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突击]走向明天》 第1章 第一次见面 每到演习的时候野战医院就会变得格外忙碌,数不清的战士完完全全将演习当作实战,不抛弃,不放弃,战斗到底。夏昭一个经验不足的医生在几天的连轴转之后已经能做到在手术台上游刃有余了。 刚完成一台手术,她有些疲惫地靠在墙上,刚好看到又一个士兵被推了进来,她连忙迎了上去。一个小护士对她说“夏医生,这个士兵应该是急性阑尾炎犯了,我来吧。”夏昭想起她平时种种粗心的事迹,到底不放心,摇了摇头“没事我来吧”,说着,推着这个士兵就进了手术室。 手术结束后,夏昭没有过多留恋,立刻投身到下一场手术中,直到这一天终于忙完,她想起了自己白天的几个病人,于是挨个去查看他们的情况。 “袁朗”夏昭穿着白大褂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来查看他床头的病历,“麻醉药效过了?感觉身体怎么样?”袁朗点了点头“恢复的很好”,夏昭一边翻看病历,一边用沉稳令人信服的声线详细地交代着“术后先不要吃饭,等听到肚子咕噜叫或者排气之后,告诉我。可以先喝点清粥米汤,如果肚子不胀不痛,再慢慢过渡到烂面条、蒸蛋羹,最后才能恢复正常饮食。还有,感觉有力气了就尽早下床慢慢走动,对恢复有好处。”说完用清澈认真的眼神注视着他,直到再次等到他点头的回复后才收回目光。 夏昭正准备离开,去看下一个病人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眩晕中似乎被人抱住了,没有摔倒在地上,她努力地睁开眼,眼前一片模糊,只感觉天旋地转。 “护士!护士!”耳边是焦急又洪亮的男声,军人的敏锐迅捷让袁朗几乎在她倒下的一瞬间下床接住她,他倒抽一口冷气,刀口的疼痛让他眉头紧锁,但他扶住夏昭的手臂却稳如磐石。 等到护士将葡萄糖口服液喂到夏昭嘴里,她才从眩晕中缓了过来,一睁眼看到的一个模糊的有些人脸,那双眼睛却出奇的清晰明亮,能望见它隐含的担忧,这双眼睛的主人是袁朗,她的病人。夏昭有些迷茫地睁着水润的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随后有些无力虚弱地说道“躺回去,你刚做完手术,伤口会崩开的。”袁朗听罢,突然朗朗地笑了起来,也不知在笑什么,夏昭却莫名感觉心脏跳的有些快。 袁朗的刀口果然崩开了,夏昭对此有几分愧疚,因此对他更多了几分照拂。先前野战医院乱哄哄的,一切都在急急忙忙地赶着,她从没认真看过袁朗的脸,现下仔细打量他,浓密的眉,明亮坚毅的眼神,鼻子不算小巧鼻梁挺拔,嘴唇很厚很有肉感,看起来...... “医生”,夏昭的思绪被拉回下意识地啊了一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在想什么,脸变得有些红。袁朗不知为何有些玩味地含笑看着她,随后道“我能出院了吧?”夏昭点点头“嗯,你恢复的已经不错了,但是还不能立刻恢复高强度的训练,要循序渐进。没什么问题的话,你现在就可以收拾收拾出院了。”袁朗听罢露出一个灿烂明朗的笑容,有些兴奋和雀跃“好嘞,谢谢医生。” “我姓夏,我叫夏昭,你可以叫我夏医生。”夏昭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说出这句话,明明只是医生和病人的关系,明明只是萍水相逢很快就不会再见,不!她不想和他的关系如此浅淡,想到这,一种陌生的、滚烫的情感在她心口盘旋。夏昭过往20年就算再怎么没谈过恋爱,对爱情再怎么迟钝此刻也意识到:她......喜欢上这个士兵了,她喜欢上袁朗了。 夏昭的各种思绪都只在一瞬间,袁朗听到她有些郑重其事的自我介绍微怔,眼神带了点奇异,点头应答“好,我知道了,夏医生。 一时有些沉默,夏昭手指蜷了蜷,有些紧张但到底没忍住开口道“你现在就要出院了吗?”袁朗眼神中的奇异加重,但还是点了点头。夏昭有些失落“你是老虎团哪个营哪个连的?”在袁朗变得更加奇异的眼神下,夏昭有些害羞和窘迫“我......”“夏昭!有伤员!”走廊上有人大声喊道,夏昭瞬间进入工作状态,“来了!”收起了所有的脸红害羞,深深看了一眼袁朗后,毫不犹豫地跑向新来的伤员。 第2章 第二次见面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有再见,夏昭在手术结束后的休息时常常想起他,想起那个自己曾心动过的老虎团士兵。 军校生涯的终点,是庄严的授衔仪式。在激昂的军乐声中,夏昭和其他毕业生一样,挺直脊梁,站在礼堂里。当首长亲手为她换上带有“一杠两星”的中尉肩章时,一种沉甸甸的感觉压在肩上——那不仅是军衔的重量,更是责任的重量,她是一名医生,更是一名军人。 尽管心中仍怀着一丝能分到老虎团再见袁朗的渺茫希望,但当分配命令下达,听到“A大队”时,她依然利落地答“是!”。A大队—特种作战部队,她未来的路还很长。 ...... A大队从各军中挑选尖子而后进行选拔,在这场选拔中,夏昭的任务就是准备随时提供医疗急救,她很忙,因为这些优秀的士兵往往会坚持到身体的极限,燃尽生命,她喜欢忙碌,在忙碌中她会很少想起他,这让她不那么失落,不那么倍受折磨。 此刻夏昭和战友在终点处的救护车旁等候,这场选拔快要结束了。天际线上突然出现第一个人影,他像一匹迅猛的狼,又像一只从容的豹,迅速轻捷地向终点跑来,丝毫看不出负重的痕迹。 看到这人的人影,夏昭突然明白了A大队如此残酷的选拔究竟是为了选拔出什么样的士兵。人影逐渐靠近,与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合,待到看清这个人的脸时,夏昭的眼神亮了亮,激动地外露了情绪,是袁朗! 队友察觉到她的异常,瞅了瞅她“夏昭你怎么了?”夏昭丢下句“看到熟人了”,随机用一种快而不失稳重的步伐迎了上去,在他面前站定,敬了一个礼“袁朗同志!”。 三中队中队长正以一种欣赏地目光看着他,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闻言愣了愣而后咧开嘴角笑了起来“你们认识啊,那正好,夏医生你给这小子看看。”“是!” 在听到夏昭喊他时,袁朗因力竭弓着身子慢慢直了起来,低垂的脑袋也抬起来,笑着甩了甩头上的汗水,微微皱眉凝聚视线看向她,像是在锁定他的猎物一样。霎时间夏昭感觉自己的心脏被击中了,丘比特对着她放了无数支箭,脸慢慢变红,不可抑制地想低头掩藏,中队长的话落后又意识到自己的职责,立马抬头挺胸利落地答了“是!” 袁朗也在兴致勃勃地观察她,看完全程后忍俊不禁地偏头笑了起来,他不笑还好,一笑夏昭的脸更红了,勉强维持住形象,带着他走进救护车内。 “哪里有不舒服吗?”袁朗低头脱掉靴子,卷起裤腿露出一道狰狞的伤口,夏昭愣住了,他腿上的伤口这么深这么严重居然还能那样从容迅速地跑,一时有些钦佩。 夏昭拿着沾了碘伏的棉签的手轻了又轻,袁朗看着她这小心翼翼的样子又笑了“夏医生,我不是玻璃做的,你可以不用这么小心。”夏昭拿着棉签的手顿了顿,没听他的,袁朗靠着车,不再说话,笑得有些无奈。 ?而后夏昭又细致地发现并处理了一些细小的,袁朗自己都并不在意的伤口,才满意地打量了一下他,打开一包白色粉末倒入水壶,摇了摇递给他“口服补液盐,补充体力的。” ??袁朗毫不犹豫地接过水壶,一饮而尽。他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汗水沿着脖颈的线条滑入衣领,夏昭可耻的再次脸红了,书上那些学烂了的人体结构,从未像此刻这般充满生命力,令她升起一股探索欲。 “看够了?”袁朗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了然的玩味,他把空水壶递给她,眼神像带着钩子“夏医生,你的职业道德呢?” 夏昭接过水壶,脸“轰”一下烧了起来,袁朗则干净利落地跳下车,留给她一个背影。 第3章 伤口 袁朗加入A大队三中队后,在基地两人时常偶遇,通常会匆忙地敬个礼“袁朗同志/夏医生”而后各忙各的,袁朗的训练任务很重,看得出队长铁路很器重他,这器重便是更为严苛的训练标准,近乎灭绝人性的考核。而夏昭在A大队的日子也并不清闲,在他们考核演练时就守在一边待命,日常到各中队巡诊。