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少爷他觉醒了[重生]》 第1章 Chapter 1 《假少爷他不干了[重生]》 文/甘洄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嘉琪刚刚认亲,现在正是家里对他最愧疚也最珍爱的时候,这份股权转让书……” 夏末秋初,暑气尚未褪尽,店里空调一如既往开得很凉,但窗边的阳光却很烫。 犹如那个将他活活冻死的雪夜。 肌肤,血液,意识……,所有的一切都在寸寸凝结成冰,唯有心底的恨和不甘却如烈焰,灼穿灵魂。 冷与热在体内疯狂碰撞,模糊而遥远的声音渐次变得清晰…… 黎桉眼睫轻颤,桃花花瓣般好看的眼睛缓缓抬起。 见他望过来,对面角落里有两人齐齐抬手,动作夸张地冲他比出个加油的手势来。 而始终没有得到回应的任世炎也终于难掩忐忑:“桉桉?” 令人恐惧到近乎应激的冷热潮水终于退去,无声无息。 黎桉不动声色收回视线,看向桌上那份并不陌生的股权转让书。 需要填写的部分已经被人勾填完整,只等他签字。 甲方(出让人):黎桉。 乙方(受让方):黎嘉琪。 …… 角落里的高涵,周逸寻,对面坐着的任世炎,还有桌上的这份股权转让书,以及熟悉的,电影学院对面那家咖啡店的店标…… 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他,这是他签下“黎铭文化”股权转让书的那天。 在经历过惨烈的死亡,浮游过无数千奇百怪的小世界后,他再次回到了自己的来处,一本狗血真假少爷抱错文中。 书中的主角便是股权转让书上的乙方,真少爷黎嘉琪。 而他则是那个为衬托真少爷而存在,在原著作者眼中除了脸一无是处,并最终一无所有,惨死于雪夜后还要身败名裂的炮灰假少爷。 “我是觉得,为这点身外之物伤了彼此的情份不值得,”对面任世炎语气温厚,神色诚恳,“而且桉桉,你从来都不是一无所有,你还有我,有任家为你托底。” 闻言,黎桉唇角凉薄地翘了翘,难掩讽意。 有你才可怕吧? 而且,情分是什么? 是像上一世那样,先拿走他的房子,车子,股份,再拿走他自己辛苦创建的事业,资产,最后,连他的命也不放过吗? 又或者,是他死后黎家人吃的那波人血馒头? 被活活冻死之后,警方在他体内检测出过量药物。 黎氏夫妇在接受采访和直播时数次泣不成声,表面上自责没能将他教好,实则字字句句都在暗指他嗑药成性。 网友猎奇,舆论发酵,很快外面便传他嗑药过量,最终在雪地产生幻觉,活活冻死。 没有人怀疑黎家,相反,所有人都在同情,支持他们。 同情他们付出一切却养出一条毒虫,支持他们走出过往,迎来新生。 【死了活该,不死难道留着跟人亲生儿子争家产,把人家嗑破产吗?】 【今天嗑药明天不就得吸毒?不是,嗑药和吸毒有区别吗?】 【有些人天生就是坏种,养不熟的,黎爸黎妈已经尽力了,二老千万不要责怪自己。】 【不会是因为任家和他退婚,任家少爷要和嘉琪结婚受不了吧?】 【人家联姻肯定是联真少爷啊,也不看看自己出身人品配不配得上?】 【自作自受,不知自爱,不值得同情。】 【……】 网上的辱骂与嘲笑铺天盖地,他的死成就了一场全民狂欢。 黎嘉琪更是将他的死讯以及外界对他的审判辱骂一一整理出来发给他的外公,以致于老人没能承受住重击,同样殁在了那个冬天。 那个冬天可真冷啊~,黎桉和他唯一的亲人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而当初名不见经传的黎家却因此走入大众视野,确实如网友所说,迎来新生了。 之后,任世炎和黎嘉琪携手步入婚姻,任黎两家亲上加亲,进一步加深合作并迅速发展壮大…… 他们一个个踏着他的尸骨过得风生水起名利双收。 …… 新生? 很可惜,这一次,他们不会再有什么所谓的“新生”了。 黎桉放下手里的笔,修长洁白的手指推回了那份股权转让书。 见状,角落里一直紧盯这边的高涵和周逸寻不由地大大松了口气。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黎桉有多珍视他的家,多爱他的家人了。 黎嘉琪的回归,让他从黎家小少爷直接被边缘化,可他还是费尽了心思去维护那个家的和谐和平衡。 黎嘉琪要,他便送出了他的房子和车子。 现在对方又想要他手里的股份…… 那下次呢? 虽然尊重黎桉的选择,但来的路上,两人还是费尽心机磨破嘴皮子好一顿输出,科学玄学齐齐上阵。 “阿弥陀佛,谢天谢地,路上的经总算没白念,”见他放下笔,高涵边拍心口边忍不住小声念叨,“这黎嘉琪可真是有病吧?就盯着桉桉手里的那点东西,就不签,就不签,气死他。” “他要的可不止是东西,”周逸寻冷笑,“之前桉桉身边多少人,现在都围他身边打转去了。” 周逸寻不提这事儿还好,提起来高涵就气得要命。 不过他也知道,朋友贵精不贵多,那种见利忘义,过河拆桥的势利眼走了也就走了,没什么好可惜。 只是今天,周逸寻说的很明显不是那群势利眼,他话里话外显然是另有所指。 顺着他的视线,高涵看向了黎桉对面的任世炎。 黎任两家是世交,商业上亦合作颇深。 去年黎桉十八岁生日,黎天恩肖秋蓉夫妇送了“黎铭文化”两个点的股份给他做成人礼,任家亦送了一辆价值不菲的车子过来。 之后,黎任两家便传出了联姻的消息。 这并不是空穴来风,只是黎桉年龄还小,所以两家只先过了礼,至于订婚仪式,则打算等黎桉过完二十岁生日再办。 高涵怔怔的,片刻后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惊呼出声:“不会吧?你是说黎嘉琪和任世炎……” 下午三点多钟,正是店里人最少的时候,高涵的尾音与轻音乐勾缠在一起,隐隐约约送了过来,让任世炎心底发慌。 “你知道的,我一直在等你长大,心里怎么可能放得下别人?”他无奈,笑意却依然温和,“之前帮他也是顺手的事儿,你也知道,他在外面受了不少苦,确实很不容易。” 黎桉平静地看着他,似笑非笑。 他长得极美,头发乌黑,皮肤雪白,琥珀色眼眸在阳光下犹如璀璨流金,微微上挑的眼尾处缀着一粒小小的红色泪痣,是名副其实的点睛之笔…… 即便从小一起长大早已看了多年,可每每面对这张脸,任世炎还是会忍不住心跳加快,大脑空白。 犹如此刻。 “等将来我们结了婚,我的就是你的,”他心头微烫,许诺般道,“你拥有的会比现在更多。” 上一世,黎桉一直觉得任世炎温厚善良又心软。 也是因此,在任世炎通过父母向黎家提出联姻意向时,他才没有反对。 和一个善良,算得上知根知底,自己又不讨厌的人生活在一起,日子又能苦到哪里去呢? 更何况,和任家联姻,对黎家的生意也大有裨益。 只可惜,那时的他毕竟还是太过年轻也太过稚嫩了。 太过短暂的人生经历还不足以让他明白,没有底线的所谓“善良”,不过是软弱,虚伪,愚蠢和“恶”的代名词。 所以再见任世炎,黎桉心底只剩恶心。 至于结婚…… 那当然还是要和上一世一样。 都说婊子配狗,天长地久,他是真心希望黎嘉琪和任世炎两人可以永远不要分开。 只是这一次,他们大概不能再像上一世那样,可以携手到老,名利双收,Happy Ending了…… “是吗?”黎桉微微偏头,笑意犹如他现在的年龄,清澈而纯真。 他不笑的时候很清冷,但笑起来却有种难以言说的甜蜜,让任世炎格外心动。 他以为他已经意动,忙站起身来想要重新将那份协议推过来。 “抱歉。”黎桉打断他,微微笑着仰起头来。 “我是想说,”他缓缓倾身,将那美貌一点点放大在任世炎的瞳仁里,让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慷他人之慨是最简单,也最无耻的事情,既然这点东西不算什么,那请拿你天工建设同等价值的股份来和我换,怎么样?” * “你刚说什么了?把人搞成那副样子?”高涵跑得气喘吁吁,虽然觉得有点不厚道,但这会儿想起任世炎刚刚呆若木鸡的表情,和追出来时同手同脚却不得不被服务生硬生生拦停结账的狼狈模样,他还是忍不住发笑。 “我让他拿天工建设的股份来跟我换。”黎桉也笑,懒洋洋地靠在了身后的高墙上。 他不想与任世炎有任何多余的纠缠,所以出门立刻带着两人拐进了咖啡厅后面的窄巷里。 这会儿三人挤在一处,连阳光都无法透进来,因为距离太近,太过清晰,所以此刻周高二人脸上表情慢慢凝滞的样子便显得格外生动,格外有趣。 黎桉又笑了起来,忽视掉口袋里不停震动的手机。 “真的假的?”高涵语气诧异但又难掩兴奋。 这太不像黎桉的行事风格了,但说实话,他喜欢。 “嗯。”黎桉点头。 “那他同意了?”相对于高涵,金融男周逸寻则更在意结果。 黎桉笑着瞥他。 怎么可能? 任世炎要动手里的股份,必然要惊动他的父母。 而现在,随着黎嘉琪回归,以及黎家人态度的转变,任氏夫妇应该已经意识到,黎桉将来不可能得到黎家的任何资产。 这会儿,他们说不定已经在筹谋为任世炎更换联姻对象的事情了。 周逸寻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点傻,毕竟是股份,又不是过家家,哪有那么容易? 他看向黎桉,已经不记得有多久,他没在黎桉脸上看到过这么轻松的笑意了。 他本就瘦削,如今在各方面的压力之下,就更是瘦到连皮肤都透出了苍白的颜色,近乎透明。 周逸寻心里难过,但片刻后还是没能忍住心底的担忧:“今天回去,我怕黎家人又不知道要怎么为难你。” 黎桉靠在墙上,仰头看着头顶窄窄的天空,一线蓝天载着半片白云,悠闲自在。 他确实是许久没有这样的好心情了。 不是周逸寻以为的几个月,而是很久很久,很漫长很漫长。 而他的好心情也不是因为任世炎刚刚无比难看,惊慌失措的脸色,而是他再次见到了自己的朋友们。 当初无论多艰辛,都一路陪伴自己走到了最后的朋友们。 “放心,”他清润的嗓音里带着笑,“我知道该怎么做。” * 街边的银杏树,公园里的小秋千,风里孩童们闪过的欢声笑语……,随着记忆回笼,黎桉眼前的场景越来越熟悉。 修长指尖无意识地捻着那串黑檀手串,他在心底盘着自己手里的资产。 金城寸土寸金,早些年房价飞涨时几乎一日一价,黎家夫妇手里有合适的资源,早早便为他备下了房产。 最宽裕的时候,他手里有两房一车,以及黎铭文化两个点的股份。 不过现在,那些东西大都已经到了黎嘉琪手里。 目前,他手里最值钱的应该就是黎铭文化那两个点的股份了。 除此之外,便是他和高涵玩票创建的那家广告公关公司,以及由其衍生出的,极小一部分资产。 虽然不多,但都是他亲手赚出来的,意义非凡。 只是上一世,他连这些东西也没能保住。 其中,甚至还包括了高涵的那一部分。 黎家的资产,他本不会,也不屑要。 可既然交出去是死,那便不如放在自己手里,既可以合理利用,又可以充作掣肘和钓饵。 就像上一世,他们用所谓的亲情,爱情,希望……,将他傻傻钓在空中,看他疯狂挣扎,最后落魄惨死一样。 他会还回去…… 但不是现在,而是在他有更好安排,更有喜剧效果的时候。 车子缓缓停下,已经到了小区门口,黎桉向司机道谢,弯腰下车。 门卫大叔照旧会和他打招呼,只是态度却多少有了一点微妙,黎桉礼貌点头,重新将珠串笼回那截雪白瘦削的手腕上。 太少了,他想,他手里可用的筹码还是太少了。 虽然对普通人来说,这些东西已经足够生存,但要扳倒黎任两家,却无疑是蚍蜉撼树。 他必须得快速积累手上的资本。 熟悉的铁艺大门已在眼前,黎桉收拢还为成型的思绪,抬手推门。 “小少……”正在庭院里清扫落叶的海叔看到他习惯性地称呼,但随即又看向不远处的房门,尴尬地闭上了嘴巴。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不容易,黎桉理解,他像往常一样,自然地同海叔打了招呼,往里走去。 大概已经从任世炎那里得到了消息,虽然还未到下班时间,但肖秋蓉的车子已经停在了院子里。 黎桉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穿过回廊,推门而入。 一楼客厅里,黎嘉琪正神色不愉地坐着。 看他进来,他不耐烦地将手里的车钥匙丢向茶几。 钥匙砸上玻璃桌面的声响和电话铃声同时响起,黎嘉琪顺手接起电话来。 “江游啊……” 在黎嘉琪尚未回到黎家之前,江游曾是黎桉身边关系相当不错的朋友之一。 所以此刻,他特意抬高了声音。 但很快他便眼睛一亮,是真的亢奋了起来,“真的假的?” 黎桉知道,应该是电影“梨园”要到电影学院选角的消息出来了。 上一世就是这一天,他签了股权转让书回来,又被黎家人要求不得参加那次选拔。 肖秋蓉更是拉着他的手垂泪:“我们欠嘉琪这孩子太多了。” 所有人都说他欠黎嘉琪,说到连黎桉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欠了黎嘉琪,所以他拼命弥补。 只是却从来都没有人想过,他也是被抱错的孩子之一,他也是受害者之一。 黎嘉琪还有机会和自己的父母相认,可他的父母却早已过世,他甚至连见他们一面,叫他们一声的机会都没有。 但他什么都没说。 肖秋蓉养大了他,他不可能不顾这个家,他愿意牺牲自己的利益缓解肖秋蓉的压力。 所以他退出了。 黎家费尽一切心机,最终搭上了当时负责选角的副导演,黎嘉琪成功入选。 电影的成绩还不错,但也只能算是还不错,因为相对于剧本的精彩程度,当时的成绩还是太过逊色了。 而凭借着这部电影,黎嘉琪也勉强在电影圈站稳了脚跟,成为了肖秋蓉口中的骄傲。 …… “妈,”楼梯上传来脚步声,黎嘉琪挂断电话欣喜仰头,看肖秋蓉怀里抱着的巨大玩偶。 玩偶屁股上是手工精绣的“简语”两个字,那是当初黎桉和高涵成立公司时特意定做的,很有纪念意义,也是他最珍爱的藏品之一。 房子车子保不住,这些放在心尖上的小玩意儿自然也是保不住的。 