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崩塌[赛博]》 第1章 001方便接吻 “服不服！就问你！服！不！服！” 东九上城区的夜晚总是透着一股糜烂味道，不是因为东西腐臭，而是人。 这里的人从身体到灵魂都是脏的，包括檀温酒。 霓虹闪烁的哄闹酒吧里，他此刻正被人反剪着手，揪着头发按趴在桌上。 高度数的鸡尾酒泼了他一头一脸，浸透白色服务生衬衫。柔软的黑发被打湿，酒滴滑落，顺着白皙的下颚，流向衣领开口深处。 四周站满了人，看不清脸孔，闪烁的光影里只露出一双双兴奋的眼，欣赏他的狼狈。 檀温酒却在笑。 那双过于水润的眸沾染了绯红的醉意，望着坐在他面前的红发男人，像含了钩子。 勾着人上他。 “还他妈的笑！鬼哥让你笑了吗！” 反剪着他手的壮汉骂了一句，粗暴地拽着头发将人从桌上提起，再重重按砸下去。 檀温酒笑容未变，只有猛砸那一下时浅蹙眉间，闷哼出声，暴露肉`体的苦楚。 这样的表情落人眼中，引人遐想。对面卡座里的红发男人将原本翘着的二郎腿缓缓放下，改为双腿大开。 他向后仰靠，双臂展开搭在靠背上，半张机械脸透着金属冷光，另外半张属于人类脸上的自然眼，死死盯着檀温酒，像捕猎的蛇。 “让你舔干净鞋子，你不愿意。那不如……就舔点别的吧。”红发男人笑咧开嘴，冲檀温酒身后的壮汉扬了扬下巴。 在一众哄笑声中，檀温酒被架起来，按跪在男人身前。 酒吧经理见状，急忙上前求情：“鬼哥，您就饶了阿酒这一次吧，他是新来的，不懂事，弄脏了您的鞋，这样，我再找几个漂亮的陪您，我们酒吧再为您准备一双新鞋……” 还不等他说完，就被人捂了嘴拖到后面去，而那红发男人自始至终目光都停留在檀温酒身上，连看都没看经理一眼。 “你把我弄舒服了，咱们今天的事就算过去了，怎么样？”男人俯身，一手揪住檀温酒的头发，迫他抬头看他，另一手拉下裤链。 檀温酒终于收敛了笑意，微微张嘴，粉嫩的舌隐约可见。 他半眯眼仰视着红发男人，带着挑衅：“就只是舔么？” 男人显然也没料到他是这样的反应，愣了一下。 这时檀温酒又往前凑了凑，靠近男人仅剩的那只自然耳，蛊惑的气音撩拨：“不然，来做点别的？” “小骚`货，原来你是想干这个。” 男人舔了舔嘴唇，也不管在场有多少人看着，直接将檀温酒拽起来翻过身压在桌上。 桌面酒水餐食扫落一地，檀温酒的白色服务生衬衫被高高撸起，露出大片雪白背脊，腰间的皮带被粗暴解开，裤子扒掉褪至膝窝。 四周看热闹的小弟吹起了口哨，鼓掌喝彩，并没有注意到十几名酒吧服务生同时从后面围过来，拿出袖珍高清拍摄装置，开始从各个角度拍照录像。 红发男人贪婪地抚摸着掌下滑嫩紧实的肌肤，下面血脉偾张，正准备蛮横进入，肋骨下忽然挨了重重一击，痛得他松开钳住猎物的手。 檀温酒趁势翻转过身，一拳砸向男人的自然眼，一套动作速度极快，却还是被男人轻易地以机械手掌接住，箍住了手腕。 “怎么，是想给我们增添些情`趣么？”男人半身经过机械改造，刚刚也只是一时精`虫上脑没有防备，才被钻了空子。此时看着眼前的猎物，半点没将他的那点武力值放在眼里。 一个没有经过机械改造和基因改造的纯种自然人，在这个世界上注定是被碾压的那一方。 然而——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男人笑容消失，半张人类的脸上现出惊恐表情，一瞬间整个人石化了般，唯有眼珠转动着向左上方看去，盯住檀温酒此时顶在他左半机械脑的银色手`枪。 手`枪精致小巧，不过半个巴掌大小，握在檀温酒修长漂亮的手中，像个闹着玩的小玩具。 然而红发男人却不敢再动，将两只手摊开，缓缓举过头顶。 “塔罗斯之吻……你怎么会有这个？你是什么人？！” 此时男人带来的那些小弟也被酒吧里的服务生全都制服在地，这些一刻钟前还看着很好蹂`躏的漂亮男人，居然不是基因改造人就是机械改造人，武力值爆表。 轰隆的音乐声停止，空有霓虹闪烁，酒吧内普通的客人全都被清退。 檀温酒不紧不慢收回枪，可男人的机械脑上还留有一块薄片形的金属装置，正一下下闪烁着危险的红光。 他也不去提起被扒掉的裤子，反而将裤子彻底蹬掉，就这么赤着两条白花花的腿，光着脚，懒洋洋靠坐在桌子上，身上唯一的衣物就是那件白色的服务生衬衫，衣摆刚刚过臀。 “锈鬼，是吧？”檀温酒还是笑意盈盈的，“还算识货。” 方才被轻易拖走的酒吧经理干脆利落地料理了最后三个人，快步上前给檀温酒递上一支烟和打火机。 檀温酒旁若无人低头，刘海垂下遮住眼。 打火机点燃烟吸了一口，他仰起头，缓慢吐了几个烟圈。 锈鬼盯着吞云吐雾的檀温酒，目光从他叼着烟的唇移向喉结，又不受控制滑向下面的锁骨，不禁回想方才这具身体的触感，下腹又翻涌起热意，待猛然惊醒，心里狠狠骂自己：都到了这种时候，怎么还会被轻易勾引！ 此时他的机械左脑遍布电流，不断向他发出红色的“危险”警报。他知道，只要对面勾动板机，他就会瞬间脑死亡。 随着机械装置的技术进步，金属外壳材料越来越坚韧，除非是核武器级别以上的重型武器，几乎不可摧毁。这一度导致机械泛滥和严重的机械暴力事件，威胁到帝国稳定。 塔罗斯之吻是三年前被研发出来的新型武器，专门针对机械改造装置，包括一切机械改造人和机械义肢。它可以从内部破坏掉机械装置的集成电路，具有瞬发性，轻便性，机动性等优势，只不过这种武器造价极其高昂，几乎只在权贵阶层内部流动。 锈鬼想不通，一个在这种酒吧做服务生的纯种自然人，怎么会拥有塔罗斯之吻。 “檀少，所有照片和视频都传到您的终端上了，您看看效果？”经理收集整理好众人拍摄的素材，弓身向檀温酒汇报。 檀温酒抬起手腕，打开个人终端展开光屏，上面一张张都是他被锈鬼压在桌上“侵犯”的照片，有远景，有特写。特写照片上他抗拒的表情十分明显，远景照片上两人的姿势异常标准，最绝的是，一圈围观的观众里还有人在兴奋地打着手活。 