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古代,带着五个嫂嫂逐鹿中原》 第一章 穿越古代,五个嫂嫂 “嘿嘿,柳大美人,今天你就是我的了!” “你们几个,把她那些妹妹都看好了!” “待会等我跟柳大美人办完事,把这些小娘子都给老子领回去!” “到时候,老爷我一晚上换一个,夜夜春宵,岂不快哉,哈哈哈!” 猖狂的笑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躺在床上的杜淳,只觉得浑身撕裂般的剧痛正如同潮水般缓缓消退。 他费尽全身力气,好不容易才掀开沉重如铅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房间角落中一个身穿绫罗绸缎大腹便便的胖男人。 此刻,那胖男人正伸出油腻的咸猪手,对着一名身形窈窕的女子拉拉扯扯。 女子衣衫有些凌乱,露出雪白细腻的肩头,发髻也散了几分,裸露在外的肌肤,如雪一般滑嫩。 她拼命挣扎,脸上写满了屈辱与惊恐。 这是哪里? 这些人是谁? 一个巨大的疑惑,如同巨石般砸在杜淳心头。 还没等杜淳从迷茫中回过神,一股庞杂而陌生的记忆,已经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汹涌汇入他的脑海! 原主也叫杜淳,乃是杜家独子。 五年前,京中风云突变,太子意图谋反,最终兵败身死。 官场随之迎来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洗牌。 杜家作为太子门生,不幸因此被株连九族,满门抄斩! 最后关头,是五个刚刚过门的嫂嫂拼死相护,才带着年幼的杜淳侥幸逃脱,活了下来。 为了躲避官府追捕,也为了给杜家留下一丝血脉,她们带着杜淳一路逃亡,最终来到了城外青石村隐姓埋名。 这五年,五个风华正茂的嫂嫂,既当爹又当妈,含辛茹苦,才好不容易把原主拉扯成年。 眼看着这唯一的男丁终于长大成人,可以成为家里的靠山,杜家正要迎来苦尽甘来的好日子。 谁曾想,原主杜淳却突然染上了莫名顽疾,缠绵病榻,卧床不起。 为了给杜淳治病,几位嫂嫂几乎是想遍了所有的法子。 大嫂柳媚衣不解带,日夜照料,熬得一双美眸都布满了血丝。 二嫂张悦当掉了自己最后一件像样的首饰,又把平日里省吃俭用攒下的铜板全都拿了出来,跑遍了附近所有的药铺。 三嫂李焕英听闻深山有珍稀药材,便不顾危险独自进山,结果差点被林中猛兽所伤,九死一生才逃回来。 四嫂秦茹放下平日的骄傲,挨家挨户地去求那些略懂医术的乡邻,甚至跪下磕头。 五嫂温婉则不眠不休,翻遍了能找到的所有医书古籍,希望能寻得一个偏方。 可这一切的努力,都如同石沉大海。 最后,实在走投无路,大嫂柳媚只能硬着头皮,找到了村子里唯一的土财主赵员外。 她以杜家仅剩的几亩薄田作抵押,低声下气地借了十两银钱,作为给杜淳治病的救命钱。 然而,这十两银子花下去,杜淳的情况却依旧没有半分好转,甚至气息越来越弱,已然到了弥留之际。 今日,那赵员外显然是听闻了杜淳命不久矣的消息,特意带人上门。 名为探望,实则逼迫还钱! 眼看杜家已是家徒四壁,根本拿不出一个铜板。 这赵员外贼心不死,竟直接打起了大嫂柳媚的主意,扬言要用人来抵债! 伴随着种种往事明悟,杜淳再度睁开双眼,瞳孔之中清明无比,再无半分迷茫。 了解了前因后果,杜淳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 就算自己是意外穿越而来,占据了这具身体。 但是这五个嫂嫂待原主恩重如山,情深义重,与亲生母亲无异! 这份天大的恩情,他杜淳认了! 重活一世,他不仅要为自己而活,更要将这五个善良美丽的嫂嫂,全部守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谁敢动她们一根汗毛,他杜淳必让其付出血的代价! 这个念头刚刚在杜淳心中生出,角落里,大嫂柳媚那带着哭腔的惊呼声,便再次传入耳中。 “别动我,求求你,赵员外,求求你放了我吧!” 声音凄厉,充满了绝望。 杜淳心中怒火熊熊燃烧,双眼瞬间变得通红,猛地转头看去! 只见那肥硕如猪的赵员外,已经把大嫂柳媚死死逼退到了墙角。 此刻,大嫂上身的粗布衣衫被撕扯得更加凌乱,露出胸前大片雪白细腻的肌肤,隐约可见淡粉色的肚兜边缘。 几缕被汗水打湿的青丝凌乱地贴在她光洁的额角与脸颊,更衬得她那张俏脸苍白无助,一双盈盈水眸中噙满了泪水,楚楚可怜。 那赵员外一双绿豆小眼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淫邪光芒,口中发出啧啧的垂涎声。 “柳大美人,你就从了老爷我吧,只要你乖乖听话,以后保你吃香的喝辣的,不比守着那个快死的病痨鬼强?” 说话间,他那双又粗又短的咸猪手,已经猴急地朝着大嫂胸前那饱满的柔软探去! “狗东西,给老子住手!” 眼看情况危急万分,杜淳只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胸中怒气勃发,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 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腾”的一声,竟是从床上猛地站了起来! 随手抄起床边一根晾衣服用的手臂粗细的木棍。 杜淳一个箭步便如猛虎下山般冲了过去,带着满腔的滔天怒火,抡起木棍,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朝着赵员外的后脑勺砸了下去! “砰!”一声闷响! “哎哟,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打老子!”赵员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捂着开花的脑袋,身子一个踉跄,狼狈地转过身来。 可还没等他看清动手之人,眼前寒芒一闪。 反应过来后,只见杜淳已经手握菜刀,刃口正对自己的脖颈! 冰冷的感觉,让赵员外汗毛倒立。 顾不上愤怒,整颗心已经被恐惧点燃。 “兄弟,有什么话好好说,别乱来!”赵员外笑了笑,硬着头皮开口道。 杜淳脸色一冷,直接拽着赵员外的衣领,将他拉进怀中。 “少废话,不想死就跟我来!” 说着,杜淳回过头,冲着大嫂叮嘱一番:“嫂子,你穿好衣服,别怕,今天只要有我在,没人能伤你们一根汗毛!” 说着,杜淳已经推着赵员外,打开房门,冲着门外开口要挟道。 “不想让你们的主子有事,就抓紧把我几个嫂子给放了!” 第二章 天仙降世,挥手唤火 杜淳话音刚落,门外那几个赵府的家丁便是一阵骚动! “小子,你敢动员外一根汗毛,我们先把你这几个如花似玉的嫂嫂给撕了!”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丁恶狠狠地喊道。 说话间,几个家丁已经凶神恶煞地将另外四位嫂嫂从偏房拖拽了出来! 四位嫂嫂皆是花容失色,眼中噙满了惊恐与无助。 她们被粗鲁地推搡着,挡在了杜淳和赵员外家丁的中间。 “放开我,!你们这群畜生!” 性子刚烈的三嫂李焕英挣扎着怒骂,却被家丁反手一个耳光,嘴角渗出血丝。 “三嫂!”杜淳目眦欲裂,心中怒火更盛。 被杜淳用菜刀抵住喉咙的赵员外,见自己的人控制了局面,顿时又有了几分底气。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脸上挤出一模奸诈的笑容。 “杜贤侄,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嘛!” “你看,你几位嫂嫂都在我手上,你就算杀了我,她们也活不成啊!” “不如你先放开我,咱们再慢慢商量这债务的事情,如何?” 赵员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显然是缓兵之计。 杜淳心中冷笑。 放了你? 放了你,我们叔嫂几个今日恐怕都得横尸当场! 他深知,此刻若是妥协,便是死路一条! 可眼下这局面,对他极为不利。 赵员外这几个家丁,个个膀大腰圆,手里还提着水火棍。 自己这刚苏醒的身子骨,虚弱得很,别说打几个,恐怕连一个壮汉都应付不了。 真要动起手来,怕不是两个回合就得被揍成猪头! 硬拼绝无胜算,只能智取! 杜淳心念急转,目光飞快地扫视着屋内。 必须找到破局之法! 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了墙角! 那里,堆放着一大堆雪白的粉末。 那不是石灰石磨成的粉吗? 杜淳再一瞥家丁们手中高高举起的火把,眸光骤然一亮! 有了! 前世脑海中的知识,这一刻猛然涌出,粉尘爆炸! 特定条件下,粉尘的密度达到临界值,就会产生类似爆炸的反应,如今,若是自己将石灰粉抓起,朝着火把甩去。 定会发生粉尘爆炸,让赵员外连同家丁畏惧当场。 若是放在前世,这种现象有科学解释,哪怕能唬住人,等对方反应过来,也不至于畏惧。 但现在可是古代,谁能明白其中道理? 只要自己装腔作势,说是神火降世,再加上气势压制。 就算赵员外有些见识,连同其家丁也要畏惧。 就此退让,不在话下! 想到了这个可能,杜淳眼前一亮。 他挟持着赵员外,用刀锋逼得更紧了几分,冷声道:“都别动!” “让我嫂嫂们退后!” 家丁们有些犹豫,但看着赵员外脖子上那明晃晃的刀,也不敢轻举妄动。 杜淳挟持着吓得浑身发抖的赵员外,一步一步,缓缓地朝着墙角挪去。 到了墙角,杜淳微微侧过身子,用眼角的余光瞄准了那堆石灰粉。 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赵员外身上,他飞快地弯腰,单手抓起了一把细腻的石灰粉末,藏于袖中。 整个过程,不过瞬息之间。 抬起头,杜淳的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他看着那几个表情凶恶的家丁,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 “尔等凡夫俗子,有眼不识真仙!” “我乃上界真仙,偶经此地,暂借此子肉身修行,本不欲沾染凡间因果。” “奈何尔等苦苦相逼,扰我清修,更是欲行伤天害理之事!” “今日,便叫尔等见识一下仙家手段!” 赵员外和家丁们听得一愣一愣的。 真仙下凡? 这小子莫不是被打傻了? 就在众人将信将疑之际,杜淳猛地扬起藏有石灰粉的手! “看我神火天降,焚尽尔等宵小!”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白色粉末,已经如天女散花般,朝着一名家丁高举的火把猛地撒了过去! 石灰粉末与火把接触的瞬间,那火苗猛地一窜! 火光陡然暴涨,熊熊燃烧,仿佛一条张牙舞爪的火龙,骤然腾空而起,照亮了整个屋子! 一股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啊!” 那名家丁吓得魂飞魄散,惨叫一声,手中的火把哐当落地! 其余家丁和赵员外更是看得目瞪口呆,浑身抖如筛糠! 这是什么妖法? 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如此神乎其神的场面,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对于杜淳那真仙下凡的说法,他们瞬间信了七分! 剩下的三分,是纯粹的恐惧! “仙人饶命,仙人饶命啊!” 几个家丁噗通噗通全都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 他们哪里还敢挟持柳媚等人,慌忙松开了手。 “快,快放了仙人的嫂嫂!” 赵员外更是吓得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裤裆里隐隐传来一阵骚臭。 他颤抖着声音,哀求道:“仙人大慈大悲,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仙人,求仙人饶了小人这条狗命吧!” 杜淳冷哼一声,将手中的菜刀从赵员外脖子上挪开半分。 “滚!” “今日暂且饶你们一次,若再敢踏足此地,骚扰我的嫂嫂们,定叫尔等形神俱灭!” 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让赵员外等人肝胆俱裂。 “是是是,小人再也不敢了,多谢仙人,多谢仙人!” 赵员外连滚带爬地起身,带着那群同样屁滚尿流的家丁,狼狈不堪地逃出了杜家院子,仿佛身后有厉鬼追赶。 看着他们仓皇逃窜的背影,杜淳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一阵虚脱。 他转过身,看向五位嫂嫂。 只见柳媚、张悦、李焕英、秦茹、温婉,五位嫂嫂都怔怔地看着他。 她们的眼神里,没有了方才的惊恐,却多了几分茫然。 “小叔,”大嫂柳媚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确定:“你真的是……” 杜淳看着她们,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 “嫂嫂们,莫怕,什么真仙下凡,都是我骗他们的。” 说着,他指了指墙角的石灰粉,又指了指地上的火把。 “那不过是石灰粉遇到火,产生的一点障眼法罢了。” “啊?”五位嫂嫂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喜悦涌上了她们的心头! “淳哥儿!” “淳哥儿你的病好了?”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不枉我们这么付出!” 伴随着一声声惊呼,五位嫂嫂统统围了过来, 温柔的大嫂柳媚,精明的二嫂张悦,刚强的三嫂李焕英,玲珑的四嫂秦茹,聪慧的五嫂温婉,此刻都哭成了泪人,紧紧地抱住了杜淳。 柔软温香的身子将杜淳团团围住,淡淡的幽香和嫂嫂们激动的心跳充斥着他的感官。 感受着周围丰盈的身子带来的阵阵挤压,杜淳一张俊脸憋得通红。 “嫂嫂们,嫂嫂们,我快喘不过气了!” 他大喊着,有些吃不消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包围。 几位嫂嫂闻言,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手,脸上却依旧挂着幸福的泪痕。 “好了好了,都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了嘛。”杜淳笑着安慰道,心中却是暖流涌动。 他清了清嗓子,神色变得郑重起来。 “嫂嫂们,赵员外虽然暂时被吓跑了,但此事定然没有这么容易了结。” “我们,需要好好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情。” “都先回房,我们从长计议!” 就在杜淳话音落下的瞬间,脑海之中,突然传来一阵提示音。 恭喜宿主,成功化解危机,站稳脚跟。 情报系统激活,正在刷新。 刷新时间:2个时辰。 第三章 边关危局,系统初显 房间内,残存的火光跳跃,映照着每个人的脸庞,忽明忽暗。 杜家小院重新恢复了宁静,但这宁静之下,却暗流汹涌。 “淳哥儿,你真的没事了?” 大嫂柳媚一双美眸依旧红肿,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杜淳的额头,似乎想确认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觉。 温热的触感传来,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泪水却又不争气地滑落。 “好了,大嫂,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杜淳抬手,用指腹温柔地拭去她脸颊的泪痕,动作轻柔。 “噗嗤。” 一直紧绷着脸,性子刚烈的三嫂李焕英,此刻嘴角被家丁打出的伤口还带着血丝,却忍不住被逗笑了。 她白了杜淳一眼,嗔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笑,那个姓赵的肥猪,今天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二嫂张悦素来精打细算,此刻秀眉紧蹙,忧心忡忡地接口: “三妹说得对。赵员外在青石村横行霸道惯了,今天被淳哥儿你这么一吓,面子里子都丢光了。等他回过神来,必然会带着更多人来报复。” “而且,我们还欠着他十两银子,这笔债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十两银子! 这个数字像一座大山,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对于如今家徒四壁的杜家而言,这无异于一个天文数字。 杜淳心中一沉。 他知道嫂嫂们说的都是事实。 今天能吓退赵员外,靠的是出其不意和信息差,利用粉尘爆炸这种古代人无法理解的现象,伪装成神仙手段。 可这种把戏只能用一次。 赵员外是个地主恶霸,不是傻子。 等他冷静下来,找人一打听,或者自己琢磨过味儿来,必然会识破这所谓的仙术。 到那时卷土重来的,就将是雷霆万钧的报复! “嫂嫂们说得对,我们必须早做准备。” 杜淳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环视了一圈,将五位嫂嫂各异的神情尽收眼底。 他需要尽快了解这个世界,这个时代,以及他们所处的环境。 只有掌握了足够的信息,他才能找到破局的办法。 “嫂嫂们,我生了一场大病,很多事情都记不大清了。”杜淳找了一个最稳妥的借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迷茫。 “你们能跟我说说,我们现在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吗?京城被抄家后的事,我只记得一路逃亡,后面的记忆都模糊了。” 听到这话,五位嫂嫂脸上都流露出心疼的神色。 她们只当是杜淳大病初愈,伤了根本,连记忆都受到了影响。 聪慧的五嫂温婉,饱读诗书,此刻轻声开口,条理清晰地为杜淳解释起来。 “小叔,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大炎王朝的西北边陲,楼兰城外的青石村。” “这里往西百里,便是匈奴王庭的势力范围。幸好当今陛下登基后,与匈奴签订了十年休战协议,这几年边境还算安稳,没有大的战事。” “只是。”温婉顿了顿,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 “楼兰城作为边境雄关,城防盘查极为森严。我们是逃难至此的流民,没有官府发放的户籍路引。所以这五年来,我们只能在城外的村子里隐姓埋名,靠着几亩薄田勉强度日。” “城里的营生,我们是万万做不得的。一旦被官兵盘查,发现我们是黑户,立刻就会被抓进大牢,生死难料。” 一番话让杜淳的心沉到了谷底。 地狱开局! 黑户身份,身无分文,还得罪了本地的地头蛇。 这简直是把所有的debuff都叠满了。 看着嫂嫂们一张张写满忧虑的俏脸,她们本该是金枝玉叶,享受荣华富贵,却因为杜家跟着自己流落到这种地方受尽苦楚。 杜淳的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责任感和愧疚。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嫂嫂们,你们放心!” 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以前是你们保护我,从今天起,换我来保护你们!” “欠赵员外的钱,我会还,我们的身份问题,我也会解决,我杜淳对天发誓,定要让你们重新过上好日子,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看着少年那双亮得惊人的眸子,和那份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担当,五位嫂嫂都有些怔住了。 她们感觉,眼前的小叔子,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不再是那个需要她们庇护的少年,而是一个真正可以依靠的男人了。 “好,我们信你!”大嫂柳媚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的泪光,是感动的,也是欣慰的。 杜淳安抚好嫂嫂们的情绪,让她们各自回房休息。 夜深了。 嫂嫂们挤在简陋的偏房里,而杜淳则躺在自己那张硬邦邦的床板上,毫无睡意。 他看着屋顶的破洞,月光从洞口洒下,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他必须想办法,必须尽快搞到钱,解决身份问题! 就在他心念急转,苦思冥想之际,之前那道一闪而逝的机械提示音,毫无征兆地,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 【叮!】 【情报系统刷新完毕!】 【新手福利,本次刷新提供五条情报,请宿主查收!】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个只有杜淳自己能看到的,泛着淡蓝色微光的虚拟面板,凭空浮现在他眼前。 面板上,五行清晰的文字,正静静地陈列着。 【情报一(普通):青石村赵员外,其管家赵福私吞主家账目,并与其三姨太私通。昨夜赵员外受惊回家,怒火攻心,意外撞破二人奸情,已将二人捆绑囚于柴房,正连夜审问。】 【情报二(普通):楼兰城守备府下令,为清查边境隐患,将对辖下所有村镇进行为期三个月的人口普查。凡无户籍文书者,一经查实,尽数收押,或充军,或为奴。】 【情报三(白银):江湖大盗“云中燕”近期流窜至楼兰城,此人轻功卓绝,专盗高门大户,半月内作案十余起,无一失手。楼兰城府衙已贴出悬赏告示,凡能提供线索,助其抓获云中燕者,赏银一百两。】 【情报四(普通):城北屠宰区,因屠户随意丢弃猪牛下水,秽物堆积,臭气熏天,引得民怨沸腾。城卫所已介入,责令所有屠户三日内清理干净,否则将处以重罚并勒令停业。】 【情报五(普通):村东头的王寡妇,昨晚晾晒的贴身衣物被偷了。】 看着这五条情报,杜淳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第四章 垃圾还是宝藏? 夜色如墨,窗外虫鸣唧唧。 杜淳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虚拟面板,心脏砰砰直跳。 情报系统! 这就是自己穿越而来的金手指吗?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激动,开始仔细研究面板上的信息。 情报的后面,标注着不同的等级:普通、白银。 【叮!检测到宿主疑惑,系统辅助说明开启。】 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情报等级由低到高分为:普通、青铜、白银、黄金、钻石、神话。】 【等级越高的情报,其蕴含的价值和潜在的机遇越大。】 【系统每日刷新一次,刷新情报数量与等级随机。】 原来如此。 杜淳了然。 这次能刷出一条白银级的情报,看来是新手保护期,运气不错。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那五条情报上,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速运转,逐一分析起来。 情报一,关于赵员外的。 “好家伙,后院失火,还是双重暴击。” 杜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管家贪污,姨太偷人,这对于视财如命、好色成性的赵员外来说,绝对是奇耻大辱。 他现在恐怕正忙着处理家丑,焦头烂额,根本没工夫来找自己的麻烦。 这对杜淳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他至少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时间。 接着是情报二。 楼兰城要进行人口普查,为期三个月。 杜淳的眼神瞬间凝重起来。 这条看似普通的普通情报,对他和五位嫂嫂而言,却是一个随时会落下的催命符! 他们是黑户! 一旦普查的官差来到青石村,他们根本无所遁形。 被收押,充军,为奴……每一个下场,都是万劫不复! “三个月,我们只有三个月的时间!” 杜淳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必须在三个月内,解决户籍问题! 而解决户籍,钱是必不可少的打点。 权更是想都不敢想的通天之路。 压力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杜淳的目光移向情报三,那条唯一的白银级情报。 江湖大盗“云中燕”,悬赏一百两白银! 一百两! 这笔钱足以还清赵员外的债务,还能剩下大笔的钱用来打点关系,办理户籍,甚至还能改善一下家里的生活。 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但杜淳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白银级的情报,意味着巨大的机遇,也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那云中燕是轻功卓绝的江洋大盗,连官府都束手无策,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书生,拿什么去跟人家斗? 就算知道线索贸然去举报,说不定钱没拿到,先被人家一刀给结果了。 这条路,太远也太险。 以自己目前的实力,根本无法触及。 最后,是情报四和情报五。 王寡妇的内衣……这个直接忽略。 杜淳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了情报四上。 【城北屠宰区,因屠户随意丢弃猪牛下水,城卫所已介入,责令三日内清理。】 下水? 猪肠、猪肚、猪心、猪肝、牛杂。 在杜淳的脑海里,这些词汇瞬间转化成了一道道活色生香的绝世美味。 爆炒肥肠、卤水拼盘、夫妻肺片、毛血旺。 口水不争气地开始分泌。 但在古代,尤其是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时代,这些动物内脏,因为处理麻烦,且带有浓重的腥臊味,根本无人问津。 在富贵人家眼里,这是上不得台面的污秽之物。 在平民百姓眼中,这也是狗都不吃的垃圾。 屠户们嫌处理它们费时费力,还卖不出价钱,通常都是直接丢弃。 如今,官府介入,责令清理。 这对于屠户们来说,绝对是一件头疼的差事。 这些又脏又臭的东西,让他们自己清理,费时费力不说,还耽误做生意。 请人清理? 谁愿意干这种又没钱又恶心的活? 一个绝妙的念头,如同一道闪电,划破了杜淳脑中的迷雾! 别人眼里的垃圾,在他眼里,却是遍地的黄金! 他掌握着后世几千年沉淀下来的烹饪技术,完全可以将这些无人问津的下水,变成炙手可可的美味佳肴! 成本几乎为零! 一旦做成,这其中的利润将是难以想象的! 这就是他的第一桶金! 这就是他破局的希望! “就是它了!” 杜淳的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这一刻,他心中的迷茫和不安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穷的干劲和希望! 他一夜未眠,在脑中反复推演着整个计划的每一个细节,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咚咚咚。” 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是大嫂柳媚的声音。 “淳哥儿,你醒了吗?该吃早饭了。” 杜淳翻身下床,只觉得精神百倍,昨日的虚弱感一扫而空。 他推开门,只见五位嫂嫂都已经起来了,桌上摆着几个黑乎乎的窝头和一小碟咸菜。 这就是他们的早饭。 看到这一幕,杜淳心中一酸,更加坚定了他要赚钱的决心。 “嫂嫂们,我有件事要跟你们商量。”杜淳坐下来,神色郑重地开口。 他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当然,隐去了系统的存在,只说自己从一本杂记上看到过处理动物下水的方法,可以变废为宝。 “所以,我决定今天就进城一趟,去城北的屠宰区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 听完他的话,五位嫂嫂都惊呆了。 “淳哥儿,你要去处理那些那些污秽东西?”二嫂张悦一脸的难以置信。 “太脏了,而且又臭,你怎么能干那种活?”三嫂李焕英立刻反对。 “小叔,城里盘查森严,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五嫂温婉担忧地说道。 大嫂柳媚更是直接站了起来,拉住杜淳的手,眼眶泛红:“淳哥儿,我们再想别的办法,你大病初愈,不能去干那种粗活,要不我陪你去?” “不行!”杜淳断然拒绝。 他严肃地看着几位嫂嫂:“嫂嫂们,你们想过没有,你们一个个都貌美如花,若是进了那鱼龙混杂的屠宰区,会引来多大的麻烦?” 一句话,让几位嫂嫂都沉默了。 她们知道,杜淳说的是事实。 “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杜淳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赵员外只是暂时被吓退,人口普查的危机也迫在眉睫。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唯一一个不用本钱,又能快速赚钱的法子。” “你们放心,我一个大男人,又是病恹恹的样子,不会有人注意我。我会小心行事,见机不对立刻就回来。” 看着杜淳坚定的眼神,嫂嫂们知道劝不住了。 最终,她们只能妥协。 临行前,大嫂柳媚将家里仅剩的两个还算完整的窝头用布包好,塞到杜淳怀里。 “淳哥儿,从村里到城里要走大半天,带着路上吃,别饿着了。” 二嫂张悦又从自己的衣角里,摸索了半天,摸出几枚被手心汗水浸得温热的铜板,硬要塞给他。 “拿着,万一要用呢。” 杜淳看着嫂嫂们关切的脸,心中暖流涌动。 他没有拒绝,郑重地将窝头和铜板收好。 “嫂嫂们,等我回来!” 说完,他毅然转身,迎着初升的朝阳,大步朝着楼兰城的方向走去。 第五章 屠夫的刁难,一丈之地 青石村距离楼兰城有十几里路。 杜淳穿着一双磨破了脚的草鞋,走了近一个时辰,才终于遥遥望见了那座雄伟古城的轮廓。 城墙高耸,由巨大的青黑色条石砌成,在日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城门口,一队队披甲执锐的士兵,正对进出城的人进行着严密的盘查。 果然如五嫂所说,盘查森严了许多。 每个进城的人,都必须出示官府发放的户籍路引。 杜淳心头一紧,他可没有那玩意儿。 硬闯是肯定不行的。 他躲在远处的人群里,冷静地观察着。 很快,他发现了一个规律。 士兵们的盘查,主要针对那些看起来面生的、单独行动的,或者是携带大件行李的行商。 而对于那些推着板车,一看就是附近村里来城里卖菜送货的农夫,盘查则相对松懈一些,有时只是随意看一眼,问两句就放行了。 恰在此时,一辆装满了青菜的牛车,正吱吱呀呀地朝着城门驶来。 赶车的是个皮肤黝黑的老农。 机会来了! 杜淳眼睛一亮,快步走了上去,脸上挂着憨厚淳朴的笑容。 “大叔,进城卖菜啊?” 老农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杜淳连忙从怀里掏出大嫂给他的一个窝头,递了过去。 “大叔,我叫杜淳,也是附近村的。家里遭了难,想进城找个活计,可没路引。您看您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在您车上躲一下,混进城去?这个就当是谢礼了。” 看着杜淳手里的窝头,又看了看他苍白的面色和瘦弱的身板,老农眼中的警惕松懈了几分。 他叹了口气:“唉,这年头,都不容易。上来吧,躲菜后面,别出声。” “谢谢大叔,您真是好人!” 杜淳大喜过望,连忙爬上牛车,藏在了一堆半人高的青菜后面。 牛车缓缓前行,到了城门口。 “站住,车上装的什么?”一名士兵用长戟拦住了牛车。 “官爷,是给城里张记酒楼送的菜。”老农陪着笑脸,声音有些发颤。 士兵用长戟随意地在菜堆里戳了戳,没有发现异常,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过去吧!” 牛车再次启动,缓缓驶入了城门洞。 当牛车驶入繁华的街道时,杜淳才从菜堆里探出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成功了! 他向老农再三道谢后,跳下牛车,按照打听来的方向,直奔城北。 越往城北走,街道便越发脏乱,空气中弥漫的气味也愈发复杂。 还没到地方,一股浓烈到几乎令人作呕的腥臊恶臭,便已经扑面而来。 杜淳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拐过一个街角。 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一缩。 只见一条宽阔的巷子里,两侧全是肉铺。 地上血水横流,苍蝇嗡嗡乱飞。 而最触目惊心的,是巷子中间,随意堆积着的一座座小山。 那全是猪肝、猪肺、牛肚、大肠……各种各样的动物内脏,混杂着污血和秽物,在太阳的暴晒下,散发出熏天的臭气。 几个屠夫正骂骂咧咧地拿着铁锹,一脸嫌恶地将这些下水往一辆破旧的板车上铲。 “他娘的,这官府是吃饱了撑的,以前扔了几十年都没事,现在倒管起来了!”一个满脸横肉,膀大腰圆的屠夫,将一铲子油腻腻的肥肠扔上车,啐了一口唾沫骂道。 “谁说不是呢,让咱们三日内清干净,不然就罚款停业,这么多东西,往哪儿清?拉到城外,也得找地方挖坑埋了,累死个人!”另一个屠夫附和道。 “干脆撂挑子不干了,谁爱干谁干!” 那满脸横肉的屠夫似乎是这里的头儿,他把铁锹重重一摔,索性一屁股坐在了肉案上,大口喘着粗气。 杜淳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 “几位大哥,请了。” 几个屠夫闻声看来,见是一个面色苍白的瘦弱书生,眼中都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干嘛的?要买肉去前面,没看这儿正烦着呢!”横肉屠夫没好气地吼道。 杜淳不以为意,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微笑。 “大哥误会了,我不是来买肉的,我是看几位大哥为了这些东西发愁,想来帮帮忙。” “帮忙?”横肉屠夫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嗤笑道:“你能帮什么忙?就你这小身板,拎得动铁锹吗?” “呵呵,大哥说笑了。”杜淳不卑不亢地说道:“力气活我或许不行,但我可以帮各位,把这些东西都处理掉,一劳永逸。” “哦?”横肉屠夫来了兴趣:“怎么个处理法?告诉你,小子,想从我们这儿拿工钱,门儿都没有,我们一文钱也不会出!” “我不要工钱。”杜淳摇了摇头,语出惊人。 这话一出,不仅是横肉屠夫,周围其他几个屠夫也都围了过来,一脸看傻子的表情。 不要钱白干活? “我不仅不要工钱,”杜淳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抛出了自己的条件。 “我只有一个请求。以后,各位铺子里的这些下水,全都交给我来处理,我保证处理得干干净净,绝不让官府找各位的麻烦。” “作为交换,我也不要各位的钱。我只要各位每天卖剩下的,最不值钱的碎肉,给我一小块就行,能有一斤半斤,我就心满意足了。” 他故意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要求也提得微不足道。 屠夫们听完,面面相觑,都觉得这小子是不是脑子有病。 用每天都要扔掉的垃圾,换每天都要扔掉的下脚料? 这算什么买卖? 横肉屠夫名叫张屠,是这片屠宰区的肉霸,他眯着眼睛,审视着杜淳。 “小子,你图什么?这些又脏又臭的东西,你要去做什么?” “不瞒各位大哥,”杜淳一脸实在地解释道。 “小弟家里穷,实在是揭不开锅了,这些东西虽然不好,但洗干净了,用重料煮一煮,好歹也能填饱肚子,至于那些碎肉,是想给家里几位嫂嫂补补身子。”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既解释了动机,又卖了一波惨,让人挑不出毛病。 张屠等人闻言,眼中的怀疑去了大半。 对他们来说,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有人免费帮忙处理天大的麻烦,而他们付出的,不过是本来就要扔掉的垃圾。 “行,这事我替大伙儿应了!” 张屠一拍大腿,爽快地答应下来。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处理不干净,被官府找上门来,我可饶不了你!” “大哥放心!”杜淳心中一喜,知道第一步已经成功。 他趁热打铁,提出了第二个要求。 “大哥,你看,我这天天来拉东西,也得有个地方落脚,放个车什么的。能不能在这巷子口,给我匀一丈见方的位置?” “你还想要个摊位?”张屠眉头一皱。 “不敢不敢。”杜淳连忙摆手“”“就是放个板车,临时歇歇脚。而且,我把这些东西拉走,也得有个由头。” “以后官府的人来问,各位大哥也好有个说辞,就说我是专门收这些东西做肥料的小贩,在这儿摆个摊,合情合理,也能帮各位应付盘查,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张屠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下。 这小子,脑子还挺活络。 有个摊位,确实能省去不少麻烦。 反正巷子口那位置偏僻,也碍不着谁家生意。 “行,那一丈地,也给你了!” 张屠再次拍板。 “多谢张大哥,多谢各位大哥!” 杜淳心中狂喜,脸上却不动声色,连连作揖道谢。 从今天起,他杜淳就在这楼兰城,拥有了第一个根据地! 他的发家之路,就从这充满恶臭却也遍地是黄金的一丈之地正式开始了! 第六章 香飘十里,嫂嫂们馋哭了 杜淳推着一辆吱吱作响的破旧板车回到家时,夕阳正将院子的影子拉得老长。 车上,堆着小山似的、散发着浓烈腥臊气的猪牛下水,引得几只苍蝇嗡嗡盘旋。 五位嫂嫂闻声从屋里迎了出来,当她们看清板车上的东西时,一个个都花容失色,下意识地用袖子掩住了口鼻。 “淳哥儿,你拉回来的这是什么东西?”二嫂张悦秀眉紧蹙,一脸的难以置信,声音里都带着颤抖。 “太臭了,快拉走,快拉走!”性子最急的三嫂李焕英更是连连摆手,俏脸上满是嫌恶。 大嫂柳媚虽然没说话,但那双水润的眸子里也写满了担忧和不解。 她快步上前,拉住杜淳的胳膊,轻声劝道:“淳哥儿,听嫂嫂的话,咱们再想别的办法,这种又脏又累的活,你怎么能干?” 看着嫂嫂们一个个嫌弃又心疼的模样,杜淳心里又暖又好笑。 他知道,不让她们亲眼见识一下,是无法说服她们的。 他将剩下的几枚铜板摊在手心,那铜板已经被他换成了一小包气味独特的草药。 “嫂嫂们,你们看,钱我已经花光了。” “啊?全换成了这些草?”二嫂张悦一看钱没了,更是急得直跺脚:“淳哥儿,你怎么这么糊涂啊,这可是我们最后的家当了!” “嫂嫂们,别急。”杜淳不慌不忙,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我跟你们打个赌怎么样?” “赌什么?”几位嫂嫂都愣住了。 “就赌这些你们眼里的垃圾,明天能不能变成白花花的银子。”杜淳指着板车上的下水,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如果我赢了,以后家里的事,都得听我的安排。如果我输了,我保证再也不碰这些东西,老老实实跟你们一起想别的出路。” 五位嫂嫂面面相觑,她们看着杜淳那双明亮而充满把握的眼睛,一时间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这还是那个需要她们庇护的小叔子吗? 那份从容与自信,让她们感到陌生,却又莫名地安心。 “好,我们跟你赌了!”最终,还是大嫂柳媚一咬牙,代表大家答应了下来。 “那还等什么?”杜淳咧嘴一笑:“嫂嫂们,开工了!” 在杜淳的指挥下,一场浩浩荡荡的下水清洗行动在杜家小院里展开了。 起初,嫂嫂们都是捏着鼻子,一脸抗拒地提着木桶去打水。 可看着杜淳亲自挽起袖子,第一个将手伸进那油腻腥臭的下水里,仔细地翻洗、揉搓,没有半分嫌弃的样子,她们心中的抵触也渐渐消退了。 尤其是当杜淳将盐和白醋倒进去,反复搓洗之后,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臊味竟然真的淡了许多。 “三嫂,这猪大肠要这样翻过来,把里面的油和脏东西都刮掉。” “四嫂,牛百叶得用热水稍微烫一下,就好撕了。” “五嫂,你最细心,帮忙把猪肝上的筋膜去了。” 杜淳有条不紊地分配着任务,讲解着要点。嫂嫂们虽然还是觉得别扭,但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麻利。 夕阳下,小院里,五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围着一堆下水忙碌的场景,显得既诡异又和谐。 清洗完毕,杜淳架起家里最大的那口铁锅,烧上了水。 他将那包神秘的草药一股脑地倒了进去,又加入了姜片、葱段和一些家里仅有的调料。 “淳哥儿,你放这些草进去做什么?”聪慧的五嫂温婉好奇地凑过来问。 “五嫂,这可是我的秘密武器。”杜淳神秘地眨了眨眼:“这些下水之所以没人吃,就是因为腥臊味太重。而这些草药,不仅能彻底去除异味,还能增加一种独特的香味,这叫卤制。” 卤制? 嫂嫂们围在锅边,看着锅里翻滚的草药和逐渐变得浑浊的汤水,一个个都跟听天书似的。 等到锅里的水彻底沸腾,散发出浓郁的药材香气时,杜淳才将清洗干净的下水,分门别类地放了进去。 “好了,接下来,就是等待见证奇迹的时刻。”杜淳盖上锅盖,拍了拍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起初,锅里飘出的还是混杂着药材味的腥气。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股腥气越来越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浓郁肉香! 这股香味仿佛有生命一般,从锅盖的缝隙里拼命地钻出来,缭绕在小院上空,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咕咕直叫。 “好香啊……” 不知是谁先咽了口唾沫,小声说了一句。 嫂嫂们再也顾不上仪态,一个个都紧紧地盯着那口大铁锅,眼睛里闪烁着渴望的光芒。 这还是那些臭烘烘的下水吗? 怎么会变得这么香! 终于,杜淳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他深吸一口气,在嫂嫂们期待的注视下,猛地掀开了锅盖! “轰!” 一股更加浓烈醇厚的香气,如同炸弹般轰然爆发! 那香味醇厚、绵长,带着肉的脂香,又夹杂着草药的清冽,复杂而又和谐,霸道地钻进每个人的鼻腔,瞬间便占领了他们的全部心神! 锅里,原本颜色各异的下水,此刻都变成了诱人的酱红色,表面泛着油润的光泽,在滚烫的卤汁中微微颤动。 “咕咚。” 院子里响起一片整齐划一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杜淳得意地笑了笑,他用筷子夹起一段卤得恰到好处的肥肠,那肥肠颤巍巍的,泛着晶莹的油光。 他将其放在案板上,用菜刀切成小段,然后夹起一小块,递到了目瞪口呆的大嫂柳媚嘴边。 “大嫂,尝尝我的手艺。” 柳媚俏脸一红,有些犹豫,但看着杜淳鼓励的眼神,还是鬼使神差地张开了樱桃小口。 肥肠入口,软糯Q弹,富有嚼劲。 那浓郁的卤香瞬间在味蕾上炸开,没有一丝一毫的腥臊味,只有满口的醇厚与鲜美。 柳媚的美眸瞬间瞪得溜圆,她捂着嘴,发出一声不敢置信的惊呼。 “怎么样?”杜淳笑着问。 柳媚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地点头,脸上写满了震撼与狂喜。 “我也要尝尝!”三嫂李焕英第一个忍不住了,自己就伸手从案板上捏起一块,也顾不上烫,直接塞进了嘴里。 “唔,好吃,太好吃了!”她含糊不清地喊着,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还有我,还有我!” 一时间,所有嫂嫂都围了上来,你一块我一块,风卷残云般将那一段肥肠瓜分干净。 “这真是那些下水做的?”二嫂张悦一边咂摸着嘴里的余香,一边难以置信地看着锅里。 “淳哥儿,你真是个天才!”四嫂秦茹由衷地赞叹道。 看着嫂嫂们满足而又惊喜的表情,杜淳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嫂嫂们,现在你们相信,这东西能赚钱了吧?” 第七章 生意火爆,屠夫眼红了 “信,我们信!”嫂嫂们异口同声地回答,看向杜淳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三嫂李焕英更是激动地一拍手,大声宣布:“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城里卖,这么好吃的东西,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我也去!” “我也去!” 嫂嫂们热情高涨,纷纷请战。 杜淳看着她们,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将一根手指竖在唇边。 “嘘,人多眼杂,目标太大。”他的声音压低了几分,眼神却变得锐利:“明天,就让大嫂陪我去,我们先去探探路。” 夜深人静,嫂嫂们因为白天的兴奋和对明日的期待,早早地挤在偏房里睡下了。 杜淳却毫无睡意。 他独自一人来到院角,躺在那堆柔软的干草上,仰望着缀满繁星的夜空。 心念一动,那熟悉的淡蓝色虚拟面板再次浮现在他眼前。 【情报系统冷却中……】 【剩余刷新时间:20个时辰。】 “二十个时辰,差不多就是一天大半的时间。”杜淳在心里默默计算着,“也就是说,下一次情报刷新,要到明天晚上了。” 这个发现让他心里有了底。 明天他将第一次正式售卖卤味。 生意是好是坏,会引来什么样的反应,都是未知数。 而情报系统恰好能在一天结束后刷新,这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预警机制! 无论明天发生什么,他都能在晚上得到最新的情报,从而提前做出应对。 有了这个依仗,杜淳心中的最后一丝不确定也烟消云散。 他闭上眼睛,开始在脑海中推演明日进城的每一个细节。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杜淳和大嫂柳媚便推着那辆洗刷干净的板车出门了。 车上,一口大陶盆里装满了昨晚卤好的下水,用干净的布盖着,但那诱人的香气还是丝丝缕缕地往外飘。 再次来到楼兰城门口,杜淳明显感觉到气氛比昨天更加紧张。 盘查的士兵增加了一倍,对过往行人的检查也愈发仔细,甚至连一些农夫的菜筐都要翻开来看。 “看来,人口普查的事情,已经开始执行了。”杜淳压低声音对身旁的柳媚说道。 柳媚紧张地攥紧了衣角,俏脸有些发白。 她今天特意换上了一身浆洗得发白的旧衣,脸上也抹了些锅底灰,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惹眼,但那份天生的丽质,依旧难以完全遮掩。 “淳哥儿,我们……” “别怕,大嫂。”杜淳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我们是来卖东西的,不是流民,挺直腰杆,跟着我走。” 幸运的是,他们的板车和普通的货郎没什么区别,士兵只是掀开布看了一眼,闻到那股浓郁的肉香,还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便不耐烦地挥手放行了。 有惊无险地进了城,两人长舒了一口气。 “等赚了钱,第一件事就是把户籍问题解决了!”杜淳在心中暗下决心,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他一天也不想多过。 来到城北的屠宰区,杜淳在昨天张屠划给他的那一丈见方的地盘上,支起了一张从家里带来的破旧木桌。 他将陶盆里的卤味小心翼翼地摆放在桌上,酱红油亮的卤肝、卤心、卤肺,还有切成圈的卤大肠、蜂窝状的卤牛肚,琳琅满目,香气四溢。 这股霸道的香味,瞬间就压过了巷子里原本的血腥和腥臊味,像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所有人的鼻子。 “嘿,那小子还真把那些玩意儿做成吃的了?” “闻着好像还挺香的?” “真的假的?那玩意儿能吃?” 周围的屠夫们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好奇地围了过来,对着杜淳的摊子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杜淳也不理会他们,自顾自地拿起一把菜刀,切了一小块卤猪肝,然后高声吆喝起来: “新出锅的秘制卤味,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免费品尝,不好吃不要钱!” 他的吆喝声吸引了一些早起买肉的市民。一个提着菜篮子的大婶,被香味吸引,将信将疑地走了过来。 “小哥,你这卖的是什么啊?闻着怪香的。” “大婶,这是我家祖传秘方做的卤味,用的都是最新鲜的下水,干净又美味。”杜淳热情地招呼着,用竹签插起一小块切好的卤肝递了过去。 “您尝尝,不要钱!” 大婶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 下一秒,她的眼睛猛地亮了! “哎哟,好吃,真好吃!”大婶惊喜地叫了起来:“绵软入味,一点腥味都没有,小哥,你这个怎么卖?” “卤肝卤肺,十五文一斤,卤肠卤肚,二十文一斤!”杜淳报出了早就想好的价格。 这个价格,比猪肉便宜不少,但对于成本几乎为零的下水来说,已经是暴利了。 “不贵不贵,给我来半斤卤肝!”大婶立刻从钱袋里掏出铜板。 “好嘞!” 杜淳手脚麻利地称好,用一张油纸包好递过去。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剩下的就好办了。 那浓郁的香味和客人的赞不绝口,是最好的广告。越来越多的人被吸引过来,纷纷要求品尝。 杜淳干脆将一大块卤肝和卤肺都切成小块,放在盘子里任人品尝。 “唔,这味道绝了!” “比张记酒楼的酱肉还好吃!” “给我来一斤卤大肠!” “我要两斤卤肚!” 一时间,小小的摊位前被围得水泄不通,购买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大嫂柳媚起初还有些紧张羞涩,但很快就被这火爆的场面带动起来。 她负责收钱、打包,虽然忙得额头冒汗,但那张俏脸上却洋溢着从未有过的喜悦和激动。 看着钱袋里越来越多的铜板,她的眼睛笑得像两弯月牙。 杜淳眼看生意走上了正轨,便将摊子暂时交给了大嫂。 “大嫂,你先忙着,我去把今天的新货拉回来处理。” 说完,他推着板车,走进了巷子深处,开始收拾那些屠夫们新丢弃的下水。 然而,他刚铲了几下,身后就传来一个不善的声音。 “小子,停手!” 第八章 一盘大棋,化敌为友 杜淳回头一看,只见张屠带着几个屠夫,正一脸不怀好意地堵住了他的去路。 看着杜淳摊位前那火爆的生意,张屠的眼睛里满是嫉妒和贪婪的红光。 他万万没想到,这些他们当垃圾一样扔掉的东西,到了这小子手里,竟然能变成这么赚钱的宝贝! 他心里顿时不平衡了。 “张大哥,有事吗?”杜淳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有事?当然有事!”张屠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他用下巴指了指杜淳的摊位:“小子,行啊你,真人不露相,拿我们不要的垃圾,赚得盆满钵满啊!” “张大哥说笑了,都是小本买卖,糊口而已。” “少他娘的跟老子装蒜!”另一个屠夫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小子,咱们之前说好的条件,得改改了!” 张屠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杜淳,脸上写满了贪婪。 “从今天起,你那个摊位,我们收回了,还有,这些下水,也不是白给你的了,一斤,得收你三文钱,你要是不同意,就立马给老子卷铺盖滚蛋!” 张屠的话,如同平地惊雷,在嘈杂的巷子里炸响。 正在摊位前忙碌的柳媚听到了动静,担忧地望了过来,俏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周围那些看热闹的屠夫和路人,也都停下了动作,眼神里充满了幸灾乐祸和同情。在他们看来,这个瘦弱的书生,今天怕是要栽个大跟头了。 面对这赤裸裸的刁难和背信弃义,杜淳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慌乱。 他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出。 人性本贪。 当他用垃圾赚到钱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会有人眼红。 指望这群屠夫信守承诺,无异于与虎谋皮。 他缓缓地直起身子,将手里的铁锹插在地上,拍了拍手上的污渍,脸上甚至还带着一抹平和的笑意。 “张大哥,各位大哥,你们误会了。”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误会?”张屠眯起了眼睛,以为杜淳要狡辩。 “我从来就没想过要独吞这笔钱。”杜淳语出惊人。 这话一出,不仅是张屠,连他身后的几个屠夫都愣住了。他们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威逼利诱,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上道。 杜淳环视了一圈众人贪婪而又疑惑的脸,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一个外乡人,初来乍到,能在各位大哥的地盘上讨口饭吃,全靠各位大哥抬举。” “这卤味生意赚的钱,我本就打算拿出一部分来孝敬各位大哥的。”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抛出了一个更具诱惑力的提议。 “不过,我分的不是这卖下水的钱,而是卖卤肉的钱!” “卤肉?” “没错!”杜淳的眼神变得灼热起来:“各位大哥想过没有,连这些没人要的下水,经过我的卤制都能变成抢手货,那要是用真正的猪肉,特别是猪头肉、猪蹄子这些本来就不太好卖的部位来卤,味道会好到什么地步?” “价钱又能卖到多高?” 一番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所有屠夫的心里激起了千层浪! 他们是干什么的? 他们是屠夫! 他们比谁都清楚猪身上哪些部位好卖,哪些部位难处理。 猪头、猪蹄、猪皮,这些东西虽然也有人买,但价格低,处理起来又麻烦,远不如五花肉和里脊肉受欢迎。 可现在,这个小子告诉他们,他能把这些鸡肋变成比酱肉还抢手的宝贝! 一瞬间,所有屠夫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他们看向杜淳的眼神,从贪婪和嫉妒,变成了震惊和渴望! “你的意思是……”一个心思活络的屠夫忍不住开口。 “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合作。”杜淳趁热打铁,抛出了自己的完整计划。 “以后,我不仅免费帮大家处理所有的下水,我还可以免费帮大家,把你们卖不掉的猪头肉、猪蹄子,全都卤好!” “卤出来的肉,你们可以自己拿去卖。