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丈夫他要杀道证妻》 第1章 绑定天道系统 1. “他日若有我再起之时,我会杀了你,朱玉。” 朱玉意识尚未清明之际,耳边先响起这冰冷的骂声。 谁在这现代社会喊打喊杀? 她猛地睁开眼,四周是一个古色古香的奢华厢房,大红灯笼、大福字画,显然是一个婚房。 朱玉低下头,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男人的腿上。 男人面目如玉,面色潮红,他身着一身整齐的白衣,此刻却衣衫不整半褪至肩膀。 他躺在床榻上,敛目盯着上方的朱玉。 朱玉自己穿得却严严实实,浅粉色的裙摆交叠在男子褪下的白衣上,互相纠缠。 花季少女、玉面君子,姿势亲近,气氛暧昧。 明明应该如此旖旎的一幕,可这男子的眼神实在冰冷无情,四目相接时,朱玉没感觉到星点的爱欲,只感受到他眸子里的恨意,和超然于物外的漠然。 “今日,要么你杀了我,要么,我日后定会将你挫骨扬灰。” 男子又冷冷丢出一句话,语气轻而淡,就连嘴部的动作都很小。 不像威胁或是放狠话,到更像在阐述一个他笃定的事实。 熟悉的台词落到朱玉耳朵里,她脑子里轰得一声,倒吸一口冷气。 ——她穿越到书里了。 五分钟前,她还躲在被子里熬夜看这本男频修仙小说,看到男主谢知则杀妻证道后,大呼痛快。 没想到,五分钟后,她自己就成了要被谢知则杀掉的妻。 其实杀妻证道一事实在不妥,作为生活在现代的女性,大部分时候,朱玉并不喜欢看这种类型的文。 但奈何,男主谢知则实在对她胃口。 清冷的无情道剑修,克己守礼,对人对事从来漠然,一心求剑求道,虽为草根出身,但最终攀至修仙界巅峰,成了天下第一剑修。 龙傲天一路开挂的小说太平淡,没人看,于是作者给谢知则安排了一个天大的坎。 ——与朱玉同名同姓的恶毒女配,朱家大小姐。 在谢知则尚是一个草根剑修之时,朱家大小姐就看上了他,凭借着家族在修仙界的垄断地位,朱玉对谢知则进行了一系列非常经典的“强取豪夺”。 包括但不限于:在路上看到他直接让人抓回来、把他关在自家院子里豢养虐待、强迫他与她成亲行夫妻之实…… 而朱玉的下场也非常经典。 被龙傲天男主杀妻证道,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一想到小说里关于朱玉之死的细节描写,朱玉浑身一个激灵,再次与身下的男人四目相接。 ——谢知则。 未来的剑君此刻正面色潮红地躺在她身下,他浑身发软,惟有那双眸子清明,此刻,他的视线正像剑气一样划在朱玉脸上。 朱玉被看得脸上一阵刺痲之感,她闭目避开神谢知则的视线,在心里怒斥自己为什么非要熬夜看小说,忽然,一道机械音在脑海响起。 【检测到新宿主来临,已为您成功绑定天道系统,请宿主协助谢知则完成杀妻证道指标。】 朱玉:? 朱玉:“什么天道系统?” 【由于宿主了解原作剧情,故拥有了天道的属性,但由于宿主修为低下,并没有天道的权能。】 【宿主按剧情完成谢知则的杀妻证道指标后,就可以拿到天道权能,飞升仙界。】 朱玉:“杀妻证道……可现在的剧情我和谢知则已经完婚了,我是他妻子啊。” 【是的。】 朱玉:“然后你刚刚还说,我是天道。” 【是的。】 朱玉:“你要不要听听看你在说什么,他又要杀我又要证我,这对吗?” 【换个角度看,这代表您既不用体会修炼的辛劳,也不用感受被杀的痛苦,最后还能飞升仙界。】 朱玉:“……这么好的事情,原主,或者说上一个宿主,为什么跑路了?” 【……】 朱玉:“是因为谢知则很难搞定对吧?我看过原作,此人性格古怪,除了练剑什么都不爱。” 【……】 朱玉:“喂?喂?” 系统下线了。 朱玉叹出一口恶气,回过神来时,谢知则已经闭上了眼。 他现在不仅是脸部发红,而且整个身子都泛着令人遐想的嫩粉色。 二人肌肤贴合的地方,谢知则的体温烫得吓人,隔着几层布料依旧像烙铁一样灼烧着她的皮肤,烫得她大腿也发紧。 空气中弥漫着他身上清冽的玉兰香,混杂着情蛊催发出的甜腻气息,钻进鼻腔,让她一阵头晕目眩。 朱玉心里咯噔一声,大概猜到了现在的剧情。 ——原主在大婚当天给谢知则下了情蛊。 此蛊可谓阴毒,分为子蛊和母蛊,每月必发作一次,一旦发作,若服用子蛊之人不在三日内与持有母蛊之人贴合,那便会爆体而亡。 作为一个冷心冷肺之人,谢知则自然是不通情爱,也不屑于情爱。 虽说这个蛊在前期就已经被谢知则破除,但对他造成的羞辱让他记到了结局,是让朱玉死状凄惨的最主要原因。 完蛋了。 来晚了。 极端绝望之中,朱玉生出几分冷静。 她默默从谢知则身上爬下来,走到桌边接了两杯茶,一杯自己仰头喝尽,一杯递给了闭目的谢知则。 “喝不喝。”她心有点死了,问出来的话也有些冰冷。 谢知则缓缓抬了抬眼皮,半阖着眼看她,没说话。 不喝算了。 朱玉自己也心烦意乱的,收回手的动作快了些,谢知则却在这时候抬起了手,二人的手臂打在一起,茶水尽数撒在谢知则的胸口上。 