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包和正编怎么可能谈恋爱呀》 第1章 没有被裁反倒涨薪 部门经理从外面走进办公室,对着窗边随手一指,“那边穿灰色毛衣短头发的女孩,对,就是你,你跟我来会议室一趟。” 江明斐看了看四周,确实只有她一个人穿的灰色毛衣,她如临大敌,最近公司在降本增效,小组里面的其他外包都被干掉了,留下了最廉价的她,已经连续加了快两个月的班了。 外面都说在这个B厂平均工作年限是六个月,她确实刚满六个月,只是好不容易才熬过实习期,接下来又要找工作了吗? 她故作镇定地站起身,短短一段路程,走得却比千山万水还要艰难。 部门经理看到她犹如一只惊弓之鸟,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将房门关上。 江明斐听话照作,接着拉开椅子坐在了他对面。 “江小姐,据我所知,你还没成家,也没有对象,是吧?” 江明斐点头,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其他同事有房贷车贷孩子贷,失业压力太大,所以只能裁她? “是这样的,我们公司的业务你也知道,目前在扩大海外的版图,你是熟悉手头这个项目的,我有意把你派到湾区对接那边的新同事,辅助他们实现闭环,你怎么想?” 江明斐懵了,不是要裁她吗? 部门经理见她不说话,接着劝说:“你不用担心,我们外包人员每两年呢都会给一批转正名额,只要你办好这件事,就算学历是你的短板,我也还是会向上级反馈你的能力。” 江明斐有点手足无措,她是知道湾区办公地的,著名的微软、谷歌等等大厂都在那里,是码农的朝圣地,但不是她的,她只是一名浑水摸鱼中途转码的粉领,她真的可以胜任吗? “工作签证、单身公寓还有免费的工作餐,外加15天的探亲假,机票给你报销,另外还有出差补助。”项目经理开出了诱人的条件,“补助大约是你现在的工资X2。” 江明斐眼前一亮,“真的吗?” “这还能有假,不过一个项目从0到1做海外版,鉴于那边的外籍员工没有国内这么努力,应该得5个月打底,后面说不定产品还会有新花样,我预估的时间总体是两年左右,你介意吗?”项目经理对公司的文化是很有认同感的,“这是一个难得的磨练机会,时间长短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在哪不是上班?这个机会是我的话绝对不会放过,毕竟你的毕业院校实在普通,需要有其他履历来支撑。” “谢谢经理,完全没问题。”江明斐巴不得这个项目久一点,这样拿双倍的薪资,可以早点实现她的35岁躺平计划。 项目经理满意地点点头,“那你这两天可以休休假,放松一下,工作邀请函这个我们来解决,你把需要的相关材料全部准备好,争取面签时一把通过。” 江明斐点头如捣蒜,回到工位,她越想越兴奋,全程带笑解决完了最后一个bug。 到了晚上九点,她骑着小电驴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单室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死党老曹。 “去呗,你要有了海外经验,到时候微软、谷歌都可以横着进。”老曹调侃道:“看你大姑还敢给你介绍的小学没毕业的理发师小杨、初中毕业月薪8000的厨师小蔡、在山里搞养殖的二婚老陈、离异带娃的赌鬼小周吗?” 江明斐“噗呲”一声笑个不停,“人还是要工作,我要还家里蹲,我大姑过阵子估计要给我上监狱物色对象了。” 老曹撇嘴,“她巴不得你越过越差,这样就显着她女儿了。” “没事,这下离她远点就不会来烦我了。”挂断电话,江明斐兴奋到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摸出手机给帮助她找到工作的5个人全都发了一个888的红包。 人一旦有了钱就会控制不住想要买上一堆好东西孝敬父母,江明斐也不例外,她拎着大包小包坐地铁、坐高铁再转地铁回到了二线城市的小家。 爸妈才从幼儿园把江明添接回来,看到她和饭桌上的茅台、人参和奶酪棒,对视一眼没说话。 倒是江明添对她最为亲热,冲上来伸出小手抱住了她,“姐姐,我给你打视频你怎么总是不接?” “工作忙啊。”江明斐捏了捏他的小脸,看到他扑扇扑扇的睫毛,不禁有些母爱泛滥,“最近考试怎么样?” “拿了96分!”江明添在她脸颊上亲了两口,“没有得到的4分是姐姐和我说的,如果拿太多满分,以后失误,爸爸妈妈就会不高兴。” “听你姐瞎说,她不及格的时候我们也没打过她,照常给她吃鸡腿。”陈美珊想去拧江明斐的耳朵,怪她把弟弟教坏了,她侥幸躲过,得意地把公司的安排说出来,让江光年和陈美珊均是一脸不可置信,自己的女儿才入职半年,这么快就涨薪了? 江光年摸着下巴怎么听怎么怀疑,“不会是骗子吧?这几年电信诈骗到处都是,先把人骗出去,到时候再找我和你妈要赎金。” “不会,我有对接过的同事就在湾区。”江明斐怕他不相信,还上网搜了B厂在那边的办公楼给他们看。 “这么大个公司,不至于骗我们家宝贝吧?”陈美珊自豪地双手叉腰,“看来那个算命的老师傅没说错,说她过了26岁全是好运气,前面考编三年,把这辈子的苦都吃完了。” 江明斐纠正她,“是四年啊妈妈,半年培训班苦、上班半年也好苦,我是混进去的,刚开始连文档都看不太懂,硬着头皮逼着自己啃了半个月,不会的地方还要偷偷上网搜,真是要命了。” “辛苦我的宝贝了,不过你想想,我们这地方,和你一样大的孩子,上班一年估计也才十来万,你现在一个月就三万多,多有出息呀是不?你表妹一个月也才八千多。” 江光年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能这么说,她表妹也很优秀,当医生以后越老越吃香。” “我不管,在我心中,我们家斐斐是最优秀的。” “姐姐最优秀。”江明添跟着附和,让江光年彻底没了声音。 江明斐乐不可支,管外人怎么说,家里人最爱她就够了。 吃饱喝足回到房间,她躺在阳台上的摇摇椅上往前看,发现那栋小别墅院子里晒着花花绿绿的缎褂和裙子,她跑到客厅问道:“许阿姨不是走了吗?怎么那边有女人的衣裳?” 江光年抿着小酒,一脸讳莫如深。 “又讨了一个呗。”陈美珊从厨房走出来,觉得这不算坏事,老闻走了,这留下来的骆煜爸身体也不算特别好,一直在暖和的地方养病,就连过年都没回来,这不今年提前病退,总要有个人照顾不是。 “才两年呀,许阿姨才走了两年。”江明斐替她抱不平,“我还以为骆伯伯不是那种人呢,结果也这样,那骆煜呢?他没反对?换我,我接受不了。” “他一直在国外,你许阿姨离开,他不想隔离,毕竟隔离半个月后根本赶不上,没有回来。” 江明斐不说话了,高中毕业,她和骆煜就断了联系,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失去妈妈,会很难过吧? 回到房间,她翻出百宝箱里的相册,这家伙从幼儿园到高一,都和她是同班同学,只不过他成绩优异,是怪物人类的代表,数学总是满分满分地考,永远坐在校长身边。 而她,是班上垫底的存在,考上二本已经是她的人生极限,每次都只能站在最边缘。 这样的组合,不止他和她。 同样还有骆煜的父亲和她老爸。 两人一起进的这家大型单位,人家拿到大学文凭继续深造,读完研究生又往上走,后面整了发明申了专利,成了她父亲的顶头上司。 而她父亲,都快退休了,至今还是一名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老组长,中途没下岗,纯靠骆煜老爸带着集团提前转型。 高考结束后,骆煜就和他父母一家三口搬去了大城市,有好几所大学都想招录他,也不知道他去了哪一家。 但她知道,他心仪的那个人是去了港大。 第2章 他不是喜欢阮静吗? 工作日爸妈要上班,明添也要上学。 江明斐本打算睡个昏天暗地,结果忘了关闹钟,十点就醒了。 陈美珊给她发微信,让她中午上她们单位吃员工餐,江明斐不乐意,收拾收拾,骑着自行车去了附中边上的美香麻辣烫。 老板娘还记得她的口味,给她调了个中辣加豆腐乳的汤料,“小斐,你都好久没来喽。” “找了个外地的工作,这次我要多吃点,下次想吃估计要等过年了。”江明斐从转转锅底挑了肥肠、虾饼、牛肉、虎皮凤爪,她咬了一口发出叹息,“太好吃啦!” 老板娘指着照片墙上最上方的合照,“这个一直陪你过来的男孩子呢?有好多年我都没看到他了呢,我前几天听我外甥说,他是你们那届的全校第一,毕业后去了国外一所特别厉害的大学,是一中的荣耀呢。” 江明斐顺势望过去,看到骆煜的那张脸,她神情有些恍惚,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她被辣得吐舌头,倒是那家伙一脸无奈地在给她递酸梅汤,被镜头拍到了清晰的下颚线。 老板娘八卦起来,“你们俩是分手了吗?” 江明斐听到这句话,她一个不注意,被辣椒面呛得上气不接下气。 看到她泪眼哗啦,老板娘忙给她倒酸梅汤,江明斐从来没听过这种国际冷笑话,她灌了两杯水才回答,“我和他是邻居啦,正好都不想去职工食堂吃饭,才顺道过来的。” 老板娘明显不信,“别唬我,有次你那个玩得好的女同学喊他,他说他吃不了辣,直接骑自行车就走了。” 江明斐错愕道:“你是在说阮静?长发齐腰的那个?” “是啊,喜欢穿裙子,戴个发箍的女孩子。” “怎么可能?骆煜喜欢她呢。” “这你就不懂了,男孩子要是喜欢一个人,是不会拒绝她的邀约的。”老板娘是过来人了,“直接拒绝,说明不喜欢。” 江明斐陷入了自我怀疑,当年的事,她没记错的话,骆煜就是暗恋她呀。 那家伙从小到大就爱待在书房里面,很少外出,她和班上的同学去爬山,客气一嘴问他去不去,他问了都有谁,她说了班上的几个人加上阮静,他立马就答应了。 后面阮静用她的化妆品画了蓝色眼影,他还特意和她说,她不是很适合。 正常人谁能关注到这个点呀,江明斐画眼影他就从来没有点评过。 还有阮静问他问题,他会很有耐心地给她讲解题思路。 至于江明斐问他,他会像看傻子一样,质问她究竟都在干嘛? 种种迹象都表明,骆煜对阮静不大一样。 阮静也通过对比意识到了这一点,私底下还让江明斐帮忙拿主意。 江明斐也没啥经验,她没对谁产生过心动,纯粹是喜欢看人家有情人终成眷属,按她素来直爽的性子,一定是喜欢就接受,不喜欢就拒绝呗,还能怎样? 阮静没想到那么多人喜欢的高岭之花,会对她青眼有加,少女时期的虚荣感被大大满足,她看着纸上并立的名字,也觉得合适极了。 年级第一和第级第二,本来就该在一起吧? 江明斐见她久久不说话,玩味地拿胳膊肘推她,“那你就是喜欢喽?” “谁会不喜欢他呀?他爸爸那么厉害,人还低调内敛从不张扬,外加气质长相都是独一档的,几乎没有缺点了。” 江明斐摇头,“我就不喜欢,他闷死了,像个老年人似地,无聊透顶。” 阮静为他开脱,“这是他能静得下心来做自己的事情,你上辈子一定是属兔子的,爱跳个不停。” “我的老天,你这是见色忘友吧?还没在一起就维护起他了,算啦算啦,我真是好多余、好多余。” “你小点声啦。”阮静将食指放在唇边,见她点头,才摊开自己的字帖,“他的字也很漂亮,你看,这是我临摹的。” 江明斐对这个字迹当然不陌生了,她几乎是从小看到大,柔中带刚、灵秀飘逸,一时半会根本不会学得有他的七八分像,她莞尔一笑,“我看某人的心思都不是一天两天了,那还等什么呢?” 阮静捂脸,“等高考结束吧,我怕影响学习,你可千万不要和他说。” “知道啦,我不说,绝对不说。”江明斐和她排排坐在书桌前,听着她把自己和骆煜的优点写在一起分析,两个人确实般配。 知道了他们俩之间的暗流涌动,江明斐自然不能再当电灯泡,每天下课不等他们就提前和自己班上的同学走了,给这两个学霸创造二人世界。 老妈还想让骆煜帮她临阵磨枪,她想到阮静,立马给拒绝了。 这两个人后面是个什么情况她也不太清楚,高考冲刺最后两个月,她才有了危机感,学校、补习班以及在家里悬梁刺股背题背到想吐,根本没空关心学霸们的爱情。 等考完再想去探一下后续,她还记得那天是高三大合照,她兴致勃勃地冲骆煜挥手,他呢,扫了她一眼就别过目光,像看陌生人一样。 江明斐也不是孬种,他不理她,那她也懒得再搭理他。 冷战还没结束,回到家她就听说他要搬家了。 那天好多人上他家帮忙、寒喧,包括她爸妈也去了。 江明斐没去,就坐在房间吃西瓜,只要站起来,就能看到前面院子里的人。 骆煜可能是家里没地方坐了,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捧着本书。 从日头正盛,到太阳落山。 她都没等到他的道歉,眼睁睁地看着一辆卡车装载了他们要带走的行李,而他站起身,坐上了家中的银灰色埃尔法,驶出了这座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的老小区。 他和她没有争吵,莫名其妙就绝交了。 啧,眼下被老板娘一提醒,她后知后觉,骆煜为什么要拒绝阮静的邀约呢?他不是挺喜欢这家麻辣烫的?以前只要她叫他,他都会过来,有时候看她穷还会顺手帮她付款呢。 “可能是那天他口腔溃疡了吧。”江明斐口腔溃疡是不能吃辣的,她回答完毕,继续埋头大战。 老板娘还想说什么,到了饭点,小店里面冲进来了一堆高中生。 江明斐看着青春洋溢的他们,又想到自己的社畜人生,嘴里的凤爪都没那么香了。 上学纵然痛苦,但只要不考试,一切都好说。 上班不同,无时不刻都在搓磨她的身体与灵魂。 为了给学弟学妹们让座,江明斐边吹边啃地吃完,都没和忙碌的老板娘打个招呼就走了出去。 不料,会在小区门口遇到骆伯伯以及他的第二春。 骆闻远在她的印象中一直都是身姿笔挺不怒自威的形象,现在看到他头发花白还要坐轮椅出行。 江明斐对他的薄情又怨不起来了,时间好残忍,眨个眼的瞬间就老成了这副模样。 对于她的出现,骆闻远也有些意外,身居高位这么久的应变能力还是很快的,他笑容和煦,“小明斐都长这么大了?” “昂,骆伯伯,你、你还好吗?”江明斐掏出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有点无所适从。 “还好,这是你宋阿姨。”他为她介绍,江明斐只能对着那个中年女人点点头。 “我常听你妈妈提起你咧,说你长得不错,想让我帮忙留意留意合适的人家,没想到这么漂亮。”那人笑意盈盈,江明斐也不清楚是不是客套话,腆着脸道:“没有没有,我妈就无聊,我还没结婚的想法,就想好好上班。” “哪有,她还夸你有孝心,发了工资就会给他们买东西,真好,有空常回来看看,我听你骆伯伯说,骆煜吧,都几年没回来了,还是女儿家好。”她推着轮椅,话说得好听,眼睛却在盯着骆闻远,看到他逐渐黯淡的神情,得意地弯起了嘴角。 江明斐没料到自己会被当枪使,射中的地方还是骆煜,她掏出手机借着还有工作要处理,飞快地溜了,回到家给老妈打了个电话。 陈美珊工作还算清闲,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和她煲起了电话粥。 “那铁定是故意的,人家那女孩和你们好像差不了两年,也工作了,前阵子还过来看他们来着,对你骆伯伯比亲女儿都亲。” 江明斐撇嘴,“我就说嘛。” “那话说回来了,你骆伯伯荷包里要是没点东西,她也不会来伺候他呀。” 江明斐萎了,“那妈妈你可以千万要保重好身体,不然老爸要这样,我会和他反目成仇也说不定。” “放心吧,你弟弟还那么小,我是能偷懒就偷懒,你许阿姨就是当时搞财务太负责了。” 江明斐挂了电话,站在阳台上,望着曾经骆煜的书房,她凭空有几分替他难受。 深吸了一口气,打开微信,翻到通讯录最底下的那颗狗头,点进朋友圈,还是十年前的那条动态。 那会微信刚出来,江明斐就紧跟潮流注册了,骆煜却不太想用,他觉得□□就挺好的。 江明斐不听,拿着他的手机帮他捣鼓一通,昵称是狗头图案,把她微信加上后,她把自己的昵称改成了锤子图案。 她告诉他,她这招叫做爆锤狗头,骆煜满是无语,还没说话,江明斐就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骆煜想抢回手机,她不让,拿标注笔画了张抽象的锤子打狗图发动态,还恶趣味地加了个程序锁,不让他修改。 他找她要密码,她不给,号是她创建的,理论上,和他无关。 骆煜懒得同她计较,继续埋头刷题,就算后来他拥有了使用权,也没有再改昵称,还是狗头,不过她的锤子早就换了很多年了,从“求给个大学上”到“求上岸”变成了现在的“财神爷爱我我爱财神爷”。 第3章 重逢 说的休假,有人发送加急消息,江明斐还是得爬起来参加会议。 出国是下个月的事,该是她的活,她得继续做。 期间领导让她把护照拍一下发给专职人员,要去过一些不太对的地方,那湾区发了邀请函也是白搭。 江明斐那会光顾着玩了,她也不大清楚那些地方敏不敏感。 之所以有机会出国玩几趟,那还是爸妈看骆煜一家出国玩,见她羡慕得不行,把她也塞到了里头。 现在想想,她还怪讨人嫌的。 人家一家三口,她纯属硬凑。 多亏那时候她小,看不懂别人的脸色。 骆伯伯虽然没有明面拒绝,但他问了骆煜愿不愿意。 那家伙看到她谄媚地冲他眨眼睛,很难得地没有拆她的台,把书包丢进后备箱,让出了空座给她。 走到书房一阵翻箱倒柜,江明斐从厚厚的照片中翻出了那本小护照。 逐一拍了发过去,那边确定她去的地方都是旅游城市之后,给她点了个赞。 江明斐扫到地上那些泛黄的相片,没有塑膜保护,有部分都显出了几处斑驳。 闻姨用的是拍立得,相纸有限,所以关于她的单张照片很少,大多都是和骆煜那家伙的双人照。 吴哥窟门口,她让他帮她拎书包,他摆着张臭脸像拎小鸡似地把她提了起来,她不可置信地望向他,结果被闻姨拍下了这张狼狈的合影。 海边,她的遮阳帽被风刮跑,她正要去追,骆煜抬手一把抓住像扣篮似地盖在了她头上,她吃瘪地踩他的脚,这滑稽的一幕正好被捕捉到。 还有她晕船,骆煜背着虚弱的她回酒店的照片。 江明斐看到自己脸色苍白地趴在他肩膀上,又看向骆煜略显焦急的样子,她忍俊不禁地笑出声。 尽管他平时对她总是凶巴巴,关键时刻还是有点用的。 将照片分散开,江明斐拿手机相册拍下来,接着又用透明胶带将它们覆盖,减少与空气的接触,慢点氧化吧,她回不到小时候了。 无忧无虑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她成了大人,吃到了生活的苦,再也笑不出那么甜的笑容了。 —— 面签来的很快,那天江明斐难得地化了个妆,她举着手机对后面的大使馆门头来了张自拍,发了条朋友圈,配文“财神爷保佑,让我顺利通过吧”。 老曹评论:“美死我了宝贝,按我教你的方法,一定行。” 江明斐这才想起来要事,连忙从包包里掏出了她在两元店买来的戒指戴上。 有同事提前准备的材料,面试官没有揪到错处,又问了几个问题。 江明斐眼也不眨地杜撰了自己有个非常相爱的未婚夫在国内读博,未来公婆很满意她,等男朋友毕业她的签证也就到期了,她会马不停蹄地回来与他结婚。 面试官面带微笑,江明斐翻出银行流水,表示最新的五十万是未婚夫给的彩礼,实际上是她父母存的养老钱,放在银行卡里面为了增加说服力。 她灵机一动,举着手机相册,她和未婚夫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十分相爱,家里也不差钱,她是想实现自己的价值才出来上班的。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的一对单凤眼,让人看起来无辜又天真。 面试官对她生不出怀疑,给她盖了章,交待道:“在外面注意安全,否则你的家人与爱人会为你担心。” “肯定的,谢谢您。”拿到签证,江明斐对他鞠了一躬,转过身悠闲地走出去,到了对方的视线盲区,她几乎是飞奔逃离。 她太心虚了,可是这个世界不撒谎的话,寸步难行,她得逐渐适应。 出发那天,一家四口在机场抱作一团,明添依依不舍地抱着她的大腿,哭得稀里哗啦。 她对这个小了十九岁的弟弟其实一直有些膈应,网上总是说大号废了练个小号,从来没人来管大号的想法,这和给她养了个儿子有什么区别? 可是另一个她又开始反驳了,明添长得实在漂亮,是看一眼就会停下脚步想抱起来亲两口的存在,如果他就这样一比一的复刻长大,以后说不定可以靠脸吃饭养全家。 把人抱到怀里,江明斐向他保证,“下次我回来一定给你带超多好吃的零食。” “不要,我只想要姐姐。”明添泪眼婆娑,他就是想和她亲近,前几年爸妈要上班,都是姐姐在陪着他,他最依赖的人就是她了。 “要上班赚钱呀,小宝好好读书,别和我一样,以后只考个二本。” 明添不懂她说的话,拽着她的衣服不肯放,陈美珊伸手把他和她分开,使了个眼色,“行了,你姐姐的飞机票很贵的,耽搁了两个月都白忙。” 江明斐拎起书包就跑,明添哭得撕心裂肺,“姐姐!”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还是走了。 爸妈的工资加起来也就一万多,她在家啃老考公三年都以失败告终,明添的奶粉纸尿裤加起来也花销不少,那点养老钱,被这些凭空出现的变故早都消耗得快见底,大姑没说错,她这么大个人了,该养活自己了。 工资翻倍挺好的,就算只有她一个人,在一个举目无亲的国家,那也得忍着。 飞机落地香港转机飞往旧金山,前后加起来23个小时,江明斐睡得头晕目眩,出了机场,她一手拉着30寸的行李箱,一手按对接人发来的攻略,先坐火车再转公交,到了最底站还得继续步行一公里,终于看到了那幢灰扑扑的公寓楼。 公司提供的住宿地,在这个寸土寸金的湾区,破得像个天外来客。 楼下有一扇密码门,她看了眼手机,按照步骤输入管理员的ID与密码,录了人脸和指纹,确定没问题之后,才拉着行李走进楼道。 电梯好死不死,因为年久失修,早就停运了,意味着她得走步梯才能上去。 江明斐像是被最后一颗稻草压死的骆驼,双腿一软,她在行李箱上坐了好一会,这才鼓起勇气爬楼。 到了比西天还要遥远的8023,房间不出所料,朝北没太阳。 不到十五平的地方,放了床、衣柜、冰箱、洗衣机、烘干机、电脑桌,推开卫生间的门,她走进去,庆幸至少还有个窗户,不是暗卫。 湾区的租金是出了名的贵,能有这条件,还免费,已经超过了大多数人,江明斐不得不见好就收,毕竟公司相对来说还是很贴心了,床上除了有合作品牌方供应的被子和床垫,连四件套和洗漱用品都配齐了,另外桌上还有替她办理好的手机卡。 从国内到国外,她基本就花了个一百刀不到,以后一日三餐她照样去公司解决,她一个月必须存两万五,一年就是30万,两年60万,离躺平又进了一大步。 江明斐像打了鸡血似地,把房间里里外外收拾一通,该洗的洗该烘的烘,一觉醒来,给家里报喜不报忧发了条消息,高高兴兴地赶到了公司报道。 接头人就在门口等着她,听领导说,他是一名加拿大华裔,中文名叫陈瑞克,英文名同音rick,年龄比她还要小两岁,大四实习就进了B厂,现在主要就是负责B厂国外版的互娱项目跟进。 “嗨,明斐。” “你好,接下来就承蒙你多照料了。”江明斐笑着看向他,这人就是很刻板的华裔长相,小麦色肌肤,五官常年说英语,和很多人都很相像。 瑞克也在观察她,头发柔顺细软代表她性格温和不浮躁,那对丹凤眼黝黑分明,看起来无辜纯真没有半点攻击性,鼻梁小巧精致,嘴唇不大,相对饱满,每一样都不算极致,可在这张巴掌大小的鹅蛋脸组合起来却有股浑然天成的好看。 两人一起上楼,江明斐看了眼走廊上除了金发碧眼的外国友人,还有其他好几种肤色的朋友,擦肩而过时,她嗅到了一股浓浓的香水味,在推开会议室门的那一瞬,她没忍住,连打了三声喷嚏。 里面的人全部投来注目礼,江明斐迷蒙着眼睛抬起头,那句不好意思还没说出口,在看清主位上坐着的人后,她拎着电脑包呆若木鸡僵在原地。 骆煜?他怎么会在这里? 瑞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狐疑地问道:“怎么了?你认识我的 2?” 江明斐反应过来,猛地摇了摇头。 瑞克的职级就挺高的,她是最低级的外包,平时是□□同样活的正编使唤。 正编上面还有小组领导,而瑞克的职级比她小组领导要高,他是整条流水线的负责人,那骆煜是他的 2,岂不是国外版整个互娱都归他管? 会上,江明斐完全不在状态。 她托着腮,悄悄打量起了坐在长桌尽头的人。 这家伙头发还是那么浓密,眼睛看了那么多书也没近视,穿衣打扮并非是那种理工男的格子衫和圆领T,是藏青色的羊绒亨利衫里面搭了件细条纹的水洗蓝衬衣,叠穿起来,有种松弛有度的闲适感。 卷起来的袖口处还戴了块卡其色的皮制腕表,没猜错的话,他的裤子也是同色系。 从上到下,挑不出一丝错处,很像画报上代言奢侈品的广告明星。 看起来,和其他人都不像是一个图层里的人。 会议里另一个人已经介绍完自己的任务,轮到江明斐,她正在盯着自己三百块买的衬衣发呆,好廉价、好没质感,不用猜就知道她是在网上淘的百分百便宜货。 瑞克歪着脑袋注视着她,见她神游天外,时不时还叹口气,他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指了指她的屏幕。 江明斐先是茫然地看他,接着发现其他人也都在看着自己,她手忙脚乱地打开投屏,滑动着一早研究的需求文档,开始逐一介绍她面临的几大问题。 第4章 你是外包? 国际版因为人口、肤色、信仰问题,要比国内复杂许多倍,除了框架一致,其他的都得重新搭建,最快的话,她也得三个月打底。 说完,她手动闭麦,轮到了她对面那位叫宁致诚的码农,他是从新加坡过来的,那地方本来也挺多元的,面对这么复杂的要求倒是没有太意外。 “三个月是极限操作了,注册页面就得加上许多校验,地区筛选一批,性别再筛选一批,青少年模式,**风控,算法推荐机制,五个月打底。” “在国内版的基础上修改不行么?”骆煜再次抬头,双手交叉在一起放在下巴处,让人看到了他无名指上的戒指。 江明斐揉了揉眼睛,看来这家伙不仅发财了,还成功迎娶了白富美,成了地主阶级、人民工贼! 宁致诚把其中利弊交待清楚,“你是想让我们边码边改?那到时候要有哪里不对,绝对是P0级的bug。” 骆煜淡声道:“T厂最近也出海了,五个月后再上线,你们觉得还有优势么?” 宁致诚很不满他这个提议,可风口就那么点,不加紧就会被别人抢走,想了想,他不大情愿地说道:“要快也行,麻烦再多补充点人力。” “我会协调其他工区的人来帮忙,测试相关的就交给国内的同事,争取两个月做完上线。”骆煜说着,退出会议,又无缝衔接了另一个会议,为免打扰到别人,他单手托着电脑先行离开,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国内和其他工区,那必定存在时差。 这代表着,接下来,大家除了白天上班,晚上还要加班。 江明斐白眼快翻上天,他这是没把他们当人啊,是在当神! 他自己从小就卷得了,这下还得拉着他们底下的人卷。 瑞克是负责人,也觉得这任务挺艰巨,无力地耸了耸肩,“先执行,真弄不出来到时候再说,大家不要太有压力,我顶着,顶不住了跑隔壁上班也不是不行。” 一时之间大家都笑作一团,唯有江明斐笑不出,她往哪里跑?她根本就跑不了,她只是一个签了卖身契的外包。 在这里也没有其他公司背书,要是敢不干,B厂的法务会让她把吃进去的吐三倍出来,再来个行业除名,以后的几十年,她只能在家啃老。 散会后,江明斐先去了办公室认领工位,为了方便沟通,宁致城就坐在她对面。 两人像是翻版的难兄难弟,相视一笑,“干饭去?” “走啊,不吃饱哪里有力气干活?”江明斐跟着他到了视野极好的第七层。 出餐口围着这栋楼转了个圈,各式各样的都有。 江明斐确认不限量之后,她拿了不少。 宁致诚有点惊愕,“你这个小骨架能吃这么多?” “昂,用脑过度,我得多吃点,不然体能跟不上。”江明斐还没到位置上坐好,就先啃了块蜜瓜补充糖分。 她没吃早饭,硬扛到现在,离低血糖不远了。 宁致诚在新加坡待久了,钟爱咖喱饭,边吃边吐槽,“难怪都说不让国人当高层,你看那个CTO也没来几个月,就想立功给CEO看了。” 江明斐拿筷子的手一顿,“没来几个月他就能当上CTO?” “你不知道吗?他之前在微软就是干的AI项目,后面又被挖到了谷歌,待了一年,和志同道合的几个人开发出的Dream AI,被我们CEO花了十几个小目标收购变成了B厂和T厂对抗的王牌。” “Dream AI竟然是他整的?”江明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她当时面试就是让它整理的资料,所以这个家伙就算拿了收购价的一成,那也有九位数?亿?而她的工资是万。 天啊,她就该好好读书的,不然,现在高高在上的人就是她了! “其实我更喜欢之前的CTO,挺牛掰一个人,可惜整出了那么个丑闻。” “啥丑闻?”江明斐算不上是B厂员工,她就干活,从不关注这个里边的弯弯绕绕。 宁致诚扒拉了两口饭,含糊不清地说道:“上下级婚外情呗,被他老婆捅到CEO那边了,后面网上发酵,对公司影响特不好,让他和那个三都走人了,他也是技术大牛呢。” “你说的这瓜我好像听他们讲过,原本我都不关心,是B厂有天突然发了条声明,不允许公司员工谈恋爱,一经发现就开除,我寻思着这也不影响,后面发现是个高管。”江明斐锐评道:“他绝对工作量不饱和,还有心思带那个三公款旅行,果然,只有我这种牛马才需要天天加班。” “话也不能这么说,都和原配没感情了,私生活这种事,不好说。” 江明斐没搭腔,要再说话,她会忍不住怼回去,到时候就是男女对立大战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把餐盘里的东西席卷一空,回到工位,她发现瑞克把她拉到了一个大群,又得开始对接每个人的任务。 江明斐晚上可以加班,但中午是必须要休息的,她开了会议录制,戴上耳塞和眼罩,雷打不动,不到五分钟进入梦乡。 宁致诚看她睡眠质量这么好,着实羡慕得紧,他压力一大,别说午觉,凌晨三点都睡不着。 两点钟,闹钟准时响起,江明斐拿着口杯套装先去洗手间刷了个牙,慢悠悠往回走的时候,她有心去拿点下午茶享用享用,还没到地方,就看到骆煜抱着电脑就站在那里等咖啡萃取。 江明斐忙地转身开溜,他和她没和好呢,既然人家当作不认识她,那她也不想舔个脸凑上去,以免他觉得她是想套近乎。 她和他有多少年没见面没说话了?八年,整整八年,陡一再见,他成了鲁迅老爷,而她成了畏手畏脚的下人闰土,天杀的呀! 江明斐忍着没去撞墙的心,自我拉扯了三百遍,在两点半,才彻底进入到工作状态。 瑞克从点心区端来了几盒水果沙拉和酸奶,放在大家的工位上,没有出声打扰。 有时候思路不能断,一断,再想续上得调整半天。 江明斐正戴着耳机和参加会议的同学交涉,她口语不差,声音软软的,让人听得耳朵有点发痒。 宁致诚等她发言结束,他抬头看着她说道:“你说英语特别自然。” “有吗?”江明斐感到诧异,又有点沾沾自喜,她成绩不大行是她偏科,数理化总是跟不上,文科倒还行,英语六级她一次就过了。 “我还能骗你?比百分之八十的同胞都要标准,并且不刻板做作。”宁致诚接着问道:“你哪个大学的?” 江明斐略有点羞耻,“我说出来你都没听过,特垃圾一大学,二本都是吊车尾才上的,要是再少几分,估计只能上大专了。” “二本?”宁致诚满是疑惑,“B厂也招二本?” 江明斐从不藏着掖着,她面带微笑,“不招,所以我是外包。” “啊……”宁致诚不知道是在惋惜还是怀疑,重新坐回去,喃喃自语道:“你看着根本不像,希望你能顺利转正。” “谢谢。”江明斐吃透了这个项目,有些瑞克都不太清楚的就会在群里艾特她,她一一回答,到了后面,沟通的时间成本就越来越高了。 定在第一天完成的计划,被耽搁到了饭点才进行到百分之三十。 宁致诚这会子吃饭,仍旧还在为她是外包的事情耿耿于怀,总是有种在强调,就算她是外包,但他也不会嫌弃她的优越感。 江明斐想笑,他的态度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影响,她根本就不在乎。 这年头,只有落到自己口袋里的钱才是王道。 要是怕被人看不起,那她一早就不会进外包。 江明斐啃了一大口猪排,“大哥,你能少说两句吗?我都不在乎,你不用替我介意,都是打工人,低人一等的地方多了去了,为了赚钱不寒碜吧?” 宁致诚被她这话弄得先是一怔,反应过来他连连点头,“你说的是,说不定你工资还比我高呢。” “那倒不至于。”江明斐吸了口冻柠茶,“我就是讨厌不舒服的关系,你要再这样,我们就别一起吃饭喽,免得我拉低了你正式员工的身份,走远点比较好。” “不不不,我是怕你不自在。” “没有,我特自在。” “那就好,一起干活就是战友,你很专业、真看不出是外包。” 宁致诚是挺欣赏她的,长得漂亮却不张扬,一个人跑到异国他乡,比很多人都要勇敢,要是她不是外包,他可能就要心动了。 江明斐干笑了两声,“外包也是人,不是傻逼。” 瑞克在她身后赞扬道:“对,我觉得明斐你很聪明也很努力。” 她头皮发麻,没料到会被上级抓到自己口吐脏话,太不美好了。 扭过头,她发现身后除了瑞克,他对面还坐着同样看过来的骆煜。 她糗得无地自容想直接钻到地底下休眠三年,不知过了多久,她找回了自己的声带,“谢谢哈,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她放弃了餐盘中还剩下一大半的猪排,灰溜溜地逃离了食堂。 人可以丢脸,但不能这么丢脸。 骆煜这狗东西,都发财了为什么不躺平?还要来任职高管,是不是特喜欢当人上人啊,高二分班那会就够优越了,现在还那么睥睨众生。 算了,他爱怎么看她都与她无关。 陌生人,就只是陌生人。 干活吧,江明斐,还有好多活没干呢,不然得加班到明天天亮! 宁致诚回来时,一脸悻悻地,怕她生自己的气,特意把只有正编才能领的纪念公仔放在了她桌上,“送你了,女孩子比较喜欢这种小东西。” “谢啦。”江明斐也没想和他把关系闹僵,这成天都要打交道,只要对方不是太过分,她都能忍。 第5章 浪漫绝缘体 加班到晚上十一点,国内工区的研发陆陆续续在群里发言。 宁致诚眼皮打架,问道:“小江,你好了吗?” “好了是好了,但现在有个问题,我没打包的权限。”江明斐光顾着敲代码了,国内版的她是有打包权限的,她忘了这边还得再申请一遍,眼下只能读写不能保存,她庆幸电脑性能不错,这个页面没有发生闪退,不然今天全是无用功。 L4的权限是相对敏感的,几个管理员里面除了瑞克,竟然还包括骆煜。 她一阵头大,这个点说不定大家都睡了,可国内马上就要上班了,测试的同学还在等着她的第一版。 宁致诚走过来,他半点没犹豫,“加急吧。” 扰人清梦实在可耻,她其实很过意不去,编辑好致歉的内容,点下“催办”按钮,办公软件自动给六位审核人发送了加急消息。 在漫长的等待中,办公软件“叮”地一声,是瑞克帮她审核通过了,还给她发了句“辛苦了,忙完快点下班回去休息”。 她火急火燎地把剩下五个人的信息撤回,包出来后,先捧着手机把P0级的case自测了一遍。 确定海外账号可以成功注册登陆,并且能成功进入商城触发新人优惠券之后,时间来到了凌晨1点23分。 宁致诚哀嚎一声,“我负责的模块没自测,阻塞了。” 江明斐瘫在椅背上缓了缓,怕大家还来问,她把会议记要转发到了群里,所有人都有权限观看。 做完这一切,她站起身,“那我先走了,你也别忙到太晚。” “我争取再干一小时把它解决。”宁致诚也不想卷,但ios端都通了,Android跟不上,他会有点辱没正式员工的名号。 “加油。”从办公室出去,一路上打了无数个哈欠。 翻出打车软件,她看了一眼,被上面的数字惊到了,这么贵吗? 86刀,按现在的实时汇率,折算人民币最少也要五百多块,可她一天工资税后还不到1000人民币呢。 她挠了挠眼睛,抵达负一层,在停车场找了好久才看到满身B厂logo的单车。 工卡在上面“嘀”的一声,自动解锁。 吊着口气,打开导航,狂蹬了快十公里回到公寓,连澡都没洗,江明斐捂着剧烈跳动的心脏,不到三分钟就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直到早上十一点的闹钟响起,她摁掉之后翻了个身,打算继续补眠,工作软件特定的会议提示音又响了。 看清楚是关于安全相关的宣讲会,她想也没想就点了拒绝。 放下手机,还没眯两分钟,手机又振了振。 她痛苦地哼了两声,打开手机想看到底是哪个混蛋时,人一下子就清醒了。 骆煜在工作软件上给她发了一个问号,可能是看到了她凌晨撤回的提示。 她不由地吐槽起了这个产品经理,都撤回了,那就是说明她不需要麻烦他了,为什么还要来一行小字,告诉对方她撤回了消息?就不能无痕处理吗? 她捧着手机,思绪百转千回,决定还是继续维持陌生人状态。 【权限问题已经解决,打扰了,非常不好意思。】 他在这条消息下点了个“OK”,算是翻过了这一页。 