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传[慢穿]》 第1章 第1章 北城外,狼山山麓,夜幕银月。 二十多人着轻甲、佩刀,执火杖包围了一个数量相当可观的狼群。两方各有伤亡挂彩,显然已经僵持了不少时间,灰黑的地上都被染出了红色。 火光映过,狼群众狼皆四肢低压,獠牙于长长的嘴筒边缘若隐若现,森白而危险,绿色、黄色的瞳孔映出让人胆寒的光紧紧锁定着对面的敌人,低低的唔声沉沉响成一片。 与他们对峙的人类面上无不高度警惕、紧张,部分人甚至展露出明显的恐惧和怯懦。尤其是在他们不经意间扫过身后那些血流不止,只能断断续续发出哀鸣的同僚身上之时。 狼群其实已倒下大半,但这群狼似乎并不具备人类物伤其类的复杂情感。他们显然不畏惧任何死亡。 人类领队眼神扫了一圈,见士气低迷,立刻扬声:“都他妈给我打起精神来!!今天绝对不能再放跑他们了!狼都记仇得很!这次但凡留了余孽,你们以后睡觉最好都能睁只眼闭只眼,不然,被偷偷叼走都他妈找不到个全尸!” 训斥完手底下这群孬种,他眼神凶戾地盯着对面狼群之首的黑色巨狼,目光流连在那黑缎一样的皮毛上,咬了咬牙,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甘和懊丧,抬脚对身边人一踹,“妈的,放信号!” 再不求援,这狼皮他就算是有福得也没福享了。 他身边的卒子虽被踹了一脚,却狠狠松了口气。在场,松口气的不知他。 磷白色的信号弹猛地窜向天空,刺眼的白光瞬间照亮了一小片夜幕。 “这你们还不死?!”人类领队狞笑,左肩极靠近脖子处,已经愈合的齿痕好似莫名发烫。他耸耸肩,甩了下刀片上的血,裂开嘴,“参军爷爷可是盯上你的皮毛很久了。今儿个,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撑多久。”他紧紧盯着那身形巨大的黑狼。 他们不是第一次和这群狼打交道了。 北城城外驻营要向北推十里地,他们队伍负责清理山林和野物,正正撞见了这群狼,损失惨重。之后清山过程中,他们又遇上数次,如果不是这群狼,他们的推营计划早就顺利继续下去了。 “等我抓着你,皮献上去,之后就一块、一块、把你煮了!”他咬牙切齿,知道求援的瞬间,这好皮自己已经是留不住了,心里恼火万分。 这一求援,不仅自己分到的羹少了一大块,还要坐实了他办事不利。营里那群眼皮子浅的!让他们对上这群狡猾的畜生,未必比自己好到哪儿去! 有时候他都觉得那头狼是不是已经快成精怪了,诡谲的很。几次,他都是栽在那头该死的狼手里。 被深刻仇视的黑色头狼身形异常的大,一眼就能看出其头领地位。此刻他的身上已经深深插了三根箭矢,只有凝在毛尖上不堪重负滴下来的血珠才能看见粘稠的红色。 他的同族们,有一个算一个也都已经伤痕累累。 它并不发出太大的声音,只是呼吸粗重,油绿色的眼睛让每个不小心和他对视的人都心底发颤。 磷白色的信号弹也映照入了他的眼睛,他听着头顶上的炸响,好似不为所动。 只是人类领队和他对视时好像错觉地看到了凝重的情绪。呵,怎么会?一个畜生,他哪里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了。 这刺眼的白光带来了最终厮杀前短暂的宁静,狼群和人类进入了最后的对峙。 黑狼目光一一扫过围住他们的人类,微微偏头看了眼左后方紧贴自己,比自己身形略小些的灰白色母狼。鼻腔喷出一口气,他侧身,轻轻触碰了一下她。 已经做好预备,随时都准备扑杀出去的灰白色母狼被这轻轻一碰碰的僵住了。但黑色巨狼已又向前几步,与自己的狼群拉开了距离。即便谁都能看出他已经身受重伤,但他的每一步依旧稳当、沉重,带着天然的王者气势。 他垂着嘴筒,不怒自威,嘴边獠牙若隐若现。 狼群也跟上了他们的头狼,缓缓向前。 只有灰白色的母狼四肢绷直,几息后,缓缓垂首。此刻,她已经进入了同伴们掩住的后方。 她看着头狼的背影。 对面领头不敢将视线从头狼身上移开,不知为何随着狼群缓慢上前的集体动作,一种不妙的直觉让他的心脏突突直跳。他突然暴喝,“列阵!矛前——” 话头戛然而止,刚刚点燃信号弹的卒子只觉身边一阵腥风刮过,自己半边身子突然一烫,血腥味爆炸开来,他左眼瞬间被粘稠的液体糊上了,睁不开。 而那牙齿撕扯血肉的黏糊声音近在咫尺。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下意识地扭头。火把随着他的动作印向旁边,他瞳孔放到最大,看见了脖子上一个巨大的豁口,正喷射出大量血迹的队长,也看到了吐出一口血肉,两点绿光幽幽扫来的黑色巨狼。 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都因恐惧堵在了喉咙里,他竟是连往后退这样的动作都做不出了。 只能呆呆地看着不过半臂远处,已经双目圆睁,没了气息的队长。 头狼以可怕的,没有人反应得过来的速度自杀式的冲进了他们的包围圈,好似突然就出现在了小队长脸上。一击毙命,毫不拖泥带水。 愣怔如卒子的有,迅速眼红,大吼着长矛上前的也有。 因黑狼自己进入了包围圈,数十根长枪前插,再怎么躲,却还是有一左一右两柄长枪直直扎进了头狼的身体。 头狼巨大的身体抖了一下,满嘴鲜血,仰天长嚎,在山谷中回响出壮烈的声音。 紧随其后的,悲壮而孤注一掷的狼嚎声此起彼伏,声势浩大。 漆黑如墨的夜空划过一颗明亮的星子,在这成群的狼嚎声中停滞住了,忽的无声无息的从空中直直坠落了下来。 只是这短暂的异象暂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而不远处,有一装备更精良的队伍正迅速向此地靠近。 重伤了头狼的两人来不及欣喜,就惊觉自己身后传来了同伴此起彼伏的惨叫。 狼群发了疯般往他们直直冲了过来,全然没有了之前周旋和突围的谨慎,甚至火把都不能让他们后退半步,全部悍不畏死地扑了上来。 群龙无首,狼群疯狂反扑,援军未到,队伍阵型一下乱套,绝大部分人都自顾不暇。 短短一瞬,小队死伤大半。 混乱之中,灰白色的母狼最后和黑色巨狼对视了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从包围圈出现的缺口中跑了出去。 “有狼跑了!!” 附近树上的弓箭手在混战中没有太多发挥的余地,这会儿见有狼离群急忙拉弓,对准森林里影影绰绰的灰白色狼影拉开了弓。一声极低的呜声,来不及拉弓搭第二箭,弓箭手就失去了那头灰白色狼的踪迹。 他骂了一声,看着下面惨烈的场面,不自觉又往高处爬了爬,看到支援的队伍已经靠近,他才放松了神经,却依旧头皮发麻。 —— 灰白色的母狼右后腿中了一箭,却依旧头也不回地跑。她将血腥味和声音都甩在了身后,发觉腿上的箭很碍事后,一个扭头,狠狠一口,带着箭头和自己的腿肉撕扯了开去,血水瞬间染红了她漂亮的皮毛。 她并不管自己的伤势,跑到了一条小溪边,毫不犹豫地跃入溪水,溪水立刻将她的血全部冲开。她涉水而过,确定自己没有留下太多痕迹后,才又折回头,在黑暗的森林中迅速奔跑。 不久,她一个身形调转,转身趴着进入了一处隐蔽的洞穴。 刚进去,就听见奶声奶气的小狼崽叫声。 小狼崽们已经能够跑跳,正是最活泼的时候,母狼带着一身血腥气靠近,让他们立刻从欣喜变成了害怕,声音逐渐变成低呜。 她喘着粗气,一口气不敢歇。这里距离那些人太近了。 她张开嘴一口叼住两个崽子,毫不犹豫地钻出山洞往山上跑。 尽管趟水会消耗大量的力气,她依旧选择越过山间河流,让水流冲淡她的气息与痕迹。不知道跑了多久,她环顾四周,确定自己已经远离了那片山麓。找了个隐蔽处将两只狼崽放下,回头,继续奔跑。 黑暗中,她呼哧喘着气,声音一下粗过一下。 来回已有三趟,她的体力已经消耗殆尽,她觉得自己依旧在跑,但她其实已经近乎在走动了。 他们之前藏身的洞穴里,还有最后一只狼崽。 母狼低头,看着那狼崽。那狼崽比窝里其他狼崽个头都要大,他是母狼和头狼唯一的崽,其余崽则是族群里其他同族的。 他毛色全白,颜色极为特殊。 以往,哪个族群里白色的崽都是活不久的,但他却好运遇上了偏爱自己的强大狼后和狼王父母。 却又不够好运,尚未能长大,就遇到了狼群的灭顶之灾。 只是闷头跑着,一刻都不敢停的母狼看着那唯一一只属于自己和头狼的白色崽子,整夜的战斗、奔跑,失血过多已经让她瞳孔有些涣散了。她怜惜地舔舐了一下崽子,垂下头的瞬间,湿漉漉的脸庞上似乎划过了浅浅的水痕。 她或许在想这只崽子之后到底要怎么才能活下去,又或者什么都没想。 她叼起崽子,转身,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往山上跑。 乖觉垂挂着自己四肢的白色狼崽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母狼口鼻间喷出的灼热、短促的呼吸让小小的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而那时时刻刻萦绕着他的属于母狼的血液气味也让他焦躁了起来。 在晃晃悠悠的逃亡中,他忍不住哼唧了两声,想要得到母狼的抚慰。 母狼时不时会稍微回应一下,每次都短促而艰难。 再次至河边,母狼噗通跳下水,却在踩到水底时,腿脚一软,一下跪倒。她迅速仰起头,将小狼崽叼过水面。呼吸更加粗重起来,她直起腿,挣扎往前。 就在这时,她突地听见了身后传来人类拨开树丛的声音。这时候已经天光微曦,水面并没有足够的遮挡物,她与狼崽无所遁形。 她勉力涉水,艰难往前。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她依旧往前、往前、往前。 ‘噗通’——她再次扑倒在了水里,好像天意让她只能到这里了般。 她嘴上的力气逐渐消失,个头偏大,壮壮的小狼崽就像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看着即将抵达的河岸,觉得自己四肢依旧在滑动,但她其实已经只能拨动出极小的水花了,甚至在不受控制地被水流往下冲。 小狼崽触到了水面,被冰凉的水冻了一个哆嗦,不自觉蜷紧身体,发出了细细的呜咽。 ‘检测到濒危智慧生物求救脑电波,是否绑定生存系统?’ 奇怪的声音突然响起,母狼觉得自己左前腿撞到了什么,通身一下发麻。短暂地,她恢复了精神。她发狠,齿尖紧扣,继续游动。小狼崽被咬痛,发出哼哼的声音。 ‘转换沟通模式——检测到濒危生物求救脑电波,是否绑定生存系统?’ 挣扎的母狼动作顿了一下,随后只下意识迸发出了目前最直接的念头:“救救!救救我的孩子——!” ‘滴——是否切换绑定目标?’ “救——救救——我的孩子——” ‘滴——是否切换绑定目标?’ “救——” ‘滴——是否切——呲——哔——是——切——’ “救……” ‘切换绑定目标!傻叉——’一声极轻微的爆破声突地响起。 ‘报错——程序——错——能量不足——能量不足——能量不足——’ “救——” ‘你可以交换自己剩下的所有生命能量,切换绑定目标至你的孩子,我可以救他。’ “好!” 那人类领队的直觉没错,黑狼和灰白色母狼都是即将开启灵智的存在,已经半只脚踏进了精怪的行列。 那奇怪的声音以她能理解的方式与她交流时,那一瞬间,她彻底踏过了野兽和精怪之间的那根线。 只可惜,这一切,都要戛然而止了。 已经是回光返照的母狼对于牺牲自己的提议回答得毫不犹豫。 ‘切换绑定目标——错误,无法认证登录——错误——错误——错——切——哔——’ 砰一声,同样的电子音骂骂咧咧,‘妈的,智障程序。’ ‘临时绑定成功。请宿主尽快完成认证登录,进行正式绑定。能量不足,能量——能量补充——’ 小狼听见了奇怪的声音,他呜呜咽咽,向母狼求助。 ‘扫描宿主生存环境中,生成最佳存活方案中——错误——程序错误——信息不足——信息——’ 电子音中突然爆发了一阵凌乱且充满怒气的敲打乱砸的声音,‘妈的,傻叉——’ 小狼得不到回应,出于生存本能,将自己的声音逐渐放低。 ‘生成替代存活方案。改变宿主生物形态,抽取能量中——’ 小狼陡然一阵头晕,他觉得叼住自己的母狼似乎将自己抛了出去。 ‘生物形态转换已完成。能量不足——能量不足——能量不足——请尽快寻找能量源!’ “我好像听见这边有声音!” “这儿!” “我的天,哪里来的小孩儿?!” “小孩儿??!!” 懵懂的小狼被重重抛至岸边,浑身摔得疼,身上一冷,他觉得自己视线变得奇怪,身体也变得奇怪。他还看到两个人类正涉水过来靠近自己,但是他没有力气起身逃离,而他的母亲好像也并不在他身边。 难以抑制的疲乏感席卷了全身,他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之后他身上一暖,熟悉的气息裹住了他的全身,他下意识拉住身上的东西,蜷缩起来。 他在迷糊间看见自己的爪子好像长得不太对…… 但他实在是太累了,支撑不住了。 ‘嗐,先睡吧……’ 奇怪的声音在他的脑子里响着。怪异的是,他之前一直听不懂那声音,但现在,他却能够理解那意思了。 很快,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开文了,开文了,阿西吧,好紧张[小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1章 第2章 第 2 章 小狼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完全封闭且陌生的环境中,四面都是平整的洞壁。他挨着一堆干枯的木树枝窝着,右边有个方形的口透出些光亮。 周围没有一丝他熟悉的气味,他不敢喊叫,迅速从地上弹起,预备找隐蔽的地方把自己藏起来。但他却被自己陡然增高的视角吓得晃了个神,一个趔趄滚倒在了地上。 他把自己伸出去撑地的两只爪子抬起,放到眼前。 动了动,一根根的指头晃了起来,随着他的心意张开又合上,张开又合上。那感觉直接地告诉他,这就是他的‘爪子’,但它们的模样实在是陌生。 ‘咳——亲爱的宿主~你好吖~’ 刻意夹起来的电子音诡异地响起。 小狼喉间反射发出压低的吼声,却带着股威胁性实在不大的奶味儿。四周没有任何活物,他愣住,随后放下自己不太理解的爪子,四肢着地,原地转圈,瞬间尘土飞扬,把他自己弄得呛咳了几下。 这一动,他还发现自己身上裹着一层薄薄的奇怪的东西。 ‘诶,别找了,我在你的脑子里跟你说话呢。’ 小狼浑身紧绷,努力模仿着自己的母亲和父亲发出低沉的警告。但没有任何威慑力,倒有几分惹人怜爱之感。 电子音很大声的吸了口气,然后赶忙提醒:‘嘘——嘘——声音别这么大!’ 小狼一个助跑跃起,直接将自己的脑袋怼到了身旁的木枝里。如同他曾见过的狐狸捕猎般。 堆起来的木枝缝隙很大,提供了很大的弹性,碰得不疼,就是枝枝杈杈的顶的他脑门硌也很刺挠。但他并不在乎,依旧把脑袋使劲儿往前抵,不断较劲,两脚也不断蹬着,甚至在地上蹬出两个小坑。 ‘诶,宿主,你这样是没有办法把我挤出来的。你只能伤了你自己。’电子音有些哭笑不得。 小狼并不听,依旧自顾自地把自己脑袋往木枝堆里挤,好像要把自己变成个拱地的野猪。 ‘诶,宿主,你——’ 电子音戛然而止,小狼也停下了所有的动作,扭头,压低脑袋,两条…前肢压低,警惕地望向唯一透光的方形口。 ‘装睡!快,装昏迷!!’ 电子音急促而着急。 小狼听着那逐渐靠近的脚步声,看到一小片昏黄的火焰逐渐靠近,意识到那不是任何野兽四脚着地的声音。是他的母亲警告过得,两脚兽!最危险的!两脚兽!他焦虑地刨了两下地面,没有安全感的蜷缩起来。 ‘宿主,你听我的!装睡啊!’似乎意识到这样是劝不住小狼的,电子音几乎要破音,‘如果你还想见到你母亲,就只能听我的!’ 小狼一切动作都停住了。 走到窗边的女人用手扶着烛火,站定,印出一道纤细的剪影。她侧耳听了会儿,疑惑地皱起眉,抬手想要推开窗户。 “芸娘!这大晚上冷兮兮的,你站柴房门口干什么?”一道粗粝的声音在稍远的地方响起。 “啊,爹,我听见柴房里好像有声音。”稍显柔和的女声响起。 “估计是有老鼠吧。”一道低沉的声音加入了,窗户上女人的剪影旁也多了个高胖的影子。他抬手扶住了那女人的肩膀,“明天我仔细看看能不能逮住,现在老鼠都好像要成精了。 太冷了,回屋吧,别着凉了。” 粗粝的声音笑了两声,“张九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们抓紧的,我还想抱孙子呢。” “诶呀,爹!你就混说!”女人恼怒,不再纠缠柴房里的动静,推开身边的影子就离开了。 低沉的声音憨笑两声,喊着芸娘也跟着走了。 粗粝的声音轻咳了几下,等两人都离开了,他的脚步声逐渐由远至近。 不久,窗户发出轻微的动静,被推开了一小条缝。 一双浑浊偏黄的眼睛出现在了窗缝里,随着月光的照入,柴房那不大的地方一览无余。 屋子的中央躺着个一动不动的小孩儿,套着一件宽大的麻布上衣,遮盖到小腿。 小孩儿皮肤白的很,长相玉雪玲珑,五官无一不端正。黑色的头发凌乱地披散在地上,染上了不少尘土。身量不过五六岁小孩的样子,恐怕整个北城翻个底儿掉,也再找不出这么周正的娃娃。 窗边的眼睛仔细审视着那小孩儿,小孩儿一动不动。 那眼睛的主人咳了声,之后就是克制不住地接连咳嗽。他似乎是受不住夜里寒气的侵袭。好久,他才停下,又看了一会儿,他关上窗户,转身离开。 小狼听着声音,一动不动。 脑子里的声音也不断在强调,‘不要动!不要动!那人没走!’ 压抑的氛围流窜了许久,窗户再次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那浑浊的双眼再次出现在窗缝中,幽幽地注视着屋子中央的小孩儿。 ‘啧,老阴比。’脑子里的声音道。 小狼听不太明白。但他很会装死,也想要母亲,所以他一动不动。 又过了一会儿,高胖的身影重新出现,声音压低,“爹。” “芸娘没起疑心吧。” “被我糊弄过去了。” “芸娘心软,让她发现这小孩儿,指不定要闹什么事。” “爹,那这小孩儿怎么办?” “咳咳,这小孩儿裹着狼皮倒在林子里,又是这么个模样,来历绝对不凡。且等两天,看看有没有人找。保不齐,我们爷俩还能再捞一笔。你去把他手脚绑起来,莫再闹出别的什么动静了。” “爹,至于吗?一个小孩儿而已。” “去!” “……是,是,我去。” 小狼脑子里的声音又说了句他听不懂的,只感觉情绪很激动。 不久,门口传来金属磕碰的声音,一个身宽体胖的人类雄性走了进来。他随手从柴堆里抽出两根捆柴的布条,拎起地上的小孩儿跟拎小崽儿似的毫不费力。 三下五除二,他就将小孩儿的腿脚和手臂都绑了起来。 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单纯轻视,他并没有给小孩儿绑的那么紧。 小狼宛如毫无意识般仍由他摆弄。 他抱起小孩儿往柴火堆里塞了塞,拿几捆柴火把小孩儿挡了起来。 他拍拍手上沾的灰,蹲着看了眼,啧啧两声,“这小模样……要是我的种……”他轻哼了一声,念叨,“算你命大,也就是我们爷俩心善。不然,你冻死在林子里都没人知道。” 小狼脑子里的声音又叽里呱啦说了一长串,听得出来非常非常激动了。 他起身离开,而窗外的人早在他之前就离开了,边走还边咳嗽。 ‘哼,肺痨,活不长了。老东西,看那样,就知道没少做坏事。生命能量低迷,精神晦暗,啧啧啧——’ 柴房再次安静下来,小狼睁开双眼。 ‘哎,宿主,这下冷静了吗?’ 小狼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布条,欠首,张嘴撕扯,没几下就将手上的布条扯了个稀碎。他的牙已经齐全,只是下颌还没有如他父母亲那般咬合力可怕。 但撕扯布条是绝对不困难的。 他伸手去扯脚上的布条,在看到自己两只柔嫩的‘爪子’时顿了一下,还是继续前伸,虽然没有利爪,纯靠蛮力也扯断了脚上的布条。 他翻身趴在了地上。但很快,他意识到这个曾经让他无比自如的姿势变得别扭又不自然。 原地打了个转以后,他眨眨眼睛,意识到什么般,调整起了自己的姿势。 两腿前屈,胳膊抻直,蹲起。顿了顿,双手离地,他晃了晃,然后绷直两腿,视野豁然变高。 他晃悠了一下,有些眩晕,但很快,他就稳稳站住了。 ‘哦哦哦,厉害厉害,宿主你都会两腿站立了!!’脑子里的声音发出呱唧呱唧奇怪的动静。 小狼站在原地,低头看自己身上,伸手拽了拽那层不属于自己的皮毛。稍微扯一下,衣服就发出了撕裂的惨叫。 ‘诶!不能扯!这是衣服!!咱们不能裸奔!!’脑子里的声音发出爆鸣。 小狼侧了侧头,眉头不自觉皱起。但还是松开了扯住那层皮毛的手。 他抬了抬自己的左脚,又去抬右脚。 犹豫了一下,他膝盖弯曲,将左脚抬至最高,往前一伸,再往下踩。 于是,他就以一个两腿岔开的姿势站住了。 他再次停住动作,仔细感受。脑子里的声音也陷入了安静,似乎在等待什么。 很快,他复制了刚刚的动作,只不过这次是右脚。 如果有人在场,就能看到,一个小孩儿正在以一个非常奇怪的姿势,两腿岔开老大,艰难地在柴房不大的地方腾挪着,就像是刚和自己两条腿认识般。 但没过多久,小孩儿就彻底熟悉了自己的两条新腿。他不仅找到了最舒服的走路姿势,甚至拔腿在柴房里急速地奔跑了一圈。 落脚无声,这次没再惊动任何人。 ‘我的天,宿主,你简直是个天才!!!’ 小狼似乎已经完全适应了自己这个崭新的四肢,他重新站定在柴房中央。小小的孩童,玉雪可爱,脸上却没什么表情,颇为矛盾。 ‘你居然能这么快就接受自己换了个形态吗?’脑子里的声音发出疑问。 小狼沉默无声。 ‘嗯?宿主……你,你难道不会说话?’脑子里的声音颇为迟疑。 小狼依旧沉默。 ‘天,难道是因为临时绑定的原因吗?呜呜呜——宿主,你居然不会说话!!’脑子里的声音陷入了某种情绪,不断发出好像是痛苦的声音。 小狼脸色更木,抬手,敲脑壳。 ‘诶呦!’电子音下意识诶呦了一声,然后叹气,‘宿主,你这样是伤不到我的!’ 那声音停止了无意义地抽噎,清了清嗓子,‘我亲爱的宿主,容我介绍一下我自己,我是来自γ星系的濒危智慧生物生存系统,编号741741。旨在为宇宙中原始濒危智慧生物搭建合适的生存方案,保证智慧物种的延续,维护宇宙原始智慧生物多样性。 您可以直接称呼我为系统,或者……您想要给我取个名字?’ 继续继续[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嗐,我又忘了,宿主你不能说话。那算了吧。’系统讪讪。 ‘我再给您详细的解释一下。宿主就是指您,我就是系统。我的存在就是为了帮助你在这个世界上好好活下去。’自称系统的声音突然正经,‘我最核心的代码,就是一切以宿主您的生存为优先,请您相信我。’ 小狼歪了歪脑袋。 ‘……算了,你只当我是代替你的母亲来保护你的存在就是了。’系统叹了口气,推演出了小狼能够理解的替代解释。 ‘不过我在投放的时候遇到了一颗恒星坍缩,被风暴吹飞了,偏离了预定的航线。落到附近的时候,我漂流了足有108976个星时才被这颗星球一头撞上了,然后就不受控制地被吸附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遇上了事故然后又在宇宙漂流了很久的原因,我好像是出故障了。相当严重的故障。 首先,我一点都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哦,当然我对我自己的功能还是非常清楚的。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的情绪模块会变得这——么丰富!’系统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近乎是自己跟自己嘀咕了。 ‘啊,算了,不管了,很奇怪,不理解,可能是程序错误吧。另外,不只是我很奇怪,系统也很奇怪!!我居然完全无法联网!覆盖整个星域的星网连个毛都链接不到。我完全无法接入大数据库了。而且,我刚刚也说,我出了很大的问题!所以哪怕是我本身携带的数据库都出现了缺损和故障……’ 小狼被他一会儿我,一会儿系统的绕晕了,抬手再次敲脑壳。 ‘啊,说复杂了。就是,嗯,现在就是,作为宇宙最顶级的生存系统,我现在……能做的其实只有两件事。依靠你和别人的身体接触放出非致命的电流,以及扫描以宿主你为中心,周围五公里范围内的基本情况。 但是因为数据库缺失,我又无法接入大数据库,所以扫描出来的绝大部分内容,可能并不具备任何参考性……就是起个地图和分类标注的作用。’系统的声音越来越低。 ‘就是我能放电,但电不死人。然后能给你生成以你为中心,周围很大一片地方的地图。’ 系统并不清楚小狼能把他的说明理解到什么地步,但在缺乏直接交互手段的情况下,他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因为是临时绑定,他无法建立属于宿主的精神空间域,就无法和他在精神层面直接意识交流。 而宿主,不会说话,物理交流也被限制了。 顿了顿,觉得自己才几个月大的狼崽子宿主恐怕根本无法理解目前的情况,系统尽量挑重点,‘不知道为什么,您没有办法实名认证登录生存系统。所以我们只有三个月的临时绑定时间。如果不在三个月里找到认证登录的办法,我们就得解绑…… 而生存系统解绑的情况只有一种,那就是寄体死亡……’ ‘我刚刚也说了,系统真的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很严重的问题就是,一旦我跟你解绑,我会遵从**条例触发自毁程序,直接就地销毁。而您,也会被默认为死亡状态……’最后一句话,几乎要被系统自己吞进去了。 小狼抬手狠狠敲了下脑壳。 ‘就是说!三个月内我们不能正式绑定的话,你我都得死!’系统顿了下,嗫嚅,‘而我因为数据库缺失的原因,对于如何认证登录,完全没有任何头绪。’ ‘当然,您,更不懂。’ 说到这里,系统悲从中来:‘噫呜呜呜噫,宿主,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啊!!!我当时只是想救你!和你绑定而已!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噫呜呜噫呜呜呜……’ 小狼不再敲自己的脑壳了,他抬手揉按了下自己的太阳穴。 系统不知道宿主能不能理解,但他确实没有更简单的解释了。 但凡他现在正式绑定了,都能通过直接灌输知识的办法让宿主迅速理解他说的一切,但这不是,条件有限么…… 另外,如果不是他的拟人格和情感模块,前所未有的独立且活跃,作为系统辅助AI,他设定里是不会主动和自己的宿主交流的。他只会在生存节点提供必要的推演辅助。 那更完蛋,宿主可能连存在的问题都不知道,就迷迷糊糊在三个月后因为系统解绑而直接暴毙。 ‘这就是目前我们面临的最严重的问题了。’ ‘另外,还有个小问题……系统的行动是要通过吸收能量维系的。’系统心虚的很,‘生存系统能量的摄入有很多种方式。比方,宿主你吃东西可以摄入少量能量。但是吃东西摄入的能量主要还是要维持您自己的生存。 因为系统主要还是以精神体的形式存在,所以我们更多需要的是精神能量或者生命能量。 比如,之前为了和您绑定,系统就和您的母亲达成了交易。她付出了所有的精神和生命能量,换取了您的生存机会。’ 小狼和先前一样并没有任何动作,但是系统就是觉得他的宿主沉寂了下来。 系统犹豫了一下,‘宿主,很不幸,您的母亲已经物理意义上的消亡了。或者说,死了。’ 小狼没有动。 系统不确定他能不能理解死亡的意思。毕竟他的宿主才五个月大,哪怕现在有个人模样,也绝不是个成熟的灵魂。 他匆匆掠过这个不太好的话题:‘录入星球数据的时候,系统发现,这个星球上存在精神形态和物理形态不统一的特殊进化。所以在当时的情况下,系统做出了合理推衍,制定了最佳的生存方案。将形成临时绑定后剩余所有多余的能量全部用于加速您的进化流程,直接改变了您的物理形态,所以您现在才是人类的模样。’ ‘意思就是,系统加速了您的成长过程,本来按照生长规律,您可能要在279年后才能自由切换狼和人类形态,但您现在就可以自由切换形态了。更加利于您的生存。 但系统能利用的能量也就大幅度缩水了,所以寻找到稳定的能量来源也是我们需要重点关注的事情。’ 系统发现自己的宿主一直没有任何动作,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要继续解释下去。以及,宿主到底有没有理解自己的那些解释。真的好难啊啊! 系统默默抱住自己的数据流在不被人发现的精神角落疯狂打滚。 ‘当然啦,我们目前是临时绑定,能量消耗是没有那么大的。再加上宿主您本身的精神能量也非常充足,所以系统还是能稳定运行很长时间的,只要能在三个月内解决最重要的问题。能量什么的,可以之后再说。’ 系统发现他的宿主还是不动不出声,有些麻爪。在自己仅存的数据库里狠狠一阵扫荡,推衍了几秒,他最终开口,‘宿主,您的母亲最后给您留下了她的皮毛,需要取回吗?’ 小狼抬起了头。 系统擦了一把自己的数据冷汗——所以,其实还是在听的。如果不是宿主眼睛还睁着,他都要怀疑自己已经把宿主絮叨睡着了。 ‘您母亲的皮毛是被我特殊标记过的物品,我完全可以引导您找回它。之前是因为强行为宿主完成进化,导致宿主陷入昏迷约20个星时。我们就被刚刚那两人给拘禁了。所以现在我建议您,先从这里逃出去。’系统一本正经。 这次,系统说完,小狼就动作了起来,他首先去了刚刚那个高胖两脚兽进来的地方。 ‘门外上了锁。宿主,虽然您力气大,但根据测算,您应该弄不断外面的大铜锁。’系统絮叨,‘我倒是可以放电,但是以我现在放电的强度,想要熔炼铜锁,起码要连放半个月。’ 小狼去了窗户那里,仰头。 那是一扇老式的木窗,窗棱在小狼头顶上一点点。整扇窗户只能开启很小的一个缝隙,并没有做别的防护措施。他们应该是觉得一个小孩儿根本没有办法爬上窗户,也不可能挤出那个缝隙吧。 小狼后撤半步,目光集中。 系统再次出声:‘虽然宿主您可以直接暴力突破这扇窗户,但我不建议您这么做。因为这样做会发出很大的动静,惊动这院子里睡着的三个人。经过扫描,除了那个老者是深度睡眠,另外两位明显没有进入睡眠状态。