伴随着朱玉一阵惊呼,谢知则整个人愣住了。 他身上本就只剩一件薄薄的中衣,茶水一撒上去,中衣很快被浸透,紧贴在他沟壑分明的胸膛上,若隐若现地勾勒出某处饱满的嫩粉。 朱玉脑子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她感觉自己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她猛地移开视线,却发现那副嫩粉的春景已经烙印在了脑海里。 看小说的时候没看出来,原来谢知则这么清冷一人,身材却这么给力。 朱玉:“……” 谢知则:“……” 朱玉:“我不是故意的。” 谢知则咬牙切齿:“朱、玉。” 他虽浑身无力,但催动灵力扣住朱玉的手腕还是不在话下。 朱玉先是感到手腕一烫,然后一紧,整个人被带着往下,接着,她吃到了人生中第一个巴掌。 力度很小,没有声音的巴掌。 因谢知则没有太多抬手的力气,这个巴掌最终只落在了朱玉的锁骨处,留下了一小块红色。 比起惩罚,更像羞辱。 “一个女子。”谢知则用尽浑身上下的力气,恶狠狠骂她,“怎可如此……不要脸。” 他生气的时候,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好似蝴蝶振翅。 朱玉登时感到了委屈。 她刚穿越来,什么都没适应,绑架谢知则的不是她、虐待谢知则的不是她、就连情蛊也不是她下的,而且方才她都说了不是故意泼他的,谢知则为什么这么不讲道理? 好想打回去。 可是这人是男主,打回去了,之后只会受更多的苦。 气鼓鼓的朱玉气鼓鼓地将外衣脱下来再气鼓鼓地披在谢知则湿透的前胸上。 谢知则眉头一皱,显然没懂朱玉这个行为的意义。 “何意?” 朱玉没理他,转而去房门口,差人去拿一套干净的男子衣服过来。 门口的侍女名唤秋澜,她见朱玉脖子到锁骨的一块红痕后,坏笑着调侃:“大小姐搞定谢知则了?奴婢这就去拿衣衫,您先去西厢房吧,哪里还有好几个小仙君等着您呢。” 西厢房?小仙君?还是好几个? 朱玉一愣。 原作里只着重描写了谢知则在朱家的清苦,却少有关于朱玉这个恶毒女配的描写。 现下,听了秋澜的话,朱玉才意识到,原来原主这么……荒/淫/无/道。 朱玉连忙拉住蹦蹦跳跳要离开的秋澜,“你让他们先走吧,我今天没什么心思了,待会你把衣服放在门口就好,无论里面传来什么声音,都不要开门。” 秋澜不解,正准备发问时,却忽然看见屋内的床上谢知则披着大小姐的外衫坐了起来。 秋澜恍然大悟:“哦!大小姐今日是想和谢知则享受二人世界,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找人用术法封了这屋子,定叫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朱玉觉得她显然是误会什么了,但也懒得去解释,只是关上了门,走向了房内的谢知则。 她想好了。 既然系统已经答应她在剧情走完之后能让她飞升,那她咬咬牙,助谢知则杀妻证道也不是不行。 那现下要做的,首先就是替谢知则解这第一次的蛊毒,然后,坐实谢知则妻子的这个身份,助他修炼。 朱玉停在谢知则的床前。 “谢知则。”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叫他。 “我帮你解蛊。” 谢知则冷哼一声。 “冠冕堂皇。” 朱玉没得反驳,对谢知则来说,前一炷香前还在强制爱他的刁蛮大小姐,突然变得这么乖,他肯定是不信的。 得拿出行动,让他相信自己。 这样想着,朱玉的手,探了过去。 谢知则着实吓了一大跳。 他不自觉弓起腰身,闷哼一声,侧头看向朱玉,正准备拧眉发怒时,却看见了朱玉格外坚定的一双眸子。 谢知则一怔。 印象里,他从来没有见过朱玉这个表情。 那双浑圆的杏眼里,不掺杂任何的**,或是平常的戏谑,在朱玉现在的眼睛里,他只看到了严肃和责任感。 仿佛她现在做的事是什么开天辟地的大事情,容不得一点儿女私情。 谢知则:……? 因着刚才谢知则的一巴掌,朱玉还生着闷气,一句话不肯讲,手下的动作也没个轻重。 要死了,这解蛊怎么比摇奶茶还累。 做着做着,她想起奶茶店里摇奶茶的店员,不知道为什么,她把自己气笑了。 然后,她又想起暴打柠檬茶的店员。 她又笑了。 谢知则:……?? 事情诡异到了极致。 明明是很暧昧的事情,在朱玉的手下,却变成了现代奶茶店大赏。 她的脑海里闪过很多品牌的奶茶,一边晃神想穿到书里的自己再也喝不到了,一边加速手上动作。 随着她的动作,房内逐渐聚集起由剑意化成的无形杀气。 朱玉却浑然不知。 挂着的灯笼被四溢的杀气吹得东倒西歪,张贴着的囍字字画被杀意撕碎,纷落的红色碎纸飘到了朱玉脚边。 伴随着一道深蓝色雷电劈在床沿,谢知则咬住唇,声音被雷声覆盖,有温热之物落在朱玉裙摆。 他脸上潮红褪去,可取而代之的,是他的眸子变得浑浊起来。 朱玉被雷声吓到,这才发现身边已然堪称电闪雷鸣,刺骨的剑意抵在了她浑身。 “好笑吗?”谢知则低低问。 朱玉:“啊、啊?” “好笑吗。”他又问,这一次的语气比上一次重一些。 朱玉反应过来了:“我刚刚不是在笑你,我是……” 话音未落,谢知则忽然附身凑近,用脸靠近朱玉方才被他打到的锁骨。 谢知则的鼻子尤其挺拔,二人明明隔了一段距离,谢知则的鼻尖却依旧能抵在她皮肤上。 鼻息和鼻尖一起袭来,滚烫的陌生触感。 有电流从接触到的地方窜至全身。 朱玉愣愣看着谢知则,后者抬眼看她时,眉眼黑白分明,像一幅笔画锋利的水墨画。 他的眸子里有正在翻滚的、即将失控的东西。 朱玉呼吸一滞,心道大事不好。 这情蛊不仅没解,还让谢知则失控了! 不行,得先离开他,让他自己冷静下来。 朱玉急中生智,立刻跳起来,跑到门口呼唤秋澜开门。 然而,先前,正是她自己嘱咐的——无论里面传来什么声音,都不要开门。 秋澜听到了朱玉的呼唤,但她也知道主子给谢知则下了情蛊,谢知则的命现在是掌握在主子手上,定是不敢对主子造成伤害的。 主子的呼救,不过是他们的某种玩法罢了。 这样想着,秋澜甚至悄悄远离了门口,避开偷听主子房事的嫌疑。 屋里的朱玉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嗓子都哑了。 “帮我。” 谢知则的声音冷冷响在背后。 朱玉背上渗出冷汗。 她缓缓回头,没看见谢知则的脸,但是贴上了他滚烫的、泛着茶香味的胸口。 “解蛊。” 谢知则将她笼罩在他的阴影下,轻轻圈住了她的手腕。 然后,他抓着她的手,往自己的锁骨处,落了一巴掌。 这个巴掌发出清脆一声响,是带了些力道的。 但朱玉的手掌不痛,是谢知则用灵力护住了她。 朱玉目瞪口呆。 她知道谢知则此人讲究公道,却没想到,他这公道来得这么快。 他气恼的时候打了她,他就让她也打回来。 堪称恪守规则,公平公正到了极致。 谢知则的锁骨处很快起了一大片红痕,清冷的气质染上些暧昧的痛感。 “朱玉。” 被喊到名字的朱玉吞了吞口水,明明已经不再发红的锁骨处却忽然开始发烫。 “能轻点吗?”朱玉为自己争取最后一点权益。 谢知则用行动回答了她。 ——不行。 再次被压回床榻上时,朱玉二十多年的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2章 我是他妻子啊 2. 第二日醒来时,朱玉恍惚了一阵。 雕花窗外是昏黄落日,稀薄的阳光撒进屋内,照出漂浮的浮尘。 她这一觉睡得踏实,整整睡过了一天。 屋子里的灯笼和囍字字画已经被撤走,厢房里干干净净,恢复成了以往的样子。 原主本就只是借着结婚的名义强迫谢知则和她行夫妻之实,所以二人没有举办婚礼,婚房更是随便,只用朱玉的房间随意装点而成的。 老实说,昨晚比起结婚,更像是原主为了刺激而举办的某种play。 谢知则自然也感受到了这一点。 所以昨晚气恼到极致,放了狠话。 可后头情蛊失控,却不是原作剧情了。 朱玉一想到昨晚的事情,又是一阵头昏脑涨。 她没想到谢知则此人,不通情爱到了可怕的地步。 本该早早就解决的失控问题,硬是被他拖了又拖,直到拖到后半夜,他的动作也只停留在吻,完全没有下文。 朱玉被他吻得嘴唇都发麻了,开口想提醒他该怎么做,可谢知则却根本听不进去,执拗地、甚至略带一些偏执地,不断地吻她。 失控的谢知则她惹不起,只好被动承受着他并不成熟的吻。 朱玉已经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失去意识了,估计是天降蒙蒙亮时,她在迷迷糊糊之中,直接被谢知则弄睡着了。 清冷剑君在此方面显露出非常人所有的笨拙,朱玉大概知道为什么他会被原主欺负这么久了。 因为他又傻又固执啊! 思绪纷乱时,外头响起谨慎的敲门声。 “大小姐,您醒啦?奴婢带着人进来了?”秋澜的声音。 朱玉思绪还乱着,不想看到太多人:“就你进来吧。” 秋澜自己端着水盆,进来替朱玉沐浴更衣。 “昨日主子好生威风,今早谢知则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站都站不稳了,还得扶着墙走呢。”她开始例行夸赞。 朱玉:“……” 那不是她干的,那是谢知则这个呆子自己干的。 “老爷从南疆带回来的情蛊真不错,能把他这样一个清高孤傲的人拿下。” 朱玉:“……” 拿没拿下谢知则不知道,朱玉倒是拿下一个莫名其妙的天道系统,虽然它现在消失了。 平常说这些话题,朱玉都会开心地赏她几个灵石,可今日不知怎地,朱玉的脸色被越说越难看。 秋澜正欲继续开口,朱玉叹了口气,幽幽道:“我们换个话题吧。” 秋澜眨眨眼。 总感觉主子昨天大婚之后就有点变化了,是错觉吗? 压下心里的疑惑,秋澜言听计从,换了个话题。 “无量峰的人过几日就要来天香城收弟子了,那长老和大师兄都会来朱府探望,主子今年有兴趣吗?” 无量峰三个字一出,朱玉立刻想起了原作剧情。 七日后,朱家会遭遇一个魔物的袭击,谢知则趁乱冲破朱家的囚禁,当着无量峰之人的面斩下魔物,而后直接被长老钦点,带回了无量峰。 