被黎嘉琪猫戏老鼠一般,一点点掠夺,然后一点点毁灭,时间线拉得极长。 上一世,黎桉会心疼,会难过,犹如钝刀割肉一般,那种痛是沉闷绵长却无法宣之于口的。 可现在,看着肖秋蓉抱在怀里挡住半边脸颊的巨大玩偶,他心底却早已没有了任何波澜。 “你不是想要这个,来……”温柔宠溺的嗓音在对上门前那道瘦削挺拔的身影时蓦地停顿,肖秋蓉心情莫名复杂。 不仅仅是黎桉拒绝转让股份的事情让她嫌恶恼怒。 还有此刻黎桉只简简单单白T黑裤,就将精心打扮的黎嘉琪比下去的意难平。 以前,她有多为这个孩子的漂亮优秀骄傲,现在就有多么厌恶扎心。 虽然明知其中关联不大,但她却总是无法控制地觉得,这个孩子能够长得这么好,完全是因为他偷取了她孩子的养分。 肖秋蓉停下脚步,片刻后才调整情绪道:“回来了?” 那声音隔着玩偶,有些遥远,也有些不够真实,但黎桉却很自然地点头:“嗯,回来了。” 惨死的人大多会化成厉鬼,而这一刻,他从地狱回来索命了。 桉桉来啦 我也肥来啦 欢迎大家在这里留下你可爱的小JIOJIO哦 === 下一本《万人嫌他不干了【重生】》 直到死后,谢容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生活在一本万人迷团宠文里。 所有人都爱他的弟弟谢星文,而他,只是为了衬托谢星文主角光环而存在的炮灰万人嫌。 谢父:“星文没有亲生父母,自幼敏感,身体也弱,你原本就该让着他。” 谢母:“还是文儿懂事儿,真希望文儿才是我亲生的孩子。” 谢家大哥:“星文身体那么弱,他怎么可能把你推下楼?再污蔑他,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就连他喜欢的男人和唯一的朋友,也一个每日绕在谢星文身边,一个则对他全部都是欺骗与背叛。 直到他和谢星文一起落水,所有人都游向谢星文,眼睁睁看他溺死在了那场大水里。 呵呵,谢容黑化了。 后来,所有人都爱谢容,可谢容却不要了。 再后来,谢容登上高位,谢家却声名扫地,家产败尽。 当所有人都跪在谢容面前求他时,谢容也只冷漠地掸一掸自己衣角的灰尘,像是生怕染上什么肮脏的东西。 “可我也只是个万人嫌啊,”他坐在位高权重男人怀里,笑容漫不经心,“所以,你们自己的福报,还请自己慢慢消受。” “错了”,闻言男人微微倾身,热吻惩罚般落在谢容透红的耳尖上,“该罚。” 【你是天上月,你是无价宝,你是我生命中,最明亮的那道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Chapter 1 第2章 Chapter 2 有肖秋蓉在身边,黎嘉琪的态度已经和刚刚大不一样。 他欣喜地将玩偶抱进怀里,表情重又变得矜持内敛了起来。 见一个玩偶就能让他如此喜悦珍爱,肖秋蓉心底一时忍不住又酸又涨,对他的愧疚和怜爱更是直冲峰顶。 只是,在商场摸爬滚打了半辈子,肖秋蓉最是清楚如何才能保全自己的利益。 所以此刻,即便对黎桉的厌恶同样水涨船高,她也一如以往般微笑:“嘉琪今天心情不太好……” 话未过半,旁边黎嘉琪已然小心翼翼地收紧手臂,抬眼看了过来。 “哥哥,”他说,语气和眼神中是同样的小心卑微,“是我看到这个很喜欢,所以才央妈妈拿下来的,你要怪就怪我,别怪妈妈好吗?” 黎桉勾了勾唇角,几乎要被气笑。 这是什么恶意满满的茶言茶语? 一句话就将他和肖秋蓉彻底对立了起来。 就像上一世,肖秋蓉第一次将巴掌打在他脸上,同样是在黎嘉琪状似无心的引导之下。 “我就只玩一会儿,”黎嘉琪依然无辜地仰着脸,粘腻的尾音让他语气中透出一点微不可察的委屈感,不多,但足够让肖秋蓉心疼,“放心,就一会儿,我一会儿就还给你。” 黎桉垂眸看他,神色平静,漂亮的桃花眼底笑意浅淡。 可不知道为什么,黎嘉琪的心却一点点紧了起来。 好像这个已经玩过无数次从未失手过的小把戏,今天忽然失去了效用一般。 “我记得当初我们还是朋友时,你常过来和妈妈聊天,那时候说话还是挺清晰的,”黎桉的语气平静而自然,听不出丝毫针对的意思,“嘉琪,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当初,黎嘉琪数次找机会接近黎桉。 成功打入黎桉的朋友圈后,又经常过来黎家做客。 肖秋蓉很喜欢他,因为他很会说话,而且和黎桉又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算得上缘分不浅。 后来慢慢熟悉,黎嘉琪便不再掩饰自己对黎桉的羡慕。 羡慕他有这么好的父母家人,这么好的家庭,这么好的生活条件…… 自然而然,这样的话题很难绕开他曾经的“悲惨”遭遇。 信息是一点点透出来的,先是出生日期,后是出生医院…… 甚至知道黎嘉琪和自己是同一家医院出生时,黎桉还很欣喜地拉了他的手:“那我们的缘分从出生就开始了。”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只是,那并不是什么善缘,而是一段孽缘。 直到再后来,黎嘉琪忽然告诉肖秋蓉,他其实从出生那天就被抱错了。 同一天出生,同一家医院,抱错…… 这样的消息对于肖秋蓉来说,无异于平地引爆了一枚核弹。 她开始疑神疑鬼,越看越觉黎嘉琪和她长得相像。 而当初那些并没有特别在意的,黎嘉琪曾经的“悲惨”经历,更是被她一点点捡拾起来,放在心底逐字解读,不断放大。 黎家最终选择去做亲子鉴定,而事实证明,黎嘉琪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 那些曾经被反复研磨过的东西在她心底彻底爆开,将她,将黎家人全部推进了对黎嘉琪无尽的愧疚与心疼里。 而黎桉,自然而然成了罪人,成了抢夺黎嘉琪养分的罪人。 从最开始的接触,到一步步靠近,黎嘉琪本就是蓄意为之。 他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在黎家人心里播下种子,让他们只能站在他的那一边。 …… 这是他最杰出的作品,毫无疑问。 只是此刻时过境迁,他已经成为黎家名副其实的小少爷时,却又不愿被再次提起。 他担心黎家人会不会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心机太深。 尤其是大哥黎屏。 毕竟,亲兄弟争家产的事情比比皆是。 万一意识到他当初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他说不定会对他心生戒备。 打蛇打七寸,黎桉这句话看似随意,却不偏不倚,正正打在了黎嘉琪的心尖上。 而且,他堂堂一个表演系学生,黎桉却说他说话不清晰,这和直接说他学业不精有什么差别? 李嘉琪下意识闭上了嘴。 “行了,”好在肖秋蓉看不得他受一丝一毫的委屈,此刻已是淡淡开口,“一个玩偶而已,扯得也太远了。” “没什么的,妈,”见肖秋蓉不悦,黎嘉琪忙火上添油,善解人意地开口,“如果哥哥不喜欢我碰他的东西,我还给哥哥就是了。” 他将玩偶推出来一些,心里却笃定,以黎桉的行事作风,是绝不可能真将玩偶拿走的。 他甚至已经想好,等会儿待黎桉让步,他就将玩偶的笑脸转向他,用自己的胜利向他示威。 好让他实打实地知道,黎家的偏爱究竟在谁那里。 只可惜,还未等他在脑海里预演完全程,怀里就蓦地一空,那玩偶已经到了黎桉的手里。 “不好意思,”黎桉的动作始终从容,他微微笑着,浓密眼睫下笑意温润,“如果你喜欢的话,回头我可以帮你看还能不能重新定做,但这件对我意义重大,谁碰都不行。” 明明那语气和他眼底的笑意同样温润,可那句“谁碰都不行”却莫名带了种难以言喻的威压。 不仅黎嘉琪,就连火气已经冲到喉头的肖秋蓉都不由愣了一下。 “还有,嘉琪,”黎桉往前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下了脚步,“我刚刚其实是想说,如果连台词都说不清楚的话,遇到好的机会也一定会错过。” 踏上楼梯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黎嘉琪缓缓坐直了身体。 一定会错过…… 这几个字对他来说太不吉利了。 尤其是在他好不容易等来一个机会的时候。 可偏偏这种感觉又不太好说出口,像含了一只苍蝇,黎嘉琪只能强忍着将它咽下去。 而且,那句话还莫名像是带着威胁的意味。 可“梨园”来学校选角的消息不是才刚刚爆出来,难道他已经知道了? 黎嘉琪心里忽然极度不安起来,脸色也跟着灰败了几分。 他这样的表情,让肖秋蓉一颗心瞬间就揪扯着疼了起来。 她的孩子,她的幼子,本该是被千疼万宠地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少爷,此刻却为了区区一个玩偶,就这样卑微又小心。 肖秋蓉深深呼吸,强压住鼓噪的心脏。 “他被惯坏了,但你没有,”她抬手轻揉黎嘉琪的头发,以为他还在为那个玩偶伤心,“爸爸妈妈会给他教训,回头让人把他那些东西全都搬到你房间里去。” 黎桉最是珍爱那些东西,要不然,黎嘉琪也不会从这方面下手。 想到黎桉失去那些东西时痛苦又无助的样子,黎嘉琪心头终于略微舒展了些。 他见好就收,不再继续追究,因为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妈,”他握住肖秋蓉的手,语气中自然而然染上了兴奋,“我朋友刚刚给我电话,说卓域旗下有部大制作要到我们学校选演员。” “真的?”闻言,肖秋蓉眼睛也亮了。 要知道,卓域可是国内最大的互联网科技公司。 旗下包括但不限于通讯社交,数字娱乐,企业服务,投资融资等各项业务,还有着国内最好的影视发展平台。 而执掌卓域的关家,这几年不仅金城,甚至始终稳坐在全国首富的宝座上。 如果黎嘉琪能借机签入卓域,那么无异议于一飞冲天。 “就是……”短暂的兴奋过后,黎嘉琪神色间又现出一点犹豫和迟疑来,“就是这次的选择范围,不仅仅在表演系。” 肖秋蓉秒懂。 如果不局限于表演系的话,那么黎桉也有机会参选。 如果说对上别人还能搏一搏的话,那么对上黎桉,黎嘉琪大概率就没有什么希望了。 “不过也没关系,”黎嘉琪说着又释然一笑,“哥哥和我,都是妈妈的孩子。” 一瞬间,肖秋蓉心底既是欣慰又是酸涩。 她的嘉琪就是太好,太善良了,才会处处吃亏。 “你放心,”肖秋蓉将刚刚剥出的一小碗石榴果肉递到黎嘉琪唇边,“选角那天,黎桉不会,也不可能参加。” * 而同一时间,黎桉也已经来到了楼上走廊尽头的杂物间处。 越是靠近那处,他的脚步便越快,最后几乎就要奔跑起来。 门刚被推开,蜷缩在角落里的一条中型田园犬便瞬间弹起,扯得锁链哗啦啦一阵乱响。 那锁链被控制得极短,它只能抬起四蹄,却无法真正向前挪动哪怕一步。 黎桉忙快步上前,他一手将狗狗抱进怀里,一手过去扯脱了锁链。 “蛮蛮~”他叫,轻声又惊喜,眼底难掩酸楚。 蛮蛮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鼻尖熟练又亲昵地蹭在黎桉微凉的脸颊上。 它撒娇般嗷呜两声,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艰难处境。 一路以来平静无波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起了波澜,感受着怀中久违的温热,黎桉眼睫染上轻微的潮湿。 那是属于他的小狗,承载着他无数的柔情。 是他自墙角的污泥里将小小的它抱起。 是它在无数个家人繁忙的日夜中陪伴在他的身边,一路从孩童到挺拔漂亮的少年。 可后来,他却只能抱住它冰冷僵硬的身体,看它柔软的毛发染满鲜血,脏污破烂到犹如被谁丢弃到垃圾桶里,无人想要的破布娃娃。 黎嘉琪说,是蛮蛮偷跑出去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但黎桉却知道,蛮蛮从不吃外面的食物。 那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长期饱受折磨和煎熬的身体和心理,终于再无法支撑,彻底垮塌。 “哎哟,”门外柳姨过来归置工具,看到黎桉紧紧抱着蛮蛮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一声,“蛮蛮这是又冲小少爷撒娇呢。” 又压低腰身和声音对黎桉道:“上午家里没人时,我偷偷带它出去遛过了。” 黎嘉琪回归后扭过一次脚,说是因为蛮蛮的故意冲撞。 黎天恩便操起棍子将蛮蛮狠打了一顿,打到它一条腿足足瘸了半个多月才慢慢好转。 也是那次以后,蛮蛮就再不能像以前那样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在这座宅子,漫游在这方庭院里了。 只要黎家人在家,它就必须被锁在这间小小的杂物室内,只柳姨会凑家里没人时偷偷将它带出去散一散,或者等到夜深人静黎家人都歇下时,黎桉再将他带到后院无人处小跑一会儿。 但就是这样,它依然躲不掉惨死的结局。 曾经,就连死后很漫长很漫长的一段时间里,黎桉一直都想不明白。 明明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明明是自己亲手养大的狗狗,明明他们毫不吝啬地给出全部的爱…… 怎么可以说丢就丢,怎么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 可是后来他明白了,黎氏夫妇对他的恨,其实是因为爱,因为对黎嘉琪的爱。 而曾经的他和蛮蛮又有什么区别呢? 