这楼兰城这么大,周边的村镇也不少,大家完全可以划分好区域,各卖各的,互不干涉,一起发财!” “而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杜淳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张屠身上。 “那就是,维持现状。这个摊位继续让我用,所有的下水继续归我,我卖我的卤下水,你们卖你们的卤肉,井水不犯河水。各位大哥,意下如何?” 整个巷子,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屠夫都在飞快地转动着脑筋。 如果只是分钱,他们或许还会为分多分少而争执不休。 可杜淳提出的,是教会他们一个能长期赚钱的法门! 是授人以渔! 这其中的价值,根本无法用金钱来衡量! 他们回头看了一眼杜淳那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摊位,再想到自己案板上那些难卖的猪头,心里的天平开始疯狂倾斜。 “小子,你说的是真的?你真愿意把卤肉的方子教给我们?”一个叫李鬼的精瘦屠夫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他为人精明,在众人中颇有威望。 “方子太复杂,一时半会教不了。”杜淳摇了摇头,他当然不会这么轻易交出核心技术。 “但我可以帮大家免费加工。你们每天把要卤的肉给我,第二天早上来取货就行。至于卤汤,我会提前备好,放在我这里。”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给了好处,又把核心技术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李鬼深深地看了杜淳一眼,这个年轻人,心思缜密得可怕。 但他提出的条件,实在是太诱人了。 “好!”李鬼猛地一拍大腿,替所有人做出了决定:“就按你说的办,从今天起,这条巷子的屠户,都跟你合作!” “你小子要是敢耍花样,我们弟兄们可不是吃素的!” “李大哥放心!”杜淳心中狂喜,脸上却是一副诚恳的模样:“大家一起发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一场即将爆发的激烈冲突,就这样被杜淳用一盘更大的棋局,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他不仅保住了自己的生意,还一举将这群潜在的敌人,变成了自己的合作伙伴和保护伞! 张屠看着眼前这一幕,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也只能悻悻地默认了这个结果。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主导权。 危机解除,杜淳冲着不远处的柳媚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柳媚那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地,她看着自己小叔子的背影,眸中异彩连连。 她感觉自家这个小叔子,仿佛一夜之间就脱胎换骨,变成了一个运筹帷幄的智者,任何难题在他面前似乎都能迎刃而解。 第九章 赚翻了,赵员外杀上门 夕阳的余晖将整个青石村染上了一层温暖的橘黄。 杜淳推着那辆沉甸甸的板车,车轮在土路上压出深深的辙痕,吱呀作响。 大嫂柳媚跟在他身侧,步履轻快,那张抹了灰的俏脸也掩不住眉眼间的喜色,怀里更是紧紧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仿佛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两人还没走到院门口,偏房的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回来了,淳哥儿和大嫂回来了!”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呼喊,二嫂张悦、三嫂李焕英、四嫂秦茹和五嫂温婉,像一群盼着归巢的乳燕,呼啦一下全都迎了出来。 她们的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期待,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柳媚怀里的那个钱袋上。 “怎么样?大嫂,淳哥儿,卖出去了吗?”二嫂张悦性子最急,抢先开口,声音都有些发颤。 柳媚重重地点了点头,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卖出去了,都卖出去了!” “真的?”三嫂李焕英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抓住柳媚的胳膊,眼睛瞪得溜圆:“赚了多少?” 杜淳看着她们一个个紧张兮兮的模样,故意卖了个关子,他长叹一口气,脸上露出一副疲惫又沮丧的表情。 “唉,别提了,累死累活一天,结果……” 看到他这副模样,嫂嫂们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我就说,那些东西怎么可能卖得出去。”四嫂秦茹喃喃自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 “没关系,淳哥儿,别灰心,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大嫂柳媚虽然也有些失落,但还是第一时间安慰杜淳。 可她话还没说完,就感觉怀里的钱袋被杜淳一把接了过去。 杜淳掂了掂那沉重的钱袋,脸上的沮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狡黠的笑意。 他解开袋口,将里面的东西对着院子里的石桌猛地一倒! “哗啦啦。” 清脆悦耳的金属碰撞声,如同天底下最动听的仙乐,在小小的院子里骤然炸响! 数不清的铜板混合着几块碎银,像一道洪流,从袋口倾泻而出,在石桌上堆成了一座闪闪发光的小山! 整个院子,瞬间鸦雀无声。 五位嫂嫂全都石化在了原地,她们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座钱山,连呼吸都忘了。 “这……这……”二嫂张悦最先反应过来,她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那堆铜钱,仿佛怕眼前的一切是个一触即碎的梦。 “发财了,我们发财了!” 三嫂李焕英发出一声穿云裂石般的尖叫,猛地扑到石桌前,双手插进钱堆里,感受着那冰凉而又踏实的触感,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天呐,这么多钱,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淳哥儿,你真是我们的福星!” 嫂嫂们彻底沸腾了,她们围着石桌又笑又跳,平日里的端庄矜持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柔软的身子挤来挤去,淡淡的幽香和激动的心跳再次将杜淳包围。 二嫂张悦更是直接化身账房先生,她拿出算盘,手指翻飞,开始飞快地清点起这笔巨款。 “九两八钱,还有这几块碎银,加起来,天呐,超过十两了,整整十两零三百文!” 当最终的数字从张悦口中报出时,院子里再次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一天! 仅仅一天! 那些被人当成垃圾扔掉的东西,竟然换回来了十两多的银子! 这对于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杜家来说,不啻于一笔从天而降的横财! “太好了!”三嫂李焕英兴奋地满脸通红:“有了这笔钱,我们明天就去扯几尺新布,给淳哥儿和大伙儿都做身新衣裳,再去割几斤肉,我们好好吃一顿!” “对对对,家里的米缸也空了,得买米了!” “还有淳哥儿的床,也该换个新的了。” 嫂嫂们你一言我一语,已经开始幸福地规划起这笔钱的用处,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 看着她们开心的样子,杜淳的心里暖洋洋的,但他却不能让她们继续沉浸在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里。 他伸手将那堆钱重新收拢,装回了袋子里,然后将袋口系紧。 嫂嫂们的笑声戛然而止,不解地看着他。 “淳哥儿,你这是?” 杜淳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环视了一圈众人,沉声道:“嫂嫂们,我们好像忘了件很重要的事。” “这笔钱不是给我们花的。” “那是?” “是用来还债的。”杜淳一字一句地吐出这几个字。 还债? 嫂嫂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她们这才猛然想起,家里还欠着赵员外十两银子的巨款,那是一把随时可能落下的屠刀。 “可是。”性子最急的三嫂李焕英有些不甘心,她咬着嘴唇,小声嘟囔道:“那个姓赵的肥猪不是被你吓跑了吗?我们能不能先缓缓,等以后赚了更多的钱再还他?先把眼前的日子过好了再说。” 她的话代表了在场大多数人的心声。 好不容易看到一点好日子的盼头,谁愿意就这么拱手让人? “三嫂,糊涂!”杜淳的脸色沉了下来,声音也严厉了几分:“你以为赵员外是傻子吗?我那点小把戏,能唬住他一时,唬不住他一世,他今天没来,不代表明天不来,后天不来!” “这笔债就像悬在我们头顶的一把刀,一天不还,我们就一天不得安宁,一旦他反应过来,带着人再杀上门,我们拿什么还?到时候难道真要让大嫂去抵债吗?” 杜淳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冷颤。 柳媚的俏脸更是瞬间变得煞白,身体微微发抖。 三嫂李焕英被训得满脸通红,也知道自己理亏,低着头不敢再说话了。 “所以,这笔钱,必须还!”杜淳斩钉截铁地做出了结论。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院子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砰砰砰地擂得山响! 紧接着,一个嚣张无比的叫嚣声,隔着门板恶狠狠地传了进来! “开门,杜淳,你个小王八蛋,给老子滚出来!”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今天你要是再敢耍花样,老子就带官差把你这窝给抄了!” 是赵员外的声音! 他竟然真的回来了! 第十章 十两银子砸你脸,滚! 赵员外的声音如同索命的魔音,让院内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五位嫂嫂的脸色唰的一下全白了,方才还因为巨款而雀跃的心,此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官差! 他竟然还带来了官差! 对于她们这些没有户籍路引的黑户来说,官差这两个字,比豺狼虎豹还要可怕! “怎么办?淳哥儿,他真的带官差来了!”二嫂张悦声音发抖,下意识地抓住了杜淳的衣袖,手心冰凉。 三嫂李焕英更是吓得一个哆嗦,她看了一眼杜淳怀里那沉甸甸的钱袋,后怕不已。 幸好! 幸好淳哥儿刚才坚持要还钱,若是她们真把这钱花了,现在该如何是好? 一时间,庆幸、后怕、恐惧,种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让她看向杜淳的目光,除了崇拜,更多了几分信服。 “别慌!” 在嫂嫂们六神无主之际,杜淳沉稳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将怀里的钱袋拍了拍,给了嫂嫂们一个安心的示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要钱,我们给他钱就是了。” 他转过身,神色郑重地叮嘱道:“嫂嫂们,你们都回屋里去,把门关好,不管外面发生什么,谁都不许出来!” “淳哥儿,你一个人……”大嫂柳媚担忧地拉住他。 “放心吧,大嫂。”杜淳冲她温和一笑:“我能应付。” 说完,他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大门。 他没有立刻开门,而是隔着门板,朗声开口:“赵员外是吧?稍等片刻,我这就来。” 门外的叫骂声为之一顿。 杜淳这才不紧不慢地拉开了门栓。 “吱呀。” 破旧的木门打开,门外的景象瞬间映入眼帘。 只见十几个手持棍棒的家丁,如狼似虎地堵在门口,将小小的院门围得水泄不通。 人群正中,站着三个人。 居中的,正是挺着个大肚子,满面红光的赵员外。 而在他左右两侧,赫然站着两名身穿皂衣,腰挎朴刀的官差! 那两名官差一脸的百无聊赖,显然对这种乡野间的债务纠纷没什么兴趣,但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威慑。 再见到杜淳,赵员外脸上的肥肉都笑得挤在了一起,他用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神态,上下打量着杜淳。 “小子,没想到吧?老子又回来了!” 他得意洋洋地一指身旁的官差,声音拔高了八度:“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两位,可是楼兰城衙门的王捕快和李捕快!” “今天有官府的人给老子做主,我倒要看看,你还想耍什么真仙下凡的妖法!” 赵员外显然是回过味来了,他自觉上次是被杜淳的鬼把戏给唬住了,丢尽了颜面,今天特意请来官差,就是为了找回场子,彻底把杜淳踩在脚下。 他一双绿豆小眼闪烁着淫邪的光,毫不掩饰地朝屋里瞟了瞟,舔了舔厚厚的嘴唇,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威胁道: “小子,老子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 “十两银子,你肯定是拿不出来的。不如这样,让你那几个水灵灵的嫂嫂出来,陪老子和两位官爷喝几杯,这债嘛,咱们可以慢慢谈……” “够了!” 杜淳一声断喝,打断了赵员外的污言秽语。 他面沉似水,对于赵员外的威胁和淫秽的嘴脸,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欠奉。 在赵员外和一众家丁错愕的注视下,杜淳猛地将怀里那个鼓囊囊的布袋举起,然后用尽全力,狠狠地朝着赵员外的脚下砸了过去! “砰!” 沉重的钱袋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袋口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而挣开,白花花的碎银和成串的铜钱滚落出来,在昏暗的夜色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赵员外的眼珠子瞬间就直了! “这里是十两三百文。” 杜淳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他指着地上的钱,对着赵员外一字一句地开口。 “十两是本金,多出来的三百文,算你这几天的利息。” “现在钱债两清。” 整个场面,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震住了。 赵员外脸上的得意和淫笑僵在了那里,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的钱堆,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 这小子怎么可能在短短一天之内,就凑齐了十两银子? 这不合常理! “还愣着干什么?点钱啊!”赵员外回过神来,冲着身旁一个发愣的家丁就是一脚。 虽然心中万般不甘,但当着官差的面,他必须走完这个流程。 那家丁连滚带爬地蹲下身,开始手忙脚乱地清点起来。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铜钱碰撞的哗啦声。 赵员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原本的计划,是逼着杜淳交不出钱,然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利用官差的威势,逼迫杜家交人抵债。 到时候,那五个美娇娘还不是任由自己予取予求? 可现在,对方竟然真的把钱拿出来了! 片刻之后,那家丁颤巍巍地站起身,凑到赵员外耳边,声音都带着哭腔:“员外,是真的,只多不少。” 赵员外的拳头,瞬间攥得咯咯作响,胸中的怒火和不甘几乎要喷薄而出。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蓄满了力气,却一拳打在棉花上的莽夫,憋屈到了极点! 眼看赵员外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似乎有当场发作的迹象,杜淳却抢先一步开了口。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两位官爷。”他对着那两名捕快拱了拱手:“所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如今,我与赵员外的债务已然两清,钱货两讫。两位官爷亲眼所见,可为见证。”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变得锐利起来。 “若是还有人想在我家门口寻衅滋事,甚至图谋不轨,那恐怕就不是民间的债务纠纷了,而是当着官差的面,公然行凶,按照大炎律法,此乃藐视公堂,罪加一等!” 此话一出,那两名原本事不关己的捕快,脸色也微微一变。 他们收了赵员外的酒钱,本是来撑个场面,可没想过要把自己牵扯进刑事案件里。 其中一个年长些的王捕快咳嗽了一声,对着赵员外沉声道:“赵员外,既然债务已经结清,此事便到此为止吧,我等公务在身就先告辞了。” 赵员外脸上的肥肉狠狠抽搐了几下。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花钱请来的救兵,转眼间就成了对方的护身符,更是自己的绊脚石! 他死死地盯着杜淳,恨不得用目光将他生吞活剥。 可当着官差的面,他还真不敢乱来。 沉默了许久,赵员外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们走!” 他恶狠狠地瞪了杜淳一眼,一脚踢开脚下的钱袋,仿佛那不是银钱,而是烫手的烙铁,然后一甩袖子,带着满腔的憋屈和怒火,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群家丁也连忙捡起地上的钱,屁滚尿流地跟了上去。 送走了两位捕快后,赵员外坐上回府的轿子,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他越想越不对劲。 一个穷得叮当响的病秧子,怎么可能在一天之内搞到十两银子? 这其中必有蹊跷! 想到这里他撩开轿帘,对着跟在旁边的一个心腹家丁,压低了声音阴狠地吩咐道: “赵福,你明天找几个机灵点的人,给我死死盯住那个姓杜的小子,我要知道,他这一天到晚,到底在干什么,那十两银子,到底是怎么来的!” “他身上一定有秘密,一个能快速赚钱的秘密,给我查清楚,一五一十地回来报我!” 第十一章 搞定户籍,进城买房住大屋! 赵员外一行人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走了,院门口只留下一地狼藉和浓重的夜色。 小院里,死一般的寂静被打破,偏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五位嫂嫂互相搀扶着,探头探脑地走了出来。 当她们看到院中安然无恙的杜淳时,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松弛下来,一个个都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软软地靠在了门框上。 “淳哥儿!”大嫂柳媚第一个冲了过来,她一把抓住杜淳的胳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声音都在发颤:“你没事吧?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我能有什么事。”杜淳反手握住她冰凉的小手,轻轻拍了拍,脸上露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容:“嫂嫂们放心,从今往后,他再也不敢来找我们麻烦了。” 话虽如此,可嫂嫂们脸上的惊惧之色并未完全褪去。 “可是,他今天还带来了官差……”二嫂张悦心有余悸,俏脸依旧煞白。 “对啊,淳哥儿,我们没有户籍,这始终是个大麻烦。”五嫂温婉秀眉紧蹙,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的关键。 杜淳点了点头,他松开大嫂的手,环视了一圈五位风姿各异,却都面带愁容的嫂嫂,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郑重。 “嫂嫂们说的对,躲在村子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所以,我决定了!” “这几天,我们收拾一下东西。等我再赚些钱,我们就搬到楼兰城里去住!” “我要在城里买一个大大的院子,让嫂嫂们再也不用挤在这破旧的偏房里!” “我还要想办法,把我们所有人的户籍都办下来,让大家都能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一番话,掷地有声,像一颗颗巨石砸在五位嫂嫂的心湖里,激起万丈波澜。 进城?买房?办户籍? 这些是她们过去五年里,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可现在,这些话从杜淳的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种让人不得不信服的力量。 “淳哥儿……”大嫂柳媚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簌簌地滑落。 她不是不信,而是心疼。 这些重担,本该是她们这些做嫂嫂的来扛,可现在,却全都压在了这个刚刚成年的小叔子肩上。 “淳哥,你别给自己这么大压力。”三嫂李焕英也红了眼圈,她走上前,用袖子胡乱地给杜淳擦了擦脸,哽咽道:“我们不怕吃苦,只要一家人能平平安安的就好。” “是啊,淳哥,慢慢来,不着急。” 嫂嫂们七嘴八舌地劝慰着,话语里满是关切与疼惜。 看着她们一张张梨花带雨的俏脸,杜淳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知道自己必须成功,也一定会成功! 这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这五个将他视若亲子的嫂嫂! 他想起了五年前满门抄斩,是浑身浴血的大嫂柳媚,将年幼的他死死护在怀里,用单薄的后背挡住了追兵的长刀。 逃亡路上他发高烧,是二嫂张悦卖掉了自己最后一件嫁妆首饰,换来了一碗救命的汤药。 刚到青石村时,为了开垦荒地,是平日里最爱俏的三嫂李焕英,磨得满手血泡,却一声不吭。 四嫂秦茹放下了世家小姐的骄傲,为了给他借一本启蒙的书籍,给村里的老秀才磨了整整一个月的墨。 聪慧的五嫂温婉,总是在夜深人静时,就着昏暗的油灯,一针一线地为他缝补浆洗衣服,熬得一双美眸都失去了神采。 这份恩情,重于泰山! 杜淳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感动与愧疚压在心底,转化成无穷的动力。 他挨个安抚好嫂嫂们的情绪,让她们回房安睡。 夜深了,杜淳躺在院角的草堆上,辗转反侧。 买房,办户籍,哪一样不要钱? 光靠卖卤下水,虽然赚钱,但终究是小打小闹,想要在短时间内凑齐一大笔钱,难如登天。 必须想个别的办法! 就在他心念急转之际,那道熟悉的机械提示音,毫无征兆地,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 【叮!】 【情报系统刷新完毕!】 【本次刷新提供五条情报,请宿主查收!】 来了! 杜淳精神一振,一个只有他能看到的淡蓝色虚拟面板,凭空浮现在眼前。 面板上,五行文字清晰地陈列着。 【情报一(黄金):楼兰城所属的西州郡郡守张承安,下月将迎六十大寿。其人不好金玉,唯爱美食。西州下辖各县县令,为投其所好,正绞尽脑汁,四处寻觅奇珍异食与顶尖名厨,楼兰县令刘振邦亦为此事愁眉不展。】 【情报二(白银):城中杏林巷郎中王济世,其子考取功名,即将赴京入学。王郎中欲随子同去,正急于出售名下一处三进大院,占地两亩,因走得匆忙,要价仅三百两白银,低于市价四成。】 【情报三(普通):城西漕运码头,一批从南边运来的丝绸,因受潮发霉,货主正准备折价三成亏本处理。】 【情报四(普通):张记酒楼大厨与老板娘有染,被老板发现,昨日二人已卷款私奔。】 【情报五(普通):城东李铁匠家的大黄狗,又刨了邻居家的菜园子。】 杜淳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他的视线,死死地锁定了前两条情报! 黄金级! 白银级! 郡守爱美食,县令正为此发愁! 这简直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通天阶梯! 自己脑子里,可是装着华夏上下五千年炉火纯青的烹饪技术和美食文化! 别说一个郡守,就算是皇帝来了,他也有信心能用一道菜让其龙颜大悦! 只要能通过县令这条线搭上郡守,别说区区一个户籍问题,甚至可能为未来的发展铺就一条康庄大道! 而第二条情报,更是让他心脏狂跳! 三进大院! 占地两亩! 而且因为急售,价格竟然只要三百两!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若是能拿下这个院子,嫂嫂们就再也不用受苦了! 两个情报,一个指明了通往权力的道路,一个提供了安身立命的居所。 它们之间唯一的阻碍就是钱! 三百两! 这是一个巨大的数字。 杜淳心念电转,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海中形成。 光靠卖卤味,想凑够三百两不知要到猴年马月。 但如果把卤味的方子卖掉呢? 这方子对于自己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却是一个足以传家的生财之道! 如果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买家,一次性换取一大笔钱,不仅能买下宅子,还能解决眼下的所有困境! 这个念头一生出,便再也无法遏制。 杜淳的拳头,在夜色中悄然攥紧。 他已经有了完整的计划! 第十二章 老汤送人情,有人眼红下黑手 第二日清晨,天色微曦。 杜淳和换了一身干净旧衣的大嫂柳媚,再次推着板车上路。 与昨日不同的是,今天板车上除了那一大盆香气四溢的卤味,还多了一个半人高的木桶。 木桶里装着的正是昨晚熬制卤味剩下的老汤。 这老汤经过一夜的沉淀,颜色愈发酱红醇厚,香气也内敛了许多,却更显悠长。 这才是卤味真正的精华所在。 到了城北屠宰区,杜淳的摊子刚支起来,那群屠夫们就纷纷围了上来,一个个脸上都带着热切的笑容。 “杜小哥,来了啊!” “今天有什么好货色?我可给你留了最新鲜的猪头!” 领头的张屠和李鬼更是主动上前,态度比昨天亲热了十倍不止。 他们昨天按照杜淳的指点,将那些难卖的猪头肉、猪蹄子都收拾干净,等着杜淳今天来加工。 杜淳笑着跟众人打了声招呼,然后拍了拍身后的木桶。 “各位大哥,今天我给大家带了点好东西。” 他掀开桶盖,一股浓郁的酱香瞬间飘散开来。 “这是卤肉用的老汤。”杜淳朗声道:“以后各位大哥要卤肉,不用再等我,自己把肉处理干净了,放进这老汤里煮就行。汤少了就加水,味道淡了就加些盐和香料,这汤越用越醇,越用越香!” 这话一出,所有屠夫都愣住了。 他们本以为杜淳只会帮他们加工,没想到竟然连这最核心的老汤都愿意分享! 这小子也太敞亮了! 李鬼更是激动地一拍大腿:“杜小哥,你这个兄弟,我李鬼认了,以后在这屠宰区,谁敢找你麻烦,就是跟我过不去!” “没错,以后杜小哥的事,就是我们大家的事!” 一众屠夫纷纷附和,看向杜淳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杜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深知独木不成林。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光靠自己单打独斗,走不长远。 把这群屠夫变成自己的利益共同体和保护伞,远比一个卤肉方子重要得多。 就在众人其乐融融之际,巷子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官差来了,官差又来了!” 只见两名衙役,领着一个贼眉鼠眼的文吏,正大步流星地朝这边走来。 屠夫们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纷纷将杜淳和大嫂护在了身后。 “官爷,今天又是来……”李鬼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那文吏却理都不理他,一双三角眼在各个摊位上扫来扫去,最后定格在杜淳的摊位上,尖着嗓子喊道:“哪个是卖卤味的?城卫所接到举报,说你们这里有人无照经营,占道贩卖,影响市容,全部带走调查!” 来了! 杜淳心中一凛,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生意火爆必然会引起官府的注意,这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没等杜淳开口,一旁的张屠就急了,他往那文吏手里塞了一小块碎银,陪着笑道:“这位爷,您看,我们这都是小本买卖,讨口饭吃,通融通融。” 那文吏掂了掂银子,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些,但依旧不依不饶:“通融?你们这弄得乌烟瘴气,臭气熏天,刘县令下了严令要整顿市容,谁敢通融?” 杜淳见状,立刻从钱袋里摸出了一块足有一两的银子,不着痕迹地塞到了领头的衙役手里,同时压低声音道:“官爷,一点茶水钱,不成敬意。我们明日就去衙门补办文书,绝不再给官爷添麻烦。” 那衙役捏了捏银子的分量,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他咳嗽了一声,对那文吏道:“行了,老张,既然人家都说了明日就去补办,也别太不近人情了,警告一番也就是了。” 文吏收了钱自然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又假模假样地训斥了几句,便带着人扬长而去。 一场风波,有惊无险地度过。 但杜淳的心,却愈发沉重。 今天能用钱摆平,明天呢?后天呢? 没有户籍,就像是无根的浮萍,随时可能被一阵风浪打翻。 必须尽快行动! 他将摊子交给大嫂,又叮嘱了李鬼等人几句,便独自一人离开了屠宰区。 “大嫂,你先卖着,我去城里打探一下郡守寿宴的消息,今晚可能就不回去了。” 柳媚担忧地看着他,却也知道他有正事要办,只能柔声叮嘱:“那你自己要小心。” 杜淳一头扎进了楼兰城最繁华的闹市区。 街道上人声鼎沸,车水马龙。 他不动声色地混迹在各个茶馆酒肆之间,很快就听到了不少关于郡守寿宴的议论。 “听说了吗?县令大人为了给郡守贺寿,已经下了悬赏,谁能献上让郡守满意的菜品,赏银百两!” “城里有名的几家大酒楼,像什么醉仙楼、迎宾阁的掌勺大厨,都摩拳擦掌,准备去县衙献艺呢!” “这可是个一步登天的好机会啊!” 杜淳将这些信息一一记在心里,心中大定。 看来情报系统的信息准确无误。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视线不经意间扫过街角一个不起眼的摊位,脚步猛地顿住了。 那是一个西域胡商的摊子,上面摆放着各种奇奇怪怪的香料和干果。 而在摊位最显眼的位置,赫然摆放着一小堆火红色的,形状奇特的果实。 那东西杜淳再熟悉不过了! 辣椒! 在这个还没有辣椒传入的时代,这东西简直就是降维打击般的大杀器! 一个绝妙的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在他脑海中炸开! 如果用这辣椒,做一道后世风靡大江南北的火锅…… 那滋味,别说一个郡守,恐怕连神仙都要馋得流口水! 杜淳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将那胡商摊位上所有的辣椒都包圆了。 …… 另一边,屠宰区。 一个名叫王麻子的屠夫,看着自己锅里用老汤卤出来的,香气扑鼻的猪头肉,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他尝了一口,那味道简直比杜淳卖的还要醇厚几分! “发了,这下要发大财了!”王麻子激动地搓着手。 他婆娘从屋里走出来,闻到香味,也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当家的,这方子要是咱们自己的,那该多好?” 王麻子眼神一狠,冷笑道:“你以为我没想过?那姓杜的小子精得跟猴似的,怎么可能把真正的方子给我们。” “那怎么办?就这么看着他一个人发财?”他婆娘不甘心地说。 王麻子嘿嘿一笑,脸上露出一抹阴狠。 “我早就打听清楚了,那小子和他那几个嫂嫂,都是没有户籍的黑户!” “你明天一早,就去县衙报官,就说他是来历不明的流民,图谋不轨!” “只要官府把他抓进大牢,他那几个如花似玉的嫂嫂,还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到时候,为了救他,别说一个方子,就是让她们做什么,她们都得乖乖听话!” “当家的,你这招也太毒了!”他婆娘听得心惊肉跳,但脸上的贪婪之色却愈发浓重。 “嘿嘿,对付这种人,就得用毒计!”王麻子得意地狂笑起来。 第十三章 以身为饵,县令面前赌前程! 次日,天光大亮。杜家小院里,大嫂柳媚和二嫂张悦,正合力将最后一桶卤味抬上板车。 “大嫂,你说淳哥一个人在城里,能行吗?”张悦一边擦着额角的汗,一边担忧地问。 柳媚的动作顿了顿,眸中也闪过一丝忧色:“他既然这么决定,定有他的道理,我们信他就是了。” 两人推着车,怀着忐忑的心情,再次来到了城北屠宰区。她们一眼就看到了等在摊位前的杜淳。 一夜未见,杜淳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精神却异常亢奋。他将两位嫂嫂拉到一旁,将自己的全盘计划和盘托出。 “什么?你要去县衙献艺?”张悦听完,第一个惊叫出声,她一把拉住杜淳,急道:“不行,这太危险了,万一你的身份暴露,那可是自投罗网啊!” 柳媚也是俏脸煞白,连连摇头:“淳哥儿,我们再想别的办法,不能冒这个险!” 看着嫂嫂们惊慌失措的模样,杜淳心中一暖,他耐心地解释道:“嫂嫂们,你们想,我们现在就像是案板上的鱼肉,没有户籍,谁都能来踩一脚。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只要我做的东西能入了郡守的眼,让县令大人觉得我有用,那我们的身份问题,非但不是麻烦,反而会成为我跟他谈判的筹码!” “到时候,是他有求于我,而不是我有求于他,我们全家的户籍,就能一劳永逸地解决!” 他的分析条理清晰,逻辑缜密,让两位嫂嫂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可就在她们犹豫之际,巷子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呵斥声!“都让开,都让开,衙门办案!” 只见一队足有十几人的衙役,手持水火棍和铁索,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昨日那个收了钱的衙役头目。 周围的屠夫们见到这阵仗,都吓了一跳。李鬼和张屠等人立刻迎了上去,想要阻拦。“官爷,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误会吧?” 那衙役头目却一把推开他,脸色铁青,厉声喝道:“少废话,我们接到实名举报,说这里藏匿着来历不明的逃犯,所有人都不许动,挨个查验户籍路引!” 举报!逃犯!这两个词像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在所有人的心上。柳媚和张悦的脸,瞬间血色尽失,身体摇摇欲坠。 完了!这次真的完了!衙役们如狼似虎,直接朝着杜淳的摊位围了过来。 “就是他,把他抓起来!”一个尖利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正是那屠夫王麻子。 眼看事情已经败露,再无任何转圜的余地。杜淳的脑子飞速运转。 他看了一眼身旁吓得浑身发抖的两位嫂嫂,又看了一眼那些虎视眈眈的衙役。他不能连累她们!绝对不能! 电光火石之间,杜淳做出了决定。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他缓缓地举起了双手,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异常平静。 “不必了。”他朗声开口,声音不大,却压过了全场的嘈杂。“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淳哥!”柳媚和张悦发出一声凄厉的惊呼,就要冲上来。杜淳却猛地回头,给了她们一个制止的眼神。 他看着她们,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安抚的微笑,用只有她们能听到的声音,飞快地说道:“嫂嫂们,别怕,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说完,他毅然转身,对着那衙役头目道:“官爷,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与旁人无关,我跟你们走。” 这番干脆利落的举动,反倒让那群气势汹汹的衙役愣了一下。 临走前,杜淳的视线扫过地上的一个布包,那是他昨晚买的辣椒。 他冲着李鬼使了个眼色:“李大哥,劳烦,把那个包袱给我。” 李鬼虽然又惊又怒,但还是赶紧捡起包袱,塞到了杜淳手里。 杜淳被冰冷的铁索锁住了双手,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衙役们押解着,朝着县衙的方向走去。他挺直了脊梁,步履沉稳,没有半分阶下囚的狼狈。 他甚至还有心情回头,冲着已经哭成泪人的嫂嫂们,再次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无声地用口型说了两个字!“信我。” …… 楼兰县衙,公堂之上。气氛森严肃穆。县令刘振邦高坐堂上,一脸的不耐烦。 他最近正为郡守寿宴的贺礼愁得焦头烂额,哪有心思理会这种鸡毛蒜皮的案子。 “堂下何人?”师爷在一旁例行公事地喝问。“草民杜淳。” “大胆流民,见了县尊大人,为何不跪!”衙役在一旁厉声呵斥。 杜淳却仿佛没听见,他抬起头,直视着堂上的刘振邦,不卑不亢。 刘振邦眉头一皱,对这个胆大包天的流民生出几分不悦。 “大人。”一旁的衙役头目躬身上前,将王麻子的举报和抓捕的经过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此人来历不明,又在城中结交屠户,聚众生事,依小人看,极有可能是匈奴派来的奸细,当从重处罚!” “奸细?”刘振邦的脸色沉了下来,这可不是小事。 “大人明鉴!”杜淳突然开口,声音洪亮:“草民乃是京城人士,五年前因家道中落,流落至此,绝非奸细!” “哼,你说不是就不是?你可有户籍文书为证?”刘振邦冷哼一声。“草民没有。”杜淳道。 “没有户籍,便是流民,来人啊!”刘振邦不耐烦地一拍惊堂木:“将此人杖责三十,发往西山矿场,充作苦役!” 判决一下,堂下的衙役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 眼看事情就要成定局。“且慢!”杜淳猛地一声大喝,声震屋瓦! 他昂首挺胸,直视着刘振邦,脸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自信。 “县尊大人,草民今日前来,一为投案,二为解大人心头之忧!” 刘振邦动作一滞,眯起了眼睛:“哦?本官有何忧愁,需要你一个流民来解?” 杜淳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他缓缓开口,一字一句清晰地敲在刘振邦的心坎上。 “郡守大人的六十大寿,就在下月。草民斗胆猜测,大人一定还在为献给郡守的寿礼,而愁眉不展吧?”刘振邦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身体前倾,死死地盯着堂下那个被铁索捆绑的年轻人,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可思议。 杜淳迎着他的视线,将手中的布包高高举起。“草民,能为大人献上一份绝世无双的寿礼,保证能让大人在郡守面前大放异彩!但是草民有一个条件。” 第十四章 县令面前赌前程,先办户籍再赏 公堂之上,空气仿佛凝固。刘振邦一双官威十足的眼睛,死死地钉在杜淳身上,堂内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他身为一县之尊,心思何等缜密,城中大小事务无不了然于胸。 为郡守贺寿一事,乃是他近月来最头疼的要务,此事除了几个心腹,外人绝无可能知晓。 可眼前这个衣衫褴褛,被铁索捆缚的流民,竟能一语道破他的心事!这绝非巧合! 刘振邦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不动声色,缓缓坐回了太师椅,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扶手,发出笃笃的轻响。 “哦?本官的忧愁,你一个阶下之囚,如何能解?”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审视与怀疑。“本官凭什么信你?” 杜淳迎着他锐利的审视,脸上没有半分惧色,反而挺直了腰杆。“大人信不信草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人愿不愿意给草民一个机会,也给大人自己一个机会。” 他晃了晃手中的布包,那里面装着的,是他翻盘的全部希望。 “草民所献之物,名曰火锅,乃是草民家传秘方,滋味独特,冠绝天下。草民敢用项上人头担保,只要郡守大人尝过,定会尊颜大悦,对县尊大人您另眼相看!” 火锅?刘振邦和一旁的师爷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茫然。这是什么菜式?闻所未闻。 刘振邦沉吟不语,大脑飞速运转。让这小子试一试,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浪费一些食材和时间。 可一旦成功,那回报将是巨大的!郡守张承安爱美食之名,整个西州郡无人不知。 自己若是能凭一道前所未闻的珍馐,在众多贺礼中脱颖而出,必然能入得郡守的青眼,日后仕途,说不定就能再上一个台阶!这笔买卖,稳赚不赔! 想到这里,刘振邦心中已然有了决断。“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子。”他冷哼一声,一拍惊堂木,威严喝道:“本官就给你一个机会!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杜淳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他知道,自己赌对了!他深吸一口气,不卑不亢地开口:“草民的条件有二。其一,草民与家中五位嫂嫂,五年前因家道中落,逃难至此,遗失了户籍路引。若草民所献美食能让大人满意,恳请大人开恩,为我们叔嫂六人,重新办理户籍文书,落户楼兰城!其二,大人之前张榜悬赏,为郡守寻觅珍馐者,赏银一百两。草民斗胆,这笔赏银,一文都不能少!” 此言一出,堂下众人一片哗然。一个阶下囚,竟敢跟县令大人谈条件,还要得如此理直气壮! 师爷的脸色也变了,他凑到刘振邦耳边低声道:“大人,此子太过狂妄,区区流民,竟敢……”刘振邦却抬手制止了他。 区区几份户籍,对他而言不过是盖个印章的举手之劳。至于那一百两银子,若是真能讨得郡守欢心又算得了什么? 他看重的,是杜淳这份临危不乱的胆气和自信。若是没有真本事,谁敢在公堂之上如此叫板?“准了!”刘振棒吐出两个字,声音斩钉截铁。”本官答应你的条件!” 他话锋一转,语气森然:“但本官也把丑话说在前面,你若是敢戏耍本官,拿不出让本官满意的东西,到时候,就不是发配矿场那么简单了!本官会以妖言惑众、冒充奸细之罪,将你当堂杖毙,以儆效尤!” “草民遵命。”杜淳淡然点头,仿佛那严酷的惩罚与自己无关。 “大人,草民需要一处僻静的厨房,一应食材,草民会列出清单。在草民烹制期间,不希望有任何人打扰,以免秘方外泄。” “好!”刘振邦大袖一挥,对着堂下衙役喝道:“来人,带他去后衙的厨房,他有任何要求,全力满足,若有差池,唯你们是问!” “是!”衙役们轰然应诺,解开了杜淳手上的铁索,态度已然变得恭敬起来。 在衙役的引领下,杜淳走下公堂,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了县衙的后厨。 这里宽敞明亮灶具齐全,比他家那个破败的小厨房不知好了多少倍。 暂时脱离了险境,杜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可一想到还在屠宰区担惊受怕的嫂嫂们,他的心又揪了起来。 不行,必须尽快想办法通知她们让她们安心!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他转身对着送他过来的那名衙役头目,脸上露出了和善的笑容。“这位官爷,还没请教尊姓大名?” 那衙役头目见他态度客气,又想到县令大人的吩咐,不敢怠慢,连忙拱手:“不敢,小人姓王,单名一个虎字,您叫我王捕头就行。” “原来是王捕头。”杜淳笑着点了点头:“王捕头,有件事,想劳烦你一下。” “杜公子请讲,只要是小人能办到的,绝不推辞!”王虎的态度愈发恭谨。 “是这样,我这道菜,还需要几样关键的食材。” 杜淳装作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随即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城北屠宰区,我嫂嫂的摊位上,有我亲手卤制的猪大肠,那是我这道菜的点睛之笔,必不可少。另外,屠宰区的屠夫们,每日都会丢弃一些牛肚子,那东西洗剥干净了,也是绝世美味,也需要取一些来。所以,想劳烦王捕头亲自跑一趟,帮我取些回来。一来保证食材地道,二来,也免得旁人经手,坏了味道。” 王虎一听,这不过是跑个腿的小事,当即拍着胸脯答应下来。 杜淳见他应允,又凑上前去,压低了声音,真诚地开口:“王捕头,兄弟我今天能化险为夷,全仗大人开恩。但我那几位嫂嫂,此刻恐怕还蒙在鼓里,以为我出了什么大事,正提心吊胆呢。您去取东西的时候,还望能帮兄弟我带个话,就说我在这里一切安好,吃穿不愁,让她们别担心,也别急着做生意了,早些回家休息,等我好消息。” 他一边说,一边将一小块碎银,不着痕迹地塞进了王虎的手里。王虎捏了捏那银子,心中顿时了然。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却心思缜密,处事周全的年轻人,心中暗自佩服。 此人若是真能一飞冲天,自己今天结下的这份善缘,将来必有大用! “杜公子放心!”王虎将银子悄然收下,郑重地点了点头:“您的话,小人一定原封不动地带到!您就安心在这里准备大餐,外面的事,包在小人身上!” 第十五章 恶霸屠夫下黑手 城北屠宰区,日头渐渐升高。杜淳被衙役带走后,整个巷子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气氛中。 杜家的摊位前,大嫂柳媚和二嫂张悦失魂落魄地坐着,连生意也顾不上了。 那一大盆香气诱人的卤味,此刻在她们眼中,却成了催命的符咒。 “大嫂,淳哥他不会真的被当成奸细,被……”张悦的声音带着哭腔,话说到一半,就再也说不下去,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往下掉。 柳媚的脸色同样惨白如纸,她死死地咬着嘴唇,指甲都掐进了肉里,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她的脑海里,全是杜淳被带走时,那镇定自若的背影,和那句无声的信我。可是,怎么信?那可是官府,是县衙啊! 周围的屠夫们,也是议论纷纷,看向姐妹二人的眼光,充满了同情、惋惜,还有一丝隐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李鬼和张屠等人围在不远处,一个个眉头紧锁,不住地唉声叹气。他们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 就在此时,一阵令人厌恶的笑声传来。屠夫王麻子和他那尖嘴猴腮的婆娘,扭着腰,一脸得意地走了过来。 “哎哟,两位弟妹,这是怎么了?别哭了,哭坏了身子可怎么好。”王麻子假惺惺地安慰着,一双小眼睛却肆无忌惮地在柳媚和张悦凹凸有致的身段上打转。 他婆娘更是直接,一屁股坐在姐妹俩旁边,阴阳怪气地开口:“要我说啊,你们那个小叔子,就是太年轻,不知天高地厚。不过你们也别太担心,我家当家的在衙门里也认识几个人,花点钱打点一下,说不定能把人捞出来呢。” 柳媚和张悦闻言,抬起泪眼婆娑的脸。张悦心思活络,立刻就听出了对方的弦外之音。“王大哥,你的意思是?” “嘿嘿。”王麻子搓了搓手,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打点关系,那不得花钱吗?我们家也不富裕。不过嘛,我听说你们这卤味的方子,可是祖传的宝贝。要是弟妹你们愿意把方子拿出来,哥哥我保证,豁出这张老脸,也把你们小叔子给弄出来!” 原来是在打这个主意!柳媚和张悦心中顿时一片冰凉。淳哥儿前脚刚被抓走,这人后脚就来落井下石,逼她们交出秘方,用心何其歹毒! 张悦性子刚烈,当即就冷下了脸:“王麻子,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淳哥被抓,是不是你在背后搞的鬼?你做梦,那方子是我家淳哥儿的命根子,我们死也不会给你!” 眼看软的不行,王麻子的脸色也瞬间阴沉下来。他呸的一声,往地上吐了口浓痰,恶狠狠地骂道:“给脸不要脸的贱人!你们以为那小子还能回得来?告诉你们,他一个没有户籍的流民,被抓进大牢,不死也得脱层皮!老子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你们要是乖乖把方子交出来,以后跟着老子,保你们吃香的喝辣的。要是不识抬举,哼哼,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他这番无赖的言语,引得周围众人一阵骚动。 柳媚气得浑身发抖,她猛地站起身,对着周围的屠夫们大声喊道:“各位大哥,你们都听到了,这王麻子趁火打劫,逼我们交出秘方,淳哥儿平日里待大家不薄,把卤肉的老汤都分给了大家,你们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欺负我们两个弱女子吗?” 她希望能够唤起李鬼等人的良知。然而,她失望了。 王麻子听到这话,不怒反笑,他顺水推舟,对着众人高声喊道:“弟兄们,大家别听这娘们挑拨!我王麻子是什么人,大家还不清楚吗?我拿到方子,难道会独吞?到时候,咱们整个屠宰区的弟兄,人人有份,家家都能做卤肉!大家一起发财,岂不比指望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强?” 利益!赤裸裸的利益!王麻子的话,像魔鬼的诱惑,精准地击中了在场所有屠夫的软肋。他们骚动起来,看向柳媚和张悦的眼光,也变得复杂而贪婪。 李鬼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他低下了头,不敢去看柳媚那失望而又悲愤的脸。 是啊,杜淳已经完了,一个被官府抓走的流民,还能有什么好下场?为了一个注定要完蛋的人,得罪整个屠宰区的同行不值得。 看到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王麻子愈发得意猖狂。他狞笑着,从腰间的刀鞘里,缓缓抽出了一把剔骨尖刀,刀锋在日光下闪着森森寒光。 “老子再问最后一遍,方子交还是不交?” 柳媚和张悦吓得连连后退,她们紧紧地抱在一起,脸上写满了绝望。“不交,我们死也不交!” “好,有骨气!”王麻子眼中凶光大盛,他对着自己婆娘使了个眼色:“给我按住她们,今天老子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么漂亮的脸蛋,要是划上几刀,不知道还能不能勾引男人!” 他婆娘怪笑着,伸出干枯的手,就要去抓柳媚的头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住手!”一声威严的暴喝,如同晴天霹雳,在巷子口炸响! 众人骇然回头,只见王虎领着几名衙役,手持水火棍,面沉似水地大步走来。 王麻子和他婆娘的动作,瞬间僵在了那里。“官爷,您怎么来了?”王麻子脸上的嚣张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结结巴巴地问道。 王虎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径直走到柳媚和张悦面前,脸上换上了一副和气的表情。“两位就是杜公子的嫂嫂吧?” 杜公子?柳媚和张悦都愣住了。王虎继续道:“杜公子现在正在县衙后厨,为县令大人准备寿宴的菜品,特意派我来取些食材。他让我给两位带个话,说他一切安好,让你们不必担心,早些收摊回家休息便是。” 什么?淳哥儿在给县令大人做菜?这个消息,不亚于一道惊雷,炸得在场所有人脑子嗡嗡作响! 柳媚和张悦更是又惊又喜,一颗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喜悦的泪水夺眶而出。 而王麻子的脸,则唰的一下,变得比死人还难看!他怎么也想不通,一个阶下囚,怎么转眼间就成了县令大人的座上宾? 第十六章 麻辣火锅惊县令 王虎拿了柳媚递过来的卤大肠和一些牛肚,转身之时,冷冷地瞥了王麻子一眼。“王麻子是吧?” “是,是,官爷。”王麻子吓得两腿发软,几乎要跪下。 王虎用手里的刀鞘,不轻不重地点了点他的胸口,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杜公子现在是县尊大人跟前的红人,你要是再敢打他家人的主意,动她们一根汗毛。别怪我王虎,没提醒你掉脑袋的后果!” 说完,他不再理会吓得屁滚尿流的王麻子,对着周围的屠夫们厉声喝道:“都看什么看,还不快散了!”随后,他领着人扬长而去。 县衙后院。王虎提着食材,脚步匆匆地回到了厨房。“杜公子,您要的东西都拿回来了。” 他将包好的卤大肠和牛肚递了过去,又将刚才在屠宰区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杜淳说了一遍。 杜淳听完,心中对王麻子的恨意一闪而过,但更多的是对王虎的感激。 他郑重地对着王虎拱了拱手:“王捕头,今日之恩,杜淳铭记在心。他日若能脱困,必有重谢!” “杜公子客气了,这都是小人分内之事。”王虎连忙回礼,心中对杜淳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送走王虎,杜淳立刻投入到了紧张的准备工作中。 他先是将那神秘的红色果实——辣椒,捣碎,与茱萸、花椒等多种香料混合,放入油锅中,用文火慢慢熬制。 