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名日游轮》 第1章 晕船 “命名日快乐,莫里兰斯蒂亚。”一位身着纯白色晚礼服的男子向莫里兰起了酒杯,红酒在玻璃高脚杯中荡了一下,反射出餐厅中昏黄的灯光。 “弗恩利,叫我莫里兰就行了,谢谢。”莫里兰举起手中红酒杯以示回应。 “行,莫里兰。”弗恩利笑着应到。 酒杯相碰发出清脆一响,莫里兰将酒杯靠近嘴唇。冰冷的玻璃贴在下嘴唇上好一会,他仍然没有喝下第一口。 他心不在焉的状态与这趟行程有关系。 现在,他正处于去往度假胜地知音岛的豪华游轮上。 原本的计划是要在那里庆祝他的第二十一个命名日,宴席都已经预定好了,要邀请的各路亲戚朋友都在这游轮上了,结果在兰彻帝国海岸的中转站上,游轮由于维修多停了几天,与预定的时间恰好错过。 好在他所乘坐的爱德兰号是全国最豪华的游轮,没有之一,所以他的父亲————黛尔斯提斯公爵大人,最终决定将他的命名日在船上庆祝,毕竟爱德兰号不比知音岛的海岸差,在这里举办他的命名日庆典也很挂得住面子。 “莫里兰?”一旁的弗恩利看他怔住好一会了,担心地问。 莫里兰回过神,“没事。”说着品尝了今日的第一口酒。他轻轻含着那一口酒,直到葡萄酒的酸、涩与醇香充分发散到口腔每一处之后,他才缓缓地咽下。 莫里兰看向一边松了一口气的朋友,心里开始默默抱怨: 弗恩利·卡内夫,卡内夫公爵家的长子,自小跟他关系很好的玩伴,人脑可能缺根筋所以很好相处。宴会场地的变换丝毫不影响这家伙的兴致,他弗恩利的心态是自己的事斤斤计较,别人的事随遇而安。 莫里兰从小就知道,这种朋友都是靠对等的身份关系被迫维持的,没太多真情实意,特别是像弗恩利这样的,与他而言,这种朋友除了利用以外的唯一作用闲了乏了损一下。 ………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只要是他现在心情实在是好不起来,使他很想损人。由于一个秘密,只有他的近侍才知道的秘密 ———他晕船。 就此一条,论爱德兰号多么豪华气派,他注定是无法享受此次旅程的了,连带毁掉的还有他的命名日庆典,以及幻想中的的知音岛海滩。 虽然现在海面上风平浪静毫无颠簸,但以防万一他现在的唯一行动准则就是:少吃少喝,吐起来麻烦。 “我出去散散心。”莫里兰对弗恩利说,然后招呼侍从把只动了一口的酒收了下去。 “别忘了今天的晚宴啊!”弗恩利目送离开的身影来了一句。 ———— 从顶层的一等舱餐厅出来,莫里兰到了顶层甲板上。 肆无忌惮吹着的海风和毫无秩序起伏的海浪很快让他吐意大作。 不能呆在甲板上。 至少要看不见海面。 他立刻准备回到负一层的客房里去,与这没有方向感的海上世界暂时隔绝。 “莫里兰斯蒂亚!你怎么在这里!他们不是把餐厅包场了要喝一下午的酒吗?” “还有音乐会,爵士乐大师乌尔拉斯亲演!包场!” 莫里兰莫里兰抬头看去,又是另外几个他的狐朋狗友,勾肩搭背地走着醉步呢。 没个正经样。 “叫我莫里兰就好,谢谢。”他说。 “好好好!”说着几人又大摇大摆地向莫里兰走来。 莫里兰感受到迎面而来的独属于贵族的“高档醉汉”气息……总结一下还是酒气。 更想吐了…… “我现在有事,你们先继续玩着,我们晚宴的时候再见。”说完块步走向升降梯所在的位置,忽略了几个贵族醉汉呐喊道别的声音。 莫里兰在升降梯口等待时刻记得深呼吸,压住胃里不舒服的感觉。 为了他的命名日宴会,本次游轮一等舱的贵族全都是黛尔斯提斯公爵大人请来的,路上一抓一个老交情,遇到总要招呼几句。 但再这么抓下去他真的撑不住了,他现在只想到盥洗室吐个痛快,再到自己的房间里躺到晚宴为止。 “叮”的一声,升降梯到了,镶玻璃的木门正以龟速向两边打开。 门缝之间逐渐展露出一个黑色身影。 莫里兰心中一惊,祈祷千万别是熟人!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莫里兰斯蒂亚。” 寄。 “我赶时间。”莫里兰迅速溜进升降梯,甚至没确认与他擦肩而过的是哪一位。 “等等!莫里兰斯………” 等你大爷! 虽然心里是这么喊的,他嘴上还是说着:“贵安,再见。” 然后全心全意催促这个龟速的升降梯开始运行。 升降梯慢得就像年近八十的老太太。也许有人认为速度慢下来、有条不紊的会更有“贵族风范”,但现在莫里兰只想谢谢工程师和设计师全家。 终于,升降梯到了他要去的负一层。 他恍若渡劫成功班抬头,看见龟速展开的木门。 不详的预感浮现。 千万别再遇到熟人…… 他屏息看着前方,随着木门完全敞开,他却发现他多虑了,外面没有人。 他松口气,拔腿就向自己的房间跑,一刻不多等。 排列着房间门的走廊在他身边迅速向后逝去。 就在还剩最后一个转角革命即将胜利之时!一个巨大的如山一样的黑影撞入他的眼帘,让他被迫一个急刹。 莫里兰捂住嘴巴强制深呼吸,压住胸膛处翻江倒海的吐意,然后抬头看面前的黑山。 “莫尼……” 很不爽的语气。 这一下把他体内的不舒服劲儿都震回去了,双脚瞬时站定,身体立正,诺道:“父亲。” 公爵大人上下审视莫里兰一番,而后眉头紧锁,质问道:“为什么要在走廊里奔跑?” 父亲的问罪让他一时语塞……精神意义上的和物理意义上的。 真的快不行了…… 对了,父亲不知道他晕船,现在正好可以告诉他…… 正当莫里兰打算开口解释时,公爵大人发话了:“不管为什么,没有下次。” 莫里兰一下子把快要出口的话全都憋回去了。 “收拾好,换件合适的礼服,不要在宴会上丢脸。”公爵大人不容置疑地撂下一句,越过还用一只手紧紧捂住嘴唇的莫里兰,走了。 莫里兰呼出刚刚一直憋着的那口气,略感放松。 结果一放松就迎接了地狱。 胃酸在肚里翻江倒海随时可以冲破喉口的防线…… 完了! 莫里兰不受控的弓下背,整个脑子昏沉沉,苍白的脸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唔……… 突然间,莫里兰感觉有一只温暖厚实手从后面拖住他的背,半推半勾地以极快的速度引着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能力的他向着他所不知的方向快速走去。 失控的脚跟着快速走几步路,他还未来得及确认面前是哪里,就只听得门砰地一声大开。没有间隔,那只手把他往另一方向一勾,随即松开,转向而扯开莫里兰死死捂着嘴的那只手,另一只手摸上莫里兰长满柔软金黄色头发的头顶,倏地向下一按。 莫里兰脑中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 ………………… ………………… 等到脑子重新清醒过来,莫里兰抬起头颅,发现自己竟已经在客房的盥洗室内,面前是一个大桶,应该是客房内专为他这种身体不舒服的游客准备的。 而他除了喉头发酸,整个食道都火辣辣地以外,没有别的不适感。 他才转身准备看向帮了他一把的人,那人就像是注意到她清醒了一样松手,走到一边的洗手台,拿出一个玻璃杯简单冲洗一下,再接满纯净水递给莫里兰。 莫里兰愣了一下,直到那人拿着杯子的手在他面前轻抖一下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接过水杯,道了声谢谢。 “不谢,”那人应到,这是莫里兰第一次听到这人的声音爽朗而沉稳,很奇怪的感觉。 “即便加了陀螺平衡仪,仍然常有船客会晕船,这是正常现象。”他手上闲下来,就干脆把双手反撑在大理石洗手台上,身体向后靠着。他又一笑:“不过紧急时刻不允许奔跑也真是够狠的。” 他听到了,自己和父亲的对话………这么一想,莫里兰倍感尴尬。他先漱了口,然后小口抿水来润发酸的喉咙。喝水的间隙时,他偷偷抬起眼皮瞄眼前的男人。 他有一头不常见的银灰色头发,毫无章法地披在额上,鬓边。