众目睽睽之下，檀温酒就这样毫无芥蒂地一边抽着烟，一边“欣赏”着自己的大尺度照片和视频。 “拍得不错。”他吐出一口烟，笑得满意，侧头对经理道：“池田，你说把这些拿给家里的老头子看，他会怎样？” 池田经理回答得十分认真，“檀司长可能会把照片里除了檀少以外的人全部流放。” “唔……要是拿给大伯看呢？” “檀秘书长会想个由头，把这些人全部送入关押变态罪犯的监狱。” “那……要是拿给我那位小叔叔看呢？”檀温酒叼着烟，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乐了一下。 池田却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檀处长可能……会把这些人……都送进黑心肉肠加工厂，做成肉馅吧。” 檀温酒嘴角的笑容更大了，在终端上随意扒拉着，“让我想想哈，发给谁好呢……” 他似乎在父亲，大伯和叔叔这三个收件人之间犹豫不决，最后将目光落回到锈鬼身上，望着留在他机械脑上那一闪一闪的红色发光点。 “不然的话……我还是直接送你一个塔罗斯之吻吧，也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锈鬼此时已经明白，自己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他从最底层爬到如今的位置，向来是能屈能伸的，最不在乎的就是脸皮。 于是他毫不犹豫跪了下去，双手依然保持着高举。 “是我狗眼不识泰山，求少爷放过我一次，以后少爷有什么吩咐，锈鬼都愿意效犬马之劳。” 檀温酒啧啧两声。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特别是在做完那种事以后。” 说得好像他真的和锈鬼做过什么一样。 他起身溜达到锈鬼面前，勾起他的下巴，仔细端详。 锈鬼的半个机械脑，说是半个，其实也只是占据了整颗头颅的五分之二，从正面看，从额头中间部分一直到左耳下是金属装置，剩下的大半张脸，鼻子和下巴都保留了人类原装，一头醒目的红色短发梳成二八开，刘海大部分向金属的那半张脸垂落，露出的左耳上打着一颗红宝石耳钉，衬托着左眼酒红色的瞳眸，相得益彰。 “其实你长得不错。”檀温酒手指轻轻拂过锈鬼的金属面颊，最后停在柔软的嘴唇，“这里还是完整的，很方便接吻呢。” 锈鬼喉结下意识滑动，抿了一下嘴唇。 檀温酒将一口烟轻轻吐在锈鬼脸上，凑到他耳边道：“等事情都解决了，我不介意和你真的来一发。” “少爷……想让我做什么？”锈鬼声音沙哑地问。 做了这样一个局设计他，锈鬼知道，他身上必然有对方想要的东西。 “上道。”檀温酒高兴地拍了拍锈鬼肩膀，然后下一秒，脸上的笑容消失，沉声问：“穆威将军是你的人暗杀的吧？说，你是受谁指使？” 锈鬼左眼瞳孔微缩，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冷静，“这个案子帝国最高司法院已经判了，我那小弟是个精神病人，一时发疯，误杀了穆威将军，并没有人指使。” 檀温酒安静地盯了他片刻，又勾起了笑容，带着嗔怪的意味，“哎，我说什么来着，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刚刚还说愿意为我效犬马之劳，结果现在连个问题都不愿意好好回答。” 下一秒，银色手枪举起。 他扣动了塔罗斯之吻的扳机。 开新坑啦~希望不会让大家失望~如果喜欢文文的话要记得帮桃子点收藏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001方便接吻 第2章 002 零号病人 “不要！！！！” 在扳机扣动的瞬间，锈鬼大喊出声，瞳孔几乎缩小成一个点，下面裤子湿了一大摊，竟是尿失禁了。 这是死亡降临时极端恐惧之下的生理反应，没有几个机械改造人，能扛过塔罗斯之吻的威慑。 他冷汗岑岑，心跳如鼓，虚脱到要跪不稳，可是他忽然又反应过来一件事：他似乎……还活着！ 左侧的机械脑还在正常运转，机械左手与右腿也还在正常工作。 视线上移，锈鬼看见檀温酒向他露出孩子般天真无邪的笑容，他一手拿着枪，一手给他展示一枚小巧的芯片装置。 “呀，不好意思，忘记装感应器了。” 锈鬼头上的金属传感器依然闪烁着红色光点，并未引爆，但刚才那虚晃的一枪却彻底捣毁了他身上仅剩的硬骨头。 刚才那样的经历，他永生永世不想再经历一次。 “我要是什么都说出来了，少爷愿意保我和我的兄弟么？”锈鬼舔了舔嘴唇，在濒死的后怕中摇尾乞怜。 檀温酒不置可否，只戏谑地向下瞥一眼，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坏狗，随地乱尿尿。” 锈鬼闭上眼，属于自然脸的皮肤漫上红晕，身下的湿热带来的羞耻感催生出一种隐秘的快感。 他的尊严已经被碾压粉碎，轻易成了对方的玩物。 既如此，那不如更彻底地被他玩弄好了。 檀温酒心情似乎极好，他双手捧住锈鬼的脸，迫他抬起头看自己。 锈鬼在霓虹变换的光影里望着那张漂亮精致到不像自然人的脸，有一瞬的恍惚。 “听着，悬臂左十七星现在正在招收新的驻军，只要你愿意出庭作证，指认你背后的那个人，我就安排你和你的人，和我一起去应征。悬臂左十七星是穆威将军的势力范围，他的旧部自然会照拂你们。你损失不了什么，而且成为帝国的正规军，往上爬的天花板才更高，不比给别人干脏活强？” 檀温酒这番利弊分析，考虑得周全，可听在锈鬼的耳朵里，就只记住了一句—— “和我一起去应征。” 他干涩的喉咙艰难吞咽了一下口水。 “好的。” “嗯？什么好的？” “我愿意出庭作证，也愿意和少爷一起应征入伍。” “很好。”