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他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总会留一只眼睛看他,在部队这样一个严肃充满纪律性的地方她的爱意注定无法轰轰烈烈地宣之于口。 某天三中队集体训练时下意识寻找他身影的夏昭却没能像往常一样一眼锁定,他不在?他去哪了? 怀着这样的疑问,她在经过时状似不经意地问起其中一个队员,得知袁朗昨天出任务受了伤,目前在陆军医院接受治疗。霎时间她的心被紧紧揪起,假装无事发生一般和队员结束话题后,便迈着有些匆忙的步子去请假。 陆军医院:夏昭罕见的有些行色匆匆,询问过护士他的病房后略一点头“谢谢”,便冲向他的病房。病房门口,她转动把手的手却有些犹豫,而后又坚定地转动,推开了门。 病房内,袁朗正站在窗边面色凝重地望向窗外沉思着什么,在夏昭带着有些凌乱的步子走近病房时他便有所察觉,对她的情怯亦有所感知。 此刻他回头看着她,嘴角紧绷着,下颌线条冷硬,一双黑色眼睛带着冰冷的锐利,就像....就像她是他的敌人。 “袁朗......”夏昭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连声线都因担忧有些颤抖。 袁朗垂下眼眸,再看她时眼神没那么冷了“夏医生”。 “你哪里受伤了,医生怎么说?”夏昭快走了几步拉进了和他的距离。 袁朗没说话卷起左手手臂的袖子,露出已经包扎好的伤口“没伤到筋骨,恢复后不影响日常训练。” 夏昭闻言心里的石头落下几分。 “那你在任务途中出什么变故了吗?” 袁朗猛地看向她,一双眼睛紧紧地锁定着她。 “你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对劲”夏昭组织着措辞。袁朗看了她一会儿,没说话,再次垂下眼眸。 “我是A大队的医生”夏昭又朝他逼近了几步,“你们的心理状况也在我的职责范围内” 袁朗抬头看着她,声音有些哑“我一个人行动的时候遇到一个亡命歹徒,是个20多岁的女孩,那一刻我拿枪的手突然犹豫了”,他顿了顿“就在我犹豫的那一瞬间,她用她手里的改锥刺向我的胸口。我忘记了自己手里有枪,下意识地用手臂挡了一下。” “那后来呢?” “我把她从楼上踢下去她摔死了” 袁朗的眼神有些危险,似乎暗藏着杀机。夏昭感到一阵心痛,意识到他的情况远比她想象的糟糕,她的话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袁朗,你需要接受心理治疗” 话一出口,袁朗扭过头,下颌线绷得死紧。 “袁朗,看着我。”她命令道。 他僵硬地转回头。 “你听着,”夏昭望进他深渊般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你的犹豫,是人性;而你最后的果决,是军人的天职。你不是在杀人,你是在制止犯罪。正因为你珍视生命,所以你那一刻的犹豫才如此珍贵也正因为你珍视更多无辜的生命,所以你最后的选择才如此正确。” 袁朗死死地盯着她,那双原本充满杀气和自我怀疑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终于裂开了一道缝。 夏昭搬来陪护椅,反过来跨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椅背上,声音突然变得轻快“袁朗,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说完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我以前在军犬基地认识一只叫浪浪的德牧,它是队里最优秀的排爆犬,鼻子灵敏得能从一百个箱子里找出唯一一个有问题的那个。” “直到有一次训练出了意外,模拟炸药在它面前爆响了,虽然只是声光效果,但浪浪的耳朵被震伤了,听力受损了不少。” “从那天起,它变得畏缩,不再靠近训练场,听到稍微大一点的声音就夹着尾巴躲起来,也不敢再去嗅闻任何可疑的物品。” “它病了,是心里的病。训导员和兽医都很着急,用了各种办法,效果都不好。” “而和它一起长大的拉布拉多犬敢敢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每天在犬舍里叼着它们以前最爱玩的玩具,走到离浪浪不远不近的地方,然后自己先对着玩具又闻又拱,玩得不亦乐乎。” “一天,两天……敢敢就这样自顾自地玩着,浪浪也一直趴在一边,什么都不理会。” “直到一周后,敢敢又一次把玩具推到浪浪面前,用鼻子拱了拱。” 夏昭的声线带着一种引导的意味,轻轻地说: “这一次,浪浪低着头,盯着那个熟悉的玩具看了很久很久……它的鼻子微微抽动了一下。最终,它慢慢地、试探性地向前迈了一小步,低下头,也小心翼翼地嗅了嗅那个玩具。” 袁朗听出了其中的意有所指,听不下去了“好了,我接受治疗!” 夏昭看着他,笑得灿烂又带着几分狡黠“没错,训导员说,浪浪愿意接受治疗了。” 袁朗瞪了她一眼却不真的生气,眼神里已没了锐利的冷光,取而代之的是认命,和不易被察觉的羞恼。夏昭却好像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笑容扩得更大了。 第4章 调离 夏昭把袁朗交到了更专业的心理医生手里,没有再过问他的病情。她虽然心中充满担忧,却始终保持尊重,不愿过分窥探他的**,她知道他是骄傲的自尊的,那是他想保留不愿为他人所知的部分。她能做的,就是每次和他在基地偶遇敬礼时多观察观察他。 大约三周后,夏昭路过训练场,看到他在和战友比枪法,胜利后的袁朗勾起了嘴角,像一把出鞘的利刃,肆意展露锋芒。看着他的笑容,夏昭也笑了,她知道他已经彻底康复了,再没什么能阻挡他出鞘。 袁朗远远地看到她,笑意更深了几分,朝她微微点了下头。 在对他的伤口定期复查的时间内,他们越来越熟悉,却又因为清楚的知道纪律,不愿意影响对方的前途而始终默契地保持着距离。夏昭记得有好几次,袁朗本能地想触碰她的脸庞,最终却缩回了手。 某天,电光火石间夏昭突然想起去探望袁朗时,听到医院医生们一边忙一边抱怨医院缺人,她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一个契机,坚定地打了调离报告。 不久后,袁朗迎来了第二次任务—跨境摧毁境外某武装贩毒集团,在这次任务中他活捉了毒贩的头目,警方审讯后获取了重大情报对这一地区贩毒网络造成巨大的打击。 夏昭坐在报告厅参加袁朗的一等功表彰大会时,听着雷鸣般的掌声心脏也与之共振着,她骄傲又激动,为他,为英雄,为国家。 四个月后,夏昭的调离报告终于批下来了—陆军医院创伤外科,那里的工作更为严峻更为忙碌。 拿到报告后的晚上,她去375的顶峰蹲袁朗—在获得一等功晋升少校后他对自己的要求更加严格,结束一天训练后会进行加练在375跑上几个来回。 果不其然,不一会就看到他跑过来了,她跑过去手里拿着调离文件,张开双臂拦住他的路。 袁朗缓缓停下,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落,胸膛起伏,看向她的眼神里有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沉静的探寻。夏昭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狐狸,没说话,把手里的调离文件拿给他看。 借着月光快速翻看过文件后,空气仿佛凝固了,他用一双有些深沉、自责的眼睛看着她,向来锐利的目光此刻像海,像盛夏黑沉的夜。 “怎么啦?你怎么这副表情?你不惊讶吗?不为我高兴吗?” 袁朗沉默了几秒,声音因刚结束奔跑而低哑,却带着洞穿一切的力量:“夏昭,野战医院的创伤外科,比守着A大队累。” 夏昭的心被戳了一下,张开双臂抱住他,这是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拥抱——夏昭期待了很久,最终因一时冲动达成。 袁朗愣住了,而夏昭透过一层薄薄的运动过后被汗湿训练服,感受着他紧实的腰腹,炎热的体温,以及淡淡的汗味,脸瞬间变红了。但她没有躲开,反而在最初的羞涩后,更坚定地环住了他。 