他现在一副无聊至极的样子,双手反撑着洗手台,抬头望天花板。此时从凌乱银发中露出的右耳上,一株吊在耳垂上的蓝宝石耳环完全显露。蓝色的宝石好似蕴含着外面蔚蓝的大海与苍蓝色的天空。以及他深邃的深绿色眼瞳…… 是很陌生的样貌,至少在他生长的艾克尼亚帝国中他没见过。 貌似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那人把扬起的头收回,看着他:“怎么了?” “没什么,”莫里兰说,“再次感谢。” “不用了,你抓紧时间回去休息一会吧,晚宴的时候换一套更正式的礼服,”他好像仔细端详了一下莫里兰的深灰色的礼服,“这件确实差了点意思。” 莫里兰才发现这人慌乱之中把他拉进的不是自己的房间,应该是他的… 更尬了。 莫里兰觉得好一些了就立刻离开了房间。走之前问了一下这个生面孔:“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环臂在前,笑答:“洛克福德。” “直接这么叫我就好。” 莫里兰迅速收拾好形象,把水杯放在一边,向他伸出手,很社交腔地道:“我是莫里兰斯蒂亚·黛尔斯提斯。名字太长,你可以直接叫我莫里兰。很高兴认识你,洛克福德。” 第2章 晚宴 洛克福德没有接下莫里兰伸出的手。 “免了,黛尔斯提斯阁下。” 没料想他这么不给面子的莫里兰眼皮跳了一下,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收回了手。 “离晚宴没几个小时了,抓紧时间去休息一下吧。”说完洛克福德头也不回地率先出去了。 莫里兰之前对这人的好感一扫而空。 好没礼貌。 ————————— 夜幕降临,太阳被地平线完全吞没,海上放眼望去只有无边无际的黑,以及满天照不亮任何东西的繁星。 爱德兰号上的电灯全部打开,暖黄色的灯光充盈了游轮的每一个角落。 中央宴会厅内,穿着各式晚礼服的贵族们互相攀谈着,随音乐舞着,男士□□的腰身在舞池中旋转,女士蓬松的裙摆摇动,如一团云抖了一抖,悠悠离去。 夜晚的海面相对下午更加狂野,船舱内可以感到些许晃动。被强行拉来的莫里兰早已经陷入了晕船的深渊。 他抬头看着天花板中央的水晶吊灯。吊灯随游轮摇晃,暖黄的灯光在他眼里也轻旋起来,如同母亲温柔的摇篮曲。他好像随时都可以倒下,一睡(晕)不醒。 但他不能缺席这个晚宴,所以他只能在心里对着吊灯默骂:你就可劲转吧,哪天晃到掉下来了有下面那些跳舞的傻子们好受的。呵呵…… 旁边的侍从走来,对他道:“少爷,时间差不多了。” “知道了。”莫里兰毫无表情地答道。 他现在看见这位侍从就气。 这位侍从,查默,从他小时就跟着他,基本没有违抗过他的命令,除了…… 他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本来柔软的头发现在硬得毫无生气。 今日临走前,收拾完毕的他被查默强行要求做发型,他当时不以为意地答应了。 结果就变成了查默摁着他的头发一个劲地喷塑型胶,嘴中还哼着爵士乐,脚下哒哒哒地打着欢快的拍子。他一边挣扎一边防止塑形胶喷到衣服脸上,还要一边喊够了!停下! 直到这头发硬得很树杈一样,狂风吹过都巍然不动,查默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拿张帕子擦了擦手,跟随者面如死灰的他挪步到宴会厅。 讲真,他感觉自己其实没有头发,而是顶了一个铁头盔。而“背叛”他的查默,他今天一点都不想理。 气归气,正事还是要干的。 他理了理礼服领口,向舞池边上一个台子走去。 公爵大人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父亲。”莫里兰向他问候到。 公爵大人仍是那副威严的样子,点头招呼他过来。 莫里兰走到台子中央。 旁边演奏团时而激昂时而婉转的乐声戛然而止,喧闹的贵族们也渐渐安静下来,看向台子处。 “在此,我隆重感谢各位的到来,为我的孩子庆祝他的第21个命名日。”公爵大人道。 “因为行程的延期,我们不得不在这艘游轮上举办晚宴,忍受着海上的颠簸与诸多不便。但是,这丝毫不能影响我们热忱的心!” 莫里兰在一旁深呼吸。 我很被影响,谢谢。 “船上的一切花销都由黛尔斯提斯公爵家来负担,愿各位敞开享受,玩得开心。” 莫里兰疑惑地看了眼公爵,怀疑这语气,他爸莫不是把爱德兰号买下来了?假如是,那么对于晕船的他绝对是一大灾难。 接着他就被公爵大人叫住。 “莫里兰斯蒂亚,你说两句。” 莫里兰被推出来,心中怨恨道:说什么?说我马上要倒了你们都给我小心点吗? 开玩笑的,莫里兰心中骂完,稳健地上前一步。 “各位远道而来的朋友们,”他看向和他几乎同龄的那一群人,“以及屈尊到来长辈们,”他看向几个在场的有爵位的老家伙,“感谢你们的长期以来的照顾,今后也请多多关照了。”话毕很是礼貌地敬了个礼。 台下掌声四起。 好尬。 好假。 好晕。 好难受。 ———————— “莫里兰,你不去跳舞吗?”弗恩利看见在角落靠着墙的莫里兰,走过来问。 “不了,没那个兴致。”莫里兰闭眼扶额,满满的表达他的不耐。 弗恩利看着他这幅有气无力的鬼样子,思索片刻,提醒道:“你忘了,公主殿下也在,公爵大人怎专门邀请她来给你当女伴的。你把她落在一旁可不好。” 莫里兰睁眼,问:“公主?哪个公主。” “还能是谁?肯定是小公主殿下啊!喏,在那儿!”弗恩利说着向舞池某处看去。 莫里兰追随他的目光,看见了年方16的可爱的小公主,她在跟旁边一位帅哥聊天,笑的很开心。 “我觉得我对她来说很多余。”莫里兰道。 “嗯?谁?居然冒昧打扰公主殿下……我现在就去把他赶 走。”说着弗恩利撸起袖子就准备往那边走。 “未来的卡内夫公爵大人~~首先,您要是自降身份当一次打手我一定不介意,且会拍手称赞大声叫好加广泛宣传您的英勇事迹。其次,要是再不去陪着您的女伴小姐的话,您也会被判定为和我一样多余的男人哦!” “你别阴阳怪气了,老兄,我走,我走就是。”话毕,弗恩利就灰溜溜跑了,留予莫里兰一片清静。 等弗恩利重新成为舞池中的一员以后,莫里兰看向陪着小公主说笑的那个男人。 话说所有长辈们,包括国王陛下,都说他和小公主关系好,但其实只是他的姑姑、黛尔斯提斯公爵的姐姐,是当今皇后,与他算是表兄妹。他是黛尔斯提斯家的独生子,没有直系的兄弟姐妹,而小公主替他承包了所有“妹妹份”的“麻烦”。 也是因此,当有生面孔接近公主殿下时,莫里兰就会帮着观望一下,以免对方别有所图,小公主年纪小辨不清。 莫里兰强忍着难受,向那边走去,从后方接近那个男人,在小公主惊喜与惊讶的目光中,在男人肩上不重不轻地拍了一下。 “晚好,塞西特利亚!” “还有这位先生,很高兴见到你!”说完面带微笑着手在他的肩上重重一捏,向后一拉,迫使他看向自己。 结果正巧对上一只深绿色的眼睛。 还有,这货头发是银白色。 …………… “晚好,莫里兰。”洛克福德笑着向他问好。 莫里兰与他对视,像是想从他的眼中望出什么,顺便消解一下方才的尴尬。 “莫里兰斯蒂亚!你之前去哪里了?你一说完话我就再没见到你了!你是不是躲着我!”塞西特利亚凑了过来,打断了两人的眼神交流。 “别生气,这不是过来吗。”莫里兰趁说话的机会溜开,走到公主殿下一侧。 塞西特莉娅气鼓鼓的表情一下飞不见,还猛的一抓莫里兰迫使他弯腰,用手掩住在他耳边“悄悄”说: “介绍一下,这位,刚刚认识的……” “我认识。” 莫里兰道,说着抬眼正好对上洛克福德的笑脸。 洛克福德看见了,竟想他悠悠吹了声口哨,想必是看到塞西特利亚说“悄悄话”的方式,感觉很有趣。 啧,塞西特利亚这说话习惯必须得纠正一下了。 “噢!你认识啊!快给我介绍介绍!” 莫里兰心道:刚刚不还是你在给我介绍吗? “洛克福德,这位。”莫里兰说。 