如果惊动了他们,哪怕您可以强行突破,却会吸引更多的人类围堵您,那样对宿主您的生存会造成比较大的困难。’ 小狼撤回脚步,站在屋中央,环顾,并没有能够发现其他任何出口。 系统颇为尴尬,因为他只具备推衍功能,不具备提出方案的能力。 小狼低头看向自己脚下,然后看了眼自己的手。 系统不知道是推衍模块大爆发还是真的和宿主心有灵犀,他瞬间理解了小狼的意思。 很快,月光下,小狼嫩生生的属于人类的小巴掌一阵扭曲,变成了一只带着黑色爪垫的狼爪。 他眼睛亮起,看向另外一只手,果然也完成了变化。 系统根据最短最省时最省力的路径在小狼的视野里用一个大大的红叉标注了最佳挖掘点。 那红叉的意义太过明朗,虽然怪异,但是开了灵智的小狼很快理解了系统的意思,照着标记点就开始了猛刨。 系统舒心了,他总算是起了点实际性的作用了。 刨动当然有声音,却不足以惊动正在忙碌的两个人和已经陷入深度睡眠的另外一个人。而小狼被系统用能量越过了两百多年的进化过程,身体依旧是狼崽,但身体素质已经远远超越了他的父母亲,力气巨大,没一会儿,一个和他体型差不多大的空洞就形成了。 系统为他生成了红色箭头,给他指示最佳的挖掘方向。 小狼没觉得自己挖多久,就手上一空,触到了比屋内稍冷的空气。 再两爪子在头顶上稍微一挖,他就挖通了这不长的地道。从柴房内到了柴房外。 ‘恭喜宿主成功逃离柴房!’系统给配了个叮咚的音效,喜气洋洋。 小狼环顾四周,即便是夜晚,他的视野也十分清晰,将这方小小的院落尽收眼底。刚刚在柴房,他还没有明显感觉,这会儿出来,他浑身都紧绷了起来。他好像掉进了两脚兽的窝里,四面八方,远的近的,全部都是两脚兽的气味。 而周围粗粗看去,也全部都是他不熟悉的砖墙瓦舍,他浑身汗毛耸立,身体绷紧。 ‘宿主,您母亲的皮毛在那儿!’系统在小狼视野里生成一个红色的箭头。 小狼立刻收敛起了刚刚那一瞬间的应激反应,甚至连系统都没有察觉。 他再次观察四周。他逃出来的柴房是单独的一个小间,往左是那母的两脚兽和高胖两脚兽的气味,而柴房对面则是系统说的那个老阴比的气味。 而他已经熟悉了的箭头也正正指向那里。 [减一][眼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循着系统给出的红色箭头,小狼绕到了屋子的侧窗。 区别于柴房那扇上下开合的小窗,这屋子的窗户是两扇开合的——非常方便潜入。 ‘哦,甚至都没有锁窗哦。’系统摩拳擦掌。 小狼两手攀住窗台,小小的胳膊爆发出与之不符的强大力量,灵巧地像一只野猫像蹲在了窗台上。 他推开窗户。 月光撒入,室内温度远高于室外,冲鼻还有股十分复杂的难闻气味。 小狼不自觉皱起脸。 屋内静悄悄的。 一个年迈的消瘦两脚兽躺在横置的台子上,那台子还散发着热度。小狼能听见他肺部传来的浑浊声响,他呼吸短促,即便在睡梦中,似乎也因为呼吸不畅而睡不安稳。 冷风灌入,他咳嗽起来。 小狼在系统催促下合起窗户。 ‘宿主,你过去摸一下他,我给他电晕!然后咱们就可以踏踏实实地拿东西走人了!啊不,走狼!欸,不对,走廊……??’ 就在系统还纠结于自己的谐音梗时,小狼走近躺着的人,抬手,‘啪——’ 非常清脆的一巴掌。 床上的人倒抽口凉气,猛地惊醒,对上床头一双泛着绿光的大眼睛,怒骂戛然而止,只发出一声怪异‘鹅’声。 受到巨大惊吓后,他凝固住了。 系统也凝固了。 在场只有小狼面色依旧。 ‘欸,我的妈——’系统一声爆鸣,一路火花带闪电。 小狼觉得自己手心一麻,那被惊醒的人一个哆嗦,软趴趴的瘫了下去。姿势都没有怎么变化,好似刚刚那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都不存在。 系统抹了一把数据冷汗:‘我的天,宿主啊,你这一巴掌就把人拍醒,我们潜入的意义在哪儿啊?!还好我反应快!’ 小狼新奇地来回翻看自己的小手。 系统……嗐,行吧。 小狼爬上两脚兽躺着的台子,在左边找到了一个锁住的大盒子。盒子上也挂了把铜锁,比较小巧。 系统扫描了一下,笃定:‘宿主,直接横着拽。别掰啊,这是铜,掰得话会弯不会断,那就更打不开了。’他在铜锁上标出两个相反的红色小箭头,示意宿主沿着这两个方向拽。 小狼稍微用了点力气,铜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紧扣的锁芯被小狼拽直,拉了出来。 打开箱子,最上面就是一张叠起来的灰白色狼皮。一边腿上有个比较大的缺口,其余完整。狼头上,母狼闭目的表情祥和安宁。 狼皮下放有一些薄薄的纸张,和许多黄色、银色的块块,以及一个陶罐子,里面不知道放了什么。 小狼看着狼皮。 系统没敢吱声。 小狼抱出狼皮往身上一裹,脸颊在狼皮上轻轻蹭了蹭。狼皮很大,裹住一个小孩儿没有任何问题。 系统觉得自己的情绪模块瞬间堵住了。 他例行给自己杀了个毒,无事发生。随后教小狼将狼皮裹紧,打个结,那样就不会在行动的时候滑落了。 ‘宿主,箱子里那些纸是老阴比的房契、地契和屠户证明之类的比较重要的东西,还有银票和金银哦~我们拿走吧!让他监禁——’ ‘刺啦——’ ‘唉哟,卧槽……’电子音发出吃痛的声音。 小狼侧了侧脑袋。 系统发出一个虚软的哼唧:‘嗐,忘了。不能怂恿和教唆宿主做任何违背联邦法律的事。’ 小狼听不懂,就没有动作。 系统干巴巴笑了两声:‘没事没事,咱们撤吧。’ 小狼看向箱子里,系统这次不吱声了。 嘛,他不可以教唆,但如果现在宿主自己决定拿走,那是跟他系统没有任何关系滴。欸嘿~完全符合他的核心准则——只引导不干涉。 系统在小狼看不见的地方无声无息翘起了自己的数据尾巴。 奈何小狼并不在意箱子里的东西,对于系统刚刚的话置之不理,转身,走得毫不犹豫。 系统叹气。 小狼脚步停住,系统能说啥,他只能干巴巴笑:‘没事没事。走吧走吧——’ 心痛,诶呀。他宿主还是太老实了。 小狼三下五除二就攀上了院墙,轻而易举跑出了那个封闭的院落。 彼时明月西斜,系统根据这个星球的自转时间,估摸着是后半夜。目前,这地方的计时方式他尚未收录,用的还是星时计算。 外面的景象依旧非常陌生。狭窄的巷道,一幢又一幢封闭的院落。 ‘宿主,咱们现在去哪儿?’系统询问。 小狼小小一个孩子站在黑暗的院墙下,他抬起脸,鼻翼轻轻翕动,努力寻找空气中有没有自己熟悉的气味。 一无所获。 系统在小狼面前显示出了一张地图,上面几个大面积的地方用不同的颜色标注。 ‘咱们现在是在人类的小城邦里。根据一些人类的交流,这里叫北城,位于山谷小平原上。东边是狼山山脉,陡峭险峻,西边是条水流湍急的大河,叫什么名字,我目前没有收集到足够的信息确定。 这里是天然的门户城,只在南北有两个出口。往南的地图目前并不完善。但是北门出去就是狼山山麓。宿主,您就是从北门外的狼山上被刚刚那翁婿两带回来的。’系统道。 他讲到哪儿,就让地图上哪块亮一下。 小狼视线落在地图上北城外那一片山林中。 系统福至心灵:‘北城大门已经关闭了。有人类把守,想要不惊动任何人出去有些为难。但宿主,咱们可以继续打洞。’他嘿嘿笑了两声,为小狼标注出了能避开所有现在还在活动的人类的路径。 小狼很快动作起来,他循着系统的红色箭头穿梭在街巷中,最后跑到了偏南的一处房子。两脚奔跑的感觉有些陌生,但跑着跑着也就习惯了。 ‘宿主,这房子里面没人,又最靠城墙根,就从这边挖。’系统道。 小狼爬进屋内,找到系统标记的地方,开挖。 这次不像从柴房挖洞出去了,小狼足足挖到了天大亮,近中午,才在系统嘿咻嘿咻的加油声中贴着城墙根挖出了头。 他拱开泥土,把自己扒拉出来。 习惯性的四脚着地,狠狠地抖干净了身上稀碎的泥土。 系统的情绪模块莫名也跟着颤动了一下,控制不住的,他咔嚓一下,就截了张图。 一个裹着灰白色狼皮,略潦草的团子,小狗一样四脚着地,旋转自己整个身体抖开泥土。 系统沉默地看了一会儿。 听见奇怪动静的小狼半蹲在地上,歪了歪脑袋。 系统又是一声咔擦。 小狼皱巴起脸。 系统干咳了一声,默默将两张图片粉碎成数据往自己身上随便一塞,存好了:‘不要在意,不要在意。’ 系统不再发出怪声,不远处就是狼山山麓,嗅到了熟悉的山林气息,不需要系统指路,小狼直接就顺着自己熟悉的气味奔跑起来,眨眼就没进丛林,身影消失。 天刚放亮,张九打着呵欠走出房门,耷拉着不太情愿的脚步去往厨房。他是北城城外驻军营的伙兵。一个月能回城两天。这两天也歇不得,须得将家里积攒的活计全部干完,还要张罗郑家父女两的吃食。 他是入赘进郑屠户家的。他身世不好,爹服兵役的时候遇上打仗,死了,老娘一直病歪歪的,花钱多不说,甚至没能撑过他十六岁,给他张罗一门亲。 索性,他人高马大,一把子好力气,又是个绝户口,就被郑屠户相中上了门。 郑屠户的女儿郑芸娘是个病弱的,附近的人都知道。但他入赘以后才知道郑屠户也生了病。他并不敢出门买药,让人知道他有病,还是个咳疾。那被知道了,谁还敢买他家的肉。他都借着女儿的名头买些药自己随便煎着喝喝。 镇上屠户不止他一家,竞争本就强。他这一病,又生了个女儿,还是个体弱多病的,一下就没了根子。那屠户证明说不准就要被府衙收回去,这才急着找了个上门女婿。 当然这么多年,为了以后女婿能对自己女儿好一点儿,他对张九还是很不错的。 不止出钱找关系送他去酒楼跟着厨子学了一年,还在他被拉去服兵役的时候,花了大价钱给他塞进了驻军伙营,管烧饭。踏实稳当,不能说全无风险,但总比打头的步兵安全的多。 琢磨五年兵役满了,张九回来,小两口再给他生个孙子,就能给他把郑家的门楣支棱起来了。 所以张九虽然是个骨子里惫懒的,却还是要在自己老丈人面前好好表现的。毕竟他老丈人精得很,郑芸娘一点不管事,家里的钱全在郑屠户手上,他要靠郑芸娘什么都捞不着。 他倒也想生个孩子,这要生个小子,郑屠户的手肯定就得松松了。 只是,这也两年多了,他是瞧出来了,郑芸娘就是个下不出蛋的。柴巴巴的女人,多走几步都要歇歇,能生个啥啊。 他拿厨房的冷水抹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了一下。 莫名地,他想到了城南老院的邻居,宋寡妇。清明节他回去那趟,那宋寡妇站门口对他好一顿瞅。 他拧了拧胯,脸上浮肉漾出些不满的情绪。 这个郑屠户,病歪歪的瞎吃药,还就让他吊着了,半死不活的。哪天郑屠户倒下了,他才能彻底自在呢。 他撇撇嘴,往厨房锅里捞了一盆水,放些米,生火,然后去切了几个咸菜干。 重走出厨房,他随意朝柴房看了眼,然后瞪大了眼睛。 好家伙,门口咋多了个洞? 他心里一咯噔,几步开锁进柴房,柴房里已经没有了那小娃娃的身影。 他连忙跑去郑屠户屋里,打眼就看见了炕上那大敞着的木盒。 顿时控制不住喊出声:“我的爹啊——!” 小院一片兵荒马乱。 继续继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小狼在山林里窜了许久,他边跑边搜寻熟悉的气味,跑到某个点时,他动作猛刹,脚下蹬出两个小坑。 他突地折向,速度更快了。 系统其实不太清楚他要去哪里,只是随着他活动范围的蔓延也扫描到了更多的地方,意识到他的目的地在哪儿以后,系统默默叹了口气。 小狼脚步渐渐慢了下来,神情变得烦躁而警惕,小嘴巴也忍不住时不时咧一下。 但凡他现在还是个狼样都能有几分狠,奈何他现在就是个矮墩儿的团子。除了可爱,系统还真找不到别的词儿形容。 很快,小狼靠近了那片区域。 那片散发着浓烈的,他同族血液的区域。 这片区域已被踏平,昨夜惨烈血战留下的痕迹也被善后的人类翻土埋了下去。若不是小狼嗅觉足够敏锐,他也察觉不到这块地方之前发生了什么。 这片区域并没有其他大型活物存在,只有泥土里的虫蚁几不可闻地进行着他们的工作。 没有任何尸体,狼的、人的都没有。 人类的善后很全面。 小狼在原地转了好几圈,手脚并用,东一下,西一下刨了许多坑。刨着刨着,刨到某个地方,他停下了所有的动作。他出神地望着自己刨出来的坑,他的身上又沾满了泥巴,但他却没有去抖,只是呆呆地蹲着。 他的面上并没有明显的表情,眼神微微涣散。 系统无法准确监测他的情绪,又开始给自己杀毒,因为他的情绪模块又堵了。 良久,小狼趴伏下来,将自己蜷缩进了刚刚刨出来的坑,紧紧拉住身上裹着的灰白色狼皮,闭上了眼睛。 系统疯狂杀毒。 他想劝说——这片区域被他宿主刨了个底儿掉,血腥味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隐蔽了,继续呆在这里对于宿主的生存没有任何好处。 这是他推演出来的结果。 按照生存系统一切为了宿主生存为最高指令的原则,他现在应该引导宿主尽快离开这片不安全的区域。 但他只是加大了扫描宿主周围环境的频率,保证自己能在任何对宿主有威胁的生物靠近前发出提醒。以及,他调动能量,将小孩儿样子的小狼变回了狼形。 小狼的狼形很小,变回去的时候就完全被灰白色的狼皮盖住了。 不走近看,甚至都瞧不见那皮毛下面还窝着一只小狼崽子。 万幸,直到小狼因为饥饿睁开眼睛,都没有具备足够威胁性的生物靠近这片区域。 似乎还有什么在隐隐威慑着这附近的一切。 ‘宿主?’系统小心翼翼开口。 小狼看向了自己爪子,是他熟悉的模样。他拱出皮毛,扭头看了看,又看自己着地的四肢。 系统便将他恢复成了人形。 小狼伸手抱过狼皮,将她捆在自己身上。狼皮下,还有因为他体型变化留下的另外一套‘皮毛’。 ‘宿主,我觉得,那件上衣咱们还是留着吧。万一有用呢,在山林里可找不到衣服穿。’系统建议。 小狼不太情愿,但还是挖了个坑,将那‘皮毛’埋了起来。经过一个晚上的时间,他与系统之间产生了一些稀薄的信赖。 系统对于现状很满足,努力表现自己的在地图上做了个倒三角形的标,还特意模拟了一件衣服的形状飘在三角标上。 小狼摸了摸自个儿的肚子。 系统迅速放大地图:‘根据宿主现在的基本情况,我建议宿主将食物种类控制在野果、蘑菇、可食用叶类、根茎类植物,蛋类以及中小型的动物这几种内。’ 每说一个,他就会在附近一千米的范围内做出不同的标记,这是他能精细扫描的范围。一时间,不同颜色的标记铺满了小狼的视野。为了方便小狼理解,系统还标注了水果、菌类、叶类、肉类、蛋类等简单的图标。 ‘不过,因为数据库的丢失,植物类的鉴定需要宿主你尝一点点点给我分析一下,我才能判断其是否含毒以及其营养成分。’系统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当然,微量的中毒,我完全可以利用能量为你解毒,不用担心。’ 但系统错估了一件事,小狼尚不能将他说的那些名词和自己记忆中见过的东西对应上,也不能完全理解那些图标表示的意思。所以对他说的一切都一知半解。 所以小狼在意识到系统是标出了他能吃的东西后,下意识根据地图上最近的标记就往自己左边的树上看。 那里,在潮湿的树干上,长着一丛黄色的菇。 小狼陷入了沉思。 系统对于他的选择颇为惊讶:‘宿主,我还以为你从纯肉类食谱转变为更全面的食谱需要一段过渡时间呢!’ 对于摄入素食能这么快就接受的吗? 但系统显然是想多了,小狼在思索了一会儿后,忽视了面前地图上所有的标记,仰起脸,动了动自己的鼻子。 确定方向之后,他就窜了出去。 系统看着那方向上的野兔,感叹,果然还是食肉类。 小狼在拥有了双手双脚之后发现自己的捕猎能力退步了许多。 作为狼崽时他习惯扑咬捕猎,但他现在的身体略微笨重,扑杀的动静总是很大。再加上还不太熟悉自己这个身体的体型,所以总是不太能估准扑击的范围和距离。 不过他现在力气大,五感灵敏,适应速度也非常快,再加上确定了肉类标记是自己想吃的东西后,他总能精准找到猎物,有很多次机会进行练习和尝试。几乎没有任何风险。 在放跑了一只会飞的野鸡,两只野鸭子后,他成功捉住了一只小兔子。估计刚刚出窝没多久,没什么肉。 小狼三两下撕开兔皮,啃完能吃的肉,小手一抹,奶白色腮边拉出很长一条红色血痕。 他舔舐自己手上沾着的鲜血,清理自己——带着血腥味,是会吓跑猎物的,所以要仔细清理。 系统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看着蹲在山林里,裹着狼皮,饿得狼吞虎咽,玉雪可爱,但是嘴上手上全是红色血迹的自家略显凶残的团子宿主,他又开始给自己杀毒。这次不是堵,就是有点拧巴。 ‘宿主,生食肉类会对您的身体造成不好的影响的。如果不小心吃到了患有疾病的生肉,你也会得病的。另外您也很有可能感染寄生虫,会引起强烈腹痛、腹泻、发烧等多种症状。’系统苦口婆心,‘而且单一的进食肉类,您长大需要的营养元素也可能失衡。毕竟您现在的身体构造还是更接近于人类的。尽量还是要保证饮食的均衡才能更好的成长。’ 小狼舔干净自己的手指,听不懂。 他没饱,视线挪到一直在自己视野右上角的圆形地图,去找自己的下一个目标了。 系统推演了一下,换了个说法:‘宿主,熟了的肉更好吃哦。’ 小狼动作一顿。 系统嘿嘿一笑,‘您要不要试试?’ 没多会儿,小狼被自己伸出手指点燃的草絮火星惊地一下窜出去有数十米,按照母亲和父亲曾经教的那样,看见火就头也不回地,跑的越远越好。得亏林子里湿气重,没有添干柴的情况下,那点火星很快就熄灭了。 系统…… 熟食计划转瞬夭折。而小狼和系统之间的信任也跌入了最低谷。 小狼不再搭理系统,饿了就抓小动物吃,渴了就去河边喝水,困了,随便找个地方,狼皮一裹就那么睡。系统给出的地图还是很好用的,他便选择性地忽略了系统所有的叭叭叭。 反正他也听不太懂。 在系统全天候的保驾护航下,他没有遇上一次重大的生存危机。 他一直徘徊在之前狼群盘踞的地方,这附近也还没有更凶猛的野兽意识到这里已经没了主,压缩他的生存空间。 所以他过上了相当舒适自在的生活。 大半个月后,小狼刨了个坑蹲了半天,发现他怎么都拉不出粑粑了。 系统::)。 在奋斗了三天以后,胃口全无,整天肚子都涨涨的小狼蔫头耷脑地扒拉了一把树上的菌子就往嘴里塞,然后呸呸呸,吃一口,吐半口。然后又有气无力地去扒拉草叶和浆果,边吃边吐。终于,他拉出来粑粑了。 拉的停不下来了。 在经历了拉的走路都打摆子后,小狼和系统之间重新建立起了薄弱的信任。 毕竟,在小狼脱水,几乎要因为拉肚子死掉的时候,是系统用能量缓解了他的症状,并且引导他找到了合适的草药,止住了腹泻。 当然,找药的时候,小狼也吃了不少的草,才让系统找到了合适的药草。功劳一半的一半吧。 这天,天气晴好。 小狼终于在系统不厌其烦的解释和絮叨下在河边推起了一个小小的柴堆,中间塞着一团干燥的草絮。按照系统的引导,他在柴火堆外边一圈刨出了很宽的隔离带。他浑身紧绷,颤巍巍伸出自己一根手指,脚步往外,做好了跑路的准备。 手指接触草絮,已经很熟悉的流窜麻感从指尖溢出,草絮直接被点着,烧出火星。 小狼瞬间窜远,不过这次只是窜出去十几米,堪堪挨到河边,随便都能跳河逃生。 泛着橘黄色的火星慢悠悠地烧着草絮,然后波及到旁边的干柴上。 慢悠悠地冒起了尖儿,慢悠悠的,慢悠悠的。 小狼放松了身体,确认了,那个火堆确实不具备威胁到他的能力。 他将自己准备好的兔子拿根木枝插了,远远地悬在火堆上。 他仗着力气大,硬生生就那样远远地烤熟了一个兔子。 吭哧吭哧吃完,小狼觉得熟肉并没有好吃一点。但想到之前一段日子要么拉不出来,要么拉的停不下来的经历,他还是决定少屏蔽一点系统的叭叭叭。 系统:娘欸,他的团子宿主终于脱离了茹毛饮血的阶段了!!噫呜呜噫,他容易么!! ‘宿主,您知道现在已经过去多久了吗?’系统重新获得了信任,语气幽幽。 小狼忙着烤鱼。烤肉不好吃,烤鱼烤蛋都好吃。 ‘已经一个月了。这一个月,认证登录的事完全没有头绪呢。’系统幽幽,‘再过两个月,我两都得死。’ 小狼流哈喇子的嘴角逐渐抿起,小背脊慢慢直起。他终于对一个月的时间长度有了个概念。 ‘另外,还记得我说过我们的能量其实还能支持一段时间的事吗……’系统继续幽幽,‘但那是基于我们当时所处的环境而言进行推演的。但进入山林后,实时的警戒扫描、生火、标注地图等等将能量的使用速度提升了三倍不止。’ ‘所以,我们现在的能量,’系统扒拉了一下自己的数据流,‘顶多再撑十天的。’ ‘十天后,没有地图,没有火,也没有警戒了。哦,十天就是一个月的三分之一。三分之一……嗯,就是一只兔子你只吃了两只腿,那就是三分之一。’系统幽幽。 小狼瞳孔地震。 系统:哦豁。[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第6章 第 6 章 小狼站在林子中,将身形藏入树木形成的阴影中。 ‘欸,差一点。往前再挪挪。’系统努力伸出自己的探索触角。 小狼皱皱脸,脚往外挪出半米。 系统:‘……宿主,以你这样的速度,要17个星时左右,啊不,太阳落山,月到树梢我才能扫描清楚城门口的情况。’ 在多日的磨合下,系统已经初步掌握了一些和自己文盲宿主沟通的技巧——尽量把一切准确化的数据通通换成小狼能接触到的自然事件。 小狼头也不回地钻入山林。 系统崩溃:‘欸——我敲!宿主啊——我们真的快死了啊!!你信我!进城混进人类聚落真的是目前最合适的生存方案啊!!’ 小狼被他高亢的嚎丧声音惊地一个趔趄。他敲了敲脑壳,系统委屈巴巴地噤声,他知道这是让他闭嘴的意思了。 眼见着宿主重新没入黑了吧唧的森林,系统有苦不能说,说了他的宿主也不听。 很快系统就发现他的宿主并没有回到之前他们栖居的森林深处,而是徘徊在城门口不算太远的山林里。 等到夜深,月亮已经到了天空正中,小狼才再次接近了城门口。 ‘趁夜走确实比白天大剌剌地靠近好点儿哈……’系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才是生存系统啊。怎么感觉好像还没自家宿主聪明呢??嗯,错觉,肯定都是错觉。 他现在根本捕捉不到空气中有任何电讯号或者光讯号,等于外置大脑根本是死的,有的时候反应不过来,很!正!常!这绝不耽误他是宇宙最强的生存系统!! 他虽然能生成以宿主为中心,周围五公里范围的地图,但是更加详细的情报,要在一千米范围内才好获取。当然,最精确的分析和扫描肯定还是要依靠宿主的物理接触的。 所以他们才会在北城北边城门蹲守了一天。 小狼借着夜色掩护,接近了城门,卡在系统嗷嗷叫着说城门已经进入精细扫描范围后停下了脚步,四下看看,找到一个半大石头,往下一蹲,直接变作了狼形,被大石头掩盖的彻底。 他现在人形狼形转换已经不需要系统辅助了,自己就可以熟练控制。 系统为了表现自己的超绝有用,争取更多的话语权,很快在小狼面前展示出了城门左右延伸出去各两百米左右的结构透视图,并把城楼上活动的人类全部标注上了红色。 城门外左右各有两人,城门内左右各有一人。门楼中间右侧有小房间,里面歇着六个人。城门楼上,五十米左右各排有两人,一朝内一朝外。 系统嘶了一声:‘看管很严,没有视线死角。想不惊动任何人进入,不可能。’ 小狼看着眼前那陌生却又离奇生动的图形,又用自己的肉眼去看面前不远处拔地而起如同小山岭般的黑石城墙,确实感觉到了惊奇。 ‘白天观察的时候,所有进去的人好像都要拿着一叠纸给门口的人看了才能进去。之前我们离得太远,我扫描不到那纸上写着什么,但恐怕那是类似身份证明一类的东西,我们肯定没有。’系统叹口气,‘看来不论是直接进,或者是偷偷进入好像都不行。’ ‘还是只能钻地洞了。’系统无奈,‘只是是否要回之前那个洞口呢……’ 本来宿主就是打着从之前那个洞钻回去的打算的,但系统出于方便考虑,觉得还是先尝试从现成的城门进试试。 毕竟谁也无法保证他们之前出来的那个洞口没有被人发现。而且他们栖居的地方想去往之前出来的那个洞口,要沿着狼山山脉翻过四个山头才能到。 另外寻找合适的地方挖洞进城,考虑到北城城墙极宽极高,钻洞费时费力,按照之前的经验,保守估计也要一整夜才能挖通。 系统不能保证这过程里没有更多突发情况,毕竟城池内人口十分密集,要十分小心才不会被发现。虽然他宿主撂倒一个壮年人类问题不大,但蚁多还能咬死象呢。 生存系统的最高指令,就是保证宿主的存活,他必须找出最优方案才行。 所以,在缺乏数据,无法评估两种方案的优弊后,系统卡壳了。 小狼倒是没有系统想的那么多,在确定此路不通后,他没多用一秒就决定去之前那个洞口了。 如果那路不通,那就再打个洞好了。小狼想的很简单。 系统随着小狼确定且毫不犹豫的步伐也不再卡壳了。嘛,生存系统还是起辅助作用的,一切决断以宿主的选择为最高指令。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任何问题都会有办法解决的。这点自信系统还是有的。 重新回到他们之前出城的那个洞口,已经是天光微曦了。非常幸运,城外的洞口虽然被一些小动物霸占了,但是经过系统粗略的扫描,起码洞口那头并没有人类在蹲守看管。 在系统摩拳擦掌准备的时候,小狼看了眼天色,扭头又扎进了山林。 系统……嗯,也对,还是晚上行动更保险。 这个山头因为倚着北城,几乎没有大型的野兽,小动物偏多。人行的山道也比寻常山头多许多。 小狼之前匆匆跑过,没有细细的看,这会儿有了余裕就在这片山头溜达了起来。越溜达越觉得这个山头并不适合他栖居,人类活动的痕迹太多了。 跑过一片藤蔓的时候,系统欸了一声,小狼停下脚步。 ‘宿主,这里,有个隐藏的山洞!’系统声音微微亢奋,‘嗯,没有人类活动痕迹,也没有野兽霸占的痕迹。环境很不错欸!’ 小狼脚步一转,往系统标注的地方跑了过去。 扒开密密麻麻的藤蔓,小狼眼前一晃,在好像死路的尽头,一个弯进入了一个面积不大不小的山洞。 洞顶有一线天光将洞内照的亮亮的,两头通风,没有逼仄压抑的感觉,反而敞亮且清幽。洞深处有一个极小的泉眼,下面蓄着一小汪清潭,水极澄澈但冰凉,沿着一条细细的溪流从另外一个方向流出了山洞。洞壁上的痕迹,呈波浪水痕状,有着天然的美感。 ‘哇,这应该是以前还没海退的时候潮水冲击留下的溶洞。’系统啧啧称奇,‘嘿嘿,宿主,咱们在洞里挖挖,说不定能找到保存的很好的海洋古生物化石嘞。对我补充数据库很有帮助哦。’ 小狼面无表情。 系统:‘……行吧,您听不懂。总的来说,这是个好地方啊!宿主!’ 这次小狼难得和系统保持了差不多的心情。这个洞穴宽敞,没有异味,自带水源。 最难得的是洞口有着天然的屏障,不是系统,他根本发现不了这里居然还有个山洞,非常隐蔽。哪怕在洞里生火,外面也是看不到任何火光的。 而且这里距离北城的距离刚刚好,不远不近。 没多用一秒,他就决定这里就是他新的栖居地了。 他溜达到洞口,小短腿往上一支棱,来了个横劈。 系统声音尖锐:‘宿主,不要!’ 小狼扬眉。 经历过自家玉雪可爱的宿主狗狗划地盘一样在之前的地方到处尿后,系统这会儿努力放平自己的声音;‘宿主,这个山洞的隐蔽很大程度上也仰赖这里没有任何异味。所以,我建议,咱们还是不要留下强烈气味的好,容易暴露。’ 小狼想了想,放下了自己小腿。 系统拍拍自己的数据胸脯,妈呀,劝住了!统了不起!! 虽然决定按照系统说的,进入人类聚落,但小狼还是更希望能够呆在山林里,起码回林子睡觉呢。让他睡在人类聚居地里,他肯定睡不踏实。 系统曾列举了许多住在人类聚落的好处,比如城墙自然的挡住了山林里野物的侵犯。而有着人类幼崽外形的他处在人群中,也会受到一定程度的优待。人类城池里获取食物的方式也更简单、更丰富,能大大减少能量的损耗。 最重要的是,在山林里,系统是几乎没有办法获得精神能量的。按照他叭叭的,当时居然能遇上他母亲,真的是撞大运了。按照系统的说法,想要单纯靠摄入生命能量补充每天消耗的能量,那小狼得每顿都把自己的肚皮吃到要爆才堪堪能保证收支平衡。 再加上,系统也不可能对小狼本身的精神能量进行过多摄取,那对小狼的伤害会很大。 但在人类聚居的城池里,精神能量几乎是多的溢出来了。人类天然有着精神能量,虽然有多与少的区别,但比山林里一百只动物撞不见一只具有基本精神能量的情况实在是好太多太多了。 总之按照系统的说法,进城,好处大大的。 小狼经过一个多月,在系统帮助下,把需要艰难生存的丛林活成了游乐场,对‘能量’的好用有了全新的概念,不然他也不会按系统说的主动进入人类城池了。 这次小狼并没有等太久,而是太阳一落山,就开始了行动。 之前挖出城外,他并没有想着回去,所以挖出来的土都是直接堆在身后的。但这次,他需要将这条通道打通,最好是能稳定下来,所以为了一劳永逸,他这次花费了更多的精力清理地道里堆积的泥土。 就这样,忙活了一整夜,小狼赶在了太阳升起前从城南小院角落的洞口里钻了出来。 虽然经过系统确定了小院并没有人类的存在,在钻出洞口后,小狼还是反射性地藏起自己,然后迅速检查了四周。 城池内的人类实在是太多了,就在距离他两百米以外的另外一个院落里就有人类在活动着。这么近的距离实在很难让小狼感觉到安全。他浑身紧绷。 将最后一抔土虚虚掩在自己钻出来的洞口上,做了不太好的掩盖后,小狼拍拍身上的泥土,扬了扬下巴。 在他理解里,系统嚷嚷的要获取精神能量的事就相当于他饿了要捕猎一样,所以,城,狼已经是进来了。 接下来,就是统开始捕食了。 现在他们共用一个身体,看在系统还算很有用的份上,他就勉强帮帮忙好了。 要吃什么,狼等统标出来的。一如在山林里找兔子一样。 然后,小狼的脑袋里就陷入了许久未有的一片寂静,好像从来不曾存在一个叫‘系统’的东西似地。 小狼站了一会儿,天都要亮透了哦,统还没决定自己的猎物吗? 他抬手,敲脑壳。 系统没法儿装死了,干笑两声;‘那什么,我数据库丢失了。所以,我清楚自己需要摄入精神能量才能大量补充能量。但我这会儿才发现我不记得怎么摄入了呢……’ 小狼……“啧。” 一个多月了,系统终于听见了他宛如哑巴的宿主发出了一声,清晰且明确的嫌弃的声音。 系统嘤一声,哭了。他果然是个废物生存系统,是吧?是吧?? 系统:家人们觉得我还有救吗?[化了]有的吧,有的吧,有的吧[裂开] —— 系统,一款十分会pua自己的外挂[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 第7章 第 7 章 郑芸娘再次点检了篮子里的东西,火烛、纸钱诸如此类,另外还有重阳糕、枣糕、炉果等小份点心,伴着一些秋梨和枣子,确认没有遗漏的,她才准备出门了。 出去前她与郑屠户打了招呼。只听见他咳嗽了两声,有气无力地应了她,让她回来用饭喊一声他,他要休息一下。 今日重阳,她爹爹早早开张,小半扇猪居然也没多久就卖完了。毕竟过节,买肉的多。按理来说,过节时候,她爹是最高兴的。只是不知最近是怎的,她爹总是闷闷不乐,连带着咳嗽也严重了,还总成宿成宿不睡觉。 她甚至有次撞见她爹半夜在房间里跪着朝门外拜,嘴里念念有词。