同样是被人利用殆尽,同样是被人设计惨死。 他何尝不是蛮蛮,蛮蛮又何尝不是他? 蛮蛮看到他是真高兴,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掉过,黎桉弯腰,抱着它站起身来。 他眼底的情绪已经平复,微笑着冲柳姨点头:“谢谢您,柳姨。” 他是真心感谢柳姨的。 柳姨是黎家极少数真心心疼他遭遇和处境的人,上一世亦悄悄帮了他许多,也因此引来了肖秋蓉和黎嘉琪的许多不满。 这份恩情,他永远记得。 但这一次,他不想再让这个老人因为自己受委屈了。 他要靠自己了。 抱着蛮蛮出门,黎桉闪身进了杂物间隔壁的那间房间。 将蛮蛮放下,他从背包里掏出狗罐头打开,放在地上看蛮蛮吃得香甜,一双含笑的眼睛里不觉溢满了温情。 人生最珍贵的便是失而复得。 这一世,他要蛮蛮好好的,即便它将来老到不能动弹,他也要每天抱着它下楼看风景,晒太阳。 他要把它从黎家带出去。 没有后患地带出去。 直到蛮蛮吃饱,毛茸茸的身体乖顺地偎在他的脚边,黎桉才取出被任世炎打到关机的手机连上充电线。 他看了看随手丢在旁边的玩偶,以及靠墙架子上,被一层层收进盒子里的玩偶和手办。 他的爱好不多,偶尔弹琴,喜欢这些能够给人提供情绪价值的小玩意儿。 只是自黎嘉琪回来占了他的卧室后,他便住进了这间窄小的客房里,已经没有足够的空间再将它们摆出来。 与其让黎嘉琪一件件拿去毁掉…… 黎桉沉思片刻,点开分类相册,在网上发了个帖子。 手机很快便叮叮咚咚响了起来,他调成静音暂时搁置,转身取过纸和笔,根据事情的轻重缓急,着手整理凌乱的思绪。 放在最上面,也最重要的,当然是他的外公。 但外公暂时远在云乡,他必须要处理完一些更紧急的事情才能过去。 黎桉盯着“外公”那两个字儿安静了好一会儿,才第二次缓缓落笔:合作对象。 他需要一个合作对象,一个必须要很强大很强大的合作对象。 但金城那些公子哥儿,他即便不熟悉却也多有耳闻,靠谱的不多。 黎桉犹豫着在纸上写了几个名字,但片刻后又重新提笔一个个划掉。 他暂时先搁置这个选项,继续在纸面上补充:星光岛项目。 随着这几个字落在纸上,他心底忽然一动:要真论起强大来,还有谁会比金城首富关家更强大呢? 但缺点是,他和对方根本不在一个圈层,完全没有能够近距离接触到对方的机会。 而且,对方一向神秘,就连网络上也没有什么可用的信息。 黎桉微微晃神,恍惚间,仿似有谁低沉微冷的嗓音自时光巨大的漩涡中回溯而来: “离开金城吧,这里不过是一座牢笼。” “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好,载你一程?” “……” 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落魄的夜晚,隔着车窗,他看到了对方那漆黑深邃的冷漠眉眼。 那时候,他其实已经放下一切,正准备离开。 只是最后时刻,却还是被那场大雪绊住了脚步。 手上的纸张被撕碎,黎桉垂眸拨通电话。 “喂,桉桉,这次又有什么活儿?”对面张合的声音传过来。 张合是黎桉的高中同学。 因为自幼失去父母,只有一个姐姐相依为命,所以日子过得很是辛苦。 当年读书时,黎桉曾帮过他不少。 张合不是读书的料,高中毕业就和姐姐在金城办了家私人侦探所。 黎桉和高涵的那家公关广告公司,每次遇到需要蹲点的任务,总会委托他们。 张合为人机灵,又懂感恩,每次任务都完成的十分出色。 “我需要你帮我查一个人,”黎桉语气像往常一样温润平和,缓缓吐出那个名字,“关澜。” 做了一两年的私家侦探,张合也算是见多识广,但此刻听到这个名字时,却还是没忍住张大了嘴巴。 “是我心里想的那个?”他问。 “是。”黎桉言简意赅,直接解答了他接下来的疑问,“我有用。” “好吧。”张合摸摸鼻尖,生生将到嘴的”为什么”三个字咽了下去。 “我还需要一个靠谱的律师。”黎桉又说。 刚刚回来,他手上的关系网全都和黎家有关,要想避人耳目,就必须重新开拓独属于自己的人脉和网络。 “哪方面的?”张合问。 “我需要用手里的股权套笔贷款。”张合很可靠,黎桉也不瞒他。 “我有位委托人很可靠,”张合说,“回头推给你。” 窗外传来车子的声音,黎桉用笔撩开窗帘,看到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黎天恩和黎屏的车子正一前一后地驶进院子。 “还有,”他的嗓音放低了些,“再帮我查一下黎家其他人,尤其是黎天恩和黎屏。” 今晚应该不会太难过,就算为了稳住他不要参加“梨园”选角,黎家人也不会这么着急向他追究股份的事情。 黎桉抬手揉了揉疲惫的眉心,决定洗个澡再下楼用餐。 这会儿,黎屏和黎天恩也已经进了客厅。 听到选角的事情,黎天恩当即拍板:“我马上给老刘打个电话,约他明天出来吃个饭,看他能不能帮忙牵个线。” “还有股份这事儿……”肖秋蓉叹气,“头疼。” “可能世炎不舍得对他说重话。”黎天恩微微沉吟,“这事儿也急不来,等回头安安他的心,要回来不难。” 他安抚地笑,“再说,琪琪不也刚回来嘛。” “妈,”闻言,黎嘉琪忙拉了拉肖秋蓉的衣袖,“要不,股份的事情还是算了吧?” 他越是这样委屈自己,肖秋蓉就越是受不了,她当即拍板:“那怎么行?那可不是小数目,实在不行,大不了不要这张脸,打官司也得要出来。” “行行行,”黎天恩一向唯肖秋蓉马首是瞻,见她气急忙笑呵呵地抬手安抚,“那也得等选角这件事情过去不是?先稳住他,之后不有的是办法?” “……” 家里最近总是这种气氛,累了一天回来,黎屏心里多少有些烦躁:“我上去换件衣服。” 他一路上楼,走到自己房门口时,却又被走廊深处的一线灯光吸引住了。 这么心急打官司,终归会影响黎家的形象。 黎屏沉吟片刻,决定先去探探黎桉的话风。 抬手在门上轻敲两下,他习惯性推门而入:“桉……” 里面的年轻人正背对他在换衣服,微微弯曲的脖颈洁白修长,漂亮的肩胛随着动作耸动,犹如蝴蝶展开的羽翼。 那美妙的场景一闪即逝,却让黎屏仿佛第一次意识到,他和黎桉并不是亲兄弟这件事实。 “哥。”呼吸间,年轻人已经整好衣物转过身来。 他正处于少年和青年的交界点上,身形瘦削却挺拔,微微笑起来时温润又柔和,清澈也纯真,可偏偏眼尾的那点泪痣,又为他染上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性感欲色。 黎屏下意识别开眼去:“抱歉,我忘记你这间房子……” 说什么呢?说黎家将套房换给黎嘉琪,只给了黎桉这间进门就是床的小房间? 还是说,黎家将车子房子都拿走,现在他又要来问他股份的事情,并设计他不要参加之后的电影选角? 黎屏顿住了话头,一时语塞。 “该吃饭了。”良久,他终于暗哑开口。 “哥你先去,我吹个头发就来。”黎桉说,依然微微笑着。 黎屏不再说话,转身向外走去。 直到那道身影越走越远,黎桉才斜斜地靠在门框上垂下眼睛。 上一世,黎屏对他的威胁还言犹在耳。 “如果你识时务,黎家还会念着以前的情分对你有所照拂,如若不然的话,”也是在这道门前,黎屏高高在上地垂眼看他,语带威胁,“你应该听过一句话,‘如果美貌生在贫民窟的话,那就是毒药’,我不想亲手把你推进万劫不复里去。” 空气忽然变得安静起来,只蛮蛮的小呼噜自房间里传出来。 半晌,黎桉忽然意味不明地轻嗤一声。 虽然黎屏的表现很克制,但很可惜,他早已学会了揣摩人心,刚刚黎屏眼底的那一抹颜色绝对骗不过他。 上一世,他们拿着他的尸骨,名誉,他的一切当做踏板,铸就他们的垫脚石与登天梯。 那么现在,也该换他们来做一做他的垫脚石了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Chapter 2 第3章 Chapter 3 “桉桉……”刚刚跳下公交车,身后就传来高涵被风拉长的呼喊声。 黎桉停步转身,看到高家的车子正缓缓靠近,高涵半个身子都趴在车窗上,正冲他疯狂挥手。 唇角溢出一点笑意,黎桉向前迎了几步,看到这次来送高涵的不是高家的司机,而是高家大哥高泰。 高泰将车停稳,先是扯着高涵耳朵教育他不许再做这么危险的动作,然后才放下车窗和黎桉打招呼。 “高哥。”黎桉弯下腰去,琥珀色的眸子中笑意莹润。 “昨天没怎么样吧?”高泰问,又将目光移到早已跑到黎桉身侧的高涵身上,“这孩子昨晚可是担心坏了。” “都还好,”黎桉笑着向高泰道谢,“谢谢哥。” 高泰点了点头,刚要发动车子,又听自己弟弟兴奋说,“桉桉,你有没有听说,‘梨园’要来咱们学校选角诶,‘梨园’诶。” 江游和黎嘉琪是表演系,对这种消息更加灵通。 他们戏文系则慢一些,群里直到今早才热闹起来。 高泰耳朵倏一下竖起来,不自觉停下了发动车子的动作。 “嗯。”黎桉点头。 “那这次的角色肯定非你莫属啦,”高涵兴奋道,“刚刚我还特意查了其他几家艺术院校的校草们,没有一个能和你相提并论的。” “选角也不是只看脸,”黎桉好笑地看他,片刻后又说,“而且,这次我也不一定能参加。” 闻言,高泰暗暗地叹了口气,发动了车子。 “为什么啊?”高涵不解地停下脚步,片刻后他回过神来,“不会是黎家想要让你为黎嘉琪让路吧?” 校门口人来人往,黎桉先没有说话。 “昨天黎家人真的没为难你吧?”高涵再次问。 一大早,周逸寻就在他们三人的小群里问过这个问题,黎桉也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但这会儿高涵却忍不住再次怀疑起来。 “真没有。”黎桉笑。 确实是没有,不仅没有,昨晚的晚餐还相当丰盛。 为了说服他不要参加“梨园”的选角,黎天恩破天荒地亲自给他盛汤,肖秋蓉也为他夹菜夹个不停。 好像一切又都回到了从前。 回到了黎家还不知道孩子抱错,他还是黎家人人疼爱的小少爷的时候。 大概是因为这一次他还没有把股权让出去,黎家人有所忌惮,所以就连劝说他的态度都和上一世大不相同。 上一世,黎桉更多是被强硬命令被逼迫着放弃机会。 但这一次,却更多是包裹着蜜糖的,毒药般的哄骗。 不过结尾部分却出奇地一致,同样是肖秋蓉拉着他的手垂泪:“我们欠嘉琪这孩子太多了。” 上一世,即便他不想做演员,也一样有被黎天恩肖秋蓉夫妇为成全黎嘉琪而牺牲他的举动刺伤到。 但那些芥蒂,最终还是消亡在了肖秋蓉的泪水里。 因为他爱她。 但现在,看着这一模一样的表演,黎桉却早已无动于衷,甚至差点就要冷笑出声。 那一刻,他心里只是在想…… 在想,如果这一次最终无法参加选拔的人是黎嘉琪的话,黎家人又该是怎样的表情和心情? 一定会很精彩吧? “所以你就不参加?”高涵气得跺脚 这一世黎桉同样没想过做演员,但他却一定会参加。 毕竟,这世上会哄骗人的又不止黎家一家人。 而他哄骗黎家人,也完全不需要任何心理上的负担。 而且他缺钱。 无论是表演系还是戏文系,无论是做演员还是做编剧,只要能赚钱的事情,他都不会犹豫。 只是,他现在还没打算将真相告诉高涵和周逸寻。 他们还太年轻,沉不住气,也很难隐藏秘密。 但好在距离选角也只有一个多周的时间,之后他们两个要打要骂他悉听尊便就是了。 “你知不知道,你可是电影学院校草,校草不参加,回头让别的学校摘了桂冠,你就是咱们学校的罪人。”高涵给他扣帽子,用出激将法。 黎桉笑起来,拉着他的手腕耍赖,“走走走,买杯老酸奶给你降降温火。” “还有黎嘉琪,他不会以为没有你他就能中选吧?你看他那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熊样,看我回头不把他打成猪头。”高涵愤愤。 大概是说曹操曹操到,两人刚转过拐角,迎面就撞上了黎嘉琪和江游。 确认自己家能够搭上关系,而且黎桉也明确不会参加选拔,黎嘉琪心情还不错。 因此这会儿,他并不想另生枝节。 但江游就不同了。 他好吃好喝养着的狗,怎么也得对主人表表忠心吧。 黎嘉琪不动声色地碰了碰身边的江游,江游领命,一步上前挡在黎嘉琪身前。 “冒牌货就是冒牌货,”他言语刻薄嘲讽,“不会以为长张好脸就一定会中选吧?搞得好像你让着嘉琪似得。“ “什么是冒牌货?”高涵本就有气,不退不让地上前一步,“白眼狼,当初桉桉可是帮过你,你说这话良心不痛吗?” “不过是帮我找了份工,说实话,就算没有他,我自己慢慢也能找到合适的。”江游冷笑。 黎桉只是帮他找份工作而已,但黎嘉琪却会带着他们吃喝玩乐享受生活。 说到找工作,江游更是来劲,他嗤笑一声,高高仰起了下巴:“当初还帮人嘉琪找辅导的兼职呢,也不看看自己占着别人的位置,究竟配不配?” 高涵差点被气死。 他终于明白江游为什么能和黎嘉琪玩到一起,不仅仅是喜欢做有钱人的舔狗,最重要两人是对一模一样的白眼狼。 他抬手招呼周边人:“来来来,大家都来看咯,为了让自己儿子入选,就阻止别人参加剧组选角的世上第一无能又霸道来咯。” 毕竟是做贼心虚,黎嘉琪也有点慌了。 万一这事儿真闹到人尽皆知,到时候黎桉又确实不会出现,他怕不会被人戳烂脊梁骨。 “快管管你的狗。”他蹙眉,不再像在黎家人面前那样,一口一个亲密无间的哥哥。 “原来你把身边的朋友都当做狗?”黎桉仍像最初一样微微笑着,只是阳光下,他眼底的笑意却异常冰冷,“最近买狗粮花了不少钱吧?” 周边被这场争执吸引过来的人们哄一声笑了起来。 “但我不同,”黎桉松松地靠在墙上,看向高涵时目光温柔了起来,“他是我的朋友,发小,伙伴。” 这些话,以及周边围观人的笑声瞬间刺伤了江游的自尊心,他脸色沉郁到有些吓人。 “怎么地,要打架啊?”高涵也笑,“我学戏文不靠脸,但你那张脸要是花了,以后可就只能做特型演员了。” 江游气得吐血,一跺脚跟在黎嘉琪身后狼狈离去。 这会儿黎桉也终于站直了身体,他笑盈盈地看高涵:“消气了吗,少爷?” 以前,为了不让黎家人难做了,黎桉从来都是自己咽下委屈,从不会和黎嘉琪起任何冲突。 