过了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望向他深邃的眼睛“袁朗,这是我个人规划的选择,我不是为你牺牲,是向你看齐。” 袁朗低着头看她,宽大的布满茧子手抚上了她的脸,有些痒,夏昭蹭了蹭他的手掌眼里闪着光,笑得明亮而坦荡“你看,现在我们都能做一直想做的事了。” 袁朗凝视着她,眼底的浓墨终于化开,漾开一片极浅的涟漪。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收紧了手臂,低下头,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 第5章 电话 夏昭走得时候很低调,只是告知了几个关系近的战友请他们吃了饭,感谢他们的照顾。 ...... 在陆军医院工作两周后,到了夏昭和袁朗约定通话的时候。夏昭在没到约定时间之前就早早守在电话那里看着表,等待袁朗的电话(A大队性质特殊,公用电话只能呼出不能呼入)。 “叮铃铃”电话铃声准时响起,夏昭迅速拿起话筒“喂,袁朗同志,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听到她的声音袁朗在电话那头下意识扬起了一个很浅淡,甚至罕见的有些温柔的笑“能听到,夏医生。” 他温和磁性的嗓音传来,夏昭感觉自己的耳朵有些酥麻,心脏不争气的咚咚跳。 那头袁朗接着说道“新工作怎么样?” “适应的还不错,有些累,但也学到了很多。” “累是正常的。”袁朗在那头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了然与肯定,“但以你的能力,两周足够你站稳脚跟了。” 被他这么一说,夏昭有些高兴,像一个被家长肯定的孩子,问道:“你最近训练状态怎么样?旧伤复发了吗?有没有添新的伤口?抽烟还抽的厉害吗?......” 面对夏昭一连串的关心,袁朗无奈地轻笑出声“夏医生,让我一条一条回答你。” “训练还是像以前一样,我保持着各项记录。” “旧伤也还是老样子,没有复发。” “没有新伤” “抽烟的话......”他拖长了语调。 夏昭有些生气,正色起来严肃道“袁朗同志,无论是作为医生还是你的恋人,我都严重警告你,你不能再这样抽烟。” “嗯,知道了,我的医生兼恋人。”袁朗应道。 袁朗说出“我的医生兼恋人”时,夏昭的脸又是一红,她想不通,为什么这样的话他说出来会那样暧昧得让人脸红心跳。她在他面前似乎经常脸红心跳加速,就好像他掌握着她心跳和脸红的开关,每次见到她就会摁下这个开关。 袁朗语气笃定又温柔:“夏医生又脸红了吗?” 夏昭有些羞愤:“是,为什么在你面前我这么容易脸红?” 袁朗再次轻笑出声:“那大概是夏医生太喜欢我了吧。” 夏昭听着虽然很害羞却也没反驳。 袁朗的话被电话听筒里传来的、代表通话时限的短促“嘟”声打断。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依旧平稳,却语速微不可察地加快了些:“时间到了。” 夏昭满腔的羞涩与甜蜜瞬间被浇熄,只剩下沉重的不舍。她将听筒紧紧贴在耳边“那就这样吧”又珍而重之道:“保重,袁朗同志。” 袁朗简单地嗯了一声,在挂断前,声音低沉地补充了半句:“……你也是。” 第6章 约会前奏 转眼间,夏昭调来陆军医院已经3个多月了,两人只打了那一通电话。创伤外科的工作很忙,她已经参与了200多台手术。 终于,在某场手术前,主刀医生找到她“小夏,你来做第一助手。”夏昭感到很意外,不过她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 有了这第一次后,她越来越频繁地在日常的手术中担任第一助手。 在忙的间隙,她也常想起袁朗,他在做什么?有没有受伤?她也害怕,某天会在手术台上看到他...... 又到了两人约定好的日子,她提前调好班静静地在电话边等着,电话接通后大部分时间是夏昭在说,袁朗在听。 “上上个星期手术主任让我做了一助,嗯.......感觉还是蛮有压力的......”“慢慢来,我第一次上战场压力也很大......” “昨天遇到了一个小战士,是老虎团的......”“哦?老虎团最近怎么样了......” ...... 直到通话快结束时,袁朗才仿佛不经意地提起:“我下个月有演习,演习后会安排进行轮休。”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听到电话那头夏昭有些惊喜地啊了一声,才满意地继续道:“所以,夏医生可以好好想想怎么处置我,我全力奉陪,绝不讨价还价。” “真的?!”夏昭激动的快跳起来。 “是真的,夏医生没有在做梦,时间要到了,夏医生,保重。” “袁朗同志,保重。” 这次挂掉电话夏昭没有上次那样不舍,满满的都是迎接下次见面的喜悦,她很想念他的怀抱——炽热、宽厚。 一个月后,夏昭和同事调好班,早早地到部队门口接袁朗。 他穿着作训服突然出现在她视野里,夏昭的眼睛一瞬间就亮了,不由自主地再向前走了几步。 “同志,请退后!保持安全距离!”哨兵严肃地警告着。 夏昭懊恼,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了一样,默默地退后到刚才的位置。 目睹了这一幕,袁朗脚步一顿,眼底瞬间铺满了笑意。他几步走到她面前,先是对着哨兵方向利落地回了个军礼“我来处理”,随即目光便稳稳落回夏昭脸上。 他微微倾身,用那副惯常的、带着点戏谑的腔调低声道“夏医生,违反警戒条例了啊。心情可以理解,但规定就是规定。” 他看着她瞬间涨红的脸,这才心满意足地直起身,“下不为例。” 夏昭站在原地有些羞愤。 “夏医生的车?”袁朗看了一眼夏昭背后的车。 夏昭点头“来接你之前专门租的,这两天作为我们的交通工具。上车吧,袁朗同志。” 袁朗饶有兴致地挑眉看了她一眼,利落地上车“车接车送,这待遇级别赶上首长了。” 夏昭钻进车里“接袁首长,必然要准备的” 夏昭坐上驾驶位,捏着方向盘深吸了一口气。 袁朗好整以暇地靠在副驾上,侧头看着她,悠悠地说“夏医生,你怎么这副表情。” 夏昭有些窘迫地开口“好久没开车了,不太熟,来接你的路上车开得手忙脚乱。” 袁朗了然地点点头,一边解下安全带一边笑着说道“还是我来开吧。” 夏昭没有逞强,将驾驶位让给他。 第7章 约会(一) 两人决定先去镇上的宾馆休息找好住处再说。在开房时,夏昭面对前台有些犹豫,是开一间房呢?还是开两间房呢? 虽然夏昭相信袁朗的为人,但一间房会不会有点太快?但两间房会不会不够亲密? 在夏昭犹豫的几息间,袁朗在默默观察她,似乎看穿了她的纠结,上前几步“你好,两间房,谢谢。” 夏昭见状,突然有种希望落空的失落。袁朗这边办好手续,正准备去房间,回头看她一副出神的样子,表情有些呆滞,嘴角向下,似笑非笑道“夏医生在想什么呢?” 夏昭有些被戳穿的害羞,脚步轻而快地靠近他一起上楼,边走边说“我老早就想说啦,我们私下是不是该有更亲昵的昵称,不能也是‘夏医生’和‘袁朗同志’。” “那你想听我叫你什么?小昭?昭昭?” “早早,我的小名是早早” 恰巧走到房间门口,袁朗停下脚步,在宾馆昏暗的走廊灯光里低头看她:“早早” 他声音本就偏低的声线,在刻意放缓放柔时,有种羽毛拂过心尖的磁性。 夏昭一瞬间整个人从耳朵脸红到脖子根,心脏跳得快坏掉一样。 走廊里的灯光很暗,她的脸红彤彤的,一双眼睛却出奇的亮,就这样仰着头看着他。 袁朗似乎和她待久了也被她传染了,身为老A向来平稳的心跳居然有些加快,连古铜色的皮肤都染上了她脸上的红晕。 “我很喜欢”夏昭甜甜地看着他笑。 袁朗不自然地转过头打开房间门,夏昭就跟着他很自然地走进了他的房间,又自顾自地坐在床尾说道“那我叫你什么?你有小名吗?” 袁朗站在一边看着她,感到无奈又好笑,她到底怎么做到自然地跟着他走进他的房间,又毫不设防地坐在他的床上的? “没有”他如实回答。 “啊,那我给你起一个小名吧” 袁朗顿了顿,缓慢地点了一下头,语调拖长,表情堪称精彩“多谢......赐名之恩?” “就叫你浪浪吧”夏昭有些满意地摸了摸下巴。 袁朗想起那个故事,被气笑了“所以那故事就是你编出来A我的?还拐着弯骂我是狗?” 夏昭睁着大大的眼睛真诚地看着他“不要这么说,浪浪是军犬。” 袁朗没招了,放弃和她对视“换一个,浪浪不行!” 夏昭没说话依旧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袁朗被这么看了一会儿,偏过头,抬手摸了摸后颈,最终妥协“好好,都随你。” 