着实奇怪。 但她不管怎么问,他爹也只让她宽心,表示不是什么大事。某种程度上,她也习惯了不操心家里的事情了,问了几次,没个结果,也就不再管了。 今天过节,她要代替夫君去城南老院拜祭他爹娘。当初夫君来郑家的时候,郑屠户提议将他父母亲的牌位都请来,夫君拒绝了。如今,夫君常年在军中,老院便荒置了下来,左右她没事,便会在过年过节,夫君不得空时去那里洒扫祭拜一番。 走过不短的一段路,几乎穿越了小半个北城,郑芸娘已经有些疲惫了。但她知道离城南老院不远了,也就没歇,一鼓作气。 她开院门,和旁边听见动静出门来看的宋寡妇打了声招呼,便挎着篮子进院了。 她和这边的邻居不熟,说起话总有些局促,便掩上了院门,不希望再遇到更多半生不熟的人。 一回头,看着好似没有任何变化的小院子,她莫名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她去东屋,简单清扫了牌位和屋子,点上火烛,摆好吃食。她跪在屋门口,边烧纸钱,边问候自己素未谋面的公婆节日好。也交代最近这段时间,她夫君如何,家里如何之类的一些家常。 她声音不高不低,不急不缓,一个人细声细气,温和缓慢地说着,宛如说故事般。 殊不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沉默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在意识到有人往这里来的时候,小狼就把自己藏了起来。来人五感不灵,没有同伴,小狼从她身上也感觉不到任何威胁,也就没有立刻跑走。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 ‘果然,这人身上确实有溢出的精神能量!!’系统声音兴奋,小狼仿佛幻视了他摩拳擦掌准备开饭的模样。 确认了系统的‘猎物’,小狼细细打量起了自己接下来的‘捕食目标’。 体型偏瘦,没什么肉。病歪歪的,动作间全是破绽,没有任何警惕心。非常好捕捉。 小狼看着郑芸娘说着话时微微牵起的嘴角。她手上烧东西的动作轻缓,充满耐性。那略显苍白的脸上因为火熏带着些红晕,黑色的眼仁儿透亮,像山里的松鼠。她的声音温柔,让狼莫名觉得安宁。 这两脚兽和他母亲没有任何一点相似之处,他母亲悍勇、无畏、强大而谨慎,但不知道为什么,小狼就是看着她,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系统对于自己现在看得着吃不着的能量垂涎三尺,不断怂恿,‘宿主啊,宿主!!你先试试和她接触接触,我再看看怎么才能摄取精神能量——求求了!’系统很清楚自己的宿主很排斥和人类打交道,这会儿恨不能直接撒泼打滚了。 小狼敛下眉目,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爪子,捏起又张开了一下,再抬头,他安静地盯着郑芸娘,身体缓缓绷起。 郑芸娘烧完所有纸钱,起身的时候晕了一下。缓了缓神,她看着两位老人的牌位,叹了口气,“相公一直想有个孩子,奈何我身体不好,一直不能如愿。实在是愧对父亲母亲。”这话说完,她沉默了下来,神色有些黯淡。 很快,她又打起精神,等火烛彻底熄灭,她拨了拨,确定没有火星了,才去收拾桌上的供食。 北城粮食短缺,当不起浪费。她家算不缺吃喝的,但这些也都要拿回去吃干净的。 检查了一下没有遗漏,她跨起篮子,一个扭头,视线里猛见一个小孩儿。 她一下受惊,后退一步,‘砰’一下撞到案桌,唉哟一声,连人带篮子摔到了地上。 按理来说,决定了猎物是哪只的瞬间,小狼就应该要完成进攻和捕获了。对上郑芸娘,他毫不怀疑自己能够一击毙命。 这病歪歪的两脚兽,比山里的兔子都不如。 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走出隐藏地,就大剌剌杵在门口空地,站着,一直等到郑芸娘回头,看清他。 郑芸娘骇得不轻,手抚着自己的胸口,眼睛瞪得大大的。 但眼前毕竟只是个看上去不过才五六岁的小孩儿,她回过神却也没有多害怕了。 定定神,她看清楚了小孩儿。顶多到她膝盖上一点点高。蓬乱的头发,山林里钻的。脸上脏脏的,五官倒是能看出来标致。 这孩子只一眼就让人忍不住去瞧他脸上的眼,那双眼珠黑白分明,大而透亮。对视久了,会有一些奇异的非人感。 小孩儿身上刚过腿的衣服也脏兮兮的。这衣服从埋的地方挖出来又穿着挖了一晚上洞,全是泥巴。小孩儿赤着双脚站着,虽然脏兮兮,却并不显得落拓狼狈,站在那儿没有怯懦也没有卑微,他似乎全然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对。 好奇怪的小孩儿…… 北城里没有人不疼自家孩子,但凡这孩子身边有个能亲近,且能喘气的大人,都不至于变成这样。 九月了,北城早冷下来了,过些天,恐怕都要开始下雪了。就这单衣,小孩儿怕不是要冻死在即将来临的十月。 郑芸娘看了眼小孩儿背后,自己掩着的院门,没有被推开的痕迹。想来她进门感觉不对劲,恐怕就是这小孩儿在这院里呆了一段时间了。 可能是受不住晚上的寒凉,找了个没人的空屋躲了。 但院子没乱,基本都是原样。几个屋子门窗都锁的好好的,没有闯入的痕迹。这院子,西屋是张九有时候回来落脚的地儿,只多了床被褥。然后就是东屋有两个牌位,其余就几乎没有任何东西了。 贼进来都得空着两手走。 但小孩儿什么都没动,郑芸娘忍不住先入为主觉得这小孩儿骨子里是个好的。 想到这儿,她不免露出些担忧,虽然直觉眼前的小孩儿对她并没有害怕或者心虚的心理,她还是下意识放轻了声音,脸上露出个笑,甚至担心小孩儿害怕,她都没从地上爬起来,只半蹲,也不主动靠近,平视小孩儿:“欸,小孩儿,你别怕啊,姐姐不赶你。” 小狼嘴角抽了一下,看着毫不设防,也不大喊大叫寻求保护的郑芸娘,闭眼,吐出口气。再睁眼,他匀速向她走了过去。 郑芸娘看他一步步走过来,和他对视着,感觉到了不对,想往后退。但很快,她的警惕心在看清小孩儿绷得紧紧的肉肉腮帮子后全被她扔到了脑后。 板着脸,显得老成的小孩儿实在可爱得紧,哪怕他脏兮兮的。 她从自己身边洒出来的篮子里找了块没有沾灰的重阳糕,托在碗碟中递出去,“饿不饿,今天重阳节,要不要吃个糕?”她笑。 小狼脚步顿住,看着她,颇为无语。 郑芸娘见他离自己很近了,却没再往自己这边走,就蹲在地上,像个会动的白色大蘑菇一样往前挪了挪,手往前送了送,几乎递到了小狼面前。 他们更近了。小狼觉得自己伸手往前一送,这两脚兽细嫩的脖子就会被他撕开,涌出大量的鲜血。 他平伸出手,顿了顿,从大蘑菇的手上拿走了那个所谓的‘糕’。 郑芸娘两眼亮亮的看着他。 长了松鼠眼睛的白色大蘑菇,小狼垂眼,眦开牙愤愤地咬了一口那所谓的‘糕’,蠢笨的两脚兽。 郑芸娘脸上笑意不自觉扩大,瞅着他恶狠狠的咀嚼动作十分稀奇。然后她就发现,小孩儿虽然浑身都是脏兮兮的,但是手上却不脏。 她收回手后交叉放入自己的怀中,不自觉地又挪得近了些:“你若是因为晚上冷想进屋躲躲也没事。这屋里没甚值钱的,只要别搞破坏就行。还饿不饿?” 说着她已经拨正身边的篮子,捡出没有沾灰的食物,装了满满两小碟,塞了小狼满手。 系统嗷一声,‘能量!!是能量!!宿主!摄取到精神能量了!!!’ 小狼身体一顿,看向自己手上咬了两口的重阳糕。……不是要吃了这两脚兽吗?吃这糕也行? 系统显然没有意识到刚刚那短短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他的宿主经过了怎样一番心理博弈,又险些酿成怎么样的血腥场面。他现在只因为自己无意中获取到了精神能量而激动的在宿主脑子里跑圈儿,跑大圈儿。 小狼嘴角抽了抽,蠢笨的系统。 他三两口吃完了手里的重阳糕。又开始消耗手上另外的食物。这期间,系统嗷嗷叫的声音就没停:‘哦,我又充满力量了!!嘛,虽然只是少量的,但是好歹有进项了啊!’ 系统感动的不行。 所以不是要吃两脚兽,而是要吃两脚兽的食物?小狼将每种食物都咬了一口,心中浮上推测。确定面前所有都能够获得系统需要的‘精神能量’,小狼进食的速度迅速加快。确定了进食的目标后,他不再有任何犹豫,心无旁骛。 看到他每个东西都咬一口的时候,郑芸娘还看的可乐。之后看着他好像嚼都不嚼就往下咽的架势,郑芸娘心惊胆战,‘欸,你慢点吃,别噎着!’ 小狼很快吃干抹净,看向郑芸娘身边散落在地上的吃食。 郑芸娘连忙将地上脏了的扒到一边收起来,“这些可不能吃,脏了。”说着,她又有些犹豫,眼前的小孩儿明显也不像是会介意食物脏的样子。她起身:“你等等啊。”她走出院子。 小狼在她走后,看了眼地上的食物,蹲下,捡起一个往嘴里塞。 系统欸了一声:‘没有多余的精神能量摄入。’ 小狼吃东西的动作停住,缓缓皱眉,不是吃两脚兽的食物就有用? 他扔掉手里的梨子,又去捡了不一样的各啃了一口,确实没用。他就不再吃了,都是素的,他不爱吃。 狼和统一起陷入了沉思。 系统嗯了一声,‘之前能摄入能量,恐怕和那个女人有很大关系。’ 就在狼和统琢磨得时候,郑芸娘带着六个大肉包子回来了,正好一屉。 她看小孩儿这会儿蹲坐在了门槛上,两手托腮帮子不知道在想什么。那姿态松弛,不像刚刚那样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没忍住笑了一下,也坐到了他旁边,将手里的包子递了过去。 小狼鼻子动了动,是肉。 他接过包子,啃了一口,系统又开始嗷,‘能量!能量!’ 小狼吃包子慢了一点儿,挺香。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两脚兽,难道是要吃这两脚兽递给自己的才行? 郑芸娘看他吃慢了,以为他刚刚是饿极了,这会儿有点儿东西垫着就慢下来了,也应该是吃的差不多快饱了。一个小孩儿能有多大的胃口。 她看了眼日头,“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啊?你有名字吗?” 小狼并不说话。 郑芸娘犹豫了一下,“我叫郑芸娘,你叫我芸娘姐就行。” 小孩儿依旧不回话。 郑芸娘意识到这小孩儿好像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她犹豫了一下,没有问,只道,“这院子暂时不会有人来,你晚上冷,可以先住着。” 她没有西屋的钥匙,有也不能不和张九商量,就让小孩儿住进去。东屋放的是二老的牌位,也不能住。若把小孩儿领回家,以他爹的性格肯定会把人赶出去。不如就让小孩儿在这儿呆着,自己时不时来瞧瞧他。 郑芸娘又看了眼日头,晓得再不动身回去,她爹就要起疑心了,便叮嘱:“包子省着些吃,我不能天天来。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她有些担心小孩儿,但也没什么好办法。 真的不能再拖了,她进屋去收拾自己的篮子。看到地上的东西每个都被咬了一口,她有些惊讶。回头看门槛上的小孩儿,小孩儿啃着包子,也正两眼直直看着她。 她心里一软,没说什么,吃的就都留下了,只带了空篮子和碗碟就走了。 带上门后,郑芸娘还不忘叮嘱小孩儿自己注意些安全,最后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小狼看着郑芸娘的背影,吃着最后一个包子。嗯,这个熟肉,比烤肉香。 已经误打误撞达成了进城最主要的目的,他也已经记住了郑芸娘的气味,之后想要找到她非常容易。 这会儿城池里活动的两脚兽非常多,不适合他追踪和围猎。 他决定先打道回府。 这么想着,他从空气里嗅到了包子的气味。那气味在空气里形成了在他五感里再清晰不过的路径。 舔了下唇瓣,嗯,他要去试试,是不是同样的食物只有经过郑芸娘的手给他才能有精神能量。 有了这么一个合理的目的,再加上系统也信誓旦旦,保证他现在的形象在人类群落里顶多是不太受待见,但肯定不会人人喊打。 小狼翻出院墙,沿着人烟稀少的道路靠近了包子铺。 早饭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老板已经打算收摊了。 就在他转身将空的笼屉端回屋里再转出来时,就发现今天剩下的一屉包子全没了。 他登时破口大骂,原地跳脚,指天指地得对着偷包子的人发出恶毒的诅咒。 小狼已经回到了院落,在吃第一口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包子是获取不到精神能量的。 慢慢把所有包子都炫肚子里,他眯了眯眼。下了结论,看来只有经过郑芸娘的手,他才能吃到附带有精神能量的食物。以及,人类的食物获取确实更简单,也更好吃,嗯。 狼:感谢大自然的馈赠。[空碗]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 第8章 第 8 章 小狼看着自己手中刨出来的淡黄白色的根茎,静静等待着。 系统通过小狼的手简单扫描了一下,感觉有戏。他道,‘宿主,你掐点儿尝尝。’ 小狼不是很情愿地伸手从那根茎好像岔开两条腿般的须须簇上掐了一点点塞进嘴里。 ‘嗯,这株年份不大,药性温和些,可以,合适。’系统先是生成了一份具体的分析数据,但报告只匆匆一闪,只告诉了小狼最后的结论。 小狼神色舒展了些,总算不枉他在这山里东刨西刨了许久。 ‘那女子身体先天不足,某种程度上,旺盛的精神能量也成了她的负担。为了不竭泽而渔,咱们还是要有计划的找些补药温养温养她的身体。说不定,养好了她,以后摄取的精神能量还能多些呢。’系统嘿嘿笑。 这山里到处都是生命能量充足的植物,好找的很。 小狼将那闻着苦苦的根茎塞怀里。 他母亲之前教他认识过一些可以吃的植物,在某些特殊情况下,可以用来缓解自己身上的一些不舒服。所以,他对于药物之类的概念,理解的速度出乎系统意料地快。 之前入夜后,他去找了郑芸娘,居然回到了他之前逃跑的那户人家。虽然对于自己之前被拘禁不是很痛快,但按照系统说的,具备充足精神能量的人北城里不少,但真的吃到嘴的也就只有郑芸娘了。 小狼也没有太大的意愿去接触更多的人类。 只是夜里郑芸娘睡着了,系统说把她弄醒,应该是不太可能顺利获得食物的。 系统还提议为了之后能从郑芸娘那里获得长久而稳定的能量,最好是跟她进行一些简单的‘交易’。 小狼不理解‘交易’的意思,系统给他好一通解释,小狼就记住了两字儿‘交换’——他给那人类大蘑菇点儿她无法获得的东西,她给自己点儿‘能量’。 合理。 找到需要的东西,天也亮了,小狼便又沿着打出来的地道回到了北城城内。 昨天系统获得能量后,小狼就发现自己其实也好像获得了一些什么。最直接的证据就是,他明明已经在山里跑了两整夜了,却还是精力充沛,一点都不疲惫。 这也让小狼意识到,能量确实是个好东西。 经过昨天在人类城池里的活动,小狼深刻理解了系统说的混进人类聚落很容易是怎么样的容易。 这些两脚兽根本不具备可以称作是警惕心的东西。哪怕自己和他们的距离不过是手臂一伸的事,若他们的视线没有落到他身上,他们就发现不了自己。 有时候,因为两脚兽的密集,他很难避过所有视线。但那些人看见自己,也只会惊讶一下,投来一些奇怪的目光,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当然,如果让系统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大概会颇觉尴尬。 毕竟你指望一个正常的成年人警惕一个不过三头半身,腮帮子肉都还没退下去的小孩儿,实在也是……嗯,瞧不起人了哈。 所以,如今混进城里的小狼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草木皆兵,自如地很。 回城后,他直奔郑芸娘,跑到半路,他意识到郑芸娘正在逐渐靠近自己。 ‘那女子好像主动来找我们了。’系统道,‘快快快,赶紧回去。’ 小狼折回城南小院。 郑芸娘挎了个比昨日还大的篮子,走走就歇歇。 这时间都够小狼在她家到城南小院一个来回了。 所以郑芸娘在打开院门时见到的就是个无聊地在刨坑玩的小孩儿。像个小脏狗,她没忍住笑了下。 “芸娘,你今日又来了啊?”一道有些好奇的女声响起。 郑芸娘下意识将门掩了大半,不让人看到里面。她转身对着旁边探头出来的宋寡妇笑笑,“是啊,昨日见这院里有些脏,今儿便来打扫打扫。” 宋寡妇眼神扫过半掩的门,笑:“是吗?”她眼里划过一丝探究。 郑芸娘面色不改:“倒是宋姐,昨儿重阳就罢了,今儿居然不用去上工么?” 宋寡妇平日在河沿街一家酒铺帮着沽酒,那里靠近河港,干活儿的机会多,来来去去人也不少,便传出过不少话。最近的话是宋寡妇不知道哪儿傍了个相好,活儿都不用干,就在家干就行了。 郑芸娘不是个嚼舌根的人,但也不是全闭目塞听的。 宋寡妇脸上一僵,假笑,“嗐,近日生意不好,用不着我。我比不得你,命好,爹爹疼你跟眼珠子似地,还有个好郎君,什么都不用操心,天天就城里溜达溜达就好了。 这些天我都只能在家里随意做点儿零碎的绣活儿支撑支撑。” 郑芸娘笑:“确实,我命好。” 宋寡妇的假笑抽搐了一下,什么意思?我命不好呗?活该?? 她艰难扯嘴角:“不跟妹妹你唠了,我还有活儿。”说着,她就猛地转身,脚步蹬蹬蹬地离开了。 郑芸娘看宋寡妇转回院子,在心里叹了口气,严实掩上院门。 一转身,小孩儿无声无息站在她身后。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勾勾看着她,那里面没什么情绪,配上他不过才及她膝盖一点儿的身高,和鼓鼓的腮帮子肉,实在是离奇的可爱又奇特。 郑芸娘又被他吓了一跳,手捂胸口,嗔道:“你这小孩儿,走路怎么都没个动静。” 说完,她半蹲下身,笑:“昨儿包子吃完了吧?” 小狼看着她。 郑芸娘也不在意他不说话,从篮子里捞出一个油纸包递给他,“这是我自己做的干饼子。比包子能放,也更扎实。肉馅的不多,但也有那么两个。我不能天天来这里,你要省着些吃。大概能够你吃个四五天的。” 小狼接过油纸包,拆开,精准找着了肉饼,张嘴就咬。 郑芸娘诶了一声,哭笑不得,“你这小孩儿——”她眼带笑意看着小狼很是豪放的吃相。 小孩儿吃着吃着,腾出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个黄色的东西往郑芸娘怀里一塞。 他动作太快,郑芸娘都没反应过来,低头一看,她瞪大眼睛。 “野山参!??”下一秒,她就意识到自己声音大了,连忙看了下两边墙头。 见没人探头,松口气,她伸手就拉住小孩儿的手,急急往东屋走。 小狼皱起眉毛,但没感觉到恶意,就没有挣扎。 郑芸娘关上东屋的门,才再次蹲到小狼面前,“你、你这野山参哪儿来的?” 她自小身体不足,也算是久病成医了。对于一些基本药物的作用和品相都有些了解。她多看了看手里的野山参,起码五年份朝上了,参须上还沾着泥土呢……怎么看都是新挖出来,没经过炮制。 品相相当不错。就这重量,炮制出来起码能有一两参干,就这,让她常去的医馆收,价起码开到20两银子! 小狼开始啃第二个肉饼,并不回话,也没有表示。 “这是你自己挖的还是从哪儿拿的?”郑芸娘脸色严肃,她顿了顿,“如果你是自己挖的,就点点头。” 小狼点点头。 郑芸娘松了口气,“你这小孩儿……”她抬手揉揉自己的额角,每次都要吓她一跳。 北城外狼山山群里多产野山参,每年成队进山挖参的人不少,挖到野山参也不算特别稀奇的事。 虽然以小孩儿这小脏狗的样子,身上居然还能有颗参,也着实稀奇。 她郑重将野山参放回小狼手里,“小孩儿,你记着,这叫野山参。是非常珍贵的药材。你手上这株,卖到药房,起码能卖20两。你知道20两有多少吗?你一天三顿吃肉包子,吃个小三年不成问题。” 她按住小孩儿的手:“放好了啊!之后你找个药房……”话说到一半,她看着小狼,卡壳。 就小孩儿这样,拿着参去药房,可不得给药房的伙计欺负死。或者,干脆,他们抢了小孩儿的参也是可能的。 郑芸娘想到最坏的情况,忧虑了起来。她只能吞下刚刚的话,叮嘱:“反正,你要放好。谁都不能给,知道吗?” 小狼歪歪头,两脚兽不要? 系统:‘哇,这草药这么贵的吗?虽然药效是不错啦。’ 两脚兽不要的话,自己怎么继续从她那里拿能量??小狼皱起眉毛。 郑芸娘看他满脸迷惑的样子,想摸摸他的头,但看到他沾着泥土的头发,就压下了自己的冲动。她喜穿白,也爱洁。白衣可难洗了。 小狼低头抓着参,突然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手里的山参直接塞进了郑芸娘嘴里。 郑芸娘一声惊呼都被堵了回去,牙齿结结实实啃在了参身上,还伴着一股泥土的味道。 系统倒抽了口气,尖锐爆鸣:‘宿主!!’ 小狼淡定收回手,参还卡在郑芸娘牙上,他用了大力气。 郑芸娘两眼一黑,差点儿晕过去,面红耳赤地从自己上排牙齿上扯下参,呸呸两声,“你,你,你这小孩儿!” 她声音拉高,做出发怒的样子。 嗯,小狼依旧没有感觉到任何威胁。 看着参身上被她啃出来的一排牙印,郑芸娘诶呦诶呦两声,心疼死了。 这牙印可不轻啊,也不知道如果炮制时注意些能不能掩盖掉。她又不会炮制,她这一口,药房能压下起码大半的价。 她有些哆嗦,气急了,拿没什么力气的巴掌在小狼身上拍了一下:“你这死孩子!” 小狼得意地啃第三个饼,呵,愚蠢的两脚兽。这下可赖不了了吧—— 郑芸娘从心疼的情绪中回神,心思敏慧的她意识到了些什么,看向小狼,“这参,你难不成是挖来给我吃的?”塞进手里和直接塞进嘴里,表达的意思区别可大了。 前者是大概知道参的价值,姑且算得上是谢礼。后者,是知道参的作用,是一种……更深的谢礼。 小狼没有动作。 郑芸娘迟迟得不到回应,不知道自己脑补了什么,诶呦了一声,捂住心口,随后伸手,也顾不上面前小孩儿脏的跟小泥狗似地,两手就抱住他揉搓了起来:“好孩子好孩子……” 系统突地意识到什么,刚声音兴奋地喊了声宿主,就见他的宿主果断伸手,猛地一堆,小脸板的死死的。 “诶哟!”郑芸娘被推出去,摔了个屁股墩儿。 身体接触的一瞬间,接收到大量情绪能量涌入,还没来得及细细体会,一下就被掐断摄入,情绪模块跌宕起伏的系统:…… 小狼:忒!该死的蘑菇两脚兽,偷袭!![愤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 8 章 第9章 第 9 章 城南小院里,穿着白色衣裙,挽着发髻的女人指挥着一个不过四头身的小孩儿举起一个大木桶穿过院落,送至西边的厢房。 这场面,但凡有个人看到都要骂一句造孽,怎么还虐待小孩儿呢! 但两个当事人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郑芸娘往大木桶里装满了热水,“好了,现在,来洗澡吧!”她图穷匕见,顺便眼疾手快一把薅住了拔脚就要跑的小孩儿,“今天你不洗也得给我洗!” 小狼脖领子捞在郑芸娘手里,虽然没有被咬着后颈皮,却还是下意识地垂下了自己的四肢,一动不动。当然,他身体上没有做出反抗,不代表他的脸上也没有反抗的情绪。 所以他眼神凶狠地瞪着郑芸娘,小白牙也在嘴边一现一现的,包子脸,刀子眼,龇牙咧嘴。 然后就被郑芸娘一巴掌拍在了脑门儿上:“收回去!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许哈气。哪有好人家小孩儿老冲人哈气的!” 小狼捂住自己的脑门,憋气。腮帮子鼓起老高。 郑芸娘哼哼两声,她现在对他刀子一样的小眼神已经是全不当回事了。她算是北城里难得温婉的姑娘家了,但她温婉纯是因为身体不好。骨子里,她还是土生土长的北城人。 北城的婆娘,都凶得很。 系统笑呵呵地数着一旦郑芸娘出现,和宿主接触,就开始不断进账的能量,看热闹不嫌事大,‘宿主,芸娘姐也是好心。喏,她今天给你带了新衣服呢——这可不得洗个澡再穿啊。’ 小狼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红色的箭头,一跳一跳地指着郑芸娘带过来的挎篮。 他腮帮子鼓得更高,他根、本、就、不、想、要、穿、衣、服! ‘当然,最重要的是能量啊,宿主,能量!’最近他们不止能够收支平衡,甚至已经有能量储备了!能量能储备那就意味着他们的抗风险能力那是直线上升啊! 小狼鼓起的腮帮子不自觉下来了一点儿,却还是瘪着嘴,老大不乐意。 郑芸娘伸手掐了掐他的腮帮子。嗯,脸是干净的。她每次来,都要揪着小孩儿给他洗脸才肯他吃东西。露出干干净净的白嫩脸蛋,有着标致五官的小孩儿着实长得可爱。郑芸娘就没见过比小孩儿更可爱的。 就是这小破孩儿性格诡异,总面无表情,也就生气或者不情愿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人气一点儿。 所以郑芸娘也越来越喜欢逗他生气。 捏完腮帮子,郑芸娘放柔声音哄:“姐今天给你带了新衣服。咱们洗完澡穿好不好?你也没少在外头跑,你看哪个好人家小孩儿空个裆在外头溜达的?啊?” 她从自己的挎篮里取出缝制了几天的,从内到外都齐全的衣裤、鞋袜。 知道小孩儿是个小埋汰,她挑的布料都是结实耐脏的。褐黄色的简单布衣算不得精致,针脚却都是密密麻麻的,很厚实。 十几天接触下来,郑芸娘晓得小孩儿力气大得很,腿脚也快,真要挣扎,自己连他的衣角都逮不着。小孩儿不会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哑巴,这让本来话不算多的郑芸娘硬生生话多了起来,她总觉得小孩儿的世界没什么声音,很寂寞。 系·话密得不行·统:啊? 小孩儿前前后后给她带了四次野山参,基本上,自己给他送一次饭,他就还一次山参。这让芸娘忍不住怀疑,难不成北城外的参这么好挖? 但在先前去抓药,不经意地打听了下野山参的价格,她就知道,终归还是小孩儿太过神异。药房里的大夫心情好,还告诉她,她的不足之症,最适宜温补的药其实就是年份不大的野山参。 晓得这话后,郑芸娘曾边看着小狼吃东西,边不自觉地问他是不是个小神仙,就野山参成精的那种,得来了小狼一对巨大的白眼儿。 不得不说,那是郑芸娘从他脸上看到过的最生动的表情了。 之后,郑芸娘盘算了下,将四根山参都托药房的人炮制了,只说是她郎君运气好,行军时在外头无意挖到的。她卖了其中两根,自己添了些私房,兑了一张整五十两的银票。 剩下两根她没客气,自己留下了,开始每天喝起了参茶。有时候做饭的时候,会在菜里放些,让她爹多吃。就这么些天的功夫,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了许多。 所以,郑芸娘私心还是觉得小孩儿其实是个小神仙的。她看着抱着胳膊站在屋里,不开心的小脏孩儿,嗯,一个有点埋汰的小神仙。 小孩儿身上就一件已经快破烂了的大布褂子,从头上一拎就下来了。 郑芸娘看着眼前虽然极不情愿,却不自觉顺着她给他脱衣服的动作高举双手,这会儿两手往下掉的光屁|股小孩儿,没忍住笑了。是个乖乖的,埋汰小神仙。 她没把褂子扔了,折了放一边,打算回头洗了,改改,看能不能给小孩儿匀出套备用的衣服。 折的时候,拂过褂子上的针脚,她动作顿了顿。嗯……?怎么好像有些眼熟?有些疑惑,但她没深思。 郑芸娘先跟小孩儿的头发开始了搏斗。害怕把桶里的水弄脏了,她单独用一个盆舀水给小孩儿洗头。 小孩儿坐在水桶里,两手一抱,两腿一岔,自如的很,主打一个不主动,不拒绝,也没羞耻心。 郑芸娘用草木灰给他洗了两泡水,水才没那么混了。折腾的她身上都有些汗了。再看小孩儿任由摆弄,但算不得配合的摆烂大爷姿态,没忍住乐了。 她没用什么劲得揪了揪小孩儿被她捋成一把的头发:“小屁孩儿——” 洗到第四遍,她和小孩儿头发的搏斗才告一段落了。也得亏小孩儿的头发算不得太长,只是密的很。让郑芸娘有些羡慕。 她头发不多,还枯黄。这么想着,她忍不住又揪了揪小孩儿的头发。 小狼被她拽的脑袋晃,小眼神又像小刀子似地欻欻甩。 郑芸娘不管他,伸手试了试水桶里水的温度,小狼看见了她手指上因为长时间浸泡而有些皴起的皮肤,他抿抿嘴。 郑芸娘觉得水有点冷了,就起身去拎了一桶热水回来,准备跟小孩儿脏兮兮的身体进行终极搏斗了。 小狼瞥了眼她额上忙出的汗,低头扒拉水桶里的水。 郑芸娘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很快发现,心理准备做……多了。 小孩儿衣服是脏的不行,但身上并不脏。没有泥垢,水一冲,全是些灰土,一下就干净了。怪不得小孩儿虽然脏,却没什么异味儿。 系统:嘛,他家宿主姑且还是会为了掩盖身上猎食者的气味,时不时跑进山溪里滚一滚,洗一洗的,总的来说,还是挺爱干净一只小狼。 郑芸娘感叹般哟了一声,拿布巾裹了小孩儿,从水里抱了出来。小狼依旧不习惯郑芸娘类似抱抱贴贴一类的动作,很是别扭的拧巴了几下。但在系统不断用能量诱哄的情况下,还是眼神死地任由摆弄了。 当然,如果系统能预料到,他这会儿不计后果地诱哄会给宿主一个怎样的误导,他打死都不会因为这点能量就让宿主对于别人亲密的接触接受的如此轻易:)。 郑芸娘先给他全身囫囵擦了一下,看清楚小人儿后,动作顿住。 小狼见她停下,眼睛一斜,没什么情绪的看她。 郑芸娘移开视线,嘶了一声,捂住心口,这娃子…… 缓了会儿,她又将视线挪到小孩儿身上。然后一个没忍住,抱起小狼就是一顿揉搓,嘴里还不断诶哟诶呦发出一些奇怪的拟音词。 随着大量精神能量的涌入,被洗得粉白粉白的团子小狼挂在郑芸娘怀里,细看过去,那眼神已经死了有一会儿了。 系统嘿嘿直笑,勉强还记得安抚一下宿主稀碎的内心:‘宿主,你忍忍,都是能量啊!!好多好多!!’ 小狼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逝去了。 郑芸娘沉溺于吸崽,系统忙着数能量,小狼放空自己,于是当房门被猛地踹开,一声暴喝响起的时候,谁都没反应过来。 “郑芸娘!你他妈偷人!还在我老屋里——”张九整张脸都红的,不像恼怒,像兴奋。 他身后,袅袅婷婷跟着的宋寡妇柔柔弱弱地道,“诶呦,作孽啊,九兄弟,你误会——” 然后一切都在屋里一大一小双双投来目光的时候戛然而止。 张九看着那再眼熟不过,他怎么都不可能忘记的小孩儿,僵麻住了。 