那没来得及解的情蛊,让谢知则不得不每个月回来朱家一趟,成为他初期修炼升级的最大阻碍。 朱玉自己是不想给谢知则添堵的,她巴不得立刻解除情蛊送谢知则得道成仙。 但这个情蛊在原作里是靠谢知则自己的金手指解的,现下金手指还没解锁,她一个恶毒女配,没办法提前推动剧情。 所以……有什么办法是能让这个情蛊不成为谢知则修炼的阻碍吗? 朱玉再次陷入沉思。 秋澜见场子冷了,又继续道:“大少爷今早也从上梁回来了。上次主子抱怨气血不好,大少爷给主子带了好多补品,还有主子点名要的七彩珍珠首饰,大少爷带了满满一箱,主子今日要戴着吗?” 秋澜口中的大少爷,是朱玉的哥哥,朱齐。他在原作里同样是个脸谱化的恶毒男配,朱玉对他印象不深。 可听秋澜这句话,朱齐该是特别宠溺妹妹的好哥哥。 她忽然想见一见他本人。 “哥哥现在在哪?” “大少爷听说主子和谢知则昨晚大婚,气得将谢知则关进水牢里,这会估计还在打他吧。” 朱玉蹭地一下站起身子,还没来得及别簪子的盘发瞬间散开,乌发像墨水一样洒在嫩粉色的外衫上。 糟糕! 她都忘了,剧情没有写到的地方,朱家的各个人会轮番上阵,时时刻刻折磨谢知则。 “主子,你去哪啊,只换了衣服,头发还没弄好……” 秋澜的话被朱玉甩在身后。 哥啊,别打了,给你们老朱家留点好感度吧! 朱家作为修仙界有头有脸的世家大族,仙府近乎占了五分之一的天香城,水牢安置在府里最西边一处独院的地下,还好朱玉今早待在了西厢房,莫约半柱香后,她就赶到了水牢。 阴暗潮湿的水牢格局方正,四周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刑具,中间是一块用灵力隔绝出来的透明水牢。 谢知则正被封在透明水牢里。 他依旧穿着昨日那单薄的白色衣衫,乌色长发藤蔓一样四散在水中,身上没有一块好肉,伤口被水泡得发白,不断溢出丝丝血迹,将水牢都染成触目惊心的殷红。 而朱齐正在站在水牢的正东方,左手捏诀,将灵力化成十支水箭,气势汹汹地浮在水牢上方。 “一个乡野孤儿,妄图嫁给朱家大小姐,攀龙附凤?” 朱齐说这话时应当是气恼到极致,浮在上方的水箭都因为他的情绪而颤抖。 “今日便让你看清楚,你谢知则和我们朱家的差距!” 水箭蓄势待发。 朱玉气喘吁吁,撑着膝盖,铆足全身上下的力气,吼道:“哥哥——箭下留人啊——!” 中气十足的一句话打破水牢剑拔弩张的氛围。 朱齐和接近昏厥的谢知则一齐看向了水牢门口的朱玉。 身着淡粉色襦裙的少女,披散的头发被阴风吹乱,她的小脸发白,可那双杏眼无比明亮坚毅,像某种被灵火淬炼出来的珠宝,看着绮丽到脆弱,实则坚硬无比。 “阿玉,你怎么来了?” 朱齐在看到妹妹的一瞬间便解除了水牢的禁锢,顺带收回了悬在空中的水箭。 他是不愿意让妹妹接触到这些血腥腌臜事的。 谢知则重重栽倒在水牢正中心,呕出一大口血,趴在地上,没了动静。 朱玉还没缓过劲,朱齐便乐呵呵地要扶着她出水牢。 “正好你醒了,哥哥带你去看上梁的珍珠,都是按照你的喜好挑的。” “哥哥,”朱玉握住朱齐的手臂,摇了摇头,“谢知则好像晕倒了。” 朱齐的笑容僵住:“他晕了便晕了,你……” 话音未落,朱玉已经挥开他的手,冲到了谢知则面前。 离得近了,朱玉发现,谢知则身上的伤势比她想象中得还要重。 少年的肤色本就偏白,如今更是血色尽失,惨白到透明,像一张被水泡烂的宣纸。 他似乎又比昨日瘦削了些,浑身湿漉漉的,打湿的发丝贴在额头和脸颊上,或许是因为失温,他整个人都在小幅度地颤抖,眉头紧锁,漂亮的喉结格外突出。 看着又破碎又可怜。 朱玉吞了吞口水,蹲下身子,正准备扶起他时,谢知则冷冷的声音,响起。 “看够了吗?” 谢知则抬起沉重地眼皮,直直看向朱玉。 四目相接,朱玉又从他眼里看出些漠然和恨意。 但现在的他太虚弱了,朱玉非但没感到害怕,甚至还从这种锋利与破碎中品出几分不该有的心动。 “怎么说话的!” 朱齐怒喝一声,一支水箭朝谢知则脸上飞去。 朱玉侧身,用身体护住谢知则:“哥哥!” 这时,秋澜带着一众侍女侍卫赶到,在看到朱玉扶着谢知则与朱齐对立后,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朱齐神色一凝,收回灵力,不解地看向朱玉:“阿玉,你要为了谢知则顶撞哥哥?” 朱玉真是有苦说不出。 她不是在为了谢知则顶撞朱齐,她是在为了朱家的结局考虑啊。 虽然原作没有详细的描写,但朱家确实是在谢知则强盛之后,灭门在了某次不知名的大战中,惟有朱玉靠着谢知则妻子的名义得救,活了下来。 看书时,她对霸道的朱家无甚好感,可她现在是朱家二小姐朱玉,她觉得,自己有必要给朱家一个好结局。 至少现在,要让朱家从不继续得罪谢知则开始。 “哥哥,先给他找个医师吧,他伤太重了。” 语罢,身侧的谢知则呼吸轻了些许,朱玉侧头看,撞进他一双无波无澜的眸子。 “你……”谢知则开口时不慎扯到嘴角伤口,他疼得嘶了一声,朱玉连忙劝慰道:“你先别说话,有我在。” …… 此话一出,站在朱玉对面的朱家一行人更是倒吸一口冷气。 