夏昭得逞地笑了“那我去我房间啦,等会儿见,浪浪。”她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跑开。 袁朗坐在床尾,伸出舌头扫了一下,而后轻轻咬住,意味不明地浅笑着“浪浪......”他轻声重复了一遍。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坐在她刚刚坐的位置上,想起她的眼神......一股热意毫无预兆地涌上耳根。 袁朗有些狼狈地偏过头,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后颈,指腹触碰到一片不自然的发烫,这让他更加无措。 听到夏昭的敲门声,袁朗深呼吸了一下,而后起身开门,门刚一打开,夏昭又很自然地钻了进来,袁朗笑着微不可查地摇摇头,关上门。 夏昭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想到什么,眼睛发亮“袁朗,我们去给你买衣服吧。” 袁朗毫不犹豫地反对“不需要”,夏昭又摆出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可是我想看你穿更明亮一点的颜色。” 袁朗:“ ......” 他发现他对她似乎一而再,再而三地妥协,好像有点被她吃定了。但他并不厌烦这种感觉,相反,他很享受,甚至感到心脏有些被爱意填满的鼓胀,陌生的,幸福的。 在商场袁朗像被她摆弄的人体模特,试穿一件件她挑的衣服,甚至乖乖听话张开双臂,配合地转圈让她看试穿效果。 最终夏昭替他做主,要了很多套衣服,阔气地将卡递给店员“刷卡”,没想到有人比她更快地掏出现金付清了。付完钱,袁朗提起几个大袋子看向她“走吧,去给你买。” 夏昭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收回卡,摇了摇头有些俏皮地一字一顿道“我不要”。 袁朗:“......不许推辞!” “现在我又不是你的兵”夏昭得意地扬了一下头,边说边向外走“我不听我不听。” 袁朗:“......” 第8章 约会(二) 和袁朗并肩走在一起,夏昭偷偷打量着他,他目视前方,一只手提着几大袋子的衣服,即使不在军营步伐也同在军中一样。 夏昭看着他那只空闲的手,一颗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伸手去拉他的手。 袁朗侧头看了一眼她,而后化被动为主动,将她的手整个包裹,夏昭察觉后更加得寸进尺,张开手指和他十指相扣...... 傍晚回到宾馆,夏昭洗完澡后想着他就在她的隔壁,心又痒了起来,屈指在墙上敲了几下,回应她的是更为沉稳有力的咚咚声。 夏昭按捺不住了,也不想按捺,直接打开房门冲到他房间门口敲门。 过了一会儿袁朗才打开,他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身上也沾着水汽,看得出上衣和裤子都是匆忙套上去的。 他的眼睛也湿漉漉的,此刻低头看着她“怎么了?” 夏昭从没见过他这副全然卸防,表现得甚至有些柔软的样子,她心头一热,不管不顾地张开手臂就抱住了他精瘦的腰身,脸贴在他微湿的胸膛上“我想和你一起睡。” 袁朗身体骤然一僵,像是听到了什么紧急敌情。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坚定地扶住她的肩膀,将她稍稍推离自己,同时弯下腰,迫使她与他对视,严肃道“夏昭,你疯了?” 夏执拗地看着他,不说话。对峙中,袁朗扶在她肩上的手慢慢卸了力,最终收回,语气沉了下去“回去睡觉。” 出乎意料地,夏昭突然上前一步踮起脚吻上他的嘴唇。 她之前就觉得他的嘴唇看起来很好亲,现在吻上后发现果然如此,软软的肉肉的,和他这个人完全不一样。 在她有所动作时,袁朗作为军人本来能迅速做出反应,他是能避开或者推开她的,可她不是他的敌人,是他的爱人,而且他不想推开她,大概是心底里的某处在隐秘的作祟。 出于理智,袁朗再次偏头躲开,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将她稳稳推开一臂的距,看着她,眼里是平静的波涛汹涌,语气有几分警告“够了,夏昭,回去。” 不够! 夏昭再次上前抱住他,同时脚向后一勾,利落地带上了房门,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袁朗有些无奈了,他站在那,有些自暴自弃地任由她抱着“早早......你到底想做什么” 夏昭把头埋在他的胸膛,闷声道“我想和你一起睡。” 袁朗感到头疼。 夏昭抬头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放心,我知道你没准备好,我不碰你,只是单纯一起睡而已。” 袁朗:“......” 他额头布满黑线,一时竟无力吐槽她的话。她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叫知道他没准备好,她不碰他? 在袁朗的纵容下,夏昭就这样登堂入室,她拒绝了他把自己的被子抱过来的提议,霸道地占着他床的一半,被子的一半,完完全全入侵到他的空间,这让袁朗有几分不适应。 袁朗将纪律融入到血液中,占着不到一半的床,睡姿规规矩矩的,和夏昭中间有一条分明的楚河汉界。 夏昭挪了挪身子凑近他,本就假寐的袁朗眼睛猛地睁开,在黑夜中亮的惊人。 “我们该靠近一点的,不然被子中间空出来漏风。”夏昭理直气壮。 袁朗深觉这简直是她给予他的甜蜜的折磨,他不知道今天晚上这折磨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敏锐的直觉告诉他,没这么简单。 果然,夏昭又不肯安分了,她侧过身子面对着他,胳膊支起脑袋,开始找他搭话“浪浪。” 袁朗没理她,决定装睡。 “浪浪,我知道你没睡。” 袁朗不为所动,他知道一旦理她,今晚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夏昭看袁朗一副巍然不动的样子,对着他吹了个流氓哨。 袁朗刷地一下睁开眼睛,在黑暗中精准地锁定她,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气恼“你在老A就学了这些?” 夏昭挑挑眉,得逞地笑了“不装睡了?” 袁朗无可奈何地瞪着她。夏昭见状,愉悦地解释道:“耳濡目染,耳濡目染嘛。” 第9章 约会(三) 袁朗这样瞪着她,让夏昭感到诡异的心动,她伸出另一只手,轻佻的挑起他的下巴,在他危险的眼神下,俯身落下了一个吻。 她试探性地伸出舌,舔了舔他的唇,正准备更加得寸进尺时被人掀翻,压在身下。 袁朗的落下的吻和夏昭刚刚的小心翼翼不同,他将她牢牢禁锢在身下,激烈地侵略般攻占她口腔中的每一寸,她所有的感官都被他攻占。 夏昭睁着眼睛,看着他失控的眉眼,袁朗伸手盖住她的眼睛,吻得更深了。 很久后,袁朗稍稍支起身体,彼此的凌乱的呼吸交缠着,他一只手撑在她的耳侧,一只手抚上她的脸。 “害怕吗?”袁朗的声音有些哑,声音像带着钩子一样,充斥着危险和蛊惑。 视野恢复,夏昭睁开眼睛,那双水汽氤氲的眼睛亮得出奇,没有半分恐惧,只有满心的欢喜和期待。她连忙摇了摇头。 袁朗凝视她片刻,最终彻底败下阵来,卸了浑身的力气,将滚烫的额头埋在她的颈窝,发出一声近乎痛苦的叹息。 “早早,你今晚非折磨我不可吗?”他闷声说着,认命又委屈。 夏昭侧过头,柔软的嘴唇贴着他滚烫的耳朵,小声反驳:“明明是你在折磨我,只要你......” “闭嘴!”袁朗恶狠狠地打断她。 夏昭也无奈了,房间里静悄悄的,夏昭更敏锐地感知着他身体的变化,紧绷的身体,坚实的肌肉。 夏昭爱怜地抱着他的脑袋亲了亲,决定让步,她轻声道“那我用别的办法帮你?” 袁朗这才再次支起身子,头从她的颈间离开,用漆黑的眼睛盯着她...... 一片寂静的夜色中,夏昭所有的感官都被一个人牢牢占据,眼睛被他水光潋滟的墨色的眸吸引;耳边是他时不时难以抑制流出的闷哼和喘息;鼻腔是他的味道;隔着两层薄薄的衣服与之紧密相贴的是他的皮肤。 她被袁朗的气息包裹着,相应地袁朗也是,世上再没有比这更亲密的了。 