他脑子里瞬间出现了他岳丈那天早上言语混乱,前言不搭后语,脸色苍白的话——什么他们爷两闯大祸了,他们肯定是惹到了狼山的山神了,山神夜里降下了神罚诸如此类的话。 张九觉得是他岳丈半夜发了癔症,却又解释不了那柴房门口的洞和被拿走的灰白色狼皮。瞧那些痕迹,怎么都不像是寻常小孩儿能做到的。 郑芸娘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她幽幽望着眼前冲进屋的一男一女。 宋寡妇对上她的眼神,不由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很快打住自己显得心虚的动作,眼神闪躲,“诶哟,我就说,妹子不可能干那些腌臜事儿……” 郑芸娘拿布裹了还光着的小孩儿,半抱着他。看见张九的瞬间,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之前她觉得熟悉的那件褂子。 那件褂子,是她亲手给张九做的。一个半月前,她给张九洗了,之后想收拾出来给张九带走的时候,却没找到。 那时候张九回她什么来着,哦,说是她记错了,还关心她身体是不是又不好了来着。 她敛下眉目,作势拢了拢小孩儿身上宽大的布巾,趁机思索,随后就看到了小孩儿幽幽望着张九的眼神。 她手一顿,抱着小狼,脸转向张九,“郎君,你这吵吵嚷嚷地是做什么?还平白让宋寡妇姐姐看了笑话。” 宋寡妇脸一僵。谁都知道,宋寡妇生平最恨的就是有人叫她寡妇。 她其实和郑芸娘同岁,却已经是寡妇再嫁了。结果她刚成亲的郎君入伍后没多久就失踪了。若真有个信儿,那人死了,她又成了寡妇倒拉倒了。奈何只是失踪两年,满三年才能算死亡。 现在,她是军妇,郎君是失踪不是死去,不仅抚恤金没有办法领,还平白耽误了她两年,不能重找男人。最后她还有了个命硬,克男人的说法。 这小娘皮,宋寡妇手狠狠掐住自己的袖子,眼珠子一转,看着那起码四五岁的小崽子,“妹子,你这些天来来回回的,是在这屋里偷偷养了个小孩儿啊——不知道这小孩儿是谁的啊……”她欲言又止,还拿眼偷瞧张九。 奈何张九这会儿注意力全在那小孩儿身上,跟她产生不了刚刚几句话就生出‘郑芸娘在他老屋里偷汉子’这种思想默契了。 郑芸娘有些惊讶:“郎君,你没说与宋寡妇姐姐知道啊。这不是你家子侄吗?” 宋寡妇再次被刺得脸色一白。 张九身体一僵。 小孩儿长得好看,他记得清楚。却未想过,小孩儿睁开眼睛,那黑白分明,莫名透露出丝丝森然之气的眼睛才会是最抢眼的。 他头皮一麻,他岳丈那些话又开始在他脑子里响。 他又看郑芸娘。 郑芸娘长得和北城里饱经霜雪的女人都不太一样。她皮肤细嫩,一看就不经风霜。眉眼温婉,天然又无辜。又因为体弱,身量也小,虽然个子不矮,却没有什么威胁感。 她这副样貌纯是他岳父运气好,在兵荒马乱的时候救了个从南方逃难过来的落魄小姐。那落魄小姐没钱,只带了三箱书,所以郑芸娘还是北城里为数不多会识字的。 她是北城里难得富有江南书香气质的女子,若不是体弱多病,根本轮不到他入赘上门。 这会儿她满脸疑惑,看看他,又看看小孩儿,似乎真的在惊讶为什么张九不认自家子侄。 系统过载了:‘啥??子侄???’ 小狼感受着郑芸娘在自己背后轻轻拍抚了两下的动作,敛下眉目,没有应激动作。 半个多月了,他也有些融入人类聚落了。现在已经不会看见两脚兽就逃离或者攻击了。 张九努力活动了下自己有些僵的脸孔,“欸,我确实忘了。这小孩儿……是我家、子侄来着。”说着,他咽了下口水,那是有些害怕的表现。 他又看郑芸娘,满脸都是愧疚,“芸娘,对、对不起,我……我……我刚刚昏头了我。” 他将自己的脸憋红,然后抬手结结实实给了自己一个巴掌,“我混账,你,你别往心里去啊。我就是太在意你了。我……” 郑芸娘低头又拉了拉小狼身上的布巾,不看他:“确实,误会而已。” 她抬眸幽幽看看宋寡妇,又看他,神色莫名。 张九心里一咯噔,回身,脸上横肉抖动,嗓门奇大:“宋寡妇,你这人净瞎说话!害我误会我家娘子,惊吓了我家小侄子。你怎么赔?” 宋寡妇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好像他是个负心汉。 张九心里啐了一口,大骂宋寡妇坏事。他眼神幽幽,带上些狠戾:“宋大姐,我怜你是个寡妇,先前又对我老娘多有照顾,平日里才有不少客气。你瞧瞧,你今天干的事!这是我信赖我家娘子的,若是换了别的情况,我与我娘子生了嫌隙,你可莫怪我不留情面了啊。” 宋寡妇胸口堵得厉害,手指哆嗦地指着他,“你!你!” “我什么我,我张九性子直,说话不好听大家都知道。但我可没坏心眼儿。话糙,理却不糙。大姐,你也莫怪我说话难听。今天是遇上我的,若遇上个不讲理的,你这搅屎的功夫,恐怕连这个门儿你都走不出去。”张九没听见郑芸娘说话,舔了下唇瓣,后悔自己刚刚冲动下想抓郑芸娘个现行了,继续,“您也知道我张九是个绝户子,我这辈子都要跟芸娘一起的。岳丈对我的恩情大于天,以后我孩子只会姓郑!” 说着,他唇角抽搐了一下,眼神阴暗。 他这神情让宋寡妇看得心惊,收敛了些神色,脸色苍白。她心思电转,知道自己今天要是不赔不是,怕是好不了,“诶呀,今天确实是我不好,让你们夫妻两产生了误会。”她努力挤出个难看又柔弱的笑,“你们莫往心里去。是大姐的不对。” 郑芸娘看够了戏,眼神幽幽,出口还是那句颇有些寡淡的,“嗐,误会而已。” “郎君,孩子衣服还没穿利索,别着凉了。你与宋寡妇姐姐先出去吧。” 宋寡妇呼吸一滞,胸口起起伏伏,看着郑芸娘已经背过去的身影,眼神像要活剥了她。 不经意地,她视线一挪,却对上了从郑芸娘肩头投来视线的小孩儿。对上视线的一刻,她浑身一僵。 那不是人的眼睛!是一双收缩起来的纺锤状的兽瞳! 她倒抽一口气,一屁股摔到了地上,“怪,怪物!” 郑芸娘皱眉,看向了张九。 张九对于她命令般的眼神颇为气恼,眼下却不敢再与她起冲突,便将愤怒都发到了不知道为什么瘫坐到地上的宋寡妇身上。抬手就是一拎,“又胡咧咧,宋大姐,你莫不是常年一个人在家,出癔症了——” 宋寡妇手指小狼,却又没有再瞧见那兽瞳了,她唇瓣哆嗦。 张九冷哼一声,将人连拖带拽地拉了出去。 郑芸娘给小狼整衣服的动作随着关门声顿了顿,随后又流畅起来,只是长长吐出了口气。 小狼望向她。 郑芸娘揉了揉他的发顶:“行了,小神仙,你也是过了明路了。明儿,跟我回家。”她笑,眼底却有一抹化不开的疲惫。 系统:啥?啥?啥???[害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 9 章 第10章 第 10 章 等小狼意识到郑芸娘要把他牵回他之前逃出的那个院子时,他就趁郑芸娘不注意跑了。穿着他的新衣服,头发简单扎成了一个小啾啾顶在脑壳上。 郑芸娘甚至还没来得及给他擦干头发。 系统发现自己的数据里莫名其妙地又多了许多宿主的照片。他三百六十五度观察了一番自己留下的照片后,小心塞回了自己的数据尾巴里。 ‘宿主,咱们为什么不跟着芸娘姐走嘞?’系统询问。 理所当然的,他的宿主并不会回答他。系统也习惯了,很快,他就自己略过了这个问题,开始发愁:‘还剩一个半月,宿主,我们还是没有找到让你真正绑定我的办法欸。’ 小狼蹲在城南小院旁边的大树树梢上,安静看着在院里乱转一圈,却没找到他,只能无奈离开的郑芸娘。 他之前是不会爬树的,但变成两脚兽的形态后,多出来的两只手让他能做许多多余的事情了。爬树也变得简单了起来。这些日子,如此这般的便利也让他逐渐认可了系统说的,人类形态是目前最适合他生存的形态的说法。 他蹲坐在树梢上,看向西边城外悬在山顶,正逐渐往里沉的火红色太阳。一个半月么…… 一个半月,或许他就和他的父亲母亲一样了。 山林里,时时刻刻都有死亡发生着。所以对于死亡,小狼比系统看得开的多。 所以,区别于之前的‘能量焦虑’,这次系统的生存焦虑根本没有能够蔓延到他的身上。对他来说,活下去是自己努力范围能做到的事情,那自然是做到最好,但是,当存活难度超过了他能做到的范围,那他干脆就不是很在意了。 系统是想不到自家好像一直是傻呆呆的宿主居然还有着如此沉稳的心性的。这会儿,他的注意力被其他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扫描范围里出现了一些异动,他不自觉将自己的探索触角努力往南边抻了抻。 当触到一团巨大的能量时,他嘶了一声,‘卧槽,宿主,南边!!南边啊!!!’ 小狼将头扭向南边,在距离小院稍远一点的南边城门似乎有些骚动。 他歪歪脑袋。 系统诶呦一声,为了能让宿主迅速理解他现在的急不可耐,他推演了下方案。在郑芸娘离开的方向,他在宿主视野里立出一道光柱,绕着郑芸娘的身体一直直冲天际,整体呈现淡黄偏白的色彩,因为横亘天地,所以非常惹眼。 小狼控制不住往后仰了仰头,实在是没有见过这样子的光景。 系统欸了一声,无所大谓,‘哎呀,一些视觉特效而已,不是真实的。宿主,这光柱可以类比郑芸娘身上的精神能量,你看清了吧?’ 小狼一听见不是真实的,身体就微微松了开来。在适应了系统总是在他的视野里创造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后,他对虚实的界限就比寻常更加敏感了。闻言,他便点了下头,恢复了淡定。 ‘然后,宿主,往南看!!’系统的语气压抑着强烈的兴奋。 小狼眼睛往南看,瞬间摒住了呼吸。 ‘南边!有个东西!!这——么大!!!’系统声音都嘶哑了。 小狼看着眼前几乎囊括了半个北城那么大范围的一道紫金色光柱横亘在天地之间,瞳孔向内紧紧缩紧,已经几乎要缩成一线了。他不自觉紧紧握住自己扶住的树枝,从蹲坐的枝干上站起身,盯住了南边的方向。 ‘那边!有个东西!!精神能量!有这么大啊啊啊啊!!’系统再难压抑自己,惊声尖叫。 他话音落下,他行动力卓绝的宿主已经一跃跳下了五米高的树干,一个闪身,利用这些天在北城里行动的经验,贴着街道的各个隐蔽角落急速向南奔去。 他压低身体,不长的腿轻轻一踏就窜出去老远。他呼吸清浅,胸部几乎看不出起伏,如此迅疾的动作整体产生的动静却几不可闻。他目光锐利,目标坚定。 系统嘎一声把所有兴奋都压进了嗓子,有些怔愣地感受着他家宿主现在的状态。 兴奋。 是,兴奋,他宿主现在,极端兴奋。 是的,现在的小狼,十分的兴奋。 如今他和系统生死绑定,两个存在相当于一体的。那就意味着,系统的‘猎物’就是他的猎物! 而,现在,一只,巨大的,富有挑战性的,猎物出现了! 系统愣了一会儿,然后赶紧收缩用来直观展示的光柱,只给宿主留了根直直的紫色细光柱用来提示位置。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于现在宿主的状态产生了一些类似敬畏的心理,甚至都没有像平常那样咋咋呼呼说话了。 小狼急速向自己的目标靠近着,这期间,他甚至没有过多在意自己是不是被某些路过的两脚兽看见了。 一直跑至北城南门口,他刹住脚步,皱眉望着那比北门稍小的城门。目标居然在城外。 南城门一向看守松散,但今天却人头攒动,都聚在那里。 他没有多犹豫,直接回身,预备从自己的老路出城。 系统连忙阻止:‘等等,宿主!虽然目标依旧在城外,但是离我们已经越来越近了。他的目标应该就是北城,我们等等就可以了。’ 小狼皱起眉毛。不行,北城人多眼杂,在城外,他才有着更大的主场优势。 系统嘶了一声,‘刚刚只顾着那个大目标了。’随着话音落下,小狼看着目标方向又竖起或深或浅的几十道光柱,大部分还没有郑芸娘那根粗,小部分有粗壮许多的,颜色也各异,但都没有那根紫金色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光柱显眼就对了。 重点在于数量。小狼回身的动作停了。 是一群,不是一个。他抿平唇。 作为狼,他理解群体永远比个人具备更大的优势。这个数量,他再拥有主场优势,恐怕都讨不了好。 他微微发热的血液迅速冷却下来,但脸上的神情却是看不太出来变化的。 系统还以为他宿主是被他劝住了。 ‘目标应该是包围在一个比较大的队伍里欸,哇,这精神能量强大的比例,跟整个北城都有的一拼了。’系统咋舌,‘不出意外,是一队人类精英哦。宿主。’ 小狼沉沉看着城门。他站的地方比较隐蔽,视野却不是很好,并不方便他观察自己的‘猎物’。 四下环顾了一圈,他很快攀着一处小高楼的背阴侧,几息功夫就蹲到了往外飞翘的檐角下。一方小三角的阴影正好可以掩盖他的身形,而这个高度,足够他将城门口的情况一览无余。 只是那空挡并不大,按理说恢复狼形更加方便,但小狼为了方便之后的离开,只人形蜷缩成一团,以一个不算舒服的姿势蹲守在了那里。 一个晃眼,让视力不好的人瞧了,恐怕还要以为那里蹲着个胖墩墩的屋脊兽。 系统沉默的将新的照片塞进数据尾巴——古朴而色彩艳丽的飞翘檐角下,铜色铃铛悬着,因为无风,所以安静而沉宁。一只抱膝蹲着的团子缩在阴影中,板着张脸,严肃地凝视着远方。 系统默默计算着时间,日头已经斜的非常靠西了。 整个北城都浸没在橙红色的光芒中,艳丽非常。这在这个时节的北城算得上稀奇的气象了。 系统突兀道,‘来了。’ 小狼神色一凝。 南城门寻常只开半扇门方便进出,且每天来往的人少的可怜。有时候天没黑,城门就关了。今天的大门却敞得非常的大,小狼意识到那鲜亮的城门颜色,似乎是因为两脚兽给门浇过水了。 之前的晚间,小狼跑过这里,甚至还能瞧见守门的两脚兽抱着长戟打瞌睡。 但是,今天南门口的守卫穿着锃光瓦亮的金属甲胄,站的笔直。而门口西边,背对阳光的地方,设了一个棚子,周围站着一圈人拱卫着那里。 棚子里两人,一人站,一人坐,并不交流。 平常虽然进出南门的人不多,但这里的人流只比河边港口附近少一点点,因为这里有着仅次于港口的商铺数量,且建筑大多更加华丽和高挑。 小狼正常行动都会避开这片地方。 这会儿城门直通南坊的道路颜色偏深,也像是撒过水了,干净许多。 大队的卫兵整齐地拦在主干道的两侧,往常往往有着许多人的主干道上这会儿干干净净,人畜全无。道路的两侧倒是聚集着不少两脚兽,都伸长着脖子往南看着。 小狼并不关心人类的动向,他依旧只看着已经非常接近南门的紫金色光柱。 倒是系统通过他的视野看着这边的情况,轻轻地哇了一声,‘咱们的,目标……是不是……有点惹眼啊……’ 小狼心念一动,随后小脸拧巴了起来。 惹眼就意味着,狩猎的优势再次被缩小了。 就在他纠结的这几息功夫,一支队伍入城了。 小狼目光如炬。 不知道什么时候,棚子里呆着的人已经站在了路的正中间,正对着城门口。 打头进入的三匹高头大马,上面骑着的人每人背后各插着两面旗帜,随着马匹慢悠悠往前的动作,轻轻地扬在骑马人的身后。 之后跟着的是四匹马牵引着的几乎占了主干道五分之三面积的大型马车。那马车顶已经高过了城南居住区绝大部分的民房了。马车行动并不快,左右各有一人跟随,而车厢两侧则分别有三名骑兵拱卫。 小狼紧紧盯着那辆马车,紫金色光柱的中心,就是那辆马车。 而马车的身后是一连串,更多的马车,一眼看过去,甚至瞧不见头。只是都不如第一辆大。后面每辆马车都配有两名骑兵,就这么一直延伸下去。 已经会一些粗略计数的小狼算了下,嗯,是跟手指少两根,是……八。后面还跟着一长串的板车,那小狼就数不过来了。更远处,似乎还有一小队骑兵保卫在最后。 小狼从第一辆马车上分出心神,观察了一下整支队伍,吐出口气。 确实,哪怕在城外,他绝对没有可能从这样一支队伍里将自己的目标带走。 毕竟,他视线扫过第一辆马车前的三个骑兵和车厢两侧的骑兵。 这九个人,让小狼感觉到了由衷的危险。 这是他在北城这么些天,从未感觉过的,危险。 如同面对山林里的野蟒和熊。 他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身体往屋檐里缩了缩。 车队行进到主干道拦着的那两人面前,就陆陆续续停下了,带着旗子的三名骑兵在两人面前下了马。 那打头的人两手交叉握住,深深弯腰,躬身往前推胳膊,扬声:“臣北城太守魏无恙,恭迎羡王殿下!” 小狼极佳的目力让他看到了那三名骑兵似乎脸色出现了一丝异样,随后他们退开,让出身后的华丽马车。 走着跟随在马车旁边的两人从马车前沿拿下一个台阶,摆在马车下方,然后低头掸了掸自己的袖子,高高抬过自己的头顶,侧身站着。 马车的门帘掀起,露出一张十分白皙的圆胖脸。圆脸薄唇,那眼睛却莫名狭长,看人的时候幽幽的,唇边挂着笑,却算不得亲切。 小狼脸一皱,那人让他想到了丛林里的毒蛇。 那不是他的目标,但他也有着光柱,比较松垮,比郑芸娘差。 那圆脸的人往外探出身体,露出更加圆润的身体,他伸手扶住了旁边人的胳膊从台阶上走了下来。 那自称魏无恙的人脸色顿了顿,几步上前,露出个笑,十分灿烂,“是庞公公吗?” 那圆脸胖子从袖子里伸手,带出一块淡紫色的帕子,轻轻在嘴鼻前掩了掩,并不接话,看看四周,自顾自,“太守大人倒是搞了个大场面。” 魏无恙憨憨笑:“北城可是羡王殿下的封地,小臣作为北城太守,自然要前来相迎。” 庞公公笑了下,“羡王殿下初到北地,水土不服。公公我便一直在马车上照顾着。这会儿,羡王殿下刚用过……” “咳咳咳,庞公公,是到北城了吗?”咳嗽声后跟着的是一道略带沙哑的男音。 小狼忍不住直起自己的脊背,一声轻轻的‘砰’,他头撞到了屋檐,立刻又把脖子缩了回去。 庞公公笑容突地灿烂起来,小狼一瞬抠紧了屋檐上的木头,危险! “殿下,您醒了啊~”他声音带着和缓,莫名软趴趴的,“老奴还以为您刚用过药要昏睡一会儿呢——” 他以一个胖子不该有的敏捷几步踏上台阶,掀开帘子,胳膊也如同刚刚接他的那个人一样抬起。只不过他的头并没有低下,依旧仰着,笑容灿烂。 小狼全神贯注,看的仔细而分明,而他的目力也足够他看清那每一处细节。 马车的帘子里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细长的玉节般。那手并没有去放在庞公公的胳膊上,而是自己攀在了掀开的帘子边缘。紧跟着的是一节白色宽大袖子,露出的手腕并不算细。 随着手臂往后延伸,一个只能算是少年的人类从马车里微微弯腰走了出来。 他站直在马车前沿,可以看出身高很高,这下就更加居高临下,鹤立鸡群了。但他整体身形却略微偏瘦。 他穿着黑色的巨大狼皮大氅,一圈黑色的绒边掩在他的下巴上。那狼皮巨大,好似压在他的身上似的。橘红色的光洒在他的身上,却一丝暖意都裹不上去,还莫名多了一丝肃杀。 他有着一张在小狼眼中都十分有辨识度的人类脸孔。剑眉下面是一双冽滟的桃花眼,鼻梁高挺,唇瓣偏厚。他神情淡漠,唇色面色都泛白,眼圈和两颊却都偏红,带着明显的病态。 他视线淡淡扫过庞公公,又扬着脸仿佛扫视自己的领地般往四周都看了看。那些伸长脖子往这边够着看的人和他对视的瞬间都忍不住垂下了头。 他看够了,最后才垂眼略微低下对上魏无恙呆滞且明显带着惊艳意味的眼睛。勾起一边嘴角,这一变化让他整个人从冰冷肃杀的感觉一下如春雪消融,那双本来显不出原本魅力的桃花眼突然存在感极为强烈,馥郁又风流:“你这太守、叫无恙啊?挺吉利啊——” 那语音语调都极为轻佻。 刚刚整个场地都因为这个少年的出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话,打破了一切寂静。 魏无恙清晰地倒抽了一口气,恍过的神施施然回头。他动作迅速的弯腰,噗通一跪,“臣——见过——羡王殿下!恭迎殿下来到北城!!”他声音颇大,甚至有些破音。 随着他的动作,他身后跟着的那一群也都噗通跪了下去,包括在主干道两侧拦着普通民众的士兵也面对着马车恭谨地跪了下去。 倒是北城的民众互相看看,都有些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跪。 主要他们这地儿,着实没见过什么贵人。还是这种级别的,一时间,场面僵硬且略微混乱。 终于,在士兵的呵斥下,民众们都稀稀拉拉地跪下了。虽然跪下,但一个个的,脖子都探得老长。 “羡王!” “真的是羡王!” “看清楚了吗?” “是真俊啊,我的天。” “羡王真的来我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说羡王是长得最好看的皇子,看来不假啊!” “诶呦,我的妈呀,潘安活着,是不是也得长这样啊?” “这个殿下有婆娘了吗??” “说羡王是被流放过来的?是不是?” “不对啊,羡王不是圣人最喜欢的皇子吗?” “早些年我们这儿就是羡王的封地了,你不知道??” “不对啊,羡王才满16吧——这就被弄到封地了?” …… 哗然,一瞬间爆发的小声交谈瞬间汇成了不大不小的声浪。 站在马车上面的少年看着,一边眉毛扬起,似乎被凉风呛了,咳嗽了一下,语带笑意,“无恙太守,你这北城有点意思啊。” 魏无恙顿时脸皮发红,整个身体都趴地上了,“粗野鄙民,实在没见识。望殿下见谅。” 年轻的羡王笑着,看不出喜怒。不知怎得,他觉得头顶好像有着灼热强烈,绝对忽视不了的视线,以为谁在楼上看他,就下意识循着直觉抬头。 他一怔,本能般后退了小半步,锻炼了多年的控气功夫让他强压下了那一瞬间受到的悚然惊吓。 他定定神,再细看,不远处那第三层楼的屋檐下,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只铜色的风铃晃着。 并没有黑乎乎一个胖屋脊兽瞪着一对泛着绿光的招子,几乎要烧穿他一般死死瞪着他。 什么都没有。 他下意识拢了下身上的狼皮大氅,眉头不自觉皱起。 错觉吗?还是把什么东西看错了。 他看着那风铃,瞳孔微缩。 不对,那屋檐四角悬铃,只有一个动了。 那里,刚刚,真的有什么东西,真的在那里看着他。 什么,特别危险的东西。 系统:哦豁。[裂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 10 章 第11章 第 11 章 系统觉得宿主不太对劲。居然暴露了自己的视线,被发现了欸!这肯定不对! 难不成是目标富有精神能量所以格外敏锐? 但不论如何,宿主对于这次的目标展开了异乎寻常的,积极且主动的行动! 不管为什么宿主一见目标就不对劲了,只能说可喜可贺! 小狼一直缀在又开始动作的车队后。 车队穿过南坊,路过城南小院,继续往北。几乎挨着北门口,车队才终于停下了。 警惕于那些护卫,小狼一直保持着距离。车队停下的时候,他距离目标颇远。 长长的车队几乎堵了半条街,聚集的人群让他不太容易凑到第一辆车架边,只能从屋舍后狭长无人的巷道往前靠。 一处起码有城南小院二十倍大的院落出现在眼前。小狼沿着包围起来的墙根,绕了大半圈才抵达正门。大致估量了一下这个院子的大小,他使劲儿仰头看着极高的院墙。 这地方,不好进,也不好出。 院墙里外都没有高大的树木,完全做到了严密的防护。 而他走至正门时,他的目标已经从马车上下来进入院落了。 门口的车架缓缓挪动着,一辆车停下,不是下来一群人,就是一群人搬下来一个箱子接着一个箱子。整条车队像一个有些臃肿的熊在紧锣密鼓的行动,庞大,速度却很快。 搬空东西的车架全部去往了小狼之前路过的一道门。不大,刚刚好够一辆马车进入,没有设置台阶一类的东西,头三辆马车直接驶入了院门。之后的车架却径直前往了北门的方向。 小狼注意到绝大部分护卫都随着往北门的车架离开了。 这倒是个好事。 小狼凝视着那已经进入院落更深处的紫金色光柱。 系统粗略的展示了目前能探测到的院落内地图,咋舌;‘宿主,这院儿可太大了。更精细的地图,咱们恐怕得贴着墙根完完整整转上一圈才绘制得出来。 就这样,恐怕院落中间还有大片区域可能探测不分明。 看那匾,这边好像是叫羡王府。咱们的目标是人类的贵族啊。嗯,就是非常有身份,非常重要的人类。’ ‘不好接近。’系统总结。 小狼皱了下脸,随后又恢复面无表情。 现在虽然近晚了,但看热闹的人类还是很多,车架卸了大半,但一时半会儿人群肯定是散不掉的。在这种情况下,他去贴着院墙墙根转一圈,太可疑了。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在稍远一些的地方,才有几棵角度不错的高大树木。 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他攀上了将近六米高的树干,远望那羡王府。 院墙里也十分忙碌,有人打扫,有人搬东西,还有人指挥。 而他的目标正沿着走廊,裹着黑色的狼皮大氅,往院落深处走。他走的慢,还边走边看。 小狼瞳孔微微缩紧,视线紧紧锁定住了自己的目标。 又或者,锁定了他身上那件黑色的,狼皮大氅。 他扶住树干的手不受控制地弹出尖锐的指甲,深深地扣入了树干中。他沉默站在原地,直到目标再也看不见,也没有挪开视线。 那是,他父亲的皮毛。 那是他的父亲。 小狼如同天然长在树上的一座人形木雕,沉默而无声地站着。 声音由大变小,人类由多变少,太阳彻底西沉。远处的院墙内灯火煌煌。 月亮爬上院墙,越过院墙,悬挂正中,小狼这才动了一下。 那院落已经极安静了,绝大部分人类都进入了梦乡。 一直没敢出声的系统见宿主终于动了,悄悄松了口气。他的宿主一直都是沉默的,但刚刚那段时间的沉默格外压抑。 小狼贴住院墙走动。他走得不快,给系统留足了时间。 系统也意识到了不对,非常尽心尽力地将自己的探索触角伸展到最大,迅速绘制着地图。 小狼看着自己眼前逐渐成形的地图,如同上次看到的系统生成的城墙图一般。系统管这叫半透视三维图。 只是这次地图很大,建筑相对缩减,活动的人类也只用黄色的圆点替代标注。只是紫金色的目标一直没有出现。 转完一圈花费了不少时间,小狼看着地图中心空掉的一个不规则的圈。那圈里并不是没有东西,却相比较外围更加粗糙,只有一些建筑的标志,跟别提人类的活动痕迹了。 而被系统标注出来的部分,并没有那紫金色的目标。 系统叹了口气;‘这院子,太大了。’他的精细扫描只有1千米,没有能够全部覆盖。 小狼站定在院墙下,看了眼光滑、高大的灰白色墙壁。 后退半步,助跑,在墙上蹬了两脚,迅速攀上了墙缘,随后无声无息地落入了院子内。 系统惊叹一声。这是第一次,宿主主动进入了人类的院落! 他们之前可从来没有闯过民宅!系统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兴奋里。 小狼看了眼没过自己腰部的杂草,矮身,变成狼形,从衣物里钻了出来,顺便晃了晃自己脑袋。 系统眼疾手快地将新的照片塞进了自己的数据尾巴——一只白色的,脚掌偏大的狼崽在草丛中闭眼摇头晃脑。 将衣物叼到更加隐蔽的地方放着,他没有挖洞掩埋。 这样的杂草丛里,一个被扒拉过的地方太显眼了。何况这边还时不时就有人提着亮光走来走去。 草丛成为了小狼绝佳的掩护,他向着地图中间空洞的部分靠近了过去,地图的完整度开始了攀升。 小狼靠着地图能够轻易避开所有还在活动的人类,但他们的行动依旧受到了很大的限制。 院落里也分布着高高低低的院墙,为了避开人类,小狼不得不绕了几次路,有时候甚至需要蹲守在原地,等人离开才能开始行动。 地图中间的空洞收缩的速度越来越缓慢,目标依旧没有能够出现。小狼仰起脑袋看了眼天色。 系统给出了准确的结论:‘宿主,咱们现在不回头,就赶不上在天亮前离开这个院子了!’ 小狼垂头,却并没有往外走,依旧按照忙活了大半个晚上的步调填补空洞的地图。 还是那句话,系统只会提供建议,所以见小狼并不打算就此离开,他便也继续自己的工作了。 只是他这些天积攒下来的能量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已经跑掉很大一半了。 纠结了一下,系统暂时还是没有向宿主报告这个情况,打算在真的面临能量告罄的危机时再行通知。毕竟,他们现在倒也不是没有合适的能量来源。 时间推移,天色越来越亮,院子里活动的人类也越来越多。 小狼的行动变得更加隐蔽,更加谨慎也更加缓慢了。 就在这时,一道紫金色的目标进入了小狼的视野。 他脚步一顿——找到了! 他迅速向目标靠近,系统也兴奋起来。 巧的是,那目标也正在往小狼的方向靠近。 系统的地图上,显示着宿主的Q版狼头和紫金色的目标圆点以相当的速度互相奔赴,直到,他们最终汇合。 小狼停下了动作,蹲伏在一处小假山的角落里。 不远处,连廊里,依旧一身素白的目标正和那圆脸胖子慢慢走过,身后缀着四个人类。他身上换了件白色的外袍,上面没有点缀任何动物的皮毛。 小狼不悦地从鼻尖小小喷出一道呼吸。居然不在他的身上! “病去如抽丝,殿下身体尚未康健,太守的邀约大可不必执意奔赴。如今一切都该以殿下的身体健康为重心才对,哪有殿下拖着病体迁就下臣的说法。”圆脸胖子道,随后似乎很嫌弃般,“而且殿下,昨日你也见了,这北城里的贱民大多都是混不吝的,全不懂规矩。今日还不知道又会惹出什么样的笑话。着实是……” 白袍的少年脸上依旧带着些病态,神色不太恭谨地打断圆脸胖子的话:“公公你也是啰嗦。” 圆脸胖子笑容不变,“殿下身边没个啰嗦的人可不行——” 少年懒洋洋哦了一声,“本王倒是觉得那魏无恙吉利的很。你瞧瞧这名字,指不定跟他多交流几次,本王就病愈了呢。而且,爷都在马车上闷了一路了,再闷在这王府里,没病都要憋出病了。” 圆脸的胖子叹了口气:“殿下,这‘爷’的自称如今还是多注意些为好。着实不太庄重。” 少年不耐地甩手。 “既然殿下坚持,哪怕不乐意带着老奴,也带上这会些岐黄之术的苏叶呢。”圆脸的胖子让出半个身形,示意跟在他身后的人往前一步。 跟在他们背后的四人中走出一个身形瘦削,面貌普通,个子略矮的人。他低着头,“奴苏叶,见过殿下。” 少年眼睛斜斜地睨过去,看不出来有什么情绪。 “这是老奴的义子,善针灸、辨药,有他跟着,老奴才能放心殿下简装出行。”圆脸胖子十分诚恳。 少年不带什么意味地笑了下,“行啊,跟着吧。” 圆脸的胖子呼出一口气,笑笑,“殿下还是迁就老奴。” 少年哦了一声,“没办法,谁让父皇就让你看着我呢。毕竟您接了父皇给的戒尺嘞,随时都可以管教本王啊。公公,你那戒尺呢,怎么没带着?” 圆脸的胖子朝南边鞠了个躬,很是恭谨,“圣人所赐,岂能随身携带。且非特殊时候,如何能请戒尺?” 少年呵了一声,两步越过那胖子,摆手示意他止步。 走出一步,圆脸的胖子再鞠躬,“殿下,赶路期间着白服无甚大事。如今落居北城,殿下还是莫着白服了罢。若让圣上听见了只言片语,恐怕——” 少年人脸色猛地变得阴沉又扭曲,但那表情只落在了一只紧紧盯着他的小狼眼里,跟在他身后的几人都没看到。 也只有那一瞬间,之后,他的表情又恢复了先前的玩世不恭,“公公说笑了。”