江明斐重重舒了口气,她为自己前阵子可怜他感到羞愧,他看起来挺好的,不,是极好极好。 不知道他结婚几年了,说不定孩子都有了?闻姨离开的伤痛迟早会被时光冲淡,是她想得太多,吃饱了尽操些瞎心。 洗完澡出来,她看时间也不早了,拎起包包想着回公司蹭饭, 老曹先来了语音,她边下楼边摁接听键,直到话筒里传来一句:“江明斐,叶绪满向我打听你呢,你前阵子发大使馆求签的动态,被人告诉他了。” 后者表情像吃了苍蝇似地,“不是吧?” “真的,我看他这是还想和你再续前缘呢,我说你去那边旅游,两周就回,要有别的人问你在哪,你可千万别回答,以后你把大学那几个人该屏蔽的屏蔽,都是叛徒!” “谁呀?谁告诉他的?” “他人缘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这我哪知道,你悠着点吧。” “嗯。” 挂断电话,她垂头丧气地走出公寓楼,老天爷大概是嫌她脑细胞阵亡的不够多,一天天地尽给她找事。 “好久不见,江明斐。”叶绪满倚靠在车门上,摘下墨镜,露出一口白牙,笑得格外灿烂,脱下校服,现在的他有股浓浓地资产阶级小开味。 被叫住的人像见了鬼似地,“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来见我的女朋友呀~”叶绪满走到她面前,张开双手,“抱一下吧。” 江明斐后退几步,“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装糊涂冲她眨眼,“因为女朋友在这,我这个男朋友闻着味就跟来了。” “早就分手了好吗?”江明斐不清楚他是怎么找到她的,但这家伙一不缺钱二不缺关系,想找到她确实不难。 他耍赖,“我没同意,那就不算分。” “我才懒得管你,我得上班了,拜拜。”江明斐对他可谓是避如蛇蝎,提步就想跑,被他一把拽到怀里抱住,“小斐,再给我个机会吧,你不理我,护照又被我老头子没收了,我当时差点就偷渡回去了,结果被他抓回来一顿打,小腿都给我打折了。” 她半点没感觉到浪漫,反而一脸无语,“你在演偶像剧吗?你不尴尬我都替你尴尬。” “真的。”叶绪满嗅她发间的香气,“我还有手术记录,疼晕我了,那会我就想着一定要撑住,等养好了再去找你,结果那老登雇了几个人,成天看着我,你说还有王法吗?” 江明斐内心毫无波动,“挺好的,你爸要不拦着你,说不定你都被人抛海里喂鲨鱼了,他不仅救了你,还让你一个人带动了好几个人的就业,我要替广大无业学子好好谢谢他。” 叶绪满没能等来半句安慰的话语就罢了,还听到她这么说,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小斐,你还是不是我的女朋友了?胳膊肘往外拐。” “早就不是了。” “你……” “我什么?”江明斐脸上的笑意消失,她抬头,神情认真地看了看他,随即用力将他推开,“我和你说的很明白,结束了就是结束了,七年了,结婚的夫妻都有七年之痒了,你还在喜欢我什么呀?” “那件事并不是我们的错,我承认我是有些冲动,可能完全怪我吗?我舍不得让你受到伤害有错吗?”叶绪满扶着她的肩膀,“过去的事我们就不提了好不好?我们重新来过。” 她摇头,“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光是为了好好活着就早已精疲力竭,没空钻研那些情情爱爱,也就你,仗着家里有钱,生了些少爷病。”她话说得直接,他听了也不生气,平心静气地宽慰道:“上班辛苦的话,我可以养你,你说过的,三十岁你未嫁我未娶,你就和我结婚。” “还没到呢。”她挤出一抹假笑,“我会努力在二十九岁半的时候找个人结婚。” “小斐,你别这样,你喜欢过我的,不是么?”叶绪满握住她的手,“不然你知道的,我不会同你填同一所大学。” 她轻啧一声,“都是过去式了,况且我现在回想,也不算是喜欢,是你喜欢我,喜欢的众所周知,包括老曹她们也在劝说,什么高中到大学一路追来不容易,让我觉得我应该有所回应,实际上我真的喜欢你吗?我也不知道了,那件事之后我就不想再喜欢任何人,也不想任何人再喜欢上我,喜欢是万恶之源。” “你不能因为一件事就否定我们之间的所有。” “我就,我现在都感谢后面都是网课,否则我得被人指指点点到大学毕业。”江明斐说毕,定的公交闹钟响了,她还没出巷子,是赶不上了,回对看了眼停车区,单车也被其他人骑走了,拍了拍额头,她不耐地瞪向他,“麻烦你不要再出现了行吗?我的生活节奏全都被你打乱了。” 叶绪满是知道她这个点出门坐公交的,他态度良好,“对不起嘛,我送你。” 下一趟公交得等半小时,她赶着回去蹭饭,没有再推迟,在副驾驶上,她全程看着窗外,不想再说一句话。 叶绪满等红灯的时候看向她,“你都不问问我这几年在国外好不好么?” “有钱有闲,你要上天?” “没有你呀,我好孤单。” 她冷嘲热讽,“真要笑掉人大牙了。” 叶绪满懊恼地拍了一下方向盘,“早知会是那样的结果,你还不如答应同我一道出国呢,这样你就不会怨我了。” 江明斐没好气地看向他,“我不会和你一起出国,我不喜欢你,你听到了吗?” “听不到。” 江明斐见他油盐不进,不免心中烦躁,“我真的无法理解当时的自己,我觉得你自由,不受约束,才想要和你凑到一块,现在看来,大错特错。” “可是我们以前在一起多开心啊,你总是在笑。” 她敛神,“早知道笑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我就不笑了。” 叶绪满噤声,末了,他停在B厂公司的门口,“非要我无动于衷,看着别人把屎泼你头上,你就高兴了?我在乎你,我要是若无其事,任你被诬陷,那就不是我了。”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恰恰是为了我好,才造成了不可回转的余地。”她解开安全带,“你停车,别进去了。” “这离大楼还有一公里呢。” “外面的车进去要访客登记。” “那就登记呗。” “登记我还得让我的 1审批,他什么时候审好我还不知道呢。” “可我以后还是想来找你。” “打消你的想法。”江明斐瞪着他,她拎起书包,“回家吧,我得去搬砖了,人活着要吃饭。” 叶绪满不想这么快就和她分开,忙声说道:“那把微信加上,不然我就不走了,天天在这边蹲你。” 她没法,只能去扫他的码,加上之后她将屏幕摆到他面前,“这下好了?” 他满意点头,“那到时候我来接你,我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省着点力气吧,我得明天才能下班呢,别没苦硬吃。”江明斐甩上车门,看了眼时间,急冲冲地跑进了办公楼,都快一点了,她直奔七楼食堂,所幸还没收摊。 第6章 那你高中应该挺好吧? 江明斐前脚进工区,宁致诚后脚就跟了上来。 他将她上下好一番打量,“小江,昨天是我低估你了。” 她神色茫然,“什么?” “S680呀!”他两眼放光,“国内咱就不说了,这边想拿下来,也不容易。” “不是S680,这个好像是S10吧?我618活动叠加了好几张券买的。”江明斐举起手腕,没有黄金首饰,就一个银色的Apple watch,“加班太多,监控一下身体状态来着,要这是有钱人的标准,那你这个标准可太低了吧?” 宁致诚觉得她在装,可她的表情又过于真诚,疑惑道:“你真的不懂?迈巴赫唉!” 江明斐不解,“迈巴赫是啥?” “你男朋友的车啊,你不认识吗?迈巴赫!”他竖起大拇指,“难怪你看着这么惬意,我要有个多金的女朋友就好了,少走二十年弯路。” “他不是我男朋友,不过,那个车不就是奔驰吗?”江明斐见怪不怪,“奔驰国外应该更便宜?国内都满大街都是。” “标是奔驰,但它是奔驰的特高端系列,不是富豪级别的,谁拿几百万买辆代步工具?”宁致诚掐指心算了一下,“这种家庭,家底一般不会低于8位数。” “搞得神神秘秘,我以为是什么呢,他我高中同学,正好遇到说了两句话。” 宁致诚微微点头,“那你高中应该不差吧,不然这么有钱的人和你一个高中?” 江明斐沉默,她的高中确实不错,但能考上的原因,简直不堪回首。 她从小对学习都不上心,中考冲刺阶段,都被骆煜关在房间里逼着做枯燥又乏味的数学题,借着去卫生间的由头想从窗户翻出去,结果那个狗东西就双手抱胸站在花园里看着她洋相出尽。 他年级第一,算是权威认证。 无论她发出多少次抗议,爸妈都让她再忍忍。 她只要一走神,骆煜就会掐她的耳朵,她气急败坏想咬他,却被他控得死死地,丝毫动弹不得。 也是那时候,她才发现男女力量的悬殊。 学不过他就算了,打也打不过,让她急得眼眶发红,边写作业边流下了不甘心的泪水。 他看到她被他欺负哭了,倒是发挥了绅士风度,把胳膊放在她面前让他咬,她才不要他可怜,推开他的手,死亡凝视着他,见他一点也不害怕,才开始嚎啕大哭。 眼泪鼻涕流了一脸,他给她擦干净,把笔放在她手上,来了一句:“哭完了?哭完了那就继续做题。” 她本来还在难受,听到他这句逆天发言,又给气笑了。 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毫无反响。 还有一次,大概可以算是狼来了的故事。 同学发消息约她逛街,她在他的注视下回绝完同学的邀约,过了会身体不对劲想去厕所,而卷王明显不信,“江明斐,同样的事情做多了就没意思了。” “真的没有骗你。”她捂着肚子倒抽了一口气,而他面无表情看她演戏。 拖到最后的结果,是她趴在书桌上通红着脸说出了自己好像是来那个了。 他神情颇不自然地转着笔,“才隔两周,你想骗谁?” “压力大,经期紊乱不行吗?”江明斐站起身想跑,他有意阻扰,目光却看到了蓝色坐垫上的一点殷红。 江明斐先是推他,见他不动,跟随他的视线望向身后,臊得连捶了他几拳。 他生硬地别过脸,“先回去休息吧,让你少吃冷饮偏偏不听。” 她臊得耳根通红,临走前不忘拿起他的外套系在腰上。 被严苛对待的半年,结果就是她考上了当地最好的一中,父母感恩戴德就差没给骆煜下跪了,根本没有关心过她受到的非人折磨。 “是还行,不过我是吊车尾上的,全班倒数第五吧,后面并不意外,就跟不上了。”说着,她晃了晃脑袋,想把这些丢人现眼的回忆清除。 “那真是有点可惜。” “都过去啦,上班吧。”江明斐提前终结掉这个话题,不然她觉得这位仁兄又要转到她要是努力就不会成为外包巴拉巴拉了。 打开电脑,也不清楚是她才吃完饭晕碳还是纯困,看到电脑上密密麻麻的消息,特想摆烂。 协调过来支援的同事既不了解这个业务又没看会议纪要,又都跑来问她了。 要还和昨天一样,每个人耽搁她半小时,她注定又得三点再躺床上。 把每个模块的负责人整理好,做了个找人地图发到群里,又把她知道的一些注意事项写了个文档抛过去,然后发了一句“大家有问题请先看文档噢”。 瑞克最先给她点了个赞,还艾特了所有人。 群里一堆跟赞的,包括那个名字叫骆煜的家伙。 江明斐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点开群成员,他还真就在里边。 年薪千万的人,就算是呼吸也要争分夺秒,哪里来的时间在群里冒泡?这家伙可真闲啊! 吐槽完毕,她又变成了那只忙碌的工蚁。 不停的搬运代码又不停的调整。 瑞克本不想打扰她,可她偏偏是这场闹剧的起源。 “你男朋友让人送来了两百份下午茶,说是给你的。” “啊?”江明斐摘掉耳机,她多希望这是幻听,拿起手机,叶绪满还拍了张满屏都是香槟玫瑰的图片,他表示这种太夸张了,所以他让人在每一份下午茶里都放了一只。 “你喝不完我替你发下去?”瑞克调笑道:“让部门同事都沾沾你的好运。” “随便,这个人指不定有什么大病。”她扶额,叶绪满真的一直都有毁天灭地的本事,她才过来第三天,就要臭名昭著了。 宁致诚等瑞克走远才站起身,“小斐,你还骗我,说那个人不是你男朋友。” “真的不是。” “那他这是在追求你?很酷唉。” “我要是喜欢他,才叫酷,不喜欢,那叫骚扰。” 叶绪满什么心思,她或多或少能猜个两三分,雄性想宣示主权的时候,就会到处宣扬他的雌性是谁。 她可以拒绝他,但他也不希望这里有别的人来追求她。 这样,她到三十岁没脱单就真的得嫁给他了。 “可是他人长得不错又多金,你还不抓住机会?要是和他成了,你就可以实现阶级跨越,不用再当苦逼打工人了。” “不喜欢也不能硬去喜欢,干活吧我的哥。”江明斐忙得都没喘气的时间了,这人还有一搭没一搭的。 到了晚上,国内的测试组长上线,和相关人员根据国际版的需求文档设计了一份新的测试用例,邀请了数百号有关人员参与评审,其中就包括她和宁致诚。 把相同的功能先略过,其他的全是国际版专属的P0级要点。 眼下还有个关键问题,阻塞的bug,具体什么时候能修复? 江明斐看了下第一版的bug列表,密密麻麻地,有六十几个。 从上翻到下,发现大多是别人的问题之后,她重重地松了口气。 还好,她只有3个小问题,改下就行了,否则要放在国内,领导绝对要找她谈话了。 代码质量太差的外包,是会被清退的,这也导致她每次都得预留时间先自测一遍。 等冗长的会议结束,距离零点零分也不过剩下20分钟。 她伸了个懒腰,后知后觉道:“致诚兄,你发现了吗?国内外的这个时差,会导致我们每天都要忙到这个点。” “我当然是早就发现了,之前我在新加坡,是配合湾区这边,现在来了湾区,又变成我配合亚洲那边了。”宁致诚揉了揉脸颊,“难怪还说给我加薪,这钱一般人挣不了,拿命换的。” 江明斐很赞同,好事要能轮到她,也就不是好事了。 两个人把手头的bug改完,等打完包,凌晨小一点。 “小江,今天周三放松日我就在酒店办公了,你呢?” “我看情况。”江明斐住的房子没有厨房,不出意外,她还是会过来吧?这边三餐免费,要自己在公寓点外卖,太贵了。 “OK,那明天有事再沟通。”他指着手机界面,“打的车到了,先溜了。” “拜。”江明斐收好电脑,累得实在不想动,也想斥巨资打个车来着,办公室的房门被人推开,她以为是宁致诚忘了拿东西,在发现来人是骆煜之后,她立马错开目光,装作没事人一样。 整间办公室没有第三人在场,气氛莫名有些微妙,特别是这人还以背抵门,她扫了眼,不清楚他要干嘛,但他不开口,她是不会主动说话的,这是原则问题。 “你和叶绪满是怎么回事?” 江明斐面露诧异,“你知道他?” 他垂眸,遮住了眼中的冷漠,“一中三班的风云人物,我当然有印象。” “噢,他照抄了我的高考志愿,我们大一的时候在一起了。” 骆煜脸色沉下来,“这种疯疯癫癫的人有什么好?” 江明斐一脸疑惑地看向他,“你管我?貌似和你不相干吧?” 他点头,“确实无关,不过他这人一向高调,你要想在这里好好上班,就请不要闹得人尽皆知,影响不好。” 江明斐自知理亏,不好反驳,拎起电脑包站起身,“那你教训完了?麻烦让开行吗?下班了。” 他咬了咬后槽牙,把门打开,自己率先走了出去,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江明斐,我没有恶意。” 她轻“呵”一声,“我知道,你就是喜欢管别人嘛。” 他站在原地还想说什么,她没给他机会,快速从他身边穿过,在打车和骑车之间,她肉疼选择了前者。 到了公寓楼楼下,她看着付出去的美刀,心疼到无以复加。 就为了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她多花了六百块。 值吗? 值! 让他嚣张,让他摆着个臭脸瞧不起人,他不认错,那她是不会原谅他的。 第7章 说了坑了莫怪 周三不出意外,国内国外几个大厂都有大差不差的活动。 这一天,不是紧要关头的事,可以按需减少产出。 大多数部门会组织团建,不想参与的人也可以直接在家办公。 江明斐是外包,在国内的时候,外包公司会给她打一百块的团建费,正编是不会带着她玩的,她老老实实地待在公司上班。 国外,早知道瑞克会叫她,她就不来公司了。 早饭才吃完,她就被热情的leader拉上了车,上不远处的海滩边上BBQ。 她来这里才几天,也就和宁致诚熟点,他没来,她一个人坐在沙滩上百无聊赖地望望天看看地,没意思透顶。 瑞克烤好了一把牛肉叫她过去拿,她回以微笑摇了摇头,才吃饱还没消化。 看这会时间还早,她走到一片树荫下给老妈打了个视频,这种别人其乐融融的场合里,恐怕只有打电话才能缓解尴尬。 陈美珊近几天和她发过微信,问她情况,她都说还不错,这次母女俩头一回时间卡上了。 “哎哟我的宝贝,刚还和你爸说要不要睡前和你打通电话呢,就怕你忙。” “你以后想打就打,我能接到就成,接不到就算呗,不用纠结。” “那边风景怎么样,我看太阳挺大呀。” 江明斐调转镜头站起身想给她看下阳光沙滩与湛蓝海岸,岂料镜头正中心会是骆煜和另一个打扮精致的女孩,让陈美珊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这是不是骆煜那孩子呀?” 江明斐迅速把镜头切到自己这边,“你看错了。” “胡扯,你这丫头怎么没和我说,这是什么情况?你们俩和好了?” “你老花眼了吧,说了就是一个陌生人,平白无故走过来,挡我视线。”她声音不小,只要长耳朵的人都能听到。 骆煜脸色阴晴不定,提步往另外一边走去,身侧的女孩狐疑地看了眼江明斐,随即跟上前。 陈美珊的声音在话筒里不依不饶地响起,“江明斐,你肚子里装的是什么我心里门儿清,你赶紧给我老实交代!” “哎哟,他也在这家公司行了吧?但人家是高管,年薪千万的那种,我警告你哈,别想着沾亲带故,人要活得有尊严。” 陈美珊倒是不意外,“高管正常,骆煜那孩子我一早就知道他有大出息,你要是当初听我的,让他给你补习,说不定也能考上重点大学,我那会就看好他,你找什么叶绪满,你还不如找他,知根知底的多好?” 江明斐一阵头疼,“人家都结婚了,八字没一撇的事您能别瞎说吗?我就是受不了你这样才不想和你说的。” 陈美珊怪可惜地,“我怎么没听你骆伯伯提起?” “那就是未婚妻吧,他和他爸关系不好没告诉他呗。”江明斐告诫道:“以后别再说这种话,我还是要脸的。” “那你还赖我了?骆煜那孩子从小伴在你身边,你遇到过什么事没有?当年和叶绪满才扯到一块,就倒了大霉!” “别提那些破事了好吗?”江明斐一听就烦,“我现在虚岁都27了,四舍五入,那件事过去十年了,我都不上心您还急什么?快睡觉吧。”她后悔死了打这通电话,不,罪魁祸首就是骆煜,没事瞎晃悠干嘛,拿那么多钱还这么悠闲,不应该在公司上班么? “姐姐!”明添本来都睡着了,听到声音,他爬起来凑在镜头前,“我好想你。” 江明斐本来手都要摁在挂断按钮上了,看到他那张无敌可爱的小脸,她收住手,悻悻道:“我也想你呢,等周末我去这边的超市看看,给你搜罗好东西,开不开心?” 