很快,一股霸道而又奇异的香气,便从锅中弥漫开来,辛辣,醇厚,让人闻之精神一振。这就是火锅的灵魂锅底。 紧接着,他将牛肚、猪肠、猪肝等食材仔细清洗,用精湛的刀工切成薄片,整整齐齐地码放在盘中。 红的肉,白的肚,褐的肝,再配上几样从厨房寻来的青翠蔬菜,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半个时辰后,一切准备就绪。 …… 县衙前厅里,县令刘振邦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重重地放下,对着一旁的师爷发起了牢骚。“都快一个时辰了,后厨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那小子,不会是故意拖延时间,诓骗本官吧?” 师爷眼珠一转,凑上前去,压低了声音。“大人,依学生看,那杜淳在公堂之上临危不乱,对答如流,不像是虚张声势之辈,或许真有什么压箱底的本事。” 他顿了顿,又献上一计:“不过,咱们也得做两手准备。若是他做出的东西真能让大人满意,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若是他故弄玄虚,那也无妨。到时候,大人只需将此事闹大,就说此人乃是匈奴派来的奸细,意图在郡守寿宴上行不轨之事,被大人明察秋毫,当场识破。然后将他斩首示众,再将此事写成奏报,快马送往郡里。如此一来,郡守大人得知您为了他的寿宴安全,竟抓获了奸细,雷厉风行,定会觉得您办事得力,忠心可嘉。这效果可不比献上一份寿礼差!” 刘振邦听完,眼睛猛地一亮!“妙啊,妙计!” 他一拍大腿,抚掌大笑:“有此万全之策,本官还愁什么?无论那小子是龙是虫,本官这次都赢定了!哈哈!” 他心中的最后一丝顾虑也烟消云散,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可就在这时,一名下人快步从外面跑了进来,躬身禀报。 “启禀大人,后厨的杜公子说,大餐已经备好,请大人和师爷移步后院品尝!”刘振邦与师爷对视一眼,皆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一丝好奇。 两人当即起身,带着几分审视,几分期待,朝着后院走去。 刚一踏入后院,一股浓烈而又奇特的香气便扑面而来,辛辣中带着醇厚,瞬间勾起了两人的食欲。 院中的石桌上,摆放着一个古朴的铜锅,锅中红艳艳的汤汁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热气蒸腾。 旁边,则是一盘盘切得薄如蝉翼,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生肉、内脏和蔬菜。 刘振邦的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他快步上前,看着那些生的食材,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悦。“杜淳,这就是你准备的大餐?” 他指着那些生肉片,声音中带着怒气:“东西都还没做熟,就敢请本官来品尝?你这是在戏耍本官吗!” 按照刘振邦的认知,但凡是美食,无非不过煎炸烹炒几个字。 可杜淳如今摆出的食材,不过初步处理,明显就是应付差事。 就连自己这边都看不惯,还如何让郡守大人满意? 杜淳却是不慌不忙,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大人息怒,这道火锅,妙就妙在一个涮字。” 他拿起一双长筷,夹起一片切得极薄的牛肚,在滚沸的红汤中轻轻晃动了几下。“七上八下,待这牛肚微微卷起,便可食用了。” 说着,他将烫好的牛肚,放入一个盛满了香油、蒜泥等调料的小碗中,蘸了蘸,然后恭敬地呈到刘振邦面前。“大人,请!” 刘振邦将信将疑地看着碗里那片沾满了调料的牛肚,它看起来油光发亮,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夹了起来,送入口中。牛肚入口,爽脆弹牙,富有嚼劲。 紧接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味觉风暴,在他的口腔中轰然炸开! 汤底的麻辣鲜香,蒜泥的辛辣,香油的醇厚,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层层递进,猛烈地冲击着他的每一寸味蕾!“咳咳咳!” 那股又麻又辣的滋味实在是太过霸道,刘振邦猝不及防,被呛得连连咳嗽,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一边咳嗽,一边拼命地用手扇着风,想要缓解口中的灼热感。 一旁的师爷见状,脸色大变!他以为是这食物难吃至极,甚至是下了毒,才让县令大人有如此剧烈的反应! “大胆狂徒!”师爷勃然大怒,指着杜淳厉声喝道:“竟敢用此等污秽之物谋害县尊大人!来人啊,快将这个奸细给我就地拿下!” 第十七章 县令跪求,恶霸夫妇吓尿了 公堂上的衙役们得令,纷纷抽出朴刀,就要朝着杜淳扑去。 刘振邦的脸涨得通红,眼泪和鼻涕都快出来了,他猛地抬手,用力挥了挥,示意众人停下。 那股直冲天灵盖的辛辣感,让他感觉整个口腔都在燃烧,但紧随其后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 他大口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用颤抖的手指指着杜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师爷见状,以为县令中毒已深,越发慌张,他冲上前扶住刘振邦,急切呼喊:“大人,您怎么样?这贼子定然下了毒!” “滚开!”刘振邦猛地推开师爷,他拿起手边的茶碗,一口气灌了下去,才感觉喉咙里的那股灼热稍稍缓解。 他再次看向杜淳,之前的不悦和怒气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抑制的激动和狂喜。 “杜淳!”他声音沙哑,却难掩兴奋:“你这究竟是何等神物?” 杜淳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解释:“回禀大人,此物名为辣椒,乃是草民偶然所得,配合家传秘制汤底,便可做出这道火锅。” “其滋味麻辣鲜香,直入肺腑,食之令人精神振奋,回味无穷。草民方才所言,绝无半句虚假。” 刘振邦连连点头,他方才那一刻,确实感觉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一股暖流直冲四肢百骸,那种奇异的感受,是他这辈子从未体验过的。 他知道自己找到了! 这正是郡守大人会喜欢的奇珍异食! “妙,真是妙啊!”刘振邦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都在颤抖:“杜淳,你当真乃神人也!” 他转过身,对着一旁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的师爷,怒喝一声:“方才谁说杜公子是奸细?谁说要拿下杜公子?” 师爷被骂得一愣,连忙低头不敢吱声。 “哼!”刘振邦冷哼一声,又转向杜淳,脸上已是堆满了笑容,甚至带着几分谄媚。 他快步走到杜淳面前,亲自解开了他手上的铁索,双手抱拳深深一躬。 “杜公子,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公子海涵!,官有眼不识泰山,险些错失了如此旷世奇珍,更险些误伤了公子这等高人!” “郡守大人的寿宴,下官能否在高人面前露脸,能否在仕途上更进一步,可就全靠公子了!” 师爷和众衙役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这还是他们那个威严无比,说一不二的刘县令吗? 竟然对一个流民如此低声下气,甚至鞠躬行礼?! 师爷心中充满了不解和不屑,他觉得刘振邦是被这小子给蛊惑了。 区区一道菜,能有多神奇? 还让县令如此失态。 他带着怀疑,凑上前去,夹起一片切得薄如蝉翼的毛肚,在滚沸的红汤中轻轻晃动了几下。 “七上八下……”师爷嘴里嘀咕着杜淳刚才说的话,将烫好的毛肚蘸了蘸调料,小心翼翼地送入口中。 下一秒,师爷的身体猛地一震,眼睛瞪得滚圆,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彻底石化在了原地。 他的脸上,先是露出痛苦的表情,随后转为震惊,最后竟是前所未有的享受! “这……这……”师爷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他来不及说话,直接伸手又夹起一片毛肚再次送入口中。 那麻辣鲜香的滋味,就像一股电流,瞬间传遍他的全身,让他每一个细胞都兴奋起来。 他感觉自己的味蕾,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狂欢! 半个时辰后。 县衙门口,王虎领着几名衙役,恭恭敬敬地将杜淳送上了一辆青布小轿。 轿子缓缓启动,朝着城北屠宰区的方向驶去。 “杜公子,您慢走!”王虎躬身行礼,态度比之前更加恭敬。 杜淳坐在轿子里,透过轿帘看着外面来往的人群,心中感慨万千。 之前被铁索押解,如今却坐着轿子由衙役开道,这待遇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轿子停在了屠宰区巷子口。 杜淳从轿子里出来时,整个巷子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汇聚到他身上。 大嫂柳媚和二嫂张悦,正失魂落魄地坐在摊位前,她们看到杜淳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爆发出惊喜的呼喊。 “淳哥!” 她们跌跌撞撞地冲过来,一把抱住杜淳,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淳哥,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柳媚哭得梨花带雨,紧紧地抱着他,生怕他再次消失。 张悦也紧紧抓着他的衣袖,泣不成声:“我们还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 杜淳轻轻拍着她们的后背,柔声安慰:“嫂嫂们,我不是说了吗?相信我。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他转头目光扫过人群,当他看到王麻子和他的婆娘时,唇边勾起一抹冷意。 王麻子夫妇此刻脸色惨白,双腿发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们万万没想到,杜淳不仅毫发无损地回来了,还坐着轿子由衙役护送! 这简直是见了鬼了! “王捕头,今日之事可否告知我是何人举报?”杜淳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王虎立刻上前,恭敬地禀报:“回禀杜公子,是城北屠宰区的王麻子夫妇举报,说您是来历不明的流民意图不轨。” 此言一出,周围众人一片哗然。 王麻子夫妇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 “杜公子饶命啊,小人一时糊涂,被鬼迷了心窍,求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人这一次吧!” “杜公子,我们再也不敢了,求求您了!”王麻子的婆娘也哭喊着。 柳媚和张悦听到王麻子夫妇的哭喊,这才反应过来。 张悦猛地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她指着王麻子夫妇,气愤地对杜淳说:“淳哥,你不知道,你刚被抓走,他们就来落井下石,逼着我们交出方子,还威胁说要把我们毁容!” “对,他们还说,你回不来了,让我们以后跟着他们!”柳媚也红着眼睛,补充道。 杜淳闻言,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原本还想给这对夫妇一个教训便作罢,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歹毒! 他猛地一跺脚,一声怒吼:“王麻子,你当真好大的狗胆!” “王捕头,这等恶霸公然威胁良家妇女意图不轨,还诬告他人,按照大炎律法该当何罪?” 王虎见杜淳发怒,立刻心领神会,他大喝一声:“来人,将这王麻子夫妇给我拿下,带回衙门严加审问!” “小人保证,定让他们为今日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让他们认错后悔!” 几名衙役立刻上前,将哭嚎不已的王麻子夫妇拖走。 杜淳看着王麻子夫妇被拖走的背影,唇边泛起一抹冷笑。 他转头,目光扫过周围那些惊惧不已的屠夫,声音平缓,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各位大哥,今日之事,相信大家也都看在眼里。” “我杜淳向来恩怨分明,与人为善。但若有人想踩着我杜淳的头上,欺负我的家人,那我杜淳,也绝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从今往后,谁若是再敢动我杜家的人一根汗毛,我杜淳必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后悔莫及!” 他的话像一道惊雷,在每个屠夫的心头炸响。 众人纷纷低头,不敢与他对视。 杜淳安抚好两位嫂嫂,又让她们先回家休息。 他则走到摊位前,看着那盆卤味,中有了新的计划。 第十八章 三百两卖秘方 王麻子夫妇那杀猪般的嚎叫声渐渐远去,巷子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安静。 腥臊的空气中,混杂着卤味的浓香和一股若有若无的尿骚味,那是王麻子刚才吓出来的。 周围的屠夫们,一个个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看着安然无恙,甚至还有官差护送的杜淳,心里翻江倒海。 这个年轻人,已经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了。 杜淳的视线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那盆依旧香气四溢的卤味上。 他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靠着县令的关系户籍问题已然解决。 这卤味生意虽然赚钱,但终究是蝇头小利,每天起早贪黑耗时耗力,赚的都是辛苦钱。 想要在三个月内买下那座三进大院,光靠这个无异于杯水车薪。 是时候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面前一群忐忑不安的屠夫们,平静地开了口。 “各位大哥。” 众人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来。 “我杜淳一个外乡人,初来乍到,能在城北屠宰区站稳脚跟,多亏了各位大哥平日里的照拂。” 他的语气很平和,听不出喜怒。 李鬼和张屠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不解。 李鬼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拱了拱手:“杜公子,你这话就言重了,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之前多有得罪……” 杜淳摆了摆手,打断了他。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我今天把话说明白,承蒙县尊大人看重,我以后可能不会再来这里卖卤味了。” 什么? 不卖了? 这么赚钱的生意,说不干就不干了? 所有屠夫都愣住了,脸上写满了错愕和不解。 杜淳看着众人的反应,继续不紧不慢地开口。 “不过,我杜淳也不是吃独食的人。” “这卤味的方子我打算出手。” 他此话一出,人群中瞬间炸开了锅! “卖……卖方子?” “真的假的?杜公子你真愿意卖?” “天爷啊,我没听错吧!” 屠夫们的呼吸,一下子变得粗重起来。 他们看着杜淳的摊位,仿佛看到的不是一盆卤味,而是一座座金山银山! 这几天,杜淳的生意有多火爆他们是亲眼所见。 那铜板哗啦啦进口袋的声音,馋得他们夜里都睡不着觉。 现在,这个能下金蛋的母鸡竟然要卖了! “杜公子,你这方子打算卖多少钱?” 一个胆大的屠夫,颤声问出了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 杜淳伸出一根手指。 “起价一百两,价高者得。” 一百两! 这个数字像一块巨石,砸得众人头晕目眩。 对他们这些靠卖力气赚钱的屠夫来说,一百两银子几乎是半辈子的积蓄。 刚刚还火热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不少人叹着气,默默地退到了一边,他们知道这桩天大的富贵跟自己无缘了。 可仍有几个人眼中闪烁着灼热的光芒。 张屠就是其中一个。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心里的小算盘打得飞快。 一百两虽然多,但只要有了方子一年半载就能赚回来! 他咬了咬牙第一个站了出来。 “我出一百一十两!” “一百二十两!”另一个身材高大的屠夫立刻跟上。 “我出一百三十两!” 价格开始攀升,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几个财力雄厚的屠夫,双眼通红,像是赌桌上杀红了眼的赌徒,每一次加价都像是在割自己的肉。 李鬼站在人群中,拳头攥得死死的手心里全是汗。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方子的价值。 杜淳不仅给了他们老汤,还指点了他们用猪头肉这些下脚料来卤制。 光是靠这个他这两天的收入就翻了一倍不止。 这还只是皮毛! 真正的核心是那张神秘的方子! 得到它就等于得到了一棵源源不断的摇钱树! “一百五十两!” 张屠再次高声喊道,这个价格几乎已经到了他的极限,他挑衅地看了一眼周围的竞争者。 场面一时间冷了下来。 一百五十两,这已经是一个足以在楼兰城里买下一处小院子的价格了。 就在张屠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时候,一个沉稳的声音响了起来。 “二百两。” 是李鬼。 他一开口就直接加了五十两! 全场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张屠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指着李鬼,气急败坏地吼道:“李鬼,你疯了!二百两,你这是要掏空家底啊!” 李鬼没有理他,只是直直地看着杜淳,他的额头上青筋暴起,显然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杜公子,我只有这么多现钱,剩下的我拿我家的肉铺和宅子做抵押,你看行不行?” 杜淳还没开口,又一个声音加入了战局。 “我出二百一十两!” 竞争再次变得白热化。 价格一路飙升,很快就突破了二百五十两的大关。 每一次喊价,都让围观的众人心惊肉跳。 李鬼的脸色越来越白,他死死地咬着牙,每一次跟价都像是从身上剜下一块肉。 当价格被抬到二百八十两时,场上只剩下他和另一个姓钱的屠夫还在坚持。 “二百九十两!” 钱屠夫嘶吼着,整个人都在发抖。 李鬼的身体晃了晃,他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自己婆娘和孩子期盼的脸,闪过自己起早贪黑挥动屠刀的辛苦日子。 拼了! 人生能有几回搏! 他猛地睁开眼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大脑都停止思考的数字。 “三百两!” 整个屠宰区,落针可闻。 钱屠夫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颓然地瘫倒在地,口中喃喃道:“疯了,都疯了……” 杜淳看着眼前这个为了一个机会,赌上全部身家的男人心中也生出几分触动。 他缓缓走到李鬼面前。 “李大哥,这方子是你的了。” 李鬼像是虚脱了一般,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随后,他脸上露出了狂喜的笑容,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杜淳没有催他,只是静静地等着。 半个时辰后,李鬼拿着一张三百两的银票,双手颤抖地交到了杜淳手里。 那是他东拼西凑,甚至把传家的玉佩都当了才凑齐的。 杜淳接过银票,仔细看了看确认无误后,将一张写满了各种香料配比和熬制手法的纸,郑重地交给了李鬼。 “李大哥,合作愉快。” 交易完成,杜淳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三百两够了! 他转身走到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的柳媚和张悦身边,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嫂嫂们,别愣着了。” 他将那张价值三百两的银票在她们面前晃了晃。 “有了这笔钱,我们去看房子!” 杜淳带着两位嫂嫂,在众人复杂的注视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让他们经历了无数辛酸与惊恐的屠宰区。 半个时辰后,杏林巷。 这里绿树成荫,环境清幽,与城北的脏乱截然不同。 杜淳按照情报系统给出的地址,找到了那座待售的三进大院。 朱红的大门,气派的石狮,无不彰显着主人曾经的富贵。 然而,当杜淳上前准备敲门时,却发现大门旁,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辆装潢华丽的马车,两名衣着光鲜的家丁,正一脸倨傲地守在门口。 紧闭的院门内,隐隐约约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 第十九章 三百两买房,恶人上门! 杏林巷里,朱红大门紧闭,那辆华丽马车停在侧旁,两名家丁昂着头,守在门前。 从门缝里,细微的交谈声断续传出。 杜淳和柳媚、张悦走到近前,马车旁的家丁扫了他们一眼,见他们衣着朴素,便不屑地哼了一声,并未阻拦。 “淳哥,这真是那座三进大院?”张悦悄声询问,语气有些不敢相信。这等宅子,与她们想象中的贫寒景象截然不同。 柳媚也抬起头,打量着门楼上雕刻精美的图案,脸上是掩不住的惊叹。 杜淳点了下头,示意她们稍安勿躁。 他走到大门旁,轻轻叩响门环。 片刻后,门内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谁啊?” 门开了一道缝,一个面色清瘦的中年男子探出头来。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衫,虽显疲惫,却透着一股文人的儒雅。 这便是郎中王济世。 王济世见到杜淳三人,先是一愣,随后客气问道:“三位有何事?” “王郎中,我听闻您要出售这处宅院?”杜淳开门见山。 王济世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正要答话,门内忽然传来一个粗哑的腔调。 “老王,跟这些穷酸货有什么好说的?快把门关上,别耽误老子谈正事!” 伴随着这声音,一个身穿锦缎,体态臃肿的中年人从门内走了出来。 他肥头大耳,油光满面,身后还跟着两个狗腿子,正是之前在门外守着的家丁。 这中年人一出来,便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杜淳三人,当他看到柳媚和张悦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哟,一个穷小子,带着你这两个婆娘,也想来买这王郎中的宅子?”中年人语气里尽是嘲讽,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 “这三进的大院,可不是你们这些泥腿子能住得起的,别是看错了地方,以为是哪个破庙要施粥吧?” 柳媚和张悦脸色一白,紧紧靠向杜淳。 杜淳不理会中年人的挑衅,只对王济世说道:“王郎中,这宅子您可是要价三百两?” 王济世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脸上满是无奈。 “三百两?哈哈哈哈!”中年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老王,你真是想钱想疯了,三百两?你这破宅子,谁会出三百两来买?” 他收敛笑容,脸上现出几分凶悍:“老子好心给你一百五十两,已经是看在你急着脱手的份上。你若是不识好歹,就等着这宅子砸在手里吧!” “到时候,你那儿子考上了功名,得起,你这老骨头可等不起!” 王济世听着中年人的威胁,脸色更加苍白。 他捏紧衣角,显然被这压迫感弄得心乱如麻。 “陈老爷,这价格实在太低了,老朽这宅子,当初可是花了二百八十两银子买下的,这些年又修缮了不少。”王济世试图争辩。 “少废话!”陈老爷一挥手,打断王济世的话:“我看你这老骨头是真想尝尝坐地起价的滋味了!” “一百五十两,你卖不卖?不卖老子现在就走,看你上哪儿找人给你凑钱去!” 陈老爷说完,作势要走,两个家丁也跟着动了起来。 王济世顿时慌了神,他深知自己急用钱,若错过这次,不知何时才能凑齐儿子上京的路费和安家银两。 他咬了咬牙,脸上写满了痛苦与不甘。 “我卖!”王济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且慢!” 就在王济世即将开口的瞬间,杜淳终于出声。 他上前一步,挡在王济世和陈老爷之间。 “王郎中,这宅子,三百两银子,我买了。”杜淳语气平静,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陈老爷的笑容僵在脸上,他转过身,肥胖的身体拦在杜淳面前,眼中闪动着怒火:“你小子什么意思?老子都谈好了,你来搅什么局?” 王济世则是一怔,随即脸上现出惊喜之色,他有些不确定地看着杜淳:“你当真愿意出三百两?” “自然当真。”杜淳从怀里掏出那张三百两的银票,在王济世面前晃了晃。 “银钱在此,只要王郎中愿意,我们现在便可完成交易,何时能办理过户转手?” 王济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接过银票,仔细辨认,确定无误后,脸上现出狂喜。 他颤抖着手,连连点头:“能,能,老朽现在就去寻牙行,请他们来做个见证!” “哼,真是可笑!”陈老爷冷笑一声,他推开王济世,用手指着杜淳的鼻子,肥胖的脸上满是凶狠。 “小子,你以为你有点臭钱,就能跟老子作对?告诉你,这楼兰城里,还没人敢抢老子的东西!” 他凑近杜淳,压低声音威胁:“识相的现在就滚,别逼老子动手!不然,你那两个水灵灵的婆娘,可别怪老子不客气!” 杜淳脸上没有半分惧色。 他抬起头,直视着陈老爷那双充满威胁的眼睛,语气里带着一股让人无法反驳的自信。 “陈老爷这话说得有趣。买卖自由,价高者得,这是天经地义。您若想趁着王郎中急用钱,趁机压价,那便是您的本事。”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冷硬:“可若有人出得起更高的价格,您却要强取豪夺,甚至出言威胁,那可就不是买卖,而是强盗行径了。” 杜淳冷笑一声,继续说道:“陈老爷若真想买这宅子,大可出更高的价格。若只是想趁机占便宜,趁早还是死了这条心。至于您方才那些威胁之语,我劝您还是收回去,免得日后惹祸上身。” “你!”陈老爷气得满脸通红,他抬手就要扇杜淳耳光。 “陈老爷请自重!”王济世见杜淳出钱相助,又听陈老爷言语威胁,终于鼓起勇气,挡在了杜淳面前。 他对着陈老爷拱了拱手:“陈老爷,老朽的宅子,已经出售给这位杜公子了。买卖已成,您请回吧。” 陈老爷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杜淳,又指着王济世,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平日里无往不利的手段,今天竟然在一个穷小子和老郎中面前吃了瘪。 他恶狠狠地瞪了杜淳一眼,眼中充满怨毒。 “好,好你个姓杜的,老子记住你了,这楼兰城,不是什么人都能撒野的,你给老子等着,这笔账,咱们慢慢算!” 陈老爷撂下狠话,带着两名家丁,气冲冲地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马车驶离,卷起一阵尘土,很快便消失在巷子尽头。 柳媚和张悦见那恶人离去,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淳哥,你把那陈老爷得罪了,他会不会找我们麻烦啊?”柳媚脸上带着担忧,轻声询问。 张悦也凑上前,轻拉杜淳的衣袖:“淳哥,我看那人不是善茬,我们是不是应该小心些?” 杜淳拍了拍她们的手,脸上带着让人安心的笑容。 “嫂嫂们不用怕。这楼兰城,也不是他陈老爷一家独大。我既然敢得罪他,自然有应对的法子。” 他转过头,对着王济世拱了拱手:“王郎中,既然银钱已付,不如我们现在就去牙行,把过户手续办了吧?” 王济世连连点头,激动得老脸通红:“好好好,杜公子请随我来!” 有了这三百两银子,他儿子的前程便有了着落。 杜淳看着王济世匆匆离去的背影,又转头看了看面前这座朱红大门的三进大院,心中充满了期待。 从今天起,他们叔嫂六人,终于有了自己的家,有了在这楼兰城立足的根本! 他回身,对柳媚和张悦说:“嫂嫂们,我们先在这里等着,等我办好手续,咱们就正式搬家!” 第二十章 借刀杀人,暗流涌动 牙行的办事效率极高,又有王济世这个急于脱手的卖家催促,不过一个时辰的工夫,地契的交割便已完成。 崭新的地契上,户主一栏,用工整的楷书写着杜淳二字。 王济世拿着那三百两银票,对杜淳千恩万谢,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激动得老泪纵横,连连作揖后,才脚步匆匆地离去,赶着去为儿子的前程奔波。 杜淳将那张薄薄却重逾千斤的地契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他转过身,看着身旁依旧有些云里雾里的大嫂柳媚和二嫂张悦,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嫂嫂们,从今天起,我们有家了。” 柳媚和张悦怔怔地看着他,又看了看那座气派非凡的朱红大门,仿佛依旧置身梦中。 直到杜淳从牙行的人手中接过那串沉甸甸的钥匙,亲手打开了院门,一股混合着淡淡书香和草木清气的味道扑面而来时,她们才终于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走,我们回家。”杜淳牵起她们的手,迈步跨过了高高的门槛。 这处三进的院落,比她们想象中还要宽敞。前院是待客的厅堂,青石铺地,几株芭蕉长得正盛。 穿过月亮门,便是中庭,假山流水,花木扶疏,几间厢房错落有致,显然是主人家的居所。 后院更是开阔,不仅有独立的厨房、柴房,还有一小片空地,可以用来种些蔬菜。 “天呐,淳哥儿,我们以后真的要住在这里吗?”张悦抚摸着厅堂里那张光滑的八仙桌,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她这辈子,都没想过能住进这样的宅子里。 柳媚则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默默地走着,看着,一双美眸中水光潋滟。 她走到一间朝南的厢房前,推开窗,温暖的阳光洒了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她伸出手,似乎想抓住那束光,眼泪却不争气地滑落下来。 五年了,从京城一路逃亡,她们住过破庙,睡过柴房,挤在青石村那间四处漏风的破屋里,何曾有过片刻的安宁? 而现在,她们终于有了一个可以遮风挡雨,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杜淳走到她身后没有说话,只是将一件外衣,轻轻地披在了她微微颤抖的肩上。 “嫂嫂们,今天先不搬,我们回村里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三嫂她们。明天一早,我们全家一起,堂堂正正地搬进新家!”杜淳的声音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好!”两位嫂嫂异口同声地应道,脸上的泪痕未干,笑容却已如雨后初阳般绚烂。 夕阳西下,三人雇了一辆牛车,带着满心的欢喜,朝着青石村的方向返回。 她们并未注意到,在杏林巷的拐角处,一双怨毒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们离去的背影。 …… 赵员外的府邸,灯火通明。 心腹家丁赵福,正跪在地上,将今日在楼兰城里打探到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向赵员外汇报。 自从上次那管家和三姨太的丑事败露,被赵员外打断了腿沉了井之后,这个新提拔上来的赵福,办事愈发小心谨慎。 “员外,小的打听清楚了。那姓杜的小子,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被县令大人看中,让他负责郡守大人的寿宴菜品。现在是县令跟前的红人,咱们动不得啊!”赵福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后怕。 “什么?”赵员外猛地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脸上的肥肉一阵哆嗦。 县令的红人?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竟然能攀上县令这棵大树。 一想到自己前几天还带着官差上门逼债,赵员外的后背就渗出了一层冷汗。 “还有呢?他那十两银子,到底是怎么来的?”赵员外追问道。 “这个小的也查清楚了。那小子不知从哪儿学来的手艺,把屠宰区那些没人要的猪牛下水,做成了一种叫卤味的吃食,味道极好,在城北卖得非常火爆。听说光今天一天,他就把那方子卖了三百两银子!” 三百两!赵员外的眼珠子瞬间就红了。他辛辛苦苦盘剥佃户一年,也未必能攒下这个数。 而那小子,靠着一堆垃圾一天就赚到了!嫉妒的火焰,在他心中疯狂燃烧。 “三百两……”赵员外喃喃自语,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道:“他拿这钱做什么了?” “回员外,他拿着这钱,去杏林巷买了一座三进的大院!”赵福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 “不过,也因为这事,他把城南的陈老爷给得罪了。” “陈老爷?哪个陈老爷?” “就是那个在城里开了好几家赌坊和青楼,人称陈阎王的陈光!”赵福连忙解释道:“小的听说,那陈老爷也看中了王郎中的宅子,想用一百五十两强买,结果被那姓杜的小子截了胡。陈老爷当场就撂下狠话,说要让他好看!” “陈阎王?”赵员外听到这个名字,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狂喜的表情,他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起来:“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 他那双绿豆小眼里,闪烁着阴狠而又狡诈的光芒。 一个恶毒的计划,在他脑中飞速成型。 直接去得罪县令的红人,那是傻子才干的事。可如果,是陈阎王出手呢? 陈阎王是楼兰城的地头蛇,手底下养着一群亡命之徒,行事向来无法无天。 让他去对付杜淳,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就算事情败露,县令追查下来,那也是陈阎王这个凶手倒霉。 自己只需要在背后推波助澜,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杜淳一死,他那几个如花似玉的嫂嫂,还不是任由自己拿捏? 而陈阎王若是因此被官府严办,他留下的那些油水丰厚的产业…… 想到这里,赵员外嘴角的笑容愈发狰狞。“借刀杀人,一石二鸟!” 他当即对着赵福下令:“备车,再从账房支一千两银票,老子要亲自去城里,会一会这位陈阎王!” 半个时辰后,楼兰城内最大的销金窟春风得意楼的雅间里,赵员外和陈阎王正推杯换盏。 陈阎王今天在杜淳那里吃了瘪,正憋了一肚子火,此刻喝得满脸通红,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他娘的,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穷酸小子,也敢在老子头上动土,真当老子这陈阎王的名号是白叫的?” 赵员外见时机成熟,连忙放下酒杯,一脸谄媚地凑了上去:“陈大哥,小弟今天来,就是为了帮您出这口恶气的!” “哦?”陈阎王斜着眼看他。 赵员外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推到了陈阎王面前。“陈大哥,那姓杜的小子,其实也得罪了小弟。小弟自知人微言轻,斗不过他。但陈大哥您是谁?您可是楼兰城跺一跺脚,地面都要抖三抖的人物!” 他刻意隐去了杜淳和县令的关系,只将杜淳描绘成一个靠着旁门左道发了点小财,就目中无人的暴发户。 “这点银子,不成敬意,就当是小弟请大哥手下的兄弟们喝茶了。只要大哥能让那小子在楼兰城彻底消失,事成之后,小弟另有重谢!” 陈阎王看着桌上那张晃眼的银票,又想到杜淳身边那两个姿色不俗的女人,心中的邪火和贪念一下子就被点燃了。 他本就打算找人教训杜淳,现在有人送钱上门,简直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他一把抓过银票,在手里拍了拍,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赵老弟,你放心。” “今天晚上,我就让他知道,得罪我陈阎王的下场!” “我不仅要让他死,还要让他死前,亲眼看着自己那几个宝贝嫂嫂,是怎么在我手底下求饶的!” 雅间里,两人相视一眼,同时发出了阴恻恻的狂笑。 一场针对杜淳的滔天阴谋,在觥筹交错间,已然布下。 而此刻的杜淳,正和嫂嫂们沉浸在即将搬入新家的喜悦之中,对即将到来的致命危险,浑然不觉。 第二十一章 乔迁之喜,祸起萧墙 夜幕降临,青石村的杜家小院里,亮着一盏昏黄的油灯。 三嫂李焕英、四嫂秦茹、五嫂温婉,正坐立不安地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大嫂和二嫂跟着淳哥儿进城一天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她们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三姐,你说大姐她们会不会出什么事了?”秦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她性子柔弱,最是沉不住气。 “别胡说!”李焕英嘴上呵斥着,但紧锁的眉头却暴露了她内心的焦虑。 “不会有事的。”一直沉默的温婉,轻声开口,她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小叔不是一般人,他既然敢去,就一定有把握。我们应该信他。” 话音刚落,院门外传来了熟悉的牛车声,紧接着是杜淳那清朗的声音。“嫂嫂们,我们回来了!” “回来了!”三女闻声,像是听到了天籁之音,疯了一般地冲向院门口。 当她们看到安然无恙的杜淳、柳媚和张悦时,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淳哥儿,你们可算回来了,急死我们了!”李焕英第一个冲上去,拉着杜淳的胳膊上上下下地打量。 杜淳看着她们一个个眼眶通红,满脸焦急的模样,心中一暖,故意板起了脸,叹了口气:“唉,别提了,今天进城,钱没赚到,还惹上了大麻烦。” “啊?”此言一出,三位嫂嫂的脸瞬间就白了。 柳媚和张悦看着杜淳又在使坏,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张悦更是直接从怀里掏出那张崭新的地契,在她们面前一晃。 “什么麻烦?我们淳哥儿今天可是办了件天大的好事!” “这是。”聪慧的温婉第一个看清了地契上的字,她捂着嘴,美眸中满是不可思议:“杏林巷,三进大院,户主,小叔,你把房子买下来了?” “不止呢!”张悦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补充道:“县令大人已经亲口答应,过几日就为我们全家办理户籍文书,我们以后就是楼兰城的正式居民了!” 买房了!有户籍了!这两个消息,如同两道惊雷,在三位嫂嫂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短暂的寂静之后,院子里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发财了,我们有大房子住了!”性子最烈的李焕英,直接蹦了起来,她一把抱住身旁的秦茹,又笑又跳,像个孩子。 秦茹也被这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平日里的矜持荡然无存,跟着李焕英笑作一团。 温婉则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相拥欢庆的姐妹们,看着那个一脸笑意,眼神温柔的小叔子,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这是喜悦的泪,是苦尽甘来的泪。 那一夜,杜家小院里充满了欢声笑语,五个嫂嫂围着杜淳问东问西,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直到后半夜才依依不舍地睡去。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整个杜家就彻底忙碌了起来。 其实她们也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除了几件换洗的旧衣服,就是那口用了好几年的大铁锅。但每个人都干劲十足,脸上洋溢着对新生活的无限憧憬。 当她们叔嫂六人,推着那辆装着全部家当的板车,站在那座气派的朱红大门前时,李焕英、秦茹和温婉,还是被深深地震撼了。 “我的老天爷,淳哥儿,这真的是我们的家?”李焕英结结巴巴地问道,她感觉自己的腿肚子都在打颤。 杜淳笑着将那串钥匙递到大嫂柳媚手中。“大嫂,开门吧,欢迎回家。” 柳媚的手微微颤抖,她深吸一口气,将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转。 “吱呀。”随着大门的缓缓开启,一个崭新的世界,在她们面前徐徐展开。 接下来的时间,整个大院都充满了嫂嫂们的惊叹和欢笑。“这间房朝南,光线最好,给淳哥住!” “三妹,你看这后院,我们可以在这里种上菜,再养几只鸡!” “五妹,这间书房好安静,以后你可以在这里看书写字了!” 她们像一群快乐的蝴蝶,在院子里穿梭,规划着未来的美好生活。 杜淳看着她们开心的样子,心中也充满了满足感。他将卖方子剩下的十几两碎银子交给了大嫂柳媚。 “大嫂,这些钱你拿着,去置办些新的被褥、家具,再买些米面粮油回来。今天我们乔迁新居,晚上,我要亲自下厨,咱们好好庆祝一下!” “好嘞!”嫂嫂们轰然应诺,一个个热情高涨。 当天下午,柳媚和张悦去采买家用,李焕英和秦茹则里里外外地打扫庭院,温婉则细心地将她们那几件旧衣服清洗晾晒。 每个人都在为这个新家,贡献着自己的一份力。 杜淳也没有闲着,他去了县衙一趟。 一来是跟刘县令汇报火锅的准备进度,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旁敲侧击地向刘县令表达了自己得罪了陈阎王,担心家人安危的忧虑。 刘振邦现在把杜淳当成了宝贝,哪里肯让他出半点差池。 他当即拍着胸脯保证,会派人暗中保护杜府的安全,让杜淳尽管放心。 得到了县令的保证,杜淳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哼着小曲回了家。 入夜,新家的饭厅里,灯火通明。 一张崭新的八仙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 虽然没有山珍海味,但那红烧肉炖得软烂入味,清蒸鱼鲜嫩可口,还有几样爽口的素菜,都是嫂嫂们用心烹制的。 叔嫂六人围坐在一起,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杜淳举起酒杯,站起身来,他环视了一圈五位风华绝代,此刻却都洗尽铅华,为他操持家务的嫂嫂,心中百感交集。 “嫂嫂们。”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五年前,杜家蒙难,是你们拼死护着我,才让我活了下来。这五年,你们含辛茹苦,受尽白眼,把最好的都留给了我。这份恩情,我杜淳永世不忘!” “以前,是你们保护我。从今天起,换我来保护你们!” “我杜淳对天发誓,定要让你们重新过上好日,再也不用担惊受怕,要让你们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他的话,像一股暖流,瞬间涌入了五位嫂嫂的心田。 她们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个个都红了眼眶。 “淳哥儿,我们信你!”大嫂柳媚带头举起酒杯,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好弟弟,没白疼你!”三嫂李焕英豪爽地一抹眼泪,笑着说道。“敬我们的好日子!” “干杯!”清脆的碰杯声中,夹杂着喜悦的笑声和感动的啜泣。 这顿饭他们吃得格外香甜,仿佛要将过去五年的所有苦楚,都用这顿饭的幸福来弥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聊着未来的打算,气氛温馨而又热烈。 可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地坐在角落,嗅觉最是灵敏的五嫂温婉,秀气的鼻子突然轻轻抽动了一下。 她微微蹙起眉头,清丽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口中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句。“什么味道?好像是什么东西烧焦了?” 第二十二章 烈火焚宅,绝境逢生 温婉的话语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饭厅里所有的欢声笑语。 “烧焦了?五妹,是不是厨房的灶火没熄?”二嫂张悦第一个反应过来,起身就要往后院跑。 “不对!”杜淳的脸色猛地一变,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他闻到的,不是柴火烧尽的余味,而是一种刺鼻的,混合着桐油和布料燃烧的呛人气息! 他一个箭步冲到门前,猛地拉开了饭厅的大门! “轰!”一股灼热的气浪,夹杂着滚滚浓烟,扑面而来! 眼前的景象,让杜淳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只见原本清幽雅致的中庭,此刻已是一片火海! 熊熊的烈火,正顺着木质的廊柱和门窗疯狂蔓延,火舌贪婪地舔舐着屋檐,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 整个夜空,都被这冲天的火光映照得一片血红! 隔着院子的大门,还能隐约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嚣张的狂笑和叫骂声。 “烧,给老子往死里烧,一根毛都别给他们剩下!姓杜的小杂种,你给老子听着,这就是得罪我陈阎王的下场,今天,老子就要让你亲眼看着你的新家变成一片焦土,看着你那几个骚娘们被活活烧死在里面!” 是陈阎王!这个畜生竟然真的敢放火烧宅! “淳哥!”身后传来嫂嫂们惊恐的尖叫。她们也看到了外面的火海,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俏脸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快,往后门走!”杜淳当机立断,拉起离他最近的柳媚和温婉,就要往后院冲。 然而,他们刚跑出几步,就绝望地发现,后院也同样燃起了大火! 陈阎王显然是早有预谋,用了大量的火油,从四面八方同时点火,分明是要将他们彻底困死在这里,烧成灰烬! 前路被堵,后路被断。火势在火油的助燃下,蔓延得极快,转眼间就将整个中庭彻底吞噬,灼热的高温烤得人皮肤阵阵刺痛,浓烟更是呛得人几乎无法呼吸。 “咳咳,怎么办?我们出不去了!”三嫂李焕英被浓烟呛得连连咳嗽,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绝望。 “完了,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四嫂秦茹更是吓得浑身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死亡的阴影,如同乌云般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她们刚刚才搬进新家,刚刚才看到一点好日子的盼头,可转眼间,就要葬身于这片火海之中。 巨大的幸福和突如其来的绝望,形成了最残忍的对比,彻底击溃了她们的心理防线。 就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大嫂柳媚,这个平日里最是温柔如水的女子,此刻却异常的镇定。 她没有哭也没有喊,只是默默地走到了杜淳身边,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紧接着,张悦、李焕英、秦茹、温婉,也都走了过来。 她们五个人,不约而同地,将杜淳紧紧地围在了中间,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住那扑面而来的热浪。 “淳哥儿,别怕。”柳媚看着杜淳的眼睛,脸上带着一抹凄美而又坦然的微笑:“能跟你一起死,嫂嫂不怕。” “对,黄泉路上,我们一家人也要在一起!”李焕英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灰,豪气干云地说道。 “小叔,若是有来生,我们还做你的嫂嫂,还像这辈子一样疼你,护着你。”聪慧的温婉,此刻声音也哽咽了,她痴痴地看着杜淳,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进自己的灵魂里。 一句句发自肺腑的话语,像一把把重锤,狠狠地敲击在杜淳的心脏上!他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不,他不能死!更不能让这些将他视若性命的嫂嫂们,陪着他一起死! 他要活下去,他要带她们活下去!一股前所未有的求生欲望,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爆发! 杜淳的大脑飞速运转,他的目光在火光映照的院子里疯狂扫视,寻找着任何一丝可能的生机。 厨房!水缸!他猛地想起了后院厨房门口,那口为了防火而备下的大水缸! “嫂嫂们,跟我来!”杜淳嘶吼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拉着她们,迎着烈火,朝着后院厨房的方向冲去。 木梁在燃烧,屋瓦在炸裂,不时有燃烧的木块从头顶掉落。 杜淳将嫂嫂们死死地护在身后,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地扛下了好几块带着火星的碎木,衣服瞬间被烧出了几个大洞,后背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淳哥!”嫂嫂们发出心疼的惊呼。“别管我,快走!”杜淳咬着牙,硬是拖着她们冲到了后院。 万幸厨房这边火势稍小,那口半人高的大水缸,还完好无损地立在那里,里面蓄满了清冽的井水。 “进去,都进去!”杜淳不由分说,第一个就抱起离他最近的四嫂秦茹,将她放进了水缸里。 “不!淳哥儿,你干什么?我们不进去,要死一起死!”秦茹在水缸里拼命挣扎,哭喊着。 “都给我闭嘴!”杜淳双目赤红,状若疯狂,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对着剩下的几位嫂嫂咆哮道:“想让我活,就都给我进去,不然,我现在就冲进火里!” 他的威胁起了作用。嫂嫂们知道他的脾气,一个个哭着,被他连抱带推地塞进了水缸里。 幸好水缸够大,五个身材窈窕的嫂嫂挤在里面,虽然狼狈,但总算能容纳得下。 将嫂嫂们安顿好,杜淳刚松了一口气,一块燃烧着的巨大房梁,就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水缸的方向直直地砸了下来! 若是被砸中缸毁人亡!“小心!”嫂嫂们在水缸里发出绝望的尖叫。 杜淳瞳孔猛缩,想躲已是来不及。他一咬牙,用尽全身的力气,张开双臂,竟是想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硬扛那千斤巨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一瞬的时刻! “砰!”院子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用巨木狠狠地撞开!“快,快救火!” “杜公子在里面,快进去救人!”一阵急促的呼喊声,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从院外传了进来! 只见王虎领着一大队衙役和闻讯赶来的百姓,提着水桶,拿着麻袋,如潮水般涌了进来! 王虎一眼就看到了那根即将砸落的房梁,他目眦欲裂,从腰间抽出一把朴刀,奋力朝着杜淳的方向掷了过去! “铛!”朴刀精准地劈在了房梁的一侧,巨大的冲击力让房梁偏离了原来的轨迹,擦着水缸的边缘,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激起漫天火星! 得救了!杜淳浑身一软,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水缸里的嫂嫂们,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焦黑房梁,一个个都吓得失了魂,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原来,刘县令信守承诺,真的派了王虎带人,在杜府附近暗中保护。 陈阎王的人刚一靠近放火,就被他们察觉。 王虎一边派人飞马回报县令,一边立刻组织人手前来救火,这才在最危急的关头,赶到现场! 大火在众人的合力扑救下,很快被控制住。 当杜淳和五位嫂嫂,浑身湿透,满脸黑灰地从一片狼藉的院子里走出来时,迎接他们的,是县令刘振邦那张铁青的脸和一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 “岂有此理,简直是无法无天!”刘振邦看着自己未来的政绩差点被一把火烧成灰,气得浑身发抖。 他指着已经被衙役们制服,打得像猪头一样的陈阎王,怒声咆哮:“在我的地盘上,竟敢当街放火,谋害朝廷命官看重的人才,来人啊,把这个畜生给我押入大牢,严刑拷打,务必将他的同党一网打尽!” “本官要让他知道,这楼兰城,到底是谁的天下!” 