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是爱我的》 第1章 第 1 章 论坛页面猩红的标题几乎要灼伤人眼——《三天追到亚洲甜心,攻略大公开!》。许言滑动鼠标滚轮,冷白屏幕光映着她没什么表情的脸,楼下跟帖一堆起哄附和,夹杂着各种不堪入目的经验分享和种族歧视的烂笑话。 她抿紧唇,指尖在键盘上停顿片刻,随即敲下一连串清脆又暴烈的声响。PubMed、JSTOR、社会学核心期刊的链接被她逐一甩进回复框,附言简短锋利:“‘亚洲女性更易追求’论调缺乏实证支持,近五年社会学与性别研究数据显示……建议多读书,少臆想。脑子是个好东西。” “XY染色体的孽根性伴随着沙文主义的历史悠久。” 回车键被用力敲下,页面刷新,她的回复像一柄冷然出鞘的刀,精准地楔入那片乌烟瘴气之中。她没看后续,直接合上笔电,起身拿外套。胃里空得发慌,争论带来的肾上腺素褪去,只剩下烦躁和饥饿。 学校附近的中餐馆“江南”,门面不大,这个点人不多。许言推门进去,铃铛轻响。她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菜单也没看,直接点了个炒饭。 等饭的间隙,她无意间抬眼。 视线定格在收银台后那个身影上。是个中国女孩,扎着利落的马尾,正低头擦拭台面,侧脸线条清晰,额角有些细碎的汗湿的头发。她抬手将一缕发丝别到耳后,露出清晰的脸庞和一截白皙脖颈。 许言的目光骤然凝住。这是对美的欣赏。 女孩直起身,接过另一桌客人递来的钞票,微微颔首致谢。抬眼的瞬间,台灯暖光清晰地照亮她右眼眼尾下方那颗极小的、却颜色清晰的褐痣。 许言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了一下,呼吸微顿。 不会错。那颗痣的位置,那个清棱棱的侧影。 和她刚刚在论坛那篇社会学论文作者简介栏里看到的头像,一模一样。 陈知。L大社会学系,公派留学生。 她的炒饭来了,却吃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几次掠过收银台。那个叫陈知的女孩一直忙碌着,端菜、结账、清理桌子,动作麻利,背脊始终挺得笔直。 餐馆角落一桌喝得面红耳赤的男人显然也注意到了她,声音嘈杂起来,带着令人不适的打量。其中一个啤酒肚腆着的秃顶中年男人尤其过分,借着递盘子的机会,手指似乎“无意”地擦过陈知的手背。 陈知猛地缩回手,脸色冷了冷,却没说什么,只是转身欲走。 “哎,美女,别走啊,再给我们拿几瓶啤酒!”那男人嬉笑着提高声音。 许言放下筷子。陶瓷磕碰出清脆一响。 她吃完了。拿出钱包抽出一张整钞,起身走到收银台前。陈知正被那桌男人叫住,脱不开身,眉头微蹙着,唇抿得很紧。 “结账。”许言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切入那片令人窒息的嘈杂。 陈知转回身,看到是她,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常态,接过钞票,低头找零。 “不用找了。”许言说。 陈知数零钱的手指顿住,抬起头。这一次,她的目光真正落在了许言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疑惑。额角的汗迹更明显了些,碎发黏在那里,透出几分狼狈的韧劲。 许言迎着她的目光,喉间莫名有些发干。她脑子里闪过论坛上那篇论文的严谨结论,和眼前这张沁着薄汗、被无聊男人纠缠却依旧平静的脸。 “之前……”许言顿了顿,声音压得低了些,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你在论坛上反驳那些垃圾话的样子,很帅。” 陈知的眼睛倏然睁大,那份强装的平静面具出现一丝裂痕,惊讶清晰地掠过她的眼底。她显然没料到会在这种情境下被人认出来。 随即,那惊讶沉淀下去,变成一种更复杂、更微妙的神情。她抽出许言方才付账的那张钞票,指尖捏着,递还到许言面前。 “小费就不必了。”陈知的声音很清晰,带着一种学术讨论般的冷静,内容却截然不同,“但同学,你借我的名义反驳骚扰,是不是应该付点版权费?” 许言怔住,一时没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指控和发展。 陈知却手腕一翻,避开了许言下意识伸出的递钱的手,反而将那张钞票轻轻塞回了许言微张的掌心。 纸钞边缘掠过皮肤,带来细微的痒意。 而陈知的指尖并未立刻离开,就那样若有似无地、轻轻压在许言的掌心里,抬起眼,目光直白地看向她。 “不如换个方式补偿?” 许言能感觉到自己掌心的纹路似乎都在那一点触碰下变得清晰无比。她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撞在安静的餐馆背景音里。 陈知微微向前倾身,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气息几乎拂过许言的耳廓。她的视线越过许言的肩侧,飞快地扫了一眼角落那桌仍在窥探的男人。 “比如…”她吐字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假装是我女朋友,治治那边盯着我看的变态食客。” 许言顺着陈知示意的方向瞥去,那个秃顶男人正眯着一双油浊的眼睛,毫不掩饰地往这边探看,嘴角还挂着一丝令人作呕的得意笑容,仿佛认定了陈知这种打工女孩只能忍气吞声。 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上许言心头,比在论坛上敲下那些反驳时更烈。她一步挡在了陈知身前,直面那个男人。 “看什么看?”许言的声音不高,却淬着冰碴子,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冷蔑,“没见过人结账?还是你的眼睛除了会骚扰打工的学生,就没别的用处了?” 整个餐厅霎时一静。角落里那桌男人的哄笑声戛然而止。秃顶男人脸上的横肉抽动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会突然杀出个程咬金,而且气势如此逼人。他张了张嘴,想摆出点凶相,但对上许言那双毫无温度、甚至带着点“你这种垃圾也配”意味的眼睛,一时竟被噎得说不出话。 “你…你谁啊?多管什么闲事!”他最终憋出一句色厉内荏的质问。 “路见不平的。”许言扯了下嘴角,弧度锋利,“需要给你报个警,让警察听听你是怎么‘无意’碰触女服务员手背的吗?” 男人脸色瞬间变了,周围他的同伴也面露尴尬,有人开始拉他袖子低声劝解。这种欺软怕硬的东西,最怕的就是把事情闹大。 就在这时,许言感觉到衣角被轻轻拽了一下。她回头,看见陈知已经利落地解下了那条印着“江南”字样的围裙,对闻声赶来的、一脸错愕的老板平静道:“张姨,我不干了。今天的工钱你扣掉好了。” 说完,她甚至没再看那桌男人和女老板惊讶的脸,只对许言快速低语了一句:“我们走。” 许言挑眉,倒是没想到她这么干脆。她没再多看那滩烂泥一样的男人,顺手捞起陈知放在柜台下的帆布包,跟着她快步走出了中餐馆沉闷的空气。 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拂过来,让人精神一振。餐馆门口不远处的临时停车位上,停着一辆线条流畅、颜色低调的黑色柯尼塞格,与这充斥着油烟味和学生气的街区格格不入。 许言拿出钥匙按了解锁,跑车发出轻微的“嘀”声,车门像翅膀一样上扬展开。她很自然地将陈知的帆布包扔进副驾,自己绕向驾驶座。 陈知看着那辆跑车,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但仅仅是一下。她脸上没什么惊讶或怯懦的表情,只是非常快地打量了一眼,然后就弯腰坐进了副驾驶座,动作称得上从容。 跑车低矮的座椅将她包裹,车内弥漫着一种冷冽又昂贵的皮革与香氛混合的气息,与她刚才工作的餐馆厨房味道天差地别。 许言发动引擎,轰鸣声低沉而有力。她侧过脸,看着陈知平静的侧颜,那颗小痣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许言忽然觉得有趣,唇角弯起一个玩味的弧度。 “喂,”她开口,声音混在引擎的轻嗡里,带着一丝戏谑,“就这么容易上了我的车?胆子是不是太大了点,不怕我是个比那混蛋更坏的骗子?” 陈知转过头来,目光清亮直接地对上她的视线,里面没有一丝慌乱,反而有种看透什么的了然。 “论坛上那篇关于跨国劳动力性别剥削的论文,我收集了最近五年的数据,访谈了超过两百个案例。”她语气平稳,甚至有点学术探讨般的认真,“我认为一个能精准引用那篇论文核心数据来反驳种族性别刻板印象的人,是骗子的概率低于百分之三。更何况……”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眼尾似乎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你看起来比我有钱得多,骗我图什么?” 许言愣了一瞬,随即失笑。唇角牵起细微的弧度。有意思。这个陈知,比她想象中还有意思。 “是啊,骗你什么?”她慢悠悠地重复了一遍,目光像无形的触须,轻轻扫过陈知的脸,“骗财?你看起来不像有。骗色么……”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视线带着些许重量,落在陈知抿着的唇上,又滑向她握着安全带、指节微微发白的手。 陈知的表情没变,但许言捕捉到她喉间极轻微地滑动了一下。 绿灯亮了。 许言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前方,油门轻踩,跑车平稳地汇入车流。车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她没再继续那个危险的话题,只闲闲地问:“接下来去哪?送你回宿舍?” 陈知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快速权衡。然后报出一个地址,是离校区稍远的一个公寓名字。 “哦?”许言有些意外,“没住学校?” “租的房子,方便打工。”陈知言简意赅,显然不愿多谈。 许言没再追问,只是调转了方向。窗外的街景飞速流逝,霓虹初上,流光溢彩地掠过车窗,明明灭灭。 直到车子停在那栋看起来还算整洁的公寓楼下。 许言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在储物格里摸索了一下,捻出一张素净的名片,边缘镶着细细的银线,触感极佳。她两指夹着,随意地递到陈知面前。 “行了,版权费和小费都不要,那给你个实际点的补偿。”许言目视前方,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我导师那边的项目组正好缺个能干的Research Assistant,时薪比你端盘子高,环境比餐馆安全,还能给你CV添漂亮一笔。怎么样,考虑一下?” 名片悬在半空,带着一股冷冽的香水味。 陈知垂眸,看着那张名片。“许言”,名字下面是一串头衔和联系方式,L大顶尖实验室的名字赫然在目。 车内安静了片刻,只有引擎平稳运行的声响。 然后,陈知纤细的手伸过来,接下了那张名片。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许言的指腹,带来一阵微妙的触感。 陈知将名片握在手里,没有立刻看,只是抬起头,看向许言。 “好啊。”她应道,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那谢了,许学姐。” 车窗外的流光掠过她眼底,映出一点难以捉摸的亮色。 第2章 第 2 章 许言回到自己位于市中心高层公寓时,夜色已深。开阔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但她没什么欣赏的心情。随手将车钥匙扔在玄关的琉璃盘上,发出清脆一响,打破了满室的寂静。 她给自己倒了杯冰水,靠在流理台边,脑海里却不自觉地回放起餐馆里陈知将钞票塞回她掌心时,指尖那若有似无的触感,以及那句“假装是我女朋友”的低语。许言仰头灌下一大口冰水,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却没能完全压住心底那点异样的躁动。 有点意思。许言想。她见过太多或仰慕、或畏惧、或带着明确目的接近她的人,但像陈知这样,冷静、疏离,甚至带着点反向撩拨意味的,很少见。尤其是,她们之间还隔着那篇被她随手引用来怼人的论文。 另一边,陈知回到自己租住的单身公寓。房间不大,但收拾得整洁有序,书桌上堆满了社会学专著和打印的文献。她洗去一身油烟味,换上舒适的旧T恤,坐在书桌前,却没有立刻投入学习。 桌上,那张镶着银边的名片在台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她拿起名片,指尖摩挲着上面凸印的“许言”二字。L大顶尖实验室的Research Assistant机会,对任何一个留学生来说,都是极具诱惑力的跳板。许言抛出这个诱饵,是随手施舍,还是别有深意? 陈知不是天真的人。她清楚自己的处境,留学的压力,经济上的拮据,以及作为亚裔女性在学术圈可能面临的隐形壁垒。许言的提议像一道突然打开的门,门后可能是捷径,也可能是更复杂的迷宫。 她打开电脑,鬼使神差地,在搜索框里输入了“许言 L大”。搜索结果跳出来,除了实验室官方页面,还有一些学术会议的报道和照片。照片上的许言,通常站在光环中心,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神情淡漠,与周围热情寒暄的学者格格不入。背景介绍里,除了显赫的学术成就,偶尔会提及她背后的家族资本。 陈知关掉网页,靠在椅背上,轻轻吐了口气。她和许言,分明是两个世界的人。但今天,这两个世界因为一个低俗的论坛帖子和一家油腻的中餐馆,产生了荒谬的交集。 --- 几天后,L大社会科学图书馆。 陈知正在书架间查找一份难得的纸质档案,隐约听到旁边研究讨论区传来一阵压抑的争执声。她本不想理会,但其中一个略微拔高的女声有些耳熟。 “这个变量设置根本不合理,相关性不等于因果性,你的模型预设就有问题。”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学术上的挑剔。 陈知从书架缝隙望过去,果然是许言。她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和牛仔裤,斜靠在桌子上,对面站着个一脸窘迫的男生,桌上摊着几张数据图表。 “许、许学姐,我这个是参考了之前那篇……”男生试图辩解。 “哪篇?Smith 2018年的那篇?他那篇方法论部分后来被JEP评论点名批评过,你没看后续讨论吗?”许言打断他,语速快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做研究不看最新进展,闭门造车,浪费的是你自己的时间。” 男生脸涨得通红,嗫嚅着说不出话。 许言似乎懒得再多说,直起身,抱起自己的资料:“重做。下周组会前我要看到修改版。”说完,转身就要走,目光却恰好对上从书架后走出来的陈知。 许言脚步一顿,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意外,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唇角微勾:“巧啊。” 陈知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她看到那个男生如蒙大赦般迅速收拾东西溜走了。 “看来许学姐在工作上也很……”陈知斟酌了一下用词,“严格。” “对蠢货和懒人没必要客气。”许言走近几步,目光落在陈知怀里抱着的几本厚重大部头书上,瞥见了书脊上的标题,《殖民主义与性别秩序》、《跨国资本下的劳动力流动》。“哟,用功呢。”她语气里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别的。 “比不上许学姐项目组的工作前沿。”陈知平静回应,心里却想,看来那张名片上的机会,并非虚言。许言在学术上的敏锐和苛刻,与她张扬的作风一样鲜明。 许言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挑眉:“怎么样,我上次的提议?RA的位置还空着,虽然项目是生物医学交叉,但涉及大量伦理和社会影响评估,正好需要你这种背景的人来啃硬骨头。”她顿了顿,补充道,“当然,比端盘子烧脑,但至少不用应付咸猪手。” 最后那句话带着点戏谑,但也戳中了现实。陈知沉默了几秒。她需要这个机会,不仅仅是钱,更是履历和进入更高学术圈层的可能。虽然许言这个人看起来麻烦又难测,但合作本质是各取所需。 “我需要了解具体的工作内容、时间要求和薪酬标准。”陈知抬起头,目光坦然地看着许言,像是在进行一场正式的面试谈判。 许言似乎很欣赏她这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笑了笑:“爽快。具体细节发你邮箱。明天下午三点,实验室见,带你熟悉环境。”她报出一个楼号房间。 “好。”陈干脆地应下。 许言转身要走,又像是想起什么,回头看她,眼神里带着点探究的兴味:“对了,假装女朋友那件事,演技给你打八分,临场反应不错。” 陈知面不改色:“情境需要。许学姐配合得也很好。” 许言轻笑一声,没再说什么,挥挥手,踩着利落的步子离开了。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渐行渐远。 陈知看着她的背影,握紧了怀里的书。明天下午三点,她将踏进那个实验室,她将主动走进许言的世界。 她回到自己的座位,打开邮箱,果然收到了许言发来的邮件,附件是详细的职位描述和合同草案。条款清晰,薪酬优厚,远超普通RA标准。陈知仔细阅读着,目光最终落在发件人签名档那个简单的“许言”上。 