他扬起袖子,语带笑意,“您瞧瞧,这不是淡金色的绣么?什么白服,我也不敢穿!若要纯白,那不成孝服了,不敢不敢,本王对公公那根戒尺,怕的紧呢。” 圆脸胖子依旧保持着那笑容没什么变化,“如此,老奴就心安了。” 他站着直到少年于连廊拐角转过大弯,衣角都不见一片的时候,才转身往来时的方向去了。 小狼没办法直接跟着目标转弯,看着地图,跑过一片灌木花草,才再次捕捉到目标的身形。 此刻,那少年正扶着身边的柱子,咳得脸色涨红,上气不接下气。 系统叹了口气,‘怎么又是个身体不好的啊??’ 少年身后站着三个人,刚刚那个‘苏叶’伸手要拍抚他的后背,被他狠狠打开了胳膊。 少年捂着胸口,扭头那眼神阴戾、愤懑。苏叶仿佛看不见他神色的变化,只淡然收回被拍开的手,低头,“殿下还请保重身体。若实在不适,苏叶建议殿下今日还是莫要出门的好。” 少年深呼吸了几下,稳住气息,板起脊背,随手抹了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咳出来的一点点血红,“苏叶是吧?好狗。”他又看身后另外两个低眉顺目的,“反正,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 他咧嘴笑,神色间莫名掺杂了些细微的疯狂。 苏叶低头拱手,和另外两人一样,退到了他的身后。 少年将背挺得笔直,神色又漠然下来,继续往前走。 小狼这一跟就跟到了大门口,看着走出门,爬上马车的目标,他不满地吐了口气。 扭身,他找到衣服,叼着躲到隐蔽处,变成人形穿衣服。 穿到半路,系统示警的声音响起来了,‘注意注意,有两个人正在靠近!!’ 就在小狼迅速转变成狼形,准备丢下衣服跑路的时候。那两人停在了离他不远的地方。 小狼动作顿下,安静趴卧下来,不发出一点声音。 那两人正好与他隔了个视线死角,但凡他们再近一些,往下一看,小狼都要暴露。 这也让小狼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仔细。 “咱们什么时候动手啊?这劳什子北城,又冷又穷,我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你稳重点儿!我也想回京城。但我们这才哪儿到哪儿,现在动手太招眼了!” “诶呀,要我说,我们就尽快下手。你没见那羡王现在都病成什么样了?我看他咳嗽都带血!现在,给他来个因病暴毙,一点都不打眼!本来带出城的时候,他就浑身都是血,圣上还下令不允许请太医,直接上路去封地。肯定是厌弃了他! 这一路走的,又是高烧,又是风寒,又是癔症了。就这样,还让他撑到了北城,真他妈的是贱种命硬。” “有什么奇怪的?肯定是那个庞公公暗中给请会医术的看了呗。只是不许看太医,又没说不能看别的。” “啊,那怎么办?有那个老东西看着,我们得拖到什么时候才能下手?” “行了,别抱怨了。再等两天,我先看看情况。” “你尽快啊!” “知道了。” 系统哦呦了一声,‘好家伙,我们的目标不仅病歪歪,还有人要害他呢~’他不知道推演了什么道,‘宿主,这说不定是我们接近目标的好机会哦。’ 小狼微微侧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系统的话。等旁边两人走了,他才离开。 离开前,他站在院墙上,仔细打量了下刚刚走远的那两个人。 系统非常贴心的给那两个人类的标志染成了鲜艳的红色,‘他们有大用哦~’ 系统:欸嘿,有招了。[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 11 章 第12章 第 12 章 昨日那辆惊动了大半个北城的车架晃晃悠悠地往城中心去了,一路上又引起了不少围观。 耽误了一会儿的小狼重跟上目标的时候,就看到目标大剌剌地坐在车架上,外袍裹得紧,脸围在白色毛领里倒莫名显得他的肤色更苍白了。只是他姿态悠闲,并不在意一路上凝聚在他身上的视线,一条腿还悬在车辙边缘,晃悠地好不自在。 时不时和胆大地盯着他脸看的人对上眼,他还不吝啬一个笑。 配上他的脸,实在是招摇,张扬,醒目。 他的马车大得很,前车沿也大,坐个马夫再坐个他绰绰有余。只是他后头跟着的三个人此刻都很局促地蹲在车厢和车沿的接缝处,不完全进车厢,又要将车沿绝大部分地方留给目标,动作间显得颇狼狈和可笑。 大马车就这么招摇过市,摇摇晃晃到了目的地。 小狼躲在不远处,看着马车停在了一处颇气派的门头。门头极大,门口站着两列守卫,一边三个。 这会儿昨儿在长街上接目标的那个‘魏无恙’正带着一小撮人在门口迎接。 小狼皱巴起脸,将自己藏得更仔细。 那个魏无恙身后头有几人散发出了让小狼觉得不安的气息,比之昨天的那些护卫还要危险。 而且,这府里还有不少让小狼觉得忌惮的气息。 系统:‘那匾上写的是太守府。地方比不上羡王府,但看守可严格太多了。’ 这里恐怕是容不得宿主随意进出了,绕着墙根子走一圈怕是都要被抓起来。 目标爬下马车,姿态颇懒散地站住。 魏无恙带着身后众人跪满了门口,“臣魏无恙率众同僚叩见殿下。” 目标两手环胸,抬头扫了眼有些老旧的门头,垂目又扫了一圈眼下都低得很恭敬的几排脑袋,扯扯嘴角,“行了,都起来吧。” “谢殿下。”魏无恙起身,拱手凑近,满脸惭愧,“实在是对不住殿下!一则殿下刚来北城,尚未安顿,臣等不好上门叨扰。二则我太守府中人多事杂,实在分身乏术,不然也不会劳动殿下亲临。合该臣去殿下府上见礼才是。” “魏太守言重了。我府里有公公把着轮不着我操心,我闲人一个,站那儿还碍着公公打点。无事可做,自然来去从容。”年纪不大,风清月朗的少年笑容大大的,笑意却不达眼底。 姿态闲散,却莫名威仪慎重。 魏无恙咽了下口水,忍不住抬手擦了下额侧不知道什么时候渗出的汗珠。他这个北城太守说起来是一城之长,但此地是边关重地,实权全握在几位将军手中。他不过是占了个虚名,在这城里伺候伺候军队的后勤,管点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 其余他管不到也管不动。 一城太守混得跟县官无差,自然也知他与中央朝堂实在是联系稀疏。求学时,没有几个出息的同窗好友,也就自己的老师还能勉强记得自己这个弟子。甫一接到羡王殿下即将抵达北城受封的消息,他懵的着实摸不着头脑,连夜去信找老师打听怎么个事。 老师回信未到,羡王殿下都已经到北城门口了,实在是猝不及防。 今儿个下午他估摸老师的信才能到,哪知羡王殿下不说舟车劳顿,在自己府里歇歇,倒好兴致跑来太守府溜达来了。 他这会儿两眼一抹黑,也只能是见招拆招了,尽量周全礼数了。 这事儿,不怪他抓瞎,谁来说,都离奇的很。 其一,亲王受封,前朝确实是要前往自己封地受邑的。但那是亲王实封食邑,掌户、掌兵,手握实权,还有世袭田地。在自己封地那就是王了啊。 而本朝受前朝亲王叛乱之忧,都是虚封食邑。照理来说,哪怕北城被划为某位亲王的封地,也只要自己将征收后的赋税上缴,由朝廷拨了银子交给亲王就是了。哪还真有皇子被赶至封地的,正常不都是出宫就在天子脚下安个府邸就行了么? 何况,当朝皇储之位空悬,最大的皇子不过才23岁,那都尚未出京。怎么轮得到最小的七皇子,羡王直接封王出京了。 就离谱。 还有,他这个北城,年年圣上都不指望这儿能出多少赋税,眼瞧着是个只进不出,还得拼命往里填,怠慢不得的窟窿,往年从没有能够富裕的时候,就没有过划分给亲王的前例啊。 更离谱了。 拿到圣旨的时候,他熬了两个大夜,嘴角生出三个大燎泡都没琢磨明白,羡王殿下这一遭来,朝中到底是个什么意向。 除了来给他这个北城雪上加霜,还有什么别的意义吗??? 没有旧例可循,往常拿着实权的将军这会儿倒客气上了,都说以他为尊,代行其事。 去他奶奶的! 但没办法,品级上他确实最高,又是行政长官,谁都能往后躲,他不能。 他紧着向王府递帖子,约着三天后,他带人去王府见礼。也想趁机拿到老师的信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是图一个周全,走个过场。哪能想到这小殿下全不按常理出牌,收了帖子,第二天颠颠儿自己就跑来了太守府。而且这话里,他怎么听着,还像是和同路过来的庞公公……不睦呢? 羡王殿下他不熟,庞公公他熟啊!当年自己还没外放到北城的时候,庞公公还年轻,就已经是宫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了。他到现在都记得,庞公公带着小太监站在宫门前宣旨时那凌驾于众学子之上的气势。 那是他此生离圣驾最近的时候,不然他也不能一眼认出庞公公。 这会儿他纯当自己是个眼盲心瞎的,不敢接话,也不敢有任何倾向。按理说,羡王殿下是主,庞公公是仆,但有些事,不能这么算。 当年他不也是意气风发到了北城,他那时可是知道自己是一城之长的啊! 然后他在这里一呆十数年,将什么都看淡了。 他久不在中,消息落后,也看不清形势,只能把腰更弯下去,神色谦恭,“殿下说笑了。北城日头一向毒辣,虽不觉温度,却伤人皮肤。殿下,请——”他话语紧凑,几句就要将人迎进府里,实在是不敢再给这小殿下机会开口了。 “行啊,走着吧。”羡王睨了腰弯的厉害的魏无恙一眼,神色间懒怠更多了一分。 魏无恙悄悄松了口气,又擦了擦自己额侧的汗。 小狼看着一行人簇拥着自己的目标进了太守府,脸微微板起。 系统出主意:‘宿主,虽然不能靠太近,但咱们沿着院墙根儿远远溜一圈,应也能捞到些情报。’ 这里人流如织,往常宿主从不靠近这里的,所以系统也没有存货。 溜达一圈儿,没能找到突破口。这太守府,看守相当严密。 系统咋舌:‘这里头都快比得上城门的看守了。要不,我们晚上挖个洞看看能不能钻进去?’ 也只能这样了,小狼不说话,心里却是赞同的。 他看着大门口,远眺四周,没有合适的大树,也没有合适的高处屋角。 轻轻啧了一声,他只能凑活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抱腿往那儿一蹲。 他现在已经不会刻意避开两脚兽了,他们正常都不会注意到自己的……哪怕看到了,也大多离得远远的,不会靠近自己。警惕心没有,攻击性也没有。 “欸,那小孩儿,你哪家的?怎么蹲这儿啊?”一个挎着篮子的雌性两脚兽突然冲他喊。 小狼一悚,扔开手里无聊捡起来比划的树枝,两眼瞪得滚圆,吃惊地看着面前堵住了他唯一出口的两脚兽。 那雌性两脚兽比郑芸娘看着老许多,在看清他的脸后,愣了一下,眼底泛上一些光,下意识就笑了起来,声音莫名变得又轻又细,“诶呦,这是在哪儿淘的,小脸儿都花了。这小一个孩子,蹲这儿干嘛呢?快回家啊!不在外头玩了哈,城里拍花子的,专挑你这种白白嫩嫩的小孩儿,可不能乱跑!” 小狼木着脸,感觉不到恶意,也不是需要捕猎的目标。所以他只是浑身绷紧,沉默地希望眼前的两脚兽赶紧走开。 但那中年两脚兽明显感觉不到小狼不起眼的抗拒,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怎么了。 “怎么了?和家里大人走丢了?”她面色担忧起来,“别怕啊,你跟姨说,怎么回事儿?”她说着,就走近了小狼,伸手想牵他。 小狼丝滑躲开,将两个手都背到了身后。 那人没牵到小孩儿愣了一下,看小孩儿一脸警惕地看着自己,没忍住又笑了一下,蹲下身,“别怕啊,姨没别的意思。只是你再不回家,家里大人要担心了啊。” 小狼瘪瘪嘴,看蹲在面前的两脚兽已经让出了出口,横着迈出去几步,刺溜就跑没了影儿。 只留下一个热心的中年大娘在原地被逗得乐了好一会儿,她看着小孩儿跑远的方向,欸了一声,小个儿的,跑的倒快。 她也不恼,只觉得小孩儿可爱还好玩,起身也就离开了。 小狼懊恼地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儿,走了几步后,摸上了自己的肚子。嗯,他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仰头,他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没费什么大力气的就从熟食摊上捞走了一块挂起来的熏羊肉。徒留一个破口大骂的摊主原地跳脚。不远处茶铺上喝茶的年轻人看着那方向,抓茶盏却顿在空中的手这才重新送至嘴边,最后没忍住,笑了下。 两手捧着比他脸还大的羊肉块儿,小狼重新找了个地儿,边啃手上的羊肉,边继续蹲守。 然而,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在身后人喊着:“欸,你别害怕!慢点儿别摔了!”的声音中,小狼满心疑惑地揣着自己的羊肉再次换了蹲守点。 他一边嚼嚼嚼,一边觉得今天离奇的很。怎么老有人来跟他搭话呢? “哟,小孩儿,白拿的羊肉啃着香吧?” 小狼木着脸抬头,一个年轻的雄性两脚兽站在他面前,他穿着青色的衣服,身形偏瘦,脸上笑意莫名促狭,手里还提溜着油纸裹得什么东西。 系统倒是知道他宿主为什么会突然被搭话。以前,没人靠近宿主是因为宿主是真埋汰,脏兮兮还乱蓬蓬的。 芸娘姐给宿主收拾的干干净净的,虽然忙活了一个晚上,又有点儿埋汰了,但总体来说,他宿主现在还是相当可亲可爱的幼崽一枚。 试问,谁看到一个小崽儿闷不吭声的蹲在角落成个团儿不会有些好奇呢? 本来只是看热闹的系统扫描到眼前的人,突然一撅:‘欸!宿主!能量!’ 小狼:好烦,怎么回事[愤怒] —— 求评论啊,评论,但凡有一丝活人气儿呢,我都能续上命了[空碗][空碗][空碗] 段评开了昂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 12 章 第13章 第 13 章 明晃晃‘目标’两个字仿佛悬在了面前这个不请自来的陌生两脚兽头上。这人着青衫,系统特地给他标的能量柱也泛着浅绿,瘦高瘦高的,眼神坚定,像根竹竿儿。 风一吹就倒,就是不弯。 小狼不喜欢跟人打交道,但是,送到嘴的吃的总不能推出去。 但他对于捕获能量也只有一个成功经验,只知道和自己捕猎是很不一样的过程。所以他目前所有的经验都不具备任何参考价值。 于是他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维持着原先的蹲姿,眼睛直勾勾看过去。手上也不耽误,捧起羊肉凑到嘴边,露出一口小白牙,撕开羊肉,嚼嚼嚼—— 两只白嫩嫩的小手沾满了油润的光泽,嘴边也都是油油的。看着颇埋汰。 年轻人眉毛扬了一下,他理了下袍角蹲下身,确认自己的衣服不会拖到地上,才板起脸开口:“依我朝律例,诸窃盗,不得财,笞五十。小孩儿,你偷羊肉,犯法了,知道吗?” 他指不远处的太守府门,“我现在将你扭送至衙门,你是要挨揍的!” 他捏出大概筷子粗的距离:“细竹棒抽屁股!一下下去,你的屁股立刻得肿起来!非常疼的!” 小狼啃肉的动作停下,眨巴眼睛看他。 系统在小狼脑海里兹哇乱叫,大喊谁敢打他宿主,谁敢?!电死他丫的! 或许是觉得自己恐吓这么小一个孩子不太对,他又放缓语气,“当然,你还年幼不知事,或折杖处理,刑法减半。或喊你家人赔钱了事,私下解决也是可以的。 但终归,你这偷窃行为很不对,是犯法,是一定要受到惩罚的!可懂?” 小狼看看他,又看看太守府那靠自己恐怕不好进的门头,眼神闪烁。 年轻人以为小孩儿被自己吓唬住了,瞅着那有些脏的肉肉小脸蛋,他语气更缓,算得上温柔了,“如果你实在饿得慌,你也可与熟食铺的人商量商量,帮忙跑跑腿之类的换些吃的。” 年轻人回头看了眼太守府,声音压低,“太守府里官人都忙的很,有的时候没空吃饭。附近熟食铺子多,很缺人手送餐的。我之前看你跑的很快,应该能做类似这样的事。那样既可以吃到东西,不会饿肚子,又不是犯法,还能发挥你的特长,不是挺好的?” 兹哇乱叫的系统咦了一声,‘宿主,这人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啊。’ 小狼低下头凝视自己手中的羊肉块。 年轻人觉得他应该已经理解到偷窃的不好了。没忍住,他抬手轻轻摸了摸小孩儿的头发,“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小狼知道他是目标,就没躲开他的触碰。果然,他听见系统诶呦了一声,开始吭哧吭哧收集能量,还要嘀咕:‘这人好吝啬,给的没芸娘姐多。’ 狼抬起手,捧起已经不剩多少的羊肉块到他面前。 那羊肉块腊得刚刚好,肥瘦均匀,泛着油润的光泽,散发着浓郁的肉香。 年轻人笑容变大,眼睛里恨不得泛出水,又揉他的脑袋。 小孩儿发毛柔软顺滑,摸着非常舒服。 系统诶诶两声,‘能量变多了!宿主,继续啊!’ 虽然他也不知道要继续个啥。 年轻人刚想开口说自己已经帮他垫过钱了,这次就算了。 就看见小孩儿缓慢收回手,看着他,捧着羊肉块凑到自己嘴边,啃,嚼嚼嚼。 那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却好似明晃晃写着一行字‘就偷,就吃,怎样’。 加粗,标红的挑衅,丝毫容不得质疑。 年轻人摸头的动作僵住,笑容凝固在脸上,停止了一切反应。 小狼又啃一口,嚼嚼嚼。 系统嘀咕:‘又没能量了。真奇怪,这收集标准到底是什么……’ 等小狼咽下去,年轻人才有了反应。他嘴唇哆嗦了一下,血气一下上涌,小狼眼睁睁看他脸瞬间充血。 系统霍了一声,看着面前的人类溢出了相当多的精神能量,奈何一口都吃不到。 无条件站自家宿主的系统团吧团吧自己的数据流,虽然收集不到能量有点可惜,但他并不喜欢这个上来就说要打自家宿主的人类。自家宿主又不是人,拿人的规矩说什么事。这事儿闹的。 狼微微眯起眼睛,将最后一块肉扔进嘴里,嚼嚼嚼的动作甚至放慢了特意让面前的人能够看的更清楚一些。 年轻人猛地起身,气得不轻:“你这小孩儿,不好好管教,以后莫不是要上天!”他一个伸手就把住了小狼不许他动弹。 一边拖,一边色厉内荏,“今天我就把你扭到衙门去,让官差狠狠揍你一顿!!” 这么说着,他动作其实不快,手劲儿也算不得大。 还回头注意观察小孩儿有没有认错或者害怕的反应。 但那小肉胳膊软趴趴的搁在他的手里,整个小人毫不挣扎地坠在他身后,见他停下来,还回瞅他。 歪歪脑袋,仿佛再问,不走了吗? 年轻人……天娘欸!这是什么魔星降世了啊!!! 不行,他今天非要让这个小孩儿深刻认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不罚不行!! 太守府门口的守卫往这儿扫一眼,脸色突变,几步上前,招呼,“钱主簿,今儿你不是休沐么?怎么这会儿在这儿呢?!” 今儿衙门里有重要客人,可不能有事儿闹起来啊! 这钱主簿是个认理不认人的,牛脾气犟起来,魏太守都不太压得住。所以,今个儿知道他休沐的时候,魏太守立刻就说接待贵人的事用不着主簿,通知了所有人今天都要到场,就是没通知他。也让大家松了口气。 守卫看着眼前这莫名其妙的情形,暗自祷告,天爷爷天奶奶,可千万别在今天碰上钱主簿轴起来啊!! 但显然,天爷爷天奶奶根本听不见他的祷告。 就见钱主簿气哼哼地抓着小孩儿就往府衙里走:“我今儿抓着一小贼,按律,笞五十。我就是证人,证据被他吃了。你去带东胡同口腊肉铺的董大来,他是失主。” 守卫诶呦一声,连忙拽住往里走的钱主簿,看了眼他拎着的低眉顺眼的小孩儿,“我的主簿欸,小孩儿能偷个啥啊?你让董大带着小孩儿去找他家大人要钱不就行了。还非要闹到公堂上,那您还要动笔记档,没必要,实在没必要啊!” 钱主簿一把推开他,满脸严肃,“你不懂,这小孩儿是个混不吝的。这次不给他打怕了,他以后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来!” 他顿了顿,“不过你说的也对,是得找到他家大人。” 他低头,脸色严肃:“小孩儿,你是哪家的?姓甚名谁?” 小狼回瞅他。 钱主簿皱眉,“说话!这会子怎么没胆子认了?你刚刚不是还当着我的面挑衅吗?!” 小狼依旧只是看着他。 两人两两对视,钱主簿抿了下嘴。 守卫开口,“这小孩儿是不是不会说话啊?” 钱主簿也有这个想法,但又疑心小孩儿是装的。他板起脸,“别以为你不说话,就能逃掉这顿罚。我告诉你,父母官父母官,上官也是能充当你长辈的。你今天这顿打,绝逃不过!” 他冲守卫:“去请太守大人,还有董大。” 守卫这会儿恨不得掐自己的人中两把,他死死拉住钱主簿不让他进门,“我的主簿大人,这会子太守大人正陪同羡王殿下在参观衙门呢。哪有功夫料理这些个小事啊?再说了,董大这个事主都没报官,这也没法儿开堂啊!” 钱主簿眉头一皱,“什么?羡王殿下来了?为什么没有人通知我?” “您今天不是休沐吗?大人也是想着用不着麻烦您。” 钱主簿板起脸训斥,“北城已经划为羡王殿下的封地了,照例他算得上整个北城的上官了。这事儿也没什么不好让他知道的。总不能因为他来了,衙门就不办事了!” 他又略微思索,“确实,董大不需报官,我毕竟付过帐了。” 小狼愣了下,朝竹竿两脚兽脸上看。 系统:‘……他还给咱结账了?’ “那现在事主是我,这小贼偷了我的东西!”他满脸坚定,对于今天揍小孩儿这个事情显然是已经铁了心。 守卫嘴里发苦,眼看是拦不住了,他心思电转,“主簿,我看这小孩儿年纪也不大。可能就是缺了教养,吃个教训就行了。咱们也没必要上纲上线,还要开堂审问。私下了了,浅教训一下就可以了不是?” 钱主簿皱眉:“不行,这不是动用私刑吗!” 守卫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主簿!这么小一个孩子,真打五十下,得趴上五六天呢。你忍心啊。再说了,这要行窃记了档,这小孩儿以后想读书上进可就困难了。咱北城小孩儿本来就不多,能读书的更是凤毛麟角。” 钱主簿面色犹疑。 守卫知道他认理,却又是个十分心软的。他冲身边兄弟使了个眼色,将小孩儿交给他。 他把钱主簿拉到一边,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主簿,我看这小孩儿,年岁不大,还在街上乱跑,家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小模小样的,就偷了一口吃的而已,怪可怜的。 这样,我们哥几个给他拎到一边去,装模作样教训一下,雷声大雨点小,您也不过是想教小孩儿一个好。我们只要做足了吓唬的功夫不就行了。” 钱主簿还要挣扎,“这是动用私刑!” 守卫有些上头,深呼吸,尽量放缓语气,“这要算动用私刑,那家里关门打小孩儿的不都得进大牢了!” “再说了,您也说了,羡王殿下现在是我们的上官了。小孩儿偷肉这种事儿都要闹到他面前,还要让他以为我们太守府成天就会办这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呢,咱们脸上也无光啊!” “再退一步,要是真闹到羡王殿下面前,来个从严处理,你忍心?” 钱主簿面色缓了下来,觉得守卫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有些别扭,看了眼那边被守卫拽着的,没有任何逃跑动作的小孩儿。又看看自己,一身便服,今儿确实是他休沐,只是他习惯了吃衙门附近的吃食,过来吃个饭而已。 “那你说,要怎么吓唬他?”他也压低声音。 守卫见终于把人劝下来了,松了口气,“嗐,这有什么难。我叫个兄弟,把小孩儿架去打板子的地儿,给他瞅一眼那些棍啊棒的。再拿荆条意思意思揍两下就行了。 等他打疼了,开口了,我们再把他家大人喊过来,说道两句,就可以了。” 钱主簿细琢磨了一下,点了点头,勉强算是答应了,“那就麻烦你了。” 守卫连忙招呼抓着小孩儿的人过来,三个大人夹着一个小孩儿就进了衙门,直奔刑房。 他们只当自己声音小,小孩儿肯定听不见。 但小狼耳聪目明,自然是听的清清楚楚的。 系统咋舌:‘人类就是心眼子多哈。……倒也没坏心,就不电他们了。’ 顺理成章进入了太守府衙,原本打算进来就找机会跑走的小狼看了眼左右没用什么力气夹着自己的守卫,又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钱主簿。 三个大人都板着脸,正经吓唬小孩儿。他懒散地挂在两个守卫手上,在心里叹了口气。愚蠢的两脚兽们。 系统趁机勾描地图,边勾还边对自己的宿主大肆吹捧。觉得自家宿主可真的是太聪明了。 这下可不是他们闯进衙门,而是被人带进来的嘿。就不能赶出去了昂。 府衙不大,进门是敞亮的大堂,沿着前廊转弯到大堂的东侧往后再过两个屋子就是刑房了。 就这么一走,系统已经收录完了太守府前院绝大部分地图。 刑房不大,这会儿没人在里面。 一进去就先看见两条木凳放在屋中间,上头有用来固定的绳索。绳索上染着血,木凳子上也有血洇染,气味很重。 小狼忍不住皱了下脸。 钱主簿看见那条凳就冲守卫使了个眼色。 守卫颇觉没好气,闹着要给一个小孩儿定罪的是他,这会儿觉得让小孩儿看见这样子不好的也是他。但他也不是心狠手辣的,把小孩儿脸一扭,不让他再细看刑房里诸多细节了,只让他面对斜靠在墙壁上大大小小的刑杖。 刑杖都是有严格的尺寸规定的,按照粗细顺序放在墙边。 他虎着脸:“小孩儿,你今天犯得是偷窃罪,知道吧。”他拾起旁边比小孩儿人都要高的荆条,抻直了在空气中抽出一声气爆,“要被鞭五十下!” 小狼站在那儿,也不跑,也不说话,沉默看着他。 “你现在跟钱主簿老老实实认错,”他下巴一指,“就不用挨揍,知道吗?” 小狼依旧不说话。 守卫皱皱眉,眼神示意。另外一个人高马大的守卫在小孩儿背后没板住脸,龇牙乐了下,蹲下身就把小孩儿裤子脱了,露出个雪白弹嫩的屁股蛋儿。 他动作一顿,这要一下抽上去,得又红又肿吧。 他看自己大哥,他大哥明显也愣了一下。 这小孩儿脸上手上都脏,只看得出来是个长得可爱的,但身上却能明显感觉到这平常肯定养的很精细,不然哪有这么白的屁股蛋儿。 小孩儿被脱了裤子也不见怕,甚至好像都不觉得挂空挡有什么值得不好意思的,脸色都不带动一下的。就光秃秃站在那儿,甚至站出了些不畏强权的味儿了。 钱主簿忍不住皱紧了眉毛。总觉得这小孩儿很不对劲呢。 守卫和自己兄弟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犹豫,再去看钱主簿,他只是抿平唇,盯着小孩儿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他有些下不去手,便狠狠冲小孩儿脚边一抽,大声:“你还不知错!” 被荆条抽在脚边,小狼眉头都没动一下。 守卫上不去下不来的,一咬牙,荆条不轻不重地抽到了小孩儿屁股上,一声清脆的‘啪’。那屁股上迅速出现了一道红痕,在场三个大人心里都咯噔了一下,只有小狼依旧光秃秃站着,晃都没晃一下。 这一下子,可比他当初和别的小狼打架被他爹妈咬着脖子扔出去轻多了。 系统倒是有点揪心,‘宿主,不疼不疼啊!’他迅速调动能量去修复小狼挨揍的屁股蛋。 被抽了一下,小孩儿哼都没哼一声。 守卫下意识去看钱主簿,和他对视一眼后,咬牙,稍微用了些力气,又抽了一下。第二道红痕迅速出现,比先前那一道深多了。 小孩儿依旧没有吭声,半垂脑袋站在那里,不躲不避。他身边的守卫并没有控制他,要是他怕疼躲了,其实也没人拽着。 守卫这下是真下不去手了,他看钱主簿。 上刑不是他的本职,但他打过的人也不少了。哭爹喊娘的,滑头耍赖的,什么反应都见过。但确实没打过这么小的孩子,还是个不吭气的。 大概真的不会说话。只是,怎么连哼一声都没有呢?? 这两下打下去,他手都有点哆嗦了。 钱主簿眼一闭,“行了,行了。把他裤子拎起来。” 另外一个人皱巴着脸连忙去给小孩儿提裤子,还不放心的摸了摸那小不点的身体,没有因为疼打抖,也不是强忍着,就好像挨抽的根本不是他似地。 三个大人互相看看,心头涌上怪异的情绪。 钱主簿转到小狼正面,伸手把他的脸抬起来。 还是那个表情,还是那副模样。 系统诶呦一声:‘好多能量!!突然这么大方呢!’ 要是挨两下就有这么多进账,好像也不是不行哈…… 钱主簿眉头紧皱,“现在知道错了没有?嗯?” 小狼被迫仰着下巴,眨了下眼睛。 “……都不觉得疼吗?下次还偷不偷东西了?!不能偷知道吗?!”钱主簿被他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得莫名有些焦躁,“一声不吭的。”他顿了顿,“你真不会说话?” 小狼沉默。 都疼不到一秒,也就他裤子捞的快,不然他们就能看见他屁股蛋上那两条红痕这会儿恐怕都没了影儿。 钱主簿蹲下身,摸了摸他挨揍的屁股,眉毛皱的像挨打的是他,“疼就记住!不能偷东西!”他语气里已经彻底没了火气。 两个守卫站在一边儿互相看了眼,默默把荆条放了回去。 钱主簿叹了口气,起身,手却把小孩儿的手牵起来了。 因为一直有大量的能量涌入,小狼没有抽回自己的手。 “……今天也麻烦你们了。”钱主簿客气道,“我送这小孩儿回家。他不会说话,但总该认识自家门头朝哪儿。” 他心里清楚自己不太被待见,既然太守并不希望今天自己在府衙里碍眼,他也没执着要现这个眼。 两个守卫和他是多年同僚了,互相都知根知底的,只摆手说不是什么大事。 钱主簿牵着小孩儿往门口走,一时间也不知道说点儿什么,心口发闷。 他怎么盘算都觉得他今天这事儿从头到尾都没出错,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堵得慌。 他是不是对这素不相识的小孩儿太严苛了…… 他捏了捏自己手心里软绵绵的小手,温度挺高的,很柔软,也很脆弱。 系统看着不断大量涌入的能量,‘宿主,这人奇奇怪怪的哈。’ 小狼沉默附和,确实。奇怪的竹竿儿。 “我叫钱明和。平日里就在这太守府里当差。你偷的熟食铺我也常去。”年轻人突然自我介绍,顿了顿,“这附近的熟食铺子我都挺吃过。你以后要是挨饿了,可以来找我。我给你买吃的。只是,绝对不可以再偷了,知道吗?” 小孩儿半仰头看他,钱明和与他对视,莫名觉得这小孩儿这会儿才在真正看着自己,很奇怪的感觉。 不等他细究,小孩儿已经把头垂下去了。只是那小而柔软的手依旧留在自己手心里。 钱明和低声,“还饿不饿?”他提溜起另外一边手上的油纸包,“我这还包了份茶点。”是他打包回家的零嘴儿。 