没听错吧? 那个从小蛮横到大,娇气又自私的二小姐,竟然在保护人? 还是保护那个她捡回来的草包剑修谢知则? 这太奇怪了。 秋澜最是不解。作为与她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秋澜清楚朱玉的性格,这样一个霸道刁蛮的小姐,怎可能在乎一个男宠的生死? “主子……自从昨夜大婚后,您究竟是怎么了?” 朱齐听到大婚二字,脸上的厉色更浓,但对朱玉依旧温柔。 “阿玉,大婚一事我们知道你是闹着玩,哥哥和爹爹都不会当真的……你也别闹了,好不好?” “就是啊主子,大婚是假的,您还有那么多个俊俏的小仙君在等您,不差这一个谢知则呀!” 朱家人你一言我一语劝阻朱玉。 他们把朱玉当成沉迷情爱扮演游戏的大小姐,哄孩子一样哄着她。 可朱玉又何尝不是清醒的?她只是太清醒了,太知道这个谢知则将来会成为什么样的剑君,才不愿意让步。 “就算这个大婚是假的……” 她一句话没说完,那个冰冷的机械音突然响在脑海。 【警告,宿主需要谢知则妻子的身份,否则无法以完成杀妻证道指标。】 ……这系统这个时候就知道出来了?! 朱玉气不打一处来。 想好的话术被打了回去。 唉,本来不想把自己弄得这么恋爱脑的,没办法了。 她环视一圈脸上写满震惊的朱家人,深吸一口气,豁了出去。 “这个大婚不是假的。” 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劈在水牢,将朱家上上下下劈了个里焦外嫩。 朱玉全力扮出无辜少女坠入爱河的姿态,认真道:“我是谢知则的妻子,我要救他。” …… 沉默,无比诡异的沉默弥漫在水牢。 朱齐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平常太骄纵你了,”朱齐闪身到朱玉面前,发怒的他不复方才的温柔样子,满脸写着严肃,“今日之事,我会当没听到。” 说罢,他伸出手,想要将妹妹拽回怀里,远离谢知则。 朱玉摇着头退后,“哥,你别过来。” “不要闹了,过来哥哥这里。” 就在朱齐的手即将抓住朱玉手臂的一瞬间,一只瘦削的手臂,挡在了朱玉面前。 是谢知则,抬手,拦住了朱齐。 瘦削白净的手臂横在身前,朱玉看清上面新老交错的疤痕和伤口,闻到浓烈的血腥味下掩盖不住的玉兰香。 “她不想你过来。”谢知则低低道。 他这一下拦得实在太有礼貌,根本不像在对峙,而像在谈判。 没想到谢知则会护着她,朱玉先是一愣。 然后,她很快意识到,这是谢知则在一报还一报。 她刚刚护了他,那他现在就要还回她。 这君子之风,当真是要贯彻到他谢知则的方方面面。 “滚。” 朱齐恶狠狠准备打掉谢知则的手臂,正欲再牵朱玉时,一道深蓝色惊雷重重劈在他面前。 他猛地退后,堪堪避开那一道灌满灵力的雷。 方才站立的地方被劈出一个焦黑的小坑,若是不躲,朱齐肯定会受不小的伤。 “她,不想你过来。”谢知则又重复了一遍。 一个阶下囚男宠敢对朱府大少爷动真格,朱齐彻底被激怒,身上灵力聚集化作一条墨绿色的巨型水龙,填满半个水牢。 谢知则身后的朱玉完全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是为了调解矛盾才救下谢知则,怎么和昨日一样弄巧成拙,反而让他们矛盾加深了? 深蓝色的闪电和墨绿色的水龙分别占据水牢一角,蓄势待发。 两股精纯的灵力摩擦碰撞,迸发出来的威压让在场的其他人胸口发闷,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虽然谢知则现下表面是个练气中期,但依靠着金手指——精纯雷灵根,实战中,他是不虚筑基中期的朱齐的。 真打起来,只会两败俱伤,朱玉不想让朱齐背负这些。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这场冲突终止,还能顺便坐实自己谢知则妻子的身份? …… 有了! 朱玉猛然回身,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她抬起手,往谢知则的脸上打去。 啪! 巴掌声在水牢里发出清脆的回音。 两波人马都因为朱玉的行为,停住了动作。 水龙化成一瀑布的水,淋在朱齐头上,将他打湿透;谢知则的雷电落下来,劈在水牢墙上,击落各式刑具。 一时间,唰唰落水声、铁器落地声、众人惊呼声不绝于耳。 …… …… 谢知则右脸留下一块红色的巴掌印,方才的无波无澜碎成了满脸的不可置信。 朱玉第一次从他漠然的眸子里看到些委屈,转瞬即逝,像是她的错觉。 朱齐也愣住,完全没明白自家妹妹这是在做什么。 朱玉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装出一副严厉的生气姿态。 “怎么跟你大舅子讲话的,入赘就要有入赘的样子!” 