但今天他却一反常态,不仅不制止自己,还亲自将黎嘉琪怼到脸面无光。 高涵心里又爽又感动:“你是故意让我出这口恶气吧?” “嗯。”黎桉笑,又问,“还气吗?” 刚刚一通发泄,高涵其实早就不气了。 但他又不愿意承认自己这么好哄。 “除了酸奶我还要咖啡。”高涵狮子大开口。 “好,给你买。”黎桉笑,琥珀色的眼眸像是盛了蜜,里面是一片亮晶晶的暖。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是张合推来了律师的名片。 黎桉的诉求张合之前就已经和对方讲过,因此两人沟通极为高效,很快就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退出聊天框时,恰逢高涵选好东西往收银台走来,黎桉顺势结了账。 之后,他有点开了列表置顶处任世炎的头像。 那个头像后面缀着的红色信息提示足足三十多条,即便不看,黎桉也知道那些内容无非是一些道歉,劝说,又或者宽慰…… 黎桉先解绑了任世炎的置顶待遇,之后抬手给他发了条信息。 对于任世炎,他并没有打算冷处理,因为他对他还有用,有大用。 【平安的桉:下午你来接我,回家帮我点忙。】 早晨他看了下自己昨晚发的那个帖子。 他的玩具,手办,以及收藏的一些限量版运动鞋,已经全部送了出去。 只等任世炎下午过来帮忙搬下去,给快递小哥打包发出去。 既然黎家可以让任世炎来传递那份股权转让书,削弱自己的存在感。 那么他也可以。 毕竟任世炎“善良”嘛,不用白不用。 苦苦煎熬了一下午外加一整夜,任世炎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正在办公室里喝咖啡续命。 秘书正和他对行程,以及手上工程的进度,见他猛一摆手,她迷惑地停住了话头。 任世炎正盯着那部他已经盯了一早晨的手机,不过不同的是,此刻他一扫刚刚的萎靡,眼底蓦地放出光来。 “你刚说下午有会?”他问。 “对。”秘书立刻低头核实,“三点半。” “取消。”任世炎说。 有个工程出了点问题,这个会还蛮重要,如果取消的话,其他人肯定会有所不满。 但看任世炎正飞快地在屏幕上打字,秘书想了想还是低头删掉那个会议,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这还是黎桉第一次用这种命令式的语气和自己说话,但这会儿,任世炎心里却没有任何的不适。 只有放松,快乐,甜蜜,和揪了一夜终于松弛下来一些的一颗心。 他思索着回复信息,字打了删,删了打,好像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无法表达出自己想对黎桉表现出的讨好。 这让他心底莫名生出一种极度的紧张感来。 * 车子行驶在盘山道上,高泰在心底一遍遍复盘着自己的企划书。 终于,前方道路变得平坦,开过绿意盎然的高尔夫球场,他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子。 旁边的露天咖啡卡座里,蒋奇恒正向他招手。 高泰对着后视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随后才拎着公文包下车。 “学长,”他将包里的企划书掏出来,态度恭敬,“您看看这份怎么样,如果有问题我再改。” “不用这么拘谨。”蒋奇恒态度松弛地接过文件夹,又示意高泰坐,“等会儿他们就过来了,我晚上有时间再看。” “谢谢学长。”高家做酒店连锁生意的,论财富不比黎家差,但在蒋奇恒面前,高泰却如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一样格外谦卑。 要不是两人还是校友,大概他连见蒋奇恒的机会都没有。 “开辟新的领域不容易,还请学长一定要拉我一把。”高泰笑着说。 “你眼光好,也努力,我这边有些项目确实可以带你,”蒋奇恒笑着说,“但是要碰卓域的项目,可不容易。”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高泰忙说,“我连想都不敢想能被关少青睐。” “嗯。”蒋奇恒点头,显然对高泰的态度十分满意,他安静片刻,忽然将咖啡杯放下微微倾过身来,“那个,黎家那真假少爷的事情有什么新进展吗?” 高泰在心底扶额。 他这学长什么都好,就是太八卦。 不过,如果他不八卦的话,这两个月来,他大概也没有机会和对方接触。 毕竟阶层差得太远,仅仅“校友”这两个字,还不足以让蒋奇恒对他青眼有加。 要不是高涵那大嗓门打电话为黎桉抱不平时被他听到,他也不可能留下他唠嗑。 没想到,这一唠就还真就唠出机会来了。 高泰对黎桉有些抱歉,好像是在用他的不幸为自己争取机会。 但同时,他又很想让一些人知道黎家那虚伪面具后面的真面目。 因此略作权衡,便不再拘泥小节。 “有一点,”高泰矜持地微笑,“昨天我弟弟说,那孩子没签黎家的那份股权转让书。” 蒋奇恒认真听着,闻言忍不住一敲手掌:“好,终于硬气了一回。” “不过……”高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了。 “怎么了?”蒋奇恒立刻察觉到了不对。 “梨园要来电影学院选角,那孩子好像被黎家说服,应该不会和真少爷竞争了。” 一辆黑色迈巴赫从对面开来,弯入了前面的马场。 蒋奇恒起身:“他们过来了,我先过去。” “您玩儿好,学长。”高泰立刻说。 蒋奇恒离开,高泰却并没有走,他握着咖啡杯遥遥向着马场的方向看去。 迈巴赫停下,一道高大的身影弯腰下车,他身姿挺拔如松,一举一动都难掩气质里的矜贵和冷肃。。 正是关家二少爷关澜。 据说这位关二少手段很是厉害。 虽然是关家遗落在外的私生子,可这两年在卓域,却几乎能与大少爷关修文平分秋色。 高泰艳羡地叹了一声。 即便只是一个私生子,但对高泰来说,那也已经是站在云巅的人了。 那是他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正沉思间,又一人下车靠近,与蒋奇恒三人汇在了一处。 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肉眼可见地蒋奇恒很开心,他一边说一边比划,几乎可以用手舞足蹈来形容。 “你们猜,选角那天,那个假少爷会不会去?”他问。 “不会吧。”被强迫断断续续听完整个故事,沈家瑜并不乐观。 “我觉得也不会。”蒋奇恒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关澜,“阿澜?” 关澜极少理会这些无聊的事情,蒋奇恒本也没指望能听到他的答案。 但走出几步,他却意外地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会。”在片刻的安静后,关澜嗓音淡漠地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Chapter 3 第4章 Chapter 4 下午三点钟,提前一刻多钟,任世炎的车子就停在了电影学院门外。 他专注地透过车窗盯着学校大门,猝不及防被车窗玻璃的敲击声吓了一跳。 “世炎哥哥。”窗外,黎嘉琪正弯腰笑着看他。 事实上,任世炎这会儿并不是很想见到黎嘉琪。 黎嘉琪回归,黎桉身份转变,黎家的资产归属方向必然产生巨大变动。 这让他和黎桉的关系忽然就变得微妙且摇摇欲坠了起来。 就连他的父母,也已经不止一次含蓄地暗示过他,黎桉将来大概率会一无所有。 出于利益考虑,黎嘉琪才是最合适的选择。 可是…… 他真心喜欢,且已经偷偷喜欢了很多年的人是黎桉啊。 要不然,这些年他也不会不谈恋爱,更不会在黎桉刚刚成年时,就央求父母向黎家提出联姻。 明明只需要再等一年,黎任两家就会对外公布,两人关系也将彻底稳固。 偏偏这个时候,黎嘉琪杀了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他父母要将那烫手的股权转让书接到手里,让他去为黎家解围。 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黎桉一向信任他,听他的话。 而且,任家还可以借此卖个人情给黎家,为将来更换联姻对象预先铺路。 任世炎已经很后悔之前没能抗住父母的压力,才导致自己现在患得患失,陷入极度被动的处境。 此刻看到黎嘉琪,他自然而然想到父母那些小心思,心里多少有点不自在。 只是…… 那毕竟也不是黎嘉琪的错。 毕竟,谁愿意流落在外吃那么多苦呢? 任世炎收好自己的情绪,推门下车。 “下午还有课吗?”他问。 “三点半形体。”黎嘉琪笑得单纯,他偏头往车厢里看,忽然惊喜道,“哥,你买了草莓蛋糕呀?” 任世炎有点意外:“你也喜欢草莓味?” “嗯。”黎嘉琪立刻点头,看向他的目光里多了点眼巴巴的希冀。 一个蛋糕而已…… 黎嘉琪在外面肯定吃过很多很多苦吧,任世炎想,心里的芥蒂不觉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点微不可察的怜惜之情。 这本来是他买来安抚黎桉的…… 不过,黎桉性格一向乖顺,很少计较这些不起眼的小事儿。 而且,八寸的蛋糕,他一个人也吃不完。 “这是买给桉桉的,”任世炎犹豫片刻,“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分一半带过去和同学一起吃。” “真的可以吗?”黎嘉琪眼睛一亮,难掩惊喜地问。 “这有什么。”任世炎好笑。 他抽开之前特意让店员打好的蝴蝶结,将圆圆的蛋糕切出一个巨大的缺口来。 一道熟悉的身影步出大门微微停顿。 见对方向这边看来,黎嘉琪靠任世炎更近了些。 他微微倾身接过蛋糕,从远处看过来,这动作像是一个亲密的拥抱。 “怎么了?”猝不及防撞到黎桉背上,高涵揉着鼻尖问。 “没什么。”黎桉说,看黎嘉琪得意地捧着蛋糕过来,擦肩而过时,还特意冲他晃了晃蛋糕上的草莓。 玩偶上的笑脸,蛋糕上的草莓,甚至餐桌上肖秋蓉特意夹给他的鸡腿…… 黎嘉琪的挑衅很直白,但也一向很有用,几乎每次都能深深刺进他的心脏。 黎桉垂眸,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 只可惜,现在的他早已不再需要也不再渴望爱。 这些表演根本无法再勾起他心底任何的波动。 不,波动还是有的。 因为,他确实喜欢看到那两人靠近。 虽然目前,他们还不够近。 “诶,有蛋糕香。”高涵只顾低头揉鼻尖,完全没注意到刚刚耀武扬威的黎嘉琪。 黎桉被他逗得笑了一下,拉着他一起穿过马路。 这会儿,任世炎也已经迎了上来,他体贴里接过黎桉肩上的背包,笑道:“等你的时候刚好碰到嘉琪。” “诶?”高涵四处张望,没看到那个讨厌鬼。 任世炎看着懵懵懂懂的高涵,忍不住在心底暗叹一声。 虽然知道,两人一起大概率是要讨论作业。 但这一刻,在心底盼了大半天的独处时光化作泡影,任世炎心底还是难以抑制地格外失落。 “诶,桉桉,有蛋糕。”还不知道正被嫌弃的高涵这会儿已经上车,“你喜欢的,草莓味儿。” 黎桉很喜欢草莓味儿的甜品,任世炎也经常给他带。 看到蛋糕,高涵自然而然地想要递给他。 只是这一次,黎桉却没有接。 “别人剩下的,”他微笑,又温声,“别乱碰。” 闻言,任世炎正柔情蜜意看着他的目光蓦地一僵。 “是嘉琪刚刚说喜欢,我就分了一点儿给他。”他解释,“别人谁都没有碰。” “你的东西,怎么处理你自己决定就好,”黎桉看他,依然是那样微微笑着,“不需要向我解释。” 车内开着空调,温度适宜,但这一刻,任世炎却只觉又热又闷,像是有无数细小的痱子渐次在后背炸开。 他如芒在背,可黎桉却像是并没有上心,已经含笑偏过头去,和高涵讨论起老师布置的微电影剧本。 插又插不上嘴,任世炎只能吞针般独自吞下情绪安静开车。 任世炎觉得,自己好像中了某种奇异的毒药。 在黎家停下车子,黎桉终于看向他和他说话时,他沉重压抑到几乎就要爆炸的心脏,一下就变成了轻快的气球,几乎能瞬间随风飘到高高的天空。 可在黎桉卧室,看到那些要处理的玩偶和手办时,他的心又瞬间坠上铅块,直沉水底。 而那其中,有几件还是他曾经熬夜排队,好不容才抢来的。 曾经黎桉眼底的喜悦光芒似乎还近在眼前,可现在,他却说不要了。 不仅是他,就连高涵也一样愣住了。 “桉桉,”他犹豫片刻,“你最近是不是缺钱?” 这些可是黎桉最宝贵的东西,之前摆在外面时,就连清理灰尘他都是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他人。 前段时间搬进这间小卧室时,他更是废了老大功夫一个个量好尺寸,特意定制了这批亚克力盒子,将它们一个个小心封存。 他怎么可能舍得一次性处理掉,一件都不留? “我有钱的,你知道我从小就抠,存了好多,”高涵立刻补充,“你缺钱的话告诉我。” 看高涵急切又小心的样子,黎桉眼底的笑意不觉温柔起来。 “不是,”他说“只是不喜欢了,与其放着落灰,不如送人。” “怎么可能?”任世炎眉心紧锁,“你从小就喜欢这些东西,怎么可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 “有什么不可能?”黎桉偏头,看着那些玩偶的目光中再无一丝留恋,“人的感情是很复杂多变的,无论以前多喜欢,现在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 他的笑意很浅,清润的语音很淡,像是在说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闻言,任世炎不觉握紧了手掌。 