明添眼巴巴地望着她,“我想你回来。” “不行,这才几天,工资都没到手呢,你乖点,早点睡,我过年的时候回去。”江明斐冲他比了个心,“爱你。” 明添嘟着嘴,想忍住不哭,因为姐姐说这样很不男子汉,缓了缓,他哽着声音,“明天就过年了。” “睡吧我的弟,睡着了做梦,梦到我回家和我回家其实也没多大差别,乖,拜拜。”说完,她狠下心给微信冷启了。 “明斐,过来打扑克吗?我们二缺一,小昭师妹不会打。” 瑞克喊出这句话的时候,骆煜张了张唇,最终没说话,埋下头,看了眼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江明斐并不想看到骆煜那张臭脸,但出来团建太不合群,她怕这个leader会对她有意见。 她纠结之余,发现那个女孩正好奇地看着自己,她心中不免惴惴,刚才她是不是听见了?她可千万别误会,以为她和骆煜有啥见不得人的关系。 走到太阳伞底下,看着那张小小的户外椅,想了想,她还是坐了下去,“我也不太会打这个,坑了莫怪。” “没事,纯休闲不玩钱,惩罚机制就掐耳朵行吧?掐鼻子要让别人看到了会有点丢脸。” “我没意见。” “无所谓。” 瑞克笑着洗牌,揭露第一张之后,让江明斐抬牌。 “谁抽中这张红桃2谁地主。” 江明斐看着手上一张接一张的个位数,她默默祈祷着来些花牌,越大越好,实在没有,多来点顺子到时候可以一把抛掉也不错。 到了最后她最大的牌只有一张2和两个A,“地主是谁?” “师哥。” 江明斐理了理牌,小声问道:“你有王吗?有几个2?我感觉得靠你了。” 瑞克诧异地看着她,“能报牌吗?” 江明斐也记不清了,她老爸和同事打牌就会叨叨个不停,“不能的话你眨下眼也行。” 瑞克看了骆煜一眼,顿时哈哈大笑,“那算是作弊了,你不怕我们leader生气?” 江明斐心想他最好气死得了,偏生还不能表露,“我开玩笑的,出牌吧。” 骆煜出了一个4,她脸上一喜,出了个5,这样她手上的累赘就少了一个。 瑞克没有用太小的去压,而是直接上了张Q去试水。 骆煜让了他一手,瑞克试探性地出了三个4带一对5。 江明斐看着手上的3个K,想着要是他被压了她可以帮一把,却看到骆煜直接出了3个A带一对Q。 这鬼才打得起,她摇摇头,瑞克拿着手上的3张2有点小纠结,思索良久,他还是打了。 “过。” 瑞克又出了一手45678910。 骆煜眉头微挑,用5678910J压他。 江明斐要不起,把希望寄托在瑞克身上,他不负所望,拿了四个3炸他。 骆煜很淡定地放下一对王炸,江明斐心死过半,死死地望着他手中最后的几张牌,“报了吗?” “没到。” “那你出吧。” 骆煜丢下一手10JQKA的顺子,飞快地结束了第一把战役。 江明斐傻眼了,早说啊,要知道他这么顺,她上来就给他一个2了。 “哇喔,明斐,我们这是惨败。”瑞克愿赌服输,数了数手上的牌,“要被掐好几下呢。” 她瞪大眼睛,“按手上剩余的牌来惩罚吗?不是就掐一下?” “如果只是一下,那不就没意思了?” 江明斐数着手上的一大把牌,她强行逼自己认清现实,把脑袋偏过去,“掐吧,愿赌服输。” 骆煜一手掐一边,瑞克早早受刑结束,看着江明斐被掐得蹙额咬牙,他笑出声,“明斐,你现在好像一只河豚。” “那我宁可是刺猬,谁碰我我扎死谁。” “哈哈哈……”瑞克笑得不行,骆煜手上力道加重,她龇牙咧嘴瞪向他,又顾及着有外人在场,强忍下了这口气。 瑞克把牌理好了让骆煜洗,他接到手上,翻开第一张,是个3。 江明斐耳朵都被掐红了,她朝手心吹了吹气,想把霉运吹走,瑞克又被逗笑了。 骆煜望向他,“你今天有点不太正式。” 陈昭昭也含笑附和,“师哥,你只有对好看的女孩子才会这么热情。” 江明斐和骆煜皆是一顿,随即看向手中的牌,动作出奇地一致。 “离谱了。”瑞克没有理会她的揶揄,“放松日我当然是松弛状态,反而是你们俩显得过于紧绷了,明斐,你说是不是?” 江明斐不想去看这两人,可人家让她看她还不看,倒显得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她偏头扫过去一眼很快就收回视线,“男才女貌,挺好的。” 瑞克又开始笑,笑到他抽到地主,他才停止。 江明斐手上的牌还可以,有两个2,和一个小王,缺点是个位数也多。 为了报仇,接下来的战况就是骆煜才出牌压住瑞克,她就立马用最大的去压他的牌,再打一张小4出去,让瑞克跑小牌。 如此三遍之后,骆煜才开口提醒,“江明斐,他才是地主。” 她故作惊讶,“是吗?我忘了。” 他了然于胸点点头,不再管她,能跑就跑。 到了最后瑞克在她的助攻下险胜骆煜两张,而她嘛,手上还有8张花牌。 她不想太明显,背面塞到牌堆里,陈昭昭伸手想去翻开,瑞克先一步把牌合成一团,“真不容易,和师兄打了几次牌,这是头一回栽我手上。” 陈昭昭眼神幽怨,“是有人不配合。” 江明斐忍着笑,淑女就是委婉,要换作是她,早就破口大骂了。 不过也挺好,骆煜这种人,就喜欢这种乖乖女,安静温柔,像朵莬丝花依赖他,他心里估计乐死了。 第8章 我没有不理她 从小到大,江明斐都处在游离状态,陡然和一群卷王打交道,那必定是有些折磨人的。 听他们聊天,她是一个字都不想搭腔。 捕捉到的信息就是这仨人都是MIT的校友,混华人圈,女孩目前在一家本土大厂实习,手上目前有几份offer,其中就包括B厂海外业务,但她不知道该选哪一家,想让骆煜和瑞克给点指导意见。 骆煜认真思忖了半晌,“看你以后是打算留在这边还是回国了。” “那你呢?有回国的打算吗?”陈昭昭找了个特别好的理由,“我觉得师兄你走得每一步都很恰当,有成功案例在这,直接模仿就好。” 瑞克被口中的椰子水呛得直发笑,“昭昭妹妹,既然你这么崇拜他就来我们公司呗,到时候让你天天加班到凌晨,你就袪魅了。” 陈昭昭是不好意思开口,被瑞克说出来,她反而是一脸期待地看着骆煜,“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们小斐才来了几天,就加了几天,是不是?” 江明斐没料到他会拿自己开涮,干笑了两声,“赚钱嘛,不寒碜。” 陈昭昭从容地放下手中的奢牌包包,“我倒是不在乎薪资,主要是有师哥罩着我,会安心一点。” 骆煜捏了捏眉心,“我不建议你来这边,强度太大了,你留在微软或谷歌,可以省心许多。” 江明斐翻了个白眼,到底是怜香惜玉还是怕人家来这就能见识到他的险恶? “可是那里只有我一个人。”陈昭昭眼巴巴地望着他,“师兄不欢迎我吗?” 江明斐咂舌,像是在看小时候的八点档狗血偶像剧,不对,这个女孩什么情况?他的对象既然不是她,那她怎么还在缠着他?他不是戴戒指了么? 她狐疑地偏过头,看了眼垂在他腿上的右手,又抬头去看他的人,好死不死,骆煜也在看她,四眼相对,她猝不及防,迅速别过头,像当小偷被人发现了一样,怪臊得慌。 “我有点困了,你们好好玩。”她随手从口袋里取出耳塞和眼罩,在三人的注视中,直接将隔壁无人的遮阳伞转了个边,躺沙滩上开启午觉模式。 瑞克相对吃惊,“小斐真的洒脱。” 骆煜看着她露出外面的那截雪白的小腿,外边的紫外线很强,她指不定会被晒伤。 陈昭昭不大满意地看了地上那人一眼,“师兄还没回答我呢。” 骆煜抿了口橙汁,“我给你的建议很中肯,你不听,那就没有继续探讨的必要。” 陈昭昭双手捧脸,“可是我更想知道你是不是不欢迎我来。” 瑞克识趣地溜了,和另外一伙人打成了一团,时不时偷瞄两眼,果不其然,陈昭昭又失败了,她拿手帕捂着眼睛,难过到不行。 骆煜完全无动于衷,直到她失魂落魄地拎起包离开,他仍保持沉默,坐在原地,看着海面上波光粼粼,而眼角处那人睡得正酣,他将手边的外套抓在手中,借着风丢到了那截露出的肌肤上。 瑞克双眼微眯,他不傻,反而很聪明,刚开始他只是隐隐猜测,现在则是确信无疑。 自己这个师兄太反常了,平日里是能不来公司就不来,甚少露面,连话都不愿意多讲一句的人,这周每天都准时报道,还参加起了他组织的好几场会议,如果不是知道他手上还有另外的活,他都要反思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了,需要他亲自来把关项目进度,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兴致高昂地坐回到他身边,颇为惋惜地感慨,“陈昭昭挺好的,你怎么总是拒绝人家?” “不喜欢。”骆煜转着无名指上的戒指,他用它遮挡了不少麻烦,还是拦不住部分人会多方打听。 “师兄,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瑞克理性分析,“按家境、学历,陈昭昭都算是不错的结婚对象,并且她还对你用情至此,她要是喜欢我,明天让我和她结婚都可以。” 骆煜反问:“你很缺钱吗?” “不缺,可谁会嫌钱多?”瑞克冲他挑眉,“要知道她原本是打算读商科的。” 骆煜面无波澜,“我不接受把感情当成一门生意。” “你觉得我市侩?”瑞克摸着下巴,“我不拒绝走捷径,自己红头白脸的去闯,会很艰难。” “你和我不同,可以这么做。” 瑞克将双腿搭在桌上,“这只是假设,我现在对小斐更感兴趣,可惜了,我还以为她是单身呢。” 骆煜侧头,带着审视意味地看着他。 “她很特别不是么?漂亮、真实、不虚浮造作。”瑞克毫不遮掩回看向他,“师兄,你觉得我去介入她和他男朋友之间,成功概率为多少?” 骆煜冷声警告,“骚扰下属,是红线行为。” 瑞克笑的没心没肺,“这不是大问题,如果她能接纳我,我跳去隔壁公司好了。” 骆煜想阻止他,可他没有立场,双手握成拳,他在失态之前先接到了一通□□语音,来电的人让他颇感意外,他站起来走远了一些才摁下接听键,“阿姨好。” 陈美珊有些惊讶,“小煜,我这是打一个试试,我以为你早都不用这些账号了。” “还用着,上面有不少同学和朋友。” “哎哟,是个重感情的孩子,我就说呢我不会认错,你这孩子我是看着长大的,刚才明斐还不承认是你,这丫头越来越不懂事了。”陈美珊嘀咕完,“那你现在忙不忙?我也不是有什么急事,就是关心一下你。” “没事,您有话直说。” “我之前听她说,你不理她了?”陈美珊赔着小心,“你们小孩子的事情我也不好插手,她这个人心大,在哪边得罪你了你别和她计较,正好又遇上了,说明是有缘的,这一起长大的情谊到现在不容易。” 骆煜深吸一口气,将压抑了许多年的痛苦说出口,“我没有不理她,她讨厌我,阿姨,她很讨厌很讨厌我。” 陈美珊纳闷了,“怎么会,她这是在生你的气呢,前阵子她知道你爸爸又找了一个带孩子的,她还怕你到时候什么都落不到,在担心你呢。” 骆煜面露迷惘,没有说话。 “你这孩子肯定是误会她了,她房间里全是你和她的照片,要讨厌你还天天看着呀。”陈美珊笑出声,“我是想说我和你江叔叔都在国内,管不了小斐,想麻烦你帮我看着她点,她从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孤零零地一个人,我们不大放心。” 骆煜沉吟片刻,如实告知,“她不是一个人,叶绪满您知道他吗?他也在这边。” “什么?”陈美珊提高分贝,“你是在说叶绪满?!” “嗯,我管不到她,也没有任何立场去管,她也不喜欢我管她,阿姨,不好意思。” “天杀的,这个叶绪满差点把她害死了,他怎么还有脸来找她的,行,我现在还有点事,先挂了。” 骆煜看着手机屏幕,他神情疑惑,他在国外的这几年,她到底发生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事? 第9章 是有多喜欢呀? 叶家的关系盘根接错,在哪里都是能说得上话的人物。 如今的掌权人为叶建成,他早些年是工作调动,怕家里的儿子不服管教,让他跟着自己去了宁城,从私立转到了公立。 说是让他收着点少爷脾性,看看普通人是怎么生活的。 哪知高调乖张是一点没改,遇上了得不到的东西,更是要死要活,拼了命也要改志愿去上个二本。 后面一怒冲冠为红颜,闯出了大祸。 叶家想尽办法为他遮风挡雨,等江家夫妇找上门讨说法的时候,叶建成人生头一回低头,赔礼道歉,更是保证这种事不会再发生。 这隔了数年,再度被人隔着电话骂了好一通,他用力拍桌,“他在国外好好的,你女儿过去做什么?” 陈美珊被他问得一愣,“我女儿的工作调到了那边不行吗?美国是你家开的?你不说你儿子,你还来怪我女儿了?她早就把他的联系方式删得一干二净了,算是我求你们叶家了,我们小门小户陪不起,赶紧把他弄走吧,谢天谢地!” “这个事我会解决的。”叶建成痛恨自己这个儿子没出息,立马打电话给秘书,让人把他的卡给停了,盯着他的那拨人重启,以后他除了公司、回家,哪也不能去。 大洋彼岸,从下单失败的那一刻起,叶绪满整个人都处在爆炸状态,江明斐喜欢霉霉,他现在花十倍高价买人家抢到的,结果付款失败了,重新试了几次,他果断换了张卡结果还是不行。 觉察到不对劲,他给大哥打了通电话,那边让他想想是不是最近惹家里人生气了,他的记忆回溯到七年前,果断开车离开了那栋占地几千平的别墅。 没过多久,大哥来了电话,问他在哪。 他冷笑两声,“又想关我禁闭是不是?” “你手上没钱,能跑多远?” “能跑多远是多远。”他开着敞篷在路上飙了一通,最后停在了B厂门口。 那端,太阳缓缓下山,骆煜提前将自己的外套捡了起来,江明斐睡饱了,摘下眼罩,懵懵地看着他。 他面色不大自然,别过头,“走了,瑞克订了中餐馆。” 她爬起来,揉了揉眼睛,“你刚才是在踹我吗?” 骆煜明显噎了一下,“我有病么?” 江明斐心想,那可不是一星半点的有病,微撇了撇嘴,她为了和他保持一段距离,先是拿手机看了眼群消息,今天大家都在摆烂,倒是没人催进度,再打开微信,叶绪满给她打了三十几通电话。 她勉强给他回拨过去,“天塌了吗?你又干嘛?” “和天塌也差不多了。”叶绪满可怜兮兮地向她诉苦,“小斐,我有家不能回,还有一堆人在找我。” “啊?” “我现在就在你公司门口,可能等你下班的时候我就被带走了,你要不要出来见见我?” “啊?”江明斐是不怎么相信的,这个人戏一直很多。 他把付款失败的截图发给她,“银行卡都被封了。” 江明斐发现图片时间就是当前,没法作假,她看到上面的信息,“你买黄牛的门票干嘛?有钱撑的?” “你不是喜欢么?” 江明斐有些不忍心地打断他,“我现在不追星了,而且我也不在公司。” “在家?我去找你好不好?”叶绪满知道她心软了,做小伏低地祈求,“被抓走,说不定以后都不能见到你了。” “今天团建,我在海边,待会还有免费晚饭。”她发了一个定位给他。 “等我。” 江明斐看着公司的人陆陆续续地收拾好了露营的东西,她抖了抖身上的沙子,骆煜回头,见她落下了一大截,他便在原地站定直到她跟上。 江明斐略微心虚地凑上去,“是哪家中餐馆?” 骆煜沉下脸,“你要带叶绪满?” “你这么烦他干嘛?他招你惹你了?”江明斐不想再和他说话,小跑上到主干道,看到了瑞克,人和人就是不同,她一问,他就把店名说了。 各个小组带队,大巴开头,自驾的跟上,瑞克上了骆煜的副驾,看到她坐在路边看手机,他摁下车窗想喊她,岂料骆煜踩下油门加速,没给他机会。 “师兄?我的组员落单了。” “没看到,不好意思。” 瑞克觉得事情越来越有趣了,车子在一个路口等红绿灯,停在另一条道的是辆扎眼的亮蓝色敞篷,他只扫了眼,就笑出声,算是明白了自己这个师兄是在较什么劲。 他放下车窗,冲副驾驶上的人招了招手。 江明斐两眼一黑,她要事先知道叶绪满开得这么骚包的车,还不如一早坐公司大巴了。 戴上帽子,将拉链拉到最高处,希望可以不那么丢人。 叶绪满本来在笑她,注意到隔壁车上的男人,他抬起下巴和他打了个招呼,瑞克唯恐天下不乱,往后靠了点,把驾驶位上的人露出来,换来了对方的惊诧。 骆煜? 叶绪满有那么一瞬的失神,听到身后的喇叭声,他打着方向盘追上去。 两辆车都开得很快,但有挡风玻璃和没挡风玻璃是不一样的,江明斐被吹得头疼,“开慢点,你很饿吗?” “你都没告诉我,你发小也在这。”叶绪满语气有点酸,“你这么避着我,是因为他么?” “一个两个的,是不是都有病啊?我说我不喜欢你我就得喜欢他?这个世界上就是必须要喜欢一个人是不是?”江明斐眼看着快到目的地,她解开安全带,“见也见了,你回去吧,早点把你抓走吧,恋爱脑就该被判终身监禁。” 叶绪满见她只有生气没有心虚,他秒速认错,“我是关心则乱,小斐,不要说这么绝情的话嘛,我会难过的。” 她脸色稍缓了缓,“你家里真的那么严重?” “嗯,不知道要被关多久。”他话是这么说,注意力却跟在那辆黑色沃尔沃后面,从进了停车场开始,一路尾随,就停在他背后,他殷勤地绕过车头,亲自给她开了车门,“小斐,你会想我吗?” “不知道。”她拎起书包,看着群里的消息,她被分在308包厢。 “骗骗我也好,下次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 江明斐嫌弃到不行,“我会想你,我会想死你的,好不好?” 叶绪满锁完车,提步追上去握住她的手,“那我也会想你,比你想我更想更想你。” 江明斐一身恶寒,“收着点吧,你真该去演话剧,包让观众鸡皮疙瘩掉一地。” “啧,那不同,我这是发自内心地喜欢你,不是演的。” 他们无所顾忌地打情骂俏,而骆煜在另一条走道攥紧拳头,近乎快把后槽牙咬碎。 陈美珊说他差点把她害死,是有多喜欢才会这么轻易就原谅? 第10章 醋意很大 中餐馆里面的装修古乡古色,在国内是见怪不怪,但在湾区还是十分难得的。 江明斐看着桌上的菜肴,算是八大菜系大融合,每个都有经典款,国内就不便宜,国外只会更贵,还好有甲方买单,她等瑞克分完白酒,有他带头活跃气氛,她拿起筷子毫不嘴软,比食堂要好吃太多了。 叶绪满歪着脑袋,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好吃吗?” 她点头,见他碗里没东西,还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拿起勺子给他舀了两勺土豆炖牛腩,“可以打一百分!” “确实不错,你要喜欢,我去找厨师要配方。”叶绪满其实尝都没尝,他是故意说给隔壁桌上的人听的。 江明斐不明就理,“你说要就要?这是人家吃饭的家伙,给你了,以后不混了?” “别人肯定不给,这家店呢,啧……”他凑到她耳边,“是我堂姐开的,况且我也不外传,就给你。” “一边去吧,我不想让人家为难,想吃就再来呗。”江明斐白了他一眼,“别给我惹事,我真怕了你了。” 