公主殿下听了,很高兴的撒手让莫里兰能够直起腰杆,然后直接越过莫里兰凑到洛克福德面前,说:“我猜出来你是哪位客人了!你是洛克福德先生!” 似是听了什么更有趣的笑话,洛克福德一下笑出了声,道:“呀,洛克福德是谁呢,没有听过啊。” 塞西莉娅闻言又转回来,又把莫里兰往下一扯,像之前那样用手掩着问:“洛克福德是谁啊,我以前好像也没听过。” 莫里兰看着这位铁定是被耍了的公主殿下,无奈地说:“我也没听过。” 塞西特利亚撅起嘴唇,眯眼道:“哥哥真没用。”然后直接丢下莫里兰走到洛克福德面前说话去了。 莫里兰:………… 是我多余了。 自己随口说的话终究会成为回旋镖狠狠砸在自己身上。 算了,塞西特利亚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就让她去吧。之后再抓着洛克福德警告一下就行。 而且按理来说这班游轮不应该有不认识的人才对,而他对洛克福德这号人完全没有印象,十分可疑。 莫里兰看向洛克福德,银白头发的男人与公主交谈甚欢,时而露出笑意。而公则是十分兴奋,话匣子关不住似的。 这家伙,完全就是在拿心性不成熟、幼稚可爱的公主殿下取乐吧。硬说的话,自己也被拿来取乐了,大概。 真是令人不爽。 “莫里兰斯蒂亚。” 正当他思考时忽然被打断了,听声音是塞西特利亚。 “甜点来了,自己拿哦!香草味的千层给我留着。”然后回头继续和洛克福德谈话。 好,最爱的蛋糕都不要了是吧?那我就不客气了…… 莫里兰向香草千层伸出罪恶的小手。 奶油的甜香和蛋糕烘培后的焦香窜入莫里兰的鼻腔,勾起了还在头晕的他很不好的感觉。 又开始想吐了。 莫里兰从中午开始就什么东西也没吃过,空腹状态下除了酸水什么都呕不出来。 他默默的开始往边上挪。在宴会结束之前他不能离席,所以他决定找一个人少的地方清净一会。 这里实在是太吵了。 “莫里兰!” “嗯?” “请过来一下。” 是洛克福德。 莫里兰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最后还一个踉跄被扶了一把。 “什么事?” “消消气,少爷。” “哈?我没那么小气。”莫里兰说着看了塞西特利亚一眼。公主殿下那么乐在其中,他不可能说什么。 “那好。”洛克福德一笑,银白色头发垂下几缕,遮挡了深绿色的眼。 “宴会厅右边的隔间里有沙发,去休息一会吧。” ——————— 莫里兰在所谓隔间的沙发上坐下,摊开掌心。 刚才洛克福德扶他的时候瞬势往他手掌里塞了个小铁盒。 假如里面是密报一类东西,那么就能解释为什么自己不认识这家伙了。若是父亲的线人,他是有可能不认识的。 莫里兰倒出铁盒里叮啷作响的东西。 只是薄荷糖。 第3章 命名日(1) 莫里兰本来只打算在这里休息一会就返回舞厅的,结果迷迷糊糊间就在沙发上睡着了。这间休息室里灯光很柔和,没有标配水晶吊灯,只有立在门口的一架台灯。 因为身体不舒服,莫里兰睡的很浅,以至于门一被拧开就惊醒了。 是那个白头发的。 洛克福德关上门,在莫里兰身边坐下,小声说道:“晚宴快结束了,建议你现在去露个面。” 昏暗中莫里兰睡眼惺忪的样子,无神地盯着洛克福德好久,大脑才重新获得处理信息的能力。 “哦。” 连谢都没道,莫里兰起身,意念驱使如行尸走肉般的自己缓步挪动,伸出晃晃悠悠的手去摸门把。 “噗嗤。” 背后冷不防传来一声笑。 “笑屁。” 笑声止住了,但莫里兰能分辨出他还在憋笑。 莫里兰被整清醒了,回头一脸不爽地直视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憋笑的洛克福德。 “你……” “没有嘲笑的意思,只是觉得很有趣。毕竟天生决定的弱点并不是什么可以拿来取笑的东西。”洛克福德解释道。 “哼。” 莫里兰收回去碰门把的手,回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一只胳膊撑在靠背上,面向洛克福德,问道;“你是哪儿的人?” “怎么了?”洛克福德感到一丝不祥的气息,收敛了笑意。 “没什么,就是看你这样子不像艾克尼亚帝国的人。” “怎么不像?” “呵呵,”莫里兰终于有了种掌握话题节奏的感觉,“因为,艾克尼亚帝国里脾性这么差的,最多只有我一个。” “你脾性也不差啊?”洛克福德很认真地说。 莫里兰:“…………” “对,所以像你这么恶趣味的人,不可能出自本国。” “你是在人身攻击吧。” “也许呢?” “为什么?” “你知道你今天晚上在跟谁聊天吗?”莫里兰质问道。 “跟你聊啊。” 莫里兰:“………” 洛克福德看着哑火的莫里兰,又笑了。 “好,好,我知道,是那个很活泼的小姑娘,对吧。” “对,你知道她是谁吗?”莫里兰感到自己又被用来取乐了,有些生气。 洛克福德停了一下,思索片刻,答道:“艾克尼亚捧在心尖上的小公主殿下嘛。” “知道了你还去招惹。” “怎么,你想告诉我表面人畜无害的公主殿下是灾星再世,靠近就会倒霉?还是说她其实身上有毒且只对非本国人有效,靠近她会死翘翘?” “还是说你见不得她……”可能是觉得语言表达效果不够,洛克福德清清嗓,学着塞西特利亚撅起嘴唇说:“哥哥真没用。” 且特意加重了哥哥这个词语。 莫里兰,强忍怒气,正色道:“很难不怀疑你不是别有所图。” 洛克福德哦了一声,像是恍然大悟了一样,转瞬又变成落寞的表情。 “我就这么可疑?” “是。” 他叹口气,头一偏,银白色的头发又倾泻下来挡住一边眼。 “我还帮过你。” “是。” “两次。” …………… “是,但不影响” “好伤心哦。” 莫里兰攥紧拳头,沉声道: “不关我事。“ ………… 这回轮到洛克福德哑火了。 “收回前言,你脾性其实挺差。” “呵,彼此彼此。” ————————— 莫里兰刚出休息室就被侍从叫住,说公爵大人让莫里兰宴会结束后去找他。 于是莫里兰一直在宴会厅角落等着,期间被塞西特利亚拉出去跳了支舞,又回到角落,直到乐声停止,人群散尽,只剩下那仍在摇晃水晶吊灯。 莫里兰往在侍从查默的带领下往临时的公爵办公室走去。 “父亲。”莫里兰行礼问好。 黛尔斯提斯公爵站在窗前,眼睛深邃地望进夜色之中。 “过来。” 莫里兰听令走过去。 公爵从抽屉里抽出一卷纸,说:“虽然有些晚,但是,莫里兰斯蒂亚,命名日快乐。” “你已经二十一岁了。” “是,父亲。”莫里兰诺道。 “这个年纪的贵族子弟早就开始接管部分家业了。” 莫里兰没吭声。 确实,他虽然平时不是没有参与家里的事,但有关系到家族主要产业的事他从来没有参与过。 不是他不负责任撒手不管,而是之前每次提到着回事,父亲就说他还没有准备好,他也不清楚父亲的评价标准,而他的同辈开始接管家业时也没那么多幺蛾子,没办法为他提供什么实质性的建议。 现在父亲主动提起这件事,他还挺惊讶的,有些紧张地攥紧了手。 “知道外面人是怎么评价戴尔斯提斯公爵家的人的吗?” 莫里兰回忆一下,苦笑道:“知道。如果说黛尔斯提斯公爵是艾克尼亚帝国皇室以外最高的山,公爵夫人是皇室最鲜艳的毒花,那么他们的儿子就是帝国最具观赏性的玫瑰花。” “你怎么想?” 莫里兰真是有苦说不出。他自己清楚自己的能力也不差,至少比隔壁弗恩利高了不知几个台阶。被这样评价还是多亏了公爵,不让他管事,叫他只能在社交圈霍霍,评了个“公爵家的玫瑰花”的绰号。 玫瑰花正是因为带了些无伤大雅的刺,才更能凭着美丽在社交圈发出更艳的光彩。所以这个外号有赞扬也有贬低的意思。 反正莫里兰不喜欢。 公爵看他半天没声,说:“黛尔斯提斯家最开始只是子爵爵位,我们通过航海发家,依赖了大航海时代的红利。”公爵说着将桌上的卷纸往前推,正面向着莫里兰,“我决定让你从这方面入手。” 终于可以走上正轨的莫里兰又惊又喜又吓。 好消息:父亲也许认为他准备好了。 坏消息:和船、和大海有关系。 很好,开头天谴局,够狠。 公爵又道:“爱德兰号已经是公爵家的家产了。” 