檀温酒在锈鬼的红色头发上揉了一把，“去换条裤子吧，未来的帝**人，可不能如此狼狈。” “好的。” “你在跟谁说话？”檀温酒微微流露出不满。 “好的，少爷。” “乖~” 锈鬼的双手依然保持着举起的姿势，不敢放下。 檀温酒却已经胡乱按灭了烟头，从池田手中接过新的裤子套上，他再没看锈鬼一眼，又换了件干净衬衫，带着人走了。 剩下锈鬼还跪在原地，默默望着他离开的背影。 池田不免投以同情的目光，心道：真可怜，又有一个正常人，要变成少爷的狗了。 …… 走出黑巢酒吧，檀温酒坐进专属飞行器，只想连夜回到东八区的家。 这半年来，他为了蹲锈鬼这条大鱼，不仅真的兢兢业业在九区经营了一家酒吧，还亲自作饵当服务生，光是倒酒就给人倒了不知道几千瓶。 这也就算了，他实在是受不了九区的饮食习惯，不仅生食多，口味还轻，搞得他嘴里都要淡出鸟来。 如此忍辱负重，也不过就是要拿到和家里三尊大佛谈判的筹码。如今筹码到手，也就没有了继续逗留的理由。 “少爷，路线已经设置好了，申请了行政专用线，预计一小时十二分钟可以到家。” 檀温酒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美美地盖上毯子，准备小憩一会儿，盘算着落地后一定要先来一顿东八区的正宗火锅。 拉上**板，带上眼罩和耳塞，终端通讯器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檀温酒皱起眉，有点不耐烦地将眼罩拉起，抬起手腕。 这是从私人保密频道进来的一条消息，发信人没有姓名，只有一朵玫瑰的图案。 【零号病人今日抵达东九区，护士会将其引到医院，辛苦医生诊断。】 檀温酒骂了一声，有些暴躁地坐起来，拉下**板对前面的驾驶员说：“回去。” 驾驶员愣了一下，“少爷，回……回哪里？” 檀温酒语气不善，“还能是哪里，回黑巢！” 池田这边刚让人将场子清理干净，将正常营业的牌子挂了出去，就看到刚离开不久的老板去而复返。 “檀少，您不是说回八区了么？这怎么又回来了？” 檀温酒随意地瞥了眼酒吧舞池，这里已经丝毫看不出刚刚打斗的痕迹了。 他扬了扬下巴，“那个锈鬼，安排妥当了？” “是，已经叫人看住了，明天一早就押送去巡警局投案。” 檀温酒点点头表示满意，不过眉宇间的不高兴还是很明显。 “我先不走了，要在这里钓个人。” 池田经理立刻心领神会，甚至带上了一点兴奋，“好的，我这就给您再准备一套新的服务生装！” “不用了，我要去楼上想点事。除非家里三个老头有谁要死了，否则别让人打扰我。”檀温酒转身从一旁的楼梯上楼，去往自己位于酒吧楼上的临时住所。 池田难掩失望之色，心中有些纳闷。 少爷上一次说要钓人，这才有了黑巢这家酒吧，他还兢兢业业在这里伪装了半年的服务生，终究让锈鬼这条大鱼上钩。 怎么今天同样是钓人，却不扮服务生了？ 不过池田也只是短暂疑惑了这么一下，少爷的心思一向难猜，他身为底下做事的，也不敢妄自揣度上意，便自顾自去忙了，同时不忘叮嘱底下的人，千万别去打扰少爷，不然很容易撞枪口。 檀温酒不会亏待自己，这间位于酒吧上层的房子，虽然只是临时落脚地，却装修得极尽奢华。 进门后，檀温酒径直穿过客厅进入书房，给自己倒了杯红酒。 他坐进高背靠椅里，双脚架上办公桌，再次点开通讯器的消息。 这是一条用暗语写就的信息，暗语指代只有檀温酒和发信人两人知道。 零号病人，就是当今的皇太子德里克。 蓝星的基因改造技术登峰造极，越是接近权贵核心的人，基因改造的程度便越深入。不过，基因改造表面风光无限，被改造者同时会伴随有各种基因缺陷病症，几乎已经成为不是秘密的秘密。 而这位众望所归的皇太子殿下，据说是世上最完美的基因改造人，无论是智力，体力，精神力，还是外貌，都是S中的S级，而且对外宣称没有检测出任何基因缺陷病症。 当然，有人不相信这个说法。 秘密隐藏得越深，往往越是致命。 凑帝斯王朝里不想让德里克顺利继位的人有很多，其中就包括给檀温酒秘密发信的这个人。 信息中所提及“辛苦医生诊断”，便是让檀温酒想办法接近这位神秘的皇太子殿下，并找出他的基因缺陷。 檀温酒点燃一支烟，盯着那信息看了良久，像在出神，脑子却转得飞快。 零号病人既然已经抵达东九区，那么，留给他的时间就不多了。 “打开屏幕，给我搜集有关德里克皇太子的资料。” 随着他这一声指令，办公桌后巨大的满墙光屏瞬间点亮，智能检索将所有网络上关于德里克的信息调取出来。 相比于其他皇族，德里克行事低调，很少在公众面前曝光，信息少得可怜。迄今为止唯一被皇室承认的曝光照片，是一张坐在私人飞行器里向窗外看的侧脸图。 檀温酒转动座椅面向屏幕，将这张照片放大到满屏。 他的眼睛里映着男人的身影，这是整个房间里唯一的光源。 “德里克……皇太子殿下……” 檀温酒轻轻吐了口烟，眼里带着审度，光影中他微眯起眼，沉静下来的目光不再带着水光潋滟的魅惑，犀利如刀，在德里克这张照片的每一处细节上裁剪，丈量。 从他微卷的黑发，到冷峻的眉眼，顺着轮廓好看的侧影看向他身上深灰色的西装，就连搭在座椅扶手上的胳膊弯曲弧度，都要仔细地记录，刻印。 檀温酒思量着，开始在心中描摹德里克的人物画像—— 高高在上的，神明般的存在。 完美到无懈可击的改造基因。 极强的控制欲和自控力。 权贵的金字塔顶尖，社会阶层中绝对的压迫者。 这样的人，会被什么样的人吸引？ 与锈鬼那种从底层爬上小小山头的草根混子不同，德里克这样的人，可不是你扮个漂亮服务生，泼杯酒，卖惨示弱再撩拨两下就能拿下的。 “哎，该怎么接近你呢？” 檀温酒夹着烟的手揉了揉太阳穴。 “真有些伤脑筋啊……” 嘴里这样念叨着，却忽然饶有兴致地乐出来，就像一个沉迷游戏的高玩，忽然找到了十分艰难的隐藏副本。 檀温酒自认这时候需要某种东西激发一下自己的灵感，放了首颇具爵士风的音乐，闭上眼一边抽烟一边跟着哼哼。 “蝼蚁般卑微的底层。” “没有经过任何改造的，被视作与基因改造人是两个物种的，低等的纯种自然人。” “堕落的，放纵的，自由的，为爱痴狂的……” “压迫者，与反抗压迫者。” 檀温酒睁开眼，心中已经有了接下来的行动计划。两个人之间的吸引力，到底是同面相吸还是异面相吸，一直是个亘古争论的话题，而檀温酒更倾向于后者。 他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点开加密频道里唯一的玫瑰花联系人，回过去一条消息。 【医生准备接诊，但是病人病情棘手，需要提供医疗资源。】 对面消息几乎是秒回。 【资源储备充足，任医生支取。】 在这条之后，又紧接着进来一条信息。 【不要和他上`床。】 然后是第三条。 【否则我会吃醋的，宝贝。】 檀温酒看了眼后两条信息，嗤笑一声，没再搭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002 零号病人 第3章 003 有火么 东九区商务区的夜空航道被紧急封锁，此时只有一架军政总署专用飞行器行驶在城市上空。 飞行器内，整个东九区大区的军政总长，正一脸赔笑地向座位上的年轻男人介绍： “冬叶原这一带是非常有名的动漫产业集中区，再往东边是金融街，写字楼集中，几乎贡献了整个东九区近半的税收，南边那片灯光很漂亮的是薄稻町，非常有名的酒吧一条街，里面藏着五百多家酒吧，您若是感兴趣，可以过去喝两杯……” 总长介绍得极其卖力，可惜并未获得任何反馈，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 安静坐在座椅里的冷峻男子自始至终看着窗外，未说一句话，也未流露出一丝表情。他拥有冷白的皮肤，微卷的黑发，浅黑色的瞳仁冰冷淡漠，像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 你甚至分不清他是在思考，还是在愣神。完美到堪比神塑的脸和身材，让他在静默中像一件昂贵精致的艺术品，少了活人气。 这种沉默的威压让总长十分紧张，额头和后颈不停往外渗冷汗，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继续讲下去。他有理由怀疑，这位身份不可对外言说的贵人，其实更希望他闭嘴。 “那边是什么？” 就在总长准备自暴自弃变成鹌鹑时，贵人终于开了金口。 总长忙凑到窗户跟前，向贵人指的方向看去，这一看，险些吓得背过气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惨白。 “那边……那边是日谷公园……人气很旺，哈哈哈本地居民都喜欢去那边遛弯……” 总长心虚地胡说八道着，心里门儿清，此时下面攒动的人头意味着什么。 “降下去看看。”年轻男人不带任何感情地说。 “这个……这个公园里人多眼杂的，为了您的安全考虑……” 两道视线移转过来，机质般的冰冷目光自上而下落在总长脸上，仿佛在说：这是命令，不是在和你商量。 “是，是。”总长唯唯诺诺地低下头去，忙吩咐驾驶员将飞行器降落到日谷公园附近的街道。 “不好意思，下官……下官要去方便一下，失陪片刻。” 总长一步一躬身地退下去，将自己关进了飞行器中的洗手间，立刻点开终端，接通了某位下属的通讯器。 “你他妈的干什么吃的！！！今天是什么日子不知道么！来的是什么人不知道么？！！日谷公园那边怎么回事？啊？怎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是让你加派人手盯紧了么！我是怎么说的，无论如何，这几天必须给我安安稳稳的，别闹出乱子来，不然老子弄死你们！我他妈的讲给狗听了么？！” 前一秒还满脸堆笑的军政总长，此刻几乎目眦欲裂，一张口就将对面劈头盖脸一通狂骂。那咬牙切齿的样子，好像恨不能将手伸进终端，把对面的人活活掐死。 “总长，这示威游`行来得太突然了！之前完全没有一点风声，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从天而降这么多人啊！兄弟们也都懵了……” “听着！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十分钟之内，必须将人给我全都驱散了，不然都他妈的给你们打包送去因赛克星，给那帮虫子的母虫配`种去！” 军政总长按断通讯器后，脸上的表情还十分狰狞，缓不过来，逼得他不得不左右开弓往自己脸上抽了几巴掌，这才重新恢复了一张谄媚的笑脸，打开洗手间的门走了出去。 五分钟后，飞行器落地，自动转换为普通的车辆，同时更换了外观和车牌号，隐去了一切军政总署的标志，从偏僻黑暗的街道缓缓开出来，汇入了主干道的车流。 车道两边有很多人在奔跑，像是在躲避什么人的追击，怀里揣着的，胳膊下夹着的，像是某种标语立牌，或者卷得乱七八糟的横幅。 军政总长见年轻男人正看向那些人，吞了吞并不存在的口水，声音干涩地解释：“这不是……最近东九区在举办夏日祭活动么，年轻人多，能闹腾，都这个点了也不结束，估计是城管部门在劝退……” 话没说完，一个路边正在奔跑的年轻人忽然停了下来，刚好就在他们不远处，忽然振臂高呼，举旗呐喊：“凑帝斯王朝勾结血码星，私定星域卖国条约，十六附属星拱手相让，每年三千万吨能量石资敌，连续百年！此等丧权辱国卖地求安的无耻行为，我们蓝星人坚决不认！！” 军政总长的笑容僵在脸上，嘴巴还保持着张开的样子，却再也发不出半个音节，像被活生生卡了根鱼刺在喉咙里。 好死不死，这会儿刚好赶上一个长达两分钟的信号灯，路上的车子全都停了下来。 