骆煜见他们靠得那样近,握筷子的手上青筋明显凸起,他胃口全无,望着头顶的侍女灯发着呆,恰好有几名下属从隔壁桌走过来向他敬酒,按以往,他都会借着要开车的名议拒绝,今天他心里堵得慌,端起白酒,眼也不眨发一口闷,引发了桌上不少人的惊叹。 “师兄,没看出来呀。”瑞克都是端着做做样子,这种52度的白酒,不比平日的果汁气泡,很醉人的。 “还好。” 江明斐侧头望过去,她还以为国外不兴这套呢,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谁不想讨好自己的顶头上司? 果然,没一会,又凑上来了好几个人。 骆煜不分职级,酒杯不大,一圈下来也超出了二两。 “行了吧你们,再喝人遭不住了。”瑞克想劝退他们,其间一名戴眼睛的男孩笑问:“不喝醉,老大怎么会透露上市进度?” 瑞克清了清嗓子,“从哪听的小道消息,公司不缺钱,上市干嘛?” “主体不上,旗下的Dream AI不是说有动向吗?” “胡扯,我都没收到台,你们就喜欢成天瞎想。” “那你让我问下不就知道了?”新来的校招生根本就不怕,他鼓起勇气走到骆煜面前,“老大,近期有上市的打算吗?” “你觉得我喝了一点酒就变成傻子了?”骆煜除了手心有点发烫,并未上脸,眼睛冷冷地看着他,“你才100股的期权,这么关心?是你 1想知道还是谁?” “没有,老大,我们就是想,如果有上市计划,可以先把部分资金准备好,回头开盘买点,算是支持自家公司了。” “有上市计划不会躲过媒体的眼睛,都在急什么?对比其他公司,B厂的福利尚可,还没到揭不开锅的地步。”他解开了两颗衬衣领口处的扣子,“散了吧,放松日就好好享受,不要扯工作。” “是是是,吃好喝好。”瑞克说着,使了个眼色,一群人回到位置上,气氛明显有点沉寂。 江明斐完全不受影响,她工作就工作,吃饭就是吃饭,睡觉就是睡觉,很少一心二用,可能这就是低能量与高精力人群的差别。 叶绪满很喜欢她这一点,这就是一个完全纯粹的人,不扭捏造作,也不会刻意讨好谁。 他压低声音,“你和你发小,还没和好?” 江明斐边啃排骨边回答,“你有病吧?为什么要和好?” 叶绪满笑着点头,“确实,我们和他就不是一个世界的。” 江明斐白了他一眼,“我和你也不是一个世界的。” “怎么不是?” 江明斐得意地笑出声,“你没有,我可还有三万块存款。” 叶绪满也乐得大笑。 隔壁桌上,骆煜没有抬头,倒是瑞克两只眼睛扫来又扫去,发现自己的师兄又倒了一杯酒。 包厢的门也是这一刻被推开的,店里的经理在叶绪满身边低语了几句。 他知道跑不脱,干脆放弃了抵抗,当着众人的面在江明斐额头上亲了一口。 “我走了,小斐。” 江明斐放下手中的羊排,快步跟上去,“这就找过来了?我觉得应该不至于吧?你又没什么错,不能和古代一样搞株连吧?” “你在担心我呀?”他指了指脸颊,“要亲吗?” 江明斐无语至极,“我说认真的。” “我也没开玩笑,可能只是问话,也可能要被关很久。”叶绪满张开双手抱紧她,“别骂,就抱抱。” 她手上都是油,也没法推他,“那祝你好运,我无权无势,帮不到你。” 他没别的要求,“想我就行。” 江明斐其实早就不恨他了,跟上电梯,到了一楼门口,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不客气地塞到那辆黑色的商务车里,她心里还是有点不好受。 这个人除了幼稚、意气用事,黏人得紧,其实没有什么坏心思。 她不喜欢他,讨厌他来烦她,不代表想让他过得很差。 回到饭桌上,她脑海里全是红楼梦里树倒猢狲散的悲催场景。 拿湿纸巾擦了擦手,她抱着手机,在网上搜了下类似的词条,再糟糕,不是主要的罪犯,没到判刑的地步,但愿是简单的问话。 再者,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家店的主人是他堂姐,店还开着,说明不受影响,那她肯定会接应他。 瑞克面色微醺,拍了拍她的肩膀,“小斐,公司里对接出国事务的同事帮你办理过驾照翻译件吗?” “貌似是有的。”她随身带着卡包,签证啥的都在里面,翻到驾照,打来,翻译件就夹在中间。 “很好,师兄开车来的,他喝了酒,我也受不住诱惑浅尝了一点,得麻烦你把我们送回去了。” “啊?”江明斐瞪大双眼,她还是太单纯了,别人绝对不会突然提起某事,提起了,只要她蠢,不是出钱就是出力。 “你不乐意?”瑞克颇有些惋惜,“那我再去问问别的人?” “没有,我车技不是很好,有点害怕……” “不用怕,师兄为了安全保障,特地买的沃尔沃。”他晃了晃脑袋,“趁我现在还没醉过去,来吧,我们一起把leader扶上车。” 江明斐基本吃饱了,桌上的其他同事也都在陆续散场。 她拎起书包,看到骆煜坐在那里试图保持清醒,借着瑞克站起来,步子不算凌乱,就没上前搀扶。 是到了电梯口,听到瑞克的惊呼,她的身体先于大脑,转身拦在了即将撞到墙上的人。 骆煜没有失去意识,他靠在她身上,见她表情不耐,双唇一张一合,说着什么。 他抬手,用大拇指指腹在她眉头来回擦了擦,直到皮肤微微泛红才松手。 “师兄,你醉了。”瑞克带着歉意将他拉开,冲她笑了笑,“明斐,你别太往心里去。” 江明斐回过神,干笑了两声,“没事。” 她先走进电梯,站在角落,不知不觉想起了从前。 人和人的智商差距或许没那么大,可她的注意力从小就很难集中,这也导致骆煜永远都在想办法让她去看桌上他写好的解题笔记。 她看着看着,想如法炮制的手,画出了一个美少女战士。 等觉察到身后诡异的安静,她回头,就看到他脸上写满了恨铁不成钢。 她讨好地冲他眨眼,随即伸出手,在他皱起的眉头抚了抚,“不要生气嘛,这个世界上,有学习好的人当科学家,当然也需要学习差的人做些普通的工作,我就是不喜欢这些,不能强求的。” 第11章 送他回家(捉虫) 吃饭的地方在最热闹的街区,一路往南边开过去,到了一幢精致的商业化住宅门口。 江明斐以为任务结束,她解开安全带,“那我先走了?你们注意安全。” “谢谢你,还得麻烦你再送下师兄。”瑞克打了个哈欠,在导航上输入地址,“门禁密码是191112。” 江明斐咂舌,“你和他不是住在一块吗?” “怎么可能?两个大男人,我们又不是基佬,住一起传出去像话吗?”瑞克下车,笑着看着她,“你的思想很不纯洁。” 江明斐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都是啥呀?她没想那么污,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友谊这么浅薄么?关键时刻都不收留他一晚? 让自己的下属送自己的上司,合适吗? 江明斐见人已经走远,她扭头看着昏睡过去的某人,重哼一声,不能喝就别喝呀,害不到别人,害惨了她。 沿途间,能直观感受到他住的地方很偏很偏,大晚上的,和她同行的车辆都没看到。 三十八公里,它的车开到了电子门那边,通过认证,顺利进到了被绿色包裹的社区。 依山傍水的一条路,绕过几道弯,把她都转晕了,导航才提醒到达了目的地。 她借着车灯观望了一下面前的独幢美式花园别墅,推开车门走到后排,“喂,姓骆的,还活着吗?” 骆煜没有动,双眼紧闭,呼吸很均匀。 她想甩手就走,可惜这地方,估计根本就打不着车。 “醒醒,没睡过觉吗!”她捏住他的鼻子,他被堵得咳嗽两声,睁开眼迷茫了片刻,借着昏黄的车内灯看清她的样子,“这是在哪?” “在天堂行了吧?”她不是怕把他一个人丢在车里死于二氧化碳浓度超标的话,她还真就可以不管他。 骆煜笑出声,“或许是吧。” 至少这里没有叶绪满,那他应该是下地狱了。 他肆意地扣住她的手,把人拉到跟前去观察她的样子,可是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她觉得他莫名其妙,甩开他的束缚,反手拧住他的耳朵,“回家了大哥,你不动难道还要我背你?” 他面露疑惑,“你说的是哪个家?” “行,显摆你房子多是不?装货!”江明斐使出吃奶的力把他拽下来,警告道:“站好,要倒地上,就不是男人。” 骆煜刚才是坐着,后劲不算太明显,双脚踏在地上,他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抱住面前的支撑点,“我的头有点晕。” “活该,下次你喝酒可以,但还让我给你收拾烂摊子的话,我和你没完!”江明斐单手把车门甩上,推开他的一条胳膊,搀着他往前走。 “还有下次吗?” “没有!”江明斐借着手机灯输入密码,她按错了一位,直接拉起他的手,去试指纹,解锁成功之后,室内灯全部自动启动,空气净化器开启,玄关处还有一堆酒精、口罩和手套,把脚放上去,鞋底有自动清理机帮忙消毒。 经历过疫情,江明斐倒是并不反感,她挤了点洗手液搓了搓,骆煜却越发觉得这是一场梦,她的动作太娴熟了,并不像是第一次过来。 她和他是结婚了? 伸手去触碰她掌心的泡沫,看着泡沫越来越多,大手包住小手,等待水流冲刷。 江明斐神情怪异地看向他,他自然而然地将下巴靠在她肩膀上,鼻子则是在她颈侧嗅了嗅。 江明斐被他整不会了,红着耳根推开他,“姓骆的,你喝醉就算了,怎么还不正经起来了?” 她下手的力气不小,骆煜踉跄着后退两步跌坐在地,望着头顶的灯光,神智逐步回归清明。 “喂,你没事吧?”江明斐忘了他现在不比平常,见他一动不动,她拿湿漉漉地手在他面前弹了弹,他这才眨了眨眼睛。 不得不说,这家伙也是个睫毛精,平时站着很难看到,现在居高临下,江明斐能看到他眼睛下面覆下的一层阴影。 他扶着太阳穴揉了揉,“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明斐见他恢复以往的冷淡,算是明白他刚才应该是把她认成了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嗤笑一声,“你以为我想在这里?” 骆煜放缓语气,“我没有不欢迎你,你不是和叶绪满走了吗?” “我确实有点后悔没提前走,不然瑞克也不会安排我送您这位大佛回来。”江明斐将手表晒在他面前,“十一点了,有多余的床吗?没有你就睡沙发,都是你害的!” “楼上右手边第一间,洗手间抽屉里面有洗漱用品。”他站起来,上厨房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光,心脏跳得很快,彷佛能听到回响,他方才差点就要亲她了。 幸好她是讨厌他的,她把他推开了,否则事情就到了不能挽回的地步,她除了讨厌还会恨他吧? 江明斐也不和他客气,拿起书包就上楼,发现是他的卧室之后,她颇有点膈应,话是那么说,他还真让她睡他的床呀?又不是小时候了,万一他的女朋友过来,到时候能说得清吗? 不管了,是他让她睡的,大晚上她才不想铺床呢。 走进浴室,把换洗衣物丢洗烘一体机里头,她慢悠悠地泡了个澡。 骆煜洗了把脸,上衣帽间取了身睡衣,随便冲洗了一下就在书房里躺下了。 可能是睡了一路,他现在精神十分活跃。 拿起手机人脸解锁,里面的屏保是一张个人照,她穿着一件碎花裙,坐在草地上,画着蓝色眼影,那双黑白分明的单凤眼瞪着镜头,嘴唇只涂了一层薄薄的唇膏,在聚焦之下微有点反光。眉毛被她拿睫毛膏向上抚去,根根分明之余反而透出一股野性自然的美。 那是十七岁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明斐,张扬又不羁。 他看了许久,猛然想到一件事,想也没想,从那张小小的单人床上跳了起来。 一步作三步,他飞奔上楼,在江明斐错愕的表情中拿走了枕边的那件衣物。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什么,就见他匆匆忙忙地替她带上了房门,“睡吧,我什么都没看见。” 江明斐放下放在胸前的双手,也怪尴尬的,她的衣服还没洗完,她才脱下浴巾,打算换上他的B厂工作衫。 狗东西,是算准了时间来占她便宜的吗? 第12章 对峙 隔天闹钟响起的第十次,耗尽了最后一丝电量。 江明斐穿戴整齐,边刷牙边下楼找充电器,发现书房里面放着好几台电脑之后,果断地走了进去,在一堆最新款的type-c头里面找lightning口。 骆煜遛狗才回来,在后院看到她出现在书房,快步追上去,连同他一起的还有那头半人高的伯恩山。 它感受到了主人紧张的情绪,很配合地冲进屋子叫了两声。 江明斐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狗狗,她吓得后退几步,“干嘛,我又没偷你东西!” 骆煜眼疾手快,将那排固定的插线板全部摁灭,这一举动,让她才开机的手机又虚弱到再度关机。 “不是,你有病吧?” 他表情不大自然,安抚了一下想要冲上去的狗狗,“她不是坏人,坐好。”说着,他把插头拔出来递给她,“饭桌上有早餐,你边吃边充。” “呵,你不会以为我是商业间谍,来拷贝你电脑里的机密吧?”江明斐见他提防自己都到了这个地步,她气得直接把充电器丢地上,“没必要,我去公司吃,现在就去,我才不敢吃你的饭,到时候你要丢了什么还得推我头上!” 骆煜拽住她的手腕,“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把电给我断了?” 骆煜一时之间答不上来,以沉默应对。 “真没意思。”江明斐懒得再和他纠缠,打开他的手,想走,那条大狗挡在她面前,好奇地打量着她。 “一边去,和你的主人一样讨嫌。” 骆煜深吸了一口气,“是啊,你就喜欢叶绪满那种事事都顺着你的。” 江明斐听得云里雾里,“这和叶绪满有两毛钱的关系吗?你自己莫名其妙。” “随便你怎么想。”他抚了抚狗头,“布布乖,我们去吃饭。” 那只半人高的大狗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后院,那里放着自动投喂器,骆煜还另外给它放了两包冻干和鱼油。 江明斐拿好书包下楼,透过通往后院的那扇玻璃门看到了好几颗柠檬树,上面结满了果子,充满了活力与生机,和骆煜的死板保守完全不同。 她走过去,倚在门上,“喂,走了。” “我喝了酒,可能还没完全代谢。”骆煜挠着布布的脖子,它享受地眯着眼睛,“你开?” “开就开呗,又不是没有载过你,怎么?你怕丢人呀?” “江明斐,你非要这样吗?” “我怎样?”她真是奇了怪了,“你不要没事找事行吗?” 他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算了。” “有病吗你?说话就好好说,说到一半,更加惹人烦。”江明斐气得将落在走道上的柠檬踢飞,“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把需求写清楚人家才知道你想干嘛,扭扭捏捏的,是不是男人?” “好,我说,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要这样讨厌我,你可以告诉我吗?”他站起身,“以前你烦我,是我管你太多,现在没管你了,你为什么还要处处针对我?” 江明斐被他问懵了,“不是你先绝交的吗?我保持战斗模式并不过分吧?难道我还要热脸贴冷屁股,来讨好你?凭什么?我也有我的自尊和人格!” 他疑惑,“什么绝交?” 她冷笑三声,“你招呼不打一声就搬了家、出了国,不是绝交是什么?” 他想了想,别过头,“是你先的。” “什么我先?”江明斐真想冲上去把他的那张臭脸抓花,“明明是你先的!” 他笃定地看向她,“是你先的,你不等我下课也不和我说,你和叶绪满走了。” “什么鬼?”江明斐真觉得他精神不正常,“我那是在给你和阮静制造机会好吗?好呀,你不感谢我就算,你倒好,还给我甩脸色。” “你有问过我么?阮静喜欢我,你就觉得我必须要喜欢她?她是你的朋友,难道我不是么?你可不可以分一下先来后到?”骆煜强调,“我才是那个和你一起长大的人!” 她想起从前种种,喃声道:“你不喜欢她?你放屁吧,你对她就是比对我好,方方面面都与众不同,不然是讨厌吗?既然你不把我放在第一位,那我也不想把你放在第一位。” “江明斐,你讲点道理,是你总带她来我的书房,我从没叫过她。” 她不岔,“那她想喝咖啡你就只给她泡!” “你喝了会失眠,忘了?” “好,那次她跟着我去爬山你就乐意出门是怎么回事?”江明斐以前精力特别充沛,是待不住的性子,她喊他,他都不动,唯独那次以后,他必定在场。 骆煜答应过去不是为了阮静,而是参加的同学里面有转学来的叶绪满,他对她虎视眈眈,让他不得不防。 “那时候已经考完了一模,学业没那么紧张了。” “行吧,那她问你问题你就很有耐心,我问你你就弹我。” “同样的题我前后给你讲了三遍你都还是不会,我不得给你提提神么?” “你就扯吧,阮静还说你会在小区门口等她上学,这是我亲眼所见,没法狡辩吧?”她别的可以神经大条,对磕CP还是过目不忘的。 “有没有可能我是在等你?” “那你为什么不在我楼下等?你以前都是在我楼下,诡辩吧你。” 骆煜语塞,他要怎么向她解释呢,家属院大家都认识,高三不像初中,心思那样纯粹,他已经有了一米**的个子,过了变声期,抬头望着五楼阳台的时候,被一楼的老李调侃,“小煜,今天又给你媳妇带的什么好吃的?” 他臊得不行,重新跨上那辆黑色的自行车,把等她的地点挪到了小区门口,恰好碰到了同样要上早自习的阮静,而这就成了她口中他喜欢阮静的证据…… “怎么,不说话了?编不出理由了吧?” 他反感道:“再说一次,我不喜欢她,那只是凑巧遇到罢了。” 江明斐明显不信,“那凑巧也太多了吧?你自己做了那么多让人误会的事情,也没告诉谁,我会想歪不是很正常吗?” 骆煜呼吸微窒,“她于我而言,不过是普通朋友。” “好,撇下阮静,那其他事呢?你可从来没告诉过我你有出国的打算,这件事总不可能是一两天就会发生的吧?只有一种可能,你根本就没想过离开后再和我有什么交集,现在挺好的,咱们谁也别理谁。” 骆煜垂眸,“出国原本只是做了两手准备,是后面才决定的。” 她点头,“那你瞒得可真严实,反正你一定是在想,给我说又有什么用,我这个蠢蛋能不能考上大学都说不定。” “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江明斐很有兴趣听他编下去。 骆煜不知该怎么同她解释,那年的夏天就像一个梦魇,缠着他一直到现在。 第13章 她不一样 当年,骆煜刚学会讲话没多久,骆闻远就启动了典型的鸡娃教育。 