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甲组织打工的日子》 第1章 叶法 四月三日，星期三的早晨。 晨光被天空中的阴云遮蔽，白雾笼盖着整座城市，雾气从大街小巷中穿插而过，聚集在这座城市最繁忙的十字路口。 正值上班高峰期。行人们的穿着或干练或随意，许多人夹着黑色亮面的公文包，也有许多人只是拎着一个纸袋。 叶法是拎纸袋的那一类。 纸袋里装着他的早餐，一个甜甜圈和一杯全糖拿铁。介于现在这份工作的特殊性，他从不指望在到达办公室后拿铁还能保持温热，因此打算在上班的路上找机会吃掉早餐。 叶法每天要花费三个小时在通勤上。一个半小时去，一个半小时回。 他总在考虑去上班的地方附近另租一个房子，他已经考虑了一年。 红灯在闪烁中熄灭，绿灯亮起。叶法跟随上班族组成的大队伍，像沙丁鱼罐头里的其中一只小沙丁鱼，涌进了地铁口。 叶法所居住的Z城，在每天的早晚高峰期比联邦的首都还要更来的拥挤。这座建立在孤岛上的城市占地约两千平方公里，人口则在一千三百万人左右。然而Z城作为一座只有十年历史的崭新城市，缺乏老龄及幼年人群，一千三百万人中的大部分都要在一天中两个固定的时间段挤来挤去。 叶法看了看时间，现在还早。他在地铁站的便利店买了一块牛奶巧克力，在店里坐下，一边吃早餐一边浏览早间新闻。 【连环异能犯罪！代号【里格尔】，在逃罪犯的异能残留出现在天文馆谋杀案现场！】 【名记者B·W现场直击！独家线索公布，【里格尔】竟是模仿犯？！】 报道内容相当详细，贯彻了B·W不放过任何细节的习惯，在帖子里贴上了一堆毫无意义的图片。 大量文字和图片的倒映在叶法眼镜片的反光里，他浏览到一半时，手机突然传来震动。上方弹出一条弹窗：您的特别关注发来了消息。 叶法一边站起身，一边随手点开消息。 【Found】：法法你在看新闻吗？ 叶法一边艰难地挤过检票口，一边随便点了个标点回复。 【放假。】：。 一旦回复，对面的消息就接连不断地弹出来。 【Found】：里格尔现在也算大红人了，到哪里都能看见这个代号，超级恶心~不过他太抢风头了，迟早会被收拾吧w 【Found】：法法你对他感兴趣吗？你昨天也在看他的后续报道，是感兴趣的意思？不要啊，来和我组成小团体一起网暴他吧。 【放假。】：不要视奸我。 【Found】：啊我知道了，是因为法法现在住的房子在那个天文馆周边？你会担心不安全吗？哈哈不要害怕啦，不管遇到什么危险我都会第一时间提醒你的w 【放假。】：他只是最近在那附近活跃，应该还好吧。但不关注也是不可能的。 【放假。】：因为这件事，我可能还是决定搬家。这个月的工资发下来后，差不多就可以开始挑房子了。 【Found】：法法你在对我报告财产状况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当然你不说我也会知道啦，要不要我给你打钱？ 【放假。】：普通的网友关系。然后你的钱不合法，不要。 把最后一道消息发出去，叶法第无数次拉黑了名为Found的网友。 虽说对方肯定过一会又会在他的消息列表里跳出来，而且还是特别关注。 叶法把手机揣回兜里。地铁开了过来，他被排在后面的人硬塞进了本该已经完全饱和的车厢。 他现在这条去公司的路线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用转乘。地铁途经z城最大的中转站的时候，他往往可以在混乱中找到一个位置坐下。 地铁上的人慢慢少了。坐在叶法边上的一位男士毫无顾忌地打开外放，听起了早间新闻。 这也让叶法听到了他没看完的新闻剩下那半。 “据悉，里格尔的犯罪手法和对象与为‘侦探集结社’供稿的推理小说家‘天河’笔下的多部短篇小说中的情节高度吻合。” “然而，侦探集结社的主编在采访中指出，天河老师的小说中经常出现故事逻辑为艺术性让步的情况，且故事背景通常是无异能社会，为了让故事情节重现在现代异能社会，里格尔借助自身的异能填补了天河笔下的逻辑缺陷……是否可以推断，里格尔极度崇拜该名作者，甚至有尝试联络的可能？” “天河于一年前停止为侦探集结社供稿，里格尔犯下第一起谋杀案的时间点也是在一年前，两者重合，然而其中的因果关系还有待商榷……侦探集结社的主编表示，天河停止供稿后，就与其失去了联络渠道，并且在此之前从未与Ta线下见过面……更多一手情报消息，请等待本社记者的后续追踪。” 叶法身边的男士捶了下大腿，似乎对报道的戛然而止很不满，并不考虑这是现在正发生的时事新闻，而非推理小说。 这位男士注意到了叶法的瞥视，目光凶恶地瞪了过来。 叶法慢吞吞地移开视线。 “看着你真眼熟啊。”男士搭讪道，“你是到哪站来着？我到公园站就下车了，每天我都去那里晨跑。” “弧湾。”叶法简洁地回答。 “那是海边吧。我也在弧湾下好了，还没试过在海边晨跑呢。”男士说，“你每天到那种地方去，有班上吗？” “这个嘛。”叶法说，“那边的空气不太新鲜，你最好不要吧。” “什么，有污染！”这位男士在地铁车厢里提高了嗓门，“没错，不然那早就成了旅游胜地了。不过你呢，你的精神头真差，你也试试晨跑吧，这样每天都是新的开始。” “因为昨天加班了。”叶法有些喃喃自语地回答。 “不管是海边的空气也好，还是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得加班也好，都是那群资本家害的。总有一天我会把他们都砍死。” 这位男士说到这的时候，地铁刚好在公园站停靠，他的大嗓门盖过了播报声。 “你到站了。”叶法提醒他。 “我记得的。那么，明天再见啦。” 男士大摇大摆地起身，他身上背着一个类似网球袋的东西，身影消失在了关闭的车厢门后。 明天再往前走一个车厢吧，叶法在心里决定。 毕竟，他不是每天都需要加班的。 公司的福利也不错。 不……比起‘公司’，说成是‘组织’似乎更合适。 潜伏在幕后，操纵各种事件发生的……邪恶组织……不，反派组织吧，因为组织里面的高层成员看起来都有点个人英雄主义。 车厢里已经不剩几个人了。在现在所在的位置附近，地铁的线路架设到了地面上。沿途的车窗外，丛林般的高楼大厦逐渐消失，露出了光秃秃的自然风景，和可以被望见的大海。 叶法淡然地凝视着青绿色的海水，脸颊上仿佛已经有海风吹拂。 今天，又是，工作日。 “列车即将到达弧湾站，请从列车前进方向的左侧下车。” 从弧湾站的C口出来，走坡路下行三百米左右，脚就踏上了沙滩。 这座孤岛建起城市，大约是在十年前。再往前，再有几十年前，岛上似乎也发展过旅游业，在沙滩附近留下了一些痕迹。 包括不远处废弃的酒店，还有近在眼前的商业街。 城中的雾气并未弥散到此处，叶法推了下眼镜，就连这些荒废建筑上的锈迹都很清晰。 街道和沙滩的边界线早已模糊，他的鞋跟上还沾着些许混杂着石子的沙砾，走进了商业街。 在废弃商业街内部，差不多刚好在中间的位置，叶法推开了一家酒吧的大门。大门和两旁的其他店铺一般破旧，然而，内部却别有洞天。 叶法在身后带上门，隔绝了云雾天气下的朦胧日光，眼前只剩下一片昏暗，夹杂着晃来晃去的淡紫色灯光。 “早上好，亲爱的。” 柜台那边传来了轻佻的问候声。 叶法并未惊讶于这家本该废弃的酒吧里竟然还有招待之类的人物，他往左边的墙上靠去，啪的一声，他摸索着打开了大灯。 白色灯光驱散了酒吧内部的昏暗，柜台后的人影露了出来。 这是一名身材高挑的男性，穿着调酒师的制服，一头红发。