知道小孩儿不会说话,他干脆站住,拆了纸包,将里面绿色的面点递给小孩儿,“这是甜的。” 小狼接过他递来的食物,咬了一口。 嗯,充满能够摄入的能量。 这算他第二个成功‘捕获’的目标? 小狼边啃点心,边自如地抬起手。钱明和愣了下,垂眼拉住那一点点大的手,心情轻盈了许多。 一大一小走到门口,小狼脚步停住。 钱明和全部注意力都在他身上,也跟着顿住脚步。抬头,另外一边,很大一群人也往门口来了。他下意识就拉着小孩儿要躲去柱子后头。 谁知道小孩儿不大,底盘倒是稳得很,没拉动不说,他还往回被拽了一把。他瞪着眼睛看自己牵着的小孩儿,不儿,合理吗?? 小狼此时不闪不避,眼神直勾勾看着自己的重点目标,嘴上咬点心的动作还不停。 有了前两次‘捕获’的经历,他意识到了一件事—— 针对能量的捕获,和隐在暗处的捕猎区别很大。他捕猎,猎物发现自己的那一秒,就是他发起攻击的时候。但捕获能量,是更加微妙的操作。目前来说,最好的操作就是让目标先发现自己,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之后才能从长计议。 而现在,就是个很好的,被猎物发现的时机。 羡王听着身后魏无恙不断插科打诨的谦辞,百无聊赖,脸色也越来越白。他本就重病初愈,精神不济,这会儿更是脚步缓慢,心不在焉。 就在这时候,他突然感觉到熟悉而又非常强烈的视线。 他视线聚焦,看过去。 对面,一个大人牵着个小孩儿。 而那灼热到让他后背微微发刺的视线居然是来自那个小孩儿。 小矮个儿一个,长得倒可爱,一手拿点心,吃的手上嘴上都脏脏的。一手牵着大人,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 唇角笑意不减,但他的眉头却缓缓蹙起。这凝视的热度让他觉得熟悉,但是想不起来是在哪里经历过。 一直跟在羡王后头的魏无恙一眼就看见了让自己头皮发麻的下属,顿时叫苦不迭。这下属平常不跟他顶真犟嘴的时候算不得起眼,怎么今天却牵了个小孩儿搁这儿现眼了。 这这这…… 果然,下一秒,一直兴致缺缺,脸色泛白,无聊地准备打道回府的羡王突然有了兴致:“太守,那是?” “……那是府里的主簿。今儿本来是休沐的,不知道这会儿在这儿是干什么。”他板起脸,有些气急败坏,“钱明和!还不快过来参见羡王殿下。” 被发现了,钱明和自然是不好躲起来了。 他连忙将小孩儿拉到身后,紧走几步,跪下,“臣钱明和,参见羡王殿下!” 鸦雀无声,着实奇怪,他偷偷抬眼,就看见那姿容过盛的羡王殿下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身后。他扭头,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 那死小孩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自己走了过来,正直直杵在自己屁股后头,还吭哧吭哧吃点心呢!吃点心也就罢了,他还直勾勾盯着羡王,活像拿人家下饭!! 小狼:愚蠢的两脚兽们。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第 13 章 第14章 第 14 章 钱明和冷汗直冒,拽着小孩儿就往下跪,“殿下见谅!此乃臣、臣、的幼弟。今日臣休沐,带他来附近吃东西。想起来有些案卷没有处理好,左右也没什么事,就回衙门整理了一下。冲撞了殿下,请殿下大量!” 他按着小狼往下趴,小狼倒也没有反抗,学着钱明和的样子‘噗通’往下一跪,就是手里的点心一直不撒开,就显得极不庄重。脸被按地上前,那眼神都是直勾勾地看着羡王的,都没稀得往旁人身上分一毫一厘。 钱明和嘴里发苦,感觉到手掌下的抗力,害怕自己一撒手,这小孩儿就得从地上弹起来,肱二头肌疯狂用力,半点不敢松懈。 头顶上,年轻略带沙哑的声音带着些笑意:“你这弟弟倒有意思。” 钱明和润了下唇瓣,“回禀殿下,臣弟先天聋哑,也不如旁的孩童聪慧,实在是……” 羡王眉毛挑了挑:“行了,本王又不是什么吃人的鬼。不会跟个小孩儿计较。” 钱明和诚惶诚恐地谢恩。 羡王看着地上那一大一小两圆滚滚的脑袋,勉强打起来的一点兴致又散了,“本王今天也乏了。这就走了。”他袍角一翻,继续往外走,身后一群人自然是紧紧跟上。 钱明和觉得自己内衫都湿透了,身后刚刚躲起来的两个守卫过来一人一边扶起他的时候,他腿都是软的。 小狼倒是自顾自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副没所谓的样子。 钱明和大喘几口气,看着小狼苦笑,“……真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小狼往门口走。 钱明和欸了一声,伸手去拽,却抓了个空。 大门口,羡王已经用白色袍子将自己全部拢了,慢吞吞往自己马车上登。背后视线灼人,他回头。 那小孩儿站在门口,大剌剌看着他。小爪子上最后一口点心炫进嘴里,小嘴巴嚼嚼嚼,目光逼人。 他上马车的动作顿了顿。这小孩儿,拿自己下饭? 钱明和冲了出来,一个拉拽把小孩儿控到了身后,对着车架深深鞠躬。 羡王没忍住扯了下嘴角,不如旁的孩童聪慧,所以……是个傻子?他没忍住,抬手摸了把自己的脸。 他知晓自己样貌出众。只是已经出众到傻子都能欣赏了?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嘴角抽了一下,虚虚瞪了那被挡着还要支个脑门出来看自己的小傻子一眼。扭头、俯身,钻进车厢,门帘一扔,掩住了一切视线。 身后三人跟着进车厢,他看着心烦,便斜靠着软枕,闭目养神,不再浪费心思。 马车一路晃悠回那牢笼般的羡王府,下车时,他眼前一黑,旁边苏叶扶了他一把。不等他甩开,他就很自觉地松开了扶他的胳膊。 羡王侧脸幽幽扫了苏叶一眼,抬头看面前‘羡王府’的匾额,扯开嘴角露出个苍白的笑。 他进门,一路走过。昨儿还乱七八糟的府里已经被收拾的差不多了,庞公公能干得很。他看着周围的山石花木,又看走在其间的仆从,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 一路走到最中心的院落,他踏进卧房,喝止了身后几个想跟进来的人,衣服一解,踉跄了一下,倒进床铺。 倒下的瞬间,他抽了口冷气,立刻翻了个身,趴在了床褥上。 而他的背后,白色素服上正洇出丝丝缕缕的血痕。 吐出的气息些微烫唇,他抬手摸了把自己的额头,收回手时,他看见了自己手腕上的红绳,腕子翻个面儿,红绳上穿着一枚小巧的玉花生。 花生果儿,长生果儿。 恍惚里,女人柔软温暖的手给他手腕上系上红绳,笑靥如花,“花生果儿,长生果儿,娘希望晁儿活得长长久久——” 他看着那玉花生发愣,眼前渐渐模糊,他闭上眼睛,不再睁开。 —— 系统:‘宿主,咱的大目标好像不太妙哦。身子咋比芸娘姐还差欸——’他语气里有些惆怅。 小狼站在太守府门口,看着渐行渐远的车架。那方向,回的是羡王府。看来目标暂时就围着那窝转,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动了。这会儿天还没黑,他跟回去也进不去羡王府。没必要。 他扭头看身边新到手的竹竿两脚兽。现在的重点是,这个新得手的目标要怎么稳定‘交易’能量呢? 虽说大目标肉肯定多,但在抓不到熊的时候,他也不能兔子、野鸡都放过,硬生生给自己饿死吧? 钱明和听见声音远了才敢直起腰,猛地回头,气急败坏地一巴掌拍在了小狼的背上:“你是真真胆大包天啊!” 小狼被打了个踉跄,有些懵,疼倒是不疼。 “你知不知道那是谁?啊?那是羡王!是圣人的第七个孩子,天皇贵胄!他一句话,你小命就没了你知道吗?!”钱明和越想越是后怕,抬起手还想拍,但手悬在空中,看着有些呆地回看自己的小孩儿,顿了顿,没下得去手。 他收手捏自己的鼻翼,“罢了罢了,今天也是我的错,挑了这么个时候,让你撞上了贵人。是我的错。你一稚子,能懂些什么。” “钱明和!”魏无恙大喝一声,捞着袍角气冲冲地就冲了过来,“你今儿怎么带着个孩童进了府衙!全没了规矩!!!我看你这个主簿是不想当了!” 钱明和转身告罪,丝毫不怨,“今日是明和处事不当,冲撞了贵人,愿领责罚。奈何明和确实不知今日贵人登门,实为小过,望太守大人高抬贵手。” 魏无恙被他丝滑的认错搞得一哽,又被他提醒了是自己下的令让不通知他的。他不知情,休沐还回衙门整理卷宗,横看竖看都是尽忠职守,而且……钱明和也是太守府里为数不多,真心尊重他这个太守的人了。 不然,他也不能三天被他气两回,还好好用着这人。 君不见,就这会子功夫,刚刚还聚在他身后,好像以他马首是瞻的那么些个人都已经各自找理由散了个一干二净,自己明知他们嘴里没句真的不是也只能笑笑全当不知。 次次顶真,下次真要用到他们,他还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劳动这群大老爷嘞。 他这太守当的,也就能在钱明和之类的人面前耍耍威风了。 魏无恙张张嘴,半晌憋出句,“……就罚你三个月月俸罢了!可给本官记着!” 钱明和拱手应诺。 魏无恙瞥了眼他身边朝自己看的小孩儿,“本官怎么不知你家里还有一幼弟?难不成你那去世的老母亲托梦给你的?”他颇嘲讽地道。他对钱明和知根知底,这人八岁就没了爹娘,伯娘上门说带他长大。十三岁稍微立住就被伯娘和她相好赶出了自己家门,还是后来当了主簿才将自宅夺了回来。 哪里来的幼弟哦—— 钱明和尴尬笑笑,将事情前后略解释了一下。 魏无恙心顿时突突跳,后怕不已,没好气地手指猛点他:“钱明和啊钱明和,我说你胆子到底是大是小,当着贵人的面都敢说瞎话!” 钱明和拱手:“明和也是担心真冲撞了贵人,不好收场。” “你啊你啊!别什么事都顶真行不行?啊?”魏无恙手捂胸口,觉得自己嘴里的燎泡都疼了起来。这几日,他殚精竭虑,眼见着临门一脚,就能差不多收场了,临了还能出这么个小岔子,“我看你半年都别想领月俸了!!” 钱明和皱巴了脸,老老实实,“大人,三月明和还能撑一撑,半年没有月俸,明和恐怕就要饿死家中了。” 知道他这说的还真是老实话的魏无恙……“行了,你快将这小孩儿哪儿来的送哪儿去,别在这儿碍我的眼!滚滚滚!” 说着,他一甩袖子,气哼哼地走进了府门。 钱明和还想再挣扎一下,但魏无恙走得快,他最终只能欠身送了送。 算了,实在没米开锅了,再找上官借得了。之前也不是没干过这事。 径直往里走的魏无恙打了个激灵,总觉得有人惦记上了自己。他狐疑地回头,只能看到钱明和牵着小孩儿往外走。他揉揉鼻子,皱巴着脸,继续往里走。 忙这么些天,攒了那么些公务,他用不动那许多人,都只能自己来。嗐,他这太守当的…… 钱明和牵着小狼离开时,小狼还回头看了眼魏无恙。 嗯,是的,那也是个可捕获的目标。 系统啧啧有声:‘宿主,这个钱明和身体还蛮健康的!给的能量也大方起来了,甚至还买一送一嘞!好人啊!’ 小狼收回视线,看了眼钱明和牵着自己的手,在心里默默附和,确实。 “小孩儿,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钱明和低头,顺便他也要将今天发生的事好好与这小孩儿家里大人说道说道。 小狼将新得手的竹竿两脚兽带到了城南小院。 钱明和牵着小孩儿,脸孔通红,擦了把额上的汗,看着眼前这关门落锁的院落,左看右看瞧不见个大人。这附近偏僻的很,他不曾来过,也想不到这小孩儿怎么一个人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 要知道,他可是带着小孩儿走了大半个时辰啊。早知道,雇头驴好了吖。 而他牵着的小狼脸不红气不喘,悠哉游哉地解决着一个胡饼。嗯,路上钱明和给买的。能量足足的。 钱明和走到旁边宋寡妇家门口,门敞着,能看到宋寡妇正在收衣服,“大姐!大姐!劳烦问个事!” 宋寡妇扭头,瞧见个书生样的生人,长得还挺俊,笑意上脸,娉娉婷婷走到门口:“哟,小书生,有事……” 她一下看见那书生牵着的小孩儿,脚步立刻顿住。 钱明和鞠了个躬,“大姐,烦劳问一下,这隔壁——” 一抬头,那面善的大姐脸色苍白的扶住了自家大门,声音尖锐,“去去去——小怪物,赶紧的,离我家远点儿!”紧跟着‘砰’一声,钱明和差点被门拍脸上,他徒劳地伸手,只听到里面拉门闩的动静响了一下,就再没了声音。 钱明和看看手上的小孩儿又看了看面前的门。 小狼淡定地舔了下自己的爪子,和一脸莫名的钱明和对视。 钱明和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能问什么,也知道小孩儿给不出回答。他紧了紧手里柔嫩的小爪子,不期然地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神色变了变。他退后一步,去了别的门头,敲开门的时候,他将小孩儿挡在了自己身后。 “婶儿,烦劳问一下,那家人什么时候回来啊?”钱明和问。 上了岁数的妇人看了眼他指的方向,“那屋早没人住了!人都搬去城西了!” 钱明和一愣,他把身后的小孩儿拉出来,“那您瞧瞧,这小孩儿是哪家的啊?” 妇人眯缝着眼仔细看,“没见过,不知道。我们这条巷多少年没见过娃娃了。” “哦,谢谢婶儿了。”见问不出来什么,钱明和只能道谢离开。 他带着小孩儿连问了几家,巷子里能敲开的门都敲了,都说不认识。 回到城南小院门口,他蹲下,“你真住这里?” 小狼没回应。也算住吧,他正常从这儿回山里住。一个意思。 钱明和看了眼宋寡妇家的门,那嘴里不干净的大姐管小孩儿叫小怪物,且不管是否好听,总归是认识小孩儿的。所以,小孩儿确实应该是住这巷子的。 但又怎么都说这家没人呢? 他心里涌上些不好的猜想,艰难询问,“你一个人住这儿吗?” 小狼眨巴眼睛。 钱明和看着眼前的小孩儿,面上显出怜惜、纠结,半晌,他站起身,仿佛做了什么决定般拉起小孩儿的手:“走,先跟我回家。” 闻言小狼迅速将自己的手一抽。这两脚兽怎么跟郑芸娘似地,都想把自己拐回去?? 钱明和捞了个空,扭头:“嗯?” 小狼皱着脸看他。 “你不想跟我回家?”钱明和蹲下身,声音温和,“但是这院子都落了锁了。你进不去的。”就像当年,他进不去自家门一样。 他伸手撸了撸小狼头顶上的毛,“别怕,哥哥家里就我一个,没别人。我有现成的屋子给你住。” 系统声音惊喜:‘欸,好多能量啊!!宿主!!’ “……你也不用饿了偷东西吃。我虽然没什么积蓄,但你一个小孩儿,我还是能匀出一口饭的。”钱明和仿佛陷入了一些遥远的情绪,他收回手,温声和小孩儿商量,“在我那儿也不会有人嫌弃你,骂你。” “嗯?跟我回家好不好?”他笑笑。 小狼看着他,突然抬手摸上他的脸。 钱明和愣住。那双小手极细嫩柔软,摸在脸上暖烘烘的,就是带着些胡饼的气味。 系统嗷嗷直叫:‘能量!能量!都是能量!!宿主,你按住他别动啊!!’ 小狼没听系统的,收回了手。他只是为了确认一件事而已——果然,自己主动触碰也是能有能量进账的。 他撒手,系统诶诶直叫唤,钱明和摸了把自己的脸,有些怔忡。 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小狼往后退了一步,转身就跑。 钱明和连忙起身,啥也没捞着,紧着几步跟出去,却发现他居然跑不过一个短腿小孩儿!一个转弯,他就找不见那个小小的身影了。他原地转了三圈,都没再找到。 已经爬到树上的小狼垂头看着跟郑芸娘一样在附近来回打转的钱明和。他比那女的还执着,硬生生在巷子里绕圈绕到天色全黑,才不甘心地离开了。离开前,还去敲了之前那年迈妇人的门,给了她什么,让她帮忙看着,如果见到小孩儿,就先收留他,说他明天还来。 看着一步三回头的钱明和,小狼蹲下身,想起了郑芸娘。他手托腮帮子,挤出一小团肉。 他颇疑惑。这些奇怪的两脚兽们……难不成,他们都是想做自己的子民? 只有同个狼群的狼才会在一起,而他们都想和自己在一起。 但狼群里能有两脚兽吗? 小狼换了个方向歪脑袋。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以后是会离开父母的狼群建立自己的族群的,因为他知道,自己只能做狼王,做不了他父亲的子民。 目前,他的子民只有系统。没办法,他也扔不掉自己脑子里这个唧唧歪歪的同伴。 嗯,系统都能做他的子民了,两脚兽好像也不是不行?只是他们都好弱啊……嗐。 不过,自己也只剩一个半月时间了。 若不能解决生存问题,什么都是空谈。自己都不确定能不能活下去,何谈庇护子民。所以现在的他,建立不了族群。 尚不知道自己定位的系统嘀嘀咕咕:‘宿主,你也是,怎么就放过他了呢?多好薅的能量啊……’ 嘛,这一主一统可以说是‘同床异梦’了。 小狼:真愁人。[化了] 统:啊,这个也好薅,那个也好薅![星星眼] —— 系统——一款靠贴贴充能的外挂。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 14 章 第15章 第 15 章 月上西墙,趴卧在锦被上的少年人眼珠不停地转动,眉间蹙起,呼吸短促,陷入在不甚美妙的幻梦中。 他猝然睁开双眼,瞳孔微微缩着,眼底的悲痛和愤怒已然超越了他这个年纪该体会到的深度。 几次重重的呼吸后,他微阖眼帘,拽着被面的手指缓缓松开,指节开始恢复它应有的血色。剧烈起伏的胸膛渐缓,他从床上起身。 尽管睡地并不安稳,他的精神却还是好了许多。 他抬手摸了把自己的额头,似乎已经不那么烫了。放下手,他环视屋内。 室内没有点燃烛火,一切都是安静而晦暗的。屋外也没有人守着,他没忍住,嗤笑了一声。 他起身,走到桌边坐下,摸到茶壶,拎起晃了晃,确认有水就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掉的茶水带着久泡茶叶的苦涩迅速润泽了他干涸的喉咙。又喝了一杯后,他才停止了牛饮的动作,续了一杯,他慢慢抿着。 ——似乎已经入夜许久了。 三杯茶水下去,他感觉到了一丝饥饿。 他应是睡过了午饭与晚饭。 这北城太守……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 他敛下眉目,手指轻轻摩梭着薄薄的青瓷杯壁。 今日若换了京中那些拿腔作势、惯会做人的,怎么会让他这个皇子空着肚子和手从太守府衙走出去。 哪怕不是饭点,也总有各种名目,好吃好喝。哪怕不是逢年过节,也总有巧立名目,送上些说轻不轻说重不重的玩意儿。 居然真有人将第一次登门的皇子接入府衙,去各个职司部门逛了一圈,然后光秃秃地送了出来。怨不得,六年了,他还在北城做太守。 在人精一堆的皇宫、京都里,他着实许久没遇上这种‘不通人情世故’的了,一时间都不清楚他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他扯开嘴角,露出个不像笑的笑。 但这样来说,这人没有野心的姿态就摊了个明白。 没有野心,自然就不会主动向上攀附。不想攀附,就会能避则避,遇事息事,遇险避险。 那么,情势不明朗的时候,倒是暂时不用担心他迅速和庞胖子沆瀣一气,将自己生生拘死在羡王府了。起码自己不会死得那么快了不是。 至于之后,魏太守其人如何站队,就尚不明确了。 到北城时,那庞胖子给自己用了猛药,意图让自己昏睡着无声无息被送入王府。最好是,不要有人目击,不要有人知晓他这羡王到底长了个什么模样。只要有一个‘羡王’进入北城,进入羡王府就可以了。 这‘羡王’是自己这个活生生的人,还是他嘴中的羡王,北城的人不会在乎。 他们只能看到自己看到的。 羡王身边的庞公公代表了羡王,那庞公公,不自然等于‘羡王’了吗?若自己在王府中一蹶不振,缠绵病榻,说什么做什么,那自然就是庞公公做主了。 那时候,羡王是谁,就并不重要了。 他这一路,依旧如在京城一般,以弱示人。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一个失了父皇恩宠,亲生母亲被杖杀,一蹶不振,幼弱无知的皇子。 因为他知道,庞胖子绝对不会让他死在路上。 他那父皇他很了解。他执意为母亲求情,要讨个公道,父皇盛怒之下,杖则三十,其实只打了十多下,就收了手。之后又仿佛赌气般不肯任何人医治自己就把自己送往了北城。 虽然是圣令,但他这么些年,深受父皇恩宠,天家无情,但自己毕竟是皇子。若是因为皇上的圣令,自己在来北城途中不治身亡了,皇帝可不会认为是自己心狠,犯了错。 那让皇帝心伤了,就必然是有人犯了错,那就只能是随行之人的大失责了。 那时,陪着自己这一路过来的人都逃不过一个死字。皇权,不可侵犯。 庞胖子这么多年伺候父皇,自己看得透,他也看得透,所以他绝不会让自己死在路上。 而自己一路示弱,似乎只剩一口气吊着,甚至都好像已经有了死志。他自然放松了警惕,没有将自己控制得那么严密。 这才有了北城城门口,他从马车中走出亮相的机会。 他要让北城大半人都好好看清楚了,谁才是真正的主子。不管之后形势如何,起码短时间内,北城内选择投诚于庞胖子的人就不会那么多了。 那么,他便能争取到几分生存的空间和机会。 好歹,他还是个皇子。仅这一项,就足够让所有投机者好好掂量一下,到底是站在庞胖子身后还是先隔岸观火了。 他倒不会天真到期待以他现在这个半废的亲王姿态,会有人傻乎乎地主动投诚于他。 若真有,他也只能嗤笑一句那人傻的可爱了。 只是,北城城门口这一出,他就彻底和庞胖子撕破脸皮了。 庞胖子现在对自己的警惕心必然是已经拉满了,光看天天跟在自己身后的三个人就知道了。 刚到北城,自己自然是不能出什么事的。毕竟他的父皇短时间内是绝不会忘记他这个儿子的。不论是正面还是负面的。 北城是抵御北边外敌的第一道防线,盘踞在这里的守军轻易动不得,于是守将也在北城深深扎下了根。这么多年,哪怕是父皇担心守将拥兵自重,想动一动都要仔细掂量,总归,这边的军权分散严重,尚成为不了他那父皇的眼中刺。 他很清楚在这北城,一城太守绝非实权人物,甚至可能权力小的可怜。今日见到的,也确实是。 但他作为一个刚到北城的亲王,此前,一直是风花雪月那么过着的七皇子,是绝对不该有这样敏锐的政治嗅觉的。 如果有,那威胁可就太大了。 所以,他与庞公公撕破脸的瞬间,就塑造了一个有些小手段,却急躁不够沉稳的形象。 扎手,但如果想收拾,是只需要费些时间的人而已。 这就是他现在需要给庞胖子营造出的,他的形象。 根本来说,他还是要降低他在庞胖子心目中的威胁性。说白了,只是将示弱这一行为变得更加隐蔽,更加不被发现罢了。 谁都知道,威胁性越大的敌人,越要在其尚未崛起时死死摁灭。 他要让庞胖子知道自己并不全然随他摆布,逼急了,就是玉石俱焚。却又不能表露出具备能真正给他造成严重伤害的潜在威胁。 这其中的度,非常难把控。 现在,他主要的目标就是仔细自己的小命,努力的折腾,但是绝不能让庞胖子觉得自己的折腾是足够有威胁的。 那太监身居高位太久了,他的自负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他手指在腕上的玉花生上轻轻按压着,再次检视自己今天的一言一行—— 直接对太守表明他和庞胖子不是一伙的,明里暗里希望他站好队。有点聪明,但没那么聪明。 急躁地想在北城迅速建立自己的势力网,却手段稚嫩。看不清形势,会折腾,但折腾不出个什么名堂。确定太守对自己足够恭敬后,就有些放松,敢小范围跟庞对着干了。 嗯,差不多,这些就是今天自己被庞胖子看在眼中的表现了。 再三确认没有太大疏漏后,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手肘撑上桌子,揉按自己的眉头。 饥饿感越发明显,他瞥了眼桌上空荡荡的糕点碟子,收回视线。 庞胖子是个太监。微末出身,哪怕已经身居高位多年了,却还是改不掉骨子里的小性。就同幼时冷宫里那些个见风使舵的太监宫女一般,一些磋磨人的小手段总是老一套,还颇恶心又腻歪。 恐怕,这是打定主意要饿上自己一天了。 怕不是自己明天去问了,他还要拎出厨房里的人,在自己面前将人打的血肉模糊,皮开肉绽才好吓唬自己罢…… 深谙这些阴私手段的少年人深深皱起了眉毛,随后又是长长一口浊气吐出。即便知道结果,自己明天依然是要去质问他的。 他笑魏无恙在北城太守一职上困了六年,自己已经困在七皇子这个身份上一十六载了,不是更可笑。 他揉按腕上的玉花生,感觉着它的纹路和沾染着的淡淡体温,坐在晦暗空寂的房间里,莫名地觉得自己就像一缕幽魂,被不知名的束缚困着,去不了往生,也回不去人间。 一声极轻的木响,一缕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冷风吹了进来。 陷入自己思绪的少年人没有任何防备的将自己的视线送去了发出声音的地方。 一双绿色的招子,幽幽透过窗缝,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16年了,饿过,病过,受过辱,受过屈,也享受过一切追捧,享受过一切荣华的七皇子,如今的羡王殿下,皇帝的第七个儿子,人称在世潘安的赵晁,在这个本该平静、晦涩、辗转难眠的夜里被自己房间窗缝里突然露出的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睛吓得倒抽一口凉气,‘砰嗵’一声倒仰下了椅子,头还撞在了桌腿上,磕的眼冒金星。 手指间的茶盏也是砰铃砰嗵的泼了他一身,瓷盏摔地上那叫一个清脆欲滴。 赵晁用上了这辈子全部的自制力才没有像个女人一样尖叫出声,只是支着自己钝痛的脑壳紧急去盯那窗缝。 那里什么都没有。 赵晁浑身都冷了起来,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死死抓着桌缘,迅速从地上起身,冲到窗边,在伸手就去推之前瑟缩了一下,随后一咬牙,猛地推开窗户。 窗外是一面假山,刚刚栽种成景的花木尚未脱离移栽后的蔫巴状态,都不太舒服的支棱着。月光明亮,银霜散漫,覆盖在外面的一切上,算不上十分明晰,却也绝不耽误赵晁寻找一个人影,有着一双黑暗里会泛绿光眼睛的人,恐怕还不是很高。 他呼吸急促,身体探出去半截,飞快地四下寻找,却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找了良久,他颇不甘地狠狠摔下了窗户。 手扶窗橼,赵晁深呼吸。 第二次了,这是自己第二次被吓到了。 他几乎是瞬间就确定了刚刚那个胆大包天,掀了自己窗户朝自己看的人就是之前入城时那个蹲在屋檐下看自己的人。 ……那是人不是? 是人的话,为何眼睛会在黑暗中发绿光?!不是人,能两脚站立的那又是个什么东西??! 他又是怎么无声无息的进入王府,进入他的院落,没有惊动任何人的???! 他虽然不清楚有多少人正盯着自己这个小院,但他很确定,盯着这边的人肯定都是个中好手。 就这样,还能让一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无声无息凑近???!! 还是说,这一切都是庞胖子的手段? 故意让自己日夜受惊,好断自己个靥症?又或者是京中哪位大人看不得自己了,派了个甚么高手要来杀了自己? ……但是以刚刚那人的手段,这么近的距离,若是想杀了自己,自己怕是已经死了一个来回了。 到底是谁?他到底要做什么?!! 赵晁稍微停转的脑子再次飞速运转,他微微半蹲,剧烈的惊吓、饥饿和不得不殚精竭虑思考自己处境的现状,让他不自觉按住了胃部。 疼起来了。头也疼,背上全是冷汗,洇得伤口也刺痛。他眼前一黑,踉跄了一下,勉强摸到自己的床铺坐下。 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深呼吸,缓和后下意识地重又去看窗户。 一双绿色的招子,夹在窗缝里,幽幽注视着他。 赵晁浑身僵住,停止了所有动作,连呼吸都停了。 窗缝开大了一些,一个大大的油纸包啪嗒从窗户里掉进了屋。 窗缝合上了。 赵晁…… 赵晁:……一种植物。 ———— 国庆加加加班,加到我头昏脑胀[化了]今天上班上了12个小时,我还爬起来更新了!!!家人们!!我简直是太棒了! 我感觉我好不了了,只能说努力更新,有机会码字,有多少字我就发多少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第 15 章 第16章 第 16 章 ‘诶,宿主,他都不动的!’系统和小狼一起看着四方房间内勾勒出的紫金色圆标,‘他不饿吗?’系统语气充满了疑惑。 按照他的扫描,房间里的目标已经饿的胃轻微痉挛了。亏他还特地撺掇宿主去厨房里偷了吃的。 照他宿主的习惯,徒手就抓了吃了。为了这个目标,他们还特地找了纸包给它包住了呢! 系统觉得屋里这目标多少有点不识好歹了。但他不说,他害怕宿主会放弃这个大目标。 小狼蹲在屋外草丛中,静静看着屋内不再动作的圆标,一手托着腮,挤出一小坨颊肉。嗯,这个目标倒没那么蠢。是他,他也不会吃来历不明的食物。谁知道是不是陷阱呢? 抓熊和抓兔子自然不是一个量级的捕猎行动。对于目标的谨慎,接触的不顺利,小狼倒是接受良好。 又蹲守了一会儿,系统嘀咕:‘他好像也不打算睡觉,心跳一直可快。’他突然发愁,这目标身体可差,还不睡觉熬夜,这不是完蛋吗? 不会早死吧??死了可就没有能量了啊!诶,这目标事儿真多……系统忍不住嫌弃起来。 系统突然示警:‘宿主有人靠近!’ 小狼一惊,这才注意到地图左上角有一个黄色的圆标正在接近。而且看着路径意外地跟自己过来的路径重叠度很高。 小狼皱巴起自己的脸。系统示警前他都没有意识到有人过来了。确认了,又是个自己不能惹的。 这羡王府里他不能惹的好多! 他循着地图迅速找到隐蔽的道路离开了那人必经的路。 整个羡王府走到哪里都有人,哪怕深夜了也是,比昨天还离谱。今天,他左突右闪,进度缓慢地推着地图,唯一值得惊喜的就是终于摸到了他目标所在的院落。 他目标这小院里倒是人烟稀少,也成了羡王府里小狼唯一能久呆的地方。 但小院不远不近的四角都有人守着,各个气息微弱,若不是有系统辅助他根本发现不了这些个人。系统给他规划了路径,然后再次提高了能量损耗,将他的气息全部掩藏,这才让他小心翼翼混了进来。 而现在,居然有这么一个人沿着自己曾经走过的路径,没有惊动任何人的过来了。 