想到这儿,她去寻他的唇,等到唇齿也相依时,感到自己的那个残缺的半圆终于得到了圆满。 很久很久后,袁朗再次去洗澡,夏昭揉着自己酸软的手腕突然体会到什么是自作孽不可活。 袁朗穿好衣服擦着头发走了出来,看到她有些幽怨地盯着他揉着手腕,他因**疏解的愉悦慵懒,再次荡开一层涟漪。 他走过去将毛巾搭在一边,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接过按摩的重任,边揉边说:“以后还敢不敢了?” “......敢!” 袁朗挑眉,慢悠悠地看了她一眼。 按摩完,见袁朗准备睡觉了,她伸手拉住他“你头发还湿着呢。” 他习以为常道“不是什么大事,军营里都这样。” 她没再说话,下床拿来吹风机插上电开始帮他吹头发。 袁朗抬头看她低垂着的认真的眉眼,感受她的手指在他发间穿梭,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等一切都忙活完,他们才终于入睡。 第10章 离别 第二天清晨五点四十分,袁朗的生物钟精确地在这一刻将他唤醒。意识回笼的瞬间,臂弯里陌生的重量与温度让他肌肉微微一紧,随即又彻底松弛下来——是夏昭。她整个人蜷在他怀里,头埋在他颈窝,呼出的温热气息规律地拂过他的胸膛。 他静静躺着,没有动。大脑已完全清醒,身体却违背了十几年如一日的起床指令。 窗外渐亮的天光在他眼中勾勒出房间的轮廓,他的听觉完全被怀中人平稳的呼吸和心跳占据,像潜伏时评估环境一样,他将这份陌生的安宁细致地刻录进感知里。 几分钟后,他闭上眼,允许自己罕见地“违规”一次,再次沉入睡眠。 不久后,夏昭也被生物钟唤醒,她抱着袁朗在他胸膛蹭了蹭就心安理得地再次入睡了。 就这样,两个纪律严明的军人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下午,夏昭带着袁朗去洗劫超市。 “牙刷、毛巾你该换新的了。” “你有时候为了训练不好好吃饭,买点面包囤着,你自己一定要好好吃饭。” “零食也拿一点,你不爱吃可以等会回去分给战友。” “我们要不再去那边看看......” 她的手腕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扣住。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止意味。夏昭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他的眼中流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心疼,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不用了,你多考虑下你要买什么。” “我什么都不缺”夏昭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清澈而执着“主要是你,A大队条件艰苦。” 袁朗被夏昭这样真诚柔软的眼神认真的注视着,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她的头。 夏昭有些惊讶,眼珠子向上转,看了一眼他的手,而后轻轻晃了晃脑袋去蹭他的手。 袁朗鼻腔里逸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迅速别过脸去看向货架,喉结滚动了一下,将在大庭广众之下吻她的冲动压回心底。 之后袁朗强制要求要他送她回医院,据他说“你已经抢着和我干了那么多事了,行啦,不要再争啦。” 袁朗把她送到医院门口,他没有下车,怕她舍不得,也怕自己舍不得。 他目送着她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大门,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才缓缓呼出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磕出一根点上。 他靠在椅背上,眉毛几不可查地蹙在一起,拿烟的手随意搭在车窗上,任由升腾的烟雾模糊了棱角分明的侧脸。 突然,他看到夏昭又从大门跑了出来,把烟从他手里抢过来扔在地上狠狠地跺了两脚。 袁朗惊讶又无奈,“你怎么又跑回来了?” 夏昭打开车门紧紧抱住他“走远之后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离别之前竟然没有好好抱过你。” 袁朗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也回抱住她“那你怎么知道我还在门口没走。” “我不知道......” 袁朗没说话,抱着她的手收的更紧了。 “我才刚走你就忍不住要抽烟,袁朗同志我要好好批评你,你这两天在我面前装的很好,连碰都没碰烟,怎么这就原形毕露了。” 袁朗的表情罕见的有几分微不可查的心虚,见他不说话,夏昭伸手捧着他的脸揉搓了一下,而后感叹道“脸皮真厚。” 见袁朗用淡淡的有些危险的眼神看着她,夏昭踮起脚尖吻了一下他的唇“这次真走了。” 她认真的看着他“吸烟,限量。还有......”她顿了顿,声音轻柔却清晰,“记得想我。每三个月,准时联络。” 袁朗垂眸看着她,嗯了一声,也学着她的样子,轻轻啄了一下她的唇。 第11章 手术(一) 再次接到袁朗的电话,和他互相分享完三个月的经历后,袁朗在电话的最后,用他一贯举重若轻的语气,投下一颗重磅炸弹:“早早,我打恋爱报告了。” 出乎袁朗的意料,听筒里传来的,是夏昭短暂的欣喜后长长的沉默。 “早早,”袁朗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军人的敏锐“是有顾虑?” 夏昭决定坦言,她无奈道:“其实是我爸妈,我在我们刚确定关系的时候就告诉他们了,但是他们一直不同意。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父母何止是不同意。他们用尽了手段,从苦口婆心地劝说她“他那种职业,你将来要守活寡的”,到强硬地勒令她“赶紧分手,不然就退伍回家,继承家业”。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几秒后,袁朗再开口,声线平稳,让人信服“今年过年,我和你回家。” 夏昭仍有些沮丧,小声应道:“那行吧,我也抓紧时间打报告。” 电话那头,袁朗几乎能想象出她此刻抿着唇,准备独自扛起所有压力的模样。 他下意识地捏了捏眉心,对着听筒,声音放缓,那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却透过话筒稳稳传来: “早早,你要相信我。” “嗯!我当然相信袁少校,”夏昭的声音变得坚定,像士兵在向指挥官保证,“袁少校也放心,我是和你站在一边的……” 她顿了顿,音量减小,语气里染上缱绻的温柔,“我早就认定你了,不会变的。” 袁朗没有立刻回应。电话两端是短暂的寂静,但他眼中那片静如深潭的眸色,却清晰地划过一丝波澜,那是一种被全然信任与爱意击中后,无法抑制的、极为珍贵的温柔。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各自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只通过两次电话。夏昭已经开始自己夏昭想见袁朗,但她不想在医院看到他...... 接到紧急手术的通知,夏昭立马放下没吃几口的饭前往手术室。 她和主任汇合两人一边匆匆地赶,一边短促地讨论。 “老师,病人什么情况?” 创伤外科的主任是夏昭在陆军军医大学的老师,在上学时就异常赏识她,夏昭能顺利调过来他出了不少力,夏昭调来后更是不遗余力地栽培她。 “腹部中弹,具体情况要看过才知道。” ...... 直升机旋翼的轰鸣声尚未完全停息,楼顶的气密门已然洞开,夏昭跟在主任身后,与整个创伤团队一起,迎着灌入的狂风。 认出这台武直是A大队常用来出任务的,夏昭的心猛然一揪。 舱门滑开,几个身着迷彩服的身影迅速而沉稳地抬着担架踏出,为首那人,正是袁朗。 