他忽然不太懂黎桉了。 那个单纯的,简单的,甚至没什么**,总爱对人微笑的黎桉,这一刻倏忽远离,让他心底升起前所未有的害怕和恐惧。 他害怕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他害怕失去他。 任世炎浑浑噩噩地弯下腰,将那一摞摞亚克力盒子抱起来搬下楼去。 他看着那些手办,看着某个冬夜他冒着寒风排队抢来的玩偶,那时候多喜悦,现在就有多难过。 不喜欢了就是不喜欢了…… 任世炎好像有点没办法理解这句话。 黎桉怎么可以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呢? * 晚上的餐桌格外沉郁。 下午那么大的动作瞒不了人,肖秋蓉刚回来就得到了消息。 她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当即气到几乎吐血。 她能看出来,黎嘉琪是真心喜欢那些东西。 所以她才许诺他,等到合适的机会,就将那些东西搬去他的房间。 可现在…… 黎桉轻飘飘就处理掉了。 要知道,那里面有很多是限量款,早已绝版,就算肖秋蓉想要弥补黎嘉琪,可拿着钱都没处买。 但这会儿她却必须要忍耐。 肖秋蓉气到心口发疼,直上到自己卧室一顿狂摔才慢慢缓过来一点。 下午晚些时候,高泰过来接回了高涵,黎家餐桌上只多了任世炎一个。 原本有客人在,气氛该热络活泛一点的,偏偏一个桌上,肖秋蓉气到一口饭都吃不下,黎嘉琪可怜巴巴神色失落,任世炎失魂落魄心不在焉…… 这么久以来,食不下咽的人终于不再是黎桉。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什么都没发生般垂眸用餐,甚至连汤都多喝了一碗。 几个月的煎熬,他现在确实是太瘦了,穿戏服未必好看。 所以在梨园选角之前,他想要尽量增加一点体重。 看黎桉终于放下餐具,任世炎也起身告别。 今天虽然见了面,但从始至终,两人都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任世炎本想要黎桉送自己出门,也好找机会和他独处片刻,说两句体己话。 最重要是,他急切地想要安抚自己那颗慌乱不堪的心。 可偏偏黎屏这会儿也看向黎桉:“有空帮我看个本子吗?” 黎家最早做工程,后来赶上时代红利,黎天恩肖秋蓉夫妇果断转行成立了黎铭文化。 经过多年的打拼,黎铭文化现在也算是小有基础,在主打直播带货的同时,黎屏更是大胆地一脚踏进了短剧赛道。 这条赛道来钱快,但缺陷和短板同样明显。 每个人都在抢快钱,以致于作品题材重复性和替代性极强,且从剧本到制作,大都粗制滥造。 也是因此,高考时黎桉才果断选了戏文专业。 他是一心想要帮哥哥写出好本子,帮黎家在众多同类型公司中杀出重围的。 他本身也有这方面的天赋,看本子的眼光很准。 虽然还没有正式产出,但公司里的项目,黎屏也习惯让他过一眼,找找问题。 黎家兄弟有正事儿,任世炎也不好太过粘人,他短暂地踌躇片刻,还是选择讲话咽了回去,眼睁睁看着黎桉和黎屏一前一后踏上楼梯。 黎屏先回自己房间取了剧本,再到黎桉房间时,正见他抱着蛮蛮在逗弄。 “回头我和妈说,让蛮蛮还和以前一样。”他将剧本递给黎桉。 “不用了。”黎桉垂眸微笑,片刻后才说,“我怕它会出别的事情。” 黎桉自幼就乖顺,听话,即便黎嘉琪回来,他依然是那副安安静静不争不抢的样子。 他用微笑遮挡住了自己的害怕,恐惧,还有孤独,迷惘…… 只有今天袒露,向他袒露。 即便只是那么零星的一角。 黎屏情不自禁蹲下身去,和他一起抚着蛮蛮柔软的毛发。 想起曾经,自己也是看着蛮蛮长大的。 不,不仅仅蛮蛮。 还有黎桉。 “回头有时间的话,我也会多带它下去转一转。”黎屏心头一热,忍不住脱口而出。 “谢谢哥。”黎桉好像终于高兴了起来,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一点点染上了笑意。 那笑意纯粹而炽烈,好像能将冰雪烫化。 黎屏沉默地看着他,弯腰将蛮蛮抱进了自己怀里。 蛮蛮还是和以前一样,它不会记仇,不会记住有人曾经对他不好过,它依然会亲密地过来舔他的手背。 黎屏摇了摇头,唇角不自觉扬了起来。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下黎桉翻动剧本的声音,黎屏间或抬眼,打量他洁白秀美的侧脸。 只是,这样安静的好时光并不长久,黎桉的电话很快响了起来。 小群里,高涵正兴奋地炫耀。 【好涵养:啊啊啊啊啊啊,猜猜我哥今天见到谁啦?】 还不等人答复,他已经迫不及待给出了答案。 【关澜,关澜,卓域的关澜,他骑马的样子可真他妈帅啊,简直荷尔蒙爆棚,啊啊啊啊啊啊……,图片.jpg】 图片极模糊,看不清细节,但依然能够看出马背上那人被黑色骑装勾勒出的强劲腰背线条。 黎桉视线微微下移,最终凝在了照片角落,“半山马场”四个字上。 戏文专业全称:戏剧影视文学 前几章字数太多,有点超了,为了配合榜单必须要压一下字数了,下一章后天更,鞠躬ING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Chapter 4 第5章 Chapter 5 从黎桉房里出来,黎屏恰好遇到了肖秋蓉。 肖秋蓉轻手轻脚关了黎嘉琪的房门,站在原地等他走近。 “你弟弟只是碰了碰他的玩偶,他转头就敢把东西全处理了,”肖秋蓉冷笑,“就这你还敢让他看本子?也不怕他把剧本拿出去卖了。” “妈,”走廊上很安静,黎屏把声音压低了些,“嘉琪回来才不过两三个月,您对桉桉的偏见就那么深了吗?” “啊?”闻言,肖秋蓉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她便难以置信地看着黎屏,压着怒火发出质问三连,“我偏见?你说我偏见?屏屏……” 她抬起气到发抖的手指指向黎桉卧室的方向,“因为他,你这样和妈妈说话?之前站在弟弟这边的不是你?说心疼弟弟遭遇的不是你?” “我是心疼嘉琪……”黎屏靠在墙上,眉心微微蹙着,他看着母亲愤怒到近乎喷火的眼睛,以及那双眼底泛起的泪光,心底一点点绷紧。 他原本的立场确实如肖秋蓉所说,和家里人并无二致。 只是现在,甚至他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心底的某些想法和立场发生了一些微小且微妙的变化。 黎屏沉默片刻,终于缓缓问:“妈,您以前不是最疼桉桉的吗?” 曾经玉雪可爱嗷嗷待哺的婴儿,长大一点后,每天都站在门外银杏树下等她下班的糯米团子,因为爱这个家,所以格外喜欢宅家陪伴父母的俊美少年…… 那是肖秋蓉曾经无比自豪过的孩子,是无论外形还是人品都让她骄傲过的孩子…… 但是现在,只要想起黎嘉琪刚刚失落的神情,含着泪问她“妈妈,我是不是很讨人厌”的样子,她就心如刀绞,难以自控。 过往的美好早已在对黎嘉琪的心疼与愧疚中风化,在时间的风暴中溃散成漫天灰尘。 被风一刮,哪里还有一点点踪迹? 即便仅仅只过了几个月的时间。 肖秋蓉看不惯黎桉那从容自若的样子,看不惯他每天干净整洁那么漂亮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看不惯他笑,看不惯他的身高比黎嘉琪高了几厘米,甚至看不惯他顶着自己给幼子取下的名字…… 因为那是他抢夺的,属于嘉琪的养分,他越好,便证明他的罪越大,她便恨得越深。 “你也知道我最疼他,”肖秋蓉冷笑,“可他的父母是怎么对待我的孩子的,知道不是亲生就虐待他?” 黎屏刚要说话,肖秋蓉抬手制止了他。 “是,你爸爸确实没查出这部分内容,”她说,“可你想一想,人都死了十几年,有谁还会说他们的不是?” 她顿了顿,又恨恨道,“善恶终有报,他们该死,他们死得好。” 客房的木板门有点薄,隔音不算多好。 黎桉靠在门上,安静地听着门外肖秋蓉充满了怨恨的声音。 黎嘉琪回归时曾说,他父母知道他并非亲生后,将所有不好的情绪都发泄在他身上,对他十分恶劣。 后来,他父母出车祸去世,他外公迁怒于他,对他更是非打即骂,并拒绝抚养他,所以他才会离家出走,最后只能在孤儿院栖身,还好很快被领养。 只是,他又说,领养他的那个家庭对他同样不太好…… “毕竟不是亲生的。”彼时,黎嘉琪垂低的眼眸里泛出泪光来,让人格外心疼。 领养黎嘉琪的那对夫妇,黎桉曾经见过。 四五十岁的年龄,眉眼间看起来很温和。 他们趁着假期千里迢迢过来看望黎嘉琪,但黎嘉琪并不想见他们。 双方在学校对过的餐馆后院发生了争执。 黎桉当时正在逗弄另一家店里刚出生的小奶狗。 他无意窥人**,但隔着一弯花坛,黎嘉琪的话还是冷冰冰地传了过来。 “你们就当没养过我,以后也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那时候黎桉还不认识黎嘉琪。 但彼时学校庆中秋迎国庆的活动刚刚结束,黎嘉琪有上台表演过,所以黎桉记得他。 他表演的项目是钢琴,据主持人说,画也画得不错。 后来,黎嘉琪数次找机会接近他。 但他想到那对和黎天恩肖秋蓉年龄相仿的夫妇难过到不知所措,面带乞求的样子,心里便像是被挡住了一道坎儿。 黎桉并没有责备黎嘉琪的意思,毕竟每个家庭的情况都不一样。 那时候的他,只是没有办法自洽。 他和黎嘉琪不是一个专业,平时交集也并不多,既然不想接近,之后便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了。 黎嘉琪真正进入他的朋友圈子,是因为他同专业的学长魏哲。 魏哲为黎嘉琪说了很多好话,出于对学长的信任,黎桉和黎嘉琪开始越走越近。 黎嘉琪很会说话,很快和他身边的朋友打成一片,他更经常露出自己的弱点与难处,让人很快就软了心肠,放下一切心防。 …… 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那对母子终于离开。 黎桉垂眸,习惯性挑下腕上那串黑檀串珠捻在指间。 事情真的像黎嘉琪说的那样,所有人都对他不好吗? 黎嘉琪学过钢琴和绘画,而艺术学习的开销一般都不会少。 不说别的,只绘画的颜料纸张各种画笔这些耗材,经年累月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更不用说还有钢琴以及学费。 学费可高可低,他认识的人中就有拜了名师的,一节课就三五千块不止。 就算低,能学到黎嘉琪那样的水平,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经年累月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黎家条件确实很不错,但黎桉身边也有不少家庭条件不好的孩子。 别说养子,就算是亲生的,无力负担这些费用的也比比皆是。 能舍得为他花钱,让他学艺术支持他考入艺术学校…… 黎嘉琪的养父母,真的就如他说的那样不堪吗? 还有他自己的父母和外公。 上一世,虽然和外公相认不久就到了那个雪夜,但期间,外公却曾数次问及黎嘉琪过得好不好。 那时,老人叫的是黎嘉琪幼时的名字“秦瑜。 怀瑾握瑜的瑜。 除了关心黎嘉琪现在过得好不好,外公也曾叹息着向他提起,他父母车祸后,黎嘉琪就消失不见了。 忍着巨大的悲痛,他只能四处奔波寻找。 “只可惜最后还是没找到他啊,”老人看着如血的残阳轻轻叹息,许久后才慢慢微笑,“知道他过得好就好。 知道他过得好就好…… 这是压在外公身上一辈子的心事,应该也是他的心愿。 他能跑得动的时候,手上稍微存点钱就会出去,他一辈子都没有放弃过。 他一直都在找他,找秦瑜,还有他。 这样的外公怎么可能会不要他? 上一世,黎桉陷在一重接着一重的巨大打击与变故里,他的眼睛只能放在眼前许许多多的事情上,以致于有很多事情根本来不及深思细想。 可是后来,在那漫长的岁月中,他将前尘往事一遍遍咀嚼研磨,伴着一切变得越来越透彻,他心底也有无数疑问开始浮现。 比如那场车祸…… 那应该是很惨烈的一场事故。 他的父亲当场身亡,母亲也在送医后于当日不治身亡。 可为什么那么惨烈的一场车祸,黎嘉琪却能够全身而退,只腿上留下那么浅浅一道疤痕。 而他,又为什么会在车祸后忽然出走? 又或者,他父母的死,是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在里面? 曾经早已想过千万遍的问题,随着门外这场愤怒而压抑的谈话与争吵再次浮现心头。 只是现在,黎桉早已不像当初那样着急惶惑,迫不及待。 他有时间,也有把握能将这些答案一个个亲手挖出来。 世界重归寂静,黎桉平静地打开电脑,开始搜索半山马场。 网络上关于半山马场的资料并不多。 除了几个炫富帖子之外,能查到的唯一确切消息便是,半山马场与附近的半山高尔夫球场均属运动大亨沈家旗下,是一家纯会员制的高端私人马术俱乐部。 这种俱乐部一般入会标准都极高。 而且会员和会员之间也大不相同。 群里还在聊着,高涵正在声讨他和周逸寻漫不经心的反应,逼得周逸寻不得不金口大开。 【周易:圈层隔着整个宇宙,注定永远得不到的人和东西只会让我失衡,退退退!】 高涵:“……” 【好涵养:我谢谢你!】 黎桉想了想,也在屏幕上打字。 【平安的桉:看起来有点意思,不知道入会标准怎样?】 【周易:怎么,想学骑马?】 黎桉会骑马,而且骑得极好。 在某个小世界中,他从小就练习骑射,终生与马为伴。 直到死亡。 果然,黎桉这边一问,高涵那边很快就去问了高泰。 【好涵养:我问了我哥,我哥说把我们三个卖了也不够。】 