谢知则:…… 朱齐:? 朱玉皱起眉头,又回身向朱齐作揖:“哥哥,抱歉,都说妻为夫纲,这次是妹妹教夫无方,这就带他下去好好管教管教。” 说完,她拉着谢知则的衣角准备要走,扯了一下,没扯动,是谢知则皱着眉头拒绝她。 都什么时候了,还闹小脾气? 朱玉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干脆大大方方一把搂住他的腰,用二人只能听到的声音呵斥,“别闹别扭,跟我走。” 谢知则十八年的人生里,没有试过被人碰过腰。 奇妙的酥麻从接触到的地方炸开,蔓延至全身,他浑身一僵,不知该作何反应,竟是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朱玉带走了。 朱家一行人还沉浸在朱玉莫名其妙的行为带来的冲击中。 直到湿透的朱齐被冷得一个激灵,他这才反应过来,狠狠叹出一口恶气。 他盯着朱玉和谢知则离去时留下的水脚印,愣愣道: “这……究竟是谁给谁下了情蛊啊?” 第3章 一报还一报 3. 夜幕降临,朱家仙府里亮起无数仙灯。 专供修仙者使用的仙灯,亮而不晃眼,其用灵力为燃料,八品灵兽毛作引,烧完一盏便要换另一盏,奢华至极,平常人家只会在重要的宴席上使用零星几盏。 但朱家却是把这种仙灯当做普通夜灯来使用,一点不心疼灵石。 真是奢靡。 仙灯铺满夜色,在地上亮出一片璀璨星河,幻梦一般不真实。 朱玉越发有了自己穿越到修仙世界的实感。 她的困意被这星河催生,打了个哈欠,一旁的秋澜立刻见缝插针。 “小姐,您都在门口等了一个时辰了,里头的医师还没有消息,要不咱们先去吃饭吧?” 把重伤的谢知则带回自己屋子里后,朱玉便喊来医师替他疗伤,而自己她把守门口,阻止朱家人继续过来虐待谢知则。 临走前,她发现自己肩上的流苏在方才的争斗中缠住了谢知则的发丝,正欲扯下流苏时,谢知则却率先抬手,切断了那缕发丝。 少年乌黑的长发留在了她肩上,朱玉愣愣回头,少年敛目垂眸,看不出半点情绪。 直到朱玉退出屋子,谢知则也没有看她一眼。 仿佛斩下青丝的不是他一样。 一个时辰过去了,屋内里头安静如初,没有一点消息。 “去和哥哥吃饭吗?他肯定还在气头上,我们不去触这个霉头。”朱玉搪塞,将那个流苏拿在手里把玩。 粉色的流苏缠着黑色的发丝,朱玉莫名想起谢知则在水牢里苍白虚弱的样子,心口一紧。 小说里一笔带过的地方,谢知则依旧在遭受着这样的对待。 难怪他会对朱家恨之入骨。 心疼他之余,朱玉更觉得心悸。 短短两日不到的相处,朱玉已经发现谢知则在“一报还一报”上近乎偏执的坚持。 他今日可以因为朱玉保护他而护着朱玉,那明日,就一定会因为朱家曾经对他做出的事情,而报复回朱家,报复回朱玉。 若是真想要完成任务,那现在朱玉的所作所为是远远不够的。 她得主动出击,对谢知则再好一点。 秋澜一边替朱玉捏肩敲背,一边劝慰:“大少爷怎么会和小姐计较!只要小姐撒个娇,他立刻就原谅小姐啦。哪像这个谢知则,两次三番拒绝主子。” “还有那几个喜欢主子的小仙君,特别是小孟仙君,长得俊俏嘴巴又甜,还是无量峰的内门弟子,前途光明,不比这个闷葫芦谢知则好多了?” 话音刚落,朱玉站起身子,走到房门口:“谢知则,你还在吗?” 秋澜:“……”合着她说的话主子一句没听进去? 房内无人回应,朱玉察觉到不对劲:“秋澜,帮我一起踢开房门。” 秋澜本想拒绝,可见朱玉一脸着急地抬脚踢门,她于心不忍,干脆用身子去撞门。 二人合力,房门被撞开,映入眼帘的,是瘫倒在地上的医师,和坐在床榻上,捂住心口的谢知则。 秋澜脸色一白,不由分说地骂道:“好你个谢知则,你怎么敢如此对待主子好心替你找来的医师!” 谢知则垂头轻轻喘息,没有理会她的唾骂。 朱玉见状,脸色也不太好看,她站在房门口,沉声道:“谢知则。” 被喊到名字的谢知则终于有了反应。 他缓缓抬起头,与一脸严肃的朱玉四目相接。 朱玉从他的眸子里看到一种自暴自弃的怒意。 她皱起眉头,不敢靠近,只是问道:“你还好吗?” 谢知则有一瞬的愣怔,而后,他迅速别开头,依旧没有回话。 朱玉叹了口气,她大概能猜到谢知则干了些什么。 无非就是担心她安排的医师会给他下药下毒下死手,所以才把他们击昏了。 谢知则的信任可真难获取。 “秋澜,差人把医师带走疗伤,门关上,出去守着。” “可是主子,他太危险……” “听话。” 房门吱哑一声关上,屋内陷入一阵沉默。 朱玉的西林别院占据府邸最好位置,僻静幽深,夜晚时连虫鸣和鸟叫都少。 更显得这沉默难捱。 最终,是朱玉先开口打破沉默:“你是怎么把他们放倒的?” “……” 哦,不说话。 “我能过去帮你上药吗?” “……” 哦,高冷男神。 朱玉有点没招了,想了想,从腰间的芥子囊中取出一柄蓝白色雪龙纹长剑。 “你不开口的话,这个就不还给你了。” 谢知则瞳孔骤缩。 宝剑名唤“霁雪”,剑身莹白,有蓝玉龙纹盘绕剑鞘,即便是朱玉这般毫无灵力的人拿在手里,剑都能散出雪白雾气,雾中偶有白色闪电乍现,透出一股缥缈的杀意。 