他脸上的迷彩被汗水与血迹晕开,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眼睛,此刻只剩下鹰隼般的锐利和深不见底的凝重。 而担架上的士兵她也认得,是袁朗小队的成员,她曾在袁朗手臂受伤时向他打听过消息。 没有时间伤春悲秋,甚至来不及交换一个眼神。 伤员被迅速转移至平车,就在这短暂的混乱中,夏昭的目光与袁朗撞了个正着。 她极快、极轻微地点了一下头,袁朗的下颌线绷紧,眼神在她脸上定格了一秒。那是一种沉重的托付。 “直接去复合手术室!血已经备好了!” 主任的声音穿透噪音,简短有力。 没有任何多余的交谈,平车沿着绿色通道呼啸着穿过一道道自动开启的大门。 走廊的灯光在夏昭脸上明灭交替,此刻她只听得到车轮快速滚动的隆隆声。 平车冲进那间早已备好一切的手术室,夏昭立刻进入工作状态。 手术室内,无影灯惨白的光照亮了一切。当腹腔被打开,汹涌的不凝血和刺鼻的肠内容物气味瞬间涌出。夏昭的眼神如雷达般扫过创伤区域,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精准地向主刀的主任汇报: “腹腔大量不凝血和肠内容物。” “出血源在肝右叶膈面,活动性搏动出血,怀疑肝动脉分支破裂。” “肠道污染严重,可见多处肠液和粪便漏出。” 主任的表情严峻如铁,立刻下达指令:“启动损伤控制!我们只有不到一小时的时间!不要解剖肝门,直接肝周填塞!把所有纱布都塞进去,把肝右叶压住止住血!” “用直线型切割闭合器,把穿孔和损坏的肠段快速切掉,两头封闭留在腹腔里!” “腹腔用温盐水快速冲洗一遍,放置引流管。不关腹,用临时负压敷料覆盖,马上送ICU复苏!” 半个小时后,手术室门打开,夏昭穿着被血和汗水浸湿的手术衣,口罩挂在一边耳上,表情严肃地快步走出。 以袁朗为首的几名队员立刻像绷紧的弹簧一样围了上来,每一双眼睛里写满了焦灼。 “我是夏医生,李主任还在台上盯着,不能离开,我长话短说。” 她的目光扫过眼前这些战斗在一线的军人,最终在袁朗脸上停留了一瞬。 “他的情况非常危重。肝脏破裂大出血,肠道有多处穿孔。出血我们暂时用填塞压迫止住了,破损的肠段也做了临时切除和处理。”她语速很快,但每个字都砸在人心上。 “但他失血太多,体温很低,出现了凝血功能障碍,已经到了死亡三角。我们现在必须马上把他送到ICU,用一切手段先把他的身体内环境稳定下来,之后进行二次手术。” 话音刚落,一个情绪激动的队员猛地抓住夏昭的手臂,力道大得让她蹙眉“医生!你们一定要救活他!一定要救活他!” “B1!”袁朗一把打掉他的手,用身体隔开他和夏昭,眼神凌厉如刀“冷静点!” 夏昭目光依旧平和而坚定,她看着那名失控的队员道:“我们会尽力。” 随后,她再次看向袁朗,极快地点了一下头,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再次进入手术室。 第12章 手术(二) 伤员(B2)转入icu后,袁朗命令小队成员立刻回基地,自己则作为指挥官在医院留守。 他像一尊沉默的哨兵,总是在icu病房外那个不远不近的位置,或靠墙而立,或坐在冰冷的金属排椅上。 而夏昭,则在病房内外穿梭,持续监测、记录、调整着B2的生命参数。 他们没有交谈,甚至没有一次刻意的眼神交换。 深夜,夏昭再次审阅完B2最新的血气分析和影像数据,确认暂时稳定后,才拖着灌了铅般的步子走出病房。 袁朗正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在昏暗的灯光下,一台厚重的军用笔记本电脑放在膝头,屏幕的冷光映亮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他的坐姿并不端正,一条腿屈起,脚架在另一条腿上,可脊背却仍挺得笔直。他的眉头紧锁,凝视着屏幕的眼神异常凝重,敲击键盘的手指时而停顿,流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自责。 听到脚步声靠近,他下意识地合上电脑,抬眼看,原来是夏昭。 听到脚步声靠近,他“啪”地一声合上电脑,警惕地抬眼——原来是夏昭。 她什么都没说,拖着步子走到他旁边的位置,像一根被剪断了线的提线木偶,直直地坐了下去。然后,头自然而然地往他的方向一歪,抵在他坚实的肩膀上,闭上了干涩的眼睛。 “写任务报告呢?” 夏昭在他肩头蹭了蹭,找到一个更舒适的位置,表示:“明白,我不问。” 听出她声音里难以掩饰的疲惫,袁朗将电脑放在一边,手掌抚上她失去光泽的脸颊,指腹传来的粗糙触感带着怜惜“一直没吃饭?” 夏昭闭着眼睛点头,袁朗从一边拿出一个塑料袋子,察觉到他的动作,夏昭微睁开眼。 袋子里是两个饭盒,夏昭轻笑,声音有些沙哑“给我的?两份?” 袁朗摇头,坦然道:“是我的,我也还没吃。” 夏昭低低地笑出声“不吃,凉了,你也别吃了,对胃不好。” 而后轻声呢喃着,含含糊糊像是在说梦话一样“我办公室有备着饼干......我要睡一会......你记得一个小时后叫我......” 话音未落,她的呼吸已变得均匀绵长。 袁朗侧过头,下颌轻轻贴着她的发顶,专注地看着她沉睡的侧颜。 她已经累到极限了。 他没有再动,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塑。一小时后,他低声唤道:“早早,时间到了。” 两人就这样不断重复这个过程,度过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下午,夏昭向主任汇报二次手术的窗口已经到了,立刻进行二次手术前的讨论。 “取填塞时,我建议先从左肝区开始,那里损伤较轻。右肝膈面的填塞最后取,以防万一。” “这段回肠二次手术中需要重点评估,很可能需要行肠切除吻合术。” 主任赞赏地看着夏昭点了点头“我同意夏医生的方案。” 二次手术很成功,经过数周后,B2的生命特征终于稳定过来,转入普通病房。 虽然大家都明白B2不可能再重返A大队了,但他能活下来便是上天的恩赐,是对家人、战友的恩赐。 例行查房,夏昭听到B2的病房里吵嚷声很大。 “这钱我不能收!” “队长!我的命都是你从战场上抢回来的,我怎么能再收你的钱!” 夏昭推开门,表情平静无波“病房里,不许大喊大叫。” 她走到床边,目光扫过B2因激动而涨红的脸,以及床头那个厚厚的信封,最后落在窗边那个沉默的身影上。 夏昭什么也没问,她俯身,检查B2腹部的引流管和伤口敷料。 “恢复得不错。”她直起身,声音放缓了些“激动的情绪会使腹腔内压增高,不利于伤口愈合,甚至可能导致迟发性出血。如果你想早日康复出院,就让你的队长安心。” B2有些倔强地偏过头,红着眼睛,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夏昭没有再多说什么,她知道B2需要时间。 查房结束,夏昭走出病房,袁朗也默不作声地跟了出来。两人并肩走在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漫长走廊里。 “谢谢你”袁朗先开口。 “职责所在。”夏昭淡淡地回应道。 “不止是感谢你救了他,”袁朗停住脚步,低头认真的看着她道“也感谢你救了我。” 夏昭眨眨眼,依旧是那句话“职责所在。” 而后拍了拍他的手臂“袁少校,你的责任也很大,但你完成的很好。” 她的话总能精准无误地击中他...... 第13章 见家长(一) 带袁朗回家的路上,夏昭的手指一直无意识地抠着安全带边缘。 袁朗玩味地笑着瞥她一眼,空出的右手轻轻覆上她躁动的手:“明明是我去见你父母,你怎么紧张得像要上战场?” “你不懂,我这是在替你紧张!”夏昭忐忑的心情好像终于找到一个出口,声音都不自觉地拔高了。 “你知道我说我要带你回家的时候,我妈一开始说‘你敢带他回来,我连你一起打出去’!”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模仿:“我爸冷哼一声,说‘告诉你家那个特种兵,我们家庙小’” 袁朗被她惟妙惟肖的表演逗得低笑出声,方向盘上的手指愉悦地敲了两下:“叔叔阿姨对我意见这么大啊。” 夏昭瘫在副驾驶上,有气无力:“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紧张了吧?我好说歹说,他们才勉强同意见见你。” 夏昭的父亲是医学教授,母亲是医生,两人本想让夏昭学医。