黎桉:“……” 不过还好,手上没钱不好办事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 而在此之前,也是时候该会一会魏哲了。 * 上午十点多钟,阳光照得身上滚烫,魏哲站在咖啡店前徘徊良久,终于下定决心推开了玻璃大门。 空调的冷风迎面扑来,他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抬眼正对上角落里,黎桉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不再像记忆中那样单纯温和,妩媚多情。 这一刻,它给人一种沉郁阴暗的尖锐感,像是一把薄刃,直直地插进了魏哲的胸膛。 那一瞬间,魏哲握着门把的手蓦地收紧,骨节惨白。 终于,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天,有人来审判他的良知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Chapter 5 第6章 Chapter 6 “学长,”黎桉的语气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他目光虚虚地落在对面冒着热气的咖啡杯上,微微笑着,“拿铁,三颗糖,你喜欢的口味。” “谢谢。”魏哲有些艰涩地说,却并没有落座。 十点多钟,上下不沾的时间,店里人虽然不算多,但也零零散散占了四五张台面。 而其中,大部分是电影学院的学生。 “一定要在这里吗?”魏哲说,声音压得极低。 黎桉笑了起来,微微仰脸。 “怎么,不行吗?”他问,“还是因为学长见不得人?” 他的语气很温和,将威胁说得像聊家常,“如果学长再耽搁的话,等会儿人只会越来越多。” 明明他坐着,自己站着。 明明自己在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但魏哲最终还是没忍住,被他隐隐散发出的气势压弯了腰背。 他坐了下去,下意识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但随即一张脸便痛苦地皱了起来。 苦,简直是太苦了…… 对面传来黎桉愉快的笑声,他笑得张扬又恣意,丝毫不掩饰自己眼底的讽意。 魏哲的脸一点点涨红起来,他强忍住要将咖啡吐出来的冲动,强逼着自己一点点将那些苦涩咽了下去。 “士可杀不可辱,”他听到自己气到发抖的声音,“黎桉,你过分了。” “我过分了?不过是一杯没加糖不合你口味的咖啡就过分了?”黎桉慢慢止了笑,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阴暗角落里浓郁如墨,锋锐到让人不敢直视,“那么当初,你又是收了黎嘉琪什么好处,将他带到我面前来?” 如果不是他,黎嘉琪进不了他的朋友圈子,他不会被人耍猴一样愚弄那么久,游刃有余地弄清楚所有弱点后,再一点点凌迟。 他可以死,但不该以那样的方式。 “是你对我说,黎嘉琪很善良,很不容易,有不得已的苦衷,你要我相信他的人品,”黎桉轻笑,“多可笑,我是因为相信你的人品才会接纳他。” “士可杀不可辱……”黎桉一字一句道,“你怎么敢对我说这句话的?” 魏哲深深地呼吸,放在桌面上的拳头越捏越紧,抖动得连杯子里的液体都起了波澜。 曾经他赌过,赌黎嘉琪或许已经和小时候大不相同。 但事实证明,他赌输了。 他比谁都好奇和关注,为什么黎嘉琪,不,那时候他还随养父母姓,尚叫辛嘉琪。 他比谁都好奇和关注辛嘉琪为什么非要接近黎桉,为什么对黎桉有着那么强烈的兴趣。 强烈到不惜一切手段也要靠近他。 他也曾幻想过,他或许只是被黎桉的外形所吸引。 毕竟,谁不喜欢美好的人和事物呢? 可事实证明,他还是太过天真了。 只是,也正是因为童年的阴影,因为这份好奇和关注,他才会比大部分人更早知道黎家的事情。 在得知辛嘉琪才是黎家真少爷的那一瞬间,他终于寻得了答案。 那该是怎样巨大的恶意啊? 能让他潜伏在黎桉身边足足将近一年的时间,一点点将对方剥皮抽骨,逼入窄巷,到最后只能无路可走地堕入地狱。 他不知道,那些浓烈的恶意,抑或看着别人一点点毁灭的过程,是否能给他带来强烈的刺激和快感…… 但他却知道,他现在所做的事情,和当年在孤儿院中所做的事情没什么不同。 都同样的让人不寒而栗。 魏哲承认自己很懦弱,黎家的事情闹开之后,他便不敢再直视黎桉的眼睛。 因为他和别人不同,因为他知道黎嘉琪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也因为他早已确定黎桉注定的结局。 而这一次,他是帮凶。 魔鬼的帮凶也是魔鬼,他愧疚,不安,惶惑…… 他盼着有一天黎桉可以亲自来审判他,但他同样害怕黎桉真的会来审判他。 因为他一路走到这里,要比所有人都更不容易。 他绝不能毁在这件事情上…… 他不过是给黎桉介绍了个朋友,至于之后的事情,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你还有个妹妹吧?”对面黎桉的声音忽然响起,一如既往地温润好听,打断了他的天人交战,“就住在金城中心医院吧?” “你想要干什么?”闻言,所有的惶惑,愧疚,恐惧,纠葛……通通散去,魏哲蹭一下站起身来,满眼戒备地盯住了黎桉。 “这样才对嘛,学长。”黎桉靠在椅背上看他,漫不经心地鼓掌,“这样才像个男人。” 魏哲牙关咬紧,他感受到了屈辱,感受到了黎桉漫不经心的羞辱与玩弄。 “你是在威胁我?“他问,”拿着病人威胁别人,不觉得太过无耻太过卑鄙吗?” “彼此彼此,”黎桉并没有生气,他笑得气定神闲,“如果不够无耻和卑鄙的话,那我怎配站在你天平的另一端?” 魏哲重新坐了下来。 颓丧的,绝望的。 他重新端起杯子,将那一杯苦涩的液体一口口喝进口中。 “好,我告诉你,”他放下杯子,没有抬眼,“最开始,黎嘉琪确实找过我,但我没同意,后来,方传翼亲自过来,他给我塞了十万块钱,让我一定要把黎嘉琪带到你身边去。” “方传翼?” “他是个小演员,”魏哲解释说,“我们在同一家孤儿院呆过。” “然后呢?”黎桉问。 “他们答应我,将来会带我入行,”魏哲说,“也会给我资源。” 见黎桉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没再说话,魏哲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该说的我已经说了,现在可以走了吧?” “我可没说只让你回答问题,”黎桉笑了一声,懒洋洋地喝了口咖啡,“我需要你去办件事儿。” 魏哲眉心紧蹙,忍耐地问:“什么事情?” 黎桉没再说话,他垂眸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将屏幕展示给魏哲。 “那不可能,”魏哲脸色一点点变白,“我有可能会被记过,还有可能被报复,以后可能再没有机会进入这个圈子。” “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我保证你不会被记过,如果你的路被堵住,我来在前面替你趟开,你手里有他的秘密吧,他短时间内不会真敢和你撕破脸,”黎桉安静地看着他,没有一点让步的余地,“但如果你妹妹知道她看病的钱是哥哥出卖灵魂换来的,你猜,她还会不会配合治疗?” 魏哲怔怔地看着他,喉头滚动,像是在看一个疯子,半晌没有办法说出话来。 “学长,”黎桉又笑了,“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好的事情,做任何事情都要付出相对应的代价。” 魏哲的眼睛缓缓转动,他垂下头去,安静了许久许久。 “我妹妹……” “你妹妹的后续治疗费用还差三十万,我可以给你,”黎桉起身,“还有几天的时间,你可以好好想一想,如果想好了联系我,我会让人先送一半到你手里,作为合作的定金。” 他起身离开,在经过魏哲身边时重又停下脚步,微微倾下身去。 “学长,这件事情,我可不是非你不可,”他语音很轻,“我只是看在你对家人还算重情重义的份儿上,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 黎桉的脚步渐渐远去了,一点点被音乐声淹没,魏哲绷紧的背脊终于缓缓放松。 三十万…… 黎桉可比方传翼黎嘉琪大方太多了。 三十万…… 有这三十万,他妹妹便可以早日排上手术,可以早一天,再早一天,摸到健康的机会。 * 幽静的茶馆里,赵芸认真过着黎桉提供的资料。 “赵律师,”张合凑过去,“最快多久能放款?” 赵芸抬眼看向正捧着茶盏喝茶的黎桉,微笑道:“资料齐全合法,快的话三天,慢的话五到七天也就下来了。” “谢谢赵律师。”黎桉含笑放下茶盏。 刚刚面对魏哲时的强势和冷漠早已消散,他重又变得温润有礼,笑意盈盈:“我在隔壁餐厅定了位置,中午一起用个便饭?” “早知道你长这么好看,我好歹也要把时间空出来,”赵芸打趣,“但我手上有个案子正在铺路,中午早就约了人。” “那我送您。”黎桉也不强求,微笑着起身。 三人一起走出茶馆,黎桉和张合目送赵芸开车离开后,才一起进了隔壁的餐厅。 包厢里,张合将自己的手机递给黎桉:“黎屏暂时还没查出什么来,他最近见的都是剧组人员,但黎天恩……” 张合语音微顿,眼神忽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他好像和不少女性关系暧昧,只是他为人很谨慎,我到现在也还没能拍到实打实的证据。” 一张张照片自屏幕划过,连黎桉都觉得意外。 在他印象中,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黎天恩和肖秋蓉都是一对感情极好的夫妇。 肖秋蓉强势,黎天恩性格则温厚许多,对她更是格外宽容。 就连肖秋蓉在外,也时时以这段感情为傲。 他们可是从校园走进婚纱…… 黎桉嗤笑一声,忍不住轻轻摇头。 一瞬间,他甚至不知道这个世界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不着急。”他说,“慢慢来。” 屏幕上照片滑动的动作开始减缓,最后一点点顿住。 “戴眼镜那个,就是梨园负责选角的副导演,姓高,叫高升。”张合介绍说。 “嗯。”黎桉点了点头。 “知道黎天恩给他多少钱吗?”张合唏嘘,伸出两根手指来比划,“我这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赚到这么多。” “能。”黎桉笑,继续往下翻去,直到屏幕上出现半山马场的巨大LOGO。 “我查过了,”张合说,“关先生每周二都会去半山马场骑马,每周五会去东郊射场射击。” “射击?”黎桉若有所思。 “那边涉及到枪/支,管理更严,入会都需要老会员推荐,”张合说,“倒是马场这边,如果你有能耐跑进外场的话,说不定还有机会。” 说话间,桌面上手机忽然轻震,黎桉垂眸,看到了魏哲的信息。 “我会按你说的做,三十万,一分不能少。” 黎桉笑了下,这一刻,他脸上的表情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 他知道,魏哲一定会站到他这边来。 不仅仅是为钱,还为他心底那份让人时时不得安宁的良知。 只是他没想到,他的答复竟然来得这么快。 “等贷款办妥,你帮我跑两趟,”黎桉将手机还回去,微微笑道,“半山马场,还有医院。” “好,”张合犹豫了一下,“你刚和赵律说要注册新公司?” 新公司将来免不了和任黎两家的黎铭和天工对打,黎桉暂时还不适合出面,因此他拜托赵芸帮忙物色合适的企业代理人。 “嗯。”黎桉看向他。 “我吧,我来,”张合说,拍拍自己的胸脯,“他们没人认识我。” 又解释,“用外人的不可控因素太大了,而且还要给人那么大一笔钱,我知道,你现在需要资金。” 黎桉安静地看着他,眼眶有点发热:“你不怕因为我担上风险?” “我本来就是个光脚的我怕什么?”张合笑,片刻后又认真道,“当初你帮我那么多,我总想着有机会能投桃报李。” 当年在黎桉看来不过是举手之劳的小忙,但对张合来说,却足以改变他们姐弟的命运。 更不要说,之后每次找他们姐弟帮忙,黎桉给出的佣金都要高出好大一截。 张合感恩,但又不想把这恩情说得那么刻板沉重。 “万一将来你发财,我也能跟着飞升。”他笑,“干嘛把这么好的机会给别人?” 黎桉好半晌没有说话,片刻后他才含笑点头。 “好,”他说,“带你飞升。” 张合:不是我说,你也太能霍霍钱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Chapter 6 第7章 Chapter 7 如果连台词都说不清楚的话,遇到好的机会也一定会错过…… 黎嘉琪的台词其实不算差,在同班同学中,虽然不拔尖,但也能站到中上游的位置。 明明这方面他从没自卑过,可不知为什么,那天之后,他却像受了诅咒一样,黎桉这句话时不时就会浮向耳畔。 这让他心神难安,夜不成寐,以至于这段时间,他连“争宠”都有点顾不上,一有时间就抱着台词本狂练。 一遍遍纠正自己的发音,吐字,一遍遍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面部微表情,力争完美无缺…… 错过,你才错过! 他恨恨地想。 风吹起窗帘,有谁极遥远极轻微的笑闹声传了过来。 黎嘉琪烦躁地扔下手里的台词本,沉着脸往下看去。 周五周六连着下了两天的雨,金城早晚间已经有了秋天的凉意,只正午时分阳光依然炽烈温暖。 此刻,黎桉正在阳光下为蛮蛮洗澡,黎屏则在旁边帮忙。 