这个女人,做事倒是滴水不漏。 --- 第二天下午两点五十分,陈知准时出现在许言指定的实验室大楼前。这是校园里最新也是最现代化的一栋建筑,透着一种冰冷的科技感。 她乘电梯上楼,找到房间号,按下门铃。门很快打开,开门的却不是许言,而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有些腼腆的年轻研究员。 “请问找谁?”研究员推了推眼镜。 “你好,我找许言学姐,约好三点见面。”陈知说。 “哦!你就是新来的RA吧?许博士在里面等你,跟我来。”研究员侧身让陈知进去。 实验室内部空间极大,各种昂贵的仪器安静运转,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穿梭其间,气氛严肃而高效。研究员带着陈知穿过几个区域,最后在一间用玻璃隔开的办公室前停下。 透过玻璃,可以看到许言正背对着门口,站在一块白板前,上面写满了复杂的公式和图表。她单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拿着马克笔,正在对围坐在旁边的几个研究人员讲解着什么。侧脸线条清晰,神情专注而冷峻,与餐馆里那个漫不经心让她“假装女友”的人判若两人。 许言似乎察觉到视线,转过头,目光穿过玻璃,精准地落在陈知身上。她停下了讲解,对其他人说了句什么,然后放下笔,径直走了出来。 今天的许言穿着合身的白大褂,里面是简单的白色T恤,少了几分平日的张扬,多了几分专业的锐利。 “很准时。”许言走到陈知面前,目光快速地从上到下扫了她一眼,像是评估,“跟我来,带你看看你以后要工作的地方。” 陈知跟在她身后,能闻到许言身上那股熟悉的、冷冽中带着一丝暖意的香水味,与实验室消毒水的气息混合在一起。 许言边走边介绍各个区域的功能,语速很快,但条理清晰。最后,她将陈知带到一个靠窗的工作位,桌上已经配置了全新的电脑和必要的办公用品。 “这是你的位置。项目资料已经发到你内网账户了,先熟悉一下背景和前期数据。”许言指了指电脑,“第一个任务,一周内,完成项目社会伦理风险评估报告的初稿,相关文献和指南在共享文件夹里。” 任务不轻,要求很高。陈知没有表现出任何畏难情绪,只是点了点头:“好的,我明白了。” 许言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嘴角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或者……”她指了指外面那个戴黑框眼镜的研究员,“找小张也行,她算是这个项目的老人了。” 交代完毕,许言转身似乎要回她的办公室,但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陈知,眼神里带着点似笑非笑的意味。 “哦,还有,”她声音压低了些,确保只有两人能听见,“在这里,就不用假装是我女朋友了。” 陈知抬眼,对上许言的视线。 许言轻笑,补充道:“毕竟,我们现在是正经的‘上下级’关系了,陈学妹。” 说完,她推门进了办公室,留下陈知独自站在新工位前。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在光洁的桌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陈知拉开椅子坐下,打开了电脑。 实验室里只有仪器低沉的运行声和键盘敲击声,而陈知的事业光明璀璨。 第3章 第 3 章 实验室里恒定的低温驱不散高强度脑力劳动带来的疲惫。陈知正在自己的工位上凝神分析一组复杂的访谈数据,试图从中梳理出伦理争议的关键节点。她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桌上的水杯,却发现不知何时已经空了。 正要起身去接水,一个身影笼罩下来。许言不知何时走到了她旁边,仿佛只是路过,随手将一瓶拧开了瓶盖的矿泉水轻轻放在她手边,瓶身上还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是刚从冷藏柜里拿出来的。 “补充水分,大脑效率才高。”许言的目光似乎落在陈知电脑屏幕上滚动的数据,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这组数据维度交叉比较多,容易晕,注意看第三和第五列的相关性,别被表面逻辑骗了。” 她说着,修长的手指在陈知的键盘上轻敲了几下,调出了一个隐藏的筛选条件,屏幕上的数据瞬间呈现出更清晰的脉络。“方法论课的基础,别忘了。”许言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说完便直起身,像是完成了一次随机的技术指导,转身走向旁边的仪器区,和小张讨论起参数问题。 陈知看着那瓶冰水,又看了看屏幕上豁然开朗的数据路径,微微一怔。许言的提醒精准且关键,节省了她大量摸索的时间。这种“不经意”的点拨,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又发生了数次。 有时是陈知在资料库检索一篇难以获取的文献未果,第二天一早,那篇文献的PDF版本就会静静地出现在她的项目共享文件夹里,没有署名,但陈知知道实验室的顶级权限在谁手里。 项目进展比预想的顺利,陈知的专业能力和高效让挑剔的许言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周五晚上,实验室几个核心成员,加上一些相熟的朋友,在学校附近一家清吧有个小型聚会,算是项目阶段性的放松。 许言到得晚,她推开包厢门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烟雾和酒气混合,灯光迷离。她的目光几乎是瞬间就锁定了坐在角落卡座里的陈知。 陈知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米色针织衫,长发松散地披着,侧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柔和了几分。她似乎不太适应这种过于热闹的场合,手里端着一杯浅金色的饮料,小口啜饮,听着旁边一个男生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 那男生许言有点印象,是隔壁物理系的一个助教,家里有些背景,平日里就有些招摇。此刻,他几乎半个身子都要凑到陈知旁边,眼神里的热切和意图毫不掩饰。 “学妹,你那个数据分析的角度真的太独特了,能不能找个时间详细聊聊?我知道有家咖啡馆……” 男生说着,手似乎“无意”地想要搭上陈知身后的沙发靠背。 陈知微微蹙眉,身体不着痕迹地往侧后靠了靠,避开了那只手,语气疏离:“抱歉,最近项目忙,恐怕没时间。” 许言眼神冷了下来。她没立刻走过去,而是先到吧台拿了杯威士忌,冰球在杯壁撞出清脆声响。她倚在吧台边,晃着酒杯,隔着喧闹的人群,看着那个方向,像一头蛰伏的猎豹。 那男生显然没打算放弃,又凑近了些,声音带着诱..哄:“别这么冷淡嘛,就当交个朋友?听说你是公派留学?以后想留在这边发展,多认识些人没坏处……” 陈知脸上的不耐已经很明显,正要开口,一个冰冷的声音先一步插了进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李铭,收起你这副水性杨草的模样。” 许言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站在卡座旁,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男生。她的声音不高,带着冷硬,瞬间冻结了那一小片区域的空气。“不是什么人都是你能肖想的。” 李铭脸上的笑容僵住,转过头,看到是许言,气势瞬间矮了半截,有些讪讪:“许、许姐…我就是跟美女聊聊天……” “聊天需要靠那么近?”许言挑眉,目光锐利如刀,在他和陈知之间扫了一圈,“我项目组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关照’未来了?” 李铭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在许言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终究没敢再说什么,灰溜溜地找了个借口溜走了。 陈知抬起头,看着许言。酒吧变幻的灯光掠过许言没什么表情的脸,勾勒出紧绷的下颌线。她没说话,只是端起桌上的杯子,将里面剩下的半杯饮料一饮而尽。许言这才注意到,她喝的不是果汁,是一种度数不低的预调鸡尾酒。 “走吧,散了。”许言没多问,只是对陈知说了一句,然后看向其他几个项目成员,简单打了个招呼,“账我结了。” 陈知没反对,默默拿起自己的外套和包,跟着许言走出了喧嚣的酒吧。夜风一吹,她脚步微微踉跄了一下,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许言伸手扶了她一把,触手是隔着薄薄针织衫也能感受到的温热。“不会喝还喝这么急?” 陈知没回答,只是借着她手臂的力道站稳,然后轻轻挣开。她眼神有些迷蒙,却固执地看着前方。 走到停车的地方,那辆张扬的红色LaFerrari在夜色中像一团燃烧的火焰,与周围平庸的车辆格格不入。许言拉开副驾的门,陈知安静地坐了进去。 跑车低吼着汇入车流,窗外的霓虹拉成模糊的光带。陈知靠在座椅上,闭着眼,似乎睡着了。但许言能感觉到,身旁的呼吸并不平稳。 开出一段后,陈知忽然轻声开口,带着酒后的微醺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那些人真讨厌。看见女孩总是想要来骚扰。好像我没有自己的想法,只是个能被他们随意对待的物品。我也不是你项目组的物品。我是人。” 许言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她知道陈知指的是她刚才对李铭说的“我项目组的人”。 “我知道。”许言目视前方,声音平静。“你是我的人。” 车内又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陈知却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带着点自嘲和酒后的放肆:“许学姐……你刚才,是在吃醋吗?” 许言心脏猛地一跳,侧头看了她一眼。陈知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歪着头看她,眼波流转,那颗眼尾的褐痣在昏暗的车内光线下,像一颗引人探究的小小星辰。酒精让她平日里那份冷静自持剥落了些许,露出底下更鲜活,也更危险的内里。 “你喝多了。”许言转回头,声音有些发紧。 “也许吧……”陈知喃喃,身体却微微向驾驶座倾斜,带着酒意的温热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许言的耳廓和颈侧,“可是……许学姐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不是吗?” “东西”两个字,她咬得有些暧昧。 许言喉间一干,感觉自己的理智像一根被逐渐拉紧的弦。她没有推开陈知,也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加快了车速。原本打算送陈知回公寓的路线,在某个路口被她毫不犹豫地更改,朝着城郊自己那栋僻静别墅的方向驶去。 别墅的电子门无声滑开,跑车驶入,停在空旷的车库里。引擎熄灭,世界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有些紊乱的呼吸声。 许言解开安全带,侧身看向副驾上的陈知。陈知也正看着她,眼神迷离,带着酒醉的大胆试探。 “到了……”许言刚开口,陈知却忽然伸手,指尖轻轻触碰上她的下巴,带着微凉的触感和不容忽视的力度,将她的脸转向自己。 “许言……”陈知省略了“学姐”的敬称,直呼其名,声音又轻又软,却像带着钩子,“你把我带到这里……是想做什么?” 她的指尖顺着许言的下颌线缓缓下滑,掠过脖颈的皮肤,带着燎原的火星。 许言猛地攥住了她作乱的手腕,力道有些重。她盯着近在咫尺的、被酒意熏染得格外诱人的唇,眼底最后一丝克制在崩断的边缘。 “陈知,”许言的声音低哑得厉害,带着警告,“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陈知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就着被她攥住手腕的姿势,又凑近了几分,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她呵气如兰,带着鸡尾酒的甜香: “我在验证一个假设……关于你,许言,是不是也和我一样……” 她剩下的话语,消失在骤然贴近的呼吸里。 许言猛地倾身,吻住了她。 唇齿间带着威士忌的凛冽和陈知口中鸡尾酒的甜腻,混合成一种令人眩晕的气息。 陈知闷哼一声,被攥住的手腕挣扎了一下,却被握得更紧。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抵在许言的胸前,推拒的力道却软绵绵的,更像是欲拒还迎。 车库顶灯自动熄灭,黑暗笼罩下来,只剩下彼此灼热的呼吸和唇齿交缠的细微声响。理智在酒精和汹涌的情潮中,彻底土崩瓦解。 许言的另一只手扣住了陈知的后颈,将她更深的压向自己,加深了这个带着占有意味的吻。 夜色正浓,而某些界限,一旦跨越,便再难回头。 第4章 第 4 章 车库的黑暗像一块厚重的天鹅绒,将两人紧密包裹。许言的吻带着强势,掠夺着陈知的呼吸,也搅动了她本就因酒精而混沌的神经。 最初的推拒像是投入火海的雪花,瞬间消融。陈知被许言禁锢在冰冷的皮质座椅和她温热的身躯之间,手腕处传来不容挣脱的力道,唇舌被迫承受着近乎惩罚性的啃噬与纠缠。威士忌的烈与鸡尾酒的甜在口腔中爆开,混合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迷幻剂。 缺氧的感觉阵阵袭来,伴随着一种陌生的、从脊椎尾端窜起的战栗。陈知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呜咽,不是痛苦,而是某种被点燃的、不知所措的回应。她抵在许言胸前的手,指尖微微蜷缩,最终无力地抓住了许言衬衫的衣料,仿佛在惊涛骇浪中抓住唯一的救赎。 许言感受到了她细微的变化,扣在她后颈的手力道稍缓,吻也逐渐从暴风骤雨变得深入而缠绵。她探索着,品尝着,带着一种审视猎物般的耐心与势在必得。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呼吸声、心跳声、唇齿间暧昧的水声,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就在许言的手开始不满足于现状,顺着陈知的腰线缓缓下滑,意图更深入地探索时,陈知却忽然在她唇间模糊地咕哝了一句。 “……假设……验证失败……” 许言动作一顿,微微拉开一丝距离,在极近处凝视着黑暗中陈知朦胧的脸庞。那双总是清亮的眼睛此刻氤氲着水汽,迷离地望着她,带着醉鬼特有的,不合时宜的固执。 “什么失败?”许言的声音低哑,带着未褪的情..欲和一丝好笑。 陈知似乎努力想集中焦距,手指无意识地划拉着许言衬衫的纽扣,语气含混,却试图保持逻辑:“你的反应……变量失控……干扰因素……酒精……”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学术术语,试图分析此刻的状况,却不知自己这副模样,比任何直白的挑..逗更具诱惑。 许言低笑一声,气息拂过陈知滚烫的耳廓:“哦?那结论是什么?” 陈知皱起眉头,像是在思考一个极其复杂的难题。她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指尖轻轻描摹过许言优越的眉骨,沿着挺拔的鼻梁滑下,最后停留在那双刚刚吻过她、此刻正带着玩味笑意的唇上。 “结论是……”她凑近,鼻尖蹭过许言的鼻尖,带着醉后的憨态和一种不自知的撩人,“许学姐……口感很好……” 话音未落,她像是完成了某种重大发现,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一直强撑着的意识终于被酒精彻底淹没。描摹着许言唇瓣的手无力垂下,脑袋一歪,整个人软软地倒进了许言怀里,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 她睡着了。 许言:“……” 怀抱里突然多了一个温软馨香,却全然失去意识的醉猫,许言身体还紧绷着,所有的冲动和**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硬生生截停。她保持着俯身的姿势,僵了几秒,看着怀里陈知恬静的睡颜,那颗小痣在窗外透进的微弱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 一股说不清是懊恼、无奈还是好笑的情绪涌上心头。 “陈知?”她低声唤了一句。 回应她的只有陈知平稳的呼吸声,甚至因为她调整姿势,无意识地在许言颈窝处蹭了蹭,发出满足的轻哼。 许言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翻腾的浪潮勉强压了下去。她认命地将陈知打横抱起,动作算不上特别温柔,但足够稳妥。 抱着怀里轻飘飘却惹下“大麻烦”的人,许言穿过寂静的车库,走进别墅内部。感应灯逐一亮起,照亮空旷而冷硬的装修风格。她径直上了二楼,将陈知安置在主卧隔壁的客房里。 把陈知放在柔软的大床上,许言站在床边,看着她因醉酒而泛红的脸颊和微微凌乱的长发,睡着的她敛去了清醒时的棱角和冷静,显得格外无害,甚至有些脆弱。 