那红色头发不像染的，而是像赤狐的皮毛一般自然，让人不禁猜想，他或许是西方人……然而，他又有着柔和的五官线条。 种种元素杂糅在一起，让他看起来有种神秘的特质。 此时此刻，这位神秘的调酒师正因突然亮起的灯光而不适地眯眼。 “是什么把你变成这样的？”他用调笑的口吻对叶法抱怨。 “我没有变。”叶法说，“况且，你也不怕眼睛坏掉。” “你当然变了，变得多么体贴，就像……嗯？” 调酒师用戴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撑着桌面，身体向叶法站立的方向靠近。 “好可怜啊，黑眼圈又重了一些。亲爱的，你真的不考虑住在基地里吗？” “不。住在基地里，有种一醒来就要上班的感觉，很恶心的。而且，总感觉会有危险。” 叶法语气平稳地拒绝。同时，眉心浮现一道浅纹，代表他以极其细微的幅度皱了皱眉头。 “哈哈。” 调酒师闻言，露出精致的笑容，同时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叶法走向他身后，拉开后门。在这期间，他的脚步逐渐变得虚浮，逐渐变得像一个幽魂。 拉开后门所看见的，并非沙滩和大海，而是一部外表有着很强高科技感的电梯。 叶法摘下眼镜，通过了识别虹膜的程序。一番精细到近乎沉默的运转后，电梯开始下降。 刚开始下降的时候，四周只能看见一片黑暗。 下降一段时间后，便可以意识到，电梯的外墙原来是透明的。而透过透明的外墙所看到的，是一望无际的海水。 海水的颜色逐渐变深。逐渐的，眼前再度变得一片黑暗。这代表着已经下降到了深海。 咔哒一声，电梯停下，嵌合在了一扇门上。两扇重合的门自动向两旁拉开，亮光袭来。 叶法抬起眼镜，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走出门，步入面前这道走廊。走廊两侧是银白色的弧形墙壁，灯光不知从何处发出，填满了整个空间。 走到尽头，叶法进入了银白色的大厅。 大厅有十几米的挑高，却异常空旷，只在中间有一片办公区。 叶法在自己的工位上坐下，脱下外套披在椅背上。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同事：“早上好。” “早上好呀，叶法。” 同事偏着头，笑眯眯地打量着叶法。 他的头发和眼睛黑到像黑洞一般，甚至会让人看不清发丝和瞳孔。 第2章 叶法与工作 这位同事在组织中的代号是阿波利亚，和叶法同为组织的底层员工。由于工位相邻，两人的关系一直不错。 顺便一提，叶法没有代号，而是普通地使用着自己的本名。 “要去哪里？” 阿波利亚抬眼，看着站起身的叶法。 “扔垃圾。” 叶法捏了捏手中装早餐的纸袋，发出声响作为回应。 “我好像闻到味道了。”阿波利亚笑眯眯地道，“早上又是吃甜甜圈吗？叶法总在吃甜的啊，是不是要小心血糖？” 叶法闻言，自上而下，严肃地瞥着他，回答道： “我会小心的。” “抱歉，抱歉，我太多管闲事啦。” 阿波利亚轻轻捂住嘴巴，埋着头呵呵笑起来。 扔垃圾的地方在休闲区，离办公区有些距离，这距离足够叶法在路程中把纸袋叠成正正方方的形状。他像递信一样，把叠好的纸袋扔进了垃圾桶。 路过的扫地机器人似乎机魂大悦，撞了撞叶法的脚。然而实际上，只是叶法挡住了它的行进路线。叶法默默地挪开位置。 咖啡机现在有人在使用。叶法在一旁等待着，听到了那两个占据着咖啡机的人的谈话。 “你知道吗，维斯卡大人命令情报组去查那个了。” “那个？是不是里格尔？不是已经查过他了嘛，我看过他的资料。哈哈，你想不想知道他的血型？” “不不不。是那个啊，那个推理小说家。” “‘天河’。