这是他被朱家人收走的佩剑,也是父亲死前托付给他的传家宝。 “你拿它威胁我。”谢知则终于有了反应,咬牙切齿抛出这句话。 “不是威胁,”见他开了口,朱玉把剑抛给他,“是希望你保护好自己。” 霁雪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雪白痕迹,最终稳稳落在谢知则手里。 谢知则颤抖着手抚上冰冷的剑鞘,接触到的一瞬间,精纯的雷灵力将雪白雾气中的闪电淬炼成漂亮而诡谲的蓝色。 这才是霁雪本来的样子。 剑君爱剑如命,失而复得,合该是开心的。 “我现在能过去了吗?”朱玉问。 谢知则睫毛颤了颤,抬眼看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男的怎么这么难搞定! 朱玉在心里暗骂,脸上却扮出无辜姿态。 “想对我丈夫好一些?”她眨眨眼。 谢知则:“……” 就连霁雪都不够打动他了吗?还有什么是谢知则会在意的…… 朱玉眼神一亮,跺着小碎步把脸凑到他跟前。 “打回来吧。” 谢知则皱起眉头:“什么?” “我知道你还在气我刚刚做的事情,可我是为了你好。你要是实在气不过,就打回来吧。” 她说的是方才她甩谢知则巴掌一事。 少女亮晶晶的眼睛近在咫尺,嫩粉色的衣衫轻晃,从下午到现在都没时间盘起来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拂过谢知则的手臂。 像一颗毛茸茸的嫩粉色小草。 那股奇异的酥麻又找上门。 谢知则眉头锁得更紧:“你确定?” 朱玉愣了一下。 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撞进一双漠然的眸子里。 她当然不确定了! 这只是她退一步让谢知则心软的苦肉计,她以为君子如谢知则,见她率先认错,定是不舍得打回她的,到时候她再夸两句谢知则,今日份的好感度就刷够了。 可……可谁想到,他真真恪守公正到了这个地步。 怜香惜玉的道理,这些无情道剑修是真的一点都不懂啊! 朱玉强忍,挤出笑容:“我确定。” 算了,挨打就挨打吧,一个巴掌换一个好感,不亏。 离近点,谢知则抬手的角度不够,就没那么痛了。 这样想着,她闭上眼,又将脸凑近了些。 少女身上的甜香扑面而来。 谢知则半阖着眼,静静盯着面前脸都皱成一团的朱玉。 从昨天开始,他就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上个月,他与妖兽大战后,灵力被封印大半,极度虚弱时,朱玉收走了他的佩剑,吩咐朱家人将他绑回府邸,开始了对他无尽的折磨。 虐待、成婚、情蛊,这其中的任何一件事都足够谢知则恨她一辈子。 他恨她恨到想要将她挫骨扬灰。 而他本可以这样坚定地恨下去。 可这朱玉现在的所作所为让他不够坚定了。 恨……还是恨的,只是挫骨扬灰的时候,谢知则可以考虑给她留半份骨灰,还她后续的恩情。 朱玉屏息凝神等了好一会儿,一直没等到谢知则的巴掌落下来。 她心脏跳得飞快,甚至怀疑谢知则是不是偷偷走掉,让她一个人傻乎乎地在这里站着。 正准备悄悄眯眼观察谢知则时,朱玉忽然感到有一个冰冷而坚硬的东西抵在了她的腰。 又麻又痒的奇怪触感,让她不自觉弓起了腰。 朱玉猛地睁开眼,谢知则抓着霁雪,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谢知则,拿霁雪,抵在了她的腰。 他一双凤眸永远都是这样平静无波,仿佛做出奇怪事情的人根本不是他。 腰本就是人薄弱的地方,用手揽略显冒犯和暧昧,可用剑鞘贴住,却在暧昧之中,交缠些莫明的杀意。 “你、你这是在干吗?” 被剑鞘贴住的感觉实在奇妙,朱玉没有体会过,她无措地看向谢知则。 “我在打回来。” 朱玉眨眨眼,十分不解。 谢知则依旧面无表情,稍稍将霁雪抬离她腰际,而后又轻轻地拍了下来。 像是被细小电流击中,酥麻从腰蔓延至全身,朱玉感觉自己从脖子到脸瞬间发烫。 她大退一步,愣愣捂住自己的腰,“我说的不是这里啊!” 谢知则没接话,平静地盯着朱玉。 “而且我什么时候碰过你的腰……” 话说到一半,她这才想起来,在水牢临走前,她一时着急,直接拦住了谢知则的腰。 朱玉颇有些难以置信。 难道对谢知则来说,揽住他的腰比打他一巴掌更过分吗?! 这人有病啊! 她正欲发作,转头只见谢知则已经收回视线,跟个没事人一样,捡起地上的草药开始自己包扎起来。 朱玉气鼓鼓地盯了他一会儿。 然后,一个可怕的念头,攀上她心间。 ——谢知则,不会是,不舍得打她吧? 此念头一出,朱玉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会的不会的,谢知则遭受了朱玉这么久的折磨,不可能不恨她。 她还是不要自己加戏,以免之后玩火**。 朱玉莫名感到几份窘迫,“那你上药,我先走了。” 她没想过谢知则会回应,脚步匆忙了些,却在推开房门时,听见谢知则低低道了一句,“谢谢。” 