刚刚冲洗干净,蛮蛮用力甩动着毛发里的水分,瞬间就甩了旁边两人一身。 黎屏早已笑着躲到了一边,黎桉则一边笑着往后撤开身体,一边用大浴巾包裹住蛮蛮为它擦拭身上的水分。 他身上穿了件雪白的T恤,此刻一通折腾,已经被水打湿了七八分,薄薄的布料贴向身体,勾勒出一点隐约的玉白肉色来。 黎屏原本正要上前帮忙,此刻却不由地脚下一顿,视线凝在了黎桉的腰侧。 那截腰又窄又细,韧性极佳,此刻染了水色,正弯出极漂亮的弧度来…… 他喉结压抑着滚了几滚,随即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然后才缓缓走向前去。 隔着遥远的距离,黎嘉琪的眼睛一点点眯了起来。 那天晚上,肖秋蓉以为他已经睡熟,但其实,她和黎屏在门外的谈话,他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无法忘记那晚,黎屏是怎样为黎桉开脱,为黎桉说话。 他的态度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有了微妙的变化。 所以近几天里,黎嘉琪一直有在偷偷观察黎屏对黎桉的态度。 但可惜机会不多。 能把他们三人聚在一起的,只有每天的餐桌。 黎屏话不多,黎桉更是自觉坐到了餐桌最角落的位置,两人鲜有交集。 不过这几天,黎屏却忽然开始帮黎桉遛狗…… 那只他好不容易才想办法关起来的,眼里只有黎桉的畜生。 这让黎嘉琪心里格外不适。 但打死不离亲兄弟,就算黎屏对黎桉还有旧情,可这点旧情在利益面前又能算得上什么? 那两个点的股权对黎家人来说始终如鲠在喉,他们早晚有一天会因此彻底翻脸。 就算不是股权,那还有黎桉和高涵的那家公司,黎桉自己买下的那间小房子…… 终归,黎屏和他才是一家人。 让黎屏彻底站在自己这边,只是时间问题。 对此,黎嘉琪一向自信。 可此刻…… 被风扬起的窗纱温柔地拍在他的侧脸,却像是谁毫不留情狠狠的一巴掌,瞬间将他拍得惊醒过来。 他是学表演的,他知道氛围是个什么东西。 虽然离得极远,但刚刚黎屏看向黎桉时,却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种极暧昧的氛围感。 阳光笼在他们身边,狗子欢快地互动,而黎屏的视线有如实质…… 黎嘉琪既震惊又难以置信,心里一时成了一团乱麻。 是他看错了? 想多了? 还是真如他想象的那般? 所以这才是黎屏对黎桉态度改变的原因? 那么,黎桉又知不知道黎屏的心思? …… 房门被敲响,黎嘉琪一点点收起自己脸上阴狠不甘的表情:“进来。” “琪琪,”肖秋蓉端着果盘,“这几天辛苦了吧,快来吃口蜜瓜润润嗓子。” 黎嘉琪坐过去,心里七上八下,但一时又不确定是否应该将自己的怀疑告诉肖秋蓉。 他可以明里暗里挤兑黎桉,但黎屏却是肖秋蓉和黎天恩的亲生儿子。 更不要说,黎屏在公司的话语权并不比黎天恩肖秋蓉差,在这个家里的地位更是不可撼动。 如果因此得罪了对方,对自己没好处不说,反而无端给黎桉送了一个友军。 黎嘉琪忍了忍,拼命将心底的话压了回去。 “怎么了,宝贝儿,”可肖秋蓉却已经注意到了他的脸色,“这两天是不是太累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妈,”黎嘉琪接过肖秋蓉手里的蜜瓜,“可能前两天下雨,伤疤那里又痒了。” 闻言,肖秋蓉立刻蹲下身去,卷起黎嘉琪的裤腿。 那道疤并不深,但大概是因为没有及时治疗,看起来多少有些狰狞。 “要不是当年那死老头子对你不闻不问,也不会留下这道疤来。”肖秋蓉又气又恨又心疼,忙取了药膏过来为黎嘉琪涂上。 要不是听黎嘉琪说过,那老头后来得了一场大病,大概已经不记得往事,她必然不能和他上罢干休。 腿上传来微凉的感觉,耳边是肖秋蓉愤愤的咒骂…… 黎嘉琪心中忽然灵光一现。 如果这件事情是由肖秋蓉自己发现的话,那谁又能怪到他的头上? “妈,”他将肖秋蓉扶起来,笑道,“已经好了。” 又问,“哥哥他们在干什么?” “在外面帮蛮蛮洗澡。”肖秋蓉说,“黎桉要带它去打疫苗。” “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年,感情可真好,”黎嘉琪微微笑着,可眼底却有着难以掩饰的失落,他低声,“我真羡慕。” “说什么呢?”大概是他的戏有点过了,惹得肖秋蓉只顾心疼他,完全没能被他的话引导过去,“哥哥不也是为了稳住他么?” “哥哥心里是最疼你的。” “忘了么,你刚被认回来时,哥哥眼睛都红了。” “你们以后也有很多很多的时间相处呀……” 黎嘉琪:“……” 而同一时间,楼下黎桉也已经将蛮蛮收拾利落,他上楼重新换了件衣服,正准备带着蛮蛮出门。 “让吴叔送你过去?“黎屏问。 “不用了哥。”黎桉学着黎嘉琪平时扮可怜时的样子,三分失落,四分委屈,剩下三分则是笑意,他的声音很低,“我不想别人因我受到刁难。” 看着他默默咽下委屈,却仍坚强微笑的样子,黎屏心头不觉狠狠一窒,下意识抿紧了唇。 “我约的车子到了,哥。”黎桉仍是那样笑着,他弯腰为蛮蛮套上牵引绳,一步步离他越来越远。 好像连他的一颗心,也捆缚着牵了出去。 * 宠物医院距黎家不算太远,十几分钟便到。 但打完疫苗需要观察一会儿,因此黎桉抵达望江园时还是晚了些。 彼时,张合已经在房间里烧好水,连茶都泡了出来。 黎桉和高涵的广告公关公司成立后,曾做过一票大单。 那单赚了不少钱,除了支撑公司运转外,两人也每人分了一部分。 高涵用那笔钱买了辆车,剩下存了一部分。 黎桉除了首付望江园这套六十平的小户型,剩下一半儿则全部用在了家人身上。 黎天恩的套装,黎屏的新电脑,肖秋蓉的首饰和包包,蛮蛮的新狗窝和零食…… 半年前,开发商交房,黎桉便也着手装修起来。 他原本是打算为自己以后的创作生活留下一个单独的私密小空间,但现在,他却已在心里为它安排了别的用处。 他想把这套房子留给外公。 大小合适,位置合适,出行方便,小区里公共设施齐全,特别适合老人养老。 上一世,黎桉还没来得及为这里布置软装,添置家具,这房子便被转到了黎嘉琪名下。 但现在,他想把这里打造成一个安全的,温暖的,谁都无法攻破的避风港湾。 他给外公的港湾。 虽然老人一时半刻还不能过来,但他还是选好了家具家电,让张合过来帮着布置了起来。 “这地方真好啊。”张合羡慕地说。 这些年来,他和姐姐一直蜗居在父母留下的一套老破小里,满打满算起来都还不足五十平。 说不辛苦是假的。 “等叶驰发展起来,我给你在这里买套大的。”黎桉笑着看他。 “叶驰”是他即将注册的新公司。 名字源于他的亲生父母。 他父亲名叫秦驰,是云乡一家三甲医院的外科医生。 他母亲名叫叶小蝶,是一位漂亮温柔的小学教师。 他只在墓碑上见过他们的照片,一个英姿勃发,一个飘逸秀美。 很般配。 “真的假的?”张合笑,没将黎桉的话当真,“你这饼画得也太大了吧?” 黎桉没有解释,只笑着向他伸手:“东西呢?” 张合从包里掏出一张低调的黑色卡片来,卡片正面是会员编号,以及鎏金的“半山马场”四个字。 背面则是一张气势十足的浮雕奔马。 黎桉将那张价值不菲的卡片接过来,玩味地在指间转了几圈,随后才漫不经心地笑了。 “后天就是周二了。”他低语。 而再过两天,也就是下周四,便是“梨园”剧组到电影学院选角的日子了。 这一切,终究还是来了。 周二是关澜去马场的日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Chapter 7 第8章 Chapter 8 近年的股市大环境不太好。 在上周连绿三天后,沪深两市周一一早再次冲低,创业板也在过山车般的起起落落后,最终一路走低转绿。 就连一向□□的卓域,近两周也在不停回调,跌倒股民们怨声载道,犹豫不决。 有人说,即将迎来国庆档的黄金档期,这是资本在洗盘。 也有人说,上一次熊市持续了好几年,大部分人都亏得血本无归,被逼上天台。 在沉寂了一个周末后,今天的开盘暴击,无疑彻底动摇了股民们的希望和信心,一时间盘中资金大量回流,散户们更是壮士断腕,在更大的损失出现之前,纷纷割肉止损。 而在一片唱衰的大环境中,有一批三千多万的资金无声无息地砸了进来,全仓卓域。 股市或许还会再调整一阵子,但黎桉却知道,这次国庆档将会有一匹前期无人注意的黑马强势杀出。 紧接着,卓域官宣旗下大型MOBA类游戏魔幻星空,以及电影梨园强大的团队,班底…… 三方利好之下,卓域股票急拉,让那些之前清仓退出或正在观望的股民们连上车的机会都没摸到。 至于再之后,就是万人瞩目的星光岛项目了,卓域连拉十几板,在慢熊市场中,强势到让人心惊。 十**岁的男孩子其实很少有人关注这些,但上一世,黎任两家运气很好地抓住了机会,作为边缘辅助,承担了星光岛项目后续的部分外围绿化项目。 即便总体量连星光岛绿化部分的十分之一都还不到,但这个项目仍让黎任两家在财富积累和社会地位上都往前更进了一步。 这也让黎桉第一次意识到了人与人,财富与财富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大,大概是那时候,他关注到了卓域的股票走势。 黎桉不贪心,要的也不多,这个项目,他只要黎任两家上一世拿到的那些边边角角便已经足够。 而此刻的星光岛项目,已经在他们还接触不到的地方开始悄然运转。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 周二上午九点钟,黑色迈巴赫悄无声息驶入马场。 门童熟练地上前拉开车门,接过钥匙,随后恭谨退后半步:“关少,老板和蒋少在场内等您。” “谢谢。”男人微微颔首,低沉微冷的嗓音礼貌而疏离。 金城秋日风多,尤其是在空旷的半山。 此刻长款风衣飘逸的一角被风斜斜撩起,恰到好处地弱化了他身上的冷肃与压迫感,修眉凤眼更见从容。 门童握着钥匙的手不自觉收紧,他垂低眼睛,直到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渐行渐远,才敢悄悄抬眼,将视线追随出去。 而马场一角,蒋奇恒刚刚孔雀开屏般绕着跑道炫了一圈儿。 这会儿,他边与沈家瑜聊天,边控制不住地将视线移向隔离栅的方向。 他们这会儿所处的位置是马场的核心区域,只有SVIP级别的会员才有权进入。 而隔离栅那面,则是VIP会员的场地区域。 此刻,距离栅栏不远的地方,有个一身白色骑装的少年正背对着他们在教练的指导下练习上下马的动作。 马靴包裹住他修长的小腿,让他的身姿看起来更是挺拔如竹,偶尔微微偏过来的一小片侧脸在阳光下欺霜赛雪,清冷气质中自带一抹难以言说的艳色,即便连笑容都没有,却也勾得人心痒难耐。 “按理说你也是娱乐公司的大老板,旗下俊男美女无数,怎么还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沈家瑜踢了踢他的脚尖让他回神。 “可我没见过这种世面啊,”蒋奇恒对他的调侃毫不在意,“主要是高泰也从来没说过他长得这么好啊!” 沈家瑜托腮笑了一声,又向他透露了一个消息。 “他原本是要开最低等的会员,但那天我正好在,听到名字便怀疑是他,于是擅自给他提到了隔壁。” “那你怎么不再好心一点,给人提到咱们这边来?”蒋奇恒睨他一眼。 只是沈家瑜没再理他,他的视线移移到了俱乐部通往出口的玻璃栈道上。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栈道尽头,他慢条斯理地戴上皮质手套,抬手接过骑师手里的缰绳,独自牵马向这边行来。 “阿澜来了。”沈家瑜说。 闻言,蒋奇恒终于舍得将视线收回来,就连松散斜垮的坐姿都板正了些。 关澜可不是沈家瑜。 他更加理性也更加淡漠,虽然极少会有很明显的情绪波动,但手段却一向果决狠辣。 要不然,长到好几岁才被带回关家的他,也不能将更加名正言顺,且身后还有外祖一家支持的关家大少爷关修文逼得步步后退。 不过,三人一起长大,蒋奇恒对他倒也说不上怕,他只是习惯性唯他马首是瞻。 蒋奇恒面上那色令智昏的神色收了点,但看到关澜走近,他还是压不住心底的波澜。 “澜儿,你来。”蒋奇恒招手。 相对于蒋奇恒压抑着的热烈情绪,关澜的反应却极平淡。 “怎么?”他淡声,垂眼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马颈部分的鬃毛。 这匹马是从国外空运来的,性子极烈,目前几乎成了关澜的专骑,就连作为马场老板的沈家瑜也差点被甩下来过,至此都没敢再尝试过。 “我见到八卦故事里的主角了。”蒋奇恒也不介意,将压在喉口的话一股脑地吐出来。 “黎家那位假少爷。”沈家瑜笑着补充道。 “你说你们卓域大费周章选什么角?”蒋奇恒以目冲着栅栏对面示意,“这不现成的吗?” 他意犹未尽,“这身段,这腰,这腿,这气质……,这不活脱脱的沈衣吗?” “你看梨园的剧本了?”关澜问,漫不经心地抬眼往对面看去。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抬眼的瞬间,对面马背上的少年像是忽有所察般,也回首望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一触即分,那少年唇角微翘,礼貌地冲这边笑了一下。 他长得确实好看,刚刚回首时的气质清冷疏离,可一旦笑起来,那点艳色便一点点徐徐润开,犹如春天的细雨,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沁到人的心里去。 又如春暖花开,让人瞬间满目明媚。 只可惜,对于关澜来说,美貌却是最没用的东西。 