第二十三章 官大一级压死人? 县衙后堂,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火锅香气。 刘振邦的官袍下摆沾了些救火时溅上的泥水,他却浑然不觉,一张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脸,此刻铁青一片,在灯火下显得格外阴沉。 他重重一拍桌子,震得茶碗都跳了起来。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陈光这个狗东西,竟敢在本官的眼皮子底下放火行凶,他这是要翻天不成!” 刘振邦是真的怒了。 这怒火不仅仅是因为陈光藐视王法,更是因为他差点烧掉了自己未来的锦绣前程。 杜淳可是他押在郡守寿宴上的最大一张牌,是他仕途能否再进一步的关键。 这要是真被烧死在里面,他去哪儿再找一个能做出火锅这等神物的奇人? “杜公子,你放心!”刘振邦走到杜淳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义愤填膺、同仇敌忾的模样。 “此事,本官一定为你做主,定要将那陈光严惩不贷,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跟在杜淳身后,同样满身狼狈的三嫂李焕英,听到县令大人这番掷地有声的保证,心中那股被欺辱的恶气才稍稍顺了一些。 在她看来有县令大人出头,那挨千刀的陈阎王定然没有好下场。 杜淳看着刘振邦的表演,心中却没有半点波澜,只是淡淡地拱了拱手:“那便多谢大人了。” 他太清楚这些官僚的嘴脸了。 所谓的保证,不过是此刻情绪上头的场面话。 事情的最终走向,还是要看利益的博弈。 果不其然,刘振邦的狠话还没凉透,一名衙役就从外面脚步匆匆地跑了进来,神色慌张,连滚带爬地跪在地上,凑到刘振邦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飞快地耳语了几句。 刹那间,刘振邦脸上的表情,精彩到了极点。 那股冲天的怒火,像是被一盆迎头浇下的冰水,瞬间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为难、是纠结、是深深的无奈和忌惮。 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看向杜淳的表情,也从刚才的亲近热络,变得有些躲闪和尴尬。 这细微的变化,如何能逃过杜淳的眼睛。 他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大人,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刘振邦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挥手让那衙役退下,在厅中来回踱了几步,这才一脸为难地开口。 “杜公子,这个……此事,恐怕有些棘手。” “那陈光,不知通过什么门路,竟请动了郡守大人身边的一位幕僚,方才派人快马传话过来……” 刘振邦的声音越说越低,脸上满是羞愧。 “你也知道,唉,官大一级压死人呐。眼下正是郡守大人寿宴的关键时候,本官实在是不宜为了此事,去得罪郡守身边的人。” 这话一出,整个后堂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杜淳的拳头,在袖中悄然攥紧。 他早就猜到了可能会有这样的结果,可当这结果真的从刘振邦嘴里说出来时,一股冰冷的怒意,还是不可遏制地从心底升起。 好一个官大一级压死人! 好一个官官相护! 这就是他所处的世界,一个没有道理可讲,只看谁的拳头更硬、靠山更大的世界! “你的意思是这事就这么算了?” 一声清脆又带着怒火的质问,打破了这压抑的沉默。 是三嫂李焕英。 她性子最是火爆,哪里受得了这等窝囊气。 她一个箭步冲上前,俏脸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指着刘振邦的鼻子就质问道。 “他陈阎王放火烧了我们的家,差点把我们一家六口活活烧死,就因为他认识郡守的人,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们当官的就是这么办事的吗?” 李焕英的质问,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刘振邦的脸上。 刘振邦被一个民女当众指着鼻子骂,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尴尬到了极点。 他连忙干咳两声,试图挽回一点颜面。 “这位夫人,你先别激动,本官也没有说就这么算了。” 他眼珠一转,立刻想到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那陈光虽然有错,但念在他也是一时糊涂,我已经重重申斥过他了。” “他也深知自己罪孽深重,愿意拿出一千两白银,作为对杜公子你们的补偿,修复宅院,压惊定神。” “一千两?”李焕英气得都笑了:“他差点要了我们六条命,就拿一千两银子来买?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她还想再骂,却被一只手轻轻拉住了。 是杜淳。 “三嫂,算了。” 杜淳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可怕。 李焕英不敢置信地回头看着他:“淳哥,你怎么……” 杜淳没有解释,只是对着她摇了摇头。 他转过身,对着刘振邦,脸上甚至挤出了一丝笑容。 “多谢大人从中周旋,既然陈老爷这么有诚意,那我们若是再不依不饶,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这一千两我们收下。此事到此为止。” 他的干脆反倒让刘振邦愣了一下,随即心中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很快,一张一千两的银票便送到了杜淳手中。 杜淳接过银票,甚至没有多看一眼便揣入怀中,对着刘振邦拱了拱手。 “大人,天色已晚,我等就不多叨扰了,告辞。” 说完,他拉着依旧愤愤不平的李焕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县衙。 回到杏林巷的宅院。 大火虽被扑灭,但整个院子依旧一片狼藉。 前院和中庭的廊柱、门窗几乎被烧成了焦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烟火味。 所幸后院和几间主要的厢房,因为扑救及时,只是被浓烟熏黑了墙壁,主体结构并未受损,稍加修缮,依旧可以住人。 关上院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李焕英再也忍不住,一脚踹在旁边烧焦的柱子上,眼泪夺眶而出。 “凭什么,凭什么啊!” “我们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家,他一把火就想给我们烧了,到头来,只是赔点钱就完事了?” “这世道太欺负人了!” 她的哭喊也引得其他几位嫂嫂一阵心酸,纷纷落下泪来。 她们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自己差点死了,家差点没了,而凶手却可以安然无恙地逍遥法外。 这股委屈和不甘堵在胸口,让她们几乎喘不过气。 “都别哭了。” 杜淳那冷漠得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她们的哭泣。 嫂嫂们抬起泪眼,不解地看着他。 只见杜淳站在院中,背对着她们,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三嫂说得没错,这世道就是这么欺负人。” 他的声音里没有愤怒,没有不甘,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 “官官相护,本就是常态。我们今天被欺负,不是因为他陈光有多厉害,也不是因为那刘县令不公。” “要怨就只能怨我们自己。” “怨我们自己,实力不够!” 第二十四章 忍气吞声? 实力不够! 这四个字像四座大山,重重地压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杜淳缓缓转过身,他的脸上没有了平日的温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宛如孤狼般的狠厉与决绝。 他看着嫂嫂们,一字一句地开口。 “所以,从今天起,别再指望任何人会为我们主持公道。” “公道是要靠我们自己的拳头,去打出来的!” 他的话音未落,怀中的那张千两银票,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决心,变得滚烫起来。 他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陈府方向,眸中寒光一闪而过。 陈阎王,刘振邦,郡守幕僚…… 你们等着。 今天这笔账,我杜淳记下了。 早晚有一天,我会连本带利地,让你们全都吐出来! 而且,是用你们最害怕的方式! 杜淳那番冰冷而又决绝的话,让嫂嫂们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们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叔子,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那张俊秀的脸上,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多了一种让她们心颤的冷硬。 实力不够! 这四个字在她们心中反复回响,像一记记重锤,敲碎了她们心中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是啊,从京城逃亡至今,五年了,她们何曾有过一天安稳日子? 在青石村,被赵员外逼债,险些被逼入绝境。 如今搬进了楼兰城,以为买了大宅子,有了安身立命之所,就能高枕无忧。 可现实却给了她们最残酷的一击。 一把大火差点让她们家破人亡,而始作俑者,却能因为权势的庇护而安然无恙。 原来,不管走到哪里,只要她们还是无权无势的弱者,就永远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想通了这一点,嫂嫂们脸上的愤怒和不甘,渐渐被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所取代。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刚刚燃起的美好生活憧憬,瞬间化为了泡影。 三嫂李焕英无力地靠在烧黑的廊柱上,俏脸上满是灰败。 四嫂秦茹更是低声啜泣起来,柔弱的肩膀不住地颤抖。 整个院子,都被一股绝望和落寞的气氛所笼罩。 杜淳看着嫂嫂们瞬间暗淡下去的脸,心中一疼。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太重了,但他必须用最残酷的现实,来敲醒她们。 不过,敲醒之后,更重要的是给予希望。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的冷硬缓缓褪去,重新换上了温和的笑容。 他走到嫂嫂们中间,挨个拍了拍她们的肩膀,柔声安慰道。 “嫂嫂们,别灰心,天还没塌下来呢。” 他将那张千两银票拿了出来,在她们面前晃了晃。 “你们看,我们也不是全无收获。” “虽然没能让那陈阎王得到应有的惩罚,但他也被迫大出血,拿出了一千两银子。这笔钱,足够我们把宅子修缮一新,还能剩下大笔的积蓄。”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道。 “而且你们想,出了这么大的事,他陈阎王虽然没被法办,但也算是彻底暴露在了县令大人的眼皮子底下。他以后再想对我们动手,就得掂量掂量,会不会惹恼了刘县令。”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现在反倒比以前更安全了。” 嫂嫂们听着他的分析,渐渐止住了哭泣,抬起头来,眸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光亮。 杜淳见状,趁热打铁,抛出了他最大的底牌。 “更何况,我们还有一个谁也比不上的优势。” “那就是郡守大人的寿宴!” 他自信地一笑,声音里充满了感染力。 “只要我的火锅,能在寿宴上一鸣惊人,得到郡守大人的青睐。到时候,别说是一个小小的陈阎王,就算是县令刘振邦,也得反过来巴结我们!” “到那时,我们才是真正地在这楼兰城站稳了脚跟!谁想动我们,都得先问问郡守大人答不答应!” “到了那个时候,今天这笔账,我们想怎么算,就怎么算!” 一番话,说得嫂嫂们热血沸腾,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是啊! 她们怎么忘了,淳哥儿现在可是县令大人跟前的红人,是能为郡守大人献上寿礼的奇人! 这才是他们最大的依仗! “对,淳哥儿说得对!”三嫂李焕英猛地一拍大腿,又恢复了那股风风火火的劲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先忍下这口气,等淳哥儿一飞冲天,看我怎么收拾那帮王八蛋!” “没错,到时候,把那陈阎王抓来,让他给我们修一辈子的院子!”二嫂张悦也挥舞着小拳头,恶狠狠地说道。 看着嫂嫂们重拾信心,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以后如何报仇,杜淳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知道,这个家只要希望不灭,就永远不会垮。 在杜淳的安慰和鼓舞下,嫂嫂们的心情彻底好转。 她们甚至开始兴致勃勃地规划起如何用那一千两银子。 “明天我们就去找工匠,把院子修得比以前还漂亮!” “还要买些好看的布料,我们姐妹几个,还有淳哥儿,都做几身新衣裳!” “剩下的钱存起来,给淳哥以后娶媳妇用!” 夜深了,疲惫了一天的嫂嫂们,在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中,各自回房安睡。 杜淳独自一人,坐在被熏黑的窗边,望着天上的残月,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 刚才那些话说起来轻松,更多的是为了安抚嫂嫂们。 他比谁都清楚,将希望完全寄托在一个素未谋面的郡守身上,是何等的不靠谱。 官场如浮云,今日的青睐,可能就是明日的祸端。 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 到头来能依靠,只有自己! 他必须尽快拥有属于自己的力量,一股不惧任何权贵,能够真正保护家人的力量! 而那一千两银子,就是他的第一笔启动资金。 “与其依靠别人,不如依靠自己。”杜淳喃喃自语。 他心念一动,那熟悉的淡蓝色虚拟面板再次浮现在眼前。 【情报系统冷却中……】 【剩余刷新时间:1天。】 还有一天。 杜淳的双手,在夜色中缓缓攥紧。 他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一次的系统刷新上。 他需要钱需要人,需要一个能够让他快速崛起的契机! 他看着隔壁几间厢房里,那依稀透出的微弱灯光,心中暗暗发誓。 嫂嫂们再等等我。 很快,我就会让你们过上真正无忧无虑,再也不用看任何人脸色的好日子! 我发誓! 第二十五章 胭脂铺里的神秘女人 第二天一早,昨夜的阴霾仿佛被清晨的阳光彻底驱散。 嫂嫂们一个个神采奕奕,精神饱满。 那场大,非但没有击垮她们,反而让她们的心贴得更近,对未来的期盼也愈发强烈。 “三姐,你把那边的焦木搬一下。” “四妹,水缸里再添些水。” “五妹,你去看看还有哪些东西能用。” 大嫂柳媚有条不紊地分配着任务,整个院子虽然一片狼藉,却充满了生机勃勃的烟火气。 杜淳看着她们忙碌的身影,心中暖意融融。 “嫂嫂们,我出去一趟,看看能不能请到修缮院子的工匠,顺便也打探一下城里的情况。”他找了个由头。 “去吧去吧,早去早回,中午给你留饭。”李焕英一边擦着脸上的灰,一边大大咧咧地挥手。 杜淳笑着应下,转身走出了大门。 请工匠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他想利用这一天的时间,为自己未来的计划铺路。 他需要组建自己的势力,单靠卖卤味或是火锅,终究是小打小闹。 他需要一个能持续产生巨大收益,并且能聚集人脉的产业。 怀揣着一千两的巨款,杜淳第一次有了财大气粗的感觉。 他先是在城中几条繁华的街道上转悠,仔细观察着那些生意兴隆的店铺。 酒楼、布庄、当铺、钱庄…… 这些行业虽然赚钱,但水都太深,不是他一个外来户能轻易涉足的。 他又去了城西的漕运码头和城南的牲口市场,这些地方三教九流汇聚,是打探消息和寻找奇人的好去处。 他混迹在茶馆酒肆,听着那些脚夫、商贩、江湖客高谈阔论,试图从中发现一些有用的信息。 “听说了吗?西边又在打仗,粮价怕是又要涨了。” “张屠户家的傻儿子,前几天在山里,好像挖到了一株老山参,发大财了!” “城东新开了一家赌坊,后台硬得很,连官府都管不了。” 消息倒是听了不少,但大多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市井传闻,对他并没有太大的帮助。 他需要的是那种能够改变格局,或是拥有特殊技能的人才。 不知不觉一上午的时间就过去了,杜淳一无所获,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他摸了摸怀里那沉甸甸的银票,第一次感觉到,有钱却不知该如何花,也是一种烦恼。 眼看日头偏西,杜淳准备回家,路过城中最有名的一家胭脂水粉铺闻香阁时,他脚步一顿。 忙活了一天,什么都没做成,总得给嫂嫂们带点礼物回去,哄她们开心一下。 他走进闻香阁,铺子里的布置极为雅致,空气中飘散着各种花卉混合的香气,沁人心脾。 货架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眉黛、口脂,包装精美,显然价格不菲。 “这位公子,想选点什么?”一个妆容精致的伙计迎了上来,热情地招呼。 “帮我挑几盒最好的胭脂和眉黛。”杜淳财大气粗地说道。 “好嘞!”伙计眼睛一亮,连忙将几款包装最华丽的招牌产品拿了出来一一介绍。 杜淳对这些女人家的东西一窍不通,正纠结着该选哪一样时,身旁忽然传来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 “掌柜的,我上次托你寻的西域雪莲膏,可有着落了?” 杜淳下意识地转头看去。 只看了一眼,他整个人便愣在了当场。 说话的是一个女子,年纪约莫二十出头,长相只能算是清秀,算不上绝色。 真正让杜淳在意的,是她身上穿的那件衣裳。 那是一件洗得有些发旧的碎花布衣,蓝底白花,款式普通,是乡下妇人最常见的打扮。 别人或许不认得,但杜淳却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件衣服他太熟悉了! 这不就是当初在青石村时,住在村口的王寡妇最常穿的那件吗?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了自己第一次得到情报系统时看到的那条信息! 村口王寡妇晾在院子的贴身衣物被人偷了。 就是这件! 杜淳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强烈的好奇心涌了上来。 他再次打量眼前的女子,她的举止从容,谈吐不凡,身上更有一种久居上位者才有的气度,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去偷一件穷寡妇旧衣服的人。 而且,她张口就要西域雪莲膏这等千金难求的珍品,显然身份非富即贵。 一个身份尊贵的女人,为何要穿着一件偷来的旧布衣? 这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杜淳的脑子飞速运转,正想找个什么理由上前搭话,试探一下对方的底细。 却没想,那女子跟掌柜的低声交谈了几句后,掌柜的便一脸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她径直穿过店铺,走向了后院。 后院是店铺的禁地,寻常客人根本不许入内。 杜淳有心想跟上去看看,却被伙计礼貌地拦了下来。 “公子,后院是东家住处,不便待客,还请见谅。” 杜淳无法,只能作罢。 他心不在焉地买了几盒最贵的胭脂,付了钱走出了闻香阁。 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他的脑海里,全是那个女子的身影和她身上那件不合时宜的花布衣裳。 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绝对不简单。 她既然认识闻香阁的掌柜,想来不是缺钱的人,那她偷王寡妇的衣服又是为了什么? 掩人耳目?还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杜淳百思不得其解。 他摇了摇头,将这桩疑案暂时压在心底,提着买好的礼物,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中,嫂嫂们已经请好了工匠,正在商议着如何修缮院子。 杜淳将买来的胭脂一一分给她们,嫂嫂们见了这包装精美的礼物,一个个都喜笑颜开,爱不释手。 “哎呀,这可是闻香阁的胭脂,贵着呢!”二嫂张悦识货,惊喜地叫了起来。 “淳哥儿真是越来越会疼人了。”三嫂李焕英拿着小巧的胭脂盒,在脸上比划着,眉开眼笑。 看着嫂嫂们那一张张幸福满足的笑脸,杜淳的心中充满了暖意和动力。 不管前路有多少艰难险阻,为了守护眼前这份美好,他愿意付出一切。 他攥了攥拳头,心中对即将刷新的情报系统,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期待。 第二十六章 系统刷新爆钻石情报 夜深了。 被大火燎过的庭院里,弥漫着一股木炭和泥土混合的焦糊味。 月光透过烧得只剩下框架的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破碎的影子。 杜淳独自一人坐在冰凉的石阶上,身前是嫂嫂们刚刚为他铺好的临时床铺,他却毫无睡意。 他的心神,全部集中在了脑海中那个淡蓝色的虚拟面板上。 【情报系统冷却中……】 伴随着一道只有他能听到的清脆提示音,面板上的文字骤然刷新! 来了! 杜淳呼吸一滞,迫不及待地凝神看去。 五行崭新的文字,在夜色中散发着幽幽的蓝光,清晰地陈列在他眼前。 他的视线第一时间便被最顶端那一行闪烁着璀璨光芒的文字,给死死吸住了! 钻石级! 这还是他得到系统以来,第一次刷出这个等级的情报! 【情报一(钻石):西州郡守张承安,实为当朝太子一党。其借六十大寿之名,设下鸿门宴,真实目的为引蛇出洞,意图将盘踞西州多年的反王势力红花会一网打尽。寿宴之上,危机四伏,杀机重重。】 杜淳的后背,瞬间渗出了一层冷汗。 鸿门宴! 这哪里是什么一步登天的机会,这分明就是一场血淋淋的政治绞杀! 他之前还天真地以为,这只是一场简单的厨艺展示,只要能讨得郡守欢心,便可高枕无忧。 现在看来,自己简直是把龙潭虎穴当成了安乐窝。 一旦卷入这种级别的神仙打架,自己这点小聪明,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继续往下看。 【情报二(黄金):江湖上闻风丧胆的大盗云中燕,其真实身份为红花会安插在楼兰城的重要眼线,乃是一名女子。】 女子! 难怪江湖上都说云中燕来去如风,无人见过其真容,谁能想到,这个飞天大盗,竟然会是一个女人! 两条情报联系在一起,让杜淳对即将到来的郡城之行,生出了前所未有的警惕。 他继续看下去。 【情报三(白银):城南陈光之所以敢明目张胆放火烧宅,乃是青石村赵员外在背后出钱挑唆,并许诺事成之后,会将杜家五位嫂嫂送给陈光享用。】 “砰!” 杜淳身下的石阶,竟被他生生用拳头砸出了一道裂纹! 一股狂暴的怒火,从他的胸腔直冲头顶,让他双目瞬间变得赤红! 赵员外! 又是这个阴魂不散的肥猪! 他不仅挑唆陈光放火,竟然还敢觊觎自己的嫂嫂! 此仇不报他杜淳誓不为人! 【情报四(普通):迎宾楼的招牌菜松鼠鳜鱼,最近换了厨子,味道大不如前,不少老主顾都已不再光顾。】 【情报五(普通):城西王木匠新收的徒弟手脚不干净,昨日偷了坊中三尺红绸,藏于床下。】 杜淳已经没心思去看最后两条无关紧要的消息了。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将所有的信息串联起来,一个清晰而又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慢慢成型。 郡守的寿宴是龙潭虎穴,但同样也是天大的机遇。 只要操作得当,他非但不会成为政治斗争的炮灰,反而能借此机会真正地一飞冲天! 至于眼下,陈阎王有郡守幕僚做靠山,暂时动不了。 但那个躲在背后下黑手的赵员外却绝对不能放过! 必须拿他开刀! 一来是为自己和嫂嫂们出一口恶气。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他要杀鸡儆猴! 他要让楼兰城里所有觊觎他们家的人都看清楚,他杜淳不是谁都能惹的! 惹了他,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打定主意,杜淳心中的那股暴戾之气才稍稍平复。 他没有回屋,就在那冰冷的石阶上,靠着烧焦的柱子闭目养神,静静地等待着天明。 …… 第二日,清晨。 杜淳简单洗漱一番,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便径直朝着县衙走去。 他没有去找刘振邦,而是直接求见师爷。 县衙后堂的书房里,师爷正对着一堆卷宗愁眉不展。 见到杜淳进来,他连忙放下手中的笔,起身相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杜公子,你来得正好,下官正有事要与你商议。” 师爷将杜淳请到一旁坐下,亲自为他倒了杯茶,这才压低了声音,神情凝重地开口。 “再有三天,就是郡守大人的寿宴了。县尊大人已经定下行程,后日一早,便启程前往郡城。所以,这火锅的准备,你可要多费心,万万不能出任何差池。” 师爷顿了顿,想起昨夜那场大火,又关切地补充了一句:“公子府上遭此横祸,县尊大人和下官都深感痛心。你放心,修缮的银钱若是不够,只管跟县尊大人开口,切莫因此影响了心情。” 来了! 杜淳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热气,随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副意兴阑珊,备受打击的模样。 “唉。” 这一声叹息,叹得师爷心里咯噔一下。 “杜公子,你这是?” 杜淳放下茶杯,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阴郁和烦躁。 “不瞒师爷说,我这人有个毛病。” “我这门手艺,讲究的是一个心随意动,心情好了,做出来的东西便是人间绝品。可这心里要是憋着一口气,堵得慌,那这手上的活计,也就没了灵气。”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脸上满是憋屈。 “昨夜那场火,房子烧了是小事,钱赔了也无所谓。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一想到那纵火的凶徒如今还在逍遥法外,一想到我那几个嫂嫂担惊受怕的模样,我这心里的火,就比那宅子里的火烧得还旺!” “这股火要是泄不出去,到时候别说是给郡守大人做寿宴了,我怕是连烧火的力气都没有了!” 杜淳这番话,半真半假,却说得师爷脸色大变。 他听明白了。 杜淳这是在跟他撂挑子! 这是在赤裸裸地威胁他,不把这事摆平,影响了郡守的寿宴,后果你们自己负责! 师爷的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现在可算是明白了,眼前这个年轻人,根本不是什么不通世事的厨子,这分明就是一尊活菩萨,一尊必须得好生伺候着的活菩萨! “杜公子息怒,息怒!” 师爷连忙起身,对着杜淳连连作揖。 “是下官考虑不周,是下官的错,你放心,此事,下官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他咬了咬牙,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县尊大人今日一早便去城外巡查水利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等他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也罢!”师爷猛地一拍桌子,脸上闪过一抹狠色:“杜公子,你且在此稍后,老夫这就去召集人手!” “我倒要看看,他陈阎王的面子,到底有多大!” 杜淳心中冷笑,他要对付的可不是陈阎王。 他站起身,慢悠悠地开口:“师爷,您误会了。陈阎王有郡守的人保着,咱们自然动不得。冤有头债有主,我这口恶气也不是冲着他去的。” “哦?”师爷一愣,不明所以。 杜淳凑上前去,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吐出了三个字。 “赵员外。” 师爷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身为县令心腹,自然知道这城里大大小小的龌龊事。 陈光和赵员外之间的那点勾当,他也有所耳闻。 他瞬间就明白了杜淳的意思。 敲山震虎! 杀鸡儆猴! 好小子,这份心计这份手段,当真不像是一个乡野村夫! 师爷看着杜淳那张平静的脸,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丝寒意。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杜公子放心,老夫明白了!” 他转身大步走出书房,对着院外的衙役高声喝道。 “来人,点齐二十名弟兄,带上锁链棍棒,跟我出城!” “今天,老夫要亲自去青石村走一趟,会一会那位欺压乡里、鱼肉百姓的赵大善人!” 第二十七章 赵员外吓破胆 青石村,村口。 一队身穿皂衣,手持水火棍和铁索的衙役,簇拥着一顶青布小轿,浩浩荡荡地开了进来。 这阵仗比上次赵员外请来的那两个捕快,大了何止十倍! 村里的百姓何曾见过这等场面,一个个吓得纷纷躲进屋里,从门缝里探出脑袋,惊恐地望着这群不速之客。 小轿在赵员外那座青砖大瓦的豪宅门前停下。 轿帘掀开,师爷一身官服,在一众衙役的簇拥下,缓缓走出。 杜淳则像个没事人一样,跟在他身后,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开门!” 一名衙役上前,用手里的水火棍,将那两扇朱漆大门擂得山响。 “谁啊,大清早的奔丧呢?” 门内传来一个管家不耐烦的叫嚷声。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那管家探出头来,刚想破口大骂,一看到门口黑压压的一片官差,尤其是为首那位身穿官服的师爷,吓得腿肚子一软,差点没跪在地上。 “师爷?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师爷理都懒得理他,冷哼一声,直接一甩袖子,迈步就往里走。 “让你们家员外,滚出来见我!” 赵员外此刻正在后院,搂着新纳的十七房小妾,睡得正香。 被管家连滚带爬地叫醒,一听说县衙的师爷带着人堵门了,吓得魂飞魄散,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披着一件外衫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哎哟,不知师爷大驾光临,小人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啊!” 赵员外挺着个大肚子,跑到师爷面前,点头哈腰,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可当他的视线,扫到师爷身后那个似笑非笑的年轻人时,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 杜淳! 这个小王八蛋怎么会跟师爷在一起? 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毒蛇般,瞬间缠住了他的心脏。 师爷背着手,在这宽敞的院子里踱了两步,拿腔拿调地开口了。 “赵员外,你好大的威风啊!” “本官在县衙里都听说了,你赵大善人,在青石村一手遮天,欺男霸女,鱼肉乡里,都快成这青石村的土皇帝了!” 赵员外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跪倒在地,赌咒发誓。 “冤枉啊,师爷,这都是谁在背后嚼舌根子,污蔑小人啊,小人对县尊大人忠心耿耿,平日里更是乐善好施,这青石村的乡亲们,谁不夸我一句赵大善人呐!” “是吗?”杜淳慢悠悠地走了上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肥得像一头猪的赵员外。 “那我倒是要问问赵大善人,当初是谁逼着我嫂嫂,要拿人抵债的?” “又是谁,在背后撺掇着陈阎王,放火烧了我的宅子,还想把我那几个嫂嫂,抓去送人的?” 杜淳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赵员外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失,难以置信地看着杜淳。 他怎么会知道? 他怎么可能知道! 这件事是他和陈光在酒楼的雅间里密谋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可能有第三个人听到! 看着赵员外那副见了鬼的表情,杜淳心中冷笑。 他缓缓蹲下身子,凑到赵员外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阴森森地开口。 “赵员外,借刀杀人这招,玩得不错啊。” “你说,要是我把这事,捅到县令大人那里,再顺便告诉他,你还打算把郡守大人看重的人才的家眷,送给地痞流氓玩弄……” “你猜猜到时候刘县令是会保你呢,还是会把你全家都沉到护城河里去喂王八?” 杜淳的话,像一把沾了冰水的尖刀,一寸一寸地捅进了赵员外的心窝。 赵员外彻底崩溃了! 他终于明白,自己惹上了一个什么样的魔鬼! 这个年轻人不仅有县令做靠山,更可怕的是,他仿佛有一双能洞悉一切的眼睛,任何阴谋诡计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我错了,我错了,杜公子,杜爷爷,我真的错了!” 赵员外涕泪横流,抱着杜淳的大腿,像一条死狗一样苦苦哀求。 “求您高抬贵手,饶了小人一条狗命吧!小人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一旁的师爷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装模作样地上前,一脚踢开赵员外,厉声呵斥道。 “混账东西,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冲撞了杜公子,就是冲撞了县尊大人,就是不把郡守大人的寿宴放在眼里,此乃大罪!” 赵员外听着师爷给他扣下的一顶顶大帽子,吓得屎尿齐流。 他知道,今天若是不破财,绝对消不了这个灾! 他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冲着管家嘶吼道:“快,快去账房,把银子都给老子拿出来!” 很快,管家就捧着一个沉甸甸的木盒,颤巍巍地送了过来。 赵员外打开木盒,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银票。 “杜公子,师爷。” 他哭丧着脸,将木盒举过头顶。 “这里是五百两银子,是小人的一点心意,还望二位大人不记小人过……” “五百两?” 杜淳还没开口,师爷就先冷笑了起来。 “赵员外,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杜公子的宅子,被烧得一片狼藉,五位夫人更是受了天大的惊吓。你这五百两,是用来修宅子,还是用来给夫人们压惊啊?” 赵员外心里在滴血,他咬了咬牙,又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 “一千两,一千两总够了吧!” 杜淳终于开了口,他伸出两根手指,在赵员外面前晃了晃。 “两千两。” “少一个子儿,咱们今天就到县衙大堂上,好好说道说道,你背后干的那些好事。” “两千两?” 赵员外尖叫一声,感觉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在疼。 这简直是在他身上割肉啊! 可当他对上杜淳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时,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最终,在师爷的调解下,赵员外哭天抢地,东拼西凑,总算是凑齐了两千两银票双手奉上。 拿到了钱,杜淳和师爷也不再停留,带着人扬长而去。 只留下赵员外一个人,瘫坐在冰冷的地上,面如死灰。 回去的路上,轿子里。 杜淳拿出其中的五张百两银票,递到了师爷面前。 “师爷,今日之事,多亏您从中周旋。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您务必收下,就当是小子孝敬您的茶水钱。” 师爷看着那厚厚一沓银票,眼睛都直了。 五百两! 这可是他好几年的俸禄! 他假意推辞了几下,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地收了下来,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一朵菊花。 “杜公子,你太客气了,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老夫,只要老夫能办到的,绝不推辞!” 这番话,说得可就比之前真诚多了。 到了城里,杜淳又拿出一百两,交给带队的衙役头目。 “各位官爷今天也辛苦了,这点银子,拿去给弟兄们喝顿酒,去去晦气。” 那衙役头目和一众手下,顿时眉开眼笑,看向杜淳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敬佩。 “多谢杜公子!” “杜公子敞亮!” “以后杜公子但有差遣,我等万死不辞!” 杜淳笑着与众人一一拱手作别。 他很清楚,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用这区区几百两银子,换来整个县衙从上到下的好感和人脉,这笔买卖赚大了! 他揣着剩下的一千四百两银票,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 他抬头看了看天,又回头望了一眼青石村的方向。 赵员外这只是个开始。 等我从郡城回来,咱们的账再慢慢算! 第二十八章 郡城赴宴藏杀机 回到杏林巷的宅院,嫂嫂们正指挥着工匠修缮房屋,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见到杜淳回来,一个个都围了上来。 “淳哥儿,怎么样了?那姓赵的肥猪,有没有被抓起来?”三嫂李焕英第一个冲上来,急切地问道。 杜淳笑着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那一沓厚厚的银票,在她们面前晃了晃。 “人没抓,不过让他出了点血。” “天呐,这么多!” 嫂嫂们看着那至少上千两的银票,一个个都惊得捂住了嘴。 “淳哥儿,你这是把赵员外家给抄了?”二嫂张悦结结巴巴地问道。 杜淳将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听得嫂嫂们是又解气又后怕。 解气的是那恶人终于遭了报应,后怕的是杜淳这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当着师爷的面敲诈勒索。 当晚,杜淳将嫂嫂们全部叫到了自己那间还算完好的卧房里。 他将所有的银票,包括之前陈阎王赔偿的一千两,全都摊在了桌子上。 白花花的银票,在昏黄的油灯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加起来足足有两千三百多两! 这笔巨款,让嫂嫂们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嫂嫂们,我明日一早,就要跟着县令大人去郡城赴宴了。” 杜淳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环视了一圈五位嫂嫂,沉声开口。 “此去郡城,福祸难料。所以,有些事我必须提前安排好。” 嫂嫂们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一个个都紧张地看着他。 “淳哥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去献菜吗?怎么会……”大嫂柳媚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杜淳没有解释太多,他不能将系统和那条钻石级的情报说出来,那太过匪夷所思。 他只能换一种她们能够理解的方式。 “嫂嫂们,你们想,我一个无名小卒,突然被县令看重,要去郡守面前露脸,这本就是一件冒风险的事。” “官场险恶,人心难测。我总感觉这次去郡城,不会那么简单。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必须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他将桌上的银票,分成两份。 一份大约三百两,他留了下来,作为去郡城的盘缠和打点之用。 剩下那厚厚的一沓,足足两千两,他全都推到了大嫂柳媚面前。 “大嫂,这笔钱,你收好。” “从明天开始,你们就拿着这笔钱,在城里秘密地寻找一处合适的店铺。” “记住是店铺,不是宅院。最好是那种前店后院,有独立出口,位置不要太显眼,但人流量又不能太差的地方。” “找到之后立刻买下来,不要声张。等我一走你们就悄悄地搬过去,把这里的一切都处理干净。” 杜淳的安排,让嫂嫂们都愣住了。 “淳哥儿,你这是要做什么?我们刚刚才有了家,为什么要搬走?”三嫂李焕英不解地问道。 “是啊,淳哥儿,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你告诉我们,我们一起想办法。”聪慧的五嫂温婉,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杜淳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一种预感。” 他不想让嫂嫂们太过担心,只能用这种模糊的说法。 “你们听我的,有备无患。如果我在郡城一切顺利,那咱们就当多置办了一份产业。如果我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你们守着那间铺子,做点小生意,也足以安身立命,不用再受人欺负。” 说到这里,他又从怀里,掏出六份崭新的文书。 那正是刘县令为他们加急办好的户籍文牒。 “这是我们的身份文牒,都收好。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是黑户了。” 当嫂嫂们颤抖着手,接过那张薄薄却重若千斤的纸张时,一个个都红了眼眶。 五年了,她们终于有了身份,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活在这个世上了。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她们看着长大的小叔子,为她们挣来的。 这一刻,她们心中所有的疑惑和不安,都化为了对杜淳的绝对信任。 “好,淳哥儿,我们都听你的!” 大嫂柳媚将银票和户籍文牒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郑重地点了点头。 安排好了一切,杜淳的心才算彻底放下。 他知道,自己这是在为最坏的情况做准备。 如果他真的在郡城的政治漩涡中出了意外,那这笔钱,这个新的落脚点,就是嫂嫂们最后的保障。 接下来的两天,杜淳没有再出门。 他将自己关在厨房里,专心致志地准备着火锅所需的各种食材。 牛油的熬制,底料的翻炒,每一种香料的配比,他都做得一丝不苟。 他不仅准备了麻辣锅底,还特意用鸡汤和各种菌菇,熬制了一锅鲜美无比的清汤锅底,以备不时之需。 两天后,一切准备就绪。 杜淳将两大坛密封好的火锅底料,和各种处理干净的食材,装上了一辆专门准备的马车。 他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青色长衫,整个人看起来愈发挺拔俊朗。 他站在院门口,与前来送行的五位嫂嫂一一告别。 “大嫂,家里就交给你了。” “二嫂,记得按时吃药。” “三嫂,别跟工匠吵架。” 他像个啰嗦的老妈子一样,挨个叮嘱着,嫂嫂们则是一边笑着应下,一边偷偷抹着眼泪。 最后,他走到大嫂柳媚面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等我回来。” “嗯,我们等你。” 杜淳毅然转身,登上了前往县衙的马车,没有再回头。 县衙门口,刘振邦早已等候多时。 他今天同样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官服,精神焕发,满面红光。 他一见到杜淳,便热情地迎了上来,亲热地拍着他的肩膀。 “杜公子,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回禀大人,幸不辱命。” “好,好啊!”刘振邦抚掌大笑,脸上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期待:“本官的仕途前程,可就全系于公子一身了!” 他指着旁边一辆装潢得极为奢华的巨大马车,车身由上好的楠木打造,四角悬挂着精致的铜铃,前面更是套着四匹神骏的白马。 刘振邦脸上带着一丝得意,对着杜淳做了个请的手势。 “杜公子,请!” “我们即刻启程,前往西州郡城!” 第二十九章 郡城赴宴藏杀机 西州郡城,楼兰城拍马难及的繁华之地。官道宽阔,车马如龙,街道两旁的商铺鳞次栉比,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空气中都仿佛飘散着富贵的气息。 杜淳与刘振邦同乘一辆马车,感受着车轮下的平稳,心中却无半点欣赏这繁华景致的闲情。 “杜公子,看到了吗?这便是西州郡城!”刘振邦掀开车帘,指着外面鼎沸的人潮,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向往。 “只要这次我们能入了郡守大人的青眼,日后,这郡城之中,也必有你我的一席之地!” 杜淳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谦卑笑容,连连拱手:“全凭大人栽培,草民不过是沾了大人的光。” 他嘴上说着恭维的话,心思却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系统那条闪烁着钻石光芒的情报,像一座无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鸿门宴!这哪里是什么升官发财的康庄大道,这分明是一条通往地狱的修罗之路。马车一路畅行,很快便在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前停下。 朱红大门,铜钉耀眼,门口两座半人高的石狮子,雕刻得栩栩如生,威风凛凛。门楣之上,高悬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巨大牌匾——西州郡守府。 刘振邦整理了一下官袍,脸上堆满了谦恭的笑容,带着杜淳走上前去。 早有门房上前,验过了刘振邦的官凭和贺寿拜帖,便有一个身穿灰色长衫,面容精瘦,下巴微抬的中年管家,慢悠悠地从府内走了出来。 “刘县令,一路辛苦了。”那管家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腔调里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傲慢。 “钱管家客气了,能为郡守大人贺寿,是下官的福分。”刘振邦点头哈腰,姿态放得极低。 他连忙侧过身,将杜淳引荐给对方:“钱管家,这位便是我在拜帖中跟您提过的杜淳杜公子,此次郡守大人的寿宴菜品,便是由他全权负责。” 那钱管家斜着眼睛,上下打量了杜淳一番,见他衣着普通年纪轻轻,鼻子里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冷哼。 “跟我来吧。”钱管家连个正眼都没给杜淳,转身就往府里走。 刘振邦被晾在了一边,脸上有些尴尬,却也不敢发作,只能冲着杜淳递去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自己则被另一名下人引去了前厅。 杜淳跟在钱管家身后,穿过几道回廊,一路朝着后厨的方向走去。 这郡守府邸的布局,比他那三进的院子不知大了多少倍,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处处透着精致与奢华。 杜淳表面上低眉顺眼,一副乡下人进城的拘谨模样,可他的余光,却在飞快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左边三十步是通往侧门的甬道,右前方那片竹林后面似乎藏着一座角门。他将府中的地形和路线,暗暗记在心里。 系统的情报不会有错,今夜此处必有大乱。他必须提前规划好退路,万一情况有变,他才能在第一时间带着嫂嫂们金蝉脱壳。 “小子,我不管你在楼兰城有多大的名头,到了这里,都给老子把尾巴夹紧了。”走在前面的钱管家,忽然冷不丁地开口,声音里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这里是郡守府,不是你们那穷乡僻壤。能来这里献艺的,哪个不是州府里有名有姓的大厨?你最好安分守己,别给刘县令惹麻烦,也别给自个儿找不痛快,听明白了吗?” “是,是,多谢管家提点,小子明白。”杜淳连忙躬身应道,态度谦卑到了极点。钱管家似乎很满意他这副恭顺的模样,没再多言。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后厨。还未走近,一股混合着各种食材和调料的浓郁香气,便扑面而来。 郡守府的后厨,比县衙的又大了数倍,光是灶台就有十几个,上百名穿着白色厨工服的伙计,正在紧张而有序地忙碌着,洗菜的,切墩的,烧火的,宛如一个巨大的战争机器。 而在厨房最中心的位置,七八名头戴高帽,身穿锦缎厨师服的大厨,正各自占据着一方灶台,对着面前的珍稀食材,挥斥方遒。 这些人显然就是此次前来献艺的各地名厨。钱管家将杜淳领到一处空着的灶台前,指了指旁边堆积如山的食材,便不再理会,转身去与其他大厨寒暄去了。 杜淳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毕竟他太年轻了,穿着也普通,在一众气度不凡的名厨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杜淳也不在意这些,他将自己带来的两大坛火锅底料和各种食材一一摆放好,准备开始处理。 可他刚拿起一把菜刀,旁边一个长着八字胡,身材微胖的中年厨子,便笑呵呵地凑了过来。“这位小兄弟,面生得很啊,不知是哪家酒楼的高足?” 杜淳抬起头,冲他笑了笑:“在下杜淳,乡野村夫一个,没什么名号。” “哎,小兄弟太谦虚了。”那八字胡厨子自来熟地拍了拍杜淳的肩膀:“我叫胡大海,在郡城的迎宾楼当个主厨,以后大家就是同行了,多多关照。” 他嘴上说着客气话,一双小眼睛却不住地往杜淳带来的那两坛底料上瞟。 “小兄弟,你这坛子里装的是什么宝贝啊?离着老远就闻到一股霸道的香味,闻所未闻啊。” “一点家传的酱料,不值一提。”杜淳不动声色地将坛子往自己身边挪了挪。 胡大海碰了个软钉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依旧不死心。很快,又有几个厨子围了上来,一个个都对杜淳那神秘的坛子充满了好奇,明里暗里地打探着。 “小子,我看你这东西颜色赤红,莫不是加了什么毒物吧?”一个面相凶恶的光头厨子,更是直接出言不逊。 杜淳算是看明白了,这些人都是竞争对手。他这道前所未闻的火锅,显然已经引起了所有人的警惕。 杜淳懒得跟他们废话,直接将坛子盖紧,埋头处理自己的食材,对他们的问话充耳不闻。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众人。“哼,不识抬举的东西!” “小子,别太气盛,在这后厨,得罪了我们大家,你可没有好果子吃!”光头厨子更是恶狠狠地威胁道。 杜淳依旧不理,他将熬制好的牛油锅底倒进铜锅,点燃了下面的炭火,准备先将汤底的味道彻底激发出来。 就在他转身去拿调料的一瞬间,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一道人影,鬼鬼祟祟地凑到了他的锅边! 正是那个光头厨子!只见他手里捏着一包不知名的药粉,正要悄无声息地往杜淳那翻滚的红汤里撒去! “找死!”杜淳心中怒火爆燃,他没有出声喝止,身形如电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 第三十章 恶管家颠倒黑白 光头厨子正要将手中的药粉撒入锅中,只觉得手腕一紧,仿佛被一把铁钳死死夹住! “啊!”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一股钻心的剧痛便从手腕处传来,疼得他惨叫一声,手里的纸包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杜淳面沉似水,手上猛地一用力,只听咔吧一声脆响,光头厨子的手腕被他硬生生地拧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 “我的手,我的手断了!”光头厨子疼得满地打滚,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整个后厨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惊愕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谁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年轻人,动起手来竟然如此狠辣果决! “怎么回事?吵什么吵!”一声不耐烦的厉喝传来,钱管家背着手,脸色阴沉地走了过来。 当他看到在地上打滚的光头厨子,和站在一旁脸色冰冷的杜淳时,眉头皱得更紧了。 “是你干的?”他指着杜淳,语气不善。 “他想往我的锅里下药。”杜淳指了指地上那个散开的纸包,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纸包里的白色粉末撒了一地,无色无味,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你胡说!”那光头厨子虽然疼得龇牙咧嘴,却还不忘恶人先告状。 “我就是看他这汤色泽古怪,想凑近了闻闻,谁知道他二话不说就动手伤人!