：“不是说对运动会没兴趣？” 孟川勾唇一笑，眼底发亮，紧盯着那道身影：“这次不一样。” 晏烬顺着孟川的目光望去，心下了然，感情不是对运动会没兴趣，而是对人有兴趣。 柳七月站上起跑线，14班的人都在为她喝彩。 发令枪炸响。 比赛开始。 柳七月迈开双腿，发丝随风飘扬，她往前直冲而去。 “七月！加油！！”朋友们的声音从跑道外侧传来，充满鼓舞，喇叭终于派上了用场。 前几圈都很轻松，她保持着均匀的呼吸节奏她的步伐不大但频率稳定，手臂自然摆动，跑过班级所在的位置时，她听到一阵欢呼声。 “柳七月！加油！！！” “七月你最棒！！！” “七月第一靠得住！！！！” 到了最后两圈，柳七月开始感到不适，她喉咙发干，视线模糊，每次呼吸都像在被针扎，腿脚也已经没有知觉。 可她依旧保持着第一，与第二名隔了至少有一圈。 最后半圈，冲刺阶段。 观众席的同学们拖着横幅站到了终点，混着掉了漆的红棕色橡胶跑道，大片大片的红色背景在她眼前模糊。 可她的视线却在这一刻清晰起来。 孟川站在终点等她。 柳七月每踏出一步，脚就沉重一分，像深陷泥沼，双腿灌铅，她的喉间涌上血腥味，肺腑似在火烧。 她的耳边只有风声。 距离终点只有一百米，孟川早已张开双臂。 柳七月在这时突然爆发，猛的加速，她咬紧牙关，往前冲刺。 “啊啊啊啊啊啊啊—— 加油啊！！！” 14班的人激动的跳起来。 柳七月的视线里只有一个越来越清楚的身影。 还差一点。 快点，再快一点。 最后十米。 她大步迈开，加速摆臂，心脏快要跳出胸膛。 越来越近了。 口哨声骤然响起。 她穿过终点线，撞进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清新的柠檬味萦绕着她。 周遭人声鼎沸，尖叫刺破耳膜。 她什么也听不到了。 这一刻，柳七月终于意识到，也无比确信。 她喜欢孟川，很久了。 那些她逃避着的想法，猜疑，困恼。 那些她对孟川情感态度的转变。 那些她心跳加速的时刻。 在此刻，荡然无存。 那个她一直不敢直视的问题，终于找到了答案。 柳七月曾经在网上刷到过一个词条，“人生是一场巨大的后知后觉。” 为什么后知后觉呢？是因为人们在表达情感时总充满太多隐喻和晦涩，为了自尊而不够直白热烈，以至于错过了张扬美好的青春。 她偏不。她就要她的青春肆意又热烈。 她将头埋在孟川的颈窝处，紧紧环抱住他，腰间还挂着终点线的红丝带。 柳七月无声开口道：“喜欢你。” 而孟川只听见了她的喘息声。 – 孟川在发令枪响的那刻站到了跑道边，他看着柳七月一圈圈跑完。 阳光肆无忌惮地炙烤着柳七月，少女的高马尾随着步伐跃动，她驰骋在赛道上，标准的跑步姿势，流畅的身体线条。 一步一步，迈进孟川的心。 最后半圈，他去往终点线，他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柳七月，情不自禁的张开了双臂，他想拥抱她，非常想。 他承认，面对柳七月，他一败涂地。 孟川有个习惯，他总喜欢走在柳七月的左侧，他固执的认为，这样可以离她的心近一点。 但在他拥抱住她的这一刻，两颗心的距离清零，他短暂的，拥有了她。 拥抱是两颗心脏最接近的距离。 孟川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女孩，用力回抱，他的颈间全是她凌乱的呼吸。 他彻底败了。 赢家是柳七月。 第10章 照片与弓弦蜡 柳七月成功拿下女子3000米第一的成绩。 欢呼声、呐喊声充斥在赛程尽头。她和孟川还维持着拥抱的姿势。 不远处的李少英拎着瓶水看着他们，突然她摸出手机，对着他们“咔嚓”一声。 她把手里的水塞给旁边的李晶灵，埋头开始在手机上删删按按。 “干什么呢，不去给七月送水吗？”李晶灵发问。 李少英没理她，过了一会儿她收起手机笑了笑，转身挽过李晶灵的手臂，走向柳七月他们。 柳七月和孟川正绕着跑道走路，她刚结束长跑，不能直接休息。 柳七月的额头黏着凌乱的发丝，脖颈处汗津津的，被阳光照得发亮。她的胸膛还在剧烈起伏着，谈笑间满是粗重的喘气声。 李少英她们俩追上柳七月，递出还浸着水珠的矿泉水后，便慢下脚步跟在后面。 柳七月接过道谢，她小口喝着手里的矿泉水，转头对孟川说：“阿川你要不先走吧，外面太晒了，我待会儿拿完奖牌去找你。” 孟川点头应下：“那行，班里等你。”他看着柳七月运动过后满脸通红的模样，多抽了两张纸递给她擦汗，“陪你到领奖台我再走。” “好。” 两人转身时肩膀无意间擦过。 柳七月还没有从刚才的情绪中回过神，并不是因为她得了第一，而是她那句无声的告白。 有点太大胆了。 孟川也没多好过。 他暗自窃喜着这个大庭广众之下的拥抱，他俩从小一起长大，肢体接触于他们而言司空见惯，小时候他还因为柳七月从树上摔下来背起她就往家里跑。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们都已经在彼此不知不觉间长大，不再像小时候了，他同样也害怕着柳七月开始介意异性之间亲密的接触，怕她厌恶，怕她反感。 欣喜与担忧填满了孟川的大脑，他心不在焉的慢慢晃回教室。 – 最近几天温度虽然不高，但依旧抵不住刺眼的阳光。 柳七月的金牌在胸膛前闪着耀眼的光，她先回了14班一趟，班上没什么人，只有零星几个同学在教室里闲聊。 快走到16班时嘈杂声明显多起来，她透过窗户看见熟识的同学都聚在一起。 柳七月径直走向后门，远远的，她就注意到一个懒散的背影倚靠在门框上，半长的头发松松地用一根橙色皮筋拢在脑后，臃肿宽大的校服在他身上也依旧有型，勾起的嘴角若隐若现——是孟川。 下午三四点钟的阳光一束束打进走廊，空气中的微尘在柳七月眼前一点点倒退，眼前人却一点点靠近。 孟川正低头跟座位上的晏烬闲聊，旁边站着梅元知——第一天的时候他已经拿下了男子200米的银牌。 正在说笑的孟川突然顿住，余光中出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他双手插兜微微侧身，右脚从门槛上放下来，头向后仰起，看向来人，他嘴边扬起清晰的笑容：“七月，你来了。” 随着孟川的动作，他凸起的喉结彻底地暴露在空气中。 柳七月加快脚步走到孟川面前，摘下挂在自己胸前的金牌，她抿了抿唇，踮脚为孟川戴上，“答应你的第一。” 孟川嘴角轻扯，他弯腰低头，任由她动作，靠近柳七月时他说道：“辛苦我们七月了。” 说完他闷笑一声，肩颈发颤。 柳七月将金牌挂好后与他拉开距离，眼尾含上扬，眸间波光流转，她在他肩头轻锤了一拳：“少贫。” 孟川照单全收，只抬起左手摸了摸被她打过的地方，装作很疼的样子。 她这才想起来询问孟川手上的伤好了没有。 他道：“小伤而已，早就好了。” “诶—— 你俩别在那站着了。”晏烬突然出声打断，“赶紧看学校论坛，你俩被拍了。” 孟川闻言眉头一皱，掏出手机点进论坛，首页就有一张他俩刚才在跑道上拥抱的照片。 看拍摄角度很容易就推断出是在看台上，因为距离很远再加上像素原因，整张照片清晰度很低，只依稀能看出男生酿跄着往后退了两步，接住了快要乏力的女生。 楼主配图并发文说：“没有人觉得这一幕很有小说感吗？！不管了，我先浅嗑一口！” 1L：楼主拍的也太糊了吧？不过那男生是留了长发吗？这发型在我们学校可不多见，有谁知道？ 2L：我知道我知道！那男生是高二16班的孟川，学艺术的，画画超级厉害，但是他人特别毒舌！ 