基金会的人已经开始追踪Ta了，但没有线索，我知道这事。呵，我们的情报组做起事来，可比那群遵纪守法的蠢货方便的多……不过，我个人觉得，Ta本人没什么好查的。” “我看了两篇Ta的小说，该说写得烂吗还是什么，真难看，我的意思是很难看懂。” “而我已经至少三年没读过书了！……你说，维斯卡大人是想招揽那个里格尔吗？” “有可能。哎~早知道我也先去杀几个人好了！就不用像现在这样，现在还在做这些小事。” “也可能是想教训他一顿。他妨碍了那次行动吧。再说，你？你在被组织招揽之前就会被基金会的走狗抓到的！” “我杀了你啊。” 两人议论着离开了，似乎并未注意到一旁的叶法，也可能是不在乎。 叶法把自己的杯子放在咖啡机下面，那是一个有着猫耳朵的黑白马克杯。等待的时间里，叶法感到自己的眼皮沉重地垂着，他打了个呵欠。 三分之一的咖啡液，三分之二的牛奶，还要加上四块方糖。叶法一边搅动一边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这真的能起到提神作用吗？” 针对这样一杯甜度超标的咖啡，阿波利亚好奇地发问。 “我不在乎。” 叶法一边说，一边扫了一眼阿波利亚面前的屏幕。上面的文字似乎是某部小说中的片段。 “这不应该是情报组的工作吗。”叶法问。 “你听说了？情报组外包给我们啦，还要写读后感想呢——开个玩笑。” 阿波利亚笑眯眯地望着屏幕，手上滑了下鼠标。 “是我自己感兴趣。天河老师写的意外的很合我胃口~叶法呢？” “我？” 叶法坐在位置上，把杯子端到嘴边，让嘴唇贴着杯沿。没有喝，只是闻了闻咖啡的香味。 “叶法则是万事都不关心，对吧。” 阿波利亚了然地笑着，微微张开嘴巴，露出了一些红色的口腔。 “没有，我很关心。”叶法的眼睛似乎在凝望着什么都没有的一点，又似乎只是在看镜片上因为热咖啡而凝结的雾气，“我就住在那个天文馆附近。里格尔犯下案子的那天逃亡了一晚上，让我整晚都睡不好觉。” 阿波利亚：“哦！听起来好惨啊。你可以在基地里住几天呀，或者干脆直接搬过来。嗯……叶法是没想到，还是压根不考虑？” 叶法：“是压根不考虑。不过，我的确打算搬家了，一直这样下去也不好。” 两人的谈话到此终止。阿波利亚低下头去，窸窸窣窣的，似乎在翻找什么。 叶法打开电脑。他在组织里的职位是在后勤组，现在面对着新提交过来的各种型号炸药调取的申请，叶法面无表情地抿了口咖啡。 又甜又苦的复合滋味在口腔中散开，眼镜片上的白雾慢慢散去。叶法放下杯子，把手放到了键盘和鼠标上。 ……要吨级的炸药，这群人难道想爆破Z城吗……虽然那样也不错…… 叶法微微神游。 “格式不对。数量略显不合理。请谨慎考虑需求后重新列一份表格，发回工作邮箱……” 叶法慢腾腾地在键盘上敲下这些字，点击发送。 “找到了。嗯~有没有过期？” 身旁再次传来了阿波利亚轻快的说话声，紧接着，叶法手臂位置的衣服被扯了扯。 他转过头去，不耐地与阿波利亚那双望不见底的漆黑眼睛对视。 “抱歉打扰您的工作。”阿波利亚摊开手掌，掌心里躺着一块太妃糖，“这是迟来的安慰。今天的叶法就绝对不要加班了，还有多余的工作就都交给我，怎么样？” 叶法：“……我的黑眼圈有这么明显吗？” 阿波利亚：“呵呵，也有叶法皮肤很白的原因在吧。” 叶法从阿波利亚手中拿走了那块太妃糖，拆开包装，没有丝毫犹豫，将糖果扔进了已经在融化着四块方糖的咖啡里。 对此，阿波利亚唯有惊叹。 感谢同事的好心，但今天应该不会再有多余的工作了。 昨天加班的时候，自己已经提前处理好了大部分冗积的事务。 叶法望着接近于空荡荡的工作邮箱，满意地想。 然而就在这时，嘀的一声轻响，一封新鲜出炉的邮件躺在叶法的邮箱里。 “情报组现在忙不过来了！