最开始这人喊出口号之后，又有更多的人聚集过来加入，齐声呼喊同样的口号，气势雄浑，声浪震天。紧接着就是一阵阵口哨声，黑压压冲过来一群人，看那制服却不是城市管理局的人，而是城市护卫军的军装。 他们用高压水枪向人群中喷射，人群顿时溃散，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奔逃，稍微跑得慢点的，当场就被摁住，五花大绑捆起来就往旁边停着的军用货车里塞。 军政总长的脸快憋成了猪肝色，沉默地和年轻男人共同注视着这混乱的一幕，只觉得车内空气都要凝固了。 好不容易熬到信号灯变成绿色，车流渐渐动了起来，他刚要松一口气，却在这时，一个穿着连帽衫的示威者向他们这辆车子冲了过来。 “哥们开个门，容我躲一下，回头一定重谢！！！” 这人看起来年纪不大的样子，脸隐藏在兜帽下，看不清五官，他一边扭头往身后看，一边急促地拍车门，手指修长白皙，露在破旧袖口外的半截手腕形状漂亮。 德里克几乎是第一时间辨认出，对方是个没有经过任何基因改造或者机械改造的纯种自然人。 军政总长心脏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他催促着驾驶员赶紧开车，可是一旁的车门却发出咔哒的金属碰撞声，缓缓滑开了。 德里克看着外面的人，面无表情按下了车门开关。 “不行啊，这，这不行啊！”总长小声地劝阻，“这人可能很危险！为了您的安全……” 又是冷冷的一瞥，总长强行将后面的话吞进肚子里。 “谢了！” 示威者钻进来，赶紧关车门，向外面谨慎地张望，后面的护卫军追过来时，车子却已经启动，很快便将那些人甩开了。 “呼……总算逃过一劫！”示威者长舒一口气，摘下兜帽，露出一张漂亮到惊世骇俗的脸。 就连一向瞧不起纯种自然人的军政总长，在看到这么一张脸时，都不禁呼吸一滞。他偷偷拿眼睛打量一旁的德里克，暗中揣度，这位皇太子殿下是不是因为看上了这张脸，才放人上车。 德里克的神色还是看不出任何变化，他就那么安静地看着对面的人，像是在看一份充满了各种复杂实验数据的，极其枯燥的研究报告。 “谢谢您，先生，您今晚救了我一命！”檀温酒对上那两道极具压迫力的视线，真诚一笑，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 “要喝水么？”德里克开口。 “那可太好了，我这喊了一晚上，嗓子都快冒烟了！”檀温酒丝毫不客气。 德里克的目光往军政总长的方向一扫，甚至都没落到他身上。 军政总长脸色有一瞬的难看，以他的地位，平时像这种人连给他当垫脚石都不配，更别说让他亲自来给倒水了。可是如今他却不得不遵从皇太子殿下的旨意，赶紧倒了一杯水，递到檀温酒手中。 檀温酒接过水杯，猛猛灌了几大口，一杯水见底，他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又将杯子递给军政总长，“再来一杯。” 总长竭力克制着脸部抽筋，强笑着又给他倒了一杯。 这回檀温酒没再饮驴了，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起来，一边喝一边打量车内，对德里克道：“嘿，你这车看着真不赖！” 完全就是一副社会底层没见过世面又没有教养的小混子做派，真是浪费了如此好看的一张脸！ 总长面露嫌弃之色，再偷偷去看皇太子殿下，见他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只是一双眼睛牢牢锁定在对面这小青年身上，几分钟都不眨一下眼。 “为什么要示威？你对凑帝斯王朝与血码星签订的公约很不满么？”德里克平静地问。 “嗐，我哪知道什么血什么星的，我就知道白会长对这个公约很不满，所以我就跟着反对！”、 听到“白会长”三个字，军政总长立刻变了脸色。这可是当今最大的反贼头目，一直煽动底层民众对凑帝斯王朝的不满情绪，四处演讲蛊惑人心，还说什么要效仿星际联邦，推翻帝制，选举总统，简直是个疯子！ 皇帝连着下了数十道绞杀令，重金悬赏此人，可是他跑得飞快，早就不在蓝星的势力范围了。 这臭小子居然拿白会长这种人做偶像，十有八`九也是个反贼！！ 军政总长脸色阴沉，几乎已经准备好联系护卫军，等一会儿下车就将这人摁了。再一看这皇太子殿下，还是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就好像这白会长要推翻的不是他家的统治一样。 “你为什么愿意跟随白会长？”德里克问。 还不就是那一套老掉牙的说辞，什么为底层民众发声，争取更多的权利…… 军政总长不屑地腹诽。 檀温酒摸出一包低劣香烟，轻轻掸出一根叼嘴里，眼睛看向德里克，笑着说：“因为他帅啊，我想睡他。” 正在一旁悄悄喝水的军政总长一口喷了，狼狈地咳嗽起来。 德里克眼睫眨动，罕见地显出一丝怔然。 檀温酒笑容更大。 他身体前倾，往德里克跟前凑近了一些，自下而上看着他，乌黑的眼瞳下露出一点眼白，映出车外的灯光，这让他的眼睛看起来像是泛着水光。 “劳烦，有火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003 有火么 第4章 004 接客 “我不抽烟，也不希望这里有别人抽烟。” 德里克语气淡淡的，目光落在檀温酒叼着烟的嘴唇上，停留片刻，才又慢慢移回眼睛。 这是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 即便阅美人无数，对人类的皮囊早已失去了兴趣，德里克还是不得不这样评价。 “哎，那先生您的生活可是少了很多乐趣呢。” 檀温酒有些遗憾地将烟从嘴里拿出来，重新塞回烟盒里。他突然陷入沉默，向前躬身，胳膊肘撑住膝盖，双手捧住下巴，扭头往车窗外看。 