3L：说话难听没关系，主要是长得帅啊！有联系方式吗？！ 4L：楼上的放弃吧，上次我陪我小姐妹去要联系方式直接被拒了，理由居然是没有社交软件，我就问平时怎么联系别人，他说寄信。我和我姐妹都傻了。 5L：人才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7L：没有人觉得这个女生也很厉害吗？这个项目是高二女子3000米吧，我听说第一是14班的柳七月，而且还拉了第二名整整3圈。 23L回复17L：柳七月？那个弓道部射箭王牌？她跑步也这么厉害吗？ 24L回复23L：七月姐成绩也很好哦！我是弓道部的社员，她从小就很优秀，家里好多她的奖牌！ 25L：我去，文武双全啊，还让不让人活了？ 36L：所以她和孟川到底什么关系？楼主拍的照片看上去很亲密啊 37L：是青梅竹马！本人亲自承认过！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超好！ 40L：所以是好朋友？那楼主在磕什么？这有点影响当事人了吧？ 41L：同意楼上，性缘脑闹麻了，看见关系好点就嗑，不允许有纯友谊存在？ …… 后面的几十层楼孟川没有再看下去，他拉过凳子示意柳七月坐下，自己则站在旁边，把手机递给了她。 柳七月的手机在上跑道前交给了李少英保管，她还没要回来。 梅元知扫了两眼那条帖子，问道：“你们俩啥想法？”他转头看向柳七月，“七月，这是你第二次上论坛了吧？” “还有孟川，居然有这么多女生捞你，怎么没人捞我啊。”一直没发话的燕凤在此刻接过话头，他翘着腿翻看手机，一连啧了好几声，语气故作可惜。 孟川耸耸肩，一本正经的评价：“那照片构图一坨，而且毫无美感。” 梅元知：“……”我要的是这种评价吗？ 燕凤：“？” “都围在这干嘛呢？”李少英的声音从孟川背后传来，“找你们半天，结果都跑到16班了。” 她进来以后李晶灵和宗沙也到了。 柳七月手没停，背靠墙壁回复她：“在看论坛。” 李少英从兜里摸出两部手机，她先把柳七月的手机递给她，随即也点进了学校论坛。 柳七月下巴朝前一点，示意她放在桌子上就行。 孟川垂眸看着柳七月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将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说道：“七月，你要是不喜欢那照片，我想办法找人删帖。” 他说这话时声音发虚，内心忐忑，他担心柳七月介意，不论是照片还是那个拥抱。 柳七月坐在他的座位上，闻言她抬起头，视线与孟川相撞。 她薄唇轻启，做出了与孟川截然不同的评价：“没事啊，我觉得这照片拍的还行诶。” 柳七月操作手机再次点进论坛，嘟囔着说：“要是拍的再清楚点就好了。” 她语气中透露出的惋惜一下子击中了孟川。 他搭在柳七月肩上的手加重了点力道，喉间发紧：“你……不介意？” “我为什么要介意？”她朝他咧嘴一笑，眼神真挚，补充道，“而且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这有什么？” 柳七月理所应当的觉得这是他们俩之间再正常不过的接触，要是真不喜欢的话，她从小就该跟孟川划清界限了，还用等到现在？ 她眉头微皱，察觉出孟川的不对：“阿川，你为什么觉得我会介意这个？” 孟川低头自嘲地笑了笑，他抱臂靠墙，恢复了以往的毒舌：“怕挡了我们神箭手的桃花。” 柳七月抬手打向他抱着的手臂，笑骂道：“滚蛋。” 他那些不安的想法在彼此的打闹间烟消云散，心落回实处。 她原来不反感啊，一切都是自己多虑了。 另一边，晏烬和李少英他们正讨论着国庆假期要去哪玩。 