许言弯腰,想替她脱掉鞋子和外套,手指刚碰到针织衫的衣扣,陈知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迷迷糊糊地蜷缩了一下,含糊地嘟囔:“……别碰……我的数据……” 许言动作一顿,看着她连醉酒都惦记着研究的模样,最终只是扯过旁边的羽绒被,将她严严实实地盖住。 “睡你的觉吧,小醉鬼。”许言低声说,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 她关掉了大灯,只留下一盏昏暗的壁灯,然后转身离开了客房,轻轻带上了门。 站在走廊上,许言倚着墙壁,揉了揉眉心。身体里未纾解的**还在隐隐躁动,像暗夜里未熄的余烬,而房间里那个安然入睡的罪魁祸首,却对她造成的混乱一无所知。 她并非柳下惠,更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方才在车里,陈知那带着酒意的大胆试探和生涩回应,几乎就要点燃引线。此刻强行压下的生理反应,混杂着一种被打断的憋闷,让她胸口堵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寂静的别墅里,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以及……隐约从客房内传来的,极其细微的布料摩擦声。 许言动作一顿,侧耳倾听。不是错觉。 她蹙眉,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无声地拧开了客房的房门,推开一条缝隙。 壁灯昏黄的光线下,陈知并没有安安分分地睡着。羽绒被被她踢开了一角,原本整齐的米色针织衫领口被她无意识地扯得有些松散,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截白皙的肌肤。她侧躺着,眉头微蹙,似乎睡得并不安稳,长发凌乱地铺在枕头上,脸颊上的红晕未退,嘴唇因为之前的亲吻,还带着些许红肿,在柔光下显得格外诱人。 “水……”她含糊地呓语了一声,嗓音干涩沙哑。 许言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眼前的陈知,褪去了清醒时的冷静自持,也不同于车里那带着刺的诱惑,更像是一只迷失在梦境里急需安抚的小兽,脆弱且……毫无防备。 那股莫名的烦躁和憋闷,奇异地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夹杂着心软和一丝难以忽视的占有欲。她的女人,哪怕是醉成这样,也不该受这种委屈。 许言轻轻关上门,没有惊动她,转身下楼。厨房的冰箱里常备着各种饮品,她拿出一瓶纯净水,却又顿住。想了想,她打开另一个柜子,取出一小罐的蜂蜜,用温水调了一杯温度适中的蜂蜜水。 重新回到客房时,陈知似乎又陷入了浅眠,但依旧不安稳,睫毛轻轻颤动着。 许言走到床边,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弯下腰,伸手,轻轻拍了拍陈知的脸颊,力道不重,但能唤醒她。 “陈知,醒醒,喝点水再睡。” 陈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神没有焦距,看了许言好几秒,似乎在辨认她是谁。酒精的后劲让她头脑昏沉,身体却因为口干舌燥而极度不适。 “难受……”她嘟囔着,声音带着鼻音,听起来有几分可怜。 许言心底那点因被打断而生的不悦,彻底被这声“难受”驱散了。她扶住陈知的肩膀,让她靠坐在床头,然后将水杯递到她唇边。 “慢点喝。” 陈知就着她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蜂蜜水。甘甜的液体滑过干渴的喉咙,带来一阵舒适的慰藉。她喝得很急,有些水珠从嘴角溢出,顺着下颌滑落,没入松散的领口。 许言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那滴水珠,眸色深了深,但很快移开视线,专注于喂水。 喝完大半杯,陈知似乎舒服了些,靠在床头,眼神依旧迷蒙,却比刚才清明了一点点。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许言,看着她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的五官,忽然轻声问:“……这是哪里?” “我家。客房。”许言言简意赅,将水杯放回床头柜。 “哦……”陈知应了一声,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她环顾了一下四周,陌生的环境让她有些茫然,目光最后又落回许言身上,带着一丝依赖,“你不走吗?” 许言看着她,没有立刻回答。不走?留下来做什么?看着你睡觉,还是继续刚才在车里未完成的事?后者显然不合时宜,陈知现在的状态,根本承受不住任何风雨。前者……似乎也过于暧昧和逾越。 但看着她因为醉酒而显得格外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无意识流露出的依赖,许言发现,自己竟然有点……挪不动步子。 “你睡你的。”许言最终只是淡淡地说,自己在床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长腿交叠,姿态看似放松,目光却并未从陈知身上离开,“我看着你睡了再走。”算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也给自己一个留下的理由。 陈知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或者说,她此刻的脑容量无法思考太多。她“嗯”了一声,重新滑进被子里,侧身面向许言的方向,蜷缩起来,像只找到巢穴的猫。她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这一次,像是真正沉入了安稳的睡眠。 许言坐在沙发上,没有开手机,也没有做任何事,只是静静地看着床上熟睡的人。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别墅里安静得能听到陈知清浅的呼吸声,以及她自己并不完全平静的心跳。 今晚发生的一切,像一场失控又旖旎的梦境。 她看着陈知沉睡的侧脸,那颗眼尾的褐痣在微弱的光线下像一个神秘的印记。这个女人,冷静时像一块捂不热的冰,醉后又像一团撩人的火,而无论是哪种形态,都让她无法轻易移开视线。 “验证失败?”许言低声重复着陈知在车里的醉话,唇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结论下得太早了,陈知。” 夜还很长,而她们之间,显然远未到得出结论的时候。 寂寞总在夜里挑拨,挑战人意志的薄弱。 今晚,注定有人要难以入眠了。许言看着床上安然入睡的人,眼神复杂。 这笔账,她记下了。来日方长。 第5章 第 5 章 头痛。 像是有个小型施工队在太阳穴里不间断地作业,这是陈知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清晰感知。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陌生的环境让她瞬间警觉。 映入眼帘的是极高的天花板,简洁的线条,低调而昂贵的吊灯。身下是触感极佳的柔软床垫,羽绒被轻盈温暖。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清冽的雪松香气,与她那个狭小公寓里洗涤剂和旧书的味道截然不同。 她撑着发胀的额头坐起身,环顾四周。房间很大,装修是冷感的现代风格,黑白灰主调,家具寥寥无几,但每一件都看得出价值不菲。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修剪整齐的私人花园,远处似乎还有泳池的波光。 记忆像是断了片的录像带,最后一个清晰的画面是酒吧迷离的灯光,许言冰冷的声音对那个讨人厌的男人说“不是什么人都是你能肖想的”,然后……是车里密闭的空间,许言近在咫尺的呼吸,还有…… 陈知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触感正常,但某些模糊而炽热的片段在脑海中闪烁——黑暗的车库,强势的亲吻,自己似乎还……说了什么?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还穿着昨天的衣服,除了有些皱褶,倒还整齐。这让她稍微松了口气,但随即又被更深的窘迫淹没。这里是许言家。而且,看这规模和品味,许言的有钱程度,远超她之前的想象。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接着房门被敲响了两下,没等她回应,门就被推开了。 许言站在门口,已经换上了一身熨帖的深灰色家居服,衬得她肤色更白,神情是一如既往的疏淡,手里端着一杯水。她看着坐在床上,头发微乱,眼神还有些迷茫的陈知,眉梢几不可查地挑了一下。 “醒了?”她走进来,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蜂蜜水,喝了会舒服点。” 陈知接过水杯,温热的触感透过杯壁传来。她小口啜饮着,甜润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稍微缓解了不适。她抬起眼,看向许言,努力维持着镇定,眼底却藏着一丝试探和刚刚萌芽的想要试探的念头。 “许学姐,”她开口,声音带着宿醉后的微哑,语气却刻意放得轻软,带着点无辜的困惑,“我昨天是不是喝醉了?没有发酒疯吧?” 许言看着她那双清亮的眼睛,此刻正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里面清晰地倒映出自己的影子。她想起昨晚这只“醉猫”在自己怀里点火然后秒睡的场景,唇角勾起一个极淡,意味不明的弧度。 “是。”许言回答得言简意赅,目光却像无形的丝线,缠绕在陈知脸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玩味。她倒要看看,这只清醒过来的小狐狸,打算怎么演。 陈知捧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许言这个“是”字,回答得太过干脆,反而让她心里没底。她到底记得多少?还是真的没有。 她垂下眼睫,掩饰住眼底的情绪,再抬眼时,脸上泛起一丝恰到好处的红晕,像是羞赧,又像是懊恼:“那我……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或者……做什么失礼的事情?”她问得小心翼翼,眼神却像带着小钩子,若有若无地扫过许言的唇。 许言向前走了一步,靠近床边。居高临下的位置带来无形的压迫感。她俯身,一手撑在陈知身侧的床头上,将她半圈在自己和床头之间。雪松的冷香混合着许言身上特有的气息笼罩下来。 “你说呢?”许言不答反问,声音压低,带着蛊惑般的危险。她的目光落在陈知微微敞开的领口,那里露出一小片白皙的皮肤,随着她略显急促的呼吸轻轻起伏。 陈知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许言的靠近让她呼吸一窒,那股熟悉的带着侵略性的气息勾起了昨晚那些模糊而炙热的记忆碎片。她强迫自己迎上许言的目光,不能露怯,自己可不是害羞。 “我不记得了。”她轻声说,带着点耍赖般的无辜,眼尾那颗小痣仿佛都染上了一层暧昧的颜色,“许学姐能告诉我吗?” 她微微仰起头,这个角度使得她的脖颈线条显得更加修长优美,仿佛轻易就能被人掌控。这像是一种无声的邀请,也是一种试探底线的挑逗。 许言凝视着她,看着她强装镇定却掩不住耳根泛红的模样,看着她那双试图反客为主的眼眸。明明身处劣势,却偏要摆出反客为主的姿态。 像一只收起爪子,用柔软肉垫试探着靠近的猫。 很好。 许言的指尖轻轻拂过陈知散落在额前的一缕碎发,动作看似温柔,眼神却锐利如鹰。 “不记得了?”她重复着,指尖顺着发丝滑下,若有似无地擦过陈知滚烫的耳廓,感受到那细微的颤栗。 许言低笑一声,气息拂过陈知的鼻尖。 “那正好。”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慢条斯理的笃定。 “我有的是时间,帮你慢慢回忆。” 说完,她直起身,收回了所有压迫性的气息,仿佛刚才的暧昧只是陈知的错觉。 “洗漱一下,下来吃早餐。”许言转身走向门口,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 走到门口,她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声音清晰地传来: “浴室,毛巾和新的洗漱用品在柜子里。” 门被轻轻带上。 陈知独自坐在偌大的床上,捧着那杯渐渐变凉的蜂蜜水,心跳如擂鼓。许言刚刚那句话,像是一句邀请,也像是一个陷阱。 头痛依然隐约存在,但另一种更强烈的,混合着紧张、羞窘和一丝隐秘兴奋的情绪,正在悄然蔓延。 她放下水杯,掀开被子下床。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走向浴室。 陈知站在宽敞得惊人的浴室里,冰冷的白色大理石台面映出她略显苍白的脸。柜子里果然整齐摆放着未拆封的高端品牌洗漱用品,甚至还有一套全新的质感极佳的女士家居服,尺码竟分毫不差。许言的周到,在此刻居然能如此体贴。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稍微驱散了宿醉的疲惫和头脑的混沌。但某些画面却更加清晰地浮现出来——黑暗中许言灼热的呼吸,唇上强势的触感,自己那句荒谬的“口感很好”……陈知闭了闭眼,水流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水珠还是懊恼的汗水。她从未如此失态,尤其是在许言面前。 洗漱完毕,换上那身柔软舒适的家居服,镜子里的人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只是眼底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才推开浴室门。 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第6章 第 6 章 陈知走到餐厅时,许言已经坐在长桌的一端,面前摆着简单的黑咖啡和吐司。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她身上镀了层淡金色的边,衬得她侧脸线条愈发冷峻。 长桌上还摆着几样精致的早点,水晶虾饺、蟹黄烧卖、皮蛋瘦肉粥,还冒着热气。与许言面前那份极简的早餐形成了鲜明对比。 陈知在她对面坐下,宿醉的余威让她的胃口并不算好,加上面对许言时那种微妙的,想要试探又有些紧绷的心情,她只舀了小半碗粥,夹了一个虾饺,小口小口地吃着,动作斯文,却明显吃得很少。 许言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杯底与骨瓷碟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的目光落在陈知几乎没动过的食物上,又移到她没什么血色的脸上。 “不喜欢这些口味?”许言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你喜欢什么类型?” 陈知拿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顿。她抬起眼,看向许言。许言正看着她,眼神深邃,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仿佛只是在询问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饮食偏好问题。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陈知放下勺子,身体微微向后靠向椅背,脸上露出一丝思索的神情,然后,她迎上许言的目光,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带着点狡黠的弧度。 “喜欢你的味道。” 她的声音不高,带着点刚睡醒的微哑,语气清晰而直接,却瞬间荡开了涟漪。这句话大胆得近乎调..情。 许言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眸色瞬间转深,像骤然积聚的风暴前夕。她并没有因为这句近乎调戏的话而露出任何意外的神色,反而像是终于等到了预期的回应,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浅笑。 她身体前倾,手肘支在桌面上,双手交叉抵在下颌,目光如刀一样精准地剖开陈知故作镇定的伪装。 “陈知,”许言叫她的名字,语气笃定得像在陈述一个经过验证的科学事实,“我第一次在中餐厅见到你时,就发现你身上有很大的姬味。” 她微微停顿,目光扫过陈知骤然僵住的指尖,然后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结论: “你是拉子。” “拉子”这个词,从许言口中说出来,不带任何歧视或调侃。然而,在这种情境下,由她这样一个刚刚被撩拨的人说出来,其冲击力不亚于在平静的湖面投下深水炸弹。 陈知脸上的那点刻意营造的慵懒和狡黠瞬间凝固了。她没想到许言会如此不留情面地戳破这层窗户纸,耳根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 “所以,没有做好成为我女朋友的准备就不要撩拨我,因为我的性取向跟你一样。” 