这是一种自我防护的姿势，竭力掩饰自己的局促。 很明显，刚刚德里克殿下的拒绝，让这个小青年感到失了面子。 军政总长觉得自己一眼看穿了这个小无赖，并为他的吃瘪而内心暗爽。 “您到前面把我放下就行了。”檀温酒说。 军政总长伸长脖子看了一眼，确认前面的街口具体坐标，悄悄点开终端给属下发信息，让他们准备到指定位置逮捕反贼。 “你住在哪里。”德里克却问。 军政总长打字打到一半，动作僵住。 檀温酒转回脸来面向德里克，露出明媚的笑容，“怎么，这位好心的先生是要送我回家么？” “地址。” 语言是信息传递的载体，德里克从不浪费口舌。 “唔……我住的地方，像您这样的先生，可是不会去的。” 偏偏就有人喜欢和德里克唱反调，说起话来弯弯绕绕。 德里克凝视了檀温酒三秒钟，决定切换掉平时的语言习惯。 他也学着檀温酒的样子，双肘撑膝，躬身向前。 这一下将两人的距离拉近。 “你不如试一试呢？” 军政总长的眼睛都看直了，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好像似乎仿佛在这位冰山一样的殿下脸上看到了笑容！ 昏暗光影里，那笑容显得竟有一点暧昧。 檀温酒微挑了下眉，这次没再废话，干脆利落地报了个地址，是位于下城区的某个贫民窟。 车子调转方向，改变了既定路线，逐渐驶离了热闹繁华的街道，然后原地转化为飞行器模式，升入夜空。 “哇哦。”檀温酒兴奋地望向窗外，笑得像个单纯的孩子，“这还是我第一次乘坐私人飞行器，太酷了吧。” 霓虹璀璨的城市夜景像一块巨大的钻石，只是这钻石里有一块陷落的缺失，如巨大的黑洞，黑沉沉的，与周围的光明耀眼格格不入。 而那里就是他们的目的地，东九区最大的贫民窟，西多。 军政总长头都大了，如果说整个东九区是一个被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姑娘，那么西多，就是她裙摆底下的破旧补丁，肮脏丑陋，上不得台面。 以前不管上面什么人来东九区视察，都不曾踏足过这片区域。贵人们没兴趣，东九区的执政者也不会脑子搭错线，将人往那边领。 而如今，军政总长大概会成为凑帝斯帝国第一个带着皇太子参观西多的地方长官。 “今天真的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一天！非常感谢，好心的先生！” 飞行器落地在西多外围的一条小巷子里，檀温酒拍拍屁股开门下车。 “我送你。” 德里克也跟着下来，并吩咐军政总长：“你留在这里。” 军政总长怎敢放太子殿下一个人进西多，这种藏污纳垢治安混乱的地方，万一太子殿下出了什么意外，他全家的性命都要赔上！ 可是还不等军政总长开口，德里克声音极轻地说了一句：“你有些吵，总长大人。” 军政总长一脸委屈不解。 他，他什么也没说呀？这一整个晚上，他除了最开始向太子殿下介绍东九区的情况，后面几乎没吭声！倒是那个反贼臭小子，一路都在聒噪！ 德里克看着他，用手指轻轻敲击两下自己的太阳穴。 “这里，很吵。” 军政总长瞬间石化，心中顿时生出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猜想。 德里克殿下……该不会……能感知到……他的心理活动吧？！那他这一路的内心戏，岂不是，岂不是都被殿下听见了？ 是了……这位皇太子殿下，可是号称史上最完美的基因改造人！各项指标都是超S级！ 那是什么概念？ 军政总长虽然从没亲眼见识过，但是也曾听人提起，东八区中央王朝的皇族和权贵中，有很多都是基因改造的怪物，其中不乏有精神力超强的改造者，一切生物的精神波动，都逃不过他们的感知。 军政总长面色惨白，开始疯狂复盘这一路的心理活动，看看有没有越界违逆的地方，哪里还顾得上德里克殿下是不是要进入西多了。 檀温酒很识趣地等在飞行器一段距离之外，他两只手揣在连帽衫的口袋里，低着头，无聊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见德里克独自走过来，他抬起头，晚风吹开细碎的刘海，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看起来那么清纯。 “哎，你真要送我啊。” 可惜一开口，那双笑眼里就带上了勾人的味道，清纯男高气息不在，带着一股底层世界的轻浮浪荡。 德里克看了眼前方的街道入口，“现在时间很晚，你是自然人，不太安全。” 檀温酒嗤笑一声，揶揄道：“我说先生，您是不是忘记了，这里是我家啊。” 德里克没理他，径直往西多入口走，见檀温酒一直没跟上来，才回头。 “你若不想我送，刚刚为什么要等在这里？” 檀温酒丝毫没有小心机被戳破的窘迫，反而笑得更开心，舌头在口中兴奋地打了个转，快步跟了过来。 西多这一片区常年停电，一半因为电路老化年久失修，一半因为住户太穷交不起电费。人们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照明问题，有买发光虫充当电灯泡的，也有用充电式照明灯的，还有用荧光粉做荧光棒顶事儿的。一眼望过去，窗口里的灯光明暗不一，五颜六色如群魔乱舞。 狭窄逼仄的道路两旁是高耸入云的建筑，主体楼外立面全是违规搭建，最夸张的是有家人竟然将废弃的飞行器挂上去，强行拓展成一个房间。楼与楼之间各种电线管道外露，在本就不通透的空间里交错，如蛛网般牢牢困住蝼蚁一样苟活在此的众生。 “先生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吧？” 大概是刚下过雨不久，地上满是泥泞和积水，檀温酒却很轻车熟路地在其中穿梭，在前面为德里克领路。 