一些比较简单的整理工作，麻烦后勤组帮忙处理一下……” 叶法端起杯子，面无表情地再抿一口增加了甜度的咖啡。 接着，回复道：“请将事务发送给贵组组长，他会在三秒内处理完成的。” 那边很快传来了新的回复。 “404大人昨天凌晨入侵飞涯总部的时候，被对方的网络安全组缠住啦~！可恶的飞涯竟然请基金会的人做外援！现在大人霸占了中央主机的大部分算力，正在反击呢！所以拜托后勤组帮帮忙吧！” 一番拉扯后，叶法被迫接下了来自情报组的外包工作。 “哈哈，怎么真的被情报组外包了！”阿波利亚在边上笑道，“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能应付。” 叶法点开情报组塞过来的大量资料。 异能通缉犯里格尔的犯案记录，以及情报组那边初步整理出来的，对方犯案时所模仿的小说家“天河”笔下的故事情节。 按照时间先后，把犯案记录和被模仿的情节一一对应起来……大概是要用来推理里格尔下次可能犯案的地点吧。 叶法慢慢敲起了键盘。 里格尔的最新一起犯案，就是叶法住处附近发生的那起天文馆谋杀案。对应的则是天河的短篇小说《仙王座之死》。 本来天河发表的作品就不多，这么算来，对方还没模仿的就只剩……《春日线不止》、《约会的好去处》还有《死者之家》了。 《春日线不止》是说一辆春季限定的旅游列车坠入山谷后，乘客们在等待救援的过程中因为各种原因开始了互相杀戮，造成一桩惨案的故事。 《约会的好去处》则是说在某个情人节，三个约会圣地中同时发生的三起情杀案。 《死者之家》……以诡叙手法创作，主人公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复仇，连环犯案杀死了位于居民楼中的邻居一家。 情人节两个月前就已经过去了，排除《约会的好去处》，那么剩下的就是《春日线不止》和《死者之家》了。 分别是列车和居民楼……是吗…… 今天，打车回家吧。 叶法目光悠然，望向远方。远方只有银白色的墙壁。 今天早点下班，趁着天还没黑在家附近观察一下，然后决定要不要住酒店好了。 往好处想，天文馆事件才过去不久，里格尔还在被基金会重点追缉中，应该不会那么快再次犯案的……嗯。 还是尽快搬家好了。 现在就把看房子提上日程，就在这个周末。 于是，四月七日的星期三，这天的工作中，叶法时不时就摸鱼去看租房的信息。即使如此，他依然在下午五点半点准时下班了。 趁着天还没黑，叶法叫了一辆车，回到自己住的居民楼楼下。 因为纬度的原因，四月的Z城差不多要在晚上八点左右天才会完全黑。 叶法下车的时候天还亮着，一抹夕阳的颜色斜在两栋居民楼夹成的巷道中。 四周气氛一片祥和，有少部分的人已经下班回家，完全看不出有异能罪犯在附近逃亡甚至再犯案的痕迹。 省下了一笔住酒店的钱。 站在家门外的走廊上，叶法正翻找着钥匙的时候，撞上了刚好也在这个点回到家的隔壁邻居。 “叶法哥，今天回来的真早啊？” 向叶法问候的这名青年留着染成褐色的中长发，笑容和煦，侧脸上打着夕阳的光影。手上拎着附近超市的购物袋，像月牙般弯起的双眼望着叶法。 “因为没有加班。” 叶法回答。 “不用加班吗？太好了。”邻居说道，“那你稍微等一会，我很快就做好晚饭。对了叶法哥，你吃得了虾吗？过敏或者什么，会不会？” 叶法：“我基本没什么过敏的。” 邻居冲他笑了笑，两人各自开门进去了。 叶法今天中午是在基地食堂吃的，食堂的厨师手艺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叶法没有吃很多。下午本来有人邀请他下午茶，但他想快些完成工作，就拒绝了。 所以，现在的叶法感到很是饥饿，可能坚持不到好心邻居前来投喂的时候了。 