因此他只淡淡颔首,以示礼貌。 “我靠。”蒋奇恒震惊了,“他对你笑了,他对你笑诶。” 他的声音在关澜的视线不冷不热地扫过来时又慢慢压了下去,忽然想起关澜刚才的问题。 “我弟那个蠢货,最近不是和你家大少爷走得挺近嘛,他跟我说的,”蒋奇恒扶额,“他呀,还非要开一本相似题材直接跟在后面蹭热度,连创作班子都组起来了。” 沈家瑜:“……” 他是不是跟着关修文喝花酒把脑子喝废了? 不过,说到创作班底,原先还以此为辱的蒋奇恒却忽然眼睛一亮。 “后天梨园就要去电影学院了吧?”他问,又殷切地看向关澜和沈家瑜,“要不咱们一起去凑凑热闹?” 话音未落,关澜已经翻身上马,那匹黑马扬起四蹄,瞬间将蒋奇恒的话碾碎在风里。 关澜骑马和蒋奇恒刚刚那两圈不同,蒋奇恒拿足了架势,一心想要引着对面人能看过来一眼。 但关澜却是纯粹的野跑,那匹高大昂扬的黑马一路沿着栅栏的方向狂奔,瞬间就到了后山的入口。 “他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蒋奇恒发愁地问。 “我教你个招儿,”沈家瑜好笑,“高老不是回来了吗?” 高老高敏苍,国内著名的戏曲大师,也是这次梨园的艺术指导。 蒋奇恒偏头思索片刻,慢慢笑了起来。 “懂啦。”他笑着抬手拍沈家瑜,“还是你点子多。” 而栅栏那边,黎桉的电话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响了起来。 他坐在高高的马背上遥望那道身影一点点被后山的林木遮挡,才跳下马背接起电话来。 对面是任世炎。 上次急于见黎桉,任世炎临时推了个会议,以致于问题工程没能得到及时处理。 金钱上的损失倒还是其次,最主要是甲方暴怒,很有可能影响后续的合作。 公司元老们们为此对他意见很大,他父母自然也很是生气失望。 原本摸不清黎桉的态度心里本就已经七上八下,再加上这件事情,任世炎连续忙了几个通宵后就发起了烧。 这期间,黎桉没来看过他,倒是黎嘉琪来过两趟,每次都体贴地带了滋补汤水。 他父母对此很是满意,尤其他母亲,次次拉着黎嘉琪的手嘘寒问暖。 任世炎对他父母恨不能把心思写在脸上的行为很是不满,因此刚一痊愈,便直接过来见黎桉。 “我今天出院,过来这边找你,”任世炎说,“他们说你请假了。” “嗯,”黎桉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敷衍地问,“身体已经好了吗?” “好了。”黎桉关心的话语暖了任世炎的心,他立刻道,“我中午定了餐厅,带你去好吃的。” 又问,“你在哪?我去接你。” “我约了车。”黎桉说,“你把餐厅地址发我,我自己过去。” 这家马场黎桉没打算来几次,所以不打算让更多人知道自己的行踪。 而他费尽心机混进来,也并不是为了慢慢接近关澜。 星光岛项目已经迫在眉睫,他进来就是为了观察马场布局,找机会一击即中。 他手里的筹码足够重,他不怕关澜不咬他给的钩。 抱歉,来晚啦 刚刚开文,人物以及手感都还没有磨合好,所以偶尔会出现更新推迟的情况,会尽快改善,感谢大家理解,鞠躬。 明天的更新时间大概率也会改到晚上九点啦,如果更新不了会挂假条,么么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Chapter 8 第9章 Chapter 9 周四这天,在大家紧张而雀跃的期盼中,选角的日子终于到来。 一大早,黎嘉琪就从床上爬起来,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对着镜子试衣打扮。 这一天对他来说太重要了,重要到足以改变他的命运。 所以,即便黎天恩已经为他找到足够可靠的关系,他也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下楼用餐时,不仅父母,就连黎屏也难得地称赞了他。 只可惜,今天的餐桌上缺了个人。 黎桉不在。 “哥哥呢?”黎嘉琪问。 “胃不舒服,还有点发烧,在楼上睡着呢。"肖秋蓉笑了下,笑容里有点意味不明的轻松,“原本也是要给他请假的,这样倒更放心些。” “怎么这么巧,”黎嘉琪狐疑,“那我等会儿上楼去看看。” “你不要上去了,”肖秋蓉忙说,“免得传染上了,影响发挥。” 又补充,“吴叔守着他。” 有双重保险在,黎嘉琪这会儿是真的放下了心。 “希望下午回来,哥哥已经好了。”他说。 肖秋蓉笑了下,给他盛粥。 她今天也有精心打扮过,虽然学校并不允许家长进入,但他和黎天恩夫妇还是打算陪黎嘉琪一起过去。 一是能在心理上给黎嘉琪更多支持,再就是,有好消息的话,也能尽快知道。 一家人热热闹闹用过早餐,黎氏夫妇和黎嘉琪先行离开,黎屏却重新转身上楼。 安静狭小的卧室里,黎桉盖着薄毯正沉沉睡着,原本雪白的皮肤上,被热气烘出一层淡淡的薄粉来。 黎屏小心翼翼地探手到他的额头,入手滚烫。 “哥,”黎桉被惊醒,一双含着水汽的眼睛懵懵懂懂张开,声音虚弱得让人心疼,“难受。” “哪里难受?”黎屏忙微微倾身,“我带你去医院。” “头疼,胃痛,”黎桉说,又轻轻摇头,“先不去医院了。” “哥,”他将毛毯往上拉了拉,声音隔着布料很轻地传出来,“我不想让你夹在我和爸妈之间难做。” 黎屏没有说话,这一刻,他想起了早上餐桌上光鲜亮丽的黎嘉琪,还有他的父母。 他弯下腰去,重新将薄毯往下拉了拉,看到黎桉浓密纤长的眼睫已经染上了湿意。 黎桉无声地哭了。 他伸出手去,刚想要把黎桉抱起来,吴叔却忽然出现在门外。 “少爷,”他说,“早上二少爷刚刚吃了药,要不观察一下,中午还不退烧再去医院也不晚。” 中午…… 中午电影学院的选角应该也该结束了。 黎屏知道,这是他父母的意思,担心黎桉会过去搅局。 可是,他已经病成这个样子…… “没关系的,哥,”黎桉抬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只有三四个小时,而且,我这会儿也很想睡一下。” 黎屏皱眉沉默片刻,最后还是退了出去。 “有什么事情联系我,”扣上黎桉的房门,他脸色不太好看地交代吴叔,“不需要和我爸妈说。” 黎屏心情沉郁地去了公司,而同一时间,黎嘉琪也已经进了校园。 江游跟在身边,十分兴奋地向他汇报最新消息。 “今天恒星娱乐的老板蒋奇恒也来了,”江游说,“大家都在猜,除了梨园,说不定恒星也在考虑签些新人回去。“ “今天机会好像很多啊……”旁边有人路过,很显然讨论的是同一件事儿。 黎嘉琪和江游一路往学校礼堂去,看到礼堂最前排已经坐了不少人,应该是剧组人员。 而后面也已经零零散散坐了些学生,不足百人。 这些都是已经通过剧组初筛之后的竞争者,个顶个的盘靓条顺。 “那个……”江游忽然悄摸抬手,往前指了指,“那个就是蒋奇恒。” 顺着他的视线,黎嘉琪抬眼看过去,见一个年轻男人正往后张望什么,像是在打量后排候选的学生们。 黎嘉琪脸上自然浮起甜美的微笑,他刚要说话,手机却忽然震了一下。 【魏哲:你出来一下,我有几句话想问你。】 黎嘉琪眉心蓦地蹙起来,他当没看到,不予回复。 但第二条信息很快便再次过来。 【魏哲:如果你不出来,那我就到礼堂正门找你。】 黎嘉琪忍耐地吸了口气,心头已经是邪火乱窜。 今天是他的大日子,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坏他的好事。 而且,他也不认为魏哲这样的胆小鬼,真的敢干出什么事儿来。 “怎么了?”江游好奇地问。 “我想一个人出去透口气。”黎嘉琪起身,特意强调了“一个人”三个字。 “这里还是你师母的母校。”高敏苍微微笑着,对蒋奇恒说,“当年学校管理可没有这么严格,我练功空隙啊,总会过来和她一起吃饭。” “唱戏这一行苦啊,无论刮风下雨,饭可以不吃,但功却不能不练,你师母心疼我,总是省下花销给我买最好的饭菜”高敏苍感慨抬手,往外指了指,“那边的东食堂,做得红烧肉不知道多香。” “那等忙完,中午我请您去吃红烧肉。”蒋奇恒立刻说,不想高敏苍伤情。 “该我请,该我请,”闻言,梨园副导高升也立刻道,“我早就想请两位老师了,一直没机会。” 高升确实很想搭上蒋奇恒,但却不是在这种情况下。 他收了黎家的钱,且看照片黎嘉琪也说得过去,原本顺水推舟一个人情,轻轻松松两百万到手。 谁知道半路却杀出个程咬金来,蒋奇恒带着高老来了。 虽然他一口一个本家,但这会儿却真是头疼到窒息。 高敏苍一来,主动权就未必能全部握在他手里了。 不过,高敏苍却显然不知道他的那些小心思,对他也是真心照顾。 “让小高请,”他对蒋奇恒说,“你吃了他的饭,将来也多给他点机会。” 闻言,高升忙忙地道谢。 人还陆陆续续进着,高敏苍看了看时间,距离正式开始还有一刻钟的时间。 “小蒋,陪我去外面走走吧。”他说,又感叹,“你师母去世后,我就再没来过了。” 而礼堂前方的小道上,此刻魏哲和黎嘉琪已经针锋相对上。 “黎桉为什么没来?”魏哲问。 “你管他干什么?”黎嘉琪不耐烦,“怎么,不会是良心发现了吧?” “如果我知道你最初打得什么主意,我绝不可能把你带到他面前去。”魏哲看着他说。 “那又怎么样?”黎嘉琪鄙夷地看着他,“事情要做就做到底,怎么,你不想要我和方传翼手里的资源啦?" 见魏哲定定地看着他,黎嘉琪没有了耐心:“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还急着进去候选呢。” “我看了编号,你是最后一个。”魏哲丝毫不为所动,“我只是问黎桉为什么没来,不会是你家里人不让他过来参选吧?” “我是不是给你脸了?”黎嘉琪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威胁道,“你知不知道得罪我的下场,信不信将来我会让你在这个圈子里没有任何立足之地?“ “看来你在我面前还真是连装都懒得装,”魏哲心里已经有些露怯,但一想到自己已经到手的十五万,以及今天之后,他便能拿到的另外十五万,他咬了咬牙,“也是,毕竟没人比我更清楚你的真面目,你就算装也没什么意义,可你也别忘了,正是因为清楚当年那件事儿,万一哪天我忍不住说出去……” 这句话似乎触到了黎嘉琪的痛脚,连他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极清脆的一声响,他一手将魏哲的脸狠狠删了开去,一手还紧紧掐在他的脖子上,掐的魏哲红着脸疯狂咳嗽。 十五万到手了,魏哲想。 甚至都不用向原计划那样大声呼喊把人引出来,因为不远处,蒋奇恒和高敏苍也被惊得停住了脚步,将一切尽收眼底。 而同一时间,心神不属的黎屏接到了吴叔的电话。 “大少爷,”吴叔在那边惊慌到连称呼都忘了改,“小少爷吐血了。” 黎屏手里的电话差点握不稳,他头脑蓦地嗡鸣起来:“立刻带他去医院,我马上到。” 黎屏一路疾冲,到医院时却只看到吴叔一个人无措地立在病房前。 黎桉不见了。 * 从侧门进入校园,黎桉接过魏哲手里的衣服,到卫生间仔细换好。 “你怎么这么慢,”魏哲看着时间忍不住心惊,“这马上来不及了。” “没事,”黎桉一如既往地沉着冷静,“路上遇到个事故,有点堵车。” 他边说边将包里的几根银针和用过得血包扔进垃圾桶,迈开长腿就往礼堂方向冲。 曾经的某个小世界中,黎桉是一个小小的药童。 虽然不是老郎中正儿八经的徒弟,但也跟着学了几手。 利用银针刺穴流转体内气血时带起的寒热相冲,可以制造出发热的假象。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他还准备了血包。 如果不是制造出生病虚弱的假象来,今天守着他的就未必只有吴叔一个人了。 或者,黎家人会将他彻底锁死在房间里也不是不可能。 一个上午,只有四个小时的时间,黎桉无法确定自己一定可以脱困。 事实证明,之前的未雨绸缪确实很有必要,就算这样,他也是卡点抵达礼堂。 这一刻,礼堂里的气氛正格外尴尬冷凝。 黎嘉琪站在台上,连自我介绍都还没来得及,前面高敏苍便抬手阻住了他的动作。 “老话说,学做事情之前,要先学会做人。”高敏苍说,“先不说这位同学是否符合角色要求,但梨园投资很大,我们作为工作人员,绝不能为作品埋下一颗不定时的炸弹。" 高敏苍并没有说自己看到黎嘉琪霸凌同学的事情,已经留足了面子。 但这会儿黎嘉琪站在台上,顶着众人的视线,以及台下疑惑且兴奋的窃窃私语声,却仍觉浑身冰冷,好似全身血液一瞬间倒流入头脑,将他的脸冲的血红。 “高……高导演。”他颤着声音看向台下的高升。 “高老,”高升忙倾身过去,“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蒋奇恒低笑一声,小声将事情对他说了一遍。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又进来一人,一道清润好听的声音徐徐响起:“我可以试试吗?” 来人雪袍玉带,长长的水袖徐徐甩出,阳光自他身后照过来,犹如将风照出了实质。 长长的水袖带着风的痕迹,行云流水般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就连想要说“你没有参加初筛”的高升都半张着嘴愣在了原地。 而当那人自背光处缓缓走出,颀长玉立的身姿,以及那双半是含情半带笑的眼睛一点点展现在众人眼前时,高庭苍忍不住起身:“请。” 而蒋奇恒就完全没有老艺术家的涵养和风度了。 “假少爷。”他喊,猛地站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Chapter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