梅元知：“国庆假这么长你们都有什么安排没？” 燕凤撇撇嘴：“在家打游戏咯。” 左虓大声道：“那带我一个呗！反正我也没事干。” 李晶灵掷出一根签，看了眼她面色平淡道：“3号最宜出游。”说完便向大家展示刚才的一卦。 李少英翘着二郎腿说：“国庆我和宗沙要回老家一趟。” 宗沙在一旁点头附和：“嗯。” 柳七月在这时插嘴：“你怎么没提前跟我说你要回老家？”她看向李少英，埋怨道：“又约不到你了。” “抱歉啊七月，我也没想到。”李少英把手机屏幕对准她，“我妈刚给我发的消息，这次一定要我回去。” 柳七月叹气，接受现实：“好吧。” 孟川抬脚踹了踹晏烬的凳子腿：“你什么打算？” 晏烬道：“嗯？我看好了一家新开的甜品店，打算去尝尝。” 梅元知接话：“还是这么爱吃甜的啊。” 孟川转向梅元知：“你呢？” 梅元知思考了会儿：“我啊？大概率在家待着吧，有时间我想看看能不能养只猫。” 柳七月眼睛一亮：“养猫？那你想好叫什么名字了吗？” 梅元知笑道：“一枝梅。” – 为期三天的运动会圆满结束，学生们终于迎来了翘首以盼的国庆假期。 夕阳余晖之下，一行人缓慢地走向校门。 李少英和李晶灵宗沙走在最前面，隔五米远是晏烬梅元知燕凤左虓四人。 孟川和柳七月走在最后。 一条稀稀落落的队伍就这么往校外走去。 柳七月低头踹着地上的小石子，走得歪七扭八，等到再也踢不到时她才作罢，闭眼揉着酸胀的脖子。 操场上的学生都还没走光，周围还是有些拥挤的，其中有个穿着高一校服的男生迎面朝着柳七月走来。 她正想侧身给人让道，却没想到那人开口向她搭话：“你好学姐，我关注你很久了，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柳七月被迫停下脚步，孟川也跟着停下了。 他挑了挑眉，弯腰在柳七月耳后调侃道：“我说什么？你的桃花来了，七月。” 柳七月咬牙切齿地肘击了他一下，眼神示意他别开玩笑。 随即她转向学弟：“不好意思啊同学。”柳七月略带歉意的拒绝。 那男生坚持：“学姐认识一下也不行吗？” 他俩对话间，孟川脑海里突然闪过之前周一升旗时传进耳朵里的那段对话。 他想起来了，那个声音和眼前这个人是同一个，这个男的当时信誓旦旦的说势必拿下柳七月。 孟川眼睛微眯，他站在柳七月身后一米的距离望向那男生。 学弟似乎并不打算放弃，执着地站在柳七月对面。 柳七月眉头微蹙，她一点都不想认识这个人，得想个办法糊弄过去才行。 正烦躁间，她猛地想起孟川在她右肩旧伤复发时说过的话——要是有人找你要联系方式，你给我的。 她话锋一转，一改之前的态度，张嘴报了串数字：“那学弟你去加这个联系方式吧。” 在一旁看着的孟川顿住，听见自己的号码就这样轻易地被她报出去了，他嘴角轻扯。 学弟欣喜地应下：“好！谢谢学姐！”他道谢过后便离开了。 身后的孟川再也憋不住笑，尾音拉长：“这个联系方式真的是柳学姐本人吗？” 他之前跟柳七月谈的那个条件一半是他开玩笑的，一半却是认真的，可那时候说完他就后悔了。 孟川确实不爽柳七月被轻浮的人搭讪，但他也不希望就此约束住她，他只是她众多朋友中的一个，他没资格更没有立场去干涉柳七月认识谁、和谁交朋友。 柳七月吐吐舌头：“是你说可以给你的联系方式的。”她毫不心虚，得逞地轻笑一声，尾音上扬，整句话被她拖得很长，“我只是照做而已。” “阿川，交给你去应付了啊。”柳七月拍拍他的肩膀，做了个打气的手势，“加油！” 孟川无奈的摇了摇头。 好吧，被她当挡箭牌的感觉还不错。 经过刚才那一出，孟川和柳七月与一众朋友已经隔了老远，他俩赶紧追上和大家道别后转身往岔路口走。 他们俩朝家的方向慢慢逛着，柳七月快他两步走在前面，她的背影纤长又不失力量。 