屋内比外面暖和得多，但也很闷。叶法各处打开窗户，最后来到厨房，打开厨房窗户的同时，也打开了冰箱。 叶法从冰箱里拿出昨天吃剩下一半的四寸蛋糕，还有一盒酸奶作为饮料。 叶法的家是一室一厅。除去一个睡觉的房间，书房、餐厅和客厅都在同一个地方。 他把蛋糕和酸奶搬到位于角落的电脑前，一叉子下去，不健康的冰冷甜味进到胃里，让叶法终于有了回到家的松快感。他打开电脑，浏览着自己经常逛的一个论坛。 他就是在这个论坛上认识的Found。 第3章 叶法与邻居 【里格尔的异能究竟是什么啊？】 1L：RT 2L：反正总会揭晓的，干嘛不耐心等等 3L：大家一起讨论一下又有什么不好的，讨论也是一种乐趣 4L：不想动脑~ 5L：其实我已经有点烦了，该不会整个篇章都围着这家伙转吧，快点抓到他啊 6L：都说了耐心点 7L：信息量不足不可能准确推断出来的……都没看到什么里格尔动手的场面，大多都是“啊可恶，来迟了！”“但也没那么迟，罪犯肯定还在现场，快追！”这种情节…… 8L：擅长逃跑的异能。 9L：哈哈对啊，这货这么能跑，应该是擅长逃跑的异能才对，超高速或者隐藏存在感？ 10L：你们正经一点~干脆我来动脑好了，不是有暗示的信息吗，你们怎么没注意到。“里格尔其实是推理小说的模仿犯，但他模仿的对象在写作方面很三流，里格尔一定是用异能来弥补了故事里的逻辑漏洞”这里。 11L：这么小的字亏你能看得到 12L：这算暗示吗？我们又没看过天河老师的大作 13L：嗯，从这种填BUG的角度来看，幻术类的？ 14L：？？？等一下，13L不会是预言家吧 15L：好像真的很有道理哎，幻术类的异能就不用逃跑，只要用幻象盖住自己，躲在原地就好了 16L:那这样看下一话就可以结束了，幻术类被真实眼天克吧 17L：对哦，这一话结尾的地方说B王出差回来了 18L：并非出差，其实是水够章节了终于可以让官方外挂从ban位中解放…… 19L：别太刻薄！如果这个帖子被夜曲看到的话，Ta说不定会为了紧急修改剧情而下周、休刊！…… 20L：胆敢休刊的话，我就会化身为里格尔，带着无穷诅咒降临到编辑部…… 21L：人家里格尔是连环杀人魔，你这个连环催更魔是什么鬼啊~ …… 叮——咚—— 叶法家门的门铃被按响了。 他关掉电脑，起身开门。 不久前才见过面的邻居站在门口，手中端着托盘，上面放着沙煲和两个盛好米饭的碗。 “你好？” 对方露出温柔和煦的笑容，身上带着才从厨房里出来的气味。 “进来吧……我来端。” 叶法一边侧身让邻居进入屋内，一边伸出手想接下他端着的托盘。 “没事。叶法哥端不动的。” 邻居随意说着话，径直走到叶法的餐桌旁，把托盘放在桌子上，拍了拍手。 “很重？你可以叫我去你那里的，每次都端过来很麻烦吧。”叶法跟在他身后。 “嗯……我觉得不麻烦，所以没事。端过来的时候，刚好让它放凉一下，对不对。” 邻居伸手打开沙煲的盖子，低下头，忽然又笑了笑。 “怎么搞的，叶法哥，我回去拿下餐具。” 沙煲看起来并未放凉多少，邻居的手指被烫红了，微微缩起来贴着手掌。 叶法转动视线，看向沙煲里面，是海鲜煲，汤色金黄。 他眨了眨眼，说道:“我有筷子……但要洗一下。” 叶法走进自己的小厨房。叶法的邻居每个周末都会来打扫一下卫生，因此这个厨房虽然几乎不会使用，却还是光洁如新。他拉开碗柜，没有找到筷子。 “在最上层。”邻居的声音从厨房外传来。 “……”叶法拉开最上一层，刀叉和勺子筷子都在里面。他拿出两双筷子，放到水龙头下冲洗。 叶法拿着筷子走出厨房，却忽然顿住了脚步。 只见邻居站在他的书桌旁，手放在腰上，低头看着叶法忘记收起来的蛋糕碟。 “叶法哥。” 邻居转过身来，他有一双很清澈的眼睛，像夏季浓绿的林子中流淌的溪水。