可她一门心思想参军,父母不放心她一个女孩每天处在枪林弹雨里,家里每天都在吵架,最后双方决定折中,于是夏昭成为了军医。 夏昭父母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女儿再带个当兵的男朋友回家,没想到夏昭不仅谈了个军人还是个特种兵! 到地方后,袁朗下车,有条不紊地再次清点好礼品——茶叶、补品、给夏母的丝巾、给夏父的文房四宝,每一样都斟酌过。他左右手提得满满当当,分量不轻。 夏昭看他拎得沉,下意识想帮他分担一点,手刚伸过去,袁朗就挑眉看她,声音压得只有两人能听见“还嫌我不够‘罪加一等’?让你爸妈看见我让你提东西?” 夏昭讪讪地收回手。 站在家门口,夏昭做贼似的凑近他,交代道“万一,我是说万一气氛不对,他们要是……要动手,你就往我身后躲。” 袁朗斜睨了她一眼“老A的字典里就没有躲这个字。” 夏昭急了“那你总不能硬抗吧。” 袁朗眼里含笑,低头凑近她耳边,用更低的声音说:“能讨到老婆,挨两下打算什么?你爸妈的拳头,还能比M16的近距离穿透伤更猛?” 夏昭抬手打了他一下,这人被改锥扎出的伤硬说是m16打的。 这时门开了,夏昭父母穿着正式一起在门口微笑着迎接他们。 “小袁是吧?你说你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夏母上下打量了一下袁朗后,笑着接过手中的礼品。 夏父脸上挂着同样得体的笑“孩子肯定饿了,先吃饭吧。” 夏昭小声耳语“有诈。” 袁朗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用气声回她四个字:“兵来将挡。”随即就不再看她,快步跟上,声音温和清朗:“阿姨,我来吧。叔叔,打扰了。” 一顿饭吃的夏昭如坐针毡,饭桌上另外三个人倒是都怡然自得,三人从时事政治聊到军队医疗供给,气氛融洽又诡异。 饭后,袁朗又抢着收拾了碗筷,夏昭明白他的意图,就在一边袖手旁观着。 等一切忙完,夏昭父母坐在沙发上唤他们“小袁啊,别忙了,来坐。夏昭你也过来。” 夏昭心里咯噔一下,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了。 夏昭本想和袁朗坐在一起,夏母在她即将落座前开口道:“夏昭你坐过来。”夏昭给了袁朗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乖乖地坐过去了。 袁朗给她一个安抚的笑,他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身子不刻意绷着,姿态却依旧挺拔。 “叔叔,阿姨,”他率先开口,声音沉稳温和,“感谢您二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在汇报我的个人情况之前,我先表个态,无论您二位对我有何种考量,出发点都是对早早的爱护,这一点我完全理解,深表赞同。” 夏昭满意地点点头。 夏父不接他的话茬“你们出的任务都是危险系数很高的吧?” 袁朗无可辩驳地点头。 “会有牺牲吧?” 袁朗再次点头。 “你不会离开部队的是吗?” 袁朗点头。 “那如果有一天你牺牲了,你让我女儿怎么办?” 夏昭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爸!” 夏母强硬地把她拽下来“坐下!” 袁朗的目光先是落到夏昭身上,用眼神示意她“交给我”,随后,他重新迎向夏父锐利如手术刀般的目光,没有闪躲。 “叔叔,您问的每一个问题,答案都是‘是’。我们的任务危险,会有牺牲,而我,不会离开A大队。” 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这是一个既认真又不设防的姿态。 “正因为您问的这些问题,每一天都在我的脑子里,所以有些事,我必须提前做,也必须现在向您汇报。” 袁朗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愈发低沉:“叔叔,阿姨,我无法说我一定会每次都活着回来。我能给您的保证是我会成为队里最狡猾、最谨慎、最惜命的老兵。因为我的命不止是自己的,它关系到我手下每一个兵的安危,更关系到……” 他的目光转向夏昭,温柔而坚定:“更关系到您女儿未来的幸福。我会用上所有的本事,从每一个可能的危险里,活着回来。” “我会为了祖国战斗到最后一刻,也同样会为了我的爱人,活着爬回来。” 夏昭在他说到一半的时候眼泪就流了下来。 气氛几乎凝滞,夏母认真地盯着袁朗看了几秒后转过头来问夏昭“早早你呢?你真的选好了,以后要过这种每天提心吊胆的日子?如果他牺牲了你告诉我你怎么办?” 夏昭用力点头,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我选好了。爸,妈,和他在一起,我心里比任何时候都踏实。为他提心吊胆的时候,我会更谨慎地对待我的病人,因为我想,他的生命,也能被某个人这样珍视着……” 她哽咽了一下,艰难道“如果……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牺牲了……我会难过一辈子,但我不会后悔,我会继续爱这片他用生命守护的土地。” 这番话说出来,夏昭父母都沉默了。夏父脸上的严厉慢慢褪去,化为一种复杂的、带着痛楚的理解。夏母的眼圈也红了,她别过头,轻轻叹了口气。 最终,是夏父打破了沉默,他没有看袁朗,而是看着自己的女儿,声音有些沙哑:“……你自己的选择,自己负责。” 第14章 见家长(二) 父母松口后,夏昭肉眼可见的轻松起来,连走路的步子都带着雀跃。袁朗看着她,嘴角也始终挂着轻松的弧度,那笑意是从眼底漫上来的。 夏昭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拉住他的手,眼睛亮晶晶的:“要不,我们趁这个机会也去见见你爸?” 袁朗脸上的笑意瞬间淡去,像是被一层无形的冰霜覆盖。他嘴角那点愉悦的弧度拉平,变成一丝极淡的嘲讽:“见他?没必要。” 夏昭早在袁朗零星话语中的拼凑出他的家庭——母亲早逝,父亲是一名军人,是某个旅的旅长。他的父亲是一个相当严肃冷酷的军人,对敌人如此,对妻、子亦是,他对袁朗平时是不闻不问的,只有在他犯错时会毫不留情地“管教”,这也导致了袁朗有一段极度叛逆的少年时期。 夏昭晃了晃他的手“毕竟是你爸啊,我也想见见你的家人。” 袁朗垂眸似是在思索而后道:“好吧,我来安排。” 夏昭顿时眉开眼笑,上前几步,踮起脚尖,双手捧住他的脸,用力把他脸颊的肉向中间挤,看着他被迫嘟起的嘴,忍不住笑出声,然后飞快地在他被挤变形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那说好了,你安排好告诉我。还有......除夕我和我爸妈一起过,大年初一我会想办法悄悄溜走和你一起过。” 袁朗任由她对自己的脸胡作非为,深邃的眼眸里含着纵容的笑意,声音因脸颊被挤压而有些含糊:“初一不去走亲戚拜年了?” “那多没意思,”夏昭松开手,又意犹未尽地在他恢复原状的唇上印下一个轻吻,眼神狡黠而温暖,“还是跟你呆在一起最有意思。” 袁朗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像带着勾子一样,就在夏昭以为他会低头吻下来时,他却不着痕迹地拉开了半寸距离。 “十点钟方向,二楼窗户,”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军人特有的敏锐,嘴角却勾起一个只有她能看见的、带着痞气的弧度,“你家首长正在侦察我们……别回头。” 夏昭硬生生止住回头的冲动,哀怨地瞪了他一眼。 袁朗轻笑,借着身体的遮挡,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带来一阵微妙的战栗。 “保持纪律,夏医生。”他松开手,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只有眼底未散的笑意泄露了他的心情,“我们来日方长。” 夏昭看着他利落地转身离去,背影挺拔如松,直到他消失在巷口,她才忍不住回头,果然看见自家窗户后两个迅速躲闪的身影。