莫里兰心中暗叫大事不妙。 “同时,她也将成为你的第一份正式资产。” “以及其他的,在回公爵府之后我会给你。” ………… 6。 “公爵家在北海的贸易将全权交给你负责。” 莫里兰还是非常镇定地回道:“交给我吧,父亲。” 北海是一个令人头痛的地方。艾克尼亚帝国与北境交往不深,基本上就只是知道北境有个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的国家,其他一概不知。而那一个片区的航路也基本是一片未探索的黑色区域。 这份工作,做好了会像公爵家祖上一样名流千古,做烂了就会成为其他贵族们的饭后谈资。 况且于晕船的他而言这是天谴开局。 文件被交由侍从查默展示保管,就在莫里兰将要离开之时,公爵注视着莫里兰的眼睛,认真地说:“莫尼,我相信你。” 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相信你可以靠自己为自己正名。 莫里兰嗯了一声,然后忽然想到什么,问:“父亲,我需要本次出航的游客名单。” —————————— 宴会散场,刚才热闹非凡的顶层甲板现在空荡荡的,留下一片狼籍未来得及收拾,垃圾杂物七零八落的。 偌大顶层甲板现在没有几个人,很适合吹吹海风,看看星星。 洛克福德在船尾的长椅上横躺着,一个人占满了所有座位。 反正也没有其他人。 大概。 “在干什么?” 洛克福德听到声音没动,仍然躺着注视夜幕。 “活的死的?死的我就扔海里了。” 洛克福德这才偏头,悠悠道:“怎么了,脾气不好的莫里兰阁下终于想通了要来跟我道歉?放心,我不会把您失礼的言语告诉任何人的。” 莫里兰踹了椅子腿下。“不会说话就别说。” 洛克福德一动不动,笑着看踹长椅的莫里兰,说道:“不会说话就要多说,否则怎么能会说?嗯哼?” 莫里兰沉默两秒,说:“你还是当哑巴的好。” “不好。”洛克福德笑着闭上了眼,“没干什么,在看星星。” 得,您是一定要先扯淡一通再回答问题是吧? 要是换个人莫里兰现在估计转头就走了,但是现在莫里兰来是有目的的。 他看洛克福德没有让个位置的意思,只得干巴巴地站在旁边,对着霸占长椅的某人冷冷地说:“你不是游客。” “怎么不是?”洛克福德睁眼,一双在夜空之下更加深沉的绿眼睛半掩在发间,凝视着他。 有点像狼。 莫里兰心中一凛。 “游客名单里没有你的名字。”他继续往下说,“所以你应该是偷渡,或是………” “或是我告诉你的名字是假的?”洛克福德接话。 莫里兰审视洛克福德的表情,希望能看出点什么。 洛克福德仍然是手垫在脑后,一副轻松愉快的样子,只不过从刚才起他就笑意尽收,神色凝重,像是机警着什么,随时准备向对自己产生威胁的事物发起攻击。 莫里兰吞了吞口水,后颈有些发麻。但想着自己说对了洛克福德又不会冲起来把他掐死,就继续说:“所以,你说说,你是为什么在爱德兰号上?” 与其自曝底牌,不如把问题抛出去,让对方自己说。 “这儿;是我家。” 莫里兰隐约听到了细小如悄悄话的声音,但分不清说的具体是什么,于是问道: “你说什么?” 洛克福德忽然坐起,瞳孔死死的聚焦,凝视莫里兰,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回锐利的目光,一副轻松样子道:“搞那么紧张干什么,没准我只是一个船工呢?” “船工?”莫里兰听了皱眉。 “就是最底层那种嘿起嘿起铲煤的那种。”说着洛克福德还做手势表演了一下。 莫里兰感觉自己嘴角控制不住抽了一下。 哪里有你这样衣冠楚楚的锅炉工?怕不是铲黄金的吧? 莫里兰沉声说:“那你别再在这儿当锅炉工了,到宫廷里当陛下的专属弄臣,保证宫里所有人都能被你的玩笑折服。” 洛克福德没说话,作思考状,知道莫里兰以为他真的信了的时候,他发话道: “那你被折服了吗?” …………… 一时竟分不出他到底是信了,还是单纯怼自己。 “你觉得呢?”莫里兰还是咬牙回答了这问题。 洛克福德一本正经地回答:“没准吧。但最好没有,毕竟不是玩笑。” “哈?” 莫里兰扶额。 “行了,管你是什么,就算是偷渡,只要你不乱搞事,还有离公主殿下远一点,不要打不该打的歪心思,我不会管你做什么。” 洛克福德叹了口气,然后又开始学着公主的样说:“诶,哥哥也就只有这点用了么。” 莫里兰又对凳腿踹了一脚,道:“还有,对身份比你高的人放尊重点。” 洛克福德摇摇头:“哎,咋俩都这样了你忽然来扯些尊重不尊重的。” 咋俩哪样了? 莫里兰无奈地闭上眼,道:“换个人你早死了五六七八回了知道吗?” “好好好,感谢您的宽容与理解,尊敬的莫里兰斯蒂亚阁下,” 莫里兰撇着嘴点了一下头。 洛克福德话还没说完,他笑着看向莫里兰道: “阁下,命名日快乐。” 第4章 命名日(2) 莫里兰怔了一下,轻笑一声,很自然地在长椅上坐下了。 洛克福德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莫里兰长舒一口气,仰头看挂满繁星的天空。视野很广,夜幕很昏暗,但星星也很璀璨明亮,反衬之下满天星就像会掉落进广阔无边的黑色海洋里似的。 “你会庆祝自己的命名日吗?”莫里兰收回望向天空的视线,看向洛克福德。 “嗯?”洛克福德又不明所以地响了一声。 “呵,看来没有啊,真是稀奇。”莫里兰说道,“你知不知道命名日是和本人同名的圣徒纪念日。” 洛克福德表情凝了一下,答道:“我还以为命名日是指被命名的那天,是生日的意思。” 莫里兰叹口气道:“你不是这边儿人,想想也不会知道这些。” “我怎么就不是这边了?”洛克福德问。 “你之前自己承认的。”莫里兰一副诡计得逞的样子。 好,没反驳就是承认了是吧? 搁这儿等着的。 “是是。”洛克福德带着捧读的语气承认,“所以呢?” “所以,你是不是从来没听过一个叫莫里兰斯蒂亚的圣徒?” 洛克福德故意捧读着说:“我不是这边人,对圣徒什么的不清楚。” 莫里兰倍感头疼。这家伙顺着他的话接下去会死吗? 算了,就当他自己自说自话吧。 “就算你是艾克尼亚的人,也绝对没听过。” “所以你是想说,你就是那个叫“莫里兰斯蒂亚”的圣徒本人?”洛克福德笑着问说。 莫里兰:………… “你到底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莫里兰说,“罢了,既然你不了解,接下来就噤声,听我说就行了。” 洛克福德立刻闭嘴,比了个OK。 莫里兰没理会他夸张的表演,说道:“不可能听过是因为它是两个人的名字拼在一起的。” “名字还能合体啊?” 莫里兰瞪了洛克福德一眼,于是他又比了个OK表示自己不会再说话了。 “他们分别是誓要征服大海并献之于主的开拓海路者莫里,以及用博爱与宽容之心达成艾克尼亚人与异国之人和平相处的兰斯蒂亚。”莫里兰说。 “当初我刚出生时,父亲说要起名叫我莫里,爷爷说要起名叫我兰斯蒂亚,两个老头吵了老半天,公爵府的房顶都快被掀了,他俩才折中取了个名叫莫里兰斯蒂亚。” “干什么?想笑就笑吧,我也想笑。”莫里兰清晰地看见洛克福德那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 洛克福德只是摇摇头道:“原来如此,难怪你执着于让别人叫你莫里兰。” “谁跟你说的?”莫里兰警觉。 洛克福德思考了一下怎么回答他,然后眼神一亮,又开始装模作样学着某位姑娘:“哥哥………” “行行行,打住!我回去会好好和塞西特利亚交流的。”莫里兰急忙说。 莫里兰再次充分体会到了这人的幼稚和恶劣。不过,觉得他恶劣有一部分是靠的直觉。 “好了,该你了,告诉我,你是哪里人?”莫里兰一收刚才敞开谈话的样子,以审视的目光严肃地看着洛克福德。 洛克福德疑惑地问:“怎么就该我了?” “我说我的事给你提供乐子,你也该有来有往吧?” 洛克福德顿了一下,忽然大笑,把莫里兰吓了一跳。 