一种在预期交锋中突然被对方抢占高地的措手不及漫上心头。 餐厅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陈知放在腿上的手悄然握紧。她看着许言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睛,里面没有惊讶,没有鄙夷,只有一种“我早就知道”的了然和一种等待她反应的,近乎玩味的平静。 几秒钟的死寂后,陈知深吸了一口气,放松自己紧绷的身体。她重新拿起勺子,舀起一勺已经微凉的粥,送入口中,慢慢咽下。 然后,她抬起眼,看向许言,眼神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罐子破摔般的坦然。 “我喜欢钱啊,学姐。就不怕我骗你钱吗?”她的声音恢复了些许冷静,甚至带上了一点反击的意味,“许学姐观察力这么敏锐,当初在论坛引用我论文的时候,就知道了吧?” 她将那个一直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问题摆上了明面。 许言看着她迅速调整状态,从被戳破的窘迫到坦然的承认,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欣赏。她喜欢聪明人,更喜欢不服输的聪明人。 “不然呢?”许言靠回椅背,重新端起咖啡,语气慵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让你上我的车?又为什么,给你RA的位置?” 她轻轻搅动着咖啡,目光却始终锁在陈知脸上。 “陈知,从你答应RA开始,你就已经在我的视线里了。” 餐桌上的早点渐渐失去热气,而两人之间的空气,却仿佛被点燃,无声地灼烧起来。 “喜欢我吗?我有很多钱。”许言有些探究意味盯着陈知的眼眸,再滑向她眼尾的痣。 “喜欢钱。”陈知的笑落在唇角,不深不浅,却没避开许言的目光,反倒看得认真,连那点欣赏都没藏着。她凭什么心虚?喜欢钱是真的,有钱能为所欲为是真的,有钱能躲开那些不想做的事也是真的——她太清楚穷到束手束脚的滋味了。话尾微微上扬,带着点玩味的试探:“你要送我钱吗?” 许言闻言,宠溺地笑了起来。 “送你钱?”许言重复着,目光越过桌面中央那几碟精致的早点,锁在陈知妩媚的眉眼,“那太没意思了,陈知。” 她的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轻响,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倒数。 “钱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数字,一种工具。”许言的声音很平静,陈述着一个对她而言再简单不过的事实,“但对你来说,它意味着选择权,意味着不用在餐馆忍受骚扰的自由,意味着可以心无旁骛投入研究的底气,对吗?” 她精准地剖开了陈知“喜欢钱”宣言下的内核。陈知捏着勺子的指节微微泛白,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许言看得太透。 “所以,”许言话锋一转,眼神里那种探究的意味更浓,混合着一种狩猎般的兴味,“直接把钱给你,是对你的侮辱,也是对我自己眼光的否定。” 她站起身,没有绕过长桌,只是站在原地,隔着一段距离看着陈知。晨光将她周身勾勒出一圈光晕,让她看起来既遥远,又充满了诱人的吸引力。 “我更喜欢投资。”许言微微扬起下巴,语气带着她特有的自信,“投资我看好的人,投资我认为有价值的……关系。” “关系”两个字,她刻意放缓了语速,赋予了它多重暧昧的可能。 “RA的职位是第一步。它给你提供的,不仅仅是高于端盘子的时薪,还有L大顶尖实验室的背景,以及未来的推荐信和资源。”许言条分缕析,像是在陈述一份商业计划书,但对象却是坐在她对面活生生的人。 “而这,只是开始。” 她看着陈知眼中细微的波动,知道自己抛出的诱饵足够有分量。 “跟我在一起,陈知。”许言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抵人心,“你能得到的,远比你想象的更多。不仅仅是钱,是资源,是人脉,还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行证。你可以不用再为生计发愁,可以专注你感兴趣的研究,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学术交流。” 她描绘的前景太过诱人,几乎是每一个像陈知这样出身,却怀揣野心的向上者无法拒绝的蓝图。 “而你需要付出的……”许言的目光缓缓扫过陈知的脸,从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到紧抿的唇,最后落在那颗安静点缀在眼尾的褐痣上,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诚意。 “是坦诚,是忠诚,以及……试着接受我。”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有些慢,少了几分平时的游刃有余,多了几分认真的重量。这不是一场纯粹基于**或暧昧的交易,里面掺杂了许言自己或许都未曾完全厘清的情感。 陈知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许言的话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插入了她内心最深处那把锁。她渴望成功,渴望摆脱困境,渴望站在更高的平台上施展才华。许言提供的,是一条捷径,一条铺满钻石却也可能通往未知深渊的捷径。 而许言这个人……强大,聪明,富有魅力,同时也很old钱,难以捉摸。但她喜欢自己什么?自己一无所有,有姿色的美人很多,而自己只不过是平平无奇的其中。陈知不是白痴,天下没有掉馅饼的事。 餐厅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跳搏动的声音。 陈知缓缓放下一直握在手里的勺子,它与碗沿碰撞发出清脆的“叮”一声。她抬起头,目光穿过餐桌,与许言遥遥对视。 “许学姐,”她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甚至带着一点审视的锐利,“你的提议,听起来很像一份经过精密计算的契约。” 许言挑眉,不置可否:“你可以这么理解。但我保证,条款对你绝对有利。” 陈知忽然笑了,这次的笑容不同于之前的狡黠或故作无辜,而是带着点看透本质的清醒。 “可是,许言,”她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省略了“学姐”这个带着距离感的称呼,直呼其名,“感情这种东西,是最无法用契约来保证的。” 她站起身,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断然拒绝。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沐浴在晨光中的花园和泳池,那是一个与她过去生活截然不同的世界。 “我需要时间考虑。”陈知背对着许言,声音清晰地传来,“考虑这份契约的所有条款,以及……我是否付得起潜在的代价。” 许言看着她的背影,纤细却挺直,像一株在悬崖边生长的植物,脆弱又顽强。她没有催促,也没有再用任何条件施压。 “可以。”许言端起已经微凉的黑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她却觉得格外清醒,“我等你答复。” 陈知转过身,阳光在她身后勾勒出模糊的光影。她的目光落在许言身上,复杂难辨。 “在那之前,”陈知走向餐厅门口,经过许言身边时,脚步未停,只留下一句带着残余酒意和崭新斗志的话,“RA的工作,我会继续做好。毕竟,时薪很高。” 许言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指尖摩挲着咖啡杯温热的杯壁。 猎物已经入局,并且清醒地意识到了陷阱的存在。但这并没有让狩猎变得无趣,反而增添了更多的挑战和……期待。 她很好奇,陈知最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第7章 第 7 章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陈知的生活仿佛被按下了某种昂贵的快进键。 一日,陈知在图书馆为了查找一份十九世纪关于殖民档案的原始微缩胶卷费尽周折,图书馆员告知那份资料因年代久远且使用率极低,已被移至罕用文献库,调阅需要至少三个工作日的申请流程。陈知看着研究计划表,眉头紧锁。 第二天一早,她收到图书馆特殊服务部的邮件,通知她所需胶卷已调出,并在珍本阅览室为她预留了专用席位。当她疑惑地赶到时,图书管理员恭敬地引她入内,那卷她急需的胶卷已经安静地躺在专业的阅读器旁,旁边甚至还备好了纸笔和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 “是许言博士特意嘱咐的。”管理员微笑着低声解释,“她说您的课题很重要,让我们务必提供一切便利。” 陈知坐在静谧的阅览室里,指尖拂过冰凉的阅读器,心情复杂。这种“特权”带来的便利,比金钱更让她感受到力量的悬殊,也……更难以拒绝。 ——— 许言在她陈知办公桌前清晰道:“下个月在维也纳有个社会学前沿论坛,这是邀请函。”她递过一个精致的信封,“组委会主席是我导师的旧友,我打了招呼,给你争取了一个十五分钟的发言机会,主题自定。” 陈知接过信封,指尖触及冰凉的纸张。维也纳论坛,那是全球社会学青年学者梦寐以求的舞台。十五分钟,足以让一个无名小辈进入顶尖学府的视野。 “为什么?”陈知忍不住问。许言给出的“追求”筹码,正在以指数级增长,远超她所能理解的“各取所需”范畴。 许言缓缓侧开眼,侧头看她,明亮的光线下,让她的眼神深邃难辨。 “我说过,”她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坚定的笃定,“我投资的是潜力股。而你,陈知,”她的目光落在陈知因为紧张而微微握紧的手上,唇角微扬,“值得最好的筹码。” 每天清晨,当她打开公寓那扇略显陈旧的门时,门外必定守候着一位衣着得体的配送员,手里捧着的花束一天比一天奢华夺目。从空运而来的厄瓜多尔玫瑰到罕见的重瓣郁金香,每一次都引得邻居侧目。 而今天,站在门口的除了捧着一大束淡紫色鸢尾花的配送员,还有一位穿着三件套西装,戴着白手套的中年男士,他手里托着一个低调的黑色丝绒托盘,上面安静地躺着一张泛着冷光的黑色卡片。 “陈小姐,日安。”男士的声音温和而专业,“这是许小姐吩咐送来的花。另外,这张卡里有五百二十万美金,密码是您的生日。许小姐说,一点小意思,请您收下。” 五百二十万。美金。 这个数字像一记无声的惊雷,炸响在陈知狭窄的走廊里。空气仿佛凝固了,连隔壁传来的炒菜声都瞬间远去。她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的搏动声。 她看着那张黑卡,它像一块被精心打磨过的深渊,吸引着所有渴望财富的灵魂。许言在用最直接的方式,向她展示“喜欢钱”这三个字在她那里可以轻易达到的具象化高度。 配送员将馥郁的鸢尾花递到她手中,沉甸甸的。那位男士则保持着托举的姿势,耐心而沉默地等待着。 陈知的指尖隔着包装纸,能感受到花瓣冰凉的丝绒触感。她的目光从娇艳欲滴的紫色花朵,缓缓移到那张代表着普通人几辈子也无法企及财富的黑卡上。 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中餐馆里油腻的桌布,秃顶男人不怀好意的触碰,为了凑足下季度房租而同时打三份工时的疲惫,在图书馆啃着干面包查阅文献的日夜,还有……许言那双洞悉一切,带着施舍般诱惑的眼睛。 新时代女性三从四得,从商从政从法,得名得势得权得利。 这句话不知何时成了她暗藏于心的信条。在这个资本呼啸的时代,清高能当饭吃吗?骨气能换来研究资源吗?坚守能让她摆脱困境,站上足以实现抱负的平台吗? 她陈知,寒窗苦读,摸爬滚打,从不见光的角落一步步挣扎到L大,为的是什么?难道是为了在泥泞里坚守一份一文不值的“风骨”,然后被现实的重担一点点磨去棱角和锋芒吗? 许言说得对,直接送钱是侮辱。但这种侮辱,伴随着足以颠覆她人生的资源,**裸地摆在了面前。 她凭什么不要? 凭什么不要这唾手可得的跳板?凭什么不要这能将精力从生存焦虑中彻底解放出来的资本?凭什么不要这或许能让她在未来某个领域拥有话语权的起点? 喜欢钱,不丢人。丢人的是,没有驾驭金钱的能力和野心。 陈知眼底最后一丝挣扎的涟漪归于平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清楚一切的清明。她伸出手,没有先去接那束象征浪漫的鸢尾,而是直接拿起了那张沉甸甸的黑卡。 冰凉的卡片边缘硌在指腹,带来一种异常真实的触感。 “代我谢谢许学姐。”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欣喜若狂,只有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坦然。 那位男士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欣赏,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立刻恢复如常,微微躬身:“好的,陈小姐。祝您有愉快的一天。” 他转身离开,走廊里只剩下陈知,以及怀中美得有些不真实的鸢尾花和掌心里那张能买下无数个自由的黑卡。 她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昂贵的花束散落在腿边,散发出浓郁的香气。她低头看着手中的黑卡,指尖用力,几乎要将它捏弯。 没有想象中的兴奋雀跃,反而有一种沉甸甸的东西压在了心口。这像是一场交易的开端,她用自己未知的情感,换来了这张财富证,这很划算。 但…… 陈知抬起头,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眼神里重新凝聚起那种熟悉的的锐光。 新时代女性,得名得势得权得利。 她不仅要接下许言抛来的资源,还要用这些资源,武装自己,直到有一天,能站在与许言平等的位置上,去重新定义她们之间的关系。 她明知是网,却不得不承认,网里的风景,的确是她渴望已久的天空。 她拿起手机,打开与许言的聊天界面,上面还停留在几天前关于项目资料的对话。她指尖飞快地敲下一行字,发送。 陈知:花和小意思收到了。谢谢金主姐姐。 后面跟了一个系统自带的,看起来乖巧可爱的笑脸表情。 姿态要放低,语气要乖巧,仿佛已经完全接受了被“包养”的角色。 但眼底燃烧的,却是截然不同的野心。 许言的消息回复得很快。 许言:喜欢就好。 隔了几秒,又一条。 许言:晚上陪我参加个晚宴。地址司机晚点发你。 命令式的口吻,不容拒绝。 陈知看着屏幕,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陈知:好的呢。 她回道。 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而她,已经拿到了入场券。 第8章 第 8 章 傍晚时分,陈知那间狭小的公寓被堆满。 许言派来的团队悄无声息地涌入,像是精密仪器上的零件各司其职。为首的是一位气质干练,自称艾玛的女士,她身后跟着提着巨大箱子的化妆师,发型师,以及两位小心翼翼地推着移动衣架的工作人员。衣架上挂着的不是衣服,而是一件件被透明防尘罩精心保护的艺术品,在公寓简陋的灯光下,依然折射出低调而奢华的光泽。 “陈小姐,许总吩咐,今晚的造型由我们负责。”艾玛语气恭敬,却自带着专业气场,“请您先试穿礼服,我们再根据礼服确定妆发。” 防尘罩被逐一揭开。不是常见的晚礼服黑白色系,而是更加大胆和独特的色彩与剪裁。有Valentino经典的铆钉红裙,凌厉又性感;有Armani Privé的烟灰色流苏长裙,行走间摇曳生姿;还有一条Dior的星空蓝抹胸裙,上面缀满了细碎的亮片,宛如将夜空穿在了身上。 陈知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些足以让任何人心跳加速的华服,最后却落在了一件相对“简单”的礼服上——一条Alexander McQueen的黑色单肩长裙。没有过多的装饰,仅凭利落如刀锋般的剪裁和一侧肩头点缀以金属丝线与黑色羽毛编织成的诡异而瑰丽的抽象花卉,便透出一种暗黑又高级的美感。 “这件。”陈知指向它,语气没有半分犹豫。 艾玛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赞许。这条裙子极挑气质,穿不好便是灾难,但若能驾驭,便是艳压全场的利器。 换上礼服,站在临时搬来的落地镜前,连陈知自己都有一瞬间的恍惚。黑色的裙摆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勾勒出她纤细却不失力量的腰身线条。单肩的设计完美展现了她优美的锁骨和颈线,而那朵金属与羽毛的花朵,恰如其分地在她肩头绽放,为她妩媚的气质平添了几分神秘与危险的气息。 化妆师和发型师立刻围绕上来。他们没有试图将她改造成另一个人,而是极致地放大她本身的特点。妆容是干净利落的哑光底妆,眼线微微上扬,强调她那双总是过于冷静的眼眸,唇色则选用了与黑色礼服形成强烈对比的正红,瞬间点亮了整个面部,气场全开。发型被松松挽起,几缕碎发随意垂落,修饰着轮廓,也让她眼尾那颗小痣若隐若现,更添风情。 当陈知最终完成全部造型,站在镜前时,整个忙碌的团队都安静了一瞬。 美。一种超越了世俗,极具攻击性和辨识度的美。她不再是那个在中餐馆打工,在图书馆苦读的普通学生,而是像一件被精心打磨,终于绽放出绝世锋芒的珍宝。 --- 晚宴设在城郊一处隐秘的私人庄园。当许言的幻影平稳地驶入,停在灯火辉煌的主宅前时,侍者恭敬地拉开车门。 许言先一步下车,她今晚穿着一身Tom Ford的白色吸烟装,长发梳成一丝不苟的光洁发髻,整个人清俊利落,气场强大。她习惯性地整理了下袖口,正准备绕到另一侧,目光却定格在了刚刚从车里出来的陈知身上。 那一瞬间,许言向来波澜不惊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 她知道陈知底子好,却没想到稍加雕琢后,能璀璨夺目至此。那条McQueen的黑裙像是为她而生,将她身上那种介于冷清又妩媚与暗夜精灵之间的独特气质烘托到了极致。尤其是那抹红唇,像雪地里燃烧的火焰,灼人眼球。 陈知对上许言的目光,清晰地捕捉到了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惊艳。她微微扬起下巴,唇角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点疏离的弧度,主动伸出手,轻轻挽住了许言的手臂。 “许学姐,我们进去吧。”她的声音比平时软了几分,像是询问,动作却自然得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许言感受着手臂上传来隔着衣料也能感知的温热与力度,心底那点被惊艳搅动的波澜迅速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取悦了的满意。她反手轻轻抚上陈知的手背,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好。” 两人并肩走入宴会厅,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一个清冷矜贵,一个暗黑夺目,风格迥异却又奇异地和谐,像一道闯入浮华世界的锐利双星。 晚宴是标准的精英社交场,充斥着学术界大牛、资本巨鳄和名流显贵。许言是这里的常客,游刃有余地与人寒暄。而陈知,并没有像寻常陪伴那样只是安静地做个花瓶。 当一位知名社会学教授与许言交谈时,陈知适时地插话,引用了对方一篇关于后现代都市文化的论文观点,言辞精准,角度新颖,立刻引起了教授的浓厚兴趣。 一位艺术策展人谈及亚洲当代艺术市场时,陈知又能结合自己看过的文献和案例,提出几个颇具洞察力的问题,让对方刮目相看。 她举止得体,谈吐不凡,既能听懂深奥的学术讨论,也能接住时尚圈的风向话题。她巧妙地利用许言带来的平台,却不完全依附于许言的光环,而是凭借自己的学识和敏锐,在觥筹交错间,悄然为自己织就了一张有价值的人脉网络。 她甚至在一个小圈子的讨论中,为困扰某位投资人许久的跨国文化项目提供了几个颇具建设性的社会学视角,让对方连连称奇,主动递上了名片。 许言在一旁看着,偶尔与人碰杯,目光却始终若有若无地追随着陈知。看着她像一株吸收了足够养分的藤蔓,开始展现出自己强大的生命力和攀爬能力。心底某种难以言喻的占有欲和欣赏交织在一起,发酵成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 晚宴过半,陈知借着去洗手间的间隙,在走廊尽头的露台稍稍透气。夜风微凉,吹散了她脸颊因酒精和应酬带来的微热。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许言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靠在栏杆上,看着远处庄园模糊的轮廓和点点灯火。 “表现不错。”许言开口,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有些低沉,“看来那五百二十万,投资得很值。” 陈知转过头,月光和远处的灯光在她脸上交织出明暗交替的影调,那双点了绛唇的眸子亮得惊人。 “金主姐姐满意就好。”她语气带着点玩笑,眼神却清亮,“毕竟,我不能只做个漂亮的花瓶,不是吗?” 许言凝视着她,忽然伸手,用指尖轻轻拂过她肩头那朵金属羽毛花朵,动作轻柔,带着一种隐秘的亲昵。 “陈知,”她叫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种全新的,审视般的探究,“你总是能给我惊喜。” 陈知没有躲闪,反而微微侧头,让自己的脸颊几乎要贴上许言的指尖,眼尾那颗痣在阴影里像一个小小的、诱惑的漩涡。 “那么,”她轻声问,气息带着红酒的醇香,“许学姐喜欢惊喜吗?” 许言没有回答,只是眸色深沉地看着她,指尖顺着花朵的轮廓,缓缓下滑,最终落在她裸露的,线条优美的肩胛骨上,轻轻一按。 答案,不言而喻。 晚风穿过露台,带着远处宴会的隐约乐声。一场游戏,似乎正朝着无人预料的方向,悄然滑去。 “陈知,唤我名字,我不喜欢你对我的尊称。”许言痴迷的低头盯着陈知娇艳如滴的红唇,有些漫不经心。 “ 许言,你对我满意吗……” 满意吗?答案早已不言而喻,许言还未等她收尾,俯身吻向陈知,带着几分热切,将所有未尽的情绪都融在了其中。 有些心动,从一开始就覆水难收。 第10章 第 10 章 第二天清晨,陈知是在一阵熟悉的头痛中醒来的。宿醉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尤其是车上那些直白又痴迷的话语,让她把脸埋进柔软的真丝枕头里,无声地呻吟了一下。 太丢人了。 她洗漱完毕,换上许言准备的新衣服,走到餐厅时,许言依旧坐在长桌那一端,面前是黑咖啡和财经报纸,仿佛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早。”许言抬眸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还有些苍白的脸上停留一瞬,“厨房有醒酒汤。” 陈知低声道了谢,去厨房盛了一碗温热的汤,小口喝着。胃里舒服了些,但两人之间的空气却有些微妙的凝滞。 许言放下报纸,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看向陈知,语气是一种柔和的平静,开始了她的计划:“你那个公寓,退掉吧。” 陈知喝汤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她。 许言继续道,理由听起来充分且合理:“离学校太远,通勤浪费时间。而且,那片区域治安不好,上个月底才发生过一起街头枪击案,你应该知道。”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陈知脸上,带着一种审视般的关切,“搬过来住。司机每天接送,安全,也节省你的时间。” 陈知放下汤勺,瓷勺碰到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看着许言,对方眼神坦荡,仿佛这只是一个基于安全和效率考虑的最佳方案。但她不是傻子,天下掉馅饼的事怎么可能这么多,馅饼难道想把她砸死? 节省时间?保障安全?恐怕更重要的,真的想睡她吧?理由还这么冠冕堂皇。她盯着许言漂亮的眉眼打量一瞬,虽然说许言是她的菜,但这样发展也太快了吧? 陈知垂下眼睫,轻轻搅动着碗里的汤,再抬起眼时,脸上挂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点疏离和自知之明的笑容: “金主姐姐,”她软声开口,带着点戏谑,也带着点清晰的拒绝,“这不太合适吧?你有需要的时候,我过来就好。长期住在这里,怕是会打扰到你的清静。” 她将自己定位在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陪伴”角色上,试图维持那层恰到好处的关系。 许言闻言,身体微微向后靠进椅背,目光沉静地看着她,没有因为她的拒绝而生气,反而像是早已预料。她没有提高声调,也没有重复那些看似合理的理由,只是用一种更缓慢,却带着重量的语气,清晰地吐出五个字: “不要拒绝我,陈知。” 不是命令,却比命令更让人无法抗拒。那声音里带着一种罕见的认真,还有一种不易察觉的不悦。 陈知的眼皮猛的一跳,是左还是右她也分不清。她看着许言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面清晰地映照出自己有些动摇的影子。许言没有给她太多权衡利弊的时间,而是直接叩击她的心防。 空气仿佛凝固了。阳光透过落地窗,在两人之间的长桌上划下一道明亮的光带,尘埃在光柱中无声飞舞。 陈知放在腿上的手悄然握紧。她知道自己可以继续拒绝,许言大概率不会真的强迫她。但拒绝之后呢?她们之间这种微妙的关系,是否会就此产生裂痕?她好不容易才抓住的跳板和资源,是否会受到影响? 更重要的是……她内心深处,对于搬来这里,与许言朝夕相处,她也并不排斥,但这样显得她太贪财好色了,许言万一讨厌自己把自己一脚踹了怎么办? 昨晚车上,许言的纵容和温和;清晨这碗恰到好处的醒酒汤;以及此刻,许言眼中那不容错辨带着坚持的情绪…… 各种念头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最终,陈知缓缓松开了握紧的手。她抬起眼,迎上许言的目光,唇边那点疏离的笑容淡去,化为一种带着点挑衅的神情。 “许言,”她省略了所有称呼,直呼其名,声音平静,“你真的很霸道。” 许言听到这个称呼,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满意。她知道,陈知妥协了。 “所以?”许言挑眉,等待她最终的回答。 陈知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某种负担,又像是做出了某个重大决定。 “好吧。”她说,语气听不出喜怒,“我搬过来。” 她看着许言,补充了一句,带着点提醒,也带着点自己最后的坚持:“但我需要独立的书房和空间。” 许言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周身那种无形的压迫感瞬间消散,唇角勾起一个清浅的真实弧度。 “可以。”她答应得爽快,这根本不是问题,“整个二楼东侧的套间都归你,包括书房和起居室。” “对了你那些破烂就不用带来了,已经安排人置办新的,把你需要在学业上用到的带来就好。待会安排几个人跟你一起回去。” “ 好的~金主姐姐,都听你的~” 陈知低头,继续喝那碗已经微凉的醒酒汤,味道有些苦涩,却也让她觉得头脑异常清醒,这哪里苦了,明明很甜。 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她就没打算只做个被动承受者。 许言想要拉近距离,她何尝不想借此,更清晰地看清这位“金主姐姐”,看清自己的心,也看清……未来更多的可能性。 第11章 第 11 章 搬进许言别墅的日子,比陈知想象中要……平静。许言给了她承诺的独立空间,二楼东侧的套间宽敞明亮,书房正对花园,安静宜人。许言派去的人效率极高,帮她从旧公寓取回了所有学术资料和必要的私人物品,至于那些被许言称为“破烂”的旧家具和日常用品,被全新品质上乘的替代品悄无声息地填满。 生活上近乎奢靡的便利并没有让陈知迷失。她很清楚,许言提供的舞台再华丽,聚光灯下的表演者终究需要自身的实力。她将大部分精力投入到了RA的工作和自己的研究中,利用许言实验室顶尖的数据库和资源,如饥似渴地汲取养分。 许言也很快发现,陈知并非温室里需要精心呵护的玫瑰花。在项目组的社会伦理评估部分,陈知展现出了惊人的敏锐和深度。她不仅快速消化了生物医学领域的专业知识,更能从社会学、伦理学角度提出尖锐而富有建设性的问题,几次讨论中,她的观点都让包括许言在内的核心成员陷入深思,甚至修正了部分研究方向。 “关于这个基因编辑技术的潜在社会分层风险,我认为陈知提出的‘技术鸿沟’与‘优生学回潮’担忧非常具有前瞻性。”一次项目组会议上,一位资深研究员如此评价道。 许言坐在主位,看着投影幕布前冷静陈述、逻辑清晰的陈知,她穿着简单的衬衫和牛仔裤,素面朝天,却依然自带光芒。那一刻,许言清晰地意识到,陈知吸引她的,绝不仅仅是那副契合她审美的漂亮皮囊,更是这皮囊下闪耀着的不屈智慧和灵魂。 她们的关系在同一个屋檐下变得既亲近又疏离。亲近在于,如果她们都没有应酬或熬夜工作的话,两人共享早餐和晚餐,偶尔会在深夜的书房外相遇,就着一杯热饮讨论某个学术问题或社会热点,思维碰撞间,带着棋逢对手的酣畅。疏离在于,陈知始终小心翼翼地维护着那条界限,除了偶尔在许言带有试探意味的靠近时,会流露出些许不易察觉的羞赧和闪避外,她将更多的心力投入到了自我的提升中。 谁同你恨海情天,我要前途如日中天。 某夜,陈知为了修改论文熬夜到凌晨。她轻手轻脚下楼去厨房倒水,却发现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灯光。她路过时,门被从里面拉开,许言倚在门框上,穿着丝质睡袍,手里端着一杯红酒,眼神带着一丝倦意和不易察觉的涌动。 “还在用功?”许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嗯,最后修改一部分。”陈知握紧水杯。 许言的目光落在她略显疲惫却依旧清亮的眼睛上,缓缓道:“有时候我在想,你把自己绷得这么紧,是为了证明给我看,还是证明给你自己看?” 陈知心头一凛,迎上她的视线:“这很重要吗?结果是我想要的就好。” 许言轻笑,抿了一口酒:“当然重要。如果是证明给我看,大可不必,我认可你的价值。如果是证明给你自己看……”她顿了顿,向前逼近一步,带着红酒醇香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陈知的脸颊,“那你是否已经准备好,接受这份价值可能带来的……更复杂的东西?” 这话语意双关,带着试探。陈知能感觉到许言话语里的暗示,还有那平静之下的暗流涌动。 “我能处理好。”陈知稳住呼吸,没有后退。 许言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抬手,极其自然地替她将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廓,带来一阵酥麻。“去吧,别熬太晚。”语气恢复了平常,仿佛刚才的试探从未发生。 陈知看着她转身回书房的背影,心跳才后知后觉地加速。许言总是在这种不经意的瞬间,提醒她这段关系的非比寻常。 几天后,许言家族那边似乎听到了些风声,一位在家族企业中颇有地位的堂兄突然到访别墅,美其名曰“关心妹妹的生活”。 堂兄许晟目光挑剔地扫过安静坐在客厅看书的陈知,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关怀:“小言,听说你这里住了位“朋友”?还是你项目组的?这关系……会不会引人闲话?你知道的,家里对你寄予厚望,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最好避免。” 陈知翻书的手指顿住,但没有抬头,只是脊背微微挺直。 许言正漫不经心地修剪着一旁盆栽的枝叶,闻言,头也没抬,语气却冷了下来:“我的私事,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指手画脚了?我愿意让谁住在这里是因为我乐意。至于麻烦?”她终于抬眼,目光锐利地看向许晟,“我看最大的麻烦,是有些人的手伸得太长。” 许晟被噎了一下,脸色不太好看。 许言放下剪刀,走到陈知身边,姿态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膀,对许晟说:“认识一下,陈知,我看重的人。以后见面,客气点。”她的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语气里的占有意味明显。 陈知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放松下来,甚至配合地抬起头,对许晟露出了一个得体却疏离的微笑:“您好。” 许晟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离开。 人走后,许言的手立刻松开,仿佛刚才的亲昵只是表象。她看向陈知:“不用理会这些噪音。” 陈知却平静地问:“这就是你所说的‘更复杂的东西’之一?” 许言挑眉,没想到她如此直接:“是其中之一。怕吗?” 陈知合上书,站起身:“比起这个,我更怕自己的能力配不上野心。”她转身走上楼,背影单薄却挺拔。 许言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复杂。 ——— 陈知没有浪费许言提供的资源。她不仅出色完成了RA的工作,还利用许言无形中带来的人脉便利,加速推进了自己的博士论文研究。她的课题聚焦于跨国资本流动下的性别与劳动力重塑, fieldwork 扎实,理论前沿,初稿完成后递给导师,得到了极高的评价。 一个月后,陈知收到了一个重磅消息——她的一篇基于博士论文部分内容的论文,被社会学领域的顶级期刊接收了。 消息传来时,陈知正在书房里整理资料。她看着邮件里那封正式的录用通知,怔了几秒,随即,一种难以言喻混合着巨大成就感和扬眉吐气的激荡情绪涌上心头。这是完全属于她自己的成果,是她无数个日夜伏案耕耘的结晶,与许言的财富无关,只与她的才华和努力挂钩。 她几乎是跑着下楼的,想在第一时间分享这个消息,却在客厅入口刹住了脚步。 许言正坐在沙发上,对着笔记本电脑处理公务,侧影清冷专注。 陈知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过于急促的呼吸,才缓步走过去。 “许言。”她唤道,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雀跃。 许言从屏幕前抬起头,看到她亮得惊人的眼睛和微红的脸颊,眉梢微动:“怎么了?” “我的论文,”陈知将手机屏幕递到她面前,指着那封邮件,“被 《美国社会学杂志》 接收了。” 