钱管家,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没错,我们都看见了,是他先动的手!” “这小子心虚,怕自己的秘方被人看穿,所以才下此毒手!” 一旁的胡大海等厨子,也纷纷站出来,颠倒黑白,为光头厨子作证。 一时间,杜淳竟成了众矢之的。钱管家听着众人的证词,又看了看地上那个不知名的药包,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 他走到杜淳面前,冷冷地开口:“他说的是真的?” “我亲眼看见他要下药。”杜淳重复道。 “亲眼看见?”钱管家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这么多人,就你一个人看见了?我看是你自己做贼心虚,看错了吧!” 他一脚将地上那包药粉踢到角落,然后对着杜淳厉声训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是郡守大人的寿宴,你要是在这里惹是生非,耽误了大事,别说是你,就是你背后的刘县令,也担待不起!” “念在你初犯,这次就算了。要是再敢无理取闹,就别怪我直接把你轰出郡守府!” 这番话,说得何其偏袒,何其霸道!杜淳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他明白了,这钱管家分明是和这群厨子串通一气,故意在针对自己。 他今天就算是拿出天大的证据,在这后厨里,也别想讨到半点公道。 看着钱管家那张写满了官官相护的嘴脸,杜淳攥紧了拳头,指甲都深深地嵌入了肉里。 一股暴虐的杀意,在他胸中翻腾。但最终他还是强行将这股怒火压了下去。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还不是跟他们翻脸的时候。 杜淳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了拳头,对着钱管家低下了头:“是小子鲁莽了,多谢管家教诲。” 看到杜淳服软,钱管家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他不再理会杜淳,反而走到那光头厨子面前,亲自将他扶了起来,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关切。 “吴大厨,没事吧?要不要紧?我这就叫人给你请个郎中来。” 那被称为吴大厨的光头汉子,忍着痛,感激涕零地开口:“多谢钱管家关心,小的没事,就是这手腕……” “放心,误不了你的事。”钱管家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意有所指地大声说道:“吴大厨可是咱们西州城第一刀,一手游龙戏凤的雕工出神入化,这次郡守大人的寿宴,可就指望你大放异彩了!” 这番毫不掩饰的鼓励和吹捧,让周围的厨子们都露出了羡慕的表情。他们看向杜淳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嘲弄,仿佛在看一个不自量力的跳梁小丑。 杜淳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丑陋的一幕,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这就是权势。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他成了那个无理取闹的小人,而真正的凶徒却成了被关怀备至的英雄。 何其讽刺!他默默地转过身,不想再看那副令人作呕的嘴脸。他准备将火锅重新收拾一下,远离这群是非之人。 可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他的动作猛地一顿。他的视线,越过喧闹的人群,落在了厨房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一个负责打杂的下人,正佝偻着背,默默地清洗着地上的菜叶。 那人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头上包着头巾,脸上也涂抹得灰扑扑的,看不清样貌。 可只是一眼,杜淳的心脏就猛地一缩!是她!那个在闻香阁遇到的,穿着王寡妇旧衣的神秘女人! 虽然她刻意做了伪装,弓着背,模仿着下人那种卑微的姿态,但那身形,那偶尔抬手间流露出的从容气度,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她怎么会在这里?还打扮成一个下人?联系到系统提供的情报,一个惊人的猜测,在杜淳的脑海中轰然炸开! 难道她就是那个江湖上闻风丧胆的飞天大盗,云中燕? 杜淳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下意识地多看了对方两眼,想要确认自己的猜测。 他没有注意到,就在他凝神观察对方的时候,那个正在埋头干活的女人,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她缓缓地直起身转过头,一双隐藏在头巾阴影下的锐利眸子,精准地锁定在了杜淳的身上。 四目相对。杜淳心中一凛,暗道不好,自己看得太久被发现了! 他正想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却见那女人扔掉了手里的抹布,径直朝着他走了过来。 她的脚步很轻,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穿过人群。 周围忙碌的厨子和下人,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的异常。 转眼间,她已经来到了杜淳的面前。一股淡淡的,混合着皂角和汗水的味道,钻入杜淳的鼻腔。 “你是不是见过我?”一个清冷又带着一丝沙哑的女声,在他的耳边轻轻响起。 第三十一章 色字头上一把刀 这句看似平淡的问话,落入杜淳耳中,却不亚于一道惊雷!他从那清冷的声音里,清晰地捕捉到了一缕若有若无的杀气! 不好!杜淳瞬间心生警惕,头皮全部炸开了,全身的肌肉都在一刹那绷紧了。只是瞬间,他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眼前这个女人,十有八九就是红花会的云中燕! 按照系统情报所说,她逃窜到了楼兰城,为了隐藏身份,这才凭借自己强悍的身手,盗取衣物,隐藏自身。对方今天能出现在这里,十有八九就是为了红花会的任务。 情报上说,郡守为了引诱红花会,专门布置这般寿宴,看似一片祥和,但事实上,却暗藏杀机。 而果然如同郡守预料那般,红花会果然入套了,云中燕伸手不俗,如今现身,应该就是为了帮红花会查看情况。 她潜入郡守府,必然是要在今晚的寿宴上图谋不轨。而自己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却在此时认出了她的伪装。 对一个即将执行绝密任务的刺客来说,任何可能暴露身份的意外因素,都必须被提前扼杀在摇篮里!她这是对自己动了杀心! 电光火石之间,杜淳的大脑飞速运转。反抗?不行! 对方是江湖上闻名的大盗,身手绝对不凡,在这人多眼杂的后厨动手,自己占不到任何便宜,反而会把事情闹大,彻底卷入这场风波。 求饶?更不行!那只会显得自己心虚,坐实了自己已经看破她身份的事实。 必须想个办法,打消她的疑虑,让她相信自己只是一个偶然路过的普通人! 杜淳的脸上,瞬间切换出一副截然不同的表情。他眼中的警惕和惊骇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几分轻佻和惊艳的神色。 他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嘿嘿一笑,搓了搓手,一双眼睛肆无忌惮地在女人那虽然被宽大布衣遮掩,却依旧难掩玲珑曲线的身段上扫来扫去。 “这位姐姐,你这话问的,咱们以前见过吗?我怎么不记得了。”他故意装出一副猪哥相,压低了声音,用一种自以为很迷人的语气开口。 “不过嘛,姐姐你这身段,这气质,啧啧,就算穿着粗布麻衣,也跟那画里走出来的仙女似的,让人看一眼就忘不掉。我刚才就是觉得姐姐你跟别人不一样,所以才多看了两眼,没别的意思,真的,你可别误会啊!” 他一边说,一边还对着女人挤眉弄眼,将一个好色之徒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宁愿被当成色狼,也绝不能被当成威胁!这是杜淳在瞬间做出的,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然而,女人的反应却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她没有像普通女子那样羞恼,也没有因为他的轻薄而动怒。那双藏在阴影里的眸子,依旧清冷如水,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卖力表演的小丑。 “是吗?”女人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我倒是觉得,我们见过。” 她往前踏了一步,几乎要贴到杜淳的身上,那股混杂着皂角和汗水的特殊体味,愈发清晰。 “城南,闻香阁。”她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了三个词。杜淳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她竟然真的认出了自己!这下麻烦大了!不等杜淳想好该如何辩解,他只觉得腰间一凉,一个坚硬而又冰冷的物体,已经悄无声息地抵在了他的腰眼上。 是匕首!那锋利的触感,隔着几层衣物,依旧让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他毫不怀疑,只要对方稍一用力,这把匕首就能轻易地刺穿自己的腰肾,要了自己的命! “别动,也别出声。”女人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府的魔音,贴着他的耳廓响起。 “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能在公堂之上,凭三寸不烂之舌,说动刘振邦那个老狐狸,你绝不是你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她竟然连自己在公堂上的事都知道!杜淳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这个女人或者说她背后的红花会,对楼兰城的情报掌控,已经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地步! “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女人的声音愈发冰冷,那抵在他腰间的匕首,又往里送了一分。 “现在你跟我走。去一个没人的地方,咱们好好聊聊。你要是敢耍花样,或者敢叫一声,我保证在你喊出声之前,这把刀会先捅穿你的腰子。” 赤裸裸的威胁!杜淳的后背,已经被冷汗彻底浸湿。他能感觉到,这个女人是真的会杀人,她的手上绝对沾过不止一条人命。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涂抹得灰扑扑的脸,从那双清冷的眸子里,他看到的是一片漠视生命的冷酷。 跑?他只要一动,那把匕首就会立刻送进他的身体。 喊?先不说有没有人会来救他,光是这女人神出鬼没的身手,就足以在任何人反应过来之前,结果了他的性命。 唯一的活路似乎只有顺从。杜淳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好。” 女人似乎很满意他的识时务,抵在他腰间的匕首微微松了松,但依旧没有离开。“很好。” 她用一种命令的口吻,冷冷地开口。“现在,你转过身,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端起你那盆破汤,跟我走。” 杜淳不敢有任何迟疑,他僵硬地转过身,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弯下腰,用微微颤抖的双手,端起了那锅还在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火锅。 滚烫的铜锅,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因为他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腰间那一点致命的冰凉之上。 “走。”女人在他身后,轻轻地吐出一个字。 在后厨上百人的注视下,杜淳端着那盆热气腾腾的火锅,跟在一个不起眼的打杂下人身后,一步一步朝着厨房后门那片未知的黑暗中走了过去。 第三十二章 神秘女亮刀索命 杜淳身在前方,一步一步走得异常沉稳。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女人跟得不紧不慢,脚步轻盈得像是猫儿,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可抵在他腰眼上的那一点寒意,却如同跗骨之蛆,让他全身的皮肉都绷得死紧。 如今可是六月天,天干气燥,可杜淳后背,却早已被冷汗浸透,一片冰凉。 两人穿过后厨那扇油腻的木门,来到了一处堆放杂物的院角。 这里偏僻阴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柴火受潮后发霉的味道,与后厨那热闹的烟火气,仿佛是两个世界。 “好了,就这里。”女人清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杜淳依言停下脚步,刚直起身子,那抵在腰间的匕首便被抽走,紧接着,一道寒光闪过,那把薄如蝉翼的匕首,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冰冷的刀锋紧紧贴着他的皮肤,让他连吞咽口水的动作都变得异常艰难。 “说吧,你到底是谁?”女人绕到他的面前,那双藏在头巾阴影下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 杜淳看着她那张涂抹得灰扑扑的脸,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姐姐,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别动刀动枪的,多伤和气啊。我就是个厨子,来给郡守大人做寿宴的,还能是谁?” “厨子?”女人嗤笑一声,声音里充满了不屑:“一个普通的厨子,能在公堂之上舌战县令师爷?一个普通的厨子,能拿出三百两银子,眼都不眨地买下一座三进的大院?一个普通的厨-子,会在闻香阁那样的地方,盯着一个不相干的下人看那么久?” 她每说一句,架在杜淳脖子上的匕首就收紧一分。 杜淳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要被扼住了,他终于明白,自己之前那套插科打诨的伪装,在这个女人面前,根本就是个笑话。对方早就把他调查得一清二楚了! 眼看死亡的阴影步步逼近,杜淳的大脑前所未有地清醒。他知道,再不拿出点真东西,今天自己这条小命,恐怕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我承认,我不是普通的厨子。”杜淳深吸一口气,放弃了抵抗,脸上那副嬉皮笑脸的表情也彻底收敛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坦然。 “但我对你,绝对没有恶意。我之所以会盯着你看,不是因为我认出了你,而是因为你身上穿的这件衣服。”女人闻言,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杜淳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飞快地开口:“这件蓝底白花的碎花布衣,我认得。我之前在青石村住过一段时间,这件衣服是村口王寡妇的。我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当初村里传得沸沸扬扬,说王寡妇晾在院子里的贴身衣物被人偷了,其中就有这一件。我只是好奇,一件穷寡妇的旧衣服,怎么会穿在你的身上,所以才多看了两眼,想看个究竟。” 杜淳的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每一个细节都与事实严丝合缝。 女人听完,那双锐利的眸子闪烁了一下。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伪装到底在哪个环节出了纰漏。 她自以为天衣无缝,却没想到,问题竟然出在一件毫不起眼的旧衣服上。 然而,这份恍然,并没有让她放下戒心。恰恰相反,她眼中的杀意,变得更加浓烈了。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又如何?”她的声音愈发冰冷,刀锋在杜淳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你看到了我的脸,知道了我的行踪,还猜到了我与寿宴有关。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动机,你现在都已经成了最大的变数。为了计划万无一失,我不能留你。” 完了!杜淳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个女人竟然如此心狠手辣,杀伐果断。 自己解释了半天,非但没能打消她的疑虑,反而让她更加坚定了要杀人灭口的决心。 难道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他后悔啊,后悔当初在人群中多看了那一眼! 眼看着那锋利的刀锋就要割断自己的喉咙,杜淳在生死一线间,爆发出了强烈的求生欲。 他猛地抬起头,直视着女人的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了一个问题。 “你是来杀郡守的?!”这一声嘶吼,让女人的动作猛地一顿。 她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澜。有戏!杜淳心中狂喜,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不敢有丝毫停顿,趁着对方愣神的功夫,语速极快地继续说道:“你别动手,听我说完,你想杀郡守,根本是在自寻死路!” “你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寿宴吗?你错了,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一个专门为你们红花会布置的,天罗地网!” “陷阱?”女人眉头紧锁,显然对这个说法半信半疑。“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你不用信我!”杜淳急中生智,立马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借口。 “我是听楼兰县令刘振邦说的,他无意中跟我透露,说这次来郡城名为贺寿,实为配合郡守大人演一场大戏!郡守张承安,早就想把你们红花会连根拔起,所以才设下这个局,目的就是引蛇出洞,把你们一网打尽!今晚的郡守府,明面上歌舞升平,暗地里恐怕早已布下了重重兵马,就等着你们自投罗网!” 他将系统的情报,巧妙地安在了刘振邦的头上。反正刘振邦不在这里,死无对证。 而以刘振邦那趋炎附势,爱好吹嘘的性格,无意中说漏嘴,也完全符合他的为人。 果然,女人听到刘振邦的名字,脸上的怀疑之色稍稍减退了几分。她身为红花会的情报人员,对西州各县官员的性格了如指掌。 刘振邦确实是个靠不住的草包,喝多了酒吹牛,泄露机密,完全有可能。 看到对方的杀气有所松动,杜淳赶紧趁热打铁,脸上又堆起了谄媚的笑容。 “姐姐,你看,我连这种天大的秘密都告诉你了,咱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再说了,以姐姐你这通天的本事,想杀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厨子,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不急于这一时嘛。” 他一番吹捧,让女人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你说的这些,如何能够证明?”她虽然放下了立刻杀人的念头,但依旧没有完全相信。 第三十三章 毒药入口生死难料 “这还不好办?”杜淳眼珠一转,立刻献上一计。“姐姐你身手如此了得,来去如风。这寿宴还没开始,你完全可以先去探探路。比如,你随便找个地方,往那宴会厅里射一支箭,或者弄出点别的动静,打草惊蛇。看看这郡守府的反应。如果他们反应平平,那证明是我在胡说八道,到时候你再回来杀我,我绝无怨言。可如果他们瞬间就调集大批人马,布下天罗地网,那不就证明了,这里真的是个龙潭虎穴吗?” 杜淳的这个提议,充满了诱惑力。既能验证情报的真伪,又几乎没有任何风险。 女人沉默了。她那双锐利的眸子,在杜淳的脸上来回扫视,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 杜淳的心,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自己的生死,就在对方的一念之间。良久,女人终于收回了架在他脖子上的匕首。 杜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然而,他这口气还没舒完,就见那女人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小瓷瓶。 她倒出一粒乌漆嘛黑的药丸,不由分说,一把捏住杜淳的下巴,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 药丸入口即化,一股苦涩腥臭的味道,瞬间在他口腔中蔓延开来。杜淳大惊失色,拼命地想把药丸吐出来,却已是徒劳。 “你给我吃了什么?”他惊恐地问道。女人将瓷瓶收好,脸上露出了一抹残忍的笑容。“穿肠烂肚丸。七日之内,若是没有我的独门解药,你就会肠穿肚烂,化为一滩脓水而死。” 她拍了拍杜淳那张煞白的脸,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现在,你可以滚回去了。记住管好你的嘴。要是敢把今天的事泄露出去半个字,或者敢耍什么花样……不用我动手,这药就能让你体会到什么叫生不如死。” …… 杜淳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后厨。他感觉自己的嘴里,还残留着那股令人作呕的苦涩味道,仿佛有一条毒蛇,正盘踞在他的五脏六腑之中,随时都会探出致命的毒牙。 “哟,这不是杜大厨吗?怎么出去散个步,脸都白了?”“我看他是心虚,怕自己的汤锅被人动了手脚吧!” 一旁的胡大海和那个断了手腕的光头吴大厨,见他回来,立刻阴阳怪气地嘲讽起来。 若是换做平时,杜淳早就毫不客气地怼回去了。可现在,他哪里还有这个心情。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颗穿肠烂肚丸,和那个神出鬼没心狠手辣的女人。 他没有理会众人的挑衅,默默地回到自己的灶台前,看着那锅依旧翻滚的火锅,心中翻江倒海。 他现在算是彻底理解了这个世界的残酷。当今大炎王朝,皇帝昏庸无能,沉迷修仙问道,不理朝政。 朝中奸臣当道,宦官专权,搞得是乌烟瘴气,民不聊生。而地方上,各级官吏更是有样学样,横征暴敛,鱼肉百姓。 就拿这西州来说,地处边境,常年受到北方蛮族的袭扰。可郡守张承安不想着如何抵御外敌,安抚百姓,反而一心只想着搜刮民脂民膏,为自己敛财。 苛捐杂税多如牛毛,百姓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在这种官逼民反的大环境下,各地义士纷纷揭竿而起,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红花会,便是其中势力最大的一支。她们劫富济贫,刺杀贪官,在民间颇有声望。 从这个角度来说,云中燕要刺杀张承安这个贪官,倒也算得上是为民除害。 可理解归理解,自己被强行喂下毒药,小命攥在别人手里,这感觉实在是太憋屈了! 杜淳心中叫苦不迭,却又无可奈何。眼下他唯一的选择,就是乖乖听话走一步看一步。 好在,虽然被那女人耽搁了不少时间,但火锅的准备工作本就简单。底料是现成的,各种食材也早已切配完毕。 他定了定神,将两口铜锅重新摆好,一口是霸道辛辣的红汤牛油锅,另一口则是他特意准备的,用鸡汤、菌菇和各种珍贵药材熬制的清汤滋补锅。 红白两锅,泾渭分明,各自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在这充满了油烟味的后厨里,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很快,夜幕降临,郡守府张灯结彩,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寿宴正式开始了。一名小厮前来传话,让各位献艺的大厨将自己的拿手菜品,依次送往大厅。 胡大海、光头吴大厨等人,纷纷将自己精心烹制的菜肴,用华丽的食盒装好,趾高气扬地走了出去。 轮到杜淳时,他那两口直接用炭火温着的铜锅,就显得有些朴实无华了。 他叫了两个府里的下人,用一个巨大的托盘,将两口铜锅和旁边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十几盘生鲜食材,一同抬着,跟在队伍的最后面,朝着前厅走去。 郡守府的前厅,此刻已是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西州郡有头有脸的官员、富商、乡绅,几乎都到齐了。众人推杯换盏,阿谀奉承之词不绝于耳。 主位之上,坐着一个身穿绛紫色寿袍,面色红润,留着三缕长髯的中年男子,正是西州郡守张承安。 他的身旁,则坐着楼兰县令刘振邦。刘振邦此刻正襟危坐,脸上带着一丝紧张和期待。 当一道道精美的菜肴被呈上来时,大厅里响起了一阵阵赞叹之声。 “不愧是迎宾楼的胡大厨,这道锦绣扒翅,汤汁醇厚,鱼翅软糯,当真是人间绝品!” “快看,那是吴大厨的游龙戏凤,我的天,竟能用萝卜雕出如此栩栩如生的龙凤呈祥,这刀工,简直是神乎其技!” 各位大厨的菜品,或以味道取胜,或以造型夺目,引得满堂喝彩。 刘振邦看着这些菜,心里却愈发笃定。这些菜虽然好,但终究是些寻常的珍馐美味,算不得新奇。 而杜淳的火锅,那可是前所未有的奇珍异食!他仿佛已经看到,郡守大人在品尝火锅后,那龙颜大悦的模样了。 终于,轮到杜淳上场了。当那两口热气腾腾的铜锅,和一盘盘五颜六色的生鲜食材被抬到大厅中央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怎么菜都是生的?”“这小子是来搞笑的吗?拿一锅汤和一堆生肉来贺寿?”大厅里响起了一片议论和嘲笑之声。 刘振邦的脸,瞬间就涨成了猪肝色。杜淳却是不慌不忙,他对着主位上的张承安,朗声开口:“草民杜淳,献上贺礼冰火两重天,祝郡守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他拿起一双长筷,将这火锅涮、烫、蘸的奇特吃法,向众人娓娓道来。 第三十四章 郡守翻脸指认刺客 那新奇的吃法,和空气中弥漫开来的霸道香气,渐渐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张承安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感兴趣的神色。 杜淳心中一喜,正准备请郡守大人亲自动筷品尝,好让这火锅一鸣惊人,自己也好趁机讨要些赏赐。 可就在这时!异变突生!一名家丁神色慌张,连滚带爬地从外面跑了进来,手中高高举着一根黑色的羽箭。 “大人,不好了,外面,外面……”那家丁吓得语无伦次,直接跪倒在了张承安的面前。 张承安的脸色猛地一沉,他身旁的护卫立刻上前,从那家丁手中接过羽箭。 箭杆上,赫然绑着一张小小的纸条。护卫取下纸条,恭敬地呈给张承安。张承安展开纸条,只扫了一眼,脸色骤变! 他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将手中的酒杯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爆响! “有刺客!”他中气十足的暴喝声,如同晴天霹雳,在整个大厅炸响!话音未落! “哐当!”大厅四周的门窗,被人从外面同时撞开! 数百名手持利刃,身披重甲的士兵,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了进来,瞬间就将整个大厅包围得水泄不通! 刀剑出鞘的寒光,映照着大厅里每一张惊恐万状的脸。一场精心准备的寿宴,转眼间,就变成了一个杀机四伏的修罗场! 大厅之内,瞬间乱成了一锅粥。那些养尊处优的官员富商,何曾见过这等阵仗,一个个吓得尖叫着,或是抱头鼠窜,或是直接钻到了桌子底下,丑态百出。 刀枪出鞘的铿锵声,女眷们的惊叫声,桌椅被撞翻的碰撞声,交织成一片混乱的交响。 只有杜淳,还算镇定地站在原地。他低着头,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眼角的余光却飞快地扫视着全场。 他心中暗自叫苦,那个女人,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自己让她打草惊蛇,她倒好,直接捅了马蜂窝! 这一箭,分明就是她射进来的。那张纸条,恐怕就是她故意留下的“投名状”或是警告。 她倒是胆大包天,一箭惊动全场,自己则趁乱脱身了,可却把他这个“同伙”给结结实实地坑在了这里。 杜淳现在只盼着,这郡守张承安能赶紧把那个虚无缥缈的刺客抓住,好让这场闹剧早点收场。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只见主位上的张承安,在一众甲士的护卫下,非但没有去指挥搜捕刺客,反而将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死死地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来人!”张承安冷哼一声,伸出手指,遥遥指向大厅中央的杜淳。“本官接到密报,此人,便是红花会派来的刺客!” 什么?!此言一出,不只是杜淳,就连他身旁的刘振邦,都当场懵了。 刘振邦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他踉踉跄跄地走上前,结结巴巴地开口:“大……大人,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杜公子他……他只是个厨子啊!” “厨子?”张承安冷笑一声,将手中的那张纸条,扔到了刘振邦的脸上。 “你自己看看!这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楼兰县献艺的厨子杜淳,身怀异心,意图在寿宴之上,用毒食谋害本官!” 刘振邦捡起纸条,只看了一眼,便双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杜淳的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瞬间就明白了。自己被那个女人当成了弃子,当成了她金蝉脱壳的垫脚石! 她用这一箭和这张纸条,成功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自己这个“刺客”身上。 为自己创造了完美的脱身机会。好一招祸水东引,好一招借刀杀人!这个女人,当真心思缜密,手段毒辣到了极点! “还愣着干什么?给本官拿下!”随着张承安一声令下,周围的甲士们发出一声呐喊,举着明晃晃的刀枪,瞬间就将杜淳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冰冷的刀锋剑尖,几乎要戳到他的脸上。“冤枉啊!大人,草民冤枉啊!”杜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脸上写满了惊恐和无辜。 他知道,这个时候任何反抗都是徒劳的,只会坐实自己的罪名。唯一的活路,就是示弱,装傻,将一个被冤枉的无辜者的形象,演到极致! “我就是一个乡下来的厨子,蒙刘县令错爱,才有机会来给大人您献菜,我怎么可能是刺客啊!”他一边哭喊,一边主动张开双臂,任由那些甲士搜身。 “各位官爷,你们搜,你们随便搜!我身上除了几两碎银子,连一把小刀都没有,我拿什么行刺啊!” 甲士们在他身上摸索了半天,果然什么兵器都没有搜到。张承安身旁,一个山羊胡的师爷见状,立刻阴恻恻地开口了。 “哼,刺客行刺,何须亲自动手?”他指着那两口还在冒着热气的火锅,声音尖利:“谁知道你有没有在这吃食里面下毒?这才是杀人于无形的最高明手段!”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到了那两锅香气四溢的火锅上。原本诱人的香气,此刻在众人眼中,却仿佛成了催命的毒药。 杜淳心中一动,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猛地抬起头,脸上带着一股被逼到绝境的悲愤和决绝。 “好!既然师爷说我下毒,那我就证明给你们看!”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指着那锅红艳艳的汤底,对着满堂宾客,朗声喝道:“我杜淳今日,就与各位打个赌!我愿意当着所有人的面,亲自品尝这锅被你们称为‘毒食’的火锅!如果我吃完之后,有半点不适,那我甘愿领死,绝无怨言!”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声音变得铿锵有力。“可如果我安然无恙,那就证明,我杜淳是清白的,是被奸人所害!到时候,还请郡守大人明察秋毫,还我一个公道!” 说完,他不再理会众人惊愕的表情,竟真的从旁边的盘子里,夹起一片切得薄如蝉翼的毛肚,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地伸向了那锅仍在剧烈翻滚的红汤之中! 第三十五章 以身试毒惊四座,郡守亲尝定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滞了。大厅之内,数百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杜淳的动作。那片在沸腾红汤中微微卷曲的毛肚,仿佛成了决定他生死的判官。 “七上八下。”杜淳口中轻轻念叨着,脸上没有半分赴死的悲壮,反而带着一种对食物的虔诚。他的手腕稳定有力,长筷夹着毛肚,在滚烫的汤汁里提起了七次,又按下了八次。 不过短短十数息的功夫,那原本鲜红的毛肚,表面便挂上了一层诱人的红油,细密的绒毛根根立起,完美地锁住了汤汁。 他将烫好的毛肚,在自己面前那碗由香油、蒜泥和香葱调配而成的蘸料里轻轻一滚。最后,在所有人屏住的呼吸中,他将那片沾满了香料的毛肚,缓缓地送入了自己口中。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 山羊胡师爷的嘴角已经翘起,准备好了呵斥的言辞。刘振邦的脸色惨白如纸,几乎要晕厥过去。郡守张承安则是微微眯起了眼,那张红润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杜淳闭上了眼睛。下一秒,一股难以言喻的复合型滋味,在他的味蕾上轰然炸开!牛油的醇厚,辣椒的火爆,花椒的麻香,混合着二十多种香料的神秘气息,形成了一股霸道而又和谐的洪流,瞬间席卷了他所有的感官。 而那片毛肚,口感更是妙到了毫巅。脆!嫩!爽!每一次咀嚼,那细密的组织都在牙齿间发出悦耳的声响,饱含的汤汁随之迸发,麻辣鲜香的滋味,如同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冲击着他的灵魂。 “哈……”杜淳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那口气中,都带着一股浓郁的辛香。他睁开眼,脸上露出了享受至极的表情。 “好吃!”他由衷地赞叹了一句。这一声赞叹,打破了大厅里死一般的沉寂。 所有人都懵了。这剧本不对啊!他不应该口吐白沫,七窍流血,当场倒地身亡吗?怎么还吃得一脸陶醉? “装模作样!”山羊胡师爷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指着杜淳,厉声喝道:“毒药发作尚需时间,你休要在此故弄玄虚,妖言惑众!来人,给我……” “师爷。”杜淳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他拿起筷子,又夹起一片鲜嫩的黄喉,在锅里涮烫起来,头也不抬地开口。 “你说我下毒,你说毒发需要时间。那不如这样,我每样菜都吃上一口,咱们就等在这里。一个时辰,不,半个时辰就够了。半个时辰后,我若是还站在这里,又该当如何?” 他抬起头,视线越过所有人,直直地落在了主位上的郡守张承安身上。 “郡守大人,草民自知人微言轻,百口莫辩。但草民相信,大人您慧眼如炬,明察秋毫,定不会被奸人蒙蔽。草民的性命,就在这里。这锅火锅,也在这里。草民斗胆,恳请大人您,能给草民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也给这道菜一个机会!您若信不过草民,大可让旁人来试,或者,您亲自来试!” “放肆!”山羊胡师爷气得浑身发抖:“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让郡守大人为你试毒?简直是胆大包天!” 刘振邦也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跪到张承安面前,磕头如捣蒜。“大人,大人息怒啊,这小子是个乡巴佬,不懂规矩,冲撞了大人,求大人看在下官的面子上,饶他一命吧!” 整个大厅的气氛,再次紧张到了极点。所有人都觉得杜淳疯了。他竟然敢让一州之长,去品尝一锅被指认为毒物的吃食,这已经不是胆大包天,这是在公然挑衅郡守的威严!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张承安会勃然大怒,下令将杜淳拖出去乱棍打死的时候。 张承安却笑了。他挥了挥手,示意脚下抖如筛糠的刘振邦退下。 然后,他竟然真的从主位上站了起来,在一众护卫紧张的簇拥下,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到了大厅中央。 他没有看杜淳,而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两口还在咕嘟冒泡的铜锅。 “大人,万万不可啊!”山羊胡师爷急得都快跳起来了,他张开双臂,拦在了张承安面前。“此人来历不明,用心险恶,您万金之躯,岂能以身犯险?” “滚开。”张承安的语气很平淡,却让师爷的身体猛地一颤,乖乖地退到了一旁。 张承安走到了桌前。他拿起一双干净的筷子,学着杜淳刚才的样子,夹起一片同样的毛肚。 “七上八下?”他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回大人,正是。”杜淳恭敬地回答。张承安点了点头,真的将那片毛肚,在红汤里涮烫了十五下。 然后,他也学着杜淳的样子,在香油蘸料里滚了一圈。最后,在全场所有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下,他将那片毛肚,送进了自己的口中。 大厅里,落针可闻。所有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张承安慢慢地咀嚼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既没有像杜淳那样露出享受的表情,也没有露出中毒的痛苦神色。 他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一言不发。时间一息一息地过去,每一息都像一年那么漫长。 山羊胡师爷的脸色越来越白,他看着一动不动的张承安,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 郡守大人中毒了!“快,护驾!”师爷的理智瞬间被恐惧吞噬,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刺客下毒了,快把这个狗贼给本官拿下,碎尸万段!”他状若疯狂,一声令下。 周围那些早已蓄势待发的甲士,再无犹豫,发出一声震天呐喊,手中的刀枪,化作一片森寒的铁林,朝着杜淳当头罩下! 完了!杜淳心中一片冰凉。他怎么也想不到,这郡守竟然如此能忍,就算吃到这等美味也能面不改色。 眼看那无数的刀尖剑锋就要将自己刺成一个血窟窿。就在这生死一线的瞬间! “都住手!”一声中气十足的暴喝,如同一道炸雷,响彻全场!是张承安! 他猛地一伸手,拦在了所有甲士的面前。他双目圆瞪,脸上因为激动而泛起一层异样的潮红,口中发出一声酣畅淋漓的大吼。 “谁敢动本官的厨子!” 第三十六章郡守赐座压群雄,一言封官惊四方 “大人?”山羊胡师爷愣住了,他看着面色潮红,精神矍铄的张承安,满脸都是难以置信。“您没事?” 张承安没有理会他,一双灼灼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杜淳,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宝。“这东西叫火锅?” “回大人,正是。”杜淳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连忙躬身回答。“是你做的?”“是草民家传的手艺。” “好,好,好啊!”张承安连说三个好字,猛地一拍大腿,发出一阵畅快至极的大笑。 “哈哈哈哈,本官活了六十年,吃遍了山珍海味,却从未尝过如此霸道,如此酣畅淋漓的滋味!” 他再次拿起筷子,这一次夹起了一片肥牛,在红汤里涮了几下,送入口中。 “妙,实在是妙!”他闭着眼睛,细细品味着那肥牛的鲜嫩和汤底的麻辣,脸上满是陶醉。 “来人!”他猛地睁开眼,对着那群依旧举着刀枪,不知所措的甲士呵斥道:“都把刀枪给本官收起来,成何体统,没看到本官要用膳吗?” 他又一指旁边那些同样目瞪口呆的名厨。“还有你们都退下吧,今天这寿宴有杜公子的火锅足矣!” 此言一出,胡大海、光头吴大厨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像猪肝一样难看。 他们费尽心机,准备了数日的拿手绝活,竟然被一锅来历不明的汤水给比了下去?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可郡守大人金口玉言,他们哪里敢有半句怨言,只能一个个灰头土脸,满心不甘地退了下去。 光头吴大厨在经过杜淳身边时,那怨毒的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杜淳却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杜淳。”张承安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过来坐到本官身边来。” 什么?这一下不只是别人,连杜淳自己都愣住了。让他一个草民,坐到郡守的身边?这可是天大的恩宠! 一旁的刘振邦更是激动得浑身颤抖,他连忙上前,推了推还在发愣的杜淳。“杜公子,还不快谢过大人!” “草民谢大人!”杜淳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跪下磕头。 “起来吧。”张承安摆了摆手,脸上满是欣赏:“有你这等手艺,便有资格与本官同坐。” 他随即又对着满堂宾客,豪爽地一挥手。“诸位,都别愣着了,也别怕什么下毒了,本官以项上人头担保,此物乃是天下一等一的美味!都过来一同品尝!” 有了郡守大人的亲自推荐,众人哪里还有疑虑。他们纷纷凑上前来,学着张承安的样子,拿起筷子,半信半疑地从盘中夹起各种食材,放入锅中涮烫。 “哎呀,这鸭肠七上八下,果然脆嫩无比!” “这羊肉卷,一涮即熟,入口即化,配上这麻辣的汤汁,简直绝了!” “这白锅的汤也好生鲜美,里面还有菌菇和药材,喝上一口,浑身都暖洋洋的!” 很快,大厅里便响起了一片此起彼伏的赞叹声和吸溜口水的声音。 一场险些酿成血案的鸿门宴,竟硬生生被杜淳的一道火锅,变成了一场热火朝天的美食鉴赏大会。 众人围着那两口铜锅,吃得满头大汗,大呼过瘾,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惊恐模样。 张承安看着这热闹的场面,听着耳边不绝于耳的赞美,脸上的笑容愈发得意。 他端起酒杯,对着一旁的刘振邦遥遥一敬。“刘县令,你这次可是给本官送来了一份天大的贺礼啊!” 刘振邦受宠若惊,连忙起身回敬,一张脸笑得像朵盛开的菊花。“都是大人洪福齐天,才能感召此等奇人奇物!” “哈哈,你这张嘴,还是这么会说话。”张承安心情大好,龙颜大悦:“也罢,本官今日高兴,便许你一诺。从今日起,楼兰县今年的税赋,减免三成!” “谢大人,谢大人!”刘振邦激动得差点当场给张承安跪下,他冲着一旁正在专心对付一片牛百叶的杜淳,疯狂地挤眉弄眼,那意思不言而喻:小子,干得漂亮! 杜淳回了他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就在这时,酒过三巡的张承安,忽然转过头,再次将目光投向了杜淳。 “杜淳,你今日让本官大开眼界,也让本官这六十大寿,过得是前所未有的舒心。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金银、美女、良田,只要本官给得起的,绝不吝啬!” 来了!杜淳心中一凛,他知道,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机会来了!他放下筷子整理了一下衣衫,从座位上站起,对着张承安深深地鞠了一躬。 “回禀大人,草民不要金银,不求美女也不图良田。草民只求能留在郡城,在大人麾下谋个一官半职!” 这话一出,全场皆惊。所有人都没想到,杜淳竟然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放着唾手可得的富贵不要,竟然想当官? 张承安也有些意外,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杜淳:“哦?这是为何?当官可不是什么轻松的差事,远不如做个富家翁来得逍遥自在。” 杜淳抬起头,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恭顺,反而多了一抹与他年纪不符的沉稳与坚毅。 “回大人,草民以前也觉得,有钱便能安身立命。可经历昨夜一场大火,草民才幡然醒悟。” 他将昨夜陈光放火烧宅,自己却因为势单力薄,只能忍气吞声,拿钱了事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 “草民明白了,在这世上,钱财终究是身外之物,唯有权柄,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草民想当官,不是为了作威作福,只是想拥有保护家人的力量,让我那几位苦命的嫂嫂,能真正地挺直腰杆,活得有尊严,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一番话,说得是掷地有声,情真意切。大厅里不少人都为之动容。张承安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那双锐利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复杂难明的光。 良久,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好,说得好!有志气,有担当,不贪图享乐,知晓权柄之重,你很不错!” 他站起身,当着所有人的面,郑重宣布。“本官就允了你!从今日起,你便是我西州郡守府后勤司的一名主事,官居八品!日后,你若能再立新功,本官定不吝赏赐!” 第三十七章郡守设局钓大鱼,杜淳成饵不自 后勤司主事!官居八品!如此赏赐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大厅里所有人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所有人都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看着杜淳。一个时辰前他还是一个被诬陷为刺客,即将被乱刀砍死的阶下囚。一个时辰后他摇身一变,竟然成了一位官身在册的八品主事! 这命运的转折,未免也太快,太不可思议了!尤其是刘振邦,他张大了嘴巴,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 他本以为杜淳能讨要些金银赏赐,自己再跟着沾点光,便已是天大的幸事。他做梦也没想到,杜淳的野心竟然如此之大,一开口就要官职!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郡守大人竟然真的答应了!后勤司那可是郡守府里出了名的肥差啊! 掌管着整个郡守府乃至西州郡一部分官府物资的采买和调配,油水之丰厚,简直难以想象。 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散尽了家财,都摸不到这个部门的门槛。而杜淳就凭着一顿饭,一步登天! 杜淳自己,也是心潮澎湃,激动得双手都在微微发抖。他强压下心中的狂喜,再次跪倒在地,声音洪亮地谢恩。 “草民杜淳,谢大人知遇之恩!从今往后,必为大人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哈哈哈,起来吧,杜主事。”张承安亲自上前,将他扶了起来,那一声杜主事,算是彻底坐实了他的新身份。 宴席在一种诡异而又热烈的气氛中继续。只是此刻,再也没有人敢把杜淳当成一个普通的厨子看待了。 众人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敬畏、羡慕,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嫉妒。 …… 夜深,宾客散尽。郡守府的书房里,依旧灯火通明。张承安换下了一身寿袍,穿着一件宽松的便服,正坐在书案后,慢条斯理地品着一杯香茗。 山羊胡师爷站在他的身侧,脸上写满了欲言又止。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躬身开口。“大人,下官有一事不明。” “说。”张承安眼皮都懒得抬。“那杜淳的身份,您当真就一点都不怀疑吗?”师爷小心翼翼地措辞, “虽然他今日的表现,看着不像是恶人,但那封告密的信,还有他与那女刺客之间的纠葛,都透着蹊跷。就算他不是红花会的人,也难保不与他们有所牵连。您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他,还给了他后勤司主事这么一个重要的职位,是不是有些太过草率了?” 张承安闻言,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他抬起头,看着自己这位跟了多年的心腹,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谁告诉你,本官相信他了?”师爷一愣:“那您……” “你以为,本官当真看不出他有问题?”张承安冷笑一声,“一个乡野村夫,面对数百甲士的刀枪,能面不改色,侃侃而谈。在公堂之上,能将刘振邦那样的老油条玩弄于股掌之间。这样的人会是一个简单的厨子?那告密的信,更是破绽百出。分明就是那刺客为了脱身,故意抛出来的烟雾弹,想借本官的手,除掉杜淳这个不稳定的因素。” 师爷听得冷汗直流,他这才明白,原来自己看到的一切,郡守大人早就洞若观火。“那既然如此,大人您为何还要……” “为何还要将计就计,甚至给他封官对吗?”张承安接过了他的话。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你说的没错,这杜淳充其量不过是一条被卷入风波里的小鱼。抓了他杀了,对红花会来说不痛不痒。可一条小鱼,如果用得好了,却能钓起意想不到的大鱼。” 师爷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仿佛明白了什么。“大人的意思是……” “没错。”张承安缓缓转过身,眸中闪烁着猎人般的精光。“红花会这群反贼,盘踞西州多年,如同附骨之疽,让本官头疼不已。她们行事诡秘,组织严密,本官派了多少探子,都无法渗透进她们的内部。既然我们的人进不去,那何不让她们的人自己走出来?” 师爷恍然大悟,激动地一拍手掌。“高,大人实在是高!您故意重用杜淳,给他一个后勤司主事的肥差,就是做给红花会看的!” “那女刺客今日虽然脱身,但必定会继续关注杜淳的动向。当她发现自己本想除掉的杜淳,非但没死,反而一步登天,成了郡守府的官员,她会怎么想?”张承安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她会以为杜淳是个可造之材,是个值得拉拢的对象,甚至,会以为杜淳早已投靠了本官,成了本官安插的眼线。而后勤司掌管物资采买,是何等重要的部门?红花会若是想在郡城有所动作,必然需要大量的物资支持。杜淳这个新上任的主事,对她们而言简直就是一个送到嘴边的完美突破口!她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再次接触杜淳,或威逼,或利诱,试图将他发展成自己人。” 师爷听到这里,已经彻底被张承安的深谋远虑所折服,他满脸崇拜地补充道:“而到时候,只要她们一动,就必然会露出马脚,我们只需在杜淳身边布下天罗地网,便可顺藤摸瓜,将红花会在郡城的老巢,一网打尽!”“正是此理。”张承安满意地点了点头。 师爷的脸上,却又闪过一丝不甘。“大人英明,只是那后勤司主事的位置,下官原本还想着,让我那不成器的外甥去历练历练。” 张承安瞥了他一眼,淡淡地开口。“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一个主事的位置,能换掉整个红花会,这笔买卖,划算。” 他重新坐回书案后,语气变得不容置疑。“此事就这么定了。你现在就去安排,找几个最得力的好手,从今天起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给本官盯死了那个杜淳!他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去了什么地方,我都要一清二楚!记住,只可暗中监视,绝不能让他察觉。这条鱼饵在本官收网之前,可不能被吓跑了。” “是,下官明白!”师爷躬身领命,恭敬地退出了书房。 当书房的门被重新关上,师爷脸上的恭敬和崇拜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又想了想自己那个被抢了肥差的外甥,眼中闪过一抹怨毒。 杜淳……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仿佛要将这两个字嚼碎在嘴里。你给我等着! 第三十八章 郡守府里遇故人,威逼利诱入 杜淳回到了郡守府为他安排的临时住处。这是一间位于后院偏僻角落的小杂院,房间里陈设简陋,空气里甚至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霉味,与前厅那富丽堂皇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可杜淳此刻的心情,却与这破败的环境截然相反。