德里克默不作声，他的夜视能力极强，其实根本不需要檀温酒引路，不过还是很绅士地跟在他后面，偶尔余光里看到角落里露宿街头的人，看他们满身脏污地裹在破旧的毯子里，就那样呼呼大睡。 他不只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如此卑微凄惨如虫豸一样活着的人类，他也是第一次见。 檀温酒敏锐地察觉到德里克的目光着落点，笑道：“城市管理局的人不让流浪者露宿街头，可就是有人没房子住啊，能怎么办？整个东九区也只有西多没人管了。” 见德里克一直没说话，檀温酒回头看他。 德里克：“怎么了？” 檀温酒：“你怎么不问，政府不是每年都有释放救济住房，怎么还会有这么多人无家可归？” 德里克淡淡道：“救济房由中央王朝调拨，一层层到地方落实，经由官宦之手，只怕落不到这些真正需要的人头上。”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啊。 檀温酒道：“那该怎么解决？” 德里克冰冷如金属般浅淡的黑色眼瞳望过来，只毫无感情地说了两个字：“无解。” 檀温酒扯了下嘴角。 也是，若有的解，只杀几个贪官污吏就能扭转整个局势，那么也就不会诞生像是白会长那样的反抗者了。 “行了，我到家了。” 檀温酒走到一个半地下室的入口，停下脚步，歪了歪头，“怎么样，要进去坐一坐么？” “为什么这样问？”德里克说。 檀温酒向他走近一步，他身高182厘米，在纯种自然人中算是比较高了，可对方还是比他高了半个头还多，目测超过一米九。 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檀温酒需要仰起头，才能看到德里克的眼睛。 “因为我觉得你对我感兴趣。” 德里克很配合地低头，他垂下眼，也看着檀温酒的眼睛。 “我的确对你感兴趣，但应该不是你理解的那方面。” 檀温酒笑开，抬起双臂直接搂住男人的脖子，“那么现在呢？你感兴趣的是我理解的那方面了么？” 德里克幽幽的目光笼在檀温酒脸上，他抬起手，似是想要去捉檀温酒的手腕，可檀温酒却先一步收回，轻轻将他推开。 “算了，我其实也不太习惯在家里接客。” 德里克轻声重复：“接客？” 檀温酒笑：“接待客人。”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塞给德里克，“我在酒吧一条街那边上班，有缘再见。”说完，毫不留恋跳下了半地下室的楼梯，打开破旧的铁皮门走了进去。 不多时，半地下室的窗口亮起了灯，里面的装潢摆设一览无遗，部族十平米的小开间内一片杂乱，家具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 檀温酒走到窗前，向外面的德里克挥了挥手告别，然后刷一下，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德里克漠然注视着他这一系列行动，然后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名片。 没有地址，也没有联系方式，名片上只有四个字：黑巢阿酒。 德里克难得地轻挑一下眉，又向那拉着窗帘的半地下室窗口看了一眼。 做戏做得这么全套，真是难为了。 一窗之隔，檀温酒感觉到外面的人影离开，拉开一条窗帘缝隙往外看，也冷冷哼笑一声。 我做戏，你也不赖嘛。 真能沉得住气啊，太子殿下。 重新回到飞行器上，德里克已经恢复了一贯的面无表情作风，让人摸不透情绪。 军政总长没想到太子殿下这么快就能回来，他窥着对方神色，自以为聪明地提议：“殿下……您若是对那个自然人感兴趣，不如我让人将他抓来，送到您下榻的府邸？” 德里克终于肯拿正眼看军政总长，甚至还带了点微不可查的笑意。 总长心头一喜，以为猜对了贵人心思，笑容也从一开始的唯唯诺诺变得灿烂起来。 “可以。”德里克说，“不过还是容我提醒，在动手之前，你最好去了解一下他的背景，总长大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004 接客 第5章 005 小酒 军政总长一开始并没有理解德里克殿下的意思，还以为他让自己去查那个自然人男孩的背景，只是为了确认他并没有什么疾病或是犯罪记录。 这种流程他都懂的，贵人们即使玩，也要保证玩个干净安全的。 军政总长将这件事交给下属去办，就没太放在心上了，继续小心陪着德里克殿下在东九区巡视。 可是连着两天过去了，下属那边都没什么动静，军政总长嘴痒痒，又想骂人了。 “你们是饭桶么？查个人查了两天还没动静？！” “总长大人……很奇怪，您让我们查的这个人……我们查不到他的信息。要么他是个黑户，要么……” “要么什么？”总长不耐烦问。 “要么我们的权限不够资格去查看他的信息。” 如果连堂堂东九区最高军政署都没有权限……那对方得是个什么身份？ 总长惊疑不定，无论如何也不想相信那个混在示威队伍里的小无赖，是什么身份高贵的大人物。 他宁愿相信他是个黑户。 “大人，要不要先将他抓起来，审问一下？”下属请示道。 抓起来？ 开什么玩笑，万一真的是个大人物呢？ 军政总长混到如今的地位，定然不是鲁莽之人，他权衡再三，最后做了个折中的决定—— “先找人暗中盯着，千万别打草惊蛇。” 可是没能查到这人身份，军政总长这边又不好对德里克殿下交差，他只能每天暗中祈祷，希望殿下忙于公务，已经将那个臭小子忘到脑后，别再提起这茬了。 可惜，上苍或许听见了他的祷告，却偏要与他作对。 德里克殿下或许没再提起这茬，但是架不住有人主动送上门来。 …… 血码星千百年来一直是蓝星的附属行星，然而十年前他们大搞政治改革，走上军事强国的道路，便开始不服蓝星的管了，一年前甚至胆大包天向蓝星发动了攻击。 