许言的目光落在邮件标题和那个赫赫有名的期刊名上,眸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随即化为清晰的笑意。她合上电脑,站起身,走到陈知面前。 “恭喜。”许言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甚至比陈知想象中还要为她高兴,“ASJ,很厉害。”她知道这个期刊在社会学界的分量,这意味着陈知的名字,即将在这个顶尖学术圈层中崭露头角。 “谢谢。”陈知弯起眼睛,笑容灿烂而真实,带着一种洗净铅华后的纯粹魅力,“这感觉……真好。” 许言看着她,此刻的陈知,比晚宴上那个精心雕琢的她,比醉酒后软糯依赖的她,更加生动,更加耀眼。这是一种源于自身实力和成就的底气所带来的光芒,无法被任何外物赋予。 “这是你自己挣来的荣誉,”许言认真地说,目光落在她眼尾那颗因为笑意而更显生动的褐痣上,“你值得。” 许言心中某种保护欲和“金主”的心态似乎在悄然淡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欣赏和……或许可以称之为骄傲的情绪。她看中的人,果然非同凡响。 “晚上庆祝一下?”许言提议,语气是罕见的高兴,“想吃什么?我让厨师准备,或者出去吃?” 陈知摇摇头,笑容依旧明媚:“不用那么麻烦。其实……我更想好好睡一觉,然后继续修改下一章。”成功的喜悦过后,是更深的规划和前进的动力。 许言怔了一下,随即失笑。这才是陈知,永远不会被短暂的胜利冲昏头脑,永远清醒地知道自己要什么。 “好,依你。”许言没有坚持。 那天晚上,许言推掉了一个不那么重要的商业晚宴,留在别墅里,和陈知一起吃了一顿简单却温馨的家常菜。席间,她们没有再过多谈论论文,而是像两个更亲近一些的普通朋友那样,聊了聊最近的新闻,看的一部纪录片,气氛松弛而自然。 陈知能感觉到,许言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她知道,搬进这里,接受许言的资助,或许始于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虽然她一无所有,但她有头脑跟美色嘛,跟自己交易不亏的。但她也从未放弃过靠自己在学术领域站稳脚跟的努力。 她不仅要在这段关系里得到什么,更要借助这股风力,飞向属于自己的广阔天空。 而许言,看着对面低头认真吃饭,偶尔抬眼与她交谈时目光清亮的陈知,心中那片原本只有被兴趣占据的领地被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所攻陷。 她开始期待,这只羽翼渐丰的鸟儿,最终会飞向何方。而自己,似乎并不只想做一个旁观者,或者一个简单的“投资人”。 第12章 第 12 章 夜色渐深,别墅里一片静谧。陈知修改完论文的下一章大纲,感觉脖颈有些酸胀,便起身去厨房倒水。经过客厅时,发现许言还没睡,正窝在沙发里,对着壁炉里跳跃的虚拟火焰出神,手里端着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 暖黄的光线勾勒着她放松的侧影,少了几分白日的锐利,多了些慵懒随性。陈知脚步顿了顿,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还没休息?”陈知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捧着温水杯。 许言闻声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酒后的朦胧和柔和:“嗯,想点事情。”她晃了晃酒杯,“论文搞定了?” “大纲差不多了。”陈知点点头,视线不由自主地被许言吸引。她穿着丝质睡袍,领口微敞,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小片白皙肌肤,在灯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这样的许言,有种不同于平时的,令人心动的妖艳美感。 空气安静下来,只有虚拟火焰燃烧的细微声响。一种无形的暖昧在两人之间悄然弥漫。 许言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点探究:“陈知,你为什么喜欢女人?” 这个问题有些突兀,却又像在她心中盘桓已久。她问得直接,目光坦然地看着陈知,仿佛只是在探讨一个学术问题。 陈知微微一怔,随即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她没有回避,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放下水杯,站起身,缓步走到许言坐的沙发旁。 她没有坐下,而是就那样站在许言面前,微微俯身,双手撑在许言身侧的沙发靠背上,将她圈在一个极近的距离里。这个动作带着些许侵略性,却又因她眼中流转的波光而显得魅惑。 许言没有动,只是仰头看着她,眸色渐深,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陈知的目光像无形的画笔,缓缓描摹过许言的眉眼、鼻梁,最后落在她因沾了酒液而显得润泽的唇上。她靠近许言的耳畔,温热的气息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气,轻轻拂过许言敏感的耳廓,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沙哑的直白挑逗:“因为...女性的身体曲线很美,你知不知道?” 她的吐息温热,话语里的暗示性不言而喻。这不再是学术探讨,而是成年人之间心照不宣的撩拨。 许言的呼吸几不可查地窒了一下。她能闻到陈知身上干净的沐浴露味道混合着一丝淡淡的墨香,能感受到她靠近时带来的温热体温。 陈知似乎很满意许言瞬间绷紧的身体和加深的眸色。她不退反进,唇瓣几乎要贴上许言的耳垂,用气声继续低语,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小钩子: “尤其是....我对你的身体,很有感觉,许言。”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海面的炸弹,瞬间激起了千层浪。许言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又猛地松开,血液加速奔流。陈知如此直白地表达欲..望,对象是她,这比任何迁回的试探都更具吸引力。 许言猛地放下酒杯,玻璃杯底与茶几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她伸出手,一把扣住了陈知的手腕,力道有些重,将她拉得更近,两人几乎鼻尖相抵。 “只是对身体有感觉?”许言的声音低哑得厉害,目光灼灼地锁住陈知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有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和期待。她想知道,陈知对她的兴趣,是否仅仅只停留在生理层面。 陈知被她扣着手腕,却没有挣扎,反而就着这个姿势,伸出另一只自由的手,指尖轻轻抚上许言睡袍的领口边缘,触碰着那细腻的肌肤,动作缓慢而充满暗示。 她抬起眼,对上许言深邃的目光,里面的迷离和挑逗稍稍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真实的情绪。 “目前来说,”陈知的指尖停留在许言的锁骨上,感受着皮肤下温热的脉搏,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是的。你的头脑,你的强势,你的...所有,都让我觉得危险又迷人。但身体的感觉,最直接,也最诚实,不是吗?” 她没有撒谎。她对许言有**,这**源于许言这个人本身的吸引力,而不仅仅是那副漂亮的皮囊或者富可敌国的财富。但她也没有轻易交出更多,比如“喜欢”或者“爱”,那些词汇太过沉重,也太过遥远。 许言凝视着她,看着她眼中坦荡的**和清醒的保留。心底那股被撩拨起来的火苗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燃烧得更旺。陈知的诚实,比她预想中任何一种回答都更让她心动。 “诚实是美德。”许言低语,扣着陈知手腕的力道稍稍放松,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腕间细腻的皮肤,带起一阵微妙的战栗。 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温度逐渐升高。空气里弥漫着威士忌的醇香,沐浴露的清新和一种名为**的粘稠而危险的气息。 许言的视线落在陈知微张的、泛着水光的唇上,眸色暗沉如夜。 陈知也没有退缩,眼神带着挑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仿佛在问:然后呢? 但下一刻,许言不再犹豫,仰头吻上了那片她凯觎已久的红唇。 这个吻,不同于上一次在车库带着惩罚和宣告意味的强势,也不同于任何一次浅尝辄止的试探。它温柔而深入,带着探索的耐心和逐渐失控的热切,仿佛要将彼此的气息和味道都深深镌刻。 陈知发出一声极轻的呜咽,最初撑在沙发靠背上的手滑下,轻轻抓住了许言的睡袍衣襟,作为支撑,也作为回应。她生涩却大胆地迎接着这个吻,任由许言带领她沉溺在这片突然掀起的情..欲的波涛之中。 虚拟火焰依旧在壁炉里跳跃,映照着沙发上紧密相拥,缠绵亲吻的两人。 今夜,某些界限似乎被彻底打破,某些情感,在**的催化下,正悄然滋生、蔓延。 第13章 第 13 章 那个吻像点燃了引信,瞬间将两人之间压抑已久的**引爆。许言的温柔只是短暂的假象,当陈知生涩却大胆地回应时,她骨子里的掌控欲和深藏的渴望便再也无法抑制。 她揽住陈知的腰,一个利落的翻身,便将原本俯身向她的陈知压进了柔软宽阔的沙发里。陈知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即被许言更深的吻堵了回去。威士忌的醇烈气息在唇齿间弥漫,混合着彼此清甜与冷冽的味道,醺然欲醉。 许言的手不再满足于流连在腰际,它灵巧地探入陈知睡袍的衣襟,抚上那细腻光滑的脊背,感受着掌心下肌肤的微凉和因为她的触碰而瞬间绷紧的战栗。陈知的身体曲线,正如她所说,优美得如同精心雕琢的艺术品,每一寸都吸引着许言去探索、去占有。 “许言..."陈知在喘息的间隙呢喃她的名字,声音带着被**浸透的沙哑,她的手也不安分地扯开了许言睡袍的系带,抚上她线条分明的背肌,指尖带着些许笨拙却温柔的力度,仿佛也要在她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这不是一场单方面的索取,而是势均力敌的纠缠与征服。 衣衫在无声的拉扯中凌乱落地,虚拟火焰的光影在墙壁上投下交叠起伏的剪影,喘息与压抑的低吟交织成夜最靡丽的乐章。许言的强势与技巧,陈知的生涩与大胆,在碰撞中进发出惊人的火花。 陈知在某些时刻会显露出意想不到的执拗,她不甘于完全被动,会在许意乱情迷时反客为主,用牙齿轻轻啃噬许言的锁骨,用指尖在她敏感的腰侧划过的圈,引得身上的人一阵颤栗。这种相互的拉锯,让这场情事变得更加刺激和酣畅淋漓。 当最后的**如海浪般将两人淹没时,陈知蜷缩在许言身下,指甲无意识地在她背上留下几道红痕,而许言伏在她颈间,呼吸沉重,感受着彼此激烈的心跳渐渐归于同一频率。 ……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 许言先醒了过来。身体带着餍足后的慵懒和些许纵欲后的酸软,但精神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回味。她侧躺着,看着身边依旧熟睡的陈知。 陈知面向她,睡得毫无防备,长发散落在枕畔,眼睫安静地垂着,眼尾那颗小痣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温顺。被子滑落到肩头,露出锁骨处几点暖昧的红痕,那是昨夜她留下的印记。 许言的指尖隔着空气,虚虚地描摹着陈知的轮廓,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昨夜的一幕幕——陈知在她身下意乱情迷的模样,那双清冷的眸子被**渲染得氤氲迷离;她偶尔反扑时带着倔强的眼神;还有她最后瘫软在自己怀里,带着哭腔的呜咽.... 一种混合着强烈占有和难以言喻的柔软情绪充盈着许言的胸腔。这不仅仅是一场身体 **的宣泄,她清晰地意识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她对陈知的渴望,早已超越了最初的兴趣和“契约”范畴。 陈知动了一下,无意识地往枕头里埋了埋脸,发出一声细微的嘤咛。 这个小小的动作,像一根羽毛轻轻搔过许言的心尖,昨夜食髓知味的**几乎瞬间复苏,并且来势汹涌。她想要她,就在此刻,在晨光熹微中,再次确认这个人是真实地属于自己。 许言不再犹豫,她掀开被子,俯身过去,轻轻吻了吻陈知的眼皮。 陈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尚未完全清醒,眸中带着初醒的朦胧和水汽。看到近在咫尺的许言,她愣了一下,昨夜的记忆回笼,脸颊瞬间染上绯红。 “早……”她刚开口,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 许言却没有给她多说一个字的机会,直接低头吻住了她的唇,不同于昨夜的激烈,这个吻带着晨起的慵懒和一种温存的强势。 陈知呜咽一声,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却被许言更紧地拥住,手臂如同铁箍般环住她的腰身。 “许言.....天亮了....“陈知偏过头,躲开她的吻,气息有些不稳地提醒,耳根红得滴血。 “嗯。”许言漫应一声,灼热的吻沿着她的下颌线一路向下,落在她敏感的颈侧,留下新的印记,声音含混而磁性,“所以呢?” 她的手也不安分地滑入她的睡袍下摆,抚上她光滑的腿侧,带着明确的意图。陈知的身体瞬间敏感绷紧,又因为熟悉的触感而微微战栗。她抓住许言作乱的手,眼神带着羞恼和一丝无奈:“你...你不累吗?” 许言抬起头,看着身下面色潮红,眼泛春水的陈知,低低地笑了,那笑声带着餍足后的沙哑和致命的诱惑。 “你在我身侧,怎么会累?”她说着,挣脱陈知无力的阻拦,重新吻上她的唇,将她的所有抗议和羞涩都吞没其中。 晨光愈发明亮,透过窗帘的缝隙,悄悄窥视着卧室内的春色无边。 陈知,在最初的半推半就之后,终究还是沉沦在了许言带来的新一轮疾风骤雨之中。 呼吸与心跳的同频共振间,仿佛有层朦胧的薄雾被轻轻拨开,两颗心正循着彼此的节奏,慢慢靠近,再无间隙。 当一切再次平息,陈知累得连手指都不想动,蜷在许言怀里昏昏欲睡。许言揽着她,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缠绕着她的发丝,看着怀中人恬静的睡颜,心底某个角落,变得异常柔软和充实。 她知道,有些东西,一旦开始,就再也回不去了。而她,似乎也并不想回去。 第14章 第 14 章 距离那场打破界限的缠绵已过去数日,别墅里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而微妙。两人心照不宣地维持着表面的日常——一起用餐,讨论工作,偶尔在书房就某个议题争论到深夜——但某些东西已然不同。眼神的交汇会多停留一秒,指尖无意的触碰会带来心跳的失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心知肚明的期待。 周五下午,许言难得没有安排工作,她靠在客厅沙发上,看着陈知盘腿坐在对面的地毯上,对着笔记本电脑眉头微蹙,修改她那篇即将在学术会议上宣读的论文。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她专注的侧脸上镀了层柔光,那颗小痣显得格外安静。 “别改了,”许言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慵懒,“陪我去个地方。” 陈知从文献中抬起头,有些疑惑:“去哪?” “一个私人画廊,有个小型的当代艺术展,主办方送来了邀请函。”许言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微微弯腰,指尖轻轻拂过她的眉心,试图抚平那里的褶皱,“换身衣服,放松一下。” 她的触碰自然又亲昵。陈知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深邃的眼眸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心跳漏了一拍,点了点头。 半小时后,许言开着那辆低调的保时捷黑武士,载着陈知驶向市中心。车子最终停在一栋隐藏在绿树掩映间的白色建筑前,外观极简,透着不显山露水的奢华。 画廊内部空间开阔,灯光经过精心设计,聚焦在一件件形态各异的艺术品上。参观者不多,衣着体面,低声交谈,氛围安静而精英。展出的作品大多抽象而富有冲击力,色彩大胆,线条凌厉,充满了现代主义的冷感与力量。 许言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她带着陈知缓步穿行其间,偶尔会在一件作品前驻足,低声点评几句,见解犀利,直指核心。陈知安静地听着,她对社会学符号和隐喻敏感,对纯视觉艺术的理解虽不如许言专业,却能感受到作品背后强烈的情感。 她们停在一幅巨大的画作前。画布以浓重的黑色和深蓝为基底,仿佛幽深的宇宙,而在画面的中心,却用极其绚烂近乎暴烈的金红与白色颜料,勾勒出纠缠、喷涌、仿佛星云爆炸般的形态,充满了毁灭与新生的矛盾美感。 “这幅画叫《奇点》。”许言站在陈知身侧,声音很轻,目光落在画作那炫目的中心,“艺术家想表达的,是极致压力与能量汇聚下,那个突破临界点,一切规则重塑的瞬间。” 陈知凝视着那片绚烂与黑暗的交界处,仿佛能感受到那股几乎要破画而出的巨大能量。她下意识地轻声说:“很像……” “像什么?”许言侧头看她,眼神带着探究。 陈知转过头,对上她的视线,语气带着一种自己都未察觉的认真:“像你。” 许言微微一怔。 陈知继续道,目光重新回到画上:“表面是冷静克制的底色,甚至带着吞噬一切的黑,但内核……”她顿了顿,寻找着合适的词汇,“……是能燃烧殆尽,重塑规则的能量和热度。” 这个解读出乎许言的意料,却又精准地戳中了她内心深处某些连自己都未曾仔细审视的部分。她习惯了别人对她财富、地位、能力的评判,却很少有人,或者说没有人,敢如此直接地剖开她表象,触及那隐藏的近乎狂暴的内心世界。 一种被看穿被理解的惊讶,混合着奇异的兴奋,沿着脊椎悄然爬升。 她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陈知被画作光影映亮的侧脸,看着她清澈眼眸中倒映出的那片绚烂色彩。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惊喜的男声插了进来:“许言?真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两人同时转头,看到一个穿着休闲西装,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是画廊的老板,也是本次展览的策展人,显然与许言相熟。 “李策。”许言微微颔首,恢复了社交场上的疏离得体。 李策的目光很快落到陈知身上,带着艺术圈人士特有的审视与欣赏:“这位是?” “陈知。”许言介绍得简单,却带着一种明确的归属意味,“我的女朋友。” 李策热情地与陈知握手,寒暄几句后,便自然而然地与许言讨论起展出的作品和最近的藝術市场动向。他言语间对许言颇为推崇,显然不仅将她视为藏家,更看作是可以平等交流的知音。 陈知安静地站在一旁,没有插话,目光重新流连于周围的画作。她并不觉得被冷落,反而乐得清静,沉浸在自己的审美体验中。 然而,许言的注意力却似乎无法完全集中在与李策的对话上。她的余光始终留意着陈知。她看到陈知在一尊造型扭曲,充满挣扎感的青铜雕塑前驻足良久,眉头微蹙,像是在与作品进行无声的对话;看到她经过一幅色彩柔和,笔触细腻的风景画时,唇角无意识地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许言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嫉妒这些能吸引陈知全部注意力的冰冷物件。 李策还在侃侃而谈,许言却有些心不在焉了。她注意到陈知微微抱了抱手臂,画廊的冷气似乎开得有些足。 就在这时,李策似乎为了更生动地说明一幅画作的技法,下意识地向前一步,伸手想要虚指画布上的某个细节,这个动作却无意间拉近了他与站在画作前的陈知的距离,手臂几乎要碰到陈知的肩膀。 许言的眸色瞬间沉了下去。 她没有迟疑,极其自然地向前迈了一步,巧妙地插入了李策与陈知之间那原本就不算宽敞的空隙。她没有看李策,仿佛只是随意调整了一下站立的位置,然后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握住了陈知垂在身侧,微微有些发凉的手。 陈知的手猝不及防地被纳入一个温暖的掌心,她猛地一愣,下意识地想抽回,却被许言更紧地握住。许言的指尖甚至带着不容挣脱的力度,轻轻挤入她的指缝,变成了一个紧密的、十指相扣的姿态。 这个动作发生得悄无声息,却带着强烈的占有意味。 李策的话语戛然而止,他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突兀又亲密的牵手,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了然和尴尬,迅速结束了话题,找了个借口告辞离开。 周围恢复了安静。 陈知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许言牢牢地攥在掌心,那温度温和,是肌肤相贴的柔情。她能听到自己鼓噪的心跳声,在空旷的画廊里显得格外清晰。她试图偏头去看许言,对方却目视前方,仿佛刚才那个牵手的举动再平常不过,只有那紧紧相扣,微微用力的指尖,泄露了她并不平静的内心。 “冷吗?”许言终于侧过头,看着她,声音低沉,目光深邃得像要将人吸进去。 陈知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不知何言,只是摇了摇头。她的手心在发热,被许言包裹着,变得炽热,却又奇异地让人安心。 许言没有再说话,只是牵着她,继续在画廊里漫步。她们的手一直紧紧交握,再也没有松开。步伐一致,手心相贴,体温交融。 她们是什么关系?无需言语,这紧密相连的指尖,已然诉说了比任何承诺都更清晰的答案。 她们走过一幅幅画作,光影在她们交握的手上流转。之前那些充满冲击力的艺术品,此刻仿佛都沦为了背景。世界的中心,似乎只剩下她们两人,以及那相贴的掌心,传递来无声而滚烫的确认。 从画廊出来,夕阳已将天边染成一片暖橙。许言依旧牵着陈知的手,那姿态自然得仿佛本该如此。陈知忽然想起了一句话——婚姻就是两个女孩在黄昏下的因果。 刚走到车边,还没来得及解锁,又一个声音叫住了她们。 “许言?陈知?这么巧!” 回头看去,是L大经济学院的副院长史密斯教授,一位头发花□□神矍铄的英裔学者,身边跟着他的夫人。他和许言在几个跨学科项目上有合作,彼此熟悉,显然也认识在社科学界初露锋芒的陈知。 “史密斯教授,夫人。”许言松开陈知的手,转为礼貌的社交姿态,但身体依旧不着痕迹地站在陈知身侧,形成一个保护性的半圈。 “真是难得在学校外碰到你们。”史密斯教授笑容和蔼,目光在许言和陈知之间转了转,带着长辈般的温和调侃,“看来今天的艺术展吸引力不小,能让我们两位优秀的年轻学者同时现身。” 许言淡淡一笑:“陪她来看看,换换脑子。” 她将主导权轻巧地引向陈知。 陈知挂上得体的微笑,与史密斯教授夫妇寒暄了几句,言语间不卑不亢。 “正好,”史密斯夫人热情地邀请,“我们预订了附近那家云顶餐厅,地方不错,视野也好。既然遇到了,一起用个晚餐?人多也热闹些。” 她看向许言和陈知,眼神友善。 许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侧头看向陈知,用眼神征询她的意见。 陈知感受到许言的尊重,心里微微一暖,点了点头:“听教授和夫人的安排。” 云顶餐厅位于附近一栋摩天大楼的顶层,环境雅致,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落座后,史密斯教授熟练地点了餐,并开了一瓶不错的红酒。 几杯酒下肚,气氛变得轻松。史密斯教授显然对陈知很欣赏,话题很快从艺术转向了学术,他提到了陈知那篇被ASJ接收的论文,赞不绝口:“陈,你那篇关于跨国资本与性别劳动力的文章,视角非常独特,数据扎实,结论也很有启发性。看来我们L大社会学系,又要出一位明星学者了。” “教授您过奖了,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陈知谦逊地回应,但眼神明亮,望向许言眉眼带笑。 史密斯夫人笑着插话,目光在许言和陈知之间流转,带着善意的探究:“说起来,许言,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身边有伴儿参加这种私人场合的聚会。以前请你多少次,你可都是独来独往。” 这话一出,餐桌上的气氛微妙地顿了一下。 许言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红色的酒液在杯壁上挂出漂亮的弧度。她没有看陈知,目光落在酒杯上,唇角却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坦然:“嗯,以前是没遇到合适的。” 她的话没有明确承认什么,但那种默认的姿态,比任何直白的宣言都更有力量。 史密斯教授哈哈一笑,接过话头,带着点过来人的调侃:“看来是我们陈学妹魅力太大,终于让我们许大博士这座冰山动了凡心?”他转向陈知,玩笑般地说,“陈,你可要小心,许言这家伙,眼光高得很,能被她看上,不容易啊。不过,她在学术和工作上要求严格,生活中会不会也这么难伺候?” 这调侃带着长辈的亲切。 陈知感觉到桌下,许言的手轻轻覆盖上了她的手背,指尖微凉。她心头一跳,面上却依旧保持着从容的微笑,甚至带着点反击的狡黠,看向史密斯教授: “教授,许学姐在学术上确实要求严格,受益匪浅。至于生活中嘛……”她故意拖长了调子,感受到手背上许言的指尖在微微画圈,才慢悠悠地接下去,目光转向许言,与她深邃的眼眸对上,语气软了几分,“我觉得……她很好。” 一句“她很好”,简单,直接,却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没有刻意秀恩爱,没有忸怩作态,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带着一种沉浸其中的乐趣。 许言凝视着陈知,看着她眼中映着的灯光和自己,看着她不知是酒意还是羞意微微泛红的脸颊,心底那片柔软被狠狠触动。桌下的手翻转过来,与陈知十指紧扣,力道坚定。 史密斯夫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和笑意。史密斯夫人笑着祝福:“好了好了,你们年轻人感情好,我们就放心了。好合哦,许言啊,以后可要多带陈知出来聚聚。” 离开餐厅时,夜色已深。与史密斯夫妇道别后,坐进车里,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许言没有立刻发动车子,她侧过身,看着副驾上的陈知。车厢内光线昏暗,只有仪表盘发出幽蓝的光,映得陈知的眼眸格外亮。 “刚才……”许言开口,声音在封闭的空间里显得有些低沉,“很棒哦。” 陈知知道她指的是那句“她很好”。她微微别开脸,看向窗外流动的霓虹,耳根有些发热,嘴上却不肯服软:“实话实说而已。” 许言低笑一声,伸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迫使她与自己对视。她的目光深邃,带着审视,也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满足。 “只是实话实说?”许言凑近,气息拂过陈知的唇瓣,带着红酒的微醺。 陈知心跳加速,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冷冽的香水和淡淡的酒气混合的味道,蛊惑人心。她看着许言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的情绪不再掩饰,是**裸的情..欲。 “不然呢?”陈知反问,声音有些发紧,却没有躲闪。 许言不再说话,用行动回答。她吻住了陈知的唇,带着被压抑的激情和此刻的放肆,深入而缠绵。 此刻外界都化为了虚无。只剩下彼此的气息、温度和逐渐同频的心跳。 第15章 第 15 章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陈知正在书房里为即将到来的学术会议做最后的演练。这次会议规格很高,她将作为青年学者代表进行主题发言,是她学术生涯的一个重要里程碑。 许言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进来,放在桌角,目光扫过她摊开的讲稿和密密麻麻的笔记。“准备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陈知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明亮。 许言倚在桌边,状似随意地提起:“对了,会议结束后那个晚宴,我让艾玛帮你推掉了。那天晚上我有个很重要的跨国视频会议,需要你陪我一起参加,对方带了家属,你在场气氛会好些。” 陈知敲击键盘的手指猛地顿住。她抬起头,看向许言,眼神里的光芒一点点冷却下去:“你帮我推掉了?” “嗯。”许言并未察觉她语气的变化,顺手拿起她的讲稿翻了翻,“那种社交晚宴意义不大,无非是些应酬。我们的会议更重要。” “我们?”陈知轻轻重复了一遍,声音很轻,却带着清晰的棱角,“许言,那是我的学术会议,我的发言,我的社交圈。那个晚宴,是组委会特意为参会学者提供的交流平台,有很多我希望能当面请教的前辈。” 许言终于从讲稿上抬起头,对上了陈知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了平日的温顺或狡黠,只有一种被侵犯了领地般的冷硬。“所以呢?”许言微微蹙眉,习惯了掌控的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交流的平台以后还有,我的会议关系到下个季度的核心合作。” “所以,你没有问过我,就单方面替我做了决定?”陈知站起身,与许言平视,身高上的劣势被此刻的气势弥补,“在你看来,你的事情永远比我的重要,我的时间和社交安排,都可以由你随意支配,是吗?” 许言的脸色沉了下来。她不习惯被这样质问,尤其是来自陈知。一种混合着被冒犯和不解的烦躁涌上心头。“陈知,我以为我们之间不需要计较这些。我的资源、人脉,哪一样没有向你敞开?现在只是需要你配合一个晚上……” “敞开?”陈知打断她,唇角勾起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是施舍,还是需要我随叫随到的配合?许言,我搬进来,接受你的帮助,不代表我把自己的一切所有权都转让给了你。你说过我是你的女朋友,所以我不是你的附属品。” “附属品”三个字像一根针,刺中了许言内心深处隐秘的恐惧和过往不愉快的记忆。她的语气瞬间变得冰冷尖锐:“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难道没有我的功劳?没有那五百二十万,没有实验室的RA职位,没有我带你进入的圈子,你能这么快站上ASJ的讲台?陈知,认清现实,适度的依赖和配合,是你应该付出的代价。” 这话出口的瞬间,许言就后悔了。她看到陈知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那双总是清亮的眼睛像是被瞬间冻结,里面所有的光都熄灭了,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失望。 陈知定定地看了她几秒,然后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合上电脑,收拾好讲稿,转身就往外走。她的背影挺直,却带着一种脆弱的倔强。 “你去哪儿?”许言下意识地问,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陈知脚步未停,声音平静得可怕:“回我自己的公寓。那里的确又小又破,但至少,在那里我做任何决定,都不需要向我的‘金主’请示代价。” “金主”两个字,像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许言心里。她看着陈知毫不留恋的背影消失在书房门口,听着楼下大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整个人僵在原地。 书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以及那杯还在冒着热气的牛奶。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陈知身上清冽的香气,此刻却变得无比刺鼻。 许言烦躁地一拳砸在书桌上,震得牛奶杯晃了晃。她从未如此失控过。陈知的话,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潜意识里的傲慢和控制。她一直以为自己给予的是保护和资源,但在陈知看来,那或许是枷锁和不对等的交易。 她想起陈知在画廊里说《奇点》像她时的认真眼神,想起她在史密斯教授面前坦然说“她很好”时的温柔,想起她伏案工作时专注的侧影……那个独立、聪慧、努力在自己领域发光的陈知,才是最初吸引她的根本。而她刚才,却用最伤人的话,否定了这一切。 认清现实?付出代价? 许言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她错了,错得离谱。 她没有犹豫,立刻拿起手机,拨通了陈知的电话。无人接听。再拨,依旧如此。 许言抓起车钥匙,快步下楼,发动车子,朝着陈知那个旧公寓的方向疾驰而去。她知道,有些裂痕,如果不立刻修补,可能就再也无法挽回。 当她敲响那扇略显陈旧的门时,里面一片寂静。许言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她靠在门边,第一次感到一种无力般的恐慌。 “陈知,”她对着门板,声音低沉,带着前所未有的沙哑和……恳切,“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我们谈谈。” 里面依旧没有动静。 许言沉默了片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继续开口,不再强势,而是带着剖析自己的艰难:“刚才的话,是我不对。我不该否定你的努力,更不该用那种方式……衡量我们的关系。” 她停顿了一下,组织着语言,试图剥开自己坚硬的外壳:“你说得对,我没有尊重你的独立性和你的领域。我习惯了掌控,习惯了用我的方式去安排,以为那就是对你好……但我忘了问你,你想要什么。” 门内,隐约传来一声极轻微的抽泣声。 