小狼忍不住撇嘴,仗着系统暗藏气息的便利,变为更小的狼型,缩在草丛中,无声无息蹲在那人必经的路线上。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两脚兽,都快赶上他的捕猎功夫了! 以及,这人行动路线和自己这么重合,不会是想要抢自己的猎物吧? 小狼微微眯起眼睛,不悦地抿平了嘴唇。 一道暗影无声无息掠过。 小狼有些心惊。这人其实已经走到他面前了,甚至系统为了提醒他,还将具备获取能量潜质的灰色光柱笼罩在了他的身上。 但在他的五感里,除了能嗅出些气味,其余皆无异动。小狼不自主微微绷紧身体,将自己往草丛更深处藏了藏。 系统虽然知道不会有人听见,在小狼脑子里的声音还是不由自主的小了下来,同样感受到了小狼感受到的威胁,‘宿主,是今天那个叫苏叶的。跟在咱们目标身后的那个。’ 小狼屏息凝神。 苏叶已经走到了小狼刚刚呆的那扇窗户前,重复了和小狼一样的动作。 小狼眼神幽暗:这人,要抢自己目标。 而系统也仿佛和小狼心有灵犀似的,无声将苏叶那黄色的圆标染成了暗淡的灰色。 那是一扇上下开合的窗户,苏叶侧耳听了下,屋内的人似乎没有熟睡。苏叶犹豫了一下,但他能半夜出来的机会并不多,不能放弃今晚。 他极轻地打开了一点点窗户,从自己怀中掏出一颗淡米黄的蜡球,不过指甲盖大小。他两手指一撮,蜡纸剥落,夹住后,他以极为细巧和迅速的动作将东西放入了内室窗台。 他预备先让屋里的人睡熟,再行动作。 那是他自己制作的迷香,不带火光,也没有烟气,只要搓开外面包裹的蜡纸,散出的气味就能让人在三刻内睡得人事不知。 他不是第一次干这事,所以非常自信。他绝对不会引起屋内人的注意。赵晁从未练武,虽然也耳聪目明,却绝不会发现自己的痕迹的。 就在他等着迷香起效时,屋里的赵晁突然幽幽开口了:“这位……大侠,深夜开我窗户…您是否是觉得很有意思?” 一直没有入睡的赵晁确实在床上,却是以一个趴卧的姿势,扒拉开床帘紧紧盯着窗户的。 不仅盯着窗户,他还盯着窗台底下那散发着肉香的油纸包。 以苏叶的素质,自然不该被发现。 他仔细,只用了两根手指,动作快到一个错眼就没了。但,不论是多小的动静,在人家明晃晃,直勾勾的视线里做小动作,再小,那也只有被发现的份儿。 第一次受惊,第二次无语,第三次,赵晁被气笑了。 他忍不住,眼瞧着那手指缩回去,他便开口了。实在是孰可忍孰不可忍,太过分了这个人!!仗着自己武艺高强,一个晚上当着自己的面!掀了自己窗户三次!这是要干什么!!! 苏叶惊的漏出一口气,小退半步。就这一口气,和这小半步,彻底暴露了他。 瞬间,小院内隐蔽处看守的人迅速包抄了过来。 苏叶头脑一片混乱,来不及多想,既然已经暴露,他也就不再遮掩,亮出身形,以可怕的速度迅速逃离了现场。 小狼从草丛中站了起来,肉嘟嘟的下巴往上翻,海拔虽矮,却不耽误他睥睨地看着狼狈逃窜的苏叶。呵,跟自己抢目标。 苏叶带着院子里几个人跑了出去,倒是方便了他。 而屋里的赵晁越想越气,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预备拉开窗户就算看不见个鬼影子,也要冲着无人处狠狠骂上几句。 几步到窗户边,他豁开窗户。 应该无人的院子里,月光亮堂,草丛中,一个矮小的身影白的放光。赵晁一秒就捕捉到了。他下意识上下扫一下,然后目光就停留在了那圆滚滚,白润屁股蛋儿上。 他呆住。 那里,草丛里,蔫花蔫草里,站了个白生生的光屁股小孩儿。 嗯,因为小狼的衣服因为刚刚变形的缘故已经脱掉了。 他听见窗户的声音,正将自己的正面转过来。 赵晁紧急将自己的视线往上拉,生怕瞧见什么不想看见的。然后他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白天那个主簿的幼弟。说先天聋哑,还是个傻子的那个小孩儿。 小孩儿半长的黑色头发散乱的批在肩头,身体肉乎乎的,泛着白。 那双眼睛大而明亮,黑白分明。让他其他的五官都显得失色不少。 夜半三更,月光明亮,阴影处却也黑的厉害。他用白日一般无二的眼神直勾勾看着自己。专注,毫无旁骛。 赵晁被眼前这一幕冲击的头脑一片空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先思考些什么。 是这个小孩儿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院子里,还是这小孩儿为什么不着寸缕,亦或者为什么这个小孩儿总是直勾勾看着自己,又或者这个小孩儿为什么能如此坦荡的不穿衣服和自己对视…… 这是什么?是阴谋??随便抓了个小孩儿扒光了,难不成是要赖自己一个喜爱娈童不成?? 他的思绪搅成了一团乱麻,嘴唇哆嗦了一下,预备在喉咙里的话都死掉了般。 他只觉一阵眩晕,然后他眼前一黑,噗通倒了下去——苏叶的迷香起作用了。 系统诶了一声,因为窗户打开,他通过宿主的嗅觉立刻就察觉到了弥漫在空气里不妙的气味。他立刻示警,小狼屏住了呼吸。 他几步凑到窗台,先是看了一眼以扑街的姿势扭曲的躺倒在地的赵晁,随后眼神一扫看到了滚到窗台缝隙里的小球。 ‘宿主,就是这个东西迷晕了目标!’系统开口。 小狼伸手捻起那散发着独特气息的小珠子,捏吧了一下。这好像是个很好用的东西。 想到什么,小狼将被自己捏的有些碎的珠子往嘴里一扔。 系统诶了一声,却很快了解了宿主想做什么。 他迅速抽出能量,一方面防止宿主直接被药晕,一方面迅速展开了分析,分析这小球里都有些什么东西。小狼只觉得头脑昏沉了一下,很快就没有了感觉。 系统麻爪:‘宿主,这小玩意儿的成分一共有13种,十种植物,两种矿物,一种可能是胶质。我能明确的只有其中五种。’他害怕宿主觉得自己没用,立刻解释,‘我资料库不齐全,但每种成分我都会留档!之后如果遇到同种材料,宿主你只要摄入一点,我就能分辨出来!’ 小狼倒没有系统想的那样轻视他,只是几不可察的点了下头。随后翻过窗户,蹲到了目标旁边。 他伸手去摸,什么都没发生。 系统也叹气,‘看来无意识的目标确实收集不到能量。’ 小狼缩回手,比量了一下自己的体型和赵晁的体型。他倒是扛得动,但是这个羡王府人实在多的厉害。他扛着个人目标太大,走不出一百米恐怕就要被发现了。 而且这府里,让他觉得有威胁的存在还不少。 并且,他望向某个方向。那些个追着苏叶的人似乎已经回来了,看来是没捉到人。 小狼只能无奈放弃了这次绝佳的机会,跳上窗台的时候,他顿了顿,又迅速回身,把油纸包里的烧鸡拿走了。 不要浪费。 羡王府厨房里的吃食还蛮香。 下次都来这儿拿吃的好了。 他动作顿了顿,想到了白天那细竹竿儿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许偷东西,皱巴了下脸。 这里是目标的窝,厨房里的吃的就是目标的。自己拿给目标吃的,目标不吃,自己帮他吃了。嗯,一点也没问题,也不是偷。 迅速想通的小狼满意对自己点点头,跑出房间,拎起自己的衣服,消失在了夜幕中。 他已经摸清了整个羡王府的地图,甚至有系统实时的监控和扫描,他的逃离可比狼狈离开的苏叶轻松多了。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于是,空荡荡的院落里,只剩下了一扇大敞的窗户,和扭曲的躺在地上昏迷过去的赵晁。 冷风一吹,睡梦中的他不安地哆嗦了一下。 赵晁:):为我发声啊啊啊啊!! 苏叶:……天娘嘞,羡王是个高手!! 小狼:愚蠢的两脚兽们==【睥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第 16 章 第17章 第 17 章 赵晁惊醒时外面天色已经青白,五更天应是已经过了。 他爬起身,只觉得自己浑身都疼,还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随后就是连着三个喷嚏打了出来,打的他头都有些晕乎。 抱住自己的脑袋,他努力回忆昨天都发生了一些什么。 随着记忆的复苏,他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复杂——吃惊,疑惑,凝重,纠结,不解,困惑,五味杂陈。 他去看窗台下面,并没有什么油纸包。面前的窗户依旧大敞着,眼前的场景和昨夜所见几乎没有差别。 可能唯一的差别就是,那些蔫了吧唧的花草好像精神了一些,此刻还带上了一些清晨的露水,倒是颇娇艳,还充满野趣。 没有什么光屁股的小孩儿,也没有什么夜里发绿光的眼睛。 赵晁站了好一会儿,才拖动自己此刻颇为沉重的身体挪回了床铺上。他抽了抽鼻子,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仔细感觉了一下自己的状态。 他认命一叹,伤风了。毫无疑问的。毕竟他的鼻子和脑子已经一块堵起来了。 他不是那种会怀疑自己的眼睛和脑子的人,所以昨夜一切肯定是确实发生的,不管看上去再怎么魔幻,那些都是事实。 现在就是那些近乎魔幻的事实,到底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呢?不管造成这一切的幕后之人要做什么,随着时间往后推,他们总会露出自己的目的。 思考不动,选择放弃了思考的赵晁又叹了口气。属实也是没招了,确实没招了。 他怎么都想不通昨夜那一出到底是想从他身上图什么。 若是想污了自己的名声,怎么自己怎么倒下去的,醒来还什么样。若是想给自己吓病……倒不能全说没有达成目的。怪哉怪哉—— 只一点,昨夜种种,不像是庞胖子的手段。 赵晁发现自己又在思考,忍不住抬手揉按自己两侧的太阳穴。 “殿下,您醒了吗?” 苏叶恭敬的声音在卧室外响起。 赵晁放下手,倦怠厌烦的神色一收,面上只留着些烦躁,“进。” 苏叶领着身后两人低着头规规矩矩地走了进来。他们都各自端着面盆、洁齿、茶汤和布巾,在床边的架子边布置好,赵晁走过去,狠狠洗了把脸,又漱了口,这才觉得混沌的脑子通透了一些。 这期间,苏叶一直没有抬眼。 赵晁洗漱完,觉得站着累,就又坐回床边,擦着手。 苏叶看了眼赵晁,“殿下,您脸色似乎不太好。可是身体不适?小的给您把个脉可好?” 赵晁瞥了他一眼,将布巾随意往盆里一扔,“行啊。看看你给爷能把出个什么来。”他懒怠地往床边一歪。 苏叶抬眼,旁边一人过去将矮几端到了赵晁手边。他从袖子里抽出一个真丝的腕枕,半跪在地上,放好腕枕,赵晁将自己的手放上去。 赵晁看了眼苏叶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纳罕,一个仆人,手倒是嫩得很。 他去看苏叶,一张普通的脸,扔在人堆里可能一时间都找不到。他眼神懒洋洋地扫着面前的脸,想寻摸些个痣啊斑的特色让自己记一记。随着目光扫过,他眸子微微凝起。 苏叶脸上没有痣。他控制自己的目光不要太过刻意地扫过他裸露在外的皮肤。 没有,苏叶所有能见到的皮肤上都不存在足够成为记忆点的斑痕黑痣。 赵晁懒洋洋收回视线,半阖眼帘,装出些不耐烦的样子。随后,他意识到苏叶从刚刚起就把着自己的脉搏,自己的情绪起伏,他恐怕是有感觉的。 心思电转,他直接开口:“你这人奇怪的很。” 苏叶并没立刻不接话。 “你脸上居然没有痣。”赵晁继续。 苏叶手指僵了下,“殿下观察入微。其实小的家里人都这样,没什么稀奇的。” 赵晁哦了一声,室内又安静下来。什么人需要完全掩盖任何记忆点,赵晁目光放远。杀手,探子,还是别的?庞胖子倒是瞧得起自己,苏叶这样的人,培养起来,恐怕耗费不少吧。 “殿下风寒入体,今日午后恐有高热之症。您本就热邪入里,此刻不用药怕是不行了。”苏叶收回手,收起腕枕,“小的会写个方子,去抓些药过来熬制。还望殿下及时用药,多休息,多饮水。今日最好是不要出门经风,若一定要出去,请着比寻常稍厚的衣服。” 赵晁扬了下眉毛。他知道自己这两天是逞强了,也做好今天老老实实呆在屋里休息的准备了。但此刻被苏叶这么一提,他却露出不是很乐意的表情:“怎么?庞公公让你们把我囚在屋里不成?” “我从昨日睡到今早,一点食水未进,这是还没休息好?” 他脸色阴沉,目光刀一样刮过屋里三人:“庞公公这是准备要生生饿死我啊!” 配合气氛,他很想摔个什么东西,却发现手边没有合适的杯盏。洗脸架有些远,自己腿蹬过去,屁股还要再挪挪才够得到。手边的矮几是红木的,压手得很。 最后,赵晁只能愤怒地瞪着苏叶。 苏叶连忙跪地磕头,另外两人也匆忙下跪,“殿下息怒,实在是昨夜殿下吩咐我们不可进入屋内,我们也就没敢打扰殿下休息。” 赵晁目测了一下苏叶跪地的高度,确定这一脚下去,自己不用有太大动作。有了把握后,他长腿狠狠一踹,踢在了他的肩头。苏叶立刻趔趄出去,触地后又赶紧弹回来,跪得稳当,头也低低的。 “狗奴才,难不成还是爷的错了不成!” “诶呦,我的殿下,大清早的,这是闹什么呢?”庞公公拖着肥硕的身体,腰微微弯着,穿着紫色的袍服像个巨大的球一般从屋外丝滑滚了进来。 赵晁一眼瞧见了他身上的衣服,江南的贡缎、明显是宫里司仪局绣娘的手艺。他忍不住嗤笑。这才到北城多久,这太监就大剌剌违制,穿上了类似三品以上大员官袍的衣服,也不怕再给自己折了运数。 好啊,这人再自负些,再狂妄些,对自己有好处。 赵晁手臂环胸,并不起身,也不解释。 庞公公四下看看,仿佛感觉不到屋里凝滞的气氛般,径直招呼身后的四名婢子上前:“昨儿殿下休息了,我就没能有机会来跟殿下说说话。今儿一早我就在外头候着了,听见屋里起身的动静才赶紧进来给您请个安。 虽说圣人让我做起您长辈的样子好好教导您,但我想着,毕竟主子是主子,奴婢还是奴婢。我还是得每天来给您请个安才是,不能乱了规矩。” 说话间,四名婢子已经在桌上展开了青色的桌布,桌布上是深色的团鹤纹样,低调却又奢华得很。 她们将手上带着的食盒里所有吃食都布在了桌上。餐食粗看简单,却样样精致。哪怕是摆起来的筷托都是上好的白瓷,色泽宁润,比着如意的造型,哪样都比自己屋里头的东西精致的多。 婢子在小桌南北两面摆了两副碗筷,显然,这庞胖子今天是要坐在自己对面吃饭了。 赵晁目光幽幽地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庞公公倒是会说话。” 几句话,撇清了昨日饿着他的事,表达了自己的恭敬,又点自己是带着圣命作为自己长辈呆在羡王府的,让自己记得规矩。连敲带打,不愧是人精。 庞公公憨憨笑了两声,声音软绵绵的:“殿下,不管下头人多么冒犯都不能气着了自己。来,先用餐。”他径直坐到了靠近门的一边,脸上全是和善,示意赵晁也赶紧落座。 赵晁看着庞胖子。看他笑起来时眯缝起来的眼睛,也看他红润的嘴,刚刚他说话间有丝丝甜蒜的气味。 庞胖子的习惯,早上喝稀饭要佐糖蒜。但在贵人面前伺候,糖蒜是万万碰不得的。如今,他倒是一点不委屈自己了。 他垂下眼,在心里笑了一下。 嗯,这顿早饭是下马威,是提醒他现在不过是个任由他摆布的落魄皇子,吃用甚至比不上他个太监。更是明摆着告诉他,现在的他是个只能和他这个奴才长辈平起平坐的小人物。 现在,他恐怕在等着自己受辱下怒起直接掀翻这桌上的一切,然后直接给自己来个大的立威仪式。 赵晁还以为这死胖子会收敛一些,晚些才用上自己父皇赐给他的戒尺。却没想到这死胖子居然这么沉不住气。 想来,自己一闹,他就会拿出戒尺,开始真真正正敲打自己,确立这府上的地位尊卑了。 沉不住气好啊。赵晁掀了袍角,自如地坐在了庞公公的对面。 气氛一滞,仿佛什么通畅的脉络突然被死死掐紧扼死。 很显然,这死胖子想多了。 小时候不止一次挨过饿的赵晁从来不曾拒绝过任何一顿安全的饭食。他施施然拿起筷子,还颇有兴趣地把玩了一下手中质感偏冷玉的黑色筷子,倒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材质。 他冷眼看着对面的死胖子笑容微微卡顿了一下,捏起筷子,很是顺当地就开始吃饭了。 他已经饿了两顿,胃里都没有知觉了。 放着眼前这么精致的早饭不吃,难不成出去喝风填肚子不成。 哪怕是跑出去,花钱买饭,他也吃不到这么好的。 还要再加一条,他穷。 作为一个整天风花雪月的皇子,他从来是收多少钱就花多少钱,满京城的酒楼都有他赊的帐,要账的来了,他就随机挑一个最近看不上眼的‘人精’带着他好一通玩耍,然后帐就清了。 他来北城,兜里除了奶嬷嬷偷偷给自己塞得一小袋金饰,那叫一个孑然一身,两袖空空。 他全身上下最值钱的恐怕是在北城外扎营,修整入城时,那个带队出来迎接他们队伍的,眼皮子极浅的参军为了巴结自己献上来的狼皮大氅了。 他也不知道该评价那人运气好还是不好,有眼力见还是没眼力见。 总归狼皮大氅归他了,那就是他的了。他就算后悔也要不回去了。呵。 该说不说,瞧他风光的样子,谁也想不到让他现在现拿出个金锭子来都为难。 谁能想到呢,堂堂七皇子居然是个内里白条,两袖清风。入城那大阵仗,他全是蹭的面前庞公公的光。哈。 他自如的吃着,心里头还琢磨鸭肉粥挺香。就是老东西没把自己喜欢的糖蒜摆上来,他也想尝尝来着。 对面的庞公公动作间颇僵硬,但他很快缓了过来,拿起旁边布菜的公筷,夹了个粉嫩的虾饺放进了赵晁的碗碟里,“殿下,尝尝这虾饺。我是最爱这口的了。” 赵晁夹起虾饺塞进嘴里。庞公公脸色青了一下。 这老东西,不就是想表示厨房里都是按照他的喜好做东西的,自己根本算不上这府里的主子么。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招,也忒没意思。 他身后,仍然跪着,没人喊起,就都不敢起身的三人依旧垂着头。 埋着头的苏叶倒是竖着耳朵仔细听着饭桌上庞公公时不时的劝饭——这羡王殿下有点意思,刚刚还在为饿肚子发火,但这会儿庞统都已经欺辱到他脸上了,他还能平静地坐下来跟他用餐,实在奇妙。 赵晁全程没有说话,顶多听见咀嚼声和喝粥的动静。倒是庞统时不时就要给赵晁夹菜,捏着绵软的声音恶心巴拉地劝饭。苏叶仗着没人看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没有再闹起来,屋内一时间好似和平的厉害,他思绪忍不住放远。 按照自己把的脉,这羡王殿下确实不通武才对。身子骨有些虚,底子有所亏欠,但明显有常年仔细保养的痕迹,不然换个人,经过杖则,然后一路过来都没有他这么好的状态。 而他刚刚踹的一脚,力气虚浮,恐怕都不能给自己肩头留个青。 所以昨晚,到底是为什么能发现自己的动作?? 必不是他才疏学浅,疏于技艺了! 苏叶:肯定不是我的问题! 赵晁:放着好吃的不吃,我又不是傻子【嚼嚼嚼】 庞统:……淦。 ———— 评论啊评论啊,求评论[空碗][空碗][空碗] 也让俺知道大家观感如何,能不能细微调整撒,虽然说,可能也调整不到哪儿去…… 但是!瞧瞧我今天的更新量,这不得值个夸夸,快夸我!!! 不夸也行[化了]看了就行[小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第 17 章 第18章 第 18 章 城南小院。 封闭的西屋内,小狼被脱了个精光站在澡盆里,正被郑芸娘掐着后颈皮边搓边骂。细看过去,他那眼神似乎已经是走了有好一会儿了。 “你这孩子,又在哪儿淘的!两天不见,就把自己造成个泥猴儿!你说说,谁家好人家小孩儿跟你似的!”郑芸娘面目凶恶地扶着小狼的后脖颈,不让他让开,恶狠狠将手中的布巾使劲儿蹭在小狼的脸上。 伴随着潮湿布巾的按压,小狼小小的五官全都放纵地在脸上横七竖八了起来。 那捂得,小狼甚至感觉到了一阵窒息。 系统在小狼脑子里嘿嘿偷笑。在外头跑了两天了,今儿趁着时间还早,他家宿主还跑了趟山里找参,能不埋汰吗? 等小狼的脸被擦干净,他的眼神都有了一丝涣散,而那块巾子也是污了个彻底。 郑芸娘拉着他的胳膊来回掉了个儿,左看右看,确定收拾干净了,才喘了口气,将手里的巾子往澡盆里一扔。拿到旁边宽大的干燥布巾将小孩儿裹了个严实,抱去了旁边的炕上。 边给小狼擦干,她边继续念叨,“你说你,之前跑什么跑?为什么不跟我回去?嗯?两天找不见个人影,就是去山里挖参了?说你点什么好。你个小孩子家家,不用想那么多,跟我回去,有你芸娘姐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小狼见蘑菇两脚兽还没放弃带自己回家的想法觉得很无奈,想着待会儿如果她拖自己,自己肯定还是要跑的。这蘑菇两脚兽肯定抓不住他。 想着想着,他觉得自己耳朵好像进水了,痒痒,下意识就着干燥的布巾在里面狠狠把自己脑袋来回甩干了一下。 郑芸娘被他潮湿的头发甩了满脸水,气不过拿巴掌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并不疼。 她抹开脸上的水,看着小狼,叹了口气,气不过得抬手拿干燥的布巾裹了他满头。 使狠劲儿猛揉搓了两下,她又缓下动作,再次长长叹了口气。 这两天,她从自家老爹和张九嘴里知道了小狼的来历。 她老爹执着地认为他是冒犯了狼山的山神,他丈夫对于山神的说法半信半疑。 她不相信小孩儿是甚么山神,但小孩儿也肯定不是普通的小孩儿就是了。 但就像郑芸娘嘴里总是念叨的那句,好人家小孩儿,她由衷希望小孩儿就是她嘴里那好人家的小孩儿,除了长得好看了些外,再没有旁的神异。 但总归,她也知道,那些都只是愿望罢了。 “我跟爹说我从前在书上看到过一则逸闻。”郑芸娘拿了身边给小狼备下的第二套衣服,还好她有先见之明,不然小孩儿都没有换洗的衣服,“山里的野狼有的时候会抚养树林里遗失的小孩儿,当狼崽子养。 那样养大的小孩儿喝狼奶长大,不会说人话。举动像野兽,也不开化,却能在山里行动自如,和野兽们也能交流和相处。 我告诉他们你恐怕就是那样子的狼孩儿。”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着前段日子张九同我闲聊时说过,他们驻军营往北拓,正好围杀了一大群狼。张九想相信我的说法。大字不识一个,还偏要问我借了那本记载有狼孩逸闻的书去,恐怕是准备多问几个人。” 她擦干小狼的动作顿了顿,冷笑了一下,“因为他害怕,害怕自己真的惹到了山神。 当然,我爹还是觉得你是山神。不过,只他一个人说,大家是不会信的。” 小狼垂着脑袋任由她擦拭。 在听到围杀了一大群狼的时候,他脑袋略微昂了一下,随后又放松下来,只是微微眯了下眼睛。 “宋寡妇只知道你是张九的子侄,她脑子浅,想不到深处。你之前又吓唬了她一下,她跟谁都说不了你的好话。一个纯粹说别人坏话的人,别人是不会长久相信的。” “这逼仄的城里,谣传传播最广的就变成了真相。有张九和我,以后谁问起来,你就是山里的狼孩,碰巧遇上了我爹和他就被带回了北城。 结果发现是张九他家早年逃难过来时,走失在山里的姨娘留下的孩子。”郑芸娘说着这些,神色浅浅,细细把她知道的,和小狼接触过的每一个人都排查了。 “以后,你学会说话了,也这么告诉别人。从今后,你就是个奇特的狼孩,也是张九的子侄。记住了啊!” 小狼抬头去打量她的脸。 她笑起来,白皙的面庞显得柔和又富有神性。她捏了捏小狼的脸蛋子,指尖只觉一阵极为舒服的滑腻软绵,“看我作甚?记住我说的话!知道了吗?”她板起脸。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是非常危险的。你在人群中,如果太过不同,也是非常危险的。……不一样的人,总好像要凭空多受些苦难。”她的声音仿佛叹息。 小狼看半天,实在是没有办法从两脚兽脸上看出些什么,只能又把头低下去了。 系统忍不住嘀咕:‘怎么感觉芸娘姐好像知道宿主你不是人了啊?知道还是不知道?知道了,她为什么还能把你当普通小孩儿对待?不知道的话,又为什么要替我们打算这么多??’ 小狼的疑惑和系统一样。但很显然,现在的他们是得不到答案的。 郑芸娘给小狼把衣服套了个齐全,让他坐下来。她也坐在一边给他擦头发,边擦边叮嘱,“你要小心,以后千万不要再暴露更多特殊的地方了。” 她摸了摸小狼的发顶,眼神里带着些隐隐的担忧,“当年,我娘不过是多念了些书,又是从南方来。便成了什么贵人养的外室,未婚生子跑出来之类的荡|妇……嫁了我爹,也没有多消停下来。” “一不小心活进别人嘴里,总是苦的很的。”她神色幽幽。 她回神,手中的头发已经擦得差不多干了。她捏住小狼两只胳膊,把小孩儿拎起来和他对视:“你听好了!我晓得你注定是要不凡的,所以旁人说你什么,你都不要过于在意。你有你的路。并且很幸运的,你有足够匹配的条件自由地走自己的路。 千万不要活进别人的嘴里!” 她两手捏住小狼的腮帮子,“知道了吗?” 小狼眨巴眼睛。 “记没记住我今天跟你说的话,嗯?”郑芸娘满脸郑重。 系统感觉到了大量能量的涌入,同样有所感觉的小狼看着蘑菇两脚兽两只林间松鼠一样透亮的眼睛,点了点头。 女人满意了,给他的头发重扎出一个合适的揪,拍了一下他的背,“行了,收拾干净了。”她继续,“你若不愿跟我回家,便暂时把这里当个落脚点。别总是把自己搞得这么埋汰,也多注意一下。” 她起身,将小狼换下的脏衣服收进篮子,将小狼这次给他的山参也放进篮子。 “你会找山参的事,我会让张九知道。”郑芸娘看向小狼,“他是个重利的,这些白得的山参能让他赚不少。此后,他便会向着自己能持续得利的方向去说话和做事。 以后,在他嘴里,你就是狼孩,就是他之前丢在山林里的子侄了。” 她掐了掐手中的山参,扯了扯嘴角:“就是总归便宜他了。”她微微拨弄了一下不再梳成妇人髻,自然披散下来的头发,神色寡淡,“罢了,堵住一张嘴,还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小狼注意到往常走之前总要去东屋洒扫一番的郑芸娘这次只是简单给他收拾了西屋的床铺,告诉他以后可以睡在西屋。还给他留了两把钥匙,用了红绳挂在了他的脖子上,就离开了。 他觉得郑芸娘和之前好像有些不一样了,但他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了。 摸了把挂在脖子上的钥匙,小狼觉得有些硌得慌,也不适应。扭巴了几下脖子,最终还是放弃了拽下钥匙的动作。 他走回西屋,好奇地伸手摸了摸郑芸娘给他铺好的床褥。之后,他蹦上炕,学着两脚兽,躺平在被窝里。 嗯,确实挺舒服的。 他起身摸摸身下的褥子,又摸摸被子,最后把褥子掀了看下面铺着的东西——他要在自己的山洞里也搞一个差不多的‘床褥’! 稀奇够了床铺,小狼蹦下炕,看着外头,距离太阳彻底落山还要一会儿。 郑芸娘给他带了吃的,不饿。最近除了溜进羡王府,能量方面没有大的支出,刚与郑芸娘接触过,能量目前来说也是够的。至于大目标,只有入夜后才好去接近。 暂且无事可做的小狼蹲在门槛上,一手拖腮,望着空落落的院子难得动起了脑子。 驻军营要往北拓,围杀了一大群狼,张九。 他微微眯起眼睛,里头寒光点点。 看到目标穿着狼皮大氅的时候,他是要杀了目标的。但很快他就意识到,目标身上没有任何血腥气。 目标根本没杀过生。 昨夜,他有机会,却没有把他父亲的皮毛带回来。 拿回来了,又怎么知道到底是谁将他父亲的皮毛制成了件衣服呢。 本以为要从目标那里才能知道他父亲是怎么死的,却没想到意外从蘑菇两脚兽这里知道了前后。 张九,那个像野猪的两脚兽能帮助他了解他父亲死亡的经过。 他心情平静。 而之所以能如此平静地思索他父母亲死亡的事,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他能接受父母的死亡。因为那不过是两脚兽和狼群的生活产生了你死我亡的冲突罢了。 同样的,他也会为了父母的死亡,让更多两脚兽死亡或者自己也死在杀死两脚兽的路上。 还是那句话,不过是他的生活和两脚兽产生了你死我亡的冲突罢了。 山林里,每次捕猎都是你死我亡的冲突。 从来合情又合理,没什么值得特别激动的。 小狼换了一边歪脑袋,也换另外一只手拖腮。 他意识到自己蹲在这里想是想不出来办法的。他不适合动脑子。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去找张九,很简单。 他站起身。 这边院子里张九的气息已经很淡了,最好是从郑芸娘家的院子出发追踪。只是城内气味驳杂,且很多地方他没去过,可能要多绕几圈才能真的找到人了。 就在他要出门的时候,门口‘咿——昂——咿——昂——’的奇怪叫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伴随着的还有他熟悉的气息。 他几步跳上了城南小院的墙头,蹲下。 穿着青袍,略微有些风尘仆仆的钱明和手里牵着只驴,正敲开斜对门的老妇家询问她是否见过昨日那个小孩儿。 小狼看那驴。白嘴,吐着沫子。耳朵长而柔软,白蹄。看着很健硕,肉很结实。 口感可能会有些柴,但应该很劲道,有嚼劲儿。 看着看着,小狼嘴里不自觉渗出些口水来。 老妇人跟钱明和说没见到小孩儿,又告诉他,今日城南小院有人来过了。是城西郑屠户家的闺女,也是这家院子原本主人的儿媳。 钱明和千恩万谢,还将手里一个油纸包递给了那老妇人。 他拽过驴,一个翻身,骑着就匆匆要往城西去。 小狼看了下自己的脚边,随意摸了把,从土墙上摸出许多黄土疙瘩块儿。挑出个圆润的,他抬手往那竹竿两脚兽脑袋上一扔。 钱明和“诶呦”了一声,被碎开的黄泥溅进了脖子。他气恼地收拾自己的衣领,往土块儿砸过来的方向看。 扎着小揪儿,穿着新衣服,蹲在墙头,手上还捏着一小把黄土块儿的小孩儿就那么静悄悄地看着他。 好似一直默默看着他骑个驴颠了个七荤八素才到这城南小院;又看着他踉跄翻下驴,和不肯走的驴搏斗了一番,才到人家门口问到了信儿;又继续看着他狼狈骑上驴匆匆要往城西赶。 不仅看着,还要往自己脑袋上扔一把土,给他里衣都弄脏了。 本来驴就脏,他这身衣服彻底没干净地儿了! 钱明和白净的脸庞瞬间涨红,手遥遥指向小狼,气得连他胯|下的驴都在打哆嗦。 真真是魔星降世了啊!!怎么有这么讨人厌的小孩儿!!! 钱明和:夭寿了啊!!【跺脚】 ———— 我好像打了那个鸡血,估计一觉睡醒人就废了。 啊啊啊啊!!看在我这么努力的份上,多多评论啊!!![空碗][空碗][空碗] 爱你们,比心,我去睡觉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第 18 章 第19章 第19章 城南小院门口的巷道狭窄,没有铺地砖,只有泥土路。 