笑得不行了还用一只手捧住腹部,拳头一下一下地锤击铁质的长椅,良久都没能消停不下来。 他就在莫里兰皱着眉头看神经的眼神下,边笑边说:“不得不说,你的做法很合我的心意啊,莫里兰阁下。明明才刚认识没多久。” “你在说什…………” 莫里兰话没能说完,洛克福德骤然凑近,说道:“希望你能继续保持。”说着捞起莫里兰的右边的一缕头发,靠到唇边轻轻地一吻。 “啪!” 莫里兰迅速打掉了他的手。 洛克福德甚至没有看到他的动作,只觉得一声清响,手被弹开了,手背顷刻间变得火辣辣的。 “是不是说过叫你放尊重一点!”莫里兰显得十分气愤。 洛克福德抽手,把手放到在唇边吹了一下,同时抬眼偷瞄莫里兰。 然后被硬生生瞪了回去。 他也只好低下头偷偷笑了。 洛克福德去了刚才不正经的语气语调,说道:“失礼,那我说了。” 莫里兰抬了下眉,示意他说下去。 “我是北边来的。” 北边? 那还真是巧了。 “北境?”莫里兰问道。 “按照你们的话说,应该是吧。”洛克福德回答,“不过啊,我早就跟那边没太大联系了。” “细说北境。”想到自己以后要在那个片区活动,莫里兰决定趁此机会多打探一点消息。 “说了早没联系了,”洛克福德很无奈的说,但看着莫里兰那坚定的眼神,只得硬头皮继续说:“北境有个国家,我从那里来的。” 莫里兰一眼看傻子的眼神,把洛克福德乐笑了。 “叫希丝缪,”洛克福德看了眼认真倾听的莫里兰,继续说:“我就说我离开时的情况了啊。有个没权的空壳王室;皇后家,也是公爵家,人菜爱搞事;有个专供军工的公爵和一个专搞毒药的公爵,不对,其实也有人说他是着了魔在研究巫术;还有个…………” “说海上贸易相关。”对着一长串口水话的长篇大论,莫里兰立刻打断。 “哦,行,让我想想。”洛克福德一只手托着下巴,仔细思考后说,“可以说很发达,也可以说很原始。” “什么意思?” “造船技术很强,但大部分都是战船,商用船很少,有也只是在沿海地区进行运输,和外国没有往来。” 很棘手啊………… “你们是打算跟哪个国家开战吗?”莫里兰皱了皱眉,问道。 “说了我不知道。” “最后一个问题,你离开那里多久了。” 洛克福德秒答:“至少十二年了。” “你现在多少岁?” 洛克福德难得老实地答道:“也就……二十四?” 莫里兰瞬间感到刚才白听了。十二年的时间差,足以让一个王国完成权利的交接,足以让一股新势力崛起,也足以让原来的强盛者跌落谷底。更何况,这一切仅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当时的想法。 只能慎重对待这份情报了。 “说了很久没联系过了,是你偏要听。”洛克福德说。 “没你事了,北境人。”莫里兰飞速起身,准备离开。 临走之前转过头对洛克福德发出了警告:“别搞事,偷渡的北境人,我完全有权利把你扔到海里去喂鲨鱼。” 洛克福德:? “现在爱德兰号是我的资产。” 洛克福德:!?。 “反正还有两天时间爱德兰好就会抵达知音岛,料你也搞不出事来。” 洛克福德笑笑道:“我什么时候这么缺乏信任了? 莫里兰没支声。 “好吧。”洛克福德闭上嘴巴。 莫里兰正准备走,突然间想起什么,慢慢走回去,从衣服内包里找出那个一晃就叮啷作响的铁盒,隔着几米随性地一扔,被洛克福德一把牢牢地接住。 洛克福德摇摇铁盒,听清声响后问:“你没吃?” “谁会吃这种来历不明的鬼东西。” “怕我给你下毒?” “有,但不全是,不卫生。” 洛克福德不可觉察地努了下嘴,道:“这是晕船药。” “Who care?” 洛克福德见莫里兰倔强如此,只得笑笑道:“也好,借助这东西,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没法根治。” 莫里兰没说话,只觉得这种态度转变很肉麻。 洛克福德在面前伸出一根指头,道:“你没发现吗?从刚刚开始你就没有明显的晕船现象了。” 莫里兰忽然意识到洛克福德说的很对,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起没有那种晕乎乎反胃想吐心闷的感觉了。 自己不晕船了? “别高兴太早,肯定还会再晕船的。不过坚持一段时间就好了。洛克福德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远,但莫里兰却沉浸在惊讶之中没有发现。 “祝你早日成为大海的一员!” 莫里兰这才震惊的抬头,长椅处早已没有洛克福德的身影。 这个速度以及消失的干净程度,说他直接跳海里去了莫里兰都信。 也罢,这个麻烦也算是解决了。 反正后天就到目的地了,与洛克福德大概率是再也不见了,他也懒得再给自己找事。 这么想着,他很满意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结果手才刚刚碰到门把手他就开始头疼。 这熟悉的感觉………… 6。 ———————— 第二天早莫里兰再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意外若是在意料之中就不叫意外了。 艾克尼亚皇宫传来的加急电报,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皇后殿下生了。 是位皇子。 坏消息:当时皇后殿下遇刺,受了些小伤,皇子殿下是早产。 然后是外加的对于莫里兰来说的坏消息: 知音岛之行取消了。 本以为还有一日就可以结束的海上行程一夜之间又多了4天。 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倒霉透了。 第5章 变故 “早啊,莫里兰斯蒂亚。”弗恩利打了个哈欠,与在甲板上的莫里兰打了个招呼。 莫里兰没反应,弗恩利走进对着他的脸一瞧。 “诶呦老兄,你别吓唬我啊,我胆子很小的啊。”弗恩利整个人像装了弹簧一样瞬间跳开,一只手握住下半脸作惊讶状。 今天莫里兰打扮得依然很正式。花边荷叶袖的白色针织上衣,领口配着系成下垂样式的黑色绳带。收腰的深棕色长腿裤勾勒出利落的身形。棕色头发被一根浅黄色的发带束起,在后面留了一个如燕雀尾巴般小巧的揪。 而且裤脚扎在黑色长皮靴中,靴子还是高跟的,完美衬出细长笔直的腿。 怎么看怎么精神,只要不配上莫里兰那张脸。 厚重的黑色眼袋,无神的鸢色瞳贴在布满血丝的眼白上。细长的眉挑着,皱着,一副要死了的表情。 很莫里兰的表情。 弗恩利稳住心神,把手伸到莫里兰面前晃过来又晃过去,边晃边说:“哎,没事吧,喂喂,醒着吗?回神!唉!恶灵退散~~,魂来~~……” 莫里兰连瞳孔的没有晃动一下,整个人仍杵在那儿。 于是弗恩利更加夸张地晃手,甚至准备光明正大地在莫里兰额头上弹一下了,还没能成功上手,就听得: “看见了猴儿。管不好自己的手就等着被遣送回动物园吧。” 莫里兰一动没动,顶着个死尸脸说。 弗恩利默默收回乱晃的小手手,关切地问:“你是因为去不了知音岛而不爽吗、还是……你最近看上去不太舒服?” 莫里兰带着股怨气说:“你说呢?” 弗恩利秒认怂:“我什么也没说。” 然后是长达五分钟的沉默。 弗恩利在心中默念了150遍沉默是金才管住自己的嘴巴。 终于,莫里兰主动转身,准备走了。 弗恩利连忙跟上,问:“我们现在上哪儿去?” 等了半天,直到走到某扇门门口,莫里兰才答道:“头等舱咖啡厅。” “你要喝点什么吗?”弗恩利问。 莫里兰用看傻子的眼神回答了他的一吻人。 “请给我一杯热可可和一份司康,”莫里兰对柜台说,“外加一份果干曲奇。” 弗恩利哦了一声,道:“你没吃饭?早说啊。” “怎么?您要再次冒着砍掉半只手的风险亲自下厨?” 弗恩利着急忙慌地摇手。 莫里兰没管它,脱下手套挂在衣服腰侧的卡扣上,拿起司康在热可可里蘸了一圈,然后小口地开始吃。 “你不是不舒服吗?这样吃的话怕不是一会儿会吐吧。”弗恩利问。 “是啊,反正都是要吐的,吃多吃少不都一样?”莫里兰没抬眼,继续吃着。 很不爽啊,自己晕船这事连弗恩利这种家伙都能看出来了。 莫里兰狠狠咬了口曲奇,曲奇渣子在空中溅开,把弗恩利吓了一跳,直到莫里兰吃完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饭后,他们继续坐在咖啡厅里。咖啡厅一般是女士小姐们的聚集地,先生少爷们一般会在棋牌室里面消遣时间,所以弗恩利在这里坐得很不自在。 “莫里兰,再这么坐下去我就要怀疑你是想让我感到尴尬然后自觉离开了。”弗恩利小声说。 “嗯。”莫里兰毫无感情地应了一声。 弗恩利叹口气,举手发誓道:“我保证不把你晕船的事告诉任何人!” 莫里兰抽回一直在开窗外风景的视线,目光冷冷地落在弗恩利身上。 有时候真希望这家伙是真傻。 “行。”莫里兰道。 弗恩利松了口气。 莫里兰看着弗恩利这样子,终于下决心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哪里都不对劲,好吧?”弗恩利仰面朝天,很不负责地抛出一句。 然后看着莫里兰锐利的眼神,立刻坐正,说道:“好,好,我好好说话。你也许已经知道了。皇后遇刺把我们紧急召回,而这艘船上有的只是年轻一辈加少数几个和黛尔斯提斯公爵很熟的长辈,那些老家伙都在皇都里呢。” “所以,与我们这一方保持密切联系的必要性其实很小。” “对,但是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我们这里。电报到达的时间与我们接收到的时间之差了5分钟,太短了。出事时居然第一时间通知我们,怎么想的。” “结论呢?” “我怀疑皇后没生,也没遇刺,就是好玩才叫我们回去的。” 弗恩利一本正经地说道。 莫里兰手一把捂住双眼,不想看这傻x。 到底是怎么做到有理有据的推理得出最最离谱的答案的。 帝国仅此一人。 “不是没有理由的,“莫里兰说道,“电报具体内容你还记得吗?” “嗯?哦,哦,记得的,说是………” “没有在问你。” 莫里兰已经是用尽修炼一生的素养在阻止自己翻白眼了。 “信件的口吻反而像是家书,所以如果是专门给塞西特利亚看的就说得通了。” 塞西特利亚也是皇后殿下的亲生女儿,第一时间传信给重要亲属不奇怪,而且可以很好解释为什么很多事情没说清,比如,不想让塞西特利亚担心。 所以这个思路走不通。 弗恩利又认真思考一番,道:“算了,想不通。那就………行刺的人是二皇妃?三皇妃?迪克里亲王?塞菲尔维斯亲王?还是……诶等等,皇后殿下是你姑姑来着?那这事你一定很重视了,我再帮你想一想………没准是哪个个嫌权利不够大的贵族勾结哪位皇妃呢……靠,不会是我爹吧?咳咳,我什么也没说……” “嘭!” 莫里兰手中的水杯重重击在桌面上,隔着桌布缓冲仍然发出很响的一声。 弗恩利从自己的世界中抽离精神,就看见莫里兰黑着张脸。 “呃………”弗恩利期期艾艾起来。 莫里兰深吸一口气,心想这家伙这副德行他也不是第一次见识了。 把所有可能发生在一个王国中的狗血桥段都想象了一遍,也是个奇才。 平复一下心绪,莫里兰道:“回去之后才能下定论。” 弗恩利哦了一声,低头拿长勺搅动咖啡。 “莫里兰斯蒂亚,弗恩利!你们原来在这里啊!”咖啡厅大门突然被打开,一个贵族子弟喘着粗气对他们喊道。 莫里兰心觉不对劲。 “塞西特利亚不见了!“ “!” “什么!” —————— 整个游轮上都变得一团混乱。 除了他们一行人以外,本来目的不同的游客早已乘快艇换船,随缘去哪儿的游客此时也被服务人员们遣送回房间,甲板上来来往往的慌张人影全都是和莫里兰他们一道来的贵族和各种侍从女仆们。 “公主殿下。” “塞西特利亚!” 游轮上此起彼伏地都是这种呼唤声。 莫里兰穿过慌乱纷杂的人流,疾步向游轮的控制中心走去。 控制中心的门被哐地一下打开,里面通信员正在机器前捣鼓着。莫里兰走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再用另一只手在按键上按顺序点几下。将通讯员写好的信息一口气删除。 通讯员慌慌张张不知所措,一脸惊恐地看着莫里兰:“怎……怎么了?” “塞西特利亚的事先不急着往回传。”莫里兰快速解释道。 “那……那怎么办?”通讯员支支吾吾道。 “说不定一会儿就找到了,本来那边也刚刚出现事故,不要添多余的麻烦,”莫里兰快语道,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你是哪一位老爷的人?” 通讯员大概是脑子被突变搅浑了,吞吞吐吐好几下才说出:“是……是芬特伯爵。” 伯爵爵位,也够了。 “好,那么劳你回去告诉他,召集所有可以使唤的下人,分组分区域寻找,他们那样乱七八糟地乱窜效率太低了。” 通讯员连忙道:“啊……好,好。” “别再在那儿点头了,快去。”莫里兰说道。 “好……是!”说完通讯员转身往船舱跑去。 不知道芬特伯爵是怎么想的,居然录用这么呆西西的通讯员。 莫里兰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真头疼。 双重意义上的。 本来找塞西特利亚的工作应该由老一辈的负责。不是他爱多管闲事,而是现在塞西特利亚的事完全和他密切相关。 第一,塞西特利亚是他表妹。 第二,现在爱德兰号完全是公爵家的资产,也是他的资产。公主在这艘船上丢了追责会追到他身上。 要命。 这对公爵家很不利。 ——————— 弗恩利小步小步地在船舱的走廊里走着,堂堂卡夫卡公爵之子硬是给他走出了小偷的感觉。 莫里兰交代他去找人,先找侍从查默,他找到了。然后再找一个他不认识,只是有一面之缘的人: 那个晚宴上和公主殿下聊天的男人。 弗恩利连那人的正脸都没见过,只知道那人穿着体面的礼服,有一头银白色的头发。 他已经找遍了公共区域,都没有找到,所以他现在开客房区域了。 虽说所有人都要找公主殿下了,这里理应没有人,但万一呢? 不知是敢于社交还是脑子少根筋,弗恩利选择的寻找方式是在走廊里挨个边敲门边喊:有人吗? 在走廊里回声十分清晰,弗恩利听到自己的声音如此持久,觉得有些难为情,但想到莫里兰拜托给他的任务,他又努力安慰自己这里没有人,没人会听到,于是继续边敲边喊。 终于,就在他这贵族少爷脆弱的声带要到极限时,前方一个房门打开了。 弗恩利顿时尴尬地收住声。 只见房门遮挡之后,一支拐杖腿伸了出来,落地发出嗒的一声响。 拐杖之后的人也逐渐走出房门遮挡。 是了,银白色头发。弗恩利清清嗓子正准备开口。 “抱歉,换衣服花了些时间,带我去找他吧。”洛克福德抢先说道。 弗恩利听到这话,瞬时怀疑自己是不是毫无意识地睡了一天,这船背着他偷偷发生了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 “他在控制室。”弗恩利为了帮忙抢时间,强行压下疑问,说道。 “好的,谢谢。”洛克福德很有礼地点了一下头,转身快步向后走去。 “等等,电梯楼梯都在另一边啊!”弗恩利呐喊道,向着洛克福德的背影追了上去。 他小跑着追,但没料到跑的人居然追不上快步走的人。 直到转角没了人影,他猛地一抬头。 “靠,这里怎么还有个楼梯?” ── 第6章 疑凶 “来了?”莫里兰捕捉到靠近房门的脚步声。 洛克福德没有回答,以自己的出现为回应。 “你应该知道为什找你来吧?”莫里兰说道。 “嗯?不知道啊?为什么啊?”洛克福德一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笑着说。 “塞西特利亚。”莫里兰说。 “不是我干的。”洛克福德秒答。 真是的,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就急着招了吗。 