许言的心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狠狠揪紧。她放柔了声音,带着清晰的懊悔:“我不是你的金主,陈知。从来都不是。我只是……一个爱上你,却用错了方式的混蛋。” “那个晚宴,我已经让助理联系组委会恢复了。你的任何决定,我都不会再擅自干涉。我向你保证。” 她说完这些,像是耗尽了力气,额头轻轻抵在冰凉的门板上,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许言几乎要绝望时,门锁“咔哒”一声,轻轻打开了。 矛盾爆发得突然,和解也来得迅速。 陈知站在门后,眼睛红肿,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带着深深的疲惫。 她没有看许言,只是侧身让开了一条缝隙。 许言走进去,这个狭小却充满陈知气息的空间,让她感到一阵心酸。她没有坐下,只是站在客厅中央,看着陈知。 “对不起。”许言看着她,无比认真地又说了一次。 陈知终于抬起眼,看向她,声音还有些哑:“许言,我要的从来不是你的道歉,而是平等的尊重。” “我知道。”许言走上前,想伸手碰触她,却又怕被拒绝,手悬在半空,“我会学。给我时间,也给你自己一点时间,看看我能不能做到,好吗?” 陈知看着许言眼中毫不掩饰的悔意和小心翼翼,看着她因为匆忙赶来而略显凌乱的发丝,心底那堵冰墙,终究还是裂开了一道缝隙。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许言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一半。她知道,这只是开始,修复信任需要时间。但她愿意为此付出时间和努力。 陈知转身,默默走回客厅那张旧沙发坐下,双臂环抱住自己,像是感到了冷。 许言跟了过去,没有靠近,只是站在不远处,安静地陪着她。昏暗的灯光下,陈知的侧影显得格外单薄。 寂静在小小的客厅里蔓延。忽然,许言看到陈知的肩膀开始微微颤抖,一滴,两滴……晶莹的泪珠无声地滑落,砸在她自己环抱的手臂上,晕开小小的深色痕迹。 许言的心被狠狠攥紧,她再也忍不住,走上前,蹲下身,与坐在沙发上的陈知平视。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陈知冰凉的手指。 陈知没有挣脱,泪水却流得更凶。她抬起朦胧的泪眼,看向许言,声音破碎不堪,带着一种从未显露过的脆弱: “许言……你知道吗……刚才你说代价……说认清现实……”她哽咽着,几乎说不下去,“……像我爸,像我妈妈……永远都是这样……” 许言屏住呼吸,紧紧握住她的手,给予无声的支撑。 陈知闭上眼,泪水顺着脸颊不断滚落,仿佛回到了那个永远无法获得公平认可的童年。 那是南方一个潮湿闷热的小城,空气里总是弥漫着樟脑和旧家具的味道。小小的陈知拿着几乎满分的试卷,兴冲冲地跑回家,想得到一句夸奖。可等待她的,是弟弟打碎了邻居家玻璃后,父母焦头烂额的争吵。 “都是你!整天就知道死读书!也不知道看着点弟弟!”母亲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劈头盖脸砸来。 父亲在一旁闷头抽烟,最后也只是叹气:“你是姐姐,要让着弟弟,懂事点。” 她攥着试卷的手指一点点收紧,纸张边缘变得皱巴巴。那鲜红的分数,像一个无声的笑话。 她努力考第一,努力包揽所有家务,努力变得乖巧懂事……她以为这样就能换来和弟弟一样,甚至只需要一半的关爱和认可。可没有。无论她做得多好,父母的视线永远优先落在那个调皮捣蛋的男孩身上。她的优秀是理所应当,她的需求是无理取闹。他们永远觉得她“不够”,永远觉得她应该付出更多。 多少个深夜,她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咬着嘴唇无声地流泪,枕头被浸湿一片。她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孩子,爱却有如此分明的高低贵贱?是不是她还不够好?是不是她必须变得更强大、更优秀,才能换来一点点……坚定不移的选择? 所以她拼命地学,拼命地往上爬,把所有的委屈和渴望都埋在心底,用坚硬的壳把自己包裹起来。她告诉自己,不要依赖,不要奢望,只有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才是真实的。 “……我那么努力……就是不想再被人轻易否定,不想再被要求付出代价才能换取一点点本该就有的东西……”陈知睁开眼,泪眼婆娑地看着许言,像是透过她,看着过去那些永远无法满足的期待,“我以为……你是不一样的……” 最后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着许言的心脏。她终于明白,自己刚才那番话该有多么的混账。 她不是故意要伤害她,却又精准地踩碎了她最脆弱的部分。 许言再也无法克制,她起身坐到陈知身边,伸出手,将这个浑身冰冷,哭得不能自已的人,轻轻地拥入怀中。 陈知僵硬了一瞬,随即,那强撑了许久的防线彻底崩溃。她把脸埋进许言的肩窝,像迷途已久的孩子终于找到了港湾,放任自己呜咽出声,泪水迅速浸湿了许言的衣料。 许言紧紧抱着她,一只手环住她的背,另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她没有再说“对不起”,那些言语在此刻显得苍白无力。 许言一下又一下的轻拍着她的背,无言的在诉说她的懊悔——怀里的人,她聪明,她坚强,她拥有璀璨的灵魂,但她内心深处,也住着一个从未被妥善爱过,始终在害怕被抛弃的小孩。 “陈知,”许言在她耳边低声呢喃,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值得所有的尊重和自由,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你的尊重和自由在自己身上,也从来不需要别人的施舍。”许言的话语,一字一句,敲在陈知的心上,“我不会再替你做决定,不会再否定你的努力。你的领域,你永远是主导。” “相信我一次,好吗?” 陈知在她怀里,哭声渐渐止息,只剩下细微的抽噎。许言的怀抱温暖而有力,带着她身上令人安心的冷冽香气。 那些话语,像温暖的泉水,缓缓流入她干涸已久的心田。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更紧地依偎在许言的怀抱,仿佛这里有久违的温暖和力量。 第9章 第 9 章 中途,陈知去洗手间补妆。站在宽敞明亮、弥漫着香氛的洗手间里,她看着镜子里那个妆容精致,衣着华贵的自己,有一瞬间的陌生感。冰凉的水流冲刷过手腕,带来一丝清醒。 “穿得再贵,也掩盖不了骨子里的穷酸气。”一个略带尖刻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陈知抬眼,从镜子里看到身后站着一个穿着粉色礼服,妆容浓艳的年轻女人,正带着毫不掩饰的嫉妒和轻蔑看着她。陈知记得她,刚才一直试图往许言身边凑,但许言没怎么理会。 陈知关掉水龙头,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干手,转过身,平静地看着那个女人,眼神里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恼怒,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淡漠。 “至少,”陈知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对方耳中,“我穿着适合自己的衣服,而不是像某些人,把整个调色盘都挂在了身上,也挂不住想要的关注。” 她微微勾起唇角,那笑容冰冷嘲讽:“另外,与其在这里评价别人的‘骨气’,不如想想怎么提升自己的‘价值’。毕竟,许言的眼光,一向很高。” 说完,她不再看对方瞬间涨红的脸色,径直走出了洗手间,背影挺直,步伐从容。 回到宴会厅,许言似乎刚结束一段谈话,正倚在吧台边等她。她递给陈知一杯香槟,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遇到麻烦了?”许言问,语气听不出情绪。 陈知接过酒杯,浅浅抿了一口,气泡在舌尖炸开。“算不上麻烦。”她顿了顿,抬眼看向许言,眼神清亮,“只是有人提醒我,别忘了自己的位置。” 许言挑眉,靠近一步,声音压低,带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亲密:“那你觉得,你的‘位置’应该在哪里?” 陈知没有后退,迎着她的目光,同样压低声音,却带着一丝反诘:“这难道不是由金主姐姐你来定义的吗?” 她的语气乖巧,眼神却带着挑衅。仿佛在说:你给了我钱,给了我身份,但我究竟是谁,站在哪里,或许不由你一人说了算。 许言凝视着她,半晌,忽然低笑出声。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陈知耳垂上那枚冰冷的钻石耳钉,动作带着难以言喻的亲昵。 “我的定义很简单,”许言的声音带着蛊惑,目光灼灼,“站在我身边,就够了。” 此刻这边人很少。 “今晚表现得很好。”许言靠在吧台上,晃着酒杯,目光落在陈知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比我想象的更好。” 陈知晃着酒杯,没有喝。“拿了钱,总要办事。”她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许言轻笑:“只是办事?”她走近,指尖抬起陈知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陈知,你很清楚,我要的不只是一个会办事的下属,或者一个漂亮的花瓶。” 她的目光深邃,里面翻涌着清晰的情感和**。 “我要的是你。”许言的声音低沉而肯定,“清醒的,完整的,带着你的骄傲和野心,站在我身边的你。” 陈知的心脏猛地一缩。许言的直接,每次都让她无所适从,又隐隐悸动。 她深吸一口气,没有避开许言的手,也没有回应她的情感宣言,只是问:“那张卡里的钱,我可以随意支配,对吗?” 许言挑眉,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当然。给你的,就是你的。” “好。”陈知点头,然后,她做了一件让许言都有些意外的事。 “那第一笔支出,”陈知抬起眼,眼神恢复了平日里做研究时的冷静和专注,“我想投资许学姐实验室旗下,一个新成立的社会科学交叉研究种子基金。我看过项目书,前景很好,但初期融资似乎有点困难。” 她微微歪头,看着许言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语气带着一丝狡黠: “金主姐姐,应该不会拒绝我这个……小小的投资请求吧?” 空气瞬间凝滞。 许言看着陈知,看着她那双清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芒。她没有用这笔钱去消费,去享受,而是选择将它投回了与许言相关的,具有前瞻性的领域。她不是被圈养的金丝雀,而是试图成为合伙人的掠食者。 片刻的寂静后,许言忽然大笑起来,笑声畅快而真实,打破了这边的沉寂。她伸手,将陈知紧紧揽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窒息。 “陈知啊陈知……”许言在她耳边低语,气息温热,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你真是……一次又一次地给我惊喜。” 她松开一些,捧着陈知的脸,目光灼热得像要将她吞噬。 “我准了。”许言说,眼神里充满了欣赏,“欢迎入股,我的……小投资人。” 回程的车上,密闭的空间里弥漫着淡淡的酒气和陈知身上清冽的香水后调。与来时那种带着试探和紧绷的安静不同,此刻的车厢被一种微醺黏稠的氛围笼罩。 陈知显然是醉了。她不像有些人醉酒后吵闹或沉睡,而是异常安静地歪在座上,侧着头,一双蒙着水汽的眼睛一眨不眨直勾勾地望着处理文件的许言。 窗外的流光飞快地掠过,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将那抹未曾卸去的正红唇色衬得愈发妖娆,眼尾那颗小痣在迷离的眼神边,像一颗引人堕落的标记。 她看着许言利落操控笔电的侧影,看着被窗外光线勾勒出的冷峻下颌线,忽然痴痴地低笑起来,眉眼弯弯,带着纯然欣赏的痴迷,很迷人。 “许言……”她软绵绵地唤道,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醉后的黏腻,“许言……你怎么这么美啊……” 许言握着鼠标的手指微微一动,目视屏幕,没有回应,嘴角却几不可查地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陈知似乎不满意她的沉默,又换了个称呼,语气带着点撒娇般的抱怨:“许学姐……”她微微凑近了些,温热带着酒香的气息拂过许言的耳廓,“你怎么……这么帅呢?” 最后那个“金主姐姐”叫出口时,带着一种天真又大胆的媚意,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 许言终于侧过头,飞快地瞥了她一眼。只见陈知双颊绯红,眼神迷蒙,笑容却纯粹得像个孩子,与晚宴上那个谈笑风生暗藏锋芒的女人判若两人。这种毫无防备全然依赖的模样,猝不及防地撬开了许言心底某个坚硬的角落。 她喉间有些发干,声音却维持着一贯的平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喝多了就老实坐着,别乱动。” “我没乱动……”陈知小声嘟囔,身体却诚实地又往许言那边靠了靠,几乎要将脑袋枕在许言的手臂上,目光依旧胶着在许言的侧脸上,喃喃自语,“就是……好看嘛……怎么看都好看……” 她的赞美直白又热烈,不含任何杂质,只是纯粹被美色所惑的醉语,却比任何精心设计的撩拨更让人心动。 许言感受着手臂传来的温热和重量,听着耳边那软糯的,一遍遍重复的赞美,心脏像是被泡在温热的蜂蜜水里,一种陌生柔软的酸胀感缓缓蔓延开来。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人用如此简单,甚至幼稚的词汇,搅得心绪不宁。 她空出一只手,轻轻将陈知歪过来的脑袋推回椅背,语气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坐好,危险。” 陈知顺从地靠回去,却依旧歪着头看她,笑容傻乎乎的,眼神亮得惊人。 车子终于驶入别墅车库停稳。许言解开安全带,正准备下车,衣袖却被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拉住。 她回头,对上陈知水光潋滟的眸子。 “许言……”她又唤了一声,声音轻得像梦呓,带着全然的信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恋,“我们到家了吗?” “到家了”这三个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许言心底漾开圈圈涟漪。她看着陈知全然信赖地抓着自己衣袖的模样,那双清醒时总是带着审视和距离的眼睛,此刻只映着她一个人的影子。 许言沉默了片刻,然后伸手,不是推开,而是轻轻覆上了陈知拉着她衣袖的手背。她的掌心温热,带着常年操控精密仪器留下的薄茧,触感清晰。 “嗯,到家了。”许言低声回应,声音是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温和。 她俯身,帮陈知解开安全带,然后小心地将她从车里扶了出来。陈知几乎是整个人软绵绵地挂在她身上,带着酒意的温热呼吸喷洒在她的颈窝,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念叨着“金主姐姐真好……”。 许言半扶半抱地将她带回卧室,动作比上一次她醉倒时,要轻柔得多。将她安置在柔软的大床上,陈知一沾到枕头,便自动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蜷缩起来,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红唇微嘟,睡得毫无防备。 许言站在床边,没有立刻离开。她看着陈知安静的睡颜,看着她因为醉酒而泛着红晕的脸颊,看着她肩头礼服那朵金属羽毛花因为躺下而微微变形。 晚宴上那个光芒四射的陈知,和眼前这个迷糊只会傻笑着夸她好看的醉猫,奇妙地重叠在一起。 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占有欲和保护欲交织着涌上心头。 她俯身,指尖极轻地拂过陈知眼尾的那颗褐痣,动作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珍视。 “晚安,陈知。” 她低声说,然后关掉了大灯,只留下一盏昏暗的夜灯,悄然退出了房间。 回到空旷冷清的主卧,许言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寂静的夜色,脑海里却反复回响着陈知那句软软的“我们到家了吗”,以及她那纯粹的欣赏,一遍遍的赞美。 她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喜欢这只时而狡黠、时而脆弱、时而光芒万丈的小狐狸了。 心动,从来都覆水难收。 许言轻轻摩挲着指尖,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陈知手背微凉的触感。她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