神情似笑非笑。 “这样不好。” “啊……我忘了。” 叶法低下头去，把筷子分别放到两个碗上架着。 “忘了收起来？哈哈，那你下次可要记得。”邻居帮叶法把书桌收拾干净，又去厨房里洗手，水声中断断续续传来他的声音，“叶法哥，一般是吃完正餐才可以吃蛋糕的，对肠胃比较好。这是常识哦。” “好的。” 叶法坐在餐桌边回答。声音不大，也不知他的邻居能否听见。 邻居从厨房回来了，在餐桌边与叶法相对着坐下。两人一同吃完了晚饭。 “叶法哥，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吧。”邻居说道，“最近我的工作上有些忙，有时候可能没法及时回来，叶法哥就得点外卖了。外卖要提前点，毕竟太晚吃晚饭对身体也不好。当然，不吃更不行。” “好的。” 叶法拿出手机。 “抱歉啦。” 邻居笑了笑。 叶法语气淡然：“没关系……反正我有时也要加班。” 邻居：“一提到加班，叶法哥的表情都变了。我也不喜欢加班……讨厌加班！” “我的表情没有变。” 叶法说着，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机。联系列表里已经多出来了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对话框里。 “我们已经是好友了，开始聊天吧！” “^_^” 消息左侧，是一个画质模糊的动物类头像。 在对话框上方则是三个字： “陈晚绿” 是邻居的本名。这样就不用改备注了。 叶法退出与邻居的聊天界面，关掉手机的时候，瞥见Found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发满了99 的消息。 话好多。 邻居把餐桌收拾好，端着托盘离开了。 叶法挪到沙发上坐着，看起了电影。他喜欢的是动作类电影，无所谓的剧情和加满特效的打戏结合在一起，可以填补大脑的空白。 这类电影里的角色总有着浓烈且直白的情绪，说话的声音很大，有时还会嘶吼。还有各种建筑倒塌、各种武器撞击在一起的声音。 然而，不知不觉间，叶法竟在沙发上睡着了。 幸而每天七点起床的闹钟是固定不变的，让叶法能准时醒来。醒来的叶法想起昨天没洗漱，感到些许不爽。 今早洗漱时，叶法便用了更大的力气来洗脸，脸部的皮肤在过度清洁下显得有些泛红。 叶法看了两眼镜中的自己，拿起放在一旁的眼镜，甩掉镜片上被溅到的水珠。 戴上眼镜，出门。 四月八号，星期四。 Z城的气温正在变得热起来，道旁的树已经开了许多花，呼吸进身体里的空气也少了冷冽清澈的感觉。 走在开着淡白色小花的树下，叶法考虑着，这周末该把夏季的衣服拿出来了。 ……不，周末还是先打算搬家的事吧。 这样想着，叶法拿出手机，继续浏览弧湾站附近的租房信息。 昨天好像忘了和邻居说自己打算搬家的事。 搬家以后，晚上只能点外卖了。那也没办法。 在家附近的咖啡店买好早餐后，叶法加入了挤地铁的行列里。本来想着今天要再往前走一个车厢，然而在挤成沙丁鱼罐头般的人群中，往左还是往右都由不得叶法自己。 他被挤上了与昨天同样的车厢。 车厢内渐渐变得空旷后，叶法照旧找位子坐了下来。幸好，这次没看到那个善于搭讪的男士。 “……” 叶法从租房信息的页面退出，看了看新闻。 【最新消息，连环异能犯重伤潜逃中，请广大居民关注以下特征……】 里格尔似乎被抓到了马脚，受重伤后逃跑了。 叶法感到放心了一些。 至于里格尔的特征，在那堆模糊的照片中只能看到一个穿白衣的人影，根本没什么好记的。 ……白色的衣服…… 叶法继续往下看新闻。 【再临！怪盗卡西欧发出预告函，剑指飞涯总部，就在今日！】 “列车即将到达弧湾站，请从列车前进方向的左侧下车。” 