他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硬板床上,手里紧紧攥着那枚代表着他新身份的八品主事腰牌,胸腔里一颗心脏还在砰砰狂跳。 主事!官居八品!就在几个时辰前,他还是一个随时可能被官府捉拿的黑户,一个在刀口上舔血求生的乡野小子。 而现在,他摇身一变成了官身在册的朝廷命官!虽然只是个末流的小官,但这一步,却不啻于鱼跃龙门! 他终于拥有了在这个吃人的世道里,保护自己和嫂嫂们的,最坚实的一块盾牌! 这股巨大的喜悦,如同醇厚的美酒,让他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傻笑。 他甚至已经开始盘算,等自己站稳了脚跟,就把嫂嫂们都接过来,在这繁华的郡城里买一座比杏林巷那座还要气派的大宅子,让她们过上真正的官太太生活。 可就在他沉浸在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无限遐往中时。一个不带任何温度的声音,如同腊月里的寒风,毫无征兆地在他身后响起,“杜主事,上任的感觉如何啊?” 杜淳浑身的汗毛,在一瞬间根根倒竖!他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霍然转身,攥着腰牌的手心里,瞬间全是冷汗。 只见房门不知何时已经被人从外面关上,昏暗的房间角落里,一道窈窕的黑影,正静静地倚靠在墙边,仿佛与阴影融为了一体。 是她!那个给他喂下毒药,心狠手辣的女刺客云中燕!杜淳的瞳孔骤然一缩,刚刚还满心欢喜,此刻却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凉了个通透。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背紧紧贴住了冰冷的墙壁。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云中燕从阴影中缓缓走出,她已经换下那身下人的粗布衣,穿上了一身利落的黑色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清冷如寒星的眸子。 “杜主事莫不是忘了,你身上可还中着我的穿肠烂肚丸呢。”她把玩着手中那把薄如蝉翼的匕首,声音里带着一丝戏谑。 杜淳的心脏猛地一抽,那股被毒药支配的恐惧,再次涌上心头。但他旋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这里不是荒郊野外,而是戒备森严的郡守府! 他现在是官,她是贼!“你好大的胆子!”杜淳色厉内荏地喝道:“这里可是郡守府,外面全是巡逻的甲士,你竟敢潜入进来,就不怕被发现,落个万箭穿心的下场吗?” “就凭他们?”云中燕发出一声不屑的轻笑,她的身形忽然一晃,在杜淳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便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杜淳只觉得眼前一花,脖颈处便再次传来那熟悉的冰凉触感。“你信不信,只要你敢叫出声,在那些废物甲士冲进来之前,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变成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 冰冷的刀锋,和那近在咫尺的凛冽杀气,让杜淳毫不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 他刚刚升起的那么一点点反抗之心,瞬间被碾得粉碎。“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杜淳立刻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脸,举起双手,示意自己绝无恶意。 “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就别跟我这个小人物一般见识了。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划下道来,只要我能办到的,绝不推辞!” “我想干什么?”云中燕收回匕首,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杜主事,我今天来,是想给你一个天大的机缘。”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开口。“我想让你加入我们红花会。” 什么?杜淳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让他一个刚刚上任的朝廷命官,去加入一个谋反的贼窝?这女人是疯了吗? “不不不,姑奶奶,您可千万别开这种玩笑!”杜淳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脸上满是惊恐。 “我就是个厨子,胆小如鼠,胸无大志,只想混口饭吃,侍奉几位嫂嫂安度晚年。造反那种掉脑袋的大事,我干不来,真的干不来啊!” 他现在只想离这群疯子越远越好。然而,云中燕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 她不急不恼,只是幽幽地开口:“我听说,杜主事有五位嫂嫂,个个都生得是国色天香,貌美如花。”杜淳的心,咯噔一下。 “大嫂柳媚,温柔贤淑。二嫂张悦,精明干练。三嫂李焕英,性如烈火。四嫂秦茹,柔情似水。五嫂温婉,聪慧过人。” 云中燕每说出一个名字,杜淳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当她将五位嫂嫂的名字和性格,一字不差地全部说出来时,杜淳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一股狂暴的怒火,从他的心底直冲天灵盖!他最珍视,最想保护的人,竟然成了别人拿捏他的把柄! “你敢动她们一下试试!”杜淳的双目瞬间变得赤红,他死死地盯着云中燕,那副样子,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恨不得扑上去跟对方同归于尽。 “我当然不会动她们。”云中燕面对他的滔天怒火,依旧平静如水:“但我就不能保证,别人会不会动她们了。” 她凑到杜淳耳边,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比如,青石村的赵员外。又比如城南的陈阎王。” “你以为你当了个八品主事,就真的能高枕无忧了?我告诉你,只要你还是孤身一人,只要你还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你的嫂嫂们,就永远是别人眼中待宰的羔羊。而我们红花会能给你这个力量。” 云中燕的话,像一把把重锤,狠狠地敲击在杜淳的心脏上,将他刚刚建立起来的那点自信和骄傲,敲得粉碎。 是啊,她说的没错。一个八品主事,听着威风,可在这西州郡城,连个屁都算不上。赵员外和陈阎王他都对付不了,更别提他们背后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了。 “你没有选择。”云中燕下了最后的通牒。“要么加入我们,你的嫂嫂们,我们会派人暗中保护,保她们一世周全。要么你拒绝。那从明天起,我不能保证你的哪位嫂嫂,会一不小心香消玉殒。” 赤裸裸的威胁!杜淳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渗出了丝丝血迹。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无力。 良久,他缓缓地松开了拳头,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颓然地靠在了墙上。他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好。我答应你。” 第三十九章 脱鞋刺字精忠报国?肥皂方 听到杜淳那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两个字,云中燕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很好,你做了一个最明智的选择。” 她的话音刚落,便又下达了一个让杜淳匪夷所思的命令。“现在,把鞋脱了。” “什么?”杜淳一愣,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胸口,一脸警惕地看着她:“你想干什么?我可警告你,我杜淳卖艺不卖身,你别想对我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他一副贞洁烈夫,宁死不从的模样。云中燕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应给弄得一怔,随即明白了什么,那张蒙着黑巾的脸,似乎都微微泛红了。 她啐了一口,没好气地骂道:“想什么呢!你当天下所有女人都跟你那几个嫂嫂一样,上赶着倒贴你吗?” “我们红花会自有规矩!”她从腰间摸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和一盒不知名的墨色膏体。“凡是入会者,都必须在左脚脚底,刺上精忠报国四个字,以表忠心!” 精忠报国?刺在脚底板上?杜淳听得眼角一阵抽搐,这红花会到底是反贼组织,还是什么狂热的爱国团体?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又看了看云中燕手里那根在灯火下闪着寒光的银针,脑补了一下那银针在自己脚底板上反复穿刺的画面,顿时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后脑勺。 “姑奶奶,这个能不能商量一下?”杜淳立马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笑脸。 “你看啊,我这人皮糙肉厚倒是不怕疼,可关键是,我这刚当上官,万一哪天被人发现脚底有这么个玩意儿,那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我是反贼吗?这不等于是给我自己身上贴了个标签,上赶着去送死吗?” “不行,规矩就是规矩。”云中燕的态度很坚决。“哎呀,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杜淳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他凑上前去,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充满暗示性的语气说道:“再说了,姐姐你一个女儿家,给我一个大男人脱鞋刺字,这传出去,对你的名节也不好啊。万一我这人脚上有点什么……嗯,你懂的,那味道,岂不是熏着您了?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啊。” 他一番话说得是合情合理,又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调戏。 云中燕听完,果然犹豫了。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虽然行走江湖,杀人如麻,但让她去抓着一个男人的臭脚丫子,在那上面一针一针地刺字,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她就感觉一阵恶寒。 “哼,油嘴滑舌!”她瞪了杜淳一眼,最终还是收起了银针和墨盒。“这次就先算了,算你小子运气好。” 杜淳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逃过一劫。“既然你已经是我红花会的人,那有些事,我也该跟你交代清楚了。”云中燕的表情重新变得严肃起来。 “第一,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允许,你最好不要再跟你那几位嫂嫂有任何联系,免得露出马脚,牵连到她们。” “为什么?”杜淳眉头一皱,还以为她又要拿嫂嫂们来要挟自己。 却没想,云中燕接下来的话,让他心头猛地一震。 “你真以为张承安那个老狐狸,是看中了你的厨艺才给你封官的?”她冷笑一声,声音里充满了嘲讽。”你别天真了。你今天在寿宴上出尽了风头,又被我这个刺客栽赃嫁祸,在张承安眼里,你早就成了一个身份不明,极具利用价值的棋子。他之所以给你封官重用你,就是故意做给我,做给红花会看的。他是在用你钓鱼,而你就是那个香喷喷的鱼饵!” 云中燕的分析,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杜淳脑中的迷雾。他回想起今天在宴会上,张承安那看似欣赏,实则充满了审视的眼神,回想起他封官时那异乎寻常的爽快,背后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是了!张承安这种混迹官场几十年的老狐狸,怎么可能凭一顿饭就对一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推心置腹? 他今天得到的一切,所谓的恩宠所谓的官职,都不过是张承安为了引出红花会这条大鱼,而精心布下的局! 自己非但不是一步登天,反而是踏入了一个更加凶险的漩涡中心! 想通了这一点,杜淳看着云中燕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这个女人虽然心狠手辣,但至少在这一刻,她告诉了自己真相,让自己认清了眼下的处境。 “我明白了。”杜淳郑重地点了点头。他沉吟片刻,从怀里掏出纸笔,刷刷点点写下了一封信,然后小心地折好,递给了云中燕。 “既然如此,我确实不便再与嫂嫂们联系。这封信还请姐姐你,帮我转交给她们。”云中燕接过信,有些意外:“你不怕我在信里动手脚?” 杜淳苦笑一声:“我现在的小命都攥在你手里,信不信你还有区别吗?”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信里没什么机密,只是交代她们一些家事,顺便,给她们留个能安身立命的营生。” 他在信里,详细地写下了肥皂的制作方法。用猪油、草木灰和碱水,通过简单的熬煮和皂化反应,就能制作出去污能力极强的肥皂。 这东西在这个时代,绝对是独一无二的奇货,一旦做出来不愁销路。 有了这个营生,再加上之前留下的那两千多两银子,就算自己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嫂嫂们也足以衣食无忧了。 云中燕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想到这个看似油滑的男人,心思竟然如此缜密,对家人的情义也如此之重。 她将信贴身收好,点了点头。“放心,信我会送到。”说完,她的身形再次一晃,如同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窗外的夜色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杜淳站在原地,良久,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走到桌边,看着铜镜里自己那张年轻却写满了疲惫的脸,心中百感交集。 官场,江湖。郡守,反贼。他就像一个走在悬崖钢丝上的杂耍演员,脚下是万丈深渊,两边都是吃人的猛兽。 一步走错,便是粉身碎骨。“有意思,真是有意思。”他喃喃自语,脸上却缓缓地绽开了一个疯狂而又充满挑战意味的笑容。 既然已经身处棋局,那与其当一枚任人摆布的棋子,不如,就来当那个搅动风云的执棋人! 第四十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账本里头藏玄机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杜淳便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八品官服,在师爷的亲自带领下,前往后勤司走马上任。 后勤司位于郡守府西侧的一处独立院落,院子极大,里面有库房,有账房,还有数十名负责各项事务的吏员书办。 师爷将杜淳领进后勤司的正堂,对着堂下众人,高声宣布了郡守大人的任命。 “从今日起,杜淳杜主事,便是我后勤司的新任主官,尔等务必尽心辅佐,不得有误,听明白了吗?” “我等明白!”堂下众人齐声应诺,一个个都对着杜淳躬身行礼,脸上堆满了恭敬的笑容。 “杜主事,恭喜恭喜啊!”“杜主事年少有为,日后定然前途无量!”一时间,阿谀奉承之词不绝于耳。 杜淳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与众人一一拱手还礼,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 师爷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勉励了杜淳几句,便背着手,慢悠悠地离开了。 可就在师爷前脚刚一踏出后勤司的大门,堂内那热络的气氛,瞬间就冷了下来。 之前还围着杜淳满脸堆笑的众人,此刻都像是约好了一般,各自散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该喝茶的喝茶,该聊天的聊天,竟没有一个人再多看他一眼。那副爱答不理,阳奉阴违的姿态,简直是写在了脸上。 杜淳心中冷笑,对此却毫不意外。后勤司是出了名的肥差,里面的职位,不知是多少人眼中的香饽饽。 自己一个毫无根基的毛头小子,靠着裙带关系一步登天,抢了他们的饭碗,这些人能给自己好脸色才怪了。 他也不在意,直接走到主位上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淡淡地开口。“哪位能跟我说说,我这主事,平日里都管些什么事?”他这话问出,堂下却是一片寂静,竟无一人应答。 就在杜淳的脸色渐渐沉下来的时候,一个看起来还算老实的年轻书办,才磨磨蹭蹭地站了出来,小声地解释道:“回主事,您主要负责审核各部的物资申领,以及府库的日常出入库记录。” 这书办话还没说完。“砰!”后勤司的大门,突然被人一脚从外面狠狠踹开!一个身高八尺,虎背熊腰,身穿铁甲的将军,提着一把环首大刀,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同样全副武装的亲兵,一看就不是善茬。 “谁是新来的那个姓杜的主事?给老子滚出来!”那将军声如洪钟,震得整个大堂的房梁都在嗡嗡作响。 堂下的吏员们一看到他,一个个都吓得缩起了脖子,噤若寒蝉。 杜淳眉头一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不卑不亢地开口:“我就是杜淳,不知将军有何指教?” 那将军一双铜铃般的眼睛上下打量了杜淳一番,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你就是杜淳?毛都没长齐的小东西,也敢来管我城防营的军需?” 他将手中的大刀往地上一顿,震得青石地板都裂开了一道缝。“老子问你,昨日我城防营申领的一批军械,为何到了今日还未发放?你是不是想让我手底下的弟兄们,都拿着烧火棍去城头站岗?” 来了!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别人已经主动给他点上了。杜淳不慌不忙,对着旁边那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年轻书办招了招手。“把昨日的账本,拿来我看看。” 书办连忙将一本厚厚的账册,双手奉上。杜淳翻开账册,很快便找到了城防营的申领记录。他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其中的猫腻。 他合上账册,抬起头,看着那耀武扬威的将军,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李将军是吧?我看了账本,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你昨日申领的,是弓箭五百支,铁甲三十副。可我怎么听说,前日城北大营刚刚换装了一批新的连弩,淘汰下来的五百张旧弓,全都调拨到了你们城防营的武库里?而且,据我所知,你城防营满编五百人,府库里现存的铁甲,足有六百余副,别说是人手一副,就是一人一副半都绰绰有余。我倒是想问问李将军,你营中兵甲充足,为何还要重复申领?莫不是想把这些军械,领出去变卖了,换酒喝?”杜淳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他这番话一出,整个大堂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看着他。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文弱的新任主事,竟然对府库和各营的军备情况,了如指掌! 那李将军更是当场就懵了。他脸上的嚣张气焰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慌和心虚。 “你胡说八道!你血口喷人!”他色厉内荏地咆哮道,可那闪烁不定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 “我是不是胡说,咱们拿着账本,去郡守大人面前对质一番,不就清楚了?”杜淳慢悠悠地说道。“到时候,咱们再好好算算,你这些年,从后勤司冒领了多少军需物资,又把这些物资,都卖到了什么地方。” “你……”李将军被他这番话噎得满脸通红,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知道,自己这次是踢到铁板了! 原本只是想着趁对方新官上任的机会,谋些物资,好占些便宜。在李将军看来,一个区区厨子,有什么胆子跟自己对抗?可现在,经过刚才的交谈,李将军却彻底改变了这般想法。 这小子,分明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狠角色!“好,好你个杜淳,你给老子等着!”李将军最终只能撂下一句场面话,提起大刀,带着他那两个同样灰头土脸的亲兵,狼狈不堪地逃离了后勤司。 看着那落荒而逃的背影,之前还对杜淳爱答不理的吏员们,此刻看向他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那是由衷的敬畏和信服。杜淳将账册扔回桌上,环视了一圈众人,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从今天起我不管你们以前是怎么做的。但在我这里,只有一条规矩。所有账目必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谁要是敢在里面动什么手脚,李将军,就是你们的下场!” “是,我等谨遵主事吩咐!”堂下众人齐声应诺,这一次,声音里充满了真心实意的敬服。 立威成功,杜淳也懒得再跟他们废话,吩咐了几句,便独自一人,走进了属于自己的那间独立签押房。 关上房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感觉有些疲惫。 应付这些官场上的牛鬼蛇神,可比做一顿满汉全席要累多了。他揉了揉眉心,正准备闭目养神片刻。可就在这时,他心中猛地一动,他想起来了! 昨夜系统刷新,自己因为被云中燕搅和,竟然忘了查看!一股强烈的紧迫感涌上心头。 如今自己身处漩涡中心,四面楚歌,任何一点情报都可能是救命的关键!他不敢再有丝毫耽搁,立刻集中精神在心中默念。 “系统,打开面板!” 第四十一章 捡个落魄将军当保镖! 那扇紧闭的签押房门,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门外是暗流涌动的官场,门内,则是杜淳安身立命的最大依仗。 他靠在冰冷的椅背上,胸口微微起伏,方才与李将军那一番交锋,看似轻松写意,实则耗费了他不少心神。 他必须时刻保持警惕,言语中的每一个字,都得经过深思熟虑,既要达到立威的效果,又不能显得太过咄咄逼人,以免过早地暴露自己的底牌。 这种感觉,比在后厨颠勺一百次都累。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正想小憩片刻,一个念头却猛地从脑海深处蹿了出来。 系统!昨夜被云中燕那个煞星一搅和,自己竟然把系统刷新的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杜淳一个激灵,瞬间睡意全无。 他现在就像是走在万丈深渊上的钢丝,一边是郡守张承安这头笑面虎,一边是红花会那群亡命徒,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让他万劫不复。 情报!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情报!他不敢耽搁,立刻收敛心神,在心中默念。淡蓝色的虚拟面板,应声浮现在眼前。 崭新的五行文字,散发着幽幽的光芒,静静地陈列着。杜淳的视线迫不及待地从上到下扫过,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 【情报一(白银):西州郡城防营前统领罗山,为人刚正,因举报同僚贪墨军饷,被上司设计陷害,革职为民。其家眷受其牵连,如今仅靠妻子为人浆洗衣物,勉强度日。】 【情报二(白银):郡守张承安的姐夫,城中富商王德发,近日将有一场血光之灾。】 【情报三(普通):楼兰城外的黑风寨,原寨主过山风前日醉酒,失足坠崖而死,如今山寨由其义子小旋风接管。】 【情报四(普通):城西一品居酒楼的东家,近日迷上了赌钱,已将后院的地契抵押给了城南的长乐坊。】 【情报五(普通):郡守府马夫老张头,私下里用劣质草料喂养官马,将省下的银钱都换了酒喝。】 杜淳的呼吸微微一滞。他的视线,牢牢地锁定了第一条白银级的情报。罗山!前城防营统领! 这几个字像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他心中的迷雾。 他正愁如何组建自己的班底,如何在这吃人的郡城里,拥有一股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 这不就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吗?一个被革职的统领,意味着他拥有丰富的军事经验和领兵能力。 为人刚正意味着他品性可靠,不是那种见利忘义的小人。被陷害家眷受牵连,意味着他此刻正处于人生的最低谷,心中必然充满了不甘和怨恨。 这样的人只要自己能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施以援手,雪中送炭,还怕收服不了他的心? 杜淳的心砰砰狂跳起来。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未来的班底,有了第一块最坚实的基石! 至于第二条情报,郡守的姐夫有血光之灾?杜淳只是扫了一眼,便暂时将其压在了心底。 这或许是一个可以用来讨好张承安,或者在关键时刻拿来做交易的筹码,但眼下,收服罗山才是重中之重。 他必须行动起来!他站起身拉开签押房的门,对着外面探头探脑的吏员们招了招手。 之前那个被他叫来问话的年轻书办,一见主事召唤,连忙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主事大人,您有何吩咐?” “你叫什么名字?”杜淳看着他。“回大人,小的叫周平。” “周平。”杜淳点了点头,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不动声色地塞到了他的手里:“以后就在我身边当差吧。” 周平捏着那块至少有一两重的银子,激动得脸都红了,连忙躬身作揖:“多谢大人提拔,多谢大人提拔!小的一定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嗯。”杜淳应了一声,随即状似无意地问道:“对了,你可知咱们郡城里,有个叫罗山的前统领?” 周平闻言,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几分惋惜和敬佩的神色。“大人说的是罗将军?那可是咱们西州郡出了名的铁面将军啊!” 周平立刻将自己知道的,关于罗山的种种事迹,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说了出来。 罗山出身行伍,凭着一身战功,从一个无名小卒,一步步爬到了城防营统领的位置。 他治军极严,为人更是刚正不阿,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 城里不少官员和将领,都曾因为贪墨军需、克扣兵饷等事,被他毫不留情地捅到郡守那里,因此得罪了不知多少人。 最终,他被顶头上司,也就是城防营的总兵,联合几名被他举报过的将领,设下圈套,诬陷他私通蛮族,这才被一撸到底,成了个平头百姓。 “唉,真是可惜了,罗将军那样的好官,竟然落得如此下场。”周平感叹道。 “听说他被革职之后,日子过得极苦。那些以前被他得罪过的人,更是三天两头地上门找茬,变着法儿地欺负他。” 周平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凑到杜淳耳边。 “小的刚才还听说,城防营新上任的那个张统领,就是以前被罗将军举报过的一个,今天上午,又带着人去罗将军家闹事了,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张统领?上午?杜淳心头猛地一跳!这不正是验证情报,以及自己出手的天赐良机吗? “他家住在哪?”杜淳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急切。 “就在城南的柳叶巷,最里头那家就是。”话音未落,杜淳已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后勤司的大门,只留下一脸错愕的周平,还愣在原地。 柳叶巷!杜淳一边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地名,一边加快了脚步。 罗山!你可一定要撑住!你的救星马上就到!柳叶巷,是郡城南边一条偏僻窄小的巷子。 巷子里的地面坑坑洼洼,两旁的屋舍大多低矮破败,空气里混杂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穷苦人家特有的酸腐气息。 杜淳刚一拐进巷子口,隔着老远就听到一阵嚣张的叫骂声和女人的哭泣声,从巷子深处传来。 他心头一紧,立刻加快了脚步。 第四十二章 英雄落难遭犬欺,雪中送炭收 巷子尽头,一间连院墙都塌了半边的破落小院门口,此刻正围着一大群人。 七八个身穿城防营兵服的兵痞,正将一家三口团团围住,脸上挂着戏谑和不怀好意的笑容。 为首的,是一个满脸横肉,下巴上留着一颗黑痣的青年将领,正是周平口中的那个张统领。 他手里拎着一个钱袋,正一脸轻蔑地掂量着。“罗山,你他娘的现在长本事了啊?不在军营里待着,改行当蟊贼了?” 张统领将钱袋狠狠砸在罗山的胸口,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了他的脸上。 “我的人亲眼看见,你刚才在街角,抢了这位大娘的钱袋子,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被兵痞们簇拥着的,是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 他身上穿着一件打了好几块补丁的粗布短打,裸露在外的胳膊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疤,即便此刻身处窘境,那腰杆依旧挺得笔直,像一杆宁折不弯的标枪。正是前城防营统领罗山。 他将一个面容憔悴的妇人和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死死地护在身后,一双虎目因为愤怒而布满了血丝。 “张德彪,你我往日同袍一场,你何必如此欺人太甚!”罗山的声音沙哑,却充满了力量。“我罗山就算饿死,也绝不会去做那偷鸡摸狗的勾当,你这是栽赃陷害!” “栽赃?”被称为张德彪的统领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狂笑起来,指着罗山的鼻子骂道:“老子今天就是栽赃你了,你又能怎么样?” “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威风八面的罗统领吗?我告诉你,你现在就是个屁!一个连老婆孩子都养不活的废物!” 他伸出手指,轻佻地勾起罗山妻子的下巴,吓得那妇人尖叫一声,拼命往后躲。 “啧啧,嫂子这模样,虽然憔悴了些,但底子还是不错的嘛。不如跟了我,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总比跟着这个废物强!” “你找死!”罗山怒吼一声,那股久经沙场的铁血煞气轰然爆发,一记刚猛的拳头,带着裂石开碑的劲风,直直地朝着张德彪的面门轰去! 张德彪吓了一跳,他虽然也是行伍出身,但平日里养尊处优,哪里是罗山这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悍将的对手。 眼看那一拳就要砸在他的脸上,旁边的几个兵痞立刻一拥而上,死死地抱住了罗山的胳膊和腰。 “放开我,你们这群畜生!”罗山奋力挣扎,却寡不敌众。 “反了你了!”张德彪回过神来,恼羞成怒,一脚踹在罗山的肚子上,将他踹得一个趔趄。 “竟敢袭杀朝廷命官,罪加一等!来人,把这个拒捕的贼人,给我拿下,带回大营,严加审问!” “是!”几个兵痞狞笑着,抽出腰间的绳索,就要上前捆绑。罗山的妻子和女儿,吓得发出了绝望的哭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住手!”一个清朗的声音,突兀地在巷口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崭新八品官服,面容俊秀的年轻人,正背着手,慢悠悠地从巷口走了进来。 张德彪看到来人身上的官服,眉头一皱:“你是什么人?敢管我城防营的闲事?” 杜淳没有理他,径直走到罗山的面前,将他那惊魂未定的妻女扶到了一旁,这才转过头,看向张德彪。 “我乃郡守府后勤司新任主事杜淳。”他亮出了自己腰间的官牌。 “张统领好大的官威啊,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当街强抢民女,栽赃陷害良民吗?” 张德彪的脸色微微一变,后勤司主事?那可是个肥差,听说昨天才刚刚上任,没想到就是眼前这个毛头小子。 他眼珠一转,冷笑道:“杜主事,你怕是弄错了。此人乃是盗匪,我等是在为民除害,你可不要被他骗了。” “盗匪?”杜淳笑了,他从怀里摸出一锭足有十两重的银子,扔到了张德彪的怀里。 “张统领今日辛苦了,这点银子,不成敬意,拿去给弟兄们喝杯茶。” 他又看向那个被兵痞们推出来的受害大娘,同样扔过去一锭银子。 “这位大娘想必也是受惊了,这点银子,算是给你压压惊。至于这钱袋,就当是我买下了。” 这番操作,把所有人都看傻了。张德彪捏着那沉甸甸的银子,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今天来,本就是为了羞辱罗山,顺便敲点油水,如今钱也到手了,对方又是个自己暂时惹不起的官,再纠缠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他恶狠狠地瞪了罗山一眼,又看了一眼杜淳,最终只能不甘心地一挥手。 “我们走!”一群人来得气势汹汹,走得却是灰头土脸。巷子里,终于恢复了平静。 罗山看着眼前这个替自己解围的年轻人,眼神复杂。 他抱拳躬身,沉声说道:“多谢杜主事出手相助,今日之恩,罗某没齿难忘。只是,罗某已是戴罪之身,主事与我扯上关系,怕是会惹祸上身。” “无妨。”杜淳摆了摆手,他看着眼前这个落魄的英雄,开门见山。 “罗将军,你想不想改变眼下的局面?”罗山身躯一震,抬起头,不解地看着杜淳。 “想不想让你身后的妻女,不再担惊受怕,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想不想让那些曾经陷害你,欺辱你的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杜淳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罗山的心坎上。 罗山沉默了,他那双饱经风霜的虎目里,闪烁着痛苦、不甘,还有一丝被重新点燃的火焰。 他想起了自己被剥去军甲,赶出军营的那一天。想起了同僚们的冷眼,想起了小人们的嘲讽。想起了妻子为了生计,那双被皂角水泡得红肿的双手。想起了女儿看着别家孩子吃糖葫芦时,那渴望而又懂事的眼神。 一股巨大的悲愤和不甘,涌上心头。“主事说笑了。”他最终还是苦涩地摇了摇头:“我如今一介罪民,还能有什么作为?” “这世上,卑鄙无耻的小人太多,刚正不阿的英雄太少。”杜淳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开口。 “我杜淳恰好就不喜欢跟那些偷奸耍滑之辈为伍。我缺一个能为我披荆斩棘的将军,也缺一个能让我放心托付后背的兄弟。” “罗山,你可愿意,随我一起,在这吃人的世道里杀出一条血路来?” 杜淳的眼神,明亮而又真诚,充满了强大的感染力。 罗山看着他,又回头看了看身后那双写满了期盼和担忧的眼睛。 良久。他猛地单膝跪地,对着杜淳,抱拳低头,声音铿锵如铁。“罪将罗山,愿为主事大人,效死命!” 第四十三章 安顿家小收虎将,仇家上门 半个时辰后,罗山家中。杜淳看着眼前这间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的屋子,心中对罗山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屋里除了一张缺了腿的木桌和几条板凳,几乎再无他物。 墙角堆着一堆洗得发白的衣物,旁边放着一个大木盆,盆里的水还带着未散尽的泡沫,显然罗山的妻子方才正在为人浆洗衣物。 一个堂堂的城防营统领,被革职之后,竟清廉到如此地步,足见其为人。 杜淳越发觉得自己这趟没有白来,捡到宝了。他不再犹豫,从怀里直接掏出了五张十两面额的银票,共计五十两,递到了罗山面前。 “罗将军,这点银子你先拿着,安顿一下家里的用度。”罗山看着那厚厚一沓银票,虎目瞬间就红了。 他一个七尺高的汉子,在战场上刀山火海都未曾皱过一下眉头,此刻却因为这区区五十两银子,激动得嘴唇都在哆嗦。 他被革职之后,家中积蓄早已耗尽,这几个月全靠妻子为人洗衣缝补,赚取几个铜板勉强度日,连让女儿吃上一顿饱饭都成了奢望。 这五十两银子,对如今的他来说不啻于救命钱。 “主事大人,这如何使得!”罗山推辞道:“您今日已对我有救命之恩,罗某怎能再要您的钱财。” “拿着!”杜淳直接将银票塞进了他的手里,不容置喙。 “你现在是我的人,我自然不能让你和嫂夫人、侄女再受苦。再说了,我让你办的事,也需要些本钱。” 杜-淳沉吟片刻,继续说道:“罗将军,如今你既然跟了我,你的家人,也就是我的家人。这郡城里,你的仇家太多,嫂夫人和侄女留在这里,我实在不放心。” 他想了想,提出了一个方案。 “这样,我写一封信,你带着嫂夫人和侄女,即刻动身,前往楼兰城。到了那里,你们去城南杏林巷,找一个姓柳的大嫂,她是我家中主事的大嫂。你把信交给她,她自会为你们安排好一切。” “楼兰城?”罗山愣了一下。 “没错。”杜淳点了点头:“我在那里有些产业,也有些薄面。你们到了那里,我会让我的几位嫂嫂,为你们寻一处僻静的宅院住下,保证无人打扰,衣食无忧。这样一来,你没了后顾之忧,才能放开手脚,为我做事。” 这个安排,不可谓不周到。既解决了罗山家眷的安全问题,又变相地将罗山的家人置于自己的羽翼之下,让他能更加死心塌地地为自己卖命。 罗山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其中的深意。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杜淳一眼,然后郑重其事地将那五十两银票和杜淳亲笔写下的书信贴身收好。 他再次单膝跪地,这一次是双膝!“主事大人再造之恩,罗山无以为报!从今往后,我这条命,就是您的了!” “快起来!”杜淳连忙将他扶起:“你我兄弟相称,日后不必行此大礼。” 两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杜淳给了罗山三天时间,让他将家中之事处理妥当,然后带着妻女即刻启程。 等安顿好家人之后,罗山再独自返回郡城,听候杜淳的差遣。 而杜淳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利用他之前在军中的人脉,暗中招募一批可靠的退伍老兵,人数不必多,但个个都必须是身手了得,且信得过的好手。 这是杜淳为自己准备的第一支私人武装力量。交代完一切,杜淳便不再停留,起身告辞。 罗山亲自将他送到巷口,看着杜淳那年轻却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的尽头,他那双沉寂了许久的虎目之中,重新燃起了名为希望的火焰。 …… 回到后勤司,已是临近傍晚。杜淳的心情极好,收服了罗山这员猛将,让他感觉自己在这郡城里,总算是有了一点立足的根基。 他哼着小曲,迈步走进后勤司的大门,准备回自己的签押房里,好好规划一下接下来的计划。 可他还没走几步,就被人拦住了去路。拦住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今天上午才在他手底下吃了大亏的那个城防营李将军! 此刻的李将军,身边没带一个亲兵,脸上也没了上午的嚣张跋扈,反而堆着一脸虚伪的笑容,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哎呀,杜主事,可算是等到您了。”李将军一见到杜淳,便热情地迎了上来。 杜淳眉头一挑,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李将军这是何意?莫不是上午的军械还没领够,又来我这后勤司讨要说法了?” “哪里,哪里!”李将军连忙摆手,脸上的笑容愈发谄媚:“上午是末将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主事大人,还望大人您海涵,千万别往心里去。” 他将手中的食盒递了上来,满脸讨好地说道:“这是城里醉仙楼’席面,末将特意备下,算是给大人您赔罪了。还请大人您赏个脸,咱们找个地方,喝两杯,交个朋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杜淳心中冷笑,他可不信这莽夫会有这么好心。 他没有去接那食盒,只是淡淡地开口:“李将军客气了,赔罪就不必了。只要将军日后,能按规矩办事,杜某便感激不尽了。” 见杜淳不吃这套,李将军的脸色微微一僵,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 他凑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用一种神秘兮兮的语气说道:“杜主事,明人不说暗话,末将今天来,是想跟您谈一笔大买卖。” 他顿了顿,眼神在四周扫了一圈,见无人注意,才继续说道:“末将已经打听清楚了,杜主事您,在来郡城之前,不过是楼兰城里一个做卤味的厨子。” “您能一步登天,坐上这主事的位置,靠的是郡守大人的赏识。” “可这官场上的恩宠,就像天上的云,今天还在,明天说不定就散了。” 李将军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您想不想,给自己找一条真正的,能让您一辈子都高枕无忧的后路?” 第四十四章 李将军摆鸿门宴,杜主事将计 杜淳看着眼前这个满脸堆笑的李将军,心中一片透亮。一条真正的后路?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耳熟呢。 当初刘振邦拉他上船的时候,说的也是类似的话。这些混迹官场的老油条,一个个都把自己当成了猎人,把别人当成了可以随意摆布的猎物。 “哦?”杜淳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盘算开了。 他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直接拒绝,只是慢悠悠地说道:“李将军的好意,杜某心领了。只是这后勤司里,事务繁忙,我一个新上任的,还有许多东西要学,怕是没时间赴宴啊。” “哎,杜主事此言差矣!”李将军见他没有一口回绝,心中一喜,连忙上前一步,更加热情地说道:“正因为您是新上任,才更要跟我们这些军营里的粗人多走动走动嘛!” “您放心,绝对耽误不了您多少时间!就在城西的醉仙楼,雅间都给您备好了!咱们就喝两杯薄酒,聊表心意,点到为止,点到为止!” 李将军的态度放得极低,几乎是半求着杜淳。这副样子,让杜淳心中更加笃定,今晚这顿饭绝对没那么简单。 他眼珠一转,想起了昨夜云中燕对自己的警告,又想起了郡守张承安那深不可测的城府。 自己现在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郡守在拿自己当鱼饵,红花会在拿自己当棋子。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搅一搅这潭浑水,看看这李将军的背后到底站着谁,他又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既然李将军如此盛情,杜某若是再推辞,倒显得不识抬举了。”杜淳故作沉吟了片刻,终于松了口。“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杜主事果然是爽快人!”李将军见他答应,顿时喜上眉梢,连忙在前头引路。“杜主事,请!” …… 醉仙楼,天字号雅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将军频频举杯,热情得有些过分。 “杜主事,来,末将再敬您一杯,您年少有为,前途不可限量,以后还要请您多多关照我们城防营的弟兄们啊!” 杜淳来者不拒,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醉意,一杯接一杯地往下灌,仿佛已经彻底被这阿谀奉承给灌得晕头转向。 “好说,好说,李将军太客气了!”他打着酒嗝,舌头都有些大了:“咱们都是为郡守大人办事,理应互相照应!” 李将军看着他这副模样,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轻蔑和得意。 一个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毛头小子,果然没什么城府,三杯黄汤下肚,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他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挥手让伺候的下人都退了出去,关上了雅间的房门。 他凑到杜淳身边,压低了声音,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杜主事,你我一见如故,有些掏心窝子的话,我才跟你说。” “您别看郡守大人现在对您恩宠有加,可伴君如伴虎啊,咱们这位郡守大人,心思深沉,翻脸比翻书还快。今天能把您捧上天,明天就能把您踩进泥里!” 李将军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杜淳的反应。杜淳的脸上,果然露出了几分惊慌和后怕,他端着酒杯的手,都微微颤抖了一下。“李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杜主事你得给自己找个更牢靠的靠山!”李将军图穷匕见,声音里充满了蛊惑。 “实不相瞒,末将背后,另有高人,这位高人,身份尊贵,权势滔天,远非张承安一个地方郡守可比!” “只要杜主事您愿意弃暗投明,以后这西州郡,不,乃至整个大炎王朝,都有您的一席之地!” 杜淳的脸上,露出了挣扎和犹豫的神色。他端起酒杯,猛地灌了一大口,然后重重地将酒杯砸在桌上。 “妈的,当官真他娘的累!”他像是彻底放开了,满脸通红地抱怨起来。 “我一个厨子,本来就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挣点钱,让我那几个嫂嫂过上好日子,谁他娘的想卷进这些破事里来!” “什么狗屁主事,一个月才几两俸禄,还不够我塞牙缝的,整天提心吊胆,生怕哪天就掉脑袋了!” 他一边骂,一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眼神迷离地看着李将军。“李将军,你说的那个高人,真的那么厉害?” “那是自然!”李将军拍着胸脯保证:“只要你点头,金山银山,高官厚禄,唾手可得!” “好!”杜淳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身体摇摇晃晃。 “干了,这鸟官,老子不当也罢!只要能让我和我的家人高枕无忧,跟谁干不是干!” 李将军看着杜淳这副被彻底说服的模样,心中狂喜! 成了!他连忙扶住杜淳,假惺惺地说道:“杜主事,你喝多了,先坐下,先坐下。” 他一边安抚着杜淳,一边悄悄对着门外,打了个只有他自己人才懂的手势。 “杜主事,口说无凭,你若真有此意,不如写下一封投名状?”李将军试探着问道。 “写,现在就写!”杜淳大着舌头,拿起桌上的笔墨,就在一张餐纸上,胡乱地画了起来。 他写得歪歪扭扭,语无伦次,内容大多是对张承安的抱怨和对未来的向往,最后还按上了一个沾满酒渍的手印。 李将军接过那张所谓的投名状,如获至宝。他看着眼前这个已经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的年轻人,脸上露出了残忍而又得意的笑容。 杜淳啊杜淳,你还是太嫩了!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纸收入怀中,然后快步走出雅间,对着早已等候在外的亲兵低声吩咐。 “鱼已经上钩了!立刻去请郡守大人过来,就说人赃并获!”亲兵领命,飞也似的去了。 李将军重新回到雅间,看着趴在桌上昏睡的杜淳,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加官进爵,平步青云的美好未来。 而趴在桌上的杜淳,那张埋在臂弯里的脸,嘴角却悄无声息地,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好戏才刚刚开始。 第四十五章统领灌酒设毒计 雅间之内,酒气熏天。杜淳依旧趴在桌上,发出均匀的鼾声,仿佛真的已经醉死过去。 李将军则像一头焦躁的野兽,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杜淳,又满怀期待地望向门口,那副急不可耐的样子,仿佛已经等不及要看一场好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门外传来了一阵沉稳而又杂乱的脚步声。 李将军精神一振,连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甲,快步迎了上去。 房门被从外面推开。郡守张承安一身便服,却依旧不怒自威,在他身后跟着那个山羊胡师爷,以及数名手按腰刀的精锐护卫。 “大人!”李将军一见到张承安,立刻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地行礼。 张承安的视线越过他,落在了雅间之内,当他看到趴在桌上,烂醉如泥的杜淳时,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抹谁也看不懂的幽光。 “这就是你说的,人赃并获?”张承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正是!”李将军一脸兴奋地从地上爬起来,从怀里掏出那张被他视若珍宝的投名状,双手呈了上去。 “大人请看,这杜淳狼子野心,借着酒劲,将他对您的不满和盘托出!还亲笔写下了这封投靠信,想要另投他主!末将担心口说无凭,特意将他稳住,请大人您亲自前来定夺!” 李将军说得是慷慨激昂,仿佛自己是那个识破奸计,忠心护主的头号功臣。 山羊胡师爷接过那张沾满了油渍和酒气的餐纸,凑到灯下仔细看了看,随即发出一声冷哼。 “哼,字迹潦草,言语癫狂,满纸都是怨怼之词,看来此人,果然是心怀叵测,包藏祸心!” 他将那张纸呈给张承安,在一旁煽风点火:“大人,您看,您对他委以重任,他却不知感恩,反而心生怨恨,此等反骨之徒,绝不可留啊!” 张承安接过那张纸,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便将其扔在了桌上。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他缓缓走到桌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烂醉如泥的杜淳,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杜淳。”他淡淡地开口。桌上的人,毫无反应,只是翻了个身,继续打着鼾。 李将军见状,立刻上前,一把揪住杜淳的衣领,将他从桌上提了起来。 “杜淳,别装死了,郡守大人在此,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杜淳被他这么一晃,像是才悠悠转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神涣散,根本无法聚焦。 “谁啊,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他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当他的视线,好不容易落在张承安的脸上时,他像是被吓了一跳,脸上的醉意瞬间清醒了三分。 “大人?您怎么来了?”他挣扎着想要站稳,身体却晃得更厉害了,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杜淳,你好大的胆子!”张承安还没开口,李将军便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指着杜淳的鼻子厉声喝问。 “你私下非议上官,意图背主求荣,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我没有啊……”杜淳一脸茫然和无辜,他看着桌上那张所谓的投名状,又看了看周围杀气腾腾的护卫,吓得脸色都白了。 “大人,冤枉啊,我就是喝多了,跟李将军说了几句胡话,我哪有那个胆子啊!”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张承安的大腿,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大人,您要相信我啊,我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都是这酒,都是这酒害了我啊!” 他这副痛哭流涕,悔不当初的模样,演得是入木三分。李将军看着他这副丑态,脸上充满了鄙夷。 “现在知道怕了?晚了!”他冷笑着,对着张承安一抱拳:“大人,此獠罪证确凿,末将恳请大人下令,就地将其正法,以儆效尤!” 山羊胡师爷也跟着附和:“李将军言之有理。