像千禧年以后出现的各种电子产品,在家里是影也见不到,他听朋友的建议,下棋有助提升专注力,那就把他送到棋院连续下了半年棋,等他可以击败那几名老师,又被送到了他好友开设的启蒙辅导班。 他从不考虑孩子的天性是贪玩,从三岁到六岁,在这三年的高压之下骆煜得了失语症。 许惠卿和骆闻远大吵了一架,她护着骆煜,让他去过正常人的生活。 但是幼儿园里,别的孩子都不愿意理一个“哑巴”,只有江明斐不同,她主动牵起了他的手,上学、放学,她都会在门口等着他。 她以为他不会说话,总是自言自语,有时候还会捧上一张卡片得意地大笑。 直到有一天,她抱着一枚鸡蛋,非常苦恼,小声嘀咕着它为什么还是没有变成小鸡呢? 动画片里的鸡蛋只要被人抱进被窝睡几觉,就会破壳而出了,真奇怪,是她的温度不够吗? “因为它没有受精。” “啊?”她喃声问他:“是要吓它,它才会变成小鸡吗?” 骆煜同她解释:“需要公鸡与母鸡一起生的蛋才能孵化出小鸡,就像我们,需要爸爸和妈妈共同合作,才能成功怀胎,把我们生下来。” 她听不懂他的话,“可是妈妈告诉我,我是苹果树上掉下来的。” 骆煜沉默了一会,“没关系,等我明天给你换一颗蛋。” “谢谢你。”江明斐说完,后知后觉地看向他,惊叹道:“小哑巴,你不是哑巴吗?”她小小的脸上写满了大大的疑惑,是妈妈和她说,许阿姨的儿子很可怜,一个朋友都没有,她才来和他当朋友的。 他不自在地背过身,“我只是觉得会说话很累。” “那我帮你揉揉,我每次帮我爸爸揉两下,他就不累了。”江明斐扑在他背上按住他的肩膀,骆煜摇头,“不是身体上的累,是心会觉得疲惫。” 江明斐无法理解他的意思,她的注意力被小卖部新推出的红豆棒冰吸引,掏了掏口袋,呀,她的钱都被拿去买干脆面了。 骆煜主动买单,换来了她的一句“你真好,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不要告诉别人,我会说话。” 她咬了一块红豆,乖乖地点了点头。 江明斐对于骆煜来说,和其他人不一样。 在她身边,他可以全身心地放松。 到了八岁,他主动在饭桌上开口,让骆闻远重重松了口气,他险些就差点要把他送去特殊学校。 骆煜其实很早就研究出了拿捏父亲的手段,无非就是毁掉他对他的期望,只要他不逼迫他,他是可以拿出一个满意的成绩给他交待的。 “恢复正常”之后,骆煜的表现让大院里的长辈们都夸夸其谈,他性格依旧孤僻,独独对江明斐是例外。 到了青春期,有许多人向他示好,他统统拒绝,只看得见江明斐一个人。 他以为她也是喜欢他的,这种喜欢无需言明,是天生注定的,她和他从小就生活在一起,以后也不会分开,不是么?结果是他想多了。 叶绪满的出现,把她从他身边抢走。 她逐渐不再等他放学,他想去找她问原因,发现她和叶绪满你追我赶着去了停车场,吃的是他和她常去的几家店。 后来陈美珊让他帮她补课,他同意了,她不要,宁可坐地铁坐一个多小时去市中心上辅导班。 高考结束那天,他想问她是不是在故意疏远他,可他看到的一幕就是叶绪满向她告白,她眉开眼笑,说他特有眼光,她自己也挺喜欢自己的。 叶绪满看到了不远处站在树荫下的他,故意问道:“江明斐,你不答应我,难道是因为你喜欢的人是你那个发小?” 她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你说的是一班的骆煜吗?怎么可能,我才不喜欢他呢,我都没把他当异性看待,闷葫芦一个,是我妈非要他盯着我,成天像个跟屁虫似地,讨厌死了,这下好了,我和他终于可以不用上同一所学校了,解脱啦!” 叶绪满听了,得意地对他打了个响指。 而他呆怔在原地,连呼吸都觉得吃力。 就是在那一刻,他发现了她除了不喜欢他以外还一直都很讨厌他。 是啊,她喜欢无拘无束、自由自在,而他是牢笼,总是困着她,让她做不喜欢的功课,夺走她手中的碳酸饮料、矫正她歪曲的坐姿、没收她刺鼻的指甲水。 十几年的陪伴,换来的只是讨厌两个字。 他竟然是讨厌她的,那她口中的他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全是骗他的? 那天他失魂落魄地骑车回家,看到她和叶绪满在小区门口畅想未来,竟有些不敢迎上前。 而这一幕,恰好被下班回家的骆闻远撞见。 他没有问他为什么要躲在墙角当缩头乌龟,让司机停车将他的自行车放进后备箱,他让他上去坐好,一路隐忍不发。 到了家中,一家三口齐聚一堂才摔杯发作。 骆闻远一直都看不上自己的那位同窗江光年,他永远都是混吃等死,没有目标,得过且过。 他是那个样子,江明斐更加没好到哪去,读书不用功,从小到大没拿过一块奖状,成天到晚想着怎么玩,早前不是为了缓解骆煜的病情,他是不会允许她进入他的社交圈的。 他是怎么也不会想到,骆煜会对她生出那样的心思。 在他看来,骆煜的步子,一定是先学法再修MBA,以后他留下的人会辅助他将来走到他现在的位置。 可上个月,他上楼想问他准备就读哪所学校时,他看到了自己的好儿子卑劣不堪,趁那个女孩睡着了,偷亲人家。 他先是无比愤怒,想要喝止他的行径,又怕戳穿这层窗户纸,江家夫妇顺着杆子往上爬,这才忍到了现在! 骆煜本来还在冷眼旁观,听到他说出的话,他陡然像是一只下水道的老鼠,丑陋又肮脏,江明斐根本就不喜欢他,他是在犯罪。 许惠卿为她找补,十七八岁本就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按她父母那辈的十七八岁,多少人都结婚生子了,也不过是骆闻远多读了几年书,才拖到了二十五六岁才成家。 江家是不如骆家,可一家三口都没有坏心思,小丫头性格大大咧咧,阳光开朗,要不是她的出现,骆煜幼儿园毕业都不会开口讲话。 骆闻远冷笑着提点她,人家那丫头根本就不喜欢他,是骆煜在一厢情愿。 许惠卿缄默着看向骆煜,见他垂下头,她不得不闭上嘴。 这一次,以骆闻远的胜利谢幕。 他离开后,许惠卿私底下安慰他,如果真的想得到某个人或某件东西,那就努力再努力。 八年时间过去,他做到了,他现在拥有的并不比叶绪满少,也没有再让她做她不喜欢的事。 可是,她还是那么讨厌他。 第14章 她不喜欢他 江明斐是一个很没耐心的人,不是到了非常时期,她这辈子都不想去接触需要绞尽脑汁的事情。 麻烦的破人破事在她这里是能少一桩就少一桩,而她等了足足五分钟,还是没有等来答案。 扭头走到一边,她摘了几枚新鲜柠檬塞进口袋,“得了,其实我早就不在乎了,你爱上哪上哪,又不是空气,离了你我就不行了?” 骆煜知道自己于她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话不会八年了都不来找他一下。 布布本来在吃着东西,觉察到主人的情绪有些沮丧,将脑袋伸到他手边蹭了蹭。 他鼓足了勇气问出口:“叶绪满呢,他是你的空气吗?” 江明斐疑惑地看向他,“你有病吧?在说你呢,你又扯他,你们根本就不一样,去上班好吗?我们已经到了无法正常沟通的地步!”她往前院走,拿起了昨天挂在玄关处的车钥匙。 骆煜没有动,他试着让自己显得轻松一些,深呼吸、吐气,如此反复好几次,眼眶还是微微有些泛红。 江明斐左等右等都没等到他,气呼呼地再度推开后院的门,她实在是搞不懂他现在怎么比以前还要更加阴郁孤僻了,想到许阿姨的离世,她暴跳的神经平复下来,放软了声音劝道:“再不去,食堂就没饭了,走吧。” “我和他哪里不一样?”骆煜站起身,“他是你最喜欢的人?而我是你最讨厌的人?” 江明斐见他像是吃错了药似地,她颇不理解地走上前,对着他细细打量了起来,“你是不是这几年压力过载,真的患上了精神疾病?” 他扭头背对着她,“你不说,又凭什么想让我告诉你离开的答案?叶绪满一出现,你就迫不及待地想和我撇清干系,你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 江明斐大脑宕机了一会,末了,她静下心来捊了捊,“你是在生气?我和他玩你不高兴了?所以你才不理我的?” 骆煜闭上眼,以前他喜欢她没心没肺,现在他痛恨她的后知后觉。 江明斐不大确定地走近了一些,见他那张脸抬得就快要上月球,她不得不抬起双手捏住了他的耳朵,让他低下头来和自己面对着面。 骆煜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和她凑得这么近,他睫毛微微颤抖着,看到她的眼睛,发现那里面盛满了笑意,他克制住想要紧紧抱住她的心,张了张唇,想说什么,就听她“噗呲”一声,哈哈大笑,笑到浑身颤抖都没有止住。 他在等她停下,但她稍作歇息,看到他略显破碎的神情,又开始捧腹大笑。 这是骆煜吗?他怎么可以用那种哀怨以及渴望被救赎的目光看着她? 这个家伙素来都是一板一眼地,用他的智商碾压着她,把她摁在地上摩擦的人,现在却像个受伤的小动物。 她一定是看错了,重新抬头望向他,她不得不确定心中的想法,“我不和你玩,你很难受吗?”问完,她也知道这个问题对于成年人来说有点难以启齿,摇了摇头,“我没有不和你玩,我还以为你要飞黄腾达了,不想再和我这种下里巴人打交道了呢。” 骆煜听了,更觉心中那口气喘不上来,他的眼眶发烫,“我在你心目中就是那种人?” “那我能怎么想?除了这个,我也是真没想到你会这么小家子气。”江明斐狡黠一笑,“你一个大男人,斤斤计较这么多干嘛?我以为你喜欢上阮静了嘛,我要是还和你玩,她会多想的。” “你也知道是你以为,都没有来求证,你就把我丢下了。”他咬了咬后槽牙,忍住哽咽声,缓了缓,才开始控诉她的所作所为,“我对你就是那么地可有可无,谁都可以替代,对不对?” 江明斐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样子,欲哭不哭地,简直闻所未闻,她脑袋发懵,“都八年过去了,你还这么在意吗?” “你不在乎我,所以你觉得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骆煜把压在心里的声音怒吼出来,“可我不同,我认定了谁那就是谁,江明斐,我不像你,今天和这个,明天就可以换成那个!” “你什么意思?”江明斐没好气道:“你以为是个人都能当我的朋友吗?你吃他的醋你早点说嘛,你不说我又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没喊过你一起去徒步旅行,是你次次拒绝,我才想着喊别人,我也会怕一个人遇到危险呀,是不是你不去,我也要待在家里?” “那时候临近高考,我希望你能多考几分。”骆煜别过头,“我不是没想过留在国内,我甚至没想过要和你分开,你呢,你和他玩得不亦乐乎!” 她蹙眉,“爬山和骑行暴汗是我宣泄压力的一种方式,在你眼中就成了混日子?” 他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反感,你和他在一起总是很开心。” “那时候我以为我和他是同类嘛,你气什么?你和阮静轻松应对的学业,在我这里就是肩压泰山,你们无法理解我的窘迫,你们在哪都受人追捧,我不同,要很努力才能答对几道题,注意力好难集中,天生地笨,也会有想哭的时候嘛。”她无奈摊手,“其实就算你没搬家,我们的关系也不会持续到现在,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停滞不前,你一日千里,能有几句共同话题?” 骆煜并不赞同这个说法,“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江明斐笑出声,“放你的狗屁,你的大学我考不上,难道你来屈尊降贵来读我的破二本?” 他看着她:“你可以和我报考同一个城市的大学。” “得了,打消这个念头吧,没有如果。”江明斐被他弄得头疼,“上班去吧,求你了。” 他冷着脸问:“叶绪满大学跟着你读同一所大学,所以你同意和他在一起了。” “有完没完?”江明斐真是服了,“那正常人到了大学不就会谈个恋爱什么的?你难道没谈吗?” 骆煜郑重声明:“我没有。” “没有也挺好,你发财了,想谈什么样的没有?”江明斐看向他的食指,那里变得空空如也,她疑惑:“那你之前戴着戒指干嘛?” 他看着她的眼睛,“为了避免麻烦。” “切,说明你异性缘也不差嘛,有恋爱不谈,揪着我不放,毛病!”她说完,白了他一眼,肚子跟着咕噜咕噜地响起,也不再和他客气,上屋子里把餐桌上的三明治拿起来咬了一大口。 骆煜愣在原地,在这一秒,他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她不喜欢他,就像陈昭昭于他而言。 而她不喜欢他,可以轻易地说出让他去找别的人。 她但凡心里对他有一丝爱意,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和她,或许与叶绪满没关系,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没有叶绪满也会是其他人,反正不会是他。 第15章 他喜欢她? 周三堆积的任务全到了周四,江明斐连午睡都舍弃了,她来了这边还没好好逛逛,不想周六还过来加班。 宁致诚昨天没去团建,老老实实干活,没落下,他中途出去了一趟,回来之后神秘兮兮地走到她身侧,“我听手游那边的小陈说,今天看到你和骆煜一起来的?” 江明斐上午把车停进车库就溜了,难道是排队过闸机的时候被人撞见了? “额,是这样的,leader喝多了,瑞克也喝多了,所以让我这个没喝酒的人送一下。” 宁致诚倒是没往桃色绯闻上想,他摩拳擦掌,低声问道:“那你听到他们说了什么没?酒后吐真言,有提上市的事情吗?要能得到点风声,小斐,我们提前布局一下相关联的那些上市公司,到时候绝对赚一波大的。” 江明斐怎么听怎么不对,“这是违规操作,查出来,得吃官司的。” 宁致诚见她胆子小的,在她头上轻敲了一下,“我们都是小散,怎么可能会引起风控?除非有人一口气买上亿的。” 她瞥了他一眼,“那同类型的供应商你上网也不是查不到,买呗,也不是秘密。” “你又天真了,万一不上市,我现在去买,被埋了怎么办?”宁致诚兴致昂扬,“今天你帮他开车,听到他同别的人打电话了吗?” “没有没有,他私底下惜字如金,全程都保持沉默,而且人家那么大个领导,能和我讲什么?我B厂低级杂工一个。”江明斐自嘲完,忽然有些理解骆煜的防备之心了,好多人都在对他虎视眈眈,稍一不注意就会万劫不复。 对普通员工来说是机遇,可他要是泄密被曝光,少则被开除多则进监狱。 别说她一无所知,就是知道内幕,她也不会告诉他们的。 “你怎么丁点也不上心?这种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一辈子可能也就这一次。”宁致诚说完,狐疑地瞅了她两眼,再度恳切道:“小斐,你别瞒着我,我要能得到好处,我给你分一分,这年头穷人和富人比的就是信息差。” “真没有,我保证,我就是一个破外包,干一天是一天没想过别的。”她指着屏幕右下角的弹窗,戴上耳机,“开会了大哥。” 宁致诚重重叹了口气,“行吧,你下次要听到什么,记得给我说。” 她没点头也没摇头,专心盯着产品分享的节日新需求。 本来主线就还没改完,又来了新的活,宁致诚闭麦叫苦不迭。 江明斐没多少情绪波动,她入职的第一个月就悟透了一件事,活是干不完的,如果干完了,离被裁也就不远了,资本不会养闲人。 将办公椅调整到最舒服的状态,她躺平,戴上眼罩,定了个30分钟的闹钟。 体能跟不上消耗,她累到没边了,眯了不到五分钟,降噪耳机传来的叮咚声将她刺醒,重新趴在桌上检查了一下屏幕,工作软件的提示音她很早就关了,□□收到了新邮件? 她本想随手点叉,又怕待会又来一封扰人清梦,点进去打算找到设置关闭,可是那封邮件的发件人让她顷刻间就发出了一阵冷汗。 许阿姨?她不是走了吗? 她左顾右盼,看到太阳已经落山,抿了抿唇,有可能是骗子拿她的号发的诈骗链接? 打起精神点开那份邮件,看到开头时,她眼眶有些发烫。 “小斐,请不要害怕,这是我弥留之际发出的一份定时邮件。 当你看到的时候,我想我已经离开了许久。 你开朗活泼、生机勃勃,肯定会受到不少男孩子的关注和喜欢,也不知道即将26岁的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 我啊,要是还好好地,不会拉下这个脸面来求你。 作为长辈,年轻人的事,我插手反而容易弄巧成拙,但我没多少时间了。 小斐,你哪天要是考虑定下来,找个人结婚,我希望你能看看小煜。 他不会是你最喜欢的人,但他绝对是最最喜欢你的人。 关于我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呢? 很早很早之前,他的洁癖就很严重,可你碰他的东西,他不仅不反感,还会好好珍藏。 你画的他和你、编织到一半就放弃的手串、没有拧上盖子而干涸的指甲油、剔出完整骨架的蟹壳等等全都被他好好保存在你给他的铁匣子里。 那天我以为是垃圾,打算给他丢了,他不允许,收起来藏在了阁楼的储物室。 你不信,可以去找一找,他的情感很少外露,一旦认定,就很难再修正。 后来更加明显了,我有几次送水果进他书房,发现他发呆的时候就会望向你的房间。 你对香水过敏,闻到了就会打喷嚏,他呀,私底下建议我出门了再喷,生怕让你难受。 我说他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他这孩子竟然也没反驳,接着问我,女孩子痛经要怎么办? 你每次生理期疼到脸色发白,还骂他凭什么不用疼的时候,他其实很想帮你承担。 还有好多事,你都没有告诉你。 他喜欢你,是我很早之前就知道的秘密。 当时,我也认定了你这个孩子。 可不凑巧,你好像更中意后来出现的那个男孩。 骆煜的世界近乎灰白,而你是他唯一的彩色,那抹颜色抽离,他也就此沉寂。 小斐,我看在眼中,疼在心里。 你和他一静一动,在我看来,最是互补不过。 当然,你那么招人欢喜,我想谁遇到你都是他的幸运。 骆煜那边,我放不下也实在没有办法。 没有你,他恐怕会孤独到老去吧。 你现在应该有更多的朋友了,而他的性格注定了很难再有人走入他的心。 如果可以的话,就请看在我的面子上,偶尔给他打一通电话,不要再疏远他。 他今后,连我这个唯一的听众都没有了。 ——许惠卿于癸卯年七月二十一下午三点一刻寄出” 江明斐心中五味杂陈,骆煜喜欢她?他喜欢她?真的吗?假的吧! 她和他不是朋友吗?那他吃的醋不是友情的醋? 他是在气她不喜欢他吗?他是把友情和爱情弄混了吧?! 