因为常年拉弓的缘故，她的肩颈线条流畅，背脊总是笔直的，很显气质。 她今天只扎了个低马尾，松松散散的垂在肩头。 孟川两手揣在校服口袋里，指尖摩挲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物件，跟在她后面。 “七月。”犹豫过后孟川出声喊住她。 “嗯？怎么了？”柳七月头也没回的应道。 他从兜里掏出弓弦蜡递给她：“这个送你。” 他很早之前就注意到她的弓弦蜡快用完了，他太了解她，柳七月是一个只要还能用就不会换的人，就算有新的也不知道被她塞在哪个箭袋里了。 并且柳七月国庆过后就要开始训练了，送这个再合适不过。 柳七月顿住脚步，转身看清了孟川手里的物件，她接过时两人指尖相触：“谢谢你，阿川。” 她把玩着小小的弓弦蜡：“还是我最常用的一款啊，太了解我了阿川。” 他伸手摸了摸后脖颈：“庆祝你3000米第一。” “那我要是没得第一你是不是就不送我了？” “不管是不是第一，都会送你的。” 孟川的几缕发丝散在额前，被身后的夕阳照出了棕色调，他眼神坚定，语气认真：“赢了有奖励，输了也有奖励，庆祝你下一次赢的奖励。” 柳七月的眼神中仿佛漾着一池春水，她的目光如羽毛般轻轻落在他脸上，郑重地重复道：“好，庆祝我下一次赢的奖励。” – 两人回到家时已经六七点了，天边只剩下最后一缕残阳。 柳七月吃过饭洗完澡，整个人放松地躺在床上，她终于有时间打开手机。 李少英在下午四点半左右给她发送了一张图片，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她点进聊天窗，一眼就看见了比论坛上清楚不少的照片，视角也更好。 她惊喜地回复李少英：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张照片？ 对面很快发来了消息： -本来说好了终点等你，谁知道半路孟川杀出来了 -我看你跑那么累，也不好上去打扰 -就顺手拍了记录一下 柳七月还没来得及打字，对面接着又发了几条。 -而且我听见了，你当时趴在桌子上说要是拍的再清楚点就好了 -感谢本小姐吧^ ^ 李少英发完后配了个得意的笑脸。 柳七月回复： -爱死你了 -[大哭] 跟李少英结束聊天后她滑动聊天窗，点进照片长按屏幕，保存至相册。 她嘴角微微勾起，存下的这一刻，一个秘密诞生了。 照片上的少年稳稳接住了少女累极过后无力的身体，这小小的方寸之间，竟框住了他们两个。 另一边的孟家。 孟川推开家门时发现屋子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白念云出门了，孟大江最近出差工作，没时间回家。 他简单收拾一番后就回了房间。 孟川整个人懒洋洋的陷在懒人沙发里。 他转动手腕，盯着微信里的那条好友申请，最终点了同意。 手机很快震动了一下，对面弹来了消息： -柳学姐你好！很高兴能认识你！ -能和你交朋友吗？ 孟川嗤笑一声，低头在手机上打字，毫不避讳地表明不是本人： -柳学姐学业繁忙 -没时间和你认识 对面隔了好一会儿才回复，仿佛带着巨大的错愕： -？ -不是柳学姐吗？ -你谁啊？ 孟川撂下最后一句话： -她的众多追求者之一 他把聊天记录截图下来——除了最后他回复的一句。 没等对面再发来消息，他直接删了好友。 转头他就把截图甩给了柳七月。 [July]：可以啊阿川，以后坏人都让你当了哈 [July]：????(? ?? ? - ? ) ? 孟川盯着这个颜文字仿佛看见了柳七月得意的笑容。 -行，乐意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