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心里那点因为分别而生出的微小失落,瞬间被一种饱胀的、温暖的期待所取代。 ...... 和袁朗父亲的会面出乎寻常的顺利,这位首长当真和袁朗描述的一样——冷漠、严肃。他对夏昭只有淡淡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而后过问了她的职业规划,得到答复后,便不再有丝毫多余的兴趣,只说旅部还有要事,便起身离开。 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留下见怪不怪的袁朗,和一脸懵的夏昭。 会客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汽车的发动声。夏昭眨了眨眼,似乎还没从这场快速会面中回过神,她下意识地看向袁朗。 袁朗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失落,只有平静。他甚至还抬手整理了一下刚才坐下时微微褶皱的衣摆,动作不疾不徐。 “看吧,”他这才侧过头,对夏昭扯出一个极淡的、带着点自嘲的弧度,声音平稳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我早就说过,没必要。” 他没有抱怨,没有解释,只是用这简单的一句话,和那份过于镇定的平静,将横亘在他与他父亲之间那堵无形的、冰冷的墙,清晰地指给了夏昭看。 夏昭看着他,心里那点因为会面仓促而产生的茫然,瞬间被一股强烈的心疼所取代。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 袁朗握住她的手,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着她再次扬起一个温和的笑“想吃什么早早,我给你做。” 夏昭顿了顿,小声道“这好吗?这不好吧。” 袁朗偏要和她对着干,大声道“有什么不好,你上门拜访就应该有最高规格的待遇。” 夏昭被他逗乐了,点了好几个菜,而后坦然地坐在沙发上享受最高规格的待遇。 夏昭是个很好的捧哏,一顿饭下来变着花样地夸袁朗。 什么“袁少校上的战场下的厨房,简直是不可多得的绝世好男人。” “这菜烧的实在是太好吃了,怎么会有这么会做饭的人。” “浪浪的菜烧的好吃,长得也秀色可餐,和浪浪一起吃饭我能多吃三碗。” ....... 把袁朗都逗的不停的笑,笑得声音发颤“那你多吃点。” ——这是袁朗过去二十六年,第一次在这个称之为“家”的地方,笑得如此开心,如此无所顾忌。 第15章 新年 大年初一早晨,夏昭便迫不及待地往袁朗家跑——袁朗平日住在另一套自己买的房子里,她准备不跟袁朗提前打招呼,想给他一个惊喜。 敲了两遍门都没开,就在夏昭有些自我怀疑时,门这才慢慢打开,露出一张布满不正常红潮的脸。 “早早,你怎么来了?”袁朗侧着身子让开通道,动作有些迟缓,说话的嗓音也是沙哑着的。 夏昭没说话,关上门后便去摸他的额头,袁朗一动不动地配合她。 “发烧了。”夏医生板着一张脸下着结论。 “嗯”袁朗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她,夏昭觉得此刻的他真的像那只她虚构的名为“浪浪”的狗狗。 夏医生不满道:“只是嗯?” 袁朗有些迟缓地眨眨眼,依旧哑着嗓子说话“我身体很好,会自己好的。” 夏医生对此类病人简直深恶痛疾,她恨铁不成钢道:“你就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不等袁朗反驳什么,便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而后四处穿梭翻箱倒柜。 袁朗用一种倍觉有趣的眼神看着她四处搜刮他的家,又看着她找出一个毛毯披在他身上,将他严严实实地裹住后,交代自己要下楼买药让他乖乖在家,最后又看着她没过多久拎着药再次回来,凶巴巴地命令他喝药。 袁朗能怎么办,只能乖乖听他家夏医生的话,而后又被安顿着再次躺到床上。 药效上来后,袁朗感到迷迷糊糊的困顿,但他能感受到他的手在被另一只手牵着,他的额头上覆盖的也是一只手,凉凉的很舒服,他忍不住蹭了蹭,换来的是一个落在额头上的珍视的充满爱意的吻。 袁朗自有记忆以来生病时从没被人这样对待过,这样安心的能感知到自己被另一个人在乎着,用心照顾着的感觉很新鲜。 他睡得并不安稳,噩梦缠身,身体时不时地惊悸。夏昭就坐在床边,一只手让他紧紧握着,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手臂,低声哼着不成调的安眠曲,感受到她持续的触碰和声音时,他紧蹙的眉头微微松开,像讨要的糖果的孩子,又像一只毫不设防的小狗摊开肚皮。 夏昭就这样盯着他看了好久,而后也陷入睡眠,但手却依然紧握着。 傍晚,袁朗意识模模糊糊地回笼,下意识地动了动那只有些发麻的手,夏昭瞬间清醒过来,起身去倒水。 生病的袁朗显得有些出乎意料的黏人,察觉到夏昭的离开,他就不安地动了动,烧得干裂的嘴唇里发出模糊的音节:“……早早” “在呢。”夏昭立刻应声,端着水杯回到床边。 他睁开被烧得湿漉漉的眼睛,眼神没有焦距,却执拗地追寻着她的声音来源,直到她的手重新贴上他的额头,他才像是确认了一般,又昏沉地闭上眼,却下意识地用脸颊蹭了蹭她微凉的手心。 这种全然的依赖,让夏昭的心软得一塌糊涂,没忍住抬起他的脑袋,对着他的脸亲了又亲。 再次喝完药后,袁朗正准备躺下,突然感到枕头下面有些不对劲,他摸了摸,掏出一个红包,怔愣在原地,而后下意识地看向夏昭。 夏昭冲他笑了笑,笑容纯净,眼里的爱意溢出快要将他淹没,“袁朗小朋友新年快乐!平安顺遂!” 袁朗坐在床上,先是肩膀微微耸动,而后从喉咙里滚出一声压抑的轻笑,这样哄孩子的把戏,她竟也用在他身上。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很开心,或者说他由衷的愉悦。 很快,笑声的尾调开始发颤,他的腰越来越弯,最终将整张脸都埋进了被子里,又露出一双染着水光的黑色眼睛望着她,眼里是喜悦,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是孩童第一次收到奖励的羞赧,是二十六年从未示人的赤诚的柔软。 夏昭被他这样的眼神看着,呆呆地望着他,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 袁朗笑够了,戏谑地看着她问“夏医生的脸怎么这么红,难道也发烧了?” 夏昭瞪了他一眼,不说话,只一味地把他往被子里塞,末了,拍拍被角“睡觉!” 袁朗转过身子,和她面对面“睡不着,”他拍了拍床示意她上去“要早早给我讲睡前故事。” 夏昭想都没想,爬上他的床,而后在袁朗有些玩味的眼神下,靠在床头上,抱住他,一下一下地边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边讲: “从前森林里住着一个小红帽,一天小红帽要穿越整片森林,去到森林的那一头给外婆送吃的。可是路上小红帽遇到一只大灰狼,大灰狼太饿了,就把小红帽准备带给外婆的食物吃了个干净,小红帽发现后,恶狠狠地揪着大灰狼的耳朵说:‘吃了我的食物,你就是我的狼了’” 袁朗:“……” 他先是愕然,随即反应过来,胸腔里发出低沉的震动,连带着整个床铺都仿佛在轻轻颤抖。他被这个完全颠覆的、带着她鲜明印记的故事逗得乐不可支。 “夏医生又编故事来骗我。” 袁朗在她怀里动了动,找到一个更舒适的位置,高烧带来的不适似乎在故事的暖意中悄然消散。 半晌他闭着眼,用带着浓重鼻音的、近乎梦呓般的声线低声说: “嗯。” “吃了你的药,收了你的红包......”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仿佛即将沉入睡眠,但最后几个字却异常清晰地烙印在寂静的空气里“……早就,是你的了。” 夏昭拍着他后背的手微微一顿。 窗外,新年的烟火恰在此时于夜空中绽开,明明灭灭的光影透过窗帘的缝隙,温柔地掠过他安静的睡颜。 她低下头,将一个比羽毛还轻的吻,印在他的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