叶法离开地铁站，来到作为组织基地隐秘入口的酒吧。 红发调酒师不在，而是换成了另一个人。 “你……哦，是你啊，我认得你的脸。那不用对暗号了，直接进去吧。” 接班的人抬头看了眼叶法，说道。 “我要是是别人冒充的，怎么办？” 叶法像是有些好奇。 “冒充你干嘛？……虽然我们组织里是只有你一个从外面来上班的奇葩没错……反正有404大人在，就算你是间谍冒充的，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再说了，基金会那边根本不知道我们组织的基地在哪里~” 接班的人耸了耸肩，语气里充满不屑。 叶法没有接着和他对话，默默进入电梯。 来到基地大厅，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办公区格外空旷，几乎没几个人在。 叶法在工位上坐下，还没开口问，一旁的阿波利亚就笑眯眯地向他解释： “行动组的人都出外勤了，看样子今天会有很多大事发生。” “情报组的也去了？” “去凑热闹喽。他们似乎很想知道里格尔的结局会怎样呢。” 叶法哦了一声。 他坐在位子上，开始整理今天的工作内容。 阿波利亚凑过来，笑着问： “叶法，不好奇吗？” “嗯。叶法不好奇，因为不关叶法的事，对吧。” 叶法还没开口，阿波利亚就替他回答。 他敲了两下键盘，慢悠悠地点头，表示认可。 既然要被抓到了，自然就不再关他的事。 今天的工作不多，像是能准时下班的样子…… …… “叶法哥，我这边今天要加班，没办法及时回去，麻烦你自己点外卖了。” 刚好在叶法下班的时候，收到了来自邻居的消息。 “好的”，如此回复后，叶法乘上了回家的地铁。 下午去喝了午茶，所以今天下班稍晚了一些。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站在自己所住的居民楼下，路灯不知是坏了还是怎么回事，没有亮。 叶法拿出手机想要照亮，却迎面撞上了一个人，幸好手机没被撞掉。 这人看架势很急，呼吸声却不重，几乎听不见。 “叶法哥？你为什么……抱歉，没事吧？” 与此同时，叶法也借着手机的亮光看清了撞到他的人，是邻居。对方的手正放在他的肩膀上，令他感到有些痛地握着他的肩膀。 “没事。” “……” 陈晚绿一眼将叶法从头扫到尾，确认他真的没事后点点头，放开他的肩膀，朝与叶法回家相反的方向奔去，在叶法身侧带起一阵疾风。 叶法有些莫名地看着他的背影。 已经看不见了。跑得好快。 他不是说要加班吗…… ……现在，他是在工作？ 叶法独自上楼，门外走廊的灯光有些旧了，呈现出一种黯然的黄色，照在他的身上。 他打开房门。 家里一片黑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手机震动了一下。 叶法一边查看消息，一边摸索着想打开灯。 是外卖软件发来的消息，叶法提前点好的外卖，现在说是取消配送了。 因为……您所在的区域，现在无法配送…… ……啊。 叶法的手指摸到了灯的开关上，与此同时，一道锋利的凉意出现在他颈侧。 下一秒，一股大力扼制住了叶法的手臂，带着他摔倒在地。叶法跌坐下去，背狠狠撞在了玄关的墙壁上。 “不许动，不许说话，否则就去死。” 黑暗中，紧贴着叶法的耳边传来了话声。 阴凉的声音像蛇的尾巴一样，绞缠着叶法的脖颈，钻进了叶法的耳朵里。 叶法的手机也掉在了地上，恰好是屏幕的那一面朝上，还亮着。 亮光闪烁了几下，逐渐熄灭了。被亮光所照亮的一片白色衣角，也就随之消融在了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