嗯?没听错吧?谢知则谢谢了她? 她正欲回头确认谢知则的表情,门口,一个身着绛紫色丝绸长衫的小仙君,叫住了她。 “小玉,你两日不来见我,我好生想你呀。” 朱玉动作一顿。 月光下,小仙君黝黑的皮肤散发出旖旎的光泽,一头卷发及腰,狭长的眼睛里装着墨绿色的瞳孔,像豹子一样健美。 原主的记忆跳进脑海——孟秦浩,朱玉的狐朋狗友之一,游戏人生的风流浪子,万花丛中过,别人片叶不沾身,而他是片叶不留。即便是荒淫无道如朱玉,在他面前也得甘拜下风。 朱玉眉心一跳,还没想通他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就见秋澜的小身影躲在了不远处回廊的柱子后面。 秋澜喊来的。 现在不能让他刺激谢知则,必须坚定阐述她是谢知则之妻的立场。 “……我现在成亲了,最好还是不要单独见面。”朱玉冷傲退浪子。 听罢,孟秦浩脸上的笑意更浓。 “哦~是说你和谢知则玩得那个家家酒?没事,我不介意加入呀,做小玉的三儿,也是别有风味。” 孟秦浩的话让朱玉这个现代人都雷得里焦外嫩,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谢知则是你木楞老实的丈夫,我是你娇俏嘴甜的三儿,这个本子好,我在市集上见过。” “……” 朱玉还没来得及开口反驳,身后忽然飘来一股冷飕飕的阴风,将她推出门外。 啪地一声,房门死死合上了。 “啧啧,原配还是个清高的主,不想看我们行腌臜事。”孟秦浩还在输出。 朱玉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疼:“你别说了,我这在干正事呢!” 她拍起房门:“谢知则!你别听他瞎说,我是真心待你的,我们夫妻之间绝无第三者啊!” 孟秦浩还在把这事当做玩笑,他笑眯眯地缠上来,揽住朱玉的肩膀。 “小玉今日真是认生。” “别碰我!” 陌生的男人大大咧咧贴过来的感觉并不好受,朱玉甩了两下,没甩掉孟秦浩。 忽然,一道凌厉的深蓝色电弧毫无征兆地从门缝中窜出,噼啪一声打在孟秦浩的手背上,留下焦黑痕迹。 门伴随着孟秦浩的惊叫缓缓打开。 朱玉回头,只见谢知则笔直挺拔地立于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谢知则这是在替她教训孟秦浩? 这个想法在她看到他腰间霁雪后便迅速打消。 他只是在还她“归还霁雪”的恩情。 “他想当三,也算入赘吗?”谢知则问。 他这一问问得实在正气凛然,朱玉鬼使神差被他带进去,下意识回答:“是、是吧?” 谢知则点点头,转身,朝孟秦浩冷静道:“那按照规矩,你要挨她一巴掌。” 目瞪口呆的朱玉:…… 捂着手的孟秦浩:…… 躲后面的秋澜:…… 朱家哪来的这个规矩? 孟秦浩顺水推舟看向朱玉,表情无辜:“你丈夫好讲规矩。” 语罢,他把脸凑到朱玉面前,笑嘻嘻道:“来吧,奖励我吧。” 朱玉:…… 她当真眼前有点发黑了。 抬起来的手不敢落下去,谢知则淡漠的眼神、孟秦浩期待的目光,此刻像两把铡刀一样悬在朱玉脑袋上。 打下去恶心自己,不打下去,谢知则这个死脑筋又转不过来。 可她真的不想奖励孟秦浩,也不想用手碰他啊! 她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然后,一把微凉的剑鞘被塞入掌心。 “用这个打。” 谢知则将霁雪递给她。 剑君爱剑如命,如何会将宝剑随意交给他的仇人? 也只有谢知则,会为了规矩方圆,做出这种事情。 少年剑君眉目冷淡,棱角分明,似遥不可及的雪山。 威严、肃穆,不容拒绝。 朱玉想到刚才孟秦浩放在自己肩上的手,也忽然来了勇气,她攥着蕴含灵力的宝剑,用力一甩,只听啪一声,孟秦浩的脸上留下一道红痕。 孟秦浩:“哎呀,痛快。” 谢知则接回霁雪,点点头,承认了他:“你是三了。” 孟秦浩挠了挠头:“嘿嘿,谢了。” 朱玉:…… 【恭喜宿主进一步巩固谢知则妻子身份,离完成杀妻证道指标更进一步。】 她听着脑海里的机械音,又看看眼前这两个一本正经的神经病,终于忍不住在心里咆哮—— 这朱府里还有正常人吗?! “你们……”朱玉气不打一出来,话出口的瞬间,眼前忽然猛地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软倒。 她意识到,这是一天水米未进的自己,低血糖犯了。 …… 在这种荒谬时刻晕过去吗,也太没面子了。 彻底失去意识前,朱玉感觉自己栽倒进了一个微凉柔软的怀抱。 有白玉兰香萦绕鼻间。 她抬头,无力而愤愤地瞪了谢知则一眼。 可恶的木头谢知则,都怪你! 这一眼实在无力,她目光所及之处只有谢知则的下半张脸。 然后朱玉清楚看到,低下头的谢知则,悄悄勾起了些许弧度的唇角。 他!还!在!偷!笑! 朱玉气得呼吸一滞,晕在了谢知则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