此风断不可长,必须严惩!” 一时间,整个雅间之内,杀气弥漫。杜淳仿佛被吓傻了,只是跪在地上,瑟瑟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承安看着脚下这个痛哭流涕的年轻人,沉默了良久。他缓缓地蹲下身子,捏住了杜淳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 他盯着杜淳那双充满了恐惧和泪水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杜淳,本官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告诉本官,你今晚都跟李将军说了些什么?” 机会来了!杜淳心中一声呐喊,但他脸上依旧是一副快要吓尿了的表情。 他结结巴巴,颠三倒四地开口:“我记不清了,我就记得,李将军说大人心思深沉,靠不住。” “他还说,他背后有高人,让我跟他混,说能给我金山银山,高官厚禄。” “我当时喝多了,就顺着他的话,说了些胡话,我真的不是有心的啊,大人!” 他这番话,说得断断续续,却像是一记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李将军的心上! 李将军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你胡说八道!”他指着杜淳,气得浑身发抖:“大人,您别听他胡言乱语,他这是在血口喷人,倒打一耙!”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杜淳像是被逼急了,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李将军。“你敢不敢对天发誓,你今晚没说过这些话?!” “我……”李将军一时语塞。这些话他的确说过! 可他做梦也没想到,杜淳这个在他看来已经醉死的家伙,竟然记得一清二楚,还当着郡守大人的面,全都给捅了出来! “够了!”一声沉喝,打断了两人的争吵。张承安缓缓站起身,脸上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李将军,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杜淳,嘴角忽然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他没有再追问谁是谁非,反而转头看向了李将军。 “李将军,你身为朝廷命官,城防营统领,不好好在军中当值,却在此地,与同僚饮酒作乐,还险些酿成误会,成何体统?” 这话的偏袒之意,再明显不过了。李将军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大人这是不打算深究了。 他连忙顺着台阶下:“大人教训的是,末将知错了,末将甘愿受罚!” “也罢。”张承安摆了摆手,淡淡地说道:“念你也是为了替本官分忧,才出此下策。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罚你三个月俸禄,官降一级,以观后效。你可服气?” “服,末将心服口服!”李将军磕头如捣蒜,官降一级虽然肉疼,但总比丢了性命强。 处理完李将军,张承安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杜淳身上。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同样训斥杜淳几句,然后将此事揭过。 可谁也没想到,张承安接下来的话,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他看着杜淳,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赞许的笑容。 “杜淳,你做得很好。你不仅识破了李将军的试探,还能将计就计,引蛇出洞,这份心智,这份胆色,都让本官刮目相看。从今天起,你后勤司主事的职位,前面加一个代字,改为代主事。” 这话一出,李将军和山羊胡师爷全都懵了。将计就计?引蛇出洞?这明明是杜淳喝醉了酒,胡言乱语,怎么到了郡守大人嘴里,就成了他心思缜密,将计就计了? 还有,从主事变成代主事,这不等于是降职了吗?这算什么赏赐?杜淳也愣住了,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张承安这个老狐狸,分明是看穿了一切!他既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就处置了李将军这个军方将领,又不想让自己这个鱼饵显得太过聪明,难以掌控。 所以,他才会说出这番话。明面上,是夸赞自己,将整件事定性为一场对自己的考验。 暗地里,却用一个代字敲打自己,告诉自己不要得意忘形,他随时可以收回这一切。 好手段!杜淳心中暗骂一声,脸上却不得不做出感激涕零的表情。 “多谢大人栽培,下官一定再接再厉,绝不辜负大人的期望!” “嗯。”张承安满意地点了点头,正准备再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雅间的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砰的一声,猛地撞开! 一名郡守府的家丁,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血色全无,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凄厉! “大人!不好了!王老爷他昨夜在府中,被人杀了!” 第四十六章 将军请缨查凶案,杜淳无奈 王老爷!这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寂静的雅间内轰然炸响!在场的所有人,脸色都在一瞬间变了。 西州郡城里,姓王的大户人家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能让郡守府的家丁如此惊慌失措,用上王老爷这个尊称的,只有一个!郡守张承安的姐夫,城中首富,王德发! “你说什么?”张承安猛地转过身,一把揪住那家丁的衣领,双目赤红,那张一向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失控的狰狞。“你再说一遍,谁被杀了?” “是王德发王老爷……”那家丁被他吓得魂飞魄散,牙齿都在打颤。“今天一早,王府的下人去叫老爷起床,才发现老爷他已经死在了卧房里,身上全是血。” “砰!”张承安一脚踹开那家丁,整个人如同暴怒的雄狮,身上散发出的滔天杀气,让整个雅间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好几度。 他最疼爱的姐姐,中年丧夫,好不容易拉扯大一儿一女,他这个做弟弟的,为了让姐姐后半生能有个依靠,才亲自做媒,将她嫁给了当时还只是个小商人的王德发。 这些年,他更是利用自己的权势,处处为王德发铺路,才让他从一个小小的行商,坐到了如今西州首富的位置。 可以说王德发就是他张承安在这西州郡城的脸面之一!如今,他的姐夫竟然在自己的府邸里,被人悄无声息地杀了!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谋杀,这是在打他的脸!是在赤裸裸地挑衅他这个西州郡守的威严!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张承安气得浑身发抖,他一拳砸在旁边的梨花木圆桌上,那坚实的桌面,竟被他生生砸出了一道清晰的裂纹! 站在一旁的杜淳,心中也是掀起了惊涛骇浪。血光之灾!系统刷新出的那条白银级情报,竟然真的应验了! 而且还是以如此惨烈的方式!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情报系统,简直是神鬼莫测,精准得令人发指! 他原本还以为所谓的血光之灾,可能只是摔一跤,磕破头之类的意外。他做梦也没想到,竟然是被人直接取了性命!这一刻,他对系统的敬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大人息怒!”山羊胡师爷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劝慰。 “当务之急,是立刻封锁现场,查明真凶,为王老爷报仇雪恨啊!” “报仇,对,报仇!”张承安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环视了一圈雅间内噤若寒蝉的众人,声音沙哑而又狠戾。 “传我将令!封锁全城,许进不许出,挨家挨户地给本官搜!本官就不信,那凶徒还能插上翅膀飞了不成!”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饿狼一般,死死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谁能为本官查出此案真凶!本官许他官升三级,赏黄金千两,良田百亩!”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张承安这番话一出口,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官升三级!黄金千两!这简直是一步登天的天大诱惑!刚刚才因为被降职而灰头土脸的李将军,眼睛瞬间就亮了! 他觉得自己将功赎罪,飞黄腾达的机会来了!他噗通一声,再次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如钟,充满了破釜沉舟的决绝! “大人!末将愿立下军令状!三日之内,必定为大人擒获凶徒,若是不成,末将愿提头来见!” 他现在急需一个机会,来洗刷自己刚才的耻辱,重新赢回郡守大人的信任。 而这个案子,就是上天赐给他的最好机会!他虽然脑子不怎么灵光,但他是军人,查案不行,抓人总是在行的! 只要发动城防营的数千弟兄,把整个郡城翻个底朝天,还怕找不到一个凶手? 张承安看着跪在地上,一脸决然的李将军,心中的怒火稍稍平复了一些。 他现在需要的就是一个能替他冲锋陷阵,将他的怒火宣泄出去的人。 而李将军无疑是最好的人选。“好!”张承安猛地一拍扶手:“本官就给你这个机会!本官再给你加派三百府衙精锐,全权由你调遣!记住,本官要的是活口,本官要亲自审问,到底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末将遵命!”李将军激动得满脸通红,他感觉自己已经看到了官复原职,甚至更进一步的美好前景。 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然后便如同一头下山的猛虎,带着满身的杀气,风风火火地冲出了雅间,点兵抓人去了。 雅间里,气氛依旧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张承安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脸上的阴沉之色,没有丝毫减退。 杜淳站在角落里,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王德发的死,背后肯定不简单。能悄无声息地潜入首富的府邸,杀死一个大活人,再悄然离去,这绝对不是一般的盗匪能做到的。 他隐隐感觉,这件事的背后,恐怕还牵扯着更深层次的博弈自己这个小小的代主事,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时间,就在这种煎熬的等待中,一点点流逝。转眼间,半日已过。 就在张承安的耐心即将耗尽之时,雅间的房门,再次被人推开。 去而复返的李将军,一脸颓然地走了进来,他身后的甲胄上,还沾着不少泥点,显然是奔波了许久。 他一进门,便噗通一声,双膝跪地,连头都不敢抬。“大人,末将无能。” 张承安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说!查到什么了?” “回大人。”李将军的声音都在发颤:“末将带人封锁了王府,勘察了现场,也盘问了所有下人,可是什么线索都没有找到。” “凶手就像个鬼一样,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脚印,没有留下任何指纹,王老爷是被人一刀封喉,干净利落,连挣扎的痕迹都没有。”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张承安勃然大怒,他一脚踹在李将军的胸口,将他踹得倒飞出去,狠狠地撞在墙上。 “本官养你们这群饭桶,有什么用!”李将军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却不敢有丝毫怨言,只是跪在地上,拼命地磕头。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完蛋了。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他的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了站在角落里,一直默不作声的杜淳!对了!还有他!死道友不死贫道! 李将军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连滚带爬地扑到张承安的脚下,指着杜淳,大声喊道:“大人,大人息怒!” “末将虽然无能,但末将觉得,此案蹊跷,非同寻常,绝非我等武夫所能破解!此案,需要一个心思缜密,聪慧过人之人来侦办!” 他话锋一转,用一种充满敬佩的语气说道:“而杜主事,恰好就是这样的人才!他方才能将计就计,识破末将的试探,可见其心智远超常人!” “末将恳请大人,将此案交由杜主事全权负责,他一定能为大人您查明真相,抓住真凶!” 此言一出,杜淳的眼皮,猛地一跳!他心中顿时有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这个李将军,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账东西!自己查不出来,就把这口黑锅硬生生地甩到了自己头上! 杜淳刚想开口辩解,却发现张承安那双充满了血丝和杀气的眼睛,已经死死地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杜淳。”张承安的声音,沙哑而又冰冷,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李将军说得似乎有几分道理,本官也觉得你是个聪明人,这个案子,就交给你了。给你三天时间,查出真凶,本官之前许诺的赏赐加倍!若是查不出来……” 张承安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言中的威胁,却比任何话语都更加令人心悸。 杜淳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了。他只能硬着头皮,从角落里走了出,躬身一拜。“下官遵命。” 第四十七章 临危受命探凶宅,一言惊醒梦 杜淳的头皮一阵发麻。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两头猛虎夹在中间的一只兔子,跑也没处跑,躲也没处躲。 李将军这个王八蛋,自己破不了案,临死前还要拉他做个垫背的!而张承安这个老狐狸,更是顺水推舟,直接把这口能压死人的黑锅,严严实实地扣在了他的脑袋上! 三天!这诺大的郡城,藏龙卧虎,一个能在首富府邸来去自如的杀手,岂是那么好找的?这哪里是给他机会,这分明是给他送上了一道催命符! 杜淳的脑子飞速转动,他很清楚,自己现在但凡露出半点退缩或是不满,张承安那压抑的怒火,就会瞬间将他吞噬。 他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翻腾的万千思绪强行压下,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躬身领命。 从醉仙楼出来,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冰冷的夜风一吹,杜淳那因为饮酒而有些发热的头脑,瞬间清醒了不少。 他不能等,一刻都不能等!三天时间,听着不少,可对于一桩毫无头绪的命案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他必须立刻行动! “杜主事,咱们现在去哪?”山羊胡师爷跟了上来,脸上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假惺惺地问道。 张承安虽然回府了,却派了这位师爷和一队府衙的精锐护卫,美其名曰协助杜淳办案,实则就是监视。 “去王府。”杜淳吐出两个字,脚下的步子迈得飞快。 王德发的府邸就在城东最繁华的地段,朱门高墙,气派非凡。只是此刻,这座豪宅却被一片死寂和悲戚所笼罩。 大门外,李将军留下的城防营兵士依旧将整个府邸围得水泄不通,门口挂着的两盏白灯笼,在夜风中摇曳,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杜淳亮明身份,畅通无阻地走了进去。一进院子,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便混杂着纸钱的焦糊味,扑面而来。 院子里,王府的下人们跪了一地,哭哭啼啼,乱作一团。主厅之内,更是设起了灵堂,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身穿孝服,正趴在一具棺木上,哭得死去活来。 想必这位,便是郡守张承安的姐姐,王德发的正妻,王夫人了。 杜淳没有去打扰这位沉浸在悲痛中的可怜女人,他带着师爷和护卫,径直走向了案发的后院卧房。 卧房已经被查封,门口贴着封条,两名官差守在那里。 “杜大人。”见到杜淳,官差连忙行礼,杜淳点了点头,示意他们撕开封条。 推开房门,一股更加浓郁的血腥气味瞬间涌了出来,熏得人几欲作呕。 房间里陈设奢华,地上的波斯地毯,桌上的古玩玉器,无一不彰显着主人的富有。可此刻,这些珍宝却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 地毯上,一滩早已凝固发黑的血迹,触目惊心,从床边一直蔓延到门口。 杜淳皱着眉头,仔细地勘察着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正如李将军所说,现场干净得有些过分。门窗完好无损,没有丝毫被撬动的痕迹。 房间里的陈设虽然凌乱,但明显是主人死后,下人们慌乱之中弄乱的,并没有打斗的迹象。 凶手就像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进来,一刀毙命,然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把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下人,还有昨夜负责守夜的人,都给我叫过来。”杜淳沉声吩咐道。 很快,一个吓得面无人色的小厮和两个抖如筛糠的家丁被带了过来。 杜淳挨个盘问,问得极为仔细。从王德发昨夜的饮食起居,到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甚至连半夜起了几次夜,他都问得清清楚楚。 可结果,却依旧是一无所获。三人的说辞几乎一模一样,王德发昨夜早早就睡下了,并无任何异常,他们守在院外,也未曾听到半点动静。 杜淳的眉头越皱越紧。他又传唤了王府的管家,账房,甚至马夫和厨娘,将王府上下几十号人,挨个盘问了一遍。 一圈下来,一个多时辰过去了,杜淳口干舌燥,却依旧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王德发此人,虽然贪财好色,但为人还算谨慎,并未与人结下什么深仇大恨。 最近也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整个案子,仿佛走进了一个死胡同。山羊胡师爷站在一旁,看着杜淳徒劳无功,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杜代主事,这天色也不早了,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歇着,明日再查?”他阴阳怪气地开口:“反正还有两天多的时间呢,不急,不急。” 杜淳没有理会他的嘲讽,他靠在院中的一颗老槐树下,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脑中不断复盘着今天得到的所有信息。 线索太少了。凶手的目标明确,手法专业,显然是蓄谋已久。想要在三天内破案,无异于痴人说梦。难道,自己真的要折在这里?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就在他心烦意乱之际,他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大人,小的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杜淳回头一看,正是今天在后勤司,被他提拔到身边的那个年轻书办周平。 他奉了杜淳的命令,也一直跟在旁边,负责记录口供。 “说。”杜淳有些不耐烦。周平被他那冰冷的语气吓得缩了缩脖子,但还是鼓起勇气,小声地说道:“大人,小的刚才听那些下人闲聊,说王老爷虽然妻妾成群,但为人却十分吝啬,对哪个女人都抠门的很。” “唯独对半年前新纳的那房小妾,出手却是阔绰至极,金银首饰,绫罗绸缎,流水似的往她房里送,宠爱得不得了。” 这话一出,杜淳那混沌的脑子,仿佛被一道闪电猛地劈开!吝啬!宠爱!这两个截然相反的词,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矛盾点! 一个视财如命的吝啬鬼,为什么会突然对一个女人如此大方?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杜淳那双黯淡下去的眸子,瞬间重新亮了起来!他一把抓住周平的肩膀,那力道之大,捏得周平生疼。“你说的那个小妾,现在人在哪里?” “就在西厢房,刚才也被叫来问过话,哭得梨花带雨的,看着好不可怜。” “好!”杜淳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兴奋的笑容,他凑到周平耳边,压低了声音,飞快地吩咐了几句。 周平听得连连点头,脸上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办得妥妥当当!”周平领了命,立刻转身,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杜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大步流星地走出王府,对着门口的护卫沉声喝道:“备马,回郡守府!” “杜代主事,您这是?”山羊胡师爷一脸错愕地跟了上来。 杜淳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带着一种智珠在握的自信。 “回去禀告郡守大人,就说真凶的眉目,我已经有了!” 他翻身上马,对着一脸震惊的师爷,留下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大人,我需要您下一道命令,明日一早,将王府所有家眷,无论主仆,全部带到郡守府大堂!” 第四十八章 巧设公堂审小妾,铁证如山定罪 郡守府,大堂。天刚放亮,这里便已是戒备森严,气氛肃杀。两排身披重甲的府衙护卫,手持水火棍,分列左右,神情冷峻。 堂下,王德发府上的一众家眷,从正妻王夫人,到各个妾室、管家、下人,乌泱泱跪了几十号人,一个个面带惊恐,噤若寒寒。 大堂正中,郡守张承安端坐于太师椅上,一身绛紫色官袍,面沉似水。 一夜未眠,让他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布满了疲惫和阴鸷,眼中的血丝,更是让他的威严之中,平添了几分骇人的杀气。 杜淳就站在他的身侧,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官服,神情淡然,与周围紧张压抑的气氛格格不入。 “杜淳,你昨日说已经有了凶手的眉目,本官把人给你都带来了。”张承安的声音沙哑,透着一股极不耐烦的催促。“现在,你可以开始了。” “是,大人。”杜淳躬身一拜,从张承安的身侧走了出来,站到了大堂中央。他那双清亮的眼睛,缓缓扫过堂下跪着的每一个人。 被他看到的人,无不心头一颤,下意识地低下头去,不敢与他对视。 “诸位,想必你们也都知道,王老爷在府中遇害,郡守大人雷霆震怒,限我三日之内,必须破案。” 杜淳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我这人没什么本事,查案的手段也简单,就是问话。接下来,我会问你们每人一个问题,你们只需回答是,或者不是。” “但我要提醒各位一句,我这人脾气不太好,最讨厌别人骗我。谁要是敢在我面前耍花样,说一句谎话……”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可就别怪我,让你们见识见识府衙大牢里的那些刑具了。” 赤裸裸的威胁!堂下的众人,吓得身子抖得更厉害了。杜淳很满意这种效果,他要的就是这种高压之下的心理震慑。 他踱着步子,走到了那群花枝招展的妾室面前,目光最终落在了其中一个身穿素白衣裙,哭得梨花带雨,看起来最为柔弱娇美的女子身上。 “你就是芸娘?”杜淳开口问道。那女子正是王德发半年前新纳的小妾,芸娘。 她闻言,娇躯一颤,抬起那张我见犹怜的俏脸,怯生生地答道:“回大人,奴家正是。” “很好。”杜淳点了点头,他围绕着芸娘,不紧不慢地走了两圈,那审视的目光,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通透。“我问你,王老爷待你如何?” “老爷待奴家恩重如山。”芸娘抽泣着回答。 “是吗?”杜淳轻笑一声:“我怎么听说,王老爷对你宠爱有加,别的姐姐妹妹都求不来的金银首饰,他却流水一样地往你房里送?” 此言一出,跪在旁边的几房妾室,脸上都露出了嫉妒和不忿的神色。芸娘的脸色微微一白,连忙辩解:“那是老爷他疼惜奴家。” “疼惜你?”杜淳脸上的笑容更盛,却也更冷:“我再问你,三个月前,你是不是在城郊的翠屏山下,用一千两银子,买下了一座带花园的别院?” 芸娘的瞳孔,猛地一缩!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一个妾室,每月的月钱不过十两,你是如何拿出这一千两巨款的?” 杜淳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平地起惊雷!“说!” “我……我……”芸娘彻底慌了神,她拼命地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奴家不知道,奴家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啊!” 她猛地转向主位上的王夫人,爬过去抱住她的大腿,哭喊道:“夫人,您要为奴家做主啊,奴家是冤枉的,奴家没有买什么别院啊!” 王夫人看着她这副可怜的模样,也有些于心不忍,她抬起头,看向张承安,又看了看杜淳,迟疑地开口:“杜大人,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芸娘她平日里,连大门都很少出,怎么可能去买什么别院?” “误会?”杜淳冷哼一声。他不再理会哭天抢地的芸娘,而是转过身,对着张承安一抱拳。“大人,人证物证俱在,还请大人定夺!” 张承安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虽然也觉得这个芸娘有些可疑,但仅凭这些,就断定她是杀人凶手,未免太过草率。“杜淳,你说的证据在何处?” 杜淳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拍了拍手。大堂侧门,周平快步走了进来,他的手上,捧着一叠厚厚的卷宗。 “大人!”周平将卷宗呈上:“这是小的昨夜,连夜从城中各大银楼、布庄查到的账目。从半年前开始,芸娘名下,总共消费了不下三千两白银,这里面,每一笔都有她亲自画押的凭证!” “另外,这是城南牙行王掌柜的画押证词,三个月前,正是他亲手为芸娘办理了那座别院的过户手续千真万确!” 铁证如山!芸娘看着那些白纸黑字的证据,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地上,面如死灰。 “不……不是我……”她依旧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还敢狡辩!”杜淳厉喝一声:“王德发虽然有钱,却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他怎么可能给你这么多钱,让你如此挥霍?”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钱根本就不是王德发给你的!”杜淳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死死地盯着她。“芸娘,你背后,是不是还藏着一个男人?” 这句话,像一道晴天霹雳,彻底击碎了芸娘最后的心理防线!她猛地抬起头,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怨毒和疯狂! “是又怎么样!”她忽然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王德发那个老不死的,他就是个畜生,他把我买回来,不过是当成一个玩物,他根本不爱我!” “我爱的是李郎,只有李郎才是真心待我好的人!,给我买首饰,给我买宅子,他答应我,要带我远走高飞,过神仙一样的日子!” “是你们,是你们逼我的,如果不是王德发那个老东西不肯放我走,我们又怎么会杀了他!” 她终于认罪了!整个大堂,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惊人的反转,给震得目瞪口呆。 谁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最柔弱,最不起眼的女子,竟然会是杀害王德发的真凶! 张承安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他缓缓地从座位上站起,一步一步,走到了芸娘的面前。 “你说的那个李郎,是谁?”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芸娘看着他,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诡异而又得意的笑容。“你永远也别想抓到他。” 话音未落,她猛地一咬舌根!一股黑血,顺着她的嘴角,缓缓流下。 她那双原本美丽的眼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神采,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她竟然服毒自尽了! 第四十九章 官袍加身双刃剑,深宅大院议亲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谁也没想到,芸娘竟然会在最后关头,选择以如此决绝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并且保护她那个所谓的李郎。 张承安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好不容易才抓到一丝线索,如今却又硬生生地断了。 “废物!”他一脚踹在芸娘那尚有余温的尸体上,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将整个大堂都点燃。 “来人,把她的尸体拖出去喂狗!还有,给本官全城通缉,但凡姓李的,长得像个小白脸的,都给本官抓回来,严加审问!” 张承安下达着一道道充满了暴戾之气的命令,整个大堂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良久,他才缓缓平复下心中的怒火,转过头,将目光投向了从始至终都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杜淳。 此刻,他看向杜淳的眼神,已经与昨日截然不同。其中少了审视和猜忌,多了几分真正的欣赏和惊讶。“杜淳。”他缓缓开口。“下官在。”杜淳躬身应道。 “你很好。”张承安的声音,依旧带着几分沙哑,但其中的怒气,却消散了不少。“此案你办得很好。不到一日,便让真凶伏法,虽然让她自尽,断了线索,但终究是为本官的姐姐,讨回了一个公道。” 他沉吟片刻,当着所有人的面,郑重宣布。“你代主事的那个代字,从今天起去掉了。后勤司主事的位置,你坐稳了。另外,本官之前许诺的赏赐,黄金千两,良田百亩,稍后便会着人送到你的府上。” 此言一出,堂下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尤其是那个山羊胡师爷,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纷呈,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又嫉妒,又震惊,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忌惮。 这杜淳,当真是走了天大的狗屎运!不仅官复原职,还凭空得了这么一笔泼天的富贵!然而,张承安的赏赐,还远不止于此。 他看着杜淳,似乎觉得这样的赏赐还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欣赏,又补充了一句。“本官看你心思缜密,断案如神,只做一个后勤司主事,未免有些屈才了。” “这样吧,从今日起,本官再给你加一个职位——西州府衙顾问。官居七品,平日里无需当值,但府衙之内,若是再遇到什么悬案、奇案,便由你全权负责协理侦办!你看如何?” 这话一出,不只是别人,连杜淳自己都愣住了。府衙顾问?这又是个什么官?他只知道,这个职位,不仅让他官升一级,更重要的是,让他拥有了插手府衙司法的权力! 这可比一个后勤司主事,要重要得多了!查案的权利,听起来麻烦不少,但是绝对算是实权。 到时候,杜淳就能借着这般由头,接触更多的事情,得到更多的资源,这可是天大的机会! 他强压下心中的狂喜,脸上却不敢表现出分毫,只是做出了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再次跪倒在地。 “大人如此厚爱,下官实在是愧不敢当!下官才疏学浅,怕是难当此任,还请大人三思啊!” 他越是推辞,张承安脸上的笑容,便越是满意。 “本官说你当得,你就当得!”他亲自上前,将杜淳扶了起来。“此事就这么定了,不必再议。” 一场惊心动魄的公堂审案,最终以杜淳官升两级,名利双收而告终。 …… 当晚,郡守府书房。张承安换下官服,正与山羊胡师爷对坐品茶。 “大人,您今日对那杜淳的赏赐,是不是有些太过了?”师爷终于还是没忍住,将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 “一个府衙顾问,虽然是虚职,但终究是给了他插手司法的权力。更何况,此人与红花会反贼的牵连,还未彻底洗清,您就如此信他,万一……” “你觉得,本官是真的信他吗?”张承安放下茶杯,脸上露出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师爷一愣。 “一条好用的狗,自然要给他一根粗壮的骨头,他才会更卖力地替主人咬人。”张承安的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 “他越是能干,就越是能吸引红花会的注意。他爬得越高,红花会那群反贼想要利用他的价值,也就越大。” “本官就是要让他成为一个靶子,一个最显眼的靶子。让他替本官,把那些藏在阴沟里的老鼠,都给钓出来。” 师爷听得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了由衷的钦佩之色。“大人英明!” “对了。”张承安话锋一转:“我让你派人盯着他,最近可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回大人,并无异常。”师爷连忙回答:“这几日,他除了去后勤司当值,便是去城南的柳叶巷,探望那个被革职的前统领罗山。” “哦?罗山?”张承安的眉头,微微挑了一下。 “是的。”师爷补充道:“他还自掏腰包,给了罗山五十两银子,写了封信,让罗山带着妻女,去楼兰城投靠他的家人了。” “哼,倒是个重情重义,懂得收买人心的。”张承安冷笑一声,对此却并不在意。 一个被革职的统领,翻不起什么大浪。只要杜淳没有和红花会的人直接接触,那一切就都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继续盯紧了,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立刻向我汇报。” “是,下官明白。”师爷躬身应诺,随即又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那芸娘所说的那个李郎,还要继续追查吗?” “查,当然要查!”张承安的眼中,闪过一抹狠戾:“敢动我张承安的人,就算是掘地三尺,本官也要把他给揪出来碎尸万段!” 他发泄完心中的怒火,才缓缓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了深深的疲惫。 他挥了挥手,像是要将这些烦心事都赶走一般,换上了一个截然不同的话题。 “不说这些了。”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连师爷都未曾听过的郑重。“我让你准备的,送给那位宁王爷的寿礼,准备得如何了?” 第五十章 官袍加身双刃剑 宁王爷!当这三个字从张承安的口中,以一种极其郑重的语气说出来时,山羊胡师爷的心脏猛地一缩。他跟在张承安身边多年,深知这位郡守大人的为人。 张承安看似是西州郡的土皇帝,说一不二,威风八面,可实际上,他不过是京城里那些真正的庞然大物,安插在边境的一条狗。 而宁王便是张承安背后真正的主子。宁王爷乃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手握重兵,权倾朝野,是朝中炙手可热的实权亲王。 张承安能有今日的地位,全靠每年搜刮来的民脂民膏,源源不断地输送给宁王,才换来了这稳如泰山的官位。 “回大人,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师爷连忙躬身回答,不敢有丝毫怠慢。 “按照您的吩咐,此次的寿礼,除了常规的金银珠宝之外,还特意准备了三千石粮草和五百副精炼铁甲,都已秘密存放在城西的秘密仓库中,只等您的命令,便可启程运往京城。” “嗯。”张承安点了点头,脸上的疲惫之色愈发浓重。“此事关系重大,绝不能出任何纰漏。你亲自去办,一定要找最可靠的人手,悄悄地运出去,切不可走漏了风声。” “是,下官明白。”师爷领命,正欲退下,张承安却又叫住了他,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着什么,最终还是幽幽地开口。“你说,这杜淳会不会是宁王爷派来的人?” 此言一出,师爷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透了。他惊愕地抬起头,看着张承安那张阴晴不定的脸,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杜淳的出现太过蹊跷,行事风格更是完全不像一个乡野村夫。他能在短短数日之内,从一个献艺的厨子,一跃成为郡守府的七品顾问,这份心智和手段,绝非等闲之辈。 如果他真的是宁王爷安插在郡守身边,用来监视他的一颗棋子,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应该不会吧。”师爷的声音有些发干:“他若是王爷的人,又何必与红花会那等反贼扯上关系,还将自己置于如此险地?” “这正是本官想不通的地方。”张承安的指节,再次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或许,他只是一个恰好被卷入风波的聪明人。又或许这背后还有更深的一盘棋。”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久久不语。书房内的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充满了孤寂与猜疑。 …… 杜淳回到郡守府为他新安排的府邸时,已经快到三更天了。因为破案有功,他不再住在那个破败的小杂院,而是被安排进了一处位于东院的独立小院。 院子不大,但五脏俱全,亭台楼阁,假山流水,一应俱全。门口还站着两个郡守府派来伺候他的小厮。 杜淳将那沉甸甸的一千两黄金和一叠厚厚的田契地契交给小厮,让他们好生保管,自己则带着一身酒气,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卧房。 他今天实在是太累了,心累。先是被李将军摆了一道鸿门宴,接着又被张承安硬扣上破案的黑锅,在王府里盘问了半天,最后又在公堂之上与那心机深沉的芸娘斗智斗勇。 这一天经历的惊心动魄,比他上辈子加起来都多。他现在只想一头栽在床上,好好地睡上一觉。 可就在他推开卧房门的那一刻,一股熟悉的幽香,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气,让他浑身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他猛地停住脚步,僵在原地。只见昏暗的房间之内,窗边的软榻上,一道窈窕的黑影正静静地侧卧在那里。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勾勒出曼妙的曲线。她没有蒙面,那张清冷绝美的脸庞,在月色下显得有些不真实。 是她!云中燕!“恭喜啊,杜顾问。”云中燕缓缓坐起身,声音里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调侃。 “官升七品,赏金千两,一夜之间,便成了这西州郡城里炙手可可的人物。这种感觉,是不是比你颠勺炒菜,要舒坦多了?” 杜淳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反手关上房门,快步走到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冷茶,一口饮尽,才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你来干什么?”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每一次见到这个女人,都准没好事。 “我来干什么,杜顾问心里不清楚吗?”云中燕站起身,一步步向他走来,那双清冷的眸子,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你现在是我红花会的人,你的荣华富贵,都是我红花会给你的。现在,是你该为我们做事的时候了。” “我叫云中燕,你也可以叫我柔姑娘。”她走到杜淳面前,吐气如兰,那股幽香,让杜淳的心神一阵恍惚。 “柔姑娘?”杜淳皱了皱眉,这个名字,倒是比云中燕那个代号多了几分女人味。 “我需要你去替我办一件事。”柔姑娘不再废话,直入主题。“替我查一批货物的下落。”“货物?” “没错。”柔姑娘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张承安每年都会搜刮大量的民脂民膏,以寿礼的名义,秘密运往京城,送给他的主子宁王。这批货物里,不仅有金银珠宝,还有大量的粮草和兵器。红花会若是能得到这批物资,便能救济更多的灾民,也能让我们的弟兄们,换上更好的兵器,去杀更多的贪官!” 杜淳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件事,竟然和郡守府最大的秘密扯上了关系!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巨大的漩涡,一旦陷进去绝对是粉身碎骨的下场,“不行!”杜淳想都没想,便一口回绝。 “这件事我办不到!我只是一个后勤司的主事,这种郡守府的核心机密,我怎么可能接触得到?你这是让我去送死!” “你可以。”柔姑娘的语气不容置喙。“你是新晋的府衙顾问,深受张承安的信任。后勤司又掌管着物资调配,你绝对有机会接触到这批货物。” “我说了,我办不到!”杜淳的态度很坚决。他不想再被这群疯子牵着鼻子走了。 柔姑娘看着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很美,却让杜淳感觉遍体生寒。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殷红如血的药丸,递到了杜淳的面前。“这是穿肠烂肚丸的解药。” 杜淳的呼吸一滞。“不过,这只是半颗解药。”柔姑娘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它只能让你再多活一个月。一个月后,若是没有另外半颗解,你依旧会肠穿肚烂而死。” 她将那粒药丸,强行塞进了杜淳的手里。“杜淳,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选。查到那批货物的下落,你不仅能活命,我还可以考虑,将你脚底板上那四个字彻底免了。” 赤裸裸的威胁,却又带着一丝诱惑。杜淳攥着那粒冰凉的药丸,手心里全是冷汗。他看着柔姑娘那张近在咫尺的绝美脸庞,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愤怒。 良久,他缓缓地松开了拳头,将那粒药丸,扔进了嘴里。他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好,我答应你。” 柔姑娘满意地笑了,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杜淳的脸颊,转身便要离去,可就在她转身的刹那,杜淳却忽然开口。“柔姑娘。”“嗯?” “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事,全都告诉张承安吗?”杜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甘的试探。柔姑娘的脚步一顿,她没有回头,只是留下了一句让杜淳心底发凉的话。 “你可以试试。看看是你死得快,还是你的那五位国色天香的嫂嫂,消失得快。” 第五十一章 禁地库房风波起 柔姑娘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窗外的夜色。房间里,只剩下杜淳一人呆立在原地。 他感觉自己的手脚一片冰凉,那股被毒药和亲人双重支配的恐惧与无力,再次将他死死地包裹。 他就像一个提线木偶,被张承安和红花会这两只无形的大手,来回拉扯,身不由己。 他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感觉前所未有的疲惫。他想起了柔姑娘临走前那句轻描淡写却又充满了致命威胁的话。 “看看是你死得快,还是你的那五位国色天香的嫂嫂,消失得快。”一股狂暴的怒火,从他的胸腔中轰然炸开! 又是嫂嫂!这群混蛋,总是拿他最珍视的人来威胁他!杜淳的双目瞬间变得赤红,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 不行!他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他必须拥有属于自己的力量,一股足以掀翻棋盘,让所有人都无法再拿捏他的力量!他猛地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疯狂的决绝。 他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那个神秘的系统上。 “系统,打开面板!”淡蓝色的虚拟面板,在黑暗中浮现。 【系统刷新倒计时:十二个时辰】 还有十二个时辰!杜淳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明天!只要等到明天系统刷新,或许就能找到破局的关键!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飞速转动,开始分析眼下的局势。 柔姑娘让他查的那批送给宁王的寿礼,无疑是郡守府的最高机密。 想要查到这批货物的下落,只有两个途径。 第一,是从后勤司的账目入手。第二,是找到存放货物的秘密仓库。无论哪一个,都难如登天。 杜淳一夜未眠,脑子里反复推演着各种可能性,直到窗外传来第一声鸡鸣,他才拖着疲惫的身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换上崭新的七品官服,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 镜中的年轻人,虽然眼下布满了血丝,但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新的一天开始了。杜淳没有耽搁,直接前往后勤司。他现在是后勤司名正言顺的主官,又挂着府衙顾问的头衔,昨日更是立下了泼天大功,正是声望最隆的时候。 他一走进后勤司的大门,之前那些对他爱答不理的吏员书办,全都换上了一副谄媚的嘴脸,一口一个杜大人叫得比谁都亲热。“杜大人,您来了!” “大人,这是新沏的上好龙井,您尝尝!”周平更是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殷勤地为他捶背捏肩。 杜淳很享受这种前呼后拥的感觉,但他没有忘记自己的正事。他以核查往年账目为由,直接进入了后勤司的账房。 他将自己关在账房里,一头扎进了那堆积如山的账册之中。他一页一页地翻看着,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细节。然而,整整一个上午过去了,他却一无所获。 账册上的记录,干净得有些过分。所有物资的出入库,都有明确的记录和郡守的亲笔批文,根本找不到任何与寿礼相关的蛛丝马迹。 杜淳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看来张承安那个老狐狸,行事极为谨慎,这种机密之事,根本不可能留在明面上的账册里。 从账目入手的路子,算是断了。那就只剩下第二个办法,找到那个秘密仓库! 杜淳走出账房,装作巡视的样子,在后勤司的院子里溜达起来。 后勤司占地极大,除了正堂和账房,后面还有好几个巨大的库房。 杜淳挨个查看,发现这些库房里存放的,都是一些常规的物资,比如粮食、布匹、药材等等,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他的视线,被院子最深处,一个独立的院落吸引了。 那座院落的院墙,比其他地方高出了一大截,门口还站着四名手持长戟,神情冷峻的护卫,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家丁。 这里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杜淳心中一动,迈步便要朝着那个院子走去。 “杜大人,请留步!”他还没走几步,便被周平给拦了下来。 “大人,那里是禁地。”周平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一丝畏惧。“禁地?” “是的。”周平小声解释道:“那里是郡守府的甲仗库,里面存放的都是兵器铠甲,由郡守大人的亲卫队直接看管,没有大人的手令,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甲仗库?杜淳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柔姑娘说过,那批寿礼里,除了金银粮草,还有五百副精炼铁甲! 这里,很有可能就是那个秘密仓库!他心中狂喜,脚下的步子却没有停,依旧朝着那个院子走去。 “站住!”门口的四名护卫,立刻将手中的长戟交叉,拦住了他的去路。为首的一名护卫,面无表情地开口:“此乃禁地,闲人免入!” “放肆!”杜淳还没开口,他身后的周平便跳了出来,指着那护卫的鼻子骂道:“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位是郡守大人亲封的后勤司主事,杜大人!整个后勤司,哪里有杜大人去不得的地方?” 那护卫却是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重复了一句:“没有郡守手令,谁也不准进!” “你!”周平气得满脸通红。杜淳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他知道,跟这些只认命令的死士硬闯,是绝对行不通的。 他正准备另想办法,就在这时,一名府衙的官差,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那官差一见到杜淳,便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连滚带爬地跑到他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杜大人,不好了,城西出事了!” “何事惊慌?”杜淳皱眉问道。“城西的绸缎富商钱百万家,昨夜遭了贼,丢了大量的金银细软。钱老爷现在正发疯呢,小的们实在是弹压不住,还请杜大人您亲自去一趟,主持大局啊!” 又是查案?杜淳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秘密仓库的事,哪里有心情去管什么偷盗案。 可他转念一想,自己现在还挂着府衙顾问的头衔,查案本就是他的职责之一。 若是拒绝反而会引人怀疑。也罢,就当是出去透透气了。 “备马!”杜淳吩咐了一声,便带着周平和一队衙役,朝着城西赶去。钱百万的府邸,比王德发的府邸还要气派几分。 杜淳一行人还没进门,隔着老远,就听到一阵凄厉的惨叫和女人的哀求声,从高墙大院里传了出来。 杜淳心头一紧,立刻加快了脚步。一进院子,眼前的景象,让他勃然大怒!只见院子中央,七八个年轻的侍女,被反绑着手脚,跪在地上。 一个脑满肠肥的胖子,正拿着一根沾了水的皮鞭,疯狂地抽打着她们。 地上已经有好几个侍女被打得皮开肉绽,昏死过去,鲜血染红了青石板。 而那胖子却犹不解气,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喊着:“说,到底是谁偷了老子的钱!今天不把贼给老子交出来,老子就把你们一个个全都打死!” 他高高扬起皮鞭,就要朝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小侍女身上抽去! “住手!”杜淳厉喝一声,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抓住了那胖子的手腕! 第五十二章 抽丝剥茧寻真凶 杜淳的手像一把铁钳,死死地箍住了钱百万那肥硕的手腕。 “你是何人?敢管老子的闲事!”钱百万吃痛,勃然大怒,他转过头,一双被肥肉挤成一条缝的小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杜淳。 