一起长大的人,怎么会喜欢呢? 那么熟悉的人,丁点神秘感也没有。 别人喜欢他,是他的高冷形象和学霸加持。 在她眼中,他就是个闷葫芦,半天憋不出一个屁,不让她干这不让她干那,比她爸管得还要严格。 他喜欢她什么? 她脑子不聪明,性格不淑女,家里还穷,他是有受虐倾向吗?昨天那个什么昭来着,和他才是绝配。 不,许阿姨那是两年前的信息,现在他是没女朋友,不代表他还喜欢着她。 而且这个事,她怎么去问,总不能说:喂,你是不是喜欢我? 如果他点头,那接下来见了面双方都尴尬。 如果他摇头,那接下来,她独自尴尬到无以复加。 她就装作不知道吧。 第16章 喜欢要有喜欢的样子 国内比国外快一天,测试那边催着让把bug必须在下班前改完发版,江明斐这次是硬肝到了凌晨两点。 她哈欠连连,看了眼手机,时间越晚,打车更贵! 上次她问了一下她的外包公司,这笔钱是可以报销的,不过流程相对复杂,还得提供发票,走各种审核,很麻烦。 她想了想,干脆上五楼申领了一份洗漱包,洗完就在工位上躺下了。 等到隔天瑞克走进工区,看到她还在睡着,立即放轻了关门的声音。 他用手机拍了张照片拿到隔壁,“师兄,实在不行,我们招点测试人员?再这样,小斐遭不住呀。” 骆煜扫了一眼收回视线,他看着手下的键盘,淡声道:“不可能招的,B厂就没想过在这边放出测试岗,成本太高,不符合战略发展。” 瑞克不耻,“那你就打算把人榨干?” 骆煜捏了捏眉心,“你不需要这么被动,从来都是测试配合开发,什么时候变成开发配合测试了?” 瑞克不大确定地问道:“那我拉个会?和他们的测试头battle一下?这时差问题我们这太吃亏了。” 这点小事,骆煜本不该插手,可他发现,江明斐那么一个能坐着绝不站着的人,如今变得勤快认命之后,他丝毫也高兴不起来。 她再也不会玩些把戏试图蒙混过关,而懂事的代价是什么呢? 他调出国内整个研发人员的排期做了下筛选,“以后测试那边必须要关的bug,我会让国内的开发解决,下次产品开会,你邀请他们必须入会。” “这个好,不然我们小斐要被吸干精气了。”瑞克说完,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故作冷淡,微扬了扬唇角,“她男朋友不心疼吗?他不心疼我可心疼了。” 骆煜侧头睨了他一眼,“回你的工位,很吵。” “最后一个问题,你周末有没有兴趣上红衫公园玩?”瑞克冲他挑眉,“小斐才过来,肯定还没去过,但我单独约她,恐怕她会心存疑虑。” 骆煜不耐道:“她有男朋友,上次聚餐带了他,去野外也不会落下,我劝你趁早打消你的想法。” “这你都注意到了?”瑞克揶揄道:“师兄,你是不是也对她感兴趣?” 骆煜冷冷地看向他,“你如果工作不饱和,我不介意让你去负责西雅图的项目。” “开玩笑的,我正忙着呢,现在就有个会。”瑞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回到工位,他看着屏幕上的电子档身份证,这俩人真奇怪,一个地方的人,还装作不认识。 当初他还疑惑,为什么要从国内调人,说是为了节省成本,现在想想,更像是假公济私? 瞒着他,是怕他告状吗? 可按他的直觉来看,江明斐对此并不知情,否则头一天报道不会那么失态。 一墙之隔,江明斐是被饿醒的,她上食堂解决完人类每日固定的卡路里摄入,本打算一口气肝到大晚上,却在工作群看到了命运的曙光。 瑞克是她见过最好的leader,真的,没有之一,他简直是活菩萨下凡。 改bug什么的最为头疼了,有时候她看着测试同学的录屏,得看好几遍才能复现那些问题,现在好了,她解放了。 从今天起,她只管对齐海外版需求,测试那边再也不会来催催催了。 宁致诚也看到了通知,他在车上激动地给她发了十几条表情包。 江明斐直呼天亮了。 尽管任务还是很繁重,而且产品那边时不时就会出新活动,但是在保证产出的情况之下,她晚上9点应该可以打道回家。 整个下午,她的心情都是愉悦的。 瑞克端着下午茶过来,“小斐同学,很高兴呀。” 江明斐猛地点头,两只眼睛亮晶晶地冲着他笑,“我觉得你比耶稣更像上帝。” “不,我没那么伟大,当我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吧。”瑞克受之有愧,“主要还是师兄决定的,我可指挥不动上海那边的人。” “噢,那谢谢他。”她收起笑脸,说完就要继续敲代码,注意力却不大集中,眼下她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骆煜,对于他喜欢她这件事,她说实话,挺难接受的。 “怎么?上次他掐疼你了,还没消气呢?”瑞克为他开脱,“师兄很少和女孩子打交道,不懂怜香惜玉。” 她干笑两声,“没有,是新需求得在节日前上线,我要抓紧点了。” 瑞克变戏法似地放了张画报在她桌上,“周六我打算组织几个人去那边溜达溜达,你没事的话,一起喽,最好戴一身换洗衣物,可能会露营。” 江明斐看着上面的巨型红衫图案,还有各种瀑布山景,有些意动,又怕骆煜也在其中。 她还没给出答复,瑞克已经打算撤了,“回头我拉个群,等我通知。” “噢、好的。” 领导拉她进圈子不是坏事,工作区域之外她也交不到朋友了,现在拒绝,那人家下次就不叫她了,以后休息日做什么? 总不能在十来平方的房间里当壁画,人是群居动物,她的那点子小烦恼完全不值一提。 晃了晃脑袋,继续搬砖,直到手表震动两身,让她起来活动活动,她舒展了一下脖子,拿起了已经见底的水杯。 从工区往茶水间过去,大概有两百米,沿途是一排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面的绿意盎然。 她放空着大脑,在往前看,猝不及防地看到了迎面走过来的人。 骆煜先她一步低下头,仿佛手中的咖啡是稀世珍宝,少看一眼就会蒸发掉。 江明斐也省得浪费表情了,这真不怪她想不到,任谁来,也不会觉得他喜欢她。 叶绪满要看到她,还没说话就一脸笑意,会冲上来抱她,被她避开后也不恼,反正被他喜欢的很明显,无需佐证。 骆煜这个孬货,表现出来的更像是在嫌弃她,生怕和她沾上一点关系,以免玷污了他高贵的正编身份。 这么一对比,还是叶绪满更正常一点。 喜欢要有喜欢的样子,谁家好人的喜欢能憋这么久? 不是许阿姨揭露,她估计到八十岁也不会发现他喜欢她。 第17章 她有孩子了? 国内比国外要快一天,明添一觉醒来就迫不及待地拿起了枕边的手机。 他动作熟练,在九点零一分给姐姐拨了一个视频过去,在发现对方很快就接通之后,他打着赤脚,快步跑到沙发上拿出了自己的试卷。 江明斐正准备下班,打算坐公交回去来着,戴上耳机听到他说他考了99分,故作惊叹道:“这么厉害?想要什么礼物,说。” “想要姐姐送我上学。”明添先是看了眼门外,才小声说道:“姐姐,有同学一直问我的爸爸妈妈是谁,他们以为爸爸妈妈是爷爷奶奶。” 江明斐沉默了一会,拎起电脑包往外走,“你不要让妈妈听见了,她会伤心的。” 明添点头,又叹了口气,“姐姐,要是你是我的妈妈就好了,他们的妈妈都和姐姐一样年轻。” 江明斐设身处地地想了想,“那你和他说爸爸妈妈都在国外,没法去送你,等过年那会,我去给你找回面子行不行?” “姐姐最好了。”明添本来还怕被她骂贪慕虚荣,可是没有,他眼中神采奕奕,看到她正在走动,“姐姐你是下班了吗?” “嗯嗯,放假了,可以享受周末假期了。” “要是你还在上海,你周末都可以回来。”明添痛苦地嘟起嘴,“我想去外面吃汉堡和薯条,不想吃妈妈做的菜。” 江明斐想抽他,“你小孩子不懂事,我想吃家里的菜都吃不到呢,等你长大了,以后工作,你就知道家常菜的含金量了,身在福中不知福。” 明添委屈道:“天天吃也会腻歪的,你是有一阵子没吃才这样说。” 江明斐想否定,但他说得确实没错,老妈永远是那几个菜,她那会也是拿零花钱上外面吃饱了,等家里开饭,草草吃两口装装样子。 她是过来了,她有同理心,很快就被拉到了他的阵营,“那我给你点麦当劳,让他放门口别敲门,你记着,趁他们不注意,在外面吃完了再进来。” 明添喜笑颜开,“我最喜欢姐姐了。” 江明斐一脸恶寒,“我看你最喜欢麦当劳吧?被逮住了可别把我供出去。” “知道知道,汉堡到了,你给我发个OK,我去写作业啦,听姐姐的话,下次我争取考100分!” “好,继续保持,以后长大了上清华,别和我一样笨就行。”江明斐说着,给他挥了挥手,才挂断视频。 她走出办公楼大厅,过了人脸闸机,至始至终都没看到不远处怔在原地的骆煜,他脸色灰败,双腿如踏云端,忘了平时是先抬的左脚还是先抬的右脚。 八年,她和叶绪满连孩子都有了,而他还在执着于过去。 扶墙回到工位,他瘫坐在椅子上,突然有些呼吸不上来。 他能感受到胸口发闷,眼前变得模糊不清,四肢逐渐发麻不再受他控制。 保留着最后的一丝清醒,他喊道:“瑞克。” “怎么了?”瑞克迟迟听不到他回答,他站起身走过去,见他额头上全汗珠,唇色苍白的不像样,立马询问道:“师兄,你是心脏不舒服还是什么?我去拿AED?” “用袋子、盖住我的头。”骆煜喘着粗气说完,从椅子上直接滑坐到了地上。 瑞克一秒会意,连忙找了个袋子过来,也不敢捂得太死,看到他把吐出来的气再吸回去,他追问道:“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 骆煜乏力地闭上眼,等了足足三分钟,才找回平时呼吸的状态,他没有回答,“你先出去。” 瑞克并不放心,“我给你打急救电话。” “不用,出去。” 瑞克从没见过他这么失态,呼吸性碱中毒这个病和情绪有很大的关联,公司也有其他同事发作过,那是股市熔断导致,而骆煜把钱看得极淡,家里必不可能,那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他担忧地站起身,上隔壁办公室瞧了一眼,发现人已经下班之后,疑惑地靠在墙上做排除法。 骆煜听到关门声,终于再也忍不住,情绪溃败,数不清的泪水从眼角划落,这么久以来,他心中最为坚守的信仰彻底坍塌了。 他曾经以为只要他足够努力,超越叶家的财富,她就会回到他身边,她想要的他也可以给她。 她的朋友圈一直更新着她的打怪之路,和同学坐几天几夜的火车去西藏、求人点赞吃半价火锅,考驾照科目二没过发痛哭的表情、毕业论文被导师贬得一文不值的截屏、考公失败三次的撞墙照片、痛苦转码把掉落的头发收集起来、面试不通过到获得offer,她全都有记录。 没有屏蔽他,大概率是她以为那个号他没用了。 也只有这样,她才会无所顾虑,对他展示她这些年的经历。 他答应来B厂,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她在朋友圈晒过无数次凌晨下班的大楼上面挂着B厂的logo。 在他入职之后,他在办公软件上搜索到她的名字,看到了她所在的部门和负责的项目,遂提出要求,让国内派几个熟悉全流程的人过来。 每一步都在他的预设范围之内,他千算万算,漏掉了叶绪满,更没料到,她和他连孩子都有了。 时间没有等他,她早就换了一层身份,只有他还在原地执着于过去。 —— 群里消息定的是周六十点出发,得知江明斐就一个人,瑞克主动开上自己的路虎过来捎她。 到了公寓楼下,他发现她正眯着眼睛在啃一块不小的三明治,放下车窗打趣道:“没睡饱?” “有点。”江明斐绕过车头,见副驾驶坐了一个男生,她对着他点点头,对方先是愣了愣,随即也跟着点了点头。 瑞克笑出声,“怎么?是不是觉得小斐很漂亮?” 对方不置可否,又听到他接着说道:“有男朋友了。” 看着他从惊艳转变为失落,瑞克笑得更大声了。 男生双手合十,祈求他别拿自己开涮。 见江明斐拉开后排的门上来,瑞克才打住。 “就我们三个去吗?”江明斐打了个哈欠,很想横着躺下。 “怎么可能,师兄、师姐,还有其他几个同事,不过他们都有车,就不来挤了。”瑞克怕她噎着,递给了她一瓶水,“可能会露营,你东西都带着了吧?” “带了。”江明斐算是半个资深徒步用户,她该有的只多不少,钱是没多少,但在户外用品上毫不手软,买的虽然不是顶级品牌,但版型还有用料算是相当讲究的。 防水的登山鞋是她大学分了十二期拿下的,速干衣、防晒外套、超轻薄的羽绒服背心是压岁钱贡献的,一次性的内衣、驱蚊虫的喷雾、葡萄糖、电解质粉、登山杖,买之前也做了好一番研究,她可以保证,绝对不会给团队拖后腿。 “那我们就出发咯!” 江明斐给自己绑了两个安全带,这样躺着就算遇到刹车也不怕往前摔下去了,她睡得心安理得,到了半路,还是瑞克把她叫起来去吃午饭。 进去的时候一拨人已经到了,正谈论着谁创业又获得了一笔新的融资。 骆煜坐在那里,听得入神,时而会发表自己的一点看法。 他身边还有一位气质出挑的女生,和陈昭昭的甜美乖巧不同,她有种大女人的魅力,很有自信,不是那种小家子气。 江明斐很喜欢这种类型的同龄人,她小时候看TVB的电视剧,就很崇拜这种爽飒的女孩子。 “人都到了,那就上菜吧。”瑞克最擅长的就是统筹能力,这一路他都打点好了。 谁忌口的东西,喜欢的主食,一群人都落座后,江明斐拿叉子卷起了意面,肚子不算饿,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边上几人的话题终于停止,骆煜主动说道:“给我吧。” 周令宜扬唇,在大家的注视下甩了甩上了腱鞘炎固定架的食指,“你们有没有发现,这次骆煜同学变得非常有绅士风度了呢。” 瑞克嬉笑道:“师姐你这话说的,把我们其他男性同胞都贬了一通,这不没注意到吗?不然早帮你把牛排切好喂到你嘴边了。” “不,我是指上回,我腱鞘炎发作,在他面前待了半天,他像没长眼睛似地,听着我嗷嗷叫,也不上来搭把手。”周令宜狐疑地看了眼身旁的人,“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开窍了,打算准备娶妻生子定下来了?” 骆煜挤出一抹并不好看的笑,“或许吧,前几年忙着工作,现在是有这方面的打算,你要是有信得过的人可以帮我介绍介绍。” 桌上,除了周令宜惊讶地睁大眼睛,瑞克也很是震惊。 江明斐埋着头,先是一脸疑惑,过了会又自顾自地笑了笑,她还真猜对了,就是以前喜欢她,眼下人的志向早就变了。 换她是他,也不会继续喜欢她的,找个和自己实力相当的,也有共同话题。 他的同学、同事都是顶尖人物,江明斐那个破二本,全是待业或很容易就失业的苦逼青年。 她无法理解他嘴里的融资并购啥的,他也不会懂二本文科在就业市场意味着什么。 不是同一世界的人,别强融。 第18章 用户不停留 这次同行的统共有8个人,除了江明斐,其他人要么是校友,要么是朋友的朋友,聚过几次会之后,对骆煜都有大致的认识。 听到他想定下来,全都是一脸惊诧。 周令宜甚至有点怀疑他吃错了药,不过他的神情太过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要找对象哪还需要我出面?你把你不谈恋爱的标签一摘,先不说陈昭昭之流,我看,大把的优质女性会将目光放到你身上。” “我对未来的伴侣也有条件。”他强调道:“我想在三十岁之前当上一名父亲,不接受丁克。” 江明斐被肉酱呛得脸红脖子粗,她端起手边的柠檬水灌了大半杯,平复下来才发现桌上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 瑞克拿了块湿毛巾递给她,打趣道:“明斐你怎么回事?听到师兄要生孩子你这么激动?” “没有,我就是突然想到了网上的那个梗。”她拿热毛巾捂住脸,不好意思当着他们的面大笑,就是憋得有点难受。 周令宜显然也是5G冲浪爱好者,她会过意,也跟着她笑个不停。 桌上剩下的几名男士面面相觑,瑞克微微挑眉,“什么梗?说来听听。” 江明斐坚决摆手,“别了,吃饭吃饭。” 她越藏着掖着,瑞克越感兴趣,拿出手机打算检索一下。 周令宜揶揄道:“你非要听,那我来告诉你,就是呢,男人啊,过了三十,就只能聊聊天了,所以才会想着早点要孩子。” 江明斐睁大眼睛,她没料到她是真敢,在场可就她们俩个女性,这折了他们的面子,估计马上就是世界第三次大战现场了。 骆煜抬眸,幽幽地扫向她。 江明斐抿了抿唇,她很想解释她是在笑这个梗没有笑他,碍于桌上还有其他人,她灰溜溜地低下头,很安静温顺地喝了两口蘑菇汤。 “这个言论我都没听过,师兄,你看平台就很鸡贼,从不会向我们男性用户推送这种新闻,我们自己人研究的算法把我们都算进去了。”瑞克很巧妙地把话题延伸到了别的地方。 骆煜微微点头,“平台为了流量,确实会制造出一个矩阵,把用户圈养起来,少看为妙。” 周令宜好奇道:“那没事的时候你会做什么?我是偶尔消遣,挺解压的,高负荷运转了一天的大脑,很需要放空下来,否则人会很累。” 骆煜认真想了想,“大部分是带布布出去走走,或者在后院泡壶茶,看那些哗众取宠的东西,会有点浪费时间。” 江明斐默默吃饭,没再搭腔,他的意思很明显,上面尽是些没营养的东西,而她乐此不疲,说明她趣味低级。 得,放在黑客帝国里面,她和他也不会在同一阵营,她是享乐派,肩负不起拯救全人类的重担。 瑞克打趣道:“师兄,这你就不对了,女孩子觉得有意思的事情,你要找优点去夸,可以举几个有才华的博主试图延伸话题,你上来就说不感兴趣,那还怎么聊?” 骆煜有片刻的停顿,像是在自我反省。 周令宜则大笑,“他又没打算追我,你教他泡妞做什么?” “不追你,追别人也能用上。”瑞克颇为惋惜,“师兄,你白瞎长了个聪明的脑子。” 周令宜跟着搭腔,“确实,和我这种完全没戏的可以直抒胸臆,换成别的女孩,可不许这么扫兴。” “是么?”骆煜以前总是觉得叶绪满乖张轻浮,像只花蝴蝶,四处招摇过市,现在想来,他的花言巧语不就是另一种投其所好? 低级,但用户喜欢。 江明斐也喜欢,是因为他做的事全都围绕着她,让她被迷惑,随之沉沦。 倘若他也肯这样,她会接纳他吗? “我吃完了,你们慢用,我先去外面消消食。”江明斐放下叉子站起身,出门的那一刻突然有点小后悔过来了,这群人一会聊算法一会聊融资,把她衬托的像个单细胞生物。 骆煜目送她离开,低落的情绪更甚了几分,纵然他同意化身讨喜的算法,也没有机会施展了,木已成舟,她现在已经被叶绪满精准推送,要是想改变用户的喜好,除非她愿意为他停留,可是她离开的义无反顾。 晚上八点抵达林区附近的民宿,一伙人张罗着做饭,都想要展示自己的拿手好菜,江明斐对自己的厨艺有清晰的认知,主动提出她洗碗的申请。 大家没有异议之后,她退到一旁调试起了相机镜头。 