但莫里兰隐隐感到,洛克福德就是想让自己说出这番话,所以没说出来这句,而是沉默地看着洛克福德。 洛克福德眨眨眼,看莫里兰一声不坑的样子,将右手贴在左胸前恭敬地说道:“莫里兰阁下如此英明,一定不会随意冤枉人吧?” 等的就是这句。 莫里兰也笑了,轻声说道:“自证清白是你的任务,不是我的。我只负责对于结果的收割” 洛克福德笑容滞了一下,然后以诡异的速度变脸,笑意尽收,一双深绿色瞳充满锋芒与锐气,如同剑芒一般闪着寒光,看着莫里兰。 “唉,阁下想把我怎样呢?”洛克福德叹了口气,道。 在家里被公爵大人的眼神瞪惯了的莫里兰全然不惧,慢条斯理地说道:“不会把你怎样。前提是找出塞西特利亚。” “您的语气就好像是我知道塞西特利亚在哪里一样,但我只能说,阁下您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洛克福德很肯定地说。 “结果。”莫里兰强调到。 洛克福德与面不改色的莫里兰对视两秒,倏地笑了,之前的阴沉没了踪影:“也行,就当我被您雇佣了呗。” 莫里兰对洛克福德的态度转变感到惊讶,但还是很快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莫里兰话未说完,就见洛克福德抬起自己的拐杖,拐杖下方尖端正指自己面门。 他一眼锁定了拐杖尖端黑漆漆的洞口,很快反应过来,洛克福德手里拿的是拐杖枪,而枪口已经瞄准了自己。 莫里兰攥住自己空无一物的拳头,凝神观察这胆大包天的家伙的动作,只要他的手有略微的动作………… 洛克福德脸上笑容依旧,同样观察着眼前全神贯注的莫里兰。 几秒后,他的手猛的抖!伴随着口中一声轻轻的‘嘭!’。 同一时间莫里兰侧身一闪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出,呼吸之间就冲到了洛克福德身前。他仅手背向洛克福德小臂猛的一靠,并一腿抬起向洛克福德小腹甩去。 拐杖枪从洛克福德手中脱落,但他毫不在意,仿佛是故意让它掉的,另一边则伸手用掌心抵住莫里兰的膝盖,没让这一腿完全踢出来。 “等…………” 洛克福德话被咽住,因为莫里兰早已收回腿二次进攻。借收腿的惯性侧身,右手防住身前,左手弯曲抬肘向洛克福德脖颈处一顶。 “别…………” 洛克福德说着侧身躲过肘击,另一只手抓住莫里兰的胳膊,想限制住他的行动。 手指轻易地陷进松软的丝织布料里,陌生的手感让洛克福德判断失误,抓握力道没给足,让莫里兰仗着手臂纤细轻易挣脱,抬手就是要再打。 “别打架啊!!”这回洛克福德边躲边呐喊道。 莫里兰动作未停。 他已经知道刚刚洛克福德仅仅是做了个样子,没有真开枪,但他一直以来的习惯是开打了就一定要把对手放倒为止,所以动作并未停下。 洛克福德一边在心中暗骂,一边躲避,但没还手。渐渐莫里兰的攻击不再是向着要害,他干脆直接不抵抗了,等着莫里兰一下子把他拍倒。 莫里兰的手掌停在了离他鼻尖一寸的地方,没有落下。 莫里兰收回手。 洛克福德松了口气。 “艹!” 突然。 莫里兰一觉踩在他的脚上,带着跟的靴子在上面狠狠地碾了一圈。 洛克福德没有被打倒,反而是直接痛得蹲在地上了。 “人们最容易放松警惕的时候往往是以为胜负已分的时候。”莫里兰收回踩出去的那条腿,拍了拍手上的灰,说道。 要是洛克福德一直保持警惕,是决计不会被抓到这么大的空挡的。 洛克福德捂着脚,呲牙咧嘴地回道:“受教了。” ………… 停顿片刻,洛克福德呲着的嘴巴一瘪,忽然仰头喊道:“不是,我没开枪啊?你知道的吧?我怎么可能开枪啊?” “是不是说过叫你放尊重点?”莫里兰嫌弃地说。 多大了还开这种玩笑。 活该。 ………… 洛克福德从莫里兰脸上读到满满的‘活该’二字,于是一言不发了。 莫里兰弯腰拾起落在地上的拐杖枪,拿在手里把玩几下,然后伸出枪尖抵着蹲坐在地上的洛克福德的下巴,问道: “说,哪儿来的?” “我的。”洛克福德极其简易地回答。 “怎么带进来的?上游轮会搜身才对?”莫里兰逼问着,同时枪尖前伸,直接抵到了洛克福德的喉结上。 “就…………一直带着的嘛。”洛克福德尽力将脖子后仰,但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莫里兰怀疑这家伙在装傻。 算了不管了,但不是说不重要。 爱德兰号转交到戴尔斯提斯公爵家,短短一次行程不仅让公主丢了,还让危险分子把枪带进来了。 虽然洛克福德理应受到处罚,但现在情况特殊,用上他会比除掉他用处更多。 “啧,拿着。”说完莫里兰把拐杖枪一甩丢到洛克福德身上,被洛克福德一把接住,长长的拐杖枪半点都没磕到。 莫里兰看着洛克福德吃惊的表情,说道:“别那么惊讶地看着我,我没有抢别人东西的习惯。” “跟上。”说着他向控制中心外走去。 洛克福德坐在地上,拿着枪,没有立刻跟上去。 他伸手从前额撩起额前的头发,指尖深深陷入银白色发丝,他用浑浊的眼神看着莫里兰离去的背影,喃喃到:“比想象中的棘手啊。” ”我拿着枪,你放心吗?”走在路上,洛克福德问道。 莫里兰神色冷静,一直注视着前方,说道:“除非你不想活着下船的。” “那就不下船呗。”洛克福德用无所谓的语气说着,四处张望了一圈,“所以要我干些什么,莫里兰阁下?” “塞西特利亚。”莫里兰言简意赅。 洛克福德偏过头,很是无奈地道:“说了我不知道。” 莫里兰没回答,他知道再多说也没有用。 他们快步走,不一会儿就到了核心客舱,查默和弗恩利在那里一直等着。 看到莫里兰,弗恩利着急忙慌地就往这边冲,上来就抓莫里兰的手,被莫里兰一脸嫌弃地躲开。 手上抓了个空,弗恩利值得把手撑在刚完成了小短跑的膝盖上,揣着粗气道:“没有!哪里都没有!” “这么容易被找到就有鬼了。”莫里兰说,并给了站在后面的侍从查默一个眼神。 查默立刻走上来,开始报告:“公主殿下是今天早上失踪的,今早8:00还有侍女见过她。” “哪个侍女?”莫里兰问。 “跟着塞西特利亚来的那位,塞雪,也是朗顿伯爵家的小姐。”查默紧跟着回答。 “那没问题,继续。”莫里兰说道。 “最后看到她是在负一楼一等仓客房的走廊,但是具体是要去哪里不知道。”查默继续说。 莫里兰沉思一会,抬眼直勾勾看着一旁的洛克福德,把正东张西望开着小差的他吓了一跳。 莫里兰没说话。 洛克福德身上一个机灵,用瞬时记忆想了想他们最后一句对话,然后领悟了什么,说道:“负一楼一共三个出入口,一个电梯,通所有楼层;一个螺旋楼梯,那个主要是给船工走的,主要通顶层和最底层的煤炉;还有一个杂物间的旁边,通的是船工的休息室,也是方便负责服务的船工的。” 洛克福德气都不喘一口地说完,等到莫里兰抽回目光才继续开他的小差。 莫里兰自言自语道:“先假设是绑架,那就先排除电梯,那玩意儿龟速,中间停一次就会被抓到。” 莫里兰很快打定主意,说道:“先去看一眼。” 弗恩利这才从“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么多”的状态里回神,说道:“我们要不还是和其他人一起找吧。” 莫里兰叹口气,问查默:通知公爵了吗?” 查默恭敬地点点头。 “那其他人就跟我们没关系了。”莫里兰说完扭头就走,查默迅速跟上,洛克福德拐杖在手中转个圈也跟上了,留下一脸懵的弗恩利。 弗恩利回过神,没喊没有意义的“等等”,快步跟上。 第7章 探险游戏 “这边,螺旋楼梯。”洛克福德用拐杖指着,说道。 莫里兰看了一下,楼梯被极限压缩,以及楼梯就有小腿那么高,很窄,不缩着脚丫子很容易磕到,难怪说是船工专用通道。 他转头看洛克福德:“另一个呢?” 洛克福德一声不吭地继续当工具人带路。 在几个阴间拐角之后,洛克福德把他们带到了杂物间附近。 弗恩利在一边吐槽到:“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我们公爵府,弯弯绕绕的。” “在自己家里会迷路这种事没必要拿出来说。”