一路走来极为不满的大驴子意识到今天的雇主是个软的,便极为明显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不断咿昂咿昂地抱怨。 然而他今天的雇主坐他背上突然浑身抖索了起来。它更不满了,没有糖块,没有蔬果,今天他的雇主不止是个软的,还是个精穷! 这会儿抖抖抖,抖什么啊? 突然地,它动动耳朵。眼前落下一个小孩儿。 驴子拿眼神居高临下瞥过去,鼻孔喷气,哪里冒出来的小东西——今天驴大爷心情可不好,当心我踹你哦! 重新变得干净整洁的小孩儿一手叉腰,一手上上下下抛接着几块黄土块,杵在比他高两个头的大驴子面前。 那眼神**,扫在驴子的肚腹、脖颈、四腿上。 驴大爷莫名觉得浑身一凉,但它不清楚是为什么。 那架势,若换个身量、换个长相就约莫有点儿恶霸挡道的气质了。 现在驴大爷只觉得眼前的小鼻噶又小又邪恶——需要驴大爷狠狠教训一下! 怎么看,驴大爷都觉得自己一脚就能将眼前的小孩儿踹个倒仰。 显然它的雇主也是这么想的。经过一段时间的互相折磨,它的今日份限定雇主已经很好地了解了他驴大爷不是个好惹的。 刺溜一下就从它背上下来,将邪恶小鼻噶从自己面前拽开了,还发出了‘去去去’的声音。 小狼越过钱明和薄长的身体继续去看那个驴,很是新奇。 因为系统刚刚跟他说,这头驴居然逸散着相当多的精神能量。这还是小狼继母亲、自己后知道的第三个具备精神能量的非人生物。 那驴似乎很不满钱明和驱赶的动作,拿头顶的钱明和腰一崴,踉跄露出了他身后的小狼。 它鼻孔喷气,眼睛盯着小狼,很是不满,前蹄也在地上不安地刨动起来。 小狼微微眯起眼睛。 被撞歪的钱明和觉得自己的命又苦又涩。 下值后担心自己到这儿来太晚,小孩儿还要在外头不知去向地呆一晚,就咬牙租了个驴。扣了半年月俸,他节俭一点,也就贪了一点点点小便宜,就糟了这只离谱的驴! 这感觉,就像他昨天明明只是想日行一善,结果摊上了这只小天魔星! 他感觉自己的侧襟已经沾上了驴脸上可能存在的鼻涕、口沫,被驴磋磨了一路的他现在就是一整个痛苦面具。 终归还是害怕真伤了小孩儿,他又将自己当盾板,撑起气势冲那驴子喝骂了几声,重将小孩儿掩在自己身后。 奈何他以身作板,却实在拦不住一只驴大爷和一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天魔星。 大驴子‘睿智’的眼神左晃又晃,散发着邪恶的光芒,咿昂咿昂地高亢叫唤。 小狼啧了一声,一只敢挑衅狼的草食动物。 他在钱明和的背后,半空中落下的黄土块在他掌心中被压碎,压平,只有一些粉末簌簌滚落。他那圆润的瞳孔在钱明和身后缓慢收缩,一双绿色的纺锤状兽瞳抖然出现,他冲那呼哧喘气,以蹄刨地的驴嗞了嗞牙。 混进人类城池许久,当大爷当惯了的驴大爷浑身一僵。 邪恶小鼻噶是什么鬼东西!!! 活命全靠机智的驴大爷瞬间就意识到一件事。他驴大爷今儿不跑,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天杀的,他骑了那么多婆娘都还没下崽儿呢!他驴大爷绝对不能交代在这儿!!! 大驴子巨大地咿昂了一声,前蹄一扬,钱明和瞪大眼睛,驴子的缰绳依旧缠绕在他手上! 一直一步三歇,好像走不动的驴子好像突然有了神力,带着钱明和的身体就往前狠狠一扑,眼看他就要摔个大马趴,他裤腰突然狠狠一勒,伴随着身后同样的巨力,钱明和只觉得手上缰绳狠狠一勒,他整个上身直接绷直在了空中。 至于为什么是裤腰……小狼那高度,拽裤腰最方便。 他拽住了钱明和,眼神却不屑地望向了要逃跑的大驴子。 驴大爷和他视线一对上,惨烈地咿昂了一声,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往后挣。 钱明和大脑一片混乱,怎么都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发展成了这样。他被勒地yue了一声,觉得自己的手和肚子都要被勒断了。 他人是被拽住了没摔到,但手臂带着身子往前,肚子那块却被拽的往后,倒霉地成了两方角力的那根绳子。 受到惊吓,只想逃跑的驴子因为钱明和不再形成遮挡的身体正面对上了那散发着可怕气息的邪恶小鼻噶,满是绝望地又咿昂一声,驴屁股使劲儿往后赖,连尾巴都在使劲儿,后蹄在地上踩出深深地坑道。 小狼感觉到手上巨大的抗力,扬了下眉毛。自从遇上系统,他还没遇到过觉得自己力气不够的情况。 他用上另外一只爪,气沉胸腹,往下一蹲,两手拽紧,用力。 刚刚为了拽驴大爷在手上缠绕了几圈的缰绳彻底成了累赘,钱明和只觉得自己裤腰后传来了可怕的力量。他心中隐隐觉得不妙。 他今日穿的衬裤已经缝补过多次了,还因为自己爱洁经常洗,布料……非!常!松!散! 他憋红了脸,挣扎着想去解缰绳,努力出声:“撒开我裤腰啊!!” “快撒开我!!” 但是显然,不论是一心要跑的驴大爷还是小狼,那都是个中好手。 于是在僵持了几息后,钱明和清晰地听见了一声急促而长的‘刺啦’——脆生生的布帛撕裂声,伴随着股后到小腿微微一凉,两腿上什么柔软的东西往下一垂,带来一阵痒意。 随着身后一松,那大驴子正使牛劲儿,钱明和毫无悬念地往前一趴,几乎是被拖飞了出去,而刚刚堆在小腿处的柔软布料彻底挂在了脚踝上要掉不掉。 钱明和硬生生被往前拖行了十多步,认真却又迷茫地觉得,他的人生,真的,可能也就到这儿了。 小狼往后退了一步,扭头看了看自己手上拽下来的布料,啧了一声,甩开布料,几步越过钱明和,拽住了那已经勒死钱明和精神的缰绳。 大驴子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嘶鸣,好像自己已经命不久矣。 近距离被震到的小狼耳朵一麻,神色沉下来,拉着缰绳狠狠往下一拽,大驴子承受不住巨力,两只前蹄一软,噗通就被按趴下了。 小狼迅疾地伸出一只手,五爪狠狠一合,大驴子那肥厚的嘴唇子瞬间被揪了个紧—— 世界终于安静了。 而已经些微故去的钱明和趴在地上愣愣抬头。 一手抓缰绳,一手捏驴嘴,人高马大一头驴,他刚刚使了吃奶的劲儿才拽动的驴此刻就跪在小孩儿面前,后蹄依旧在死命往后拽,却动弹不得。 而那小魔星正扭过头,小小的身躯,巍峨不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面无表情,神色坦然。 对谁拉住自己的裤腰有所猜测的钱明和真的看到是小魔星后,不受控制得咽了下口水。 他恍然一下,理解了,悟了——这天魔星天生怪力啊!他还能怕个啥啊?他当然什么都不怕啊!! 场面魔幻却又现实,被眼前一幕震惊地说不出话的钱明和捕捉到了一声女人细细的诶哟声,他回光返照般一下从地上弹射起来,拽住自己的衬裤就往上提。 万幸,万幸,有袍子遮挡,他总归没有真的窘迫地当街展示他的屁股蛋儿。但作为一个很重脸面的读书人,当街裤子被扯掉已经足够他羞愤欲死了! 奈何,他这提上裤子也没用! 他那脆弱的衬裤被撕了一大块,即使他把裤子提上了,袍角下的腿弯到脚踝,还是左右两腿各露一半,两条裤腿顶多能凑成一条。 天娘欸!他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钱明和仰起脸,试图让眼泪流回眼眶。 他从这一刻起,决定将衣柜里所有衣服都换成新的。 绝对,绝对不穿旧衣服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探头出来的隔壁宋寡妇看到小孩儿的壮举后诶哟一声,又砰的关上了自家的门。手抚胸口,脸色苍白。 她就说!那就是个怪物!!!怪物!! 钱明和神色空茫地顺着声音正好看到了宋寡妇如昨日一般狠狠拍门的动作,精神极限收束,勉强找回一丝理智。 他浑身哆嗦,声音颤抖:“……开你家门,让我进去!”他几乎破音。 既然小孩儿从院里出来,那也能进去。 让他进去!!!他要进去!!! 小狼扬了下眉,意识到这个‘家’指的是旁边的小院儿。他扭头瞅了眼,想起脖子上的钥匙。松开缰绳,却没松开驴的嘴子。 驴大爷看好像有机会,挣扎了一下。小狼一个眼神过去,它噗通,后腿也跪下了,肚皮贴地发出好大一声。 它绝望闭上眼,眼角留下一些湿润的痕迹,彻底认命了。 只能希望它那些婆娘能给他下一两个崽儿吧—— 系统乐呵呵地收能量:‘宿主,这驴子还挺肥——’ 小狼挑了挑眉毛,收回威胁的视线,从自己脖子里掏出钥匙往钱明和面前一怼。 钱明和提着裤子看看小狼,又去看已经软倒装死的大驴子,张了张嘴,又闭上。他劈手夺过钥匙,踉跄着冲到门边,手直哆嗦地打开了木门,直接冲了进去。 “你给我进来!”紧随其后地就是他那夹杂着暴躁、崩溃却又刻意压低的怒吼。 小狼顿了一下,现在的钱明和让他想起了之前精神和身体两重意义上磋磨了自己的郑芸娘。难得的,他那根对危险有所触动的筋动了一下。 他拽过驴子的缰绳,一步一步,拖着已经躺下装死的大驴子走到门口。 拉直绳子,一个扭身,驴子被他丝滑甩进了院子,扬起一大片尘土。 而他则迅速、飞快、精准地将两扇木门狠狠一拽,‘砰’合上了。看到门缝里提着裤子,满脸怒意凝固在脸上,震惊地看着自己的钱明和,他脸色一分都没动。 小狼拉过铜锁,抬手一捏,铜锁便彻底扭曲了原本的形状,哪怕是钥匙都捅不开了。 他两手上下拍拍,将掌心中的尘土拍开,然后两手一揣,身子一转。 嗯,他要去找张九了。 本来是想从竹竿两脚兽这边薅点儿能量再走的,但没薅成。意外薅到了只大驴子。也行吧。 他揣着胳膊,白净且略带软肉的腮帮子扬起,坦然面对着因为他的奔跑而拂到脸上的风,溜溜达达的,跑了。 趴着的大驴子旋转着他健硕的驴屁股就丝滑到了钱明和的面前。 伴随着木门砰一声,门内一人一驴在寂静中,呆呆地互相对视着。 “咿昂——” 驴大爷:【骂的很脏jpg】 钱明和:我错了。我不该管那个闲事,如果我不管那个闲事,我就不会遇到那个天魔星。如果我不遇到那个天魔星,我就不会贪便宜糟了一只大驴子。如果我不糟了一只大驴子,我…… 小狼【衣角微脏】:完美! 系统:【海豹鼓掌,jpg】不愧是宿主! ———— 我好快乐,哈哈哈哈哈[空碗]看见这个碗了没有,亲爱的,你们知道要做什么了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第19章 第20章 第 20 章 小狼从城南小院溜达到郑芸娘家,之后从那里循着已经变得很淡的气息出发,走着走着就发现,张九已经不在北城内了。 他站在北边城门附近看着那泛旧的深褐色城门,将自己的包子脸往面部中心挤了挤——不能直接从城门出入是真的不方便。 想要继续追踪还得原路返回从城南的小院子出城,沿着城外将刚刚走过的路再走一遍,费时又费力。 小狼不是很乐意,索性他也不是很着急,便原地蹲了下来,看着一个又一个路过城门口的人。 他们都拿着之前他见过的薄薄册子,给城门口的人看了才能进来或者出去。每个人拿的都差不多,只不过面儿上有新有旧。 他盯了一会儿,随机挑选了一个幸运儿。 那是个背着竹筐的中年男人,身体很瘦,背很驼。小狼没怎么费力就将人闷晕拖进了隐蔽的巷道。 他摸出那人身上的册子,扒拉开来。 第一页上以黑黑细细的笔触画了那个人的形貌。小狼看不懂字,却能看懂图画。猛一下见到一个人被印在纸上,他吓了一跳。他看看纸上的图又去看那躺在地上的人,对比看了好一会儿,像却又不那么像,可太稀奇了! 系统对于空间结构的分布能通过发射不可感的波长,收集遇上障碍物后弹回来的波长进行描摹,但对于纸张文字一类的平面记录却只能通过宿主的双眼如同拍摄一般扫描记录。 看小狼对着第一页的图看得入神,他不得不出声提醒自家宿主往后翻,他才好完整录入这玩意儿的内容。 小狼稀奇够了,才在他的指挥下将那小折子来来回回翻了个遍。只有第一页有图画,其余都是一个一个的支棱着不同枝杈的小方块儿,很快小狼就翻腻了。 系统目前录入的文字过百但不达千,不多,都是在宿主平常不在意的时候逮到机会就录入的。文字的解析他一直在暗处推进,奈何文字的解析是需要明确释义的。 目前他通过宿主的感官收集的周围人的对话能形成一部分文字的释义和音节 ,想完全解读还是需要更多基础数据的填充。 可以说,某种程度上,他的宿主是个完全的文盲。而他则是个学习力超强的……半文盲:)。 他将整本册子的内容全部录入,但更准确的信息却是收集地七零八落的,并不能完全解读。 但这个东西的功能他却是十分清楚的,这就是非常原始的身份证明,算是本地政权对于自己人口资源进行系统管理的一种手段。 非常原始,仿造起来也很简单。 折子有防伪处理,但处理起来也只需要宿主多费些功夫而已。 以上都不难。 最大的难点就在于,文字。 在不理解全部文字释义的情况下,他没有办法稳妥地为自家宿主仿造出完美无缺的身份证明。 啊,他真的好没用。 系统泪目。他将这些情况跟自己宿主掰碎了细细解释了一下。 ‘宿主,要仿造出完美的身份证明,我需要更多的文字录入。’系统苦哈哈地,觉得自己好废。 小狼听的半懂不懂,大概理解到自己想要这个能自由出入城门的证明还需要一段时间积累。 这期间,最好是多找些有那些个七扭八扭,小方块儿图形的东西来多看看。 看来是不能随便拿一本出城了,他将那折子塞回那被自己打晕的人怀里。系统引导他将手按在那人的心脏处,一道细微的电流传过,那人一个哆嗦,大喘气,从地上撅了起来。 小狼确定人醒了,转身就跑了。徒留身后的人发懵的坐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甚至都来不及出声喊住他。 ‘虽然唤醒方式粗暴了一点,总比把没有意识的人扔在原地任人宰割的好。’系统摊手。 小狼只能老老实实返回城南小院,从那里出城。 回到院子,熟门熟路的爬上墙——院子里,光着两条小腿的竹竿两脚兽正拽着拴在门上的缰绳,喊着一二三,满脸憋红地伙同大驴子和厚实的木门较劲儿。 看着院中的场景,小狼挑了下眉毛。 他看看脸色通红的钱明和,又看看他后面那个屁股往后赖,仿佛在用力其实半点儿没有出力的大驴子。 那大驴子还很大声地呼哧呼哧喘气,配合着钱明和一二三的号子咿昂咿昂直叫唤。一通操作猛如虎,定睛一看原地杵。 小狼蹲在墙头,没忍住,龇牙乐了一下。 这大驴子,颇有意思。 他轻轻巧巧落地,大驴子耳朵动了动,猛地将头扭到他的方向。 小狼往那儿去的脚步顿了顿,不晓得为什么,他愣是从那张拉长的驴脸上看出了浓重的讨好和谄媚。 “咿昂——”老大,回来了啊。 大驴子很是乖觉地摆好姿态,大大的驴眼睛斜瞥还在用劲的钱明和,站直身体,也不装相了,蹄子浅刨了刨,驴脑袋压得很低,还往远离钱明和的方向横着走了两步。 明显地想和钱明和划清关系,很清晰地表达出想逃走地不是他,只有那个两脚兽的意思。 他可是很听话地呆在原地的。一点都没有想逃跑。他要是真的想逃跑,哪是那么个脆弱的破门能困住的。 其实他也是想过逃跑的。 但是小狼已经在城南小院住了一段时间了,到处都留下了属于顶级掠食者的气息。在这种气息的包围下,大驴子认了怂。 往好处想想,起码,老大似乎没有想要伤害自己。 不然,他驴大爷现在也不能全须全尾地站在这儿不是。 但如果自己跑了。就得有自信,这辈子都不会再被逮到呢。 骨子里懒得不行的大驴子觉得自己过不了一直逃亡,担惊受怕的日子。不然他也不会进入人类城池混吃混喝了。 钱明和正用死劲儿呢,身后一个力气把自己往旁边一悠,他趔趄一下,差点歪着跪地上去。 他擦擦额上的汗回头,“怎么,累了——” 看清小狼,他话音戛然而止,抬手指着小狼,浑身都哆嗦了起来,你你你了个半天,愣是气得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小狼看看他,又看看门。 想出去啊,简单。 他走到钱明和面前,伸手一圈一拔。 钱明和两腿一紧,脚下一空,再回神,他已经被小孩儿直直抱了起来。 他表情一片空白,浑身僵硬不敢动弹,下意识低头,只看见一个黑色的,扎了揪儿的小脑袋。 一股大力传来,钱明和直觉不好,但是整个人已经失重,不受控制地飞到了半空。 他惊恐地看着不断接近的院墙,擦着院墙飞了出去,重重落地。 ‘砰’一声,他痛呼,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不儿……怎么回事,他抱着自己的脑袋,惊惧万分。他刚刚,是被一个不到自己腰高的小孩儿抱着从院子里扔出来了嘛??? 他抬头去看院墙,没错啊,高出自己头顶起码一米半多。 三米多高的院墙,自己就这么被水灵灵的扔出来了???? 就在他呆滞地看着院墙,思维彻底停摆的时候,他盯着的那处墙头突兀冒出了一张驴脸。 他眼神发直。 然后就是两只蹄子,然后是整个驴身,最后是驴屁股。 那头折磨了自己一天的大驴子以一个极为离奇且狼狈地姿态踉踉跄跄地骑上了墙头,然后咿昂一声,视死如归般,嗯,屁股掉个儿先赖下墙头,然后贴着墙出溜到了墙根。 中途不受控制地四蹄乱踹,但总归是软着陆了。没有像钱明和似地摔得浑身疼。 钱明和孱弱地横卧在地上……所以其实是能爬墙的。自己要是站在驴子身上,或者脚底下累些砖块儿,是能爬上墙的。 啊,不对,小孩儿能把他扔出墙。一头驴能自己爬墙。 他忍不住转移视线,去看自己两条小腿,属于成年男性的两条腿。它们苍白,偏瘦,其实腿型还不错。裸露在空气中,腿毛若隐若现。 头很重,他控制不住伸手扶抱住自己的脑袋,觉得里头各种各样地念头宛若实质地冲撞着,好像就要突破自己的头骨。 他闭上了双眼。随后,睁开,抬头再去看。 大驴子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正尾巴一扫一扫地拍打自己的驴屁股,好像在掸灰。 钱明和嘴唇抖了两下,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噗通,彻底躺尸,扬起一片尘土。 大驴子被他的动静吸引,斜着去看,看人一动不动了,两扇驴唇吧唧了一下,发出了一个极具轻蔑意味,绝对不该出现在一只驴子身上的动静。他四蹄踢踏,自顾自就要往外走。 突然间,他背毛一竖,一股寒意从背部蔓延到全身。 他扭头,墙头上,邪恶小鼻噶手托腮幽幽看着他,在和他视线对上后,又幽幽看向了地上彻底昏迷的钱明和。 大驴子……好嘞,老大,我懂了。 他极为拟人化地喷出口气,仿佛叹息。他趴到地上,叼住钱明和的领子,一甩,将人甩到自己背上,冲墙头的邪恶小鼻噶讨好地咿昂了一声,试探性地往外迈步。 邪恶小鼻噶没有表示,大驴子一步一回头地走,终于是走出了那地狱一般的巷子。 小狼看着大驴子驮着人消失在巷口,小手摸上自己的下巴。 嗯,这大驴子,是真的很有意思。 且不论之后醒来的钱明和要如何面对自己晃荡着两条小腿挂在驴子上一路从城南到城中心的事情,现在的他总归是睡地非常安详。且小狼相信有大驴子在,竹竿两脚兽肯定是不会有危险的。 一只都能和自己角力一番的大驴子在人类城池里走着,能威胁到他的,不多。 小狼跳下墙头,在地道入口前顿住,回身将身上干净的衣服全部脱下来,放好,变成只小狼,这才钻进了地道。 【钱明和.exe】无响应。 ———— 偷偷的,偷偷的,俺肥来了!!【顶锅盖【咳 也没啥好说的,就……嗯,我争取明天还能和你们再见【捂脸【顶锅盖【爬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 20 章 第21章 第 21 章 攀着岩壁,小狼几个起落,找到一处略宽的石阶趴卧下来,垂眼看着下面的人类聚落。 他用尾巴略扫了扫屁股下面有些硌的碎石子。 这个人类聚落挑的地方很好。紧贴山壁,除了雨水过量时需要注意山壁碎石滑落,基本没有别的野兽能从山壁这边侵入。附近又有不远不近的干净水源,方便取水。也因为水源干净,猎物也总是不缺的。 为什么小狼如此清楚,因为这里曾是他们狼群的领地。 怪不得不过是寻常时间,父亲母亲却带着他们迁往山岭更深处,放弃了更容易获得水源和猎物的地盘,原来是被两脚兽挤占了。 他将下巴放在叠起的两只前爪上,睨着下面的聚落。 区别于城里的民居聚落,这里没有闲散安逸的氛围,也不由砖瓦黄土构成。两脚兽大多在一个又一个的硕大布篷里进进出出。 布篷一个挨着一个,紧密的很。 这个聚落不大,结构却非常紧凑。里面的两脚兽不多,却大多手执金属锐器,还穿着同样金属制的盔甲。比城里的聚落多了许多肃杀的氛围。 小狼的本能在不断提醒它,这地方十分危险。 但他知道,杀死他父母亲、屠杀他狼群,剥下他父亲的皮毛披挂到人身上的两脚兽们也都在这里。而找到张九,能帮助他以最快的速度锁定是哪些人参与了对他们狼群的围剿。 他无意屠杀。因为他很确定他的父亲绝不会放过狼群的敌人们,势必也让他们经受了同样惨烈的损失。 只是,他需要对自己那些尸骨无存的族狼们有所交代而已。 他父亲的皮毛已经找到了,那么他别的族狼呢?是否也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披挂在某个甚至没有沾染血腥味的两脚兽身上? 只是这个聚落气味实在驳杂,不同的两脚兽、畜类、火油味以及食物和金属的气味交织,又都紧凑在一起,让他格外难辨别其中某一个人的气味。 狼都会尽量保持身上的洁净,不产生太大的异味,以防捕猎时惊动猎物。 但两脚兽这种干脆让各种气味拧在一起,达到某种程度上掩护作用的方法说不得也有可取之处。比如现在,小狼就完全没有办法精准锁定自己的目标。 他龇了龇牙,白色狼脸上流露出几分烦躁。 再加上他不善辨别两脚兽的脸孔。若是体型上区别很大,他还能分辨一下。奈何他印象中的张九颇类似野猪,但这聚落里像野猪的看着可不少。 属实抓瞎。 而系统,更脸盲,它全靠数据库和标记点才能辨别人类。 这会儿距离过远,张九还没有任何突出的特质,泯然众人。他之前也并没有特地将他记录在案。同样是抓瞎。 系统储存人类形貌是要占数据库内存的,而他的数据库内存依托的是宿主正常情况下休眠的那部分脑器官。虽然有着很大的利用空间,但那毕竟是有限的。所以不重要、过时的信息和内容必须定期销毁。 另外,哪怕是数据储存好了,想要能够实时调出,还需要另外设置警报功能,即时刷新标记。这些可都是需要保持长期能量消耗的。 虽然记录一个人并不费事,也没有那么费能量。但是积少成多,不能忽视,所以系统从来不会多占用任何一点‘内存’。 张九,先前显然是不配得到系统注意的。 就是没想到居然还有需要用到这个人的时候。系统感叹了下世事无常。但他并不打算更改自己储存与销毁数据的方案。如果他将宿主见到的每个存在都保存下来,估计再过百年,他就要侵占宿主日常活跃的脑器官部分了——那会很糟糕的。 小狼从系统这里得到了一堆懂得不多的解释,只知道系统也没辙。只能老实继续蹲守。 万幸狼群蹲守猎物这一套,小狼还是非常习惯的。 城外聚落里有着许多让小狼觉得危险的气息,系统也粗略地反馈了营区里有许多能够捕捉的能量目标。完全属于高风险高收益了。 只不过这里门口的守卫比城门口还要森严,想混进去,难。 小狼远远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进出这里的两脚兽人手一个木制的小牌儿,上面用红色的颜料刻写着什么。 他不由啧了一声。翻过之前的小册子,他大概也猜到那些小牌子起什么作用了。 这些个两脚兽,五感不灵光,就尽搞些花里胡哨的。 小狼有些郁闷地扒拉了下脚下的岩石,拉出几道长长的白痕。 当天,小狼没有回城。之后的八天也都没有回城。 除了肚子饿得时候出去捕猎,其余时间他都在聚落周边蹲守。白天,他会在聚落外观察,晚上,他会伺机通过打地道的方式进入聚落内,对那一个个的布篷进行摸查。 其实第一天晚上他就有收获。 被系统标注为东三营的布篷内有一个两脚兽肩甲里垫的就是狼皮。有所发现的时候,他的牙齿已经悄无声息地悬在了那人的喉管上方。那人深睡时口鼻间的呼吸都喷到了他的眼睛上,让他眼睛和胸口都滚烫了起来。 是系统扯着嗓子发出极为刺耳的报警才让他停下了动作。 系统告诉他,围剿狼群的肯定不止这一个人。如果能提前找到张九更好,如果不能,这一个营帐一个营帐排查下去,肯定能发现更多参与围剿的人。如果第一天晚上就打草惊蛇,恐怕之后再想要进营区,就难了。哪怕是以狼的形态也难。 他沉默了许久,才将其实还略带圆钝,尚未如父母亲般尖利的牙齿从那人的喉管上方移开了。若真的咬下去,恐怕他要磨许久才能彻底咬断眼前的脖颈。 那天晚上,他没有继续在营区内摸查,只是在山林里追着月光的轨迹跑了一整夜。 他不清楚胸腔里胀满的滚烫从何而来。他以为,他只是过来寻找,寻找自己族狼留下的痕迹,将他们仅存的部分都找到也就罢了。 物种竞争,适者生存,山林的法则。他都清楚,也理解。 父母亲也从来不会因为族狼的死去而去杀死猎物外的任何生物。 那他之前几乎直接咬下去的动作是为什么呢?他并不饥饿,也不缺乏能量。两脚兽也不在他的食谱中,不是吗? 他在山林里跑了一夜,没有答案。 之后几天,他如常蹲守,入夜后就进入营区按部就班的摸查。而系统的标注中,已经有了三个红色的标记。 其实在适应了几天营区的气味后,他就锁定了张九所在的营帐。但他并没有直接去找张九,依旧是按部就班的,一个一个营篷的摸查着。 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单纯的,这么做了。 只不过再没有如第一夜时那般不受控地想要直接咬死一个人。 第八天的时候,他就将营区内所有的营帐都摸清楚了。 系统红色的标注一共有17个。而他族狼的皮毛、骨骼、牙齿甚至还有些残余的肉干,在许多个营帐内都有存在。皮毛的完整度可能是最高的,其余都太过细碎。 第九天,他没有离开营区周边。入夜,也没再进入营区。 他只是趴卧在第一天来时的石阶上,将下巴放在叠起的两只前爪上,静静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面火光煌煌、井然有序的人类营区。几蔟篝火旁,有正休息的士兵围坐,吃饭、喝水、休息、说笑。 而系统扒拉着营区完整且详细的地图,看着上面的17个红色标注,不存在的数据心脏莫名突突地。 他这些天在宿主脑海里逼逼叨的频率都大幅降低了,数据流堵塞,他杀了好几次毒都没有用。哪怕能量跑的跟池子整个底儿掉似地,他也没敢让宿主回城获取能量。 第十天,小狼依旧没有离开。 系统精打细算着能量,估算着还能挨多久,他就必须要提醒宿主去获取能量了。 他将所有红色的标注都设置了报警信号,当两个崭新的红色信号接近的时候,他一个激灵就给宿主弹出了地图。 营区南边,有两个红色标注正在靠近,中间儿还夹着紫金色的,灰色的…… 系统欸了一声,‘宿主,咱的大目标居然出城来营区了。’ 趴着一动不动的白色幼狼耳朵轻微甩了下,目光穿透面前半透的地图看向营区南边。 没多久,那一行人在小狼眼中就越来越清晰了。近了,已经足够小狼看清所有人的脸孔,他微微眯起了双眼。 他认不清人,却莫名认得那紫金色目标的脸。很稀奇。 打头的目标裹着黑色的狼皮大氅。十日不见,消瘦的更厉害的身体裹在大氅里竟愈发颀长,似乎又高了那么几寸。而那好像又变小了的脸孔上飞着两抹不健康的潮红,印在颧骨上,莫名有几分艳丽的模样。 只是那脸衬得垂在他肩头那黑色的狼首更加压抑,更加巨大,更加危险。 他眼神平视前方,面上没有什么表情。黑色的眸子极淡漠又好像藏着些火热的情绪。他竖着简单的高马尾,垂在身后,顺着身下马儿的脚步轻微晃动着。 他骑得是一匹白色带花斑的马。马鬃紧紧扎成漂亮的辫子垂坠着,身下的马鞍在狼皮大氅的掩盖下遮遮掩掩露出深褐色的皮革。 花白的马儿步伐平稳,近乎炫技。奈何他背上的人却轻微得摇晃着,好像失了根的萍,东西南北无序地摇着。又或者是腰上没有用力,随意晃荡。 小狼站起身,没什么情绪地看着他的目标,看着他身上那好像只是在安静沉睡的黑色巨狼。 抵到营区门口,目标身后紧跟着的六人率先下马。一左一右,本是两个红色的要挤到前面,其中一个却没挤过灰色的,被推到了旁边。 一红一灰,一左一右,将马匹上的人扶了下来。 小狼眼尖地看见那人下马的瞬间,身体晃了晃,幅度很小,很快就又微微仰着下巴,站得笔直了。 他扬了下下巴,身边红色的人抢在了灰色的人之前对营区门口的守卫大声呵斥了起来:“羡王殿下亲临,还不让你们将军出来迎接!” 营帐门口的守卫脸色不是很好。他中规中矩行了礼,起身,低着头,背却直,“烦请殿下出示引牌。军营重地,无引不得出入,还请殿下|体谅。” 赵晁笑了一下,“是吗?” 红色标注脸色非常不好,一步上前:“放肆!整个北城都是羡王殿下的封地,你区区一个营区守将居然也敢拦着殿下视察守军?你们怕不是要造反!” 守将脸色更黑了,却依旧半步不退,“大人言重了。北城大营也是边军大营,军事重地,规矩森严。若谁出现在门口都说自己是羡王殿下就要直接闯营,那众将士恐怕才是真的要犯了大忌讳了。” 红色标注的人眼睛瞪得非常大,嘴里急速崩出更多话来,声音也越来越大。 像某种虚张声势的弱小猎物,小狼移开视线,还是去看自己的目标。 赵晁站在那里百无聊赖,奇怪地,他又察觉到了熟悉的灼热视线。他对这种异样的视线更为敏锐了。 不由地,他半抬头,遥遥远望。 远处山壁一处凸起的石阶上,一抹银白色若隐若现。 他皱起眉毛,什么东西?高烧让他思维缓滞,他费力地去分辨那是什么。不期然好像看到了一双微微泛绿的兽瞳,跟幻觉似地,好像是清晰的,又好像只是他烧糊涂了。 只不过那瞬间,他混沌的大脑陡然就清醒了。但再去细看,那里又什么都没有了。 他背后出了层薄汗。仿佛在刚刚那瞬间面对了极危险的东西。 ……难不成,他真的发癔症了?他可没这个病根儿。是谁给他下了药? 是谁呢? 他垂下头扫了眼身边所有人,随后一哂,没忍住,扯起嘴角乐了。 笑死,所有人都有可能。 哈哈。 赵晁:):我能说什么呢,哈哈。 ———— 实不相瞒,我也是很想每天更新的。我每天都求自己最好是能日更一万,天天码字。 我都想跪下来求自己快写吧,但是我有什么办法……我什么办法都没有,呜呜呜呜呜——[化了] 我是个小废物,还容易玻璃心,状态时好时差,一会儿觉得自己天下第一,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只是一坨人形的shift。 我有什么办法,啊……救救我。[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第 2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