坐瑞克副驾驶的那个男孩子走近,询问道:“你也喜欢富士的出图效果吗?” “也没有喜欢,就是觉得它漂亮,也不重,用它拍的照片会有种上世纪遗留产物的复古感。”江明斐不懂那些资深玩家的专业术语,她都是在网上找一些博主分享的参数。 他坐在她身边,拿出了自己的装备,“回头可以让你帮我拍照吗?我的更适合拍广角视野,后期修图之后发你。” 江明斐看到他的这款相机和镜头,她再一次认识到了自己是这波人里面最穷的一个,这么大的镜头,没有十多万是拿不下来的。 “我打算凌晨的时候上天台拍星空,你感兴趣吗?” “可以拍吗?这边并不是高海拔地区。” “这里没有空气污染,晚上会有很多星星。”他摘下眼镜冲她笑了笑,“你在后排睡了好久,应该是夜猫子吧。” 江明斐尬笑,她确实习惯晚睡了,主要是如果一下班就睡觉,好像一天到晚只有上班一件事。 “加个微信?晚上我联系你。”他打开二维码递到她面前。 江明斐添加完,看到了他发来的自我介绍。 陆昀,身高181.07,24岁,出生于加拿大,是瑞克的表弟,现在在哥大读研,兴趣有摄影、阅读、旅行、徒步,性别男,爱好女。 她疑惑地看了看他,不理解为什么他要发这么多信息,其实一个名字就够了,改完备注,她回了“江明斐”三个字。 陆昀去翻她的朋友圈,看到了不少她和女性朋友旅游的照片,而瑞克嘴中的男朋友并没出现,他夸赞道:“明斐,你去过好多地方。” “还行,没事的时候想去外面转转,不然年纪大了,身体机能跟不上,就去不了藏区那些高海拔的地方了。” “好玩吗?我只去过北京、上海和香港。” “好玩的,大城市里全是钢筋水泥,没意思,地理风景更震撼人心。” 陆昀眼巴巴地望向她,“那以后你去玩可以带上我吗?除了表哥,我没什么朋友。” 江明斐自觉和他还不算太熟,她笑了两声,“现在上班了,我可能不算有空。” 陆昀伸出手,“有空的时候请优先想到我。” 江明斐正犹豫着要不要和他握手,瑞克的咳嗽声传来,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她侧头,除了看到瑞克,还发现骆煜恰好搬着烤架经过。 “你们俩有忌口的吗?” “没有。” “很好,陆昀你来把各种药物绷带分成8份,这是明天要分的,明斐则是把碗筷摆放好。” 两人被拆分开,各就各路,瑞克这才松了口气,自己这表弟不在国内长大,道德感确实比较低下。 都说了有男朋友,还想着勾搭。 江明斐上厨房,就看到骆煜戴着围裙,在做红酒炖牛腩。 她闻着还挺香的,“你挺厉害呀。” 骆煜切着胡萝卜没有搭腔。 她干笑两声,打开最近的两扇柜门,发现里面全是调味料之后,望向了骆煜那边,“碗在你那边吗?” 骆煜还是像没听见似地,江明斐相对无语,伸手把他推开了一点,“又哪里惹到你了?装聋作哑的。” “现在和以后,私底下我们只是普通同事关系,不要装出一副很熟的样子,你累我也累。”骆煜径直走到后院,留下江明斐满头雾水,她也没说什么吧? 就客套两句而已,真以为她想和他攀上关系走后门吗? 第19章 孬种废物 晚间十一点半,庭院里的灯光统统熄灭,天上繁星点点,陆昀发出消息许久都没等到回复,找过去,却发现江明斐提前出发了。 便签上短短两行字,让大家不用担心,她有多次户外经验。 瑞克得知之后,立马拨打她的电话,也不知她是存心想单独行动还是已经抵达了内部网络未覆盖区域。 这个时间节点,他不是很能拿得准主意。 下楼告诉骆煜,他面色波澜不惊,拿毛巾帮布布擦了擦手脚,“她乐意就好,你早点休息。” “可林区里面好像有黑熊,我还特意带了把枪呢,就是为了预防万一。”瑞克说罢,也不再装糊涂,“我不介意借给你。” 骆煜若有所思道:“你什么意思?” 瑞克嗤笑,“还要装吗?再装,人就走得更远了。” “我和她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关系。”骆煜自嘲一笑,“住同一个小区,仅此而已。” “好吧,那是我误会了,去睡了,晚安。”瑞克回到隔壁,就见陆昀已经背好了行囊,“我去找她。” “你疯了?大晚上的,一个两个都走丢了,我拿什么交代?”瑞克拦住他,“你不听话我可就告诉家里人,说你伪造病例,好好的不上课,在家里待了两个月。” “明斐一个人会很危险。”陆昀忧心忡忡,“要是遇到居心不良的人,那要怎么办?” “那也轮不到你上赶着。”瑞克意识到了身后站了一个人,他莞尔一笑,把腰间的皮套取下来,是一把便携式的袖珍手枪,“只有十发子弹。” 骆煜没有多说,接过后驱车进了景区,他看着地图,很怀疑江明斐那种跳脱的性子不会选择走正常的步道。 看向身侧的布布,伯恩山的特性就是嗅觉要比一般犬类更强一些,他从书包里取出了那件单独包装的白色T恤,是那晚她睡觉穿过的,没有清洗,被他好好保存着。 如今他把它放在布布的鼻端处,向它请示她的踪迹。 布布嗅了嗅,被他指挥下车,呆呆地在原地转了两圈。 他只得继续驱车,推算时间,她走不了多远,现在路上只有零星几辆越野车经过,并未看到徒步的人。 打开相册,里面全是江明斐过往旅行的朋友圈截图,他翻了十几张,心心隐隐有了答案。 是日出,她去所有地方,都会特意等待太阳慢慢出现。 往峡谷的方向驶去,他牵着布布下车,它立马叫了两声。 距离山顶还早,他戴上头灯,牵着布布往上走,到了中途,夜风更大了一些。 拿出羽绒外套穿上,他越往上越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江明斐不属于他,她还和别人有了孩子。 他找上去,说不定还会被她嫌弃又来多管闲事。 越距离山顶他内心越沉重,在纠结要不要离开时,布布没有等他,先一步往上跑去,骆煜怕它吓到她,不得不追上去。 江明斐是带了装备来的,防潮垫太重了,她选的是充气坐垫,加一个便携式睡袋,海拔上来,温度直降,她躺在上面看着漫天星河,内心很平静。 睡意慢慢席卷而来,她定了个六点的闹钟就戴上了眼罩。 在半梦半醒中,她的脸颊上突然被毛茸茸的东西舔了一下,江明斐睡意全无,她以为自己就是那个十万分之一的倒霉蛋,要被黑熊拆之入腹了。 跑是不能跑的,她跑不过它。 巨大的恐惧将她笼罩,她恨死了骆煜,要不是他,她不会气得不想与他共处一室。 布布在她颈侧嗅了嗅,摇着尾巴回头对自己的主人叫了两声。 江明斐在发现来的动物不是黑熊之后,她摘下眼罩,想看一下这是狗还是狼,却发现头顶上方有一枚刺眼的探照灯。 骆煜见她抬手遮眼,他立即将光线调成柔和模式,质问道:“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 江明斐听出是他之后,冷笑一声,以牙还牙道:“你不来我屁事没有,再说了,我和你好像不熟吧?” 骆煜早就预料到她会这样说,“是和我没关系,你可以不在乎我,但请你对自己的孩子负责一点,他还那么小,万一你要遇到什么意外,他怎么办?” 江明斐大脑宕机了一会,“什么孩子?” 骆煜别过头,“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江明斐坐起来,一脸茫然地问道:“难道现在科技发达成这样了?不需要男女双方进行深度交流就会自动派送孩子?生物课不是这样讲的吧?” “你昨天下班和他还打了视频,我都听到了,你还撒谎!”骆煜走到一边扶住栏杆,“你做事永远不考虑后果,叶绪满一个吃父母用父母的人,他到现在都没说要娶你,你就把孩子生下来了,你真是笨到可以,还是说,你为了他,已经到了甘愿做一个永远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江明斐先是恍然大悟,听到后面,她被他的想象力狠狠冲击了一波,趴在膝盖上笑得都快缺氧。 骆煜回头,感到一阵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我这一生也算是完蛋了,你要是可怜我的孩子,那送给你得了。”江明斐说着,认真问道:“要吗?姓骆的,我说你这个狗东西为什么突然发疯呢,嫉妒我和叶绪满有孩子了而你没有,那给你,好不好?” 骆煜被她问懵了,他还没做好准备去当别人的后爸。 江明斐被他的反应再次逗笑,“要的话就当我没说,毕竟江明添是我老妈冒着生命危险才生下来的宝贝儿子。” 听完她的话,骆煜的心境可谓是暴雨转小雨,又由小雨转阴。 他沉着脸,“江明斐,你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全是假的,我在你心目中就是一个十八岁就会和别人鬼混,然后未婚生子的蠢蛋呗。”江明斐重新钻到睡袋中把拉链拉到了顶部,就露出了一点点缝隙让氧气进去。 骆煜被夜风迎面吹来,咳嗽了两声,整个人却也冷静下来。 如果是他会错意了,那她刚才那句话…… 他颤着指尖拉开她的睡袋,追问道:“江明斐,你告诉我,你和叶绪满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佯装不懂,“你这么关心我和他干嘛?” 骆煜垂眸,又开始一言不发,他怕答案不是他想的那样。 “孬种!”她等了两分钟,见他还是一副没用的样子,用力捶了他两拳,“他至少敢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他喜欢我,你敢吗?废物,我看不起你,拧巴、龟毛、胆小,连我都不如,更别说他了,我早就把他甩了,他还是会厚着脸皮来求复合,当初为了和我在一起,被我拒绝了十几次他也没放弃,你呢?在你的尊严面前,我算老几?” “第一。”骆煜用力抱住她,“我怕你不喜欢我,知道我喜欢你,连朋友都没得做,我不想失去你,江明斐,我一直都很在乎你,听到你和他说你讨厌我,我好难过。” 她笑了,“你不讨厌吗?从小给你能的,比我爹管得还多,我干嘛和不干嘛都被你盯着,知道的你只比我大三个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就是我爹呢。” “我知道你不喜欢,可是吃冷饮就是会痛经,风吹了后脑勺,也会头疼。”骆煜拉开自己的防风外套把我裹严实了,他牙关打颤,“先回去,好不好?温度太低,要是失温,会很危险。” “我要看日出。”她挣脱出来,从口袋掏了几块暖宝宝,“你自己回吧,睡袋里面很暖和。” 骆煜退了一步,“去车里休息,早上也来得及。” 她见他嘴唇都白了,抬手碰一碰他的手背,冰凉一片。 骆煜以为她是打算握手言和,随即牵住她的手,却见她愣住之后大笑出声。 “你有病呀?我还没有原谅你。”她甩开他,熟练的收纳起了自己的装备。 “是我的错,我应该主动来问你。”骆煜把她的书包拎过去背好,“你跟在我后面。” 江明斐双手插兜,生出了一股子别扭劲,“其实我搞不懂你对我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你喜欢我,不会是父女之情吧?实际上我现在还是很独立的,不需要你这种爹味关心。” 骆煜停住,把口袋里的东西塞到她手心,“那你走前面?我是怕有突发事件。” 这下轮到江明斐沉默了,她只在电视上见过,听说过国外可以合法持有,亲眼所见,还是相当震惊。 骆煜给她让路,“我喜欢你,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我想要保护自己喜欢的人,不想看到她陷入险境,也不愿看到她被生理上的痛苦折磨,就像动物世界里的雄性想要保护它的雌性一样。” 江明斐像是拿了块烫手山芋,立马重新还给他,“现在的女孩子哪个不是自强自立?保护这保护那,现在挺能叨叨叨的,虚伪,连成熟的app都还要精益求精的人,你喜欢我什么呢?我身上有哪一点是你觉得的闪光点?你要择偶,得评估综合条件,否则你这个需求,做出来也会被砍,无法被大众接受。” 第20章 他等她喜欢了上他 “你说的那些,是公司为了盈利而不得不做出的改变。”骆煜打开手电筒塞给她,“你质疑我,无非是因为你不喜欢我,随便你嘲笑还是看不起我,说出来至少我的心情没那么沉重了,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你讨厌我,是你的事。” 江明斐定在原地好好寻思了一遍,她小跑着跟上去,“哟,悟道了,终于不当孬种了?” 骆煜咬紧牙关没再说话,他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的,竟然还在抱着最后的一丝侥幸,以为她会反驳,她会说她也有一点喜欢他。 他都这么洒脱,江明斐也不甘其后,“那你就继续暗恋吧,我就装作不知情,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骆煜眼眶一酸,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被她气的,他冷声问道:“你到底有真正喜欢过一个人吗?难道是我不想喜欢就能不喜欢的?” 江明斐越过他,“没有,怎么?没喜欢过我就要自卑吗?” 骆煜哑口无言,在得知她也不喜欢叶绪满之后,他心中的那股酸胀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骄傲的开屏孔雀,费尽心机,也没有赢得她的欢心。 那么,他也不算输给了他。 他鼓足了勇气问道:“如果你一辈子也遇不到你喜欢的人,那你准备孤独终老?” “干嘛?你要和我搭伙过日子?”江明斐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肯定会嫌弃我的,我不会做饭,也不爱收拾,用洗衣机洗个衣服都觉得累,更别说提供你想要的情绪价值,下班后我一句话都不想说,放空的时候就爱刷你嘴中的无脑短视频,还有一堆你受不了的习惯。” “家务可以请阿姨,江明斐,你对我有点信心。”骆煜走下最后一节台阶,按了按车钥匙,是那辆宽敞的房车。 江明斐颇为惊讶,“你的?白天不是那个女孩子在开吗?” “我以为你有孩子了,一夜没睡,就让令宜开的。”骆煜先上车,里面设施配备的很齐全,空间足够,床垫也很松软,躺两个人也不会显得拥挤,连布布都有自己的休息区域。 江明斐也没和他讲究,爬上去就躺,被子保暖效果还行,就是太轻薄了,盖着没有实感,让人想缩成一团,“我的想法是,如果两个人待在一起还不如一个人自由自在,那还是一个人更舒服一点,各种矛盾就是因为太熟悉才会出现,陌生点反而不会有恨,距离产生美。” “首先要看你怎么定义自由。”骆煜拿了块温毛巾凑近,影子完全笼罩在她头顶,双方甚至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她眨眼的速度快起来,抱着三分警惕问道:“说话就说话,你凑这么近干嘛?自由就是我不喜欢你管我。” “布布不是舔你了?不擦一下?”他说完,倦怠道:“让你擦脸又让你感到不自由了?” 江明斐瞪了他一眼,拿过毛巾胡乱地抹了抹,结束后用力掷向他,“你就强词夺理吧,你自己还说过男女有别来着呢,请保持距离好吗?” 骆煜经她一提醒,随即想到什么,耳根出奇地烫了起来,他背对着她坐在床边,“你为什么要把头发剪掉?是因为我不肯帮你吹了吗?” “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老娘长头发太招人稀罕了,各种示好应接不暇,才故意剪掉的。”她说完,翻了个身,把外套挡在了床中间,“睡吧你,话突然变这么多,怪不适应的。” “我对你的改变感到好奇,这是正常人该有的心理。”骆煜躺下后抬手抚过她耳际处的两捊头发,“江明斐,我现在开始回答你的问题。” 她嘲讽道:“我能有什么问题?我现在只想让你快点闭嘴,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你问我喜欢你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 她无语地笑了笑,“好了,那睡觉。” “以前你拿发尾扫我脖子的时候,我就很想亲你,那时候你虽然是在干扰我学习,但你的眼睛好亮,可以看到里面的我。”骆煜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下午,“我以为我和你,不需要多说,长大之后,还是继续过那样的生活。” 江明斐被他这记回马枪杀的久久无言,为了打破这诡异的气氛,她不得不送他吃了一个肘窝,“你真龌龊,我只是想让你陪我去吃韩式炸鸡。” “嗯,我知道你晚熟,我怕吓到你,才不敢说出来。”骆煜收回手,按了下开关,头顶那块挡板挪开,可以透过透明的玻璃看到天上的星河,江明斐觉得这个视野绝了,她双手抱着后脑勺,眼也不眨地看着那片繁星点点,“你不说我怎么知道?看来麻辣烫的老板娘眼睛还是挺毒辣的。” “她怎么了?” “我上次去,她上来就问你是不是和我分手了,老天爷,根本就没谈过,她还不信,我寻思着她怎么会误会我和你,原来是你早就不对劲了,啧,小人,害我被造谣。” 骆煜幽幽道:“就你不知道。” “我要知道什么?”江明斐抬脚踹了他一脚,“你对外人倒是装出一副礼貌懂事的样子,对我从不留情,与其让我失心疯地觉得你喜欢我,你表现出来的更像是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江明斐。” “我是在生气你明明可以,却总是偷懒,去走那一扇窄门。”骆煜主动凑近揽住她的肩膀,“文科的上限只是理科的入门,国内国外都不缺这种低代码的从业者。” “是是是,你聪明人,那会就能看清的事,我现在才懂。”江明斐懊恼于她烦他的多管闲事,最后却发现他的出发点确实是为了她好,这让她对他的情感总是很复杂。 “也没有很晚,只要你想,我可以……” “屁话啰嗦的,睡吧,不然真天亮了。”江明斐在他嘴上拍了拍,找了个相对舒适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骆煜舍不得睡,他贪婪地吸取着她发丝间的香气,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不少,他现在只感到庆幸。 接受她不喜欢他,比让他接受她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属于他要好太多太多。 他有的是时间,慢慢等,总会等到她对他心动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