莫里兰道,视线向狭长又左弯右拐的走廊里延伸。 弗恩利心知肚明这天没法聊,只得闭嘴。四个人一时比四个木雕麻雀还安静。 洛克福德走进杂物间,灵活地越过地上七横八竖乱倒一气的杂物,伸手推开墙壁内侧的一扇门,门内一盏灯也没有,黑漆漆一片。 他转身向其他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弗恩利望着黑暗笼罩的楼道,担忧地说:“要不我们先回去,待会儿让下人们去查?” 莫里兰却好似没有听到他说的话,沉思一会,问道:“这里本来就这么乱?” 洛克福德摇摇头,说道:“怎么会?清洁工人拿了钱还是要办事的。”说着用脚扫开一部分杂物,勉强留出一个通道。 莫里兰一边向里走一遍回答弗恩利原来的问题:“你自己说的什么你忘了?船上其他人并不可信。在查出些什么之前不要打草惊蛇。” “哦。”弗恩利应到,立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紧跟莫里兰身后,而侍从查默自然就走到了最后,恰好把他夹在中间。 几个人很快走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楼道。洛克福德轻车熟路地带路,黑暗对他没有任何阻挠。莫里兰听着洛克福德的的步频,也能很顺利地下台阶。弗恩利略显艰难,查默跟在后面伸手提了他很多次才避免他一头栽在前面人身上。 “你们觉不觉得这场面很像小时候玩的探险游戏啊……呵呵呵……”弗恩利忽然道,声音在楼道中反弹好几圈又传回来。弗恩利说着说着声音有些颤,接着抖着嗓子尬笑了起来。 得,这家伙听回声把自己听吓着了。 莫里兰不打算回话,免得把后面这家伙吓一跳给所有人制造一场事故,没料想前面的洛克福德说话了: “你们小时候是这么玩的?” “啊?啊!对啊。”弗恩利回道,接着补充,“莫里兰除外吧,他好像不怕这些,所以总觉得这些游戏没意思。” “是吗?我也不怕,但我却觉得挺有意思。”洛克福德声音里带几分笑意,步伐也变得轻快了一些。 莫里兰察觉到,心说:你觉得有意思是指看着别人害怕很有意思吧。 而且别说,这种排队走黑梯的感觉还真很像小时候玩的,只不过莫里兰带其余三人都是有意义的,抱括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还总掉线的弗恩利,必须要让不属于黛尔斯提斯家又身份足够高的他作为事件全程的见证人。 走了一会儿。莫里兰感到前面的人忽然停下了。 后面弗恩利可能瞎的时候顺便把耳朵也聋了,没发现前面人停下没声儿了,差点撞莫里兰身上,被查默一把拎住,“诶呦”了一声。 莫里兰回头,突然觉得他们这样子排一队很滑稽,能提供给洛克福德的笑点很多。 果不其然,洛克福德在前面轻轻地笑了。 “怎么了?”莫里兰转回来,皱眉看着这个爱作妖的人,心里想着该怎么把这人动不动上扬的嘴角撬下去。 四周一片黑暗,却能隐约看见洛克福德发丝的走向和泛着的细微的光泽,以及他坠着一小点高光的深色瞳。 莫里兰意外地收了点气。 洛克福德对后面人心理变化浑然不觉,只是笑着,手不知道搭在前方的哪里,拽了两下,发出了金属碰撞的声音。 听着像锁链。 他又伸出另一只手,配合着晃动几下,又顺着金属的结构摸索一会儿,然后两手一撒,说道:“锁上了,走不了了” 莫里兰问道:“你没钥匙?” “这是您的船,不是我的,我怎么会有钥匙?”洛克福德的语气中充满摆烂的情绪,并着重强调莫里兰才是现在船的实际拥有者。 “其实,这儿平时没锁的,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没开。”他隔了一会儿补充道。 莫里兰问:“什么时候会开?” “今晚,负责保洁的船员会走这条道,也就是说锁一定会开。”洛克福德回答。 莫里兰貌似接受了这个结果:“先回去,晚上再说。” 颤抖着跟了一路的弗恩利哀叹了一声,为自己还要再来一趟的命运感到痛苦。 折返的路上,查默虽然调了个头,但还是全程支一只手在后面提着弗恩利,免得他走路不小心砸到后面人的身上。 弗恩利自知自己在莫里兰面前早就没有面子这种东西,很自觉地让查默提着。 几人上去之后,莫里兰又让弗恩利帮忙去找塞西特利亚带来的侍女小姐,把人支开了;查默也被指使去找钥匙,一时杂物间里只剩洛克福德和莫里兰两人。 “他们好听你的话啊。”洛克福德在另外两人走开之后,往墙边一站,对莫里兰说。 “也就他俩吧。”莫里兰也背靠墙,说道。 公爵府中的下人真心实意肯听他话的只有查默一个,同龄人里总爱跟着他的也就弗恩利一个。 话毕,两人都沉默了一段时间。 洛克福德左晃晃脑袋,右晃晃脑袋,忽然出声打破宁静:“探险游戏挺好玩。” 莫里兰听了这话顿感眼前一黑。 关注点一如既往地让人不知些说什么好。 莫里兰扶额,严肃地质问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玩?” 洛克福德也是皮完就认怂,立刻说:“绝无此意!” 接下来莫里兰没再说话,洛克福德也不说话。得亏莫里兰在低头想事情,否则他一定会注意到洛克福德注视他的目光。 深邃的,令人看不懂的。 终于,莫里兰苦思得果,他直接向洛克福德伸出一只手,说道:“钥匙。” “说了没有!”洛克福德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口上仍是坚决否定。 “就算不在你身上,你也知道钥匙在哪儿,拿来。”莫里兰的语气不容置疑。 洛克福德深吸一口气,抬头盯了盯天花板角落的蜘蛛网,再低头认真地看着莫里兰,用正经语气说道:“请问阁下您对本次事件持什么看法?” “什么意思?” “就是……阁下你想想,如果公主殿下真的就在这下面,这样直接下去真的妥当吗?”洛克福德解释道,同时晃晃手里的拐仗枪,“先说,我可只有一发子弹。” 莫里兰忽然明白了洛克福德的意思。 倘若真的是绑架,那面对天性调皮且时时凶猛如野猫的塞西特利亚,一两个人是绝对不够的。 要在被隔绝在海上的游轮上藏东西,且要躲过群众的搜查,犯人的藏身地绝对不大,应该只是某个角落的某个小隔间。 最坏的情况是一但遇上就被全方面包围,救不了塞西特利亚还要搭上自己。 而塞西特利亚被绑架的几率有多大? 莫里兰能想到的,绑架公主的理由……… 全都是不利于黛尔斯提斯公爵家的。 公主出事绝对会向游轮主人黛尔斯提斯公爵家追责,况且这次行程也有黛尔斯提斯公爵家一手策划。 忽然,莫里兰脑中一个爹咧,想出了最要命的一点:越早找到塞西特利亚越不安全。 他震惊地看向洛克福德,惊于他思考之多,而后者只是点点头,说道:“事实是他们随时可以伤害她,也随时做好了伤害她的准备,没有动手只是为了在最恰当的时机把一切推给公爵家。” “你没办法一见到公主殿下就把她救下来,他们人比你想象的多。” 没错。 找也不是,不找也不是。 “等等,你怎么知道塞西特利亚一定是被绑架了?” 洛克福德一怔,舔舔上嘴唇,别开视线准备开始装傻。 莫里兰没打算给他这个机会,紧接着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已经她在哪里了。” “怎么可能?船长大人你都不知道的事,我怎么可能知道?”洛克福德立刻否认。 莫里兰:我就看着你继续演。 “不承认的话,这艘游轮上有比我更懂该怎么让你承认的人,我可以安排你们认识一下。”莫里兰甩给洛克福德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 “晚上吧,白天太显眼了。”洛克福德最终妥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