可当他看清杜淳身上那身崭新的七品官服时,脸上的嚣张气焰瞬间就熄灭了一半。“这位大人,您是……”他试探着问道。 “本官乃郡守府新任顾问,杜淳,奉命前来查案。”杜淳甩开他的手,声音冷得能掉下冰渣子。 “原来是杜大人!”钱百万的脸上,立刻堆满了谄媚的笑容,那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他连忙扔掉手里的皮鞭,对着杜淳点头哈腰地行礼:“哎呀,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您海涵!” 杜淳没有理会他的阿谀奉承,他走到那个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小侍女面前,亲自为她解开了绳索。 他又看了一眼地上那些被打得奄奄一息的侍女,心中的怒火更盛。“钱百万,你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动用私刑,草菅人命!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面对杜淳的厉声质问,钱百万却是一脸的理所当然。“大人,您这就有所不知了。”他搓着手,陪着笑脸解释道:“这些贱婢,当初都是签了死契卖给我的,她们的命就是我的!别说打她们一顿,就是把她们打死了,那也是我钱家的家事,官府也管不着啊!” 杜淳的拳头,瞬间攥紧了。他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些衙役,发现他们一个个都眼观鼻,鼻观心,脸上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 显然,在他们看来,钱百万的这番话,并无任何不妥。杜淳的心,猛地一沉。他这才真切地体会到,这个世界的残酷与冰冷。 人命在这里,真的贱如草芥。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他知道自己现在还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个世界的规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破案,然后离开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 “行了,别废话了。”杜淳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丢了多少东西?” 一提到这个,钱百万的脸立刻就垮了下来,哭丧着脸说道:“大人啊,您可要为我做主啊,我那藏在密室里的传家宝,一对前朝的夜光杯,还有好几箱的金银珠宝,全都不翼而飞了啊,那可是我大半辈子的心血啊!” “带我去看看现场。”在钱百万的带领下,杜淳来到了案发的书房。 书房的墙壁上,一幅巨大的山水画后面,隐藏着一间密室。 密室的门,是一块厚重的精钢门板,上面的大锁,已经被暴力破坏,锁芯都被撬了出来。 密室之内,一片狼藉。几个被打开的空箱子,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里面早已空空如也。 杜淳仔细地勘察着现场。他发现这贼人的手法,与杀死王德发的凶手截然不同。王府的案发现场,干净利落,不留一丝痕迹。 而这里的现场,却是充满了暴力破坏的痕迹。这贼人显然是为了求财,而且,是个没什么经验的笨贼。 杜淳的视线,在密室里来回扫视,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忽然,他的动作一顿。 他在一个空箱子的角落里,发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东西。那是一点点黄色的粉末。杜淳伸出手指,轻轻捻起一点粉末,放到鼻尖闻了闻。 一股淡淡的,带着一丝辛辣的香味,钻入他的鼻腔。这是姜黄粉?一个念头,瞬间在他脑中闪过! 他立刻站起身,对着钱百万问道:“你府上的厨房在哪里?” “就在后院,大人问这个做什么?”钱百万一脸不解。杜淳没有解释,径直朝着后院走去。 他一走进厨房,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味便扑面而来。他扫了一眼厨房的灶台和案板,发现这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墙角的一个调料架上。架子上,摆放着十几个装着各种调料的坛子。其中一个坛子,标签上赫然写着姜黄”二字。 杜淳走过去,打开坛子的盖子,发现里面的姜黄粉,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底了。他又走到旁边的泔水桶旁,翻找了一下。 很快,他便从一堆菜叶果皮之中,翻出了一个沾满了油污的空布袋。布袋上,还残留着一些黄色的粉末。 杜淳将那布袋和密室里发现的粉末,放到一起对比了一下。一模一样!真相已经呼之欲出!杜淳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自信的笑容。 他转过身,对着跟在身后的周平,沉声吩咐道:“立刻传唤府上所有的厨子和伙夫,让他们到前院集合!” 半个时辰后,钱府前院。十几个穿着厨子衣服的下人,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杜淳背着手,在他们面前来回踱步。“我问你们,昨天是谁,负责采买厨房的用料?” 一个长得尖嘴猴腮的瘦高个厨子,哆哆嗦嗦地举起了手。“是……是小的。” “很好。”杜淳点了点头,他走到那厨子面前,将那个空布袋,扔到了他的脸上。 “那你来告诉我,这袋姜黄粉是怎么回事?”那厨子看到布袋,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我不知道啊,大人。” “不知道?”杜淳冷笑一声:“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他从怀里掏出一锭足有十两重的银子,在手里掂了掂。 “说出实话,这锭银子就是你的,若是还敢撒谎……”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冰冷的语气,已经让那厨子吓得魂飞魄散。 那厨子看着杜淳手里的银子,眼睛都直了,他挣扎了片刻,终于一咬牙,全都招了。 “是张三,是厨房的伙夫张三!昨天是他跟我一起去采买的,他说他老娘病了,急需用钱,求我把买姜黄粉的钱,先借给他用用。我看他可怜,就答应了,谁知道他……” “张三现在人在哪里?”杜淳厉声问道。“他今天一早就说家里有事,请假回去了!” “把他家地址给我!”杜淳的脸上,露出了智珠在握的笑容。 他对着身后的衙役,一挥手。“立刻去张三家,把他给我抓回来!” 他转过头,看向早已目瞪口呆的钱百万,淡淡地开口。“钱老爷,你的案子破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威严。 “另外,你府上那几个被打伤的侍女,所有的汤药费,都由你来出。再让我知道你敢克扣她们一文钱。” 杜淳没有把话说完,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钱百万被他那一眼看得心惊肉跳,连忙点头如捣蒜。 “是是是,下官明白,下官一定照办!”杜淳不再理他,翻身上马,心中却在思索另一件事。 这件小小的盗窃案,看似简单,却让他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主意。一个可以让他名正言顺地,接近那个秘密仓库的主意! 第五十三章巧计探禁地库房 杜淳的心思,在回城的路上活络开了。他一边骑在马上,看似在闭目养神,脑子里却疯狂地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 甲仗库!姜黄粉!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盗窃案,却给了他一个绝佳的灵感。他现在是府衙顾问,负责查案,这个身份就是他最好的护身符。 他要查案,自然需要排查所有可疑的地点,那么以查案为名,进入那个守备森严的甲仗库,不就变得名正言顺了吗?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便如同燎原的野火,再也无法遏制。 回到后勤司,杜淳甚至没回自己的签押房,直接就朝着那个禁地院落大步走去。 “杜大人,您怎么又回来了?”周平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满脸不解。杜淳没有回答,他径直走到了那四名亲卫的面前。 “站住,没有郡守手令,谁也不准进!”还是那个面无表情的护卫,长戟一横,再次拦住了去路。 这一次,杜淳没有让周平开口。他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那枚刚刚到手的七品顾问腰牌,在那护卫眼前晃了晃。 “本官现在怀疑,城西钱百万家的失窃案,与这甲仗库有关,需要进去搜查线索。” “我说了,没有手令……”“大胆!”杜淳不等他说完,便厉声喝断:“本官奉郡守大人之命,全权负责查案,你一个小小的护卫,也敢阻拦办案,是何居心?莫非,你与那盗匪乃是一伙的,想要阻挠本官,替他销毁罪证不成?” 一顶大帽子,不偏不倚地扣了下去。那护卫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只是奉命看守库房,可不想背上一个通匪的罪名。 “杜大人,这不合规矩。”他还在犹豫。“规矩?”杜淳冷笑一声,气势逼人:“本官就是规矩!郡守大人限我三日破案,如今已是第二天,若是耽误了时辰,抓不到真凶,惹得郡守大人雷霆震怒,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杜淳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重,如同重锤,狠狠敲击在那护卫的心上。 那护卫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只是个听命行事的,哪里敢承担这样的罪责。就在他左右为难之际,杜淳又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这样,你也不必为难。”杜淳的语气缓和了几分:“你派两个人,跟着我一同进去。我只看不动任何东西,若有任何不妥,你们可以随时向郡守大人汇报。如此一来,既不耽误本官办案,你也不算违背命令,如何?”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软硬兼施。那护卫头领权衡再三,终于咬了咬牙,侧身让开了一条路。 “杜大人请。”他对着身后的两名护卫使了个眼色,那两人立刻会意,一左一右,紧紧跟在了杜淳身后。 杜淳心中一喜,脸上却依旧保持着那副公事公办的严肃表情,迈步走进了这座神秘的院落。 院内比外面看起来还要大,正中是一座巨大的石砌库房,大门由厚重的铁皮包裹,上面挂着一把比人头还大的铜锁。 “开门。”杜淳吩咐道。护卫头领从怀里掏出一把巨大的钥匙,费力地打开了铜锁,然后两人合力,才将那沉重的铁门缓缓推开。 吱呀。随着刺耳的摩擦声,一股混杂着铁锈、桐油和血腥味的阴冷气息,从库房内扑面而来。 杜淳的瞳孔,在看清库房内景象的一瞬间,骤然收缩!他原以为这里面会是摆满兵器铠甲的架子,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几乎凝固! 没有兵器架,也没有铠甲。取而代之的,是一口口堆积如山的巨大木箱! 大部分木箱都敞开着,里面装满了金灿灿的金条和白花花的银锭,在从门口透进来的微光下,反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 而在这些金银旁边,还堆放着一堆堆崭新的铠甲和兵器,那森寒的锋刃,在昏暗中闪烁着嗜血的光。 饶是杜淳两世为人,也从未见过如此震撼的场面。这得是多少钱?十万两?还是一百万两?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然而,当他的视线,落在那些装着金银的木箱上时,他脸上的震惊,迅速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和恶心所取代。 因为他看到,在那些金银的缝隙里,还夹杂着一些别的东西。 有孩童的拨浪鼓,有女人的凤头钗,有老农磨秃了的烟杆,甚至还有几张被揉成一团的,盖着血手印的田契! 杜淳瞬间就明白了这些钱财的来路,这哪里是什么寿礼!这分明就是从西州郡无数百姓身上,刮下来的血和肉! 他甚至能想象出,为了凑齐这一箱箱的金银,有多少家庭妻离子散,有多少百姓家破人亡! 张承安那个道貌岸然的畜生,他用最残忍的手段,剥削着治下的子民,将他们的血汗钱,变成自己向上攀爬的资本,去讨好那个远在京城的宁王! 这一刻,杜淳心中那根名为良知的弦被狠狠地拨动了。他忽然觉得,红花会那群人或许是疯子,但她们做的事情好像并没有错。 他对柔姑娘,第一次生出了一丝认同感。不行,必须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杜淳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装作若无其事地在库房里转了一圈,然后便以没有发现线索为由,了出来。 他现在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他要立刻离开,想办法联系上柔姑娘。 可他刚一走出院门,心头猛地一跳!只见院外,郡守张承安正带着山羊胡师爷,朝着这边走来! 完了!杜淳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怎么会这个时候过来?杜淳下意识地就想躲藏,可这院子门口空空荡荡,根本无处可躲! 千钧一发之际,他急中生智,一个闪身直接躲到了院墙的拐角处,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连呼吸都屏住了。 “大人。”那几名护卫见到张承安,立刻躬身行礼。张承安的脚步,停在了院门口。 他没有进去,只是隔着门,淡淡地问了一句:“一切可还正常?” “回大人,一切正常。”护卫头领恭敬地回答。他显然没有将杜淳刚刚进来搜查的事情说出来。 “嗯。”张承安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 他沉默了片刻,又用一种只有他和师爷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吩咐道:“城里的东西,毕竟只是小头。你再派一队最可靠的人手,去城外的盘龙山庄。” “告诉那边的管事,让他把人都看好了,尤其是那几个新来的,性子烈的,给我用药看住,绝对不能在王爷的寿宴上,给本官出半点岔子!那些货物可是比这满仓库的金银,还要贵重得多!” 躲在墙角的杜淳,将这番话听得一清二楚!盘龙山庄?比金银还要贵重的货物?杜淳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他意识到,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一个比金山银山更加惊人,也更加黑暗的秘密! 当天深夜,杜淳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黑色短打,悄悄地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如同鬼魅一般,翻出了郡守府的高墙。 他没有丝毫停留,身形快如疾风,直奔城外。盘龙山庄!他倒要看看,那里究竟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山庄之外,月黑风高。杜淳潜伏在暗处,窥伺着这座灯火通明的山庄。 他发现山庄的守卫,比郡守府还要森严数倍,几乎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就在他思索着如何潜入进去的时候,一阵若有若无的压抑的哭泣声,顺着夜风,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那哭声充满了绝望和悲戚,听得人头皮发麻。 第五十四章 误入盘龙囚凤地,声声泣血诉冤 那哭声如同鬼魅的呜咽,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厉。杜淳的心猛地揪了一下。他循着声音的来源,身形如同灵猫一般,悄无声息地绕到了山庄的后墙。 这里的守卫,相对薄弱一些。他深吸一口气,脚下猛地发力,身体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悄然翻过了数米高的高墙,稳稳地落在了山庄之内。 双脚刚一落地,那股压抑的哭泣声,便更加清晰地传来。声音是从不远处一座独立的阁楼里发出的。 那阁楼看起来极为雅致,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可窗户却被厚厚的木板钉死,只在上方留了几个小小的透气孔,门口更是站着四名手持利刃的彪形大汉,神情冷漠,如同四尊没有感情的石雕。 这里更像是一座华丽的囚笼。杜淳的心中,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没有贸然靠近,而是潜伏在假山之后,耐心地观察着。没过多久,两名提着食盒的仆役,从远处走了过来。 “妈的,又到了送饭的时候,一想到要听那群小娘们的哭嚎,老子头都大了。”一个尖嘴猴腮的仆役,压低了声音抱怨道。 “你就知足吧。”另一个满脸横肉的仆役撇了撇嘴。“咱们只是送个饭,王管事他们才叫惨,天天晚上要听那几个烈女的叫骂声,据说有个新来的,昨天还一头撞在柱子上,差点死了。” “啧啧,真是可惜了那张脸蛋。”尖嘴猴腮的仆役咂了咂嘴。“你说,郡守大人也是,从哪儿搜罗来这么多绝色美人?个个都跟天仙似的,就这么送给宁王爷,他自己留下一两个,也够快活似神仙了。” “你懂个屁!”横肉仆役不屑地哼了一声。“这叫放长线,钓大鱼!咱们大人这是在为自己的前程铺路呢!这些女人,可都是咱们西州郡精挑细选出来的,有的是良家女子,有的是小官吏的女儿,大人为了把她们弄到手,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就说城南张屠户家的那个女儿,长得那叫一个水灵,大人派人上门提亲,人家不肯,结果第二天,张屠户就被官府安了个通匪的罪名,直接下了大狱。那姑娘为了救她爹,还不是乖乖地自己送上门来了?” “还有李员外家的千金,原本已经许配了人家,结果郡守大人只用了一点小手段,就让那男方家道中落,主动退了亲。那李小姐最后不也只能含着泪,进了这盘龙山庄?” 两名仆役的对话,如同惊雷一般,在杜淳的脑海中轰然炸响!他终于明白了!所谓的货物根本不是什么奇珍异宝,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女人! 张承安这个丧心病狂的畜生,为了巴结宁王,竟然用如此卑劣无耻的手段,强抢民女,将她们当成礼物一样送给那个王爷! 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从杜淳的心底直冲天灵盖!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渗出了丝丝血迹。 他想起了自己的五位嫂嫂,如果不是自己有系统傍身,她们的命运会不会也和这些可怜的女人一样?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那两名仆役已经走到了阁楼门口,与守卫交接了食盒。 其中一名守卫,似乎是憋得久了,对着仆役抱怨道:“你们快点,里面那个姓赵的,又在寻死觅活了,刚才还用簪子划破了手腕,要不是发现得早,又是一条人命。” 守卫的话让杜淳的心猛地一颤。他借着这个机会身形一晃,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贴近了阁楼的墙根。 他将耳朵贴在冰冷的墙壁上,里面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 “放我出去,你们这群畜生,放我出去!爹,娘,女儿不孝啊!” “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们得逞的!”女人们的哭喊声、咒骂声、绝望的哀嚎声交织在一起,像一根根钢针狠狠地扎在杜淳的心上。 他无法再忍受下去!他必须要进去看看!他绕到阁楼的另一侧,发现一扇小窗的木板,似乎因为年久失修有了一丝松动。 他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小心翼翼地将木板撬开一道缝隙。一股混杂着脂粉香和绝望气息的味道,从里面飘了出来。杜淳将眼睛凑到缝隙前,向里望去。 阁楼之内,灯火昏暗。十几名身穿华丽衣裙,却面容憔悴,神情麻木的女子,或坐或卧,散落在房间的各个角落。 她们每一个人,都拥有着令人惊艳的容貌,可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却看不到一丝神采,只剩下死灰一般的绝望。杜淳的视线,扫过每一张脸,心中充满了悲悯和愤怒。 就在这时,他的动作似乎惊动了离窗边最近的一名女子。那女子缓缓地抬起头,朝着窗户的方向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杜淳的心脏,漏跳了一拍。那是一张清秀绝伦的脸,只是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中充满了惊恐和不安。 她看清了杜淳的脸,看清了他身上那不属于山庄仆役的打扮。她那双死寂的眸子里,瞬间迸发出一丝希望的光芒!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顾一切地朝着窗边扑了过来,因为动作太过激动,甚至撞倒了旁边的桌椅,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救我!”她张开嘴,用尽全身的力气,无声地做着口型。“求求你带我离开这里!”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立刻惊动了阁楼内的其他人,也惊动了门外的守卫! “怎么回事?开门,进去看看!”门外传来守卫粗暴的喝骂声和钥匙开锁的声音。 糟了!杜淳暗道一声不好,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他刚想抽身后退,那女子却死死地扒着窗缝,一双含泪的眼睛,充满了哀求和绝望,死死地盯着他,仿佛在说,你若走了我便立刻死在这里。 杜淳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杜顾问,好雅兴啊。”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如同毒蛇一般,毫无征兆地在他身后响起。 “三更半夜,不待在府里享受荣华富贵,却跑到这荒郊野外来,偷窥女儿家,这要是传出去,恐怕对您的官声,不太好吧?” 杜淳浑身的汗毛,在一瞬间根根倒竖!他猛地回头,一张熟悉的带着虚伪笑容的脸映入他的眼帘。 是那个山羊胡师爷!他怎么会在这里?杜淳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看着师爷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小眼睛,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从里到外凉了个通透。 “你……”杜淳刚想开口。师爷却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脸上的笑容,变得越发诡异。 他看了一眼窗内那个已经吓傻了的女子,又看了一眼已经冲进门来的守卫。 他忽然抬起手,从袖中射出一道乌光!那道乌光快如闪电,精准地打在了那女子的后颈上。 女子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双眼一翻,软软地倒了下去。 “把她带下去,好好看管!”师爷对着冲进来的守卫,冷冷地吩咐了一句,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威严。 然后,他转过头,对着早已惊得说不出话来的杜淳,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杜顾问,咱们换个地方聊聊?” 第五十五章 脚底刺字显身份 夜风,吹得树影婆娑,像无数张牙舞爪的鬼影。杜淳跟着山羊胡师爷,一言不发地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假山后面。 他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师爷会出现在这里,更想不明白,他刚才为什么要出手打晕那个女子,而不是直接将自己拿下。 这一切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杜顾问,胆子不小啊。”师爷背着手,慢悠悠地开了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绕着杜淳走了两圈,啧啧称奇:“放着郡守大人赏赐的荣华富贵不要,偏偏要来趟这趟浑水。你说你图什么呢?” 杜淳的大脑飞速运转,他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老狐狸,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一点蛛丝马迹。 “师爷说笑了。”杜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我只是奉命查案,追查盗匪踪迹,无意中才闯入此地。” 他试图用一个蹩脚的借口,来蒙混过关。“查案?”师爷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笑得前仰后合,连眼泪都快出来了。 “杜顾问,你就别在我面前演戏了。”他止住笑,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冷峻起来。“今天晚上,若不是恰好被我撞见,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吗?你信不信只要我喊一嗓子,不出十息,你就会被这里的守卫剁成肉酱!” 师爷的话,让杜淳的心头,再次蒙上了一层阴影。他说的没错。自己今晚的行为,已经触碰到了张承安的逆鳞。 一旦暴露,绝对是死路一条。可师爷为什么不揭发自己?他到底想干什么?杜淳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 “师爷到底想说什么,不妨直言。”杜淳索性也不再伪装,他死死地盯着师爷,沉声问道。 “我若是想对付你,刚才在阁楼外,就不会出手帮你。”师爷淡淡地开口。“你帮我?”杜淳皱起了眉头。 “不然呢?”师爷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打晕那个女人,是为了什么?她已经认出了你不是山庄的人,一旦让她落到守卫手里,严刑逼供之下,你的身份还能瞒得住吗?” 杜淳的心猛地一震!他这才反应过来,师爷刚才那看似狠辣的一手,竟然是在变相地保护自己!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们之间,非但没有任何交情,甚至还因为后勤司主事的位置,有过不快。 “为什么?”杜淳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师爷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杜淳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欣赏,有感慨,还有一丝同病相怜的意味。 他缓缓地走到假山旁的一块石头上坐下,做出了一个让杜淳目瞪口呆的举动。 他竟然脱下了自己的右脚的靴子和袜子!在清冷的月光下,一只干瘦的布满了老茧的脚,暴露在空气中。 而在那只脚的脚底板上,四个已经有些模糊,但依旧可以辨认的墨色小字,赫然在目! 精忠报国!杜淳的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一道惊雷狠狠劈中,瞬间一片空白! 师爷他竟然也是红花会的人?!这个念头如同风暴一般,在他的脑海中席卷开来,让他一时间竟忘了该如何思考。 “很惊讶,是吗?”师爷将脚重新穿好,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我在这条路上,走了二十年了。” 杜淳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跟在张承安身边,看似忠心耿耿阿谀奉承,甚至有些贪婪猥琐的山羊胡师爷,竟然会是潜伏在敌人心脏最深处的一名反贼! 这简直比他自己是穿越者,还要来得离奇和不可思议!“你。”杜淳的声音,有些干涩:“柔姑娘她……” “如果不是我,你以为她能那么轻易地,一次又一次地潜入守备森严的郡守府,来去自如吗?”师爷打断了他的话。 “你以为你昨夜在醉仙楼的那场鸿门宴,张承安真的是被你那拙劣的演技给骗过去了吗?如果不是我在一旁敲边鼓,替你圆场,你现在坟头的草,都该有三尺高了。” 师爷的一番话,彻底颠覆了杜淳的认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钢丝上独舞,却没想到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一直有一张巨大的网在默默地保护着他。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杜淳的心中,五味杂陈。“时机未到。”师爷摇了摇头:“组织有组织的纪律。对你的考验,还没有结束。” “你今晚能查到这里,已经超出了我们所有人的预料。你的能力得到了组织的认可。”师爷站起身,拍了拍杜淳的肩膀。“杜淳,你是个好苗子,但还是太嫩了,也太冲动了。” “你知不知道,你今晚的行为,有多危险?盘龙山庄是张承安的禁脔,这里的防卫力量,远超你的想象。你以为你躲过了外面的明哨,就能高枕无忧了吗?我告诉你,在那暗处,还藏着至少十名大内高手,个个都有一招毙命的本事!” 师爷的话,让杜淳的后背,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回去吧。”师爷的语气,变得语重心长。“这里的事情,你不要再插手了。有些事知道了,对你没有好处。” “至于盘龙山庄里的这些可怜人。”师爷的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悲哀和无力。“我们会想办法的。” 杜淳沉默了。他看着师爷那张在月光下显得无比苍老的脸,忽然觉得,这个平日里让他有些厌恶的老头似乎也不是那么面目可憎了。 “我明白了。”杜-淳郑重地点了点头。“走吧,我送你出去。”师爷转身,带着杜淳,从一条他从未发现过的小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盘龙山庄。 回去的路上,杜淳的心情,久久无法平静。师爷的身份给了他巨大的冲击,也让他对红花会这个组织有了全新的认识。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只是被动地被利用和威胁。他第一次感觉,自己或许真的可以和这群人站在一起,去为了某个共同的目标,做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 回到郡守府的住处,杜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盘龙山庄里那些女子的哭泣声,仿佛还在他的耳边回响。 柔姑娘给他的一个月期限,像一座大山压在他的心头。想到今天的经历,再想到师爷所说的种种,杜淳只觉得寝食难安。 混乱间,一个念头,突然让杜淳眼前一亮。对了,今天系统情报刷新,希望这次的情报,能给自己带来一些惊喜! 第五十六章 系统开挂送大礼 杜淳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师爷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和盘龙山庄里那些女子绝望的哭嚎,如同梦魇一般,在他脑海中交替上演。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给罩住了,无论如何挣扎,都逃不出这张网的束缚。 张承安、宁王、红花会……每一方都是他惹不起的庞然大物。而他,不过是棋盘上一颗随时可以被牺牲的棋子。 这种命运被人攥在手里的感觉,让他烦躁,让他愤怒,更让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不行!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双拳紧握。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找到破局的办法!他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自己最大的秘密之上。 他深吸一口气,在心中集中精神。“系统,打开面板!” 幽蓝色的光幕,悄然浮现在他的眼前。 这一次,面板上的文字,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他的视线迫不及待地从上到下扫过,心跳在这一刻几乎停止。 【情报一(钻石):郡守张承安已布下天罗地网!他将委任亲信黄四,乔装成普通货商,负责押送真正送往京城的寿礼。同时,他将派出另一支由官兵伪装的假车队,大张旗鼓地从南门出城,车队木箱内藏匿三百府衙精锐,意图引诱红花会出手,将其一网打尽!】 钻石!竟然是钻石级别的情报!杜淳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后脑。 好一个张承安,好一招将计就计,好一招请君入瓮!这个老狐狸他的真正目标,是整个西州郡的红花会!杜淳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没有看到这条情报,柔姑娘和红花会的那群人,一旦真的动手,将会是何等惨烈的下场。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视线继续往下移。 【情报二(黄金):边疆守将私自劫掠草原牧民,强抢牛羊与女人,已引起草原各大部落公愤。三日后,各大部落首领将齐聚苍狼山,共商起兵之事!】 又是一条黄金级别的情报!杜淳的心脏狂跳不止。草原要起兵了!这意味着西州郡这个边境重镇,很快就要再次陷入战火之中。 一旦战争爆发,物价飞涨,民不聊生,整个西州郡都将变成一个人间炼狱。 到那个时候别说他这个小小的顾问,就算是张承安这个郡守,恐怕也自身难保。 危机!前所未有的危机!杜淳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终于明白,无论是张承安还是红花会都靠不住。 在这乱世之中,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他必须要有自己的势力,要有富可敌国的钱财,要有能保自己和嫂嫂们安身立命的强大力量! 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坚定。等罗山回来,必须立刻开始行动!创办商行,聚集财富,权钱并行,才能在这吃人的世道里,杀出一条血路!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一股熟悉的幽香,毫无征兆地钻入他的鼻腔。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清冷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杜淳一个激灵,猛地回头,只见窗边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道窈窕的黑影。 柔姑娘!她如同黑夜中的精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房间里。 “你怎么又来了?”杜淳的语气有些复杂,少了之前的厌恶,多了几分凝重。 “我若不来,怎么知道我们的杜大顾问,半夜三更不睡觉,一个人在这里唉声叹气。”柔姑娘走到桌边坐下,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 “我查到那批货物的下落了。”杜淳没有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柔姑娘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她抬起那双清亮的眸子,看着杜淳。“在哪?”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杜淳沉声说道:“张承安那个老狐狸,已经设下了圈套,就等你们往里钻。” 他不敢暴露系统,只能将钻石情报的内容,用一种自己偶然听说的口吻,半真半假地组织了一遍。 “他会派出一支假的运输队,从南门出城,里面藏的根本不是金银财宝,而是三百府衙精兵。而真正的寿礼,会由一个叫黄四的亲信,打扮成普通商人的样子,混在其他商队里,从西门悄悄运走。” 杜淳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他以为柔姑娘听完,会震惊会感激。可没想到,柔姑娘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她放下茶杯,缓缓地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杜淳面前。“你说的这些,是谁告诉你的?”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我是在后勤司整理旧账目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然后自己推测出来的。”杜淳硬着头皮,搬出了早就想好的说辞。 “推测?”柔姑娘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嘲讽。 “杜淳,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这种郡守府的最高机密,是你一个上任不到十天的主事能推测出来的?” 她的怀疑,像一盆冷水,将杜淳心中的那点热切,浇了个透心凉。 “信不信由你!”杜淳也来了火气:“我冒着杀头的风险告诉你们这些,是想救你们的命!你们要是自己非要往火坑里跳,那也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 “你急什么?”柔姑娘看着他这副样子,反而不急了。 “这样吧,我们打个赌。”她的手指轻轻划过杜淳的胸膛,带起一阵战栗。 “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说,那批假车队里藏着官兵,那就算你赢了。你的解药我可以一次性都给你。” “但如果,那车队里装的是金银财宝,你是在骗我……” 她凑到杜淳耳边,吐气如兰:“我会亲手把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地割下来。”杜淳感觉自己的头皮一阵发麻。 “这件事太过重大,我一个人决定不了。”柔姑娘直起身子,恢复了那副清冷的模样:“我会将你的话,上报给组织。至于上面的人信不信,那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见她这般说,杜淳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郡守府的师爷,也是你们的人吧?” 柔姑娘的动作一滞,她有些意外地看了杜淳一眼,却没有否认。“不该问的别问。” “那你呢?”杜淳鼓起勇气,直视着她的眼睛:“云中燕,柔姑娘,到底哪个才是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回答他的,是柔姑娘毫不留情的一记手刀。杜淳只觉得脖颈一痛,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在他昏过去之前,耳边只剩下柔姑娘那带着一丝恼怒的清冷声音。“好奇心太重,会死得很快。” 第五十七章 郡守摆下火锅宴 第二天一早,杜淳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醒来的。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从床上坐起,昨夜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 柔姑娘的怀疑,那个要命的赌约,还有最后那毫不留情的一记手刀,都让他心中郁结。这个女人下手可真够黑的。 他正准备起身洗漱,门外一个小厮的声音,便恭恭敬敬地传了进来。“杜大人,您醒了吗?”“何事?”杜淳没好气地问道。“郡守大人传您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张承安?他找自己做什么?杜淳的心头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不敢耽搁,匆匆洗漱一番,换上官服,便跟着那小厮,快步朝着郡守的书房走去。 然而,小厮并没有将他领到书房,而是带他来到了后花园的一处暖阁。 杜淳一进门,便闻到了一股浓郁而又霸道的香味。 只见暖阁正中,摆着一张巨大的圆桌,桌子中央,一个紫铜打造的锅子正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锅里红白分明的汤底翻滚着,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张承安一身便服,正坐在桌边,饶有兴致地看着那翻滚的锅子。 “来了?”张承安抬起头,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完全没有了前几日的阴鸷和暴戾。 “下官参见大人。”杜淳连忙躬身行礼,心中却愈发警惕。这老狐狸,又在搞什么名堂? “不必多礼,坐。”张承安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杜淳啊,本官听闻你当初在寿宴上,做的那道菜惊为天人。今日天气转凉,本官忽然就想吃点热乎的,听人说这叫火锅,这就是你的那首绝活?” 杜淳心中一凛。他立刻反应过来,这张承安是在借着由头,试探自己。 “大人谬赞了,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乡野吃食。”杜淳谦卑地回答。 “诶,话不能这么说。”张承安摆了摆手。“英雄不问出处,美食也不分贵贱嘛。来,今天你亲自下厨,也让本官好好体会一下你这火锅到底有何等魅力。” “是,下官遵命。”杜淳不敢拒绝,只能走到一旁早已准备好的食材前,亲自操刀,切肉备菜。 他的刀工精湛,动作行云流水,很快,一盘盘薄如蝉翼的羊肉片,和各式各样新鲜翠绿的蔬菜,便整整齐齐地摆满了桌子。 “好了,你也坐下,陪本官一起吃。”张承安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杜淳落座。 杜淳心中忐忑,只能硬着头皮坐了下来。两人谁也没有说话,暖阁里只剩下锅底翻滚的声音和碗筷碰撞的轻响。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酒过三巡,张承安似乎有了几分醉意,他放下筷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杜淳啊。”“下官在。” “你知道吗,本官坐在这个位置上,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如履薄冰啊。”张承安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恰到好处的落寞和疲惫。 杜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正戏要来了。“大人乃朝廷栋梁,西州郡的定海神针,何出此言?”杜淳装出一副惶恐的模样。 “定海神针?”张承安自嘲地笑了一声。“本官算什么定海神针,不过是京城里那位宁王爷座下的一条狗罢了。” 他拿起酒壶,为自己满上一杯,也为杜淳满上了一杯。“实话告诉你吧,本官在西州郡搜刮来的所有好处,十成里面,有九成九,都要上供给王爷。否则,你以为本官这郡守的位子,能坐得这么稳当吗?” 张承安的眼睛,看似醉眼惺忪,实则锐利如鹰,死死地锁着杜淳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杜淳的心脏狂跳,他知道这是老狐狸在给他下套!他故意泄露这个秘密,就是想看看自己的反应,想看看自己会不会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 还好!还好自己有系统!杜淳心中庆幸不已,脸上却适时地流露出了极度的震惊和骇然。 他砰的一声从座位上滑落,跪倒在地,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发抖。 “大人!此等惊天秘闻,您怎么能告诉下官,下官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不知道!” 他这副被吓破了胆的模样,演得是入木三分。张承安看着他这副样子,眼底的审视之色,稍稍减退了几分。 一个被天大的秘密吓傻了的年轻人,这反应倒也正常。“你怕什么?”张承安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施恩般的安抚。 “本官既然敢告诉你,就是信得过你。三日之后,本官便会派人,将今年的寿礼,秘密送往京城。此事关系重大,绝不能出任何差池。”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变得森然无比。“杜淳,本官将身家性命都托付于你,你可千万不要让本官失望啊。” 这哪里是托付,这分明是赤裸裸的警告!杜淳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他拼命地磕头,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大人放心,下官对大人忠心耿耿,天日可表,此事下官一定烂在肚子里,绝不敢对外人透露半个字,从今往后,下官的命就是大人的,但凭大人驱使,万死不辞!” 看着杜淳赌咒发誓,痛哭流涕的丑态,张承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 他亲自将杜淳扶了起来。“好了,本官相信你。起来吧,继续吃,菜都凉了。”这顿饭,杜淳吃得是食不知味,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熬到宴席结束,他才像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暖阁。 看着杜淳那踉踉跄跄的背影,张承安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漠然。 山羊胡师爷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躬身行礼。“鱼饵已经撒下去了。”张承安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接下来,就看鱼儿上不上钩了。”他抿了一口茶,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传令下去,让黄四他们都准备好。” “若是那支假车队安然无恙,那便罢了,若是真的出了事……”张承安的眼中,闪过一抹狠戾的杀机。 “就将这个杜淳,给本官就地斩首,以泄密通匪之罪,昭告全城!” 第五十八章 猛将回归听号令 从郡守府的暖阁出来,杜淳只觉得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张承安那最后的警告,如同悬在他头顶的一把利剑,随时都可能落下。 他现在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张承安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今天这顿火锅宴,就是一场赤裸裸的敲山震虎。 自己虽然靠着精湛的演技暂时蒙混过关,但只要红花会那边一有动作,自己立刻就会成为张承安的刀下之鬼。 也不知道柔姑娘究竟靠不靠谱?自己已经把真相告诉她了,如今就看柔姑娘究竟能不能说服红花会的高层了。 杜淳走在回自己院落的路上,眉头紧锁,心中充满了焦虑。 必须想个办法,重新获取张承安的信任,或者说,让他暂时无暇顾及自己。可这谈何容易? 就在他心烦意乱一筹莫展之际,刚一踏进自己的院门,一个熟悉而又魁梧的身影,便让他精神一振。 “主事大人!”那人影快步上前,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充满了力量。 正是罗山!他回来了!“快起来!”杜淳见状,脸上瞬间露出了久违的喜色,他连忙上前,一把将罗山扶了起来。 几日不见,罗山整个人都变了。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劲装,虽然依旧朴素,但那股落魄颓唐之气已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久经沙场之后沉淀下来的铁血与刚毅。他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 “嫂夫人和侄女都安顿好了?”杜淳关切地问道。 “托大人的福,都已经安顿妥当了。”罗山抱拳回答,脸上带着由衷的感激:“嫂嫂们对她们母女二人照顾得无微不至,还特意为她们请了大夫调理身子。罗山此生,无以为报!” “你我兄弟,说这些就见外了。”杜淳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看着眼前这员虎将,心中那因为张承安而产生的焦虑,顿时消散了不少。罗山的回归,就像是给他打了一针强心剂。 他不再犹豫,拉着罗山直接走进了签押房,并且关上了房门。 他从一个暗格里,捧出了一个沉甸甸的木盒。打开木盒里面是上次张承安赏赐下来的一千两黄金,金灿灿的光芒,几乎要晃花人的眼睛。 “罗大哥,这些钱你拿着。”杜淳将木盒推到了罗山的面前。 罗山见状,大惊失色,连忙推辞:“大人,这如何使得。您已经给了罗山五十两安家费,这些钱财,罗山万万不能再要!” “这不是给你的。”杜淳按住他的手,神情严肃。 “这是让你去办事的本钱。”他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立刻拿着这些钱,去把城西的一品居酒楼盘下来,用最快的速度!” “一品居?”罗山愣住了,他有些不解地看着杜淳。 “大人,我们现在不是应该招兵买马,积蓄力量吗?为何要花这么多钱,去买一个酒楼?” “招兵买马,也需要钱。”杜淳耐心地解释道:“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钱,只有在最短的时间内,赚到足够多的钱,我们才能养得起更多的人,买得起更好的兵器,才能在这乱世之中,真正地站稳脚跟。” 罗山虽然还是有些不明白,做生意如何能比抢地盘来钱更快,但他对杜淳已经有了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既然主事大人这么说,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好,我马上去办!”罗山不再多问,收起了金子,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杜淳叫住了他。“买下酒楼之后,先不要急着开张。”杜淳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了罗山。 “你再去找全城最好的木匠,越多越好,告诉他们,我要他们照着这张图纸上的东西,连夜给我赶制出来。” 罗山疑惑地接过图纸,展开一看,顿时就愣住了。“大人,这是……” “你别管这是什么。”杜淳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神秘的笑容。 “你只需要告诉那些木匠,谁能在一夜之间,将这东西给我做出来,并且做得最好,我赏他白银一百两!” 一百两!罗山倒吸一口凉气。一百两白银,足够一个普通人家舒舒服服地过上好几年了。 仅仅只是做一个晚上木工活的报酬,这出手也太阔绰了!他终于明白杜淳为何说要赚钱了,照这个花钱的速度,金山银山也撑不了多久啊! “去吧,记住,要快!”杜淳催促道。“是!”罗山不敢再有丝毫耽搁,揣着图纸和黄金,大步流星地离去了。 当天下午,杜淳的院子里,便聚集了七八个西州郡城里手艺最好的木匠。 他们一个个围在那张古怪的图纸前,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画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是啊,上面还刻字,这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就在众人迟疑之际,杜淳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没有多说一句废话,只是让周平,将一个装满了白花花银锭的箱子,摆在了院子中央。 “图纸上的东西,一夜之内谁做得出来,这一箱银子就是他的。” 杜淳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巨石,狠狠地砸进了所有人的心里! 看着那满满一箱,在夕阳下闪烁着诱人光芒的银子,所有木匠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我干!杜大人,您放心,别说一夜,就是半夜,我也给您做出来!” “都别争,这活儿是我的!”刚才还在抱怨活儿难干的木匠们,此刻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抢着要接下这活。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古人诚不我欺。 杜淳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看着工匠们点起灯笼,热火朝天地开始量尺寸,锯木头,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挑战的笑容。 他拿出来的图纸,就是赚钱的契机。今晚一过,只要成品出炉,短时间内,杜淳一定能借此东西赚的盆满钵满! 到了那个时候,金钱充足,再去派罗山招兵买马,可谓是磨刀不误砍柴工。 张承安你不是想看我这颗棋子怎么动吗?那我就动给你看! 我不仅要动,我还要在这西州郡城里搅他个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