起先凑帝斯王朝并没有将这颗小行星的反抗放在眼里，却没想到真正交手后，败得那般惨烈，还被迫签下为人唾骂的《血码公约》。 自此，凑帝斯王朝内部产生了极大的政见分歧。 以玫瑰亲王利恩为代表的立宪派，主张效仿血码星实行君主立宪制，成立责任内阁并选举总理大臣，实行全面改革。而以皇帝及太子德里克为代表的皇家正统，绝不会容忍让渡自己的权力，他们天然就是**派，要继续坚持原有的君主专政。 两方一直相争不断，谁都压不过谁，却也知道真正决定话语权的，还是各自手中掌握的军事力量。 穆威将军一直是军方的立宪派支持者，和玫瑰亲王关系走得很近，原本有他在，立宪派的胜算极大，可惜他前不久遭到暗杀不幸离世，麾下的军队都被副将沈锡山接手。 德里克这次来东九区，名义上是常规巡查，实际上是受父皇之命，来参加沈锡山独女十八岁的生日宴会，为父皇争取他的支持。 可想而知，在如此敏感的局势下，德里克在沈家千金的生日宴会上现身，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我说，沈将军，皇太子殿下亲自来参加小姐的生日宴，是不是……好事将近呀？” “就是啊，沈将军若是有什么好消息，可得提前跟我们说，我们好有时间备下厚礼呢。” “要我说啊，像沈小姐这样拔尖的贵女，也唯有太子妃的位置才配得上！” 宴会大厅内，竭力想要巴结讨好沈家的宾客们围在沈锡山身边，各种旁敲侧击地打探消息。 很显然，大家都怀疑皇帝和太子为了拉拢沈锡山，有很大可能会考虑和沈家联姻。 “哎，别瞎说，皇太子殿下来东九区巡视，只是碰巧赶上了我家巧巧的生日，给我这个老家伙面子，过来捧个场而已。”沈锡山红光满面地否认，不过很显然，今夜因为皇太子殿下的到来，他的情绪非常高涨。 众人彼此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眼神，换了话题。毕竟还只是捕风捉影的事，点到为止就好，恭维太过，反倒容易把人得罪了。 晚宴开始的时间临近，可是沈家千金迟迟未到场，有个校尉走到沈锡山身边，附耳低语了两句。 沈锡山神色微变。 “诸位，失陪一下。” 他丢下众人，上了二层，走到贵宾休息室外轻轻扣门。 来开门的是太子身边的亲卫。 德里克正坐在窗边的沙发椅中，翻看着一本纸质书。时至今日，电子阅读早已成了普世的阅读方式，想拥有纸质书反而成了奢侈。 可是德里克很喜欢纸张在指间摩挲的触感，他对一切古旧的，原始的东西，都十分感兴趣。 “太子殿下，实在是抱歉，晚宴还要迟一些才能正式开始，犬女的飞行器在路上出了些故障，耽搁了。” 沈锡山躬身行礼，不管他在外面多么受人追捧恭维，在真正的皇族面前，也是不敢造次的。 可是终归，让皇太子殿下等待一位臣子的女儿，是非常失礼的。 德里克依然保持着先前的速度翻着书页，没有说话，直到沉默的氛围让沈锡山开始感到紧张，他才轻轻将书合上，转过头来。 沈锡山弯着腰，德里克坐着，两人视线几乎处于同一水平线，可他偏偏就给沈锡山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那双浅黑色的瞳眸冷漠又疏离，让人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是因为被怠慢而愠怒？还是……看出了他其实是在说谎？ 就在沈锡山脑子转得飞快时，只听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 “应该的，毕竟今夜令爱才是主角，将军免礼。” 沈锡山顿时觉得加之自己身上的那道无形压力消失，不禁长舒一口气。 他倒退着走了几步，才敢转身离开房间，态度比刚刚进门时更为恭敬。 离开休息室，沈锡山又马不停蹄地向三层走，期间他开始认真考虑起刚才宾客们说的话。 他一直跟在穆威将军身边，其实还是受到穆威的一些影响，更倾向于立宪派的政治主张。但此时，他心中却开始犹疑不定起来。 毕竟皇太子殿下被称为蓝星史上最完美的基因改造人，没有任何基因缺陷，更可怕的是，至今为止没有人知道他有什么样的特殊能力，各种指标的极限又在哪里。 沈锡山曾一度对这位殿下的实力持保留态度，但是有限的几次打过照面之后，他对这位殿下竟生出了极强的忌惮心理。 军人敏锐的嗅觉告诉他，与这样的人为敌，可不是明智之举。如今他掌握了穆威将军的势力，拥有谈判的筹码，那么是否真的可以考虑联姻，彻底将沈家绑上皇太子殿下的船呢？ 这般思量着，沈锡山来到三层另一间休息室门口，这次没有刚才那么客气，直接砰砰砰敲门。 房门打开，出现在门后的是位脸生的年轻人。沈锡山被那张漂亮的脸蛋惊艳了一瞬，不过很快目光就越过年轻人，落在房间内一个酩酊大醉的女孩身上。 “沈思巧！你又到哪里鬼混去了，把自己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不知道今天这是什么场合么？太子殿下也在这里呢！！” 穿着低胸开衩长裙的女孩瘫坐在座位上，事业线在布料缝隙中若隐若现。听见有人冲自己吼，她眼神迷离地抬起头，用手拨了一下挡住脸的波浪长发，嘿嘿一笑：“太子殿下？你们这里新男模的花名么？真霸气……” “……” 沈锡山气到面容扭曲，他觉得自己真是昏了头，居然还想着把这么个玩意嫁给太子，那恐怕不是联姻，而是结仇。 要不是考虑到这败家女儿一会儿还得出去见客，沈锡山真想大耳刮子抽她几轮。 屋子里还有其他随行人员，沈锡山怒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给小姐醒酒？！” 沈思巧挥舞着手臂，将人都打开，飞踢出去的银色高跟鞋险些砸中沈锡山的脸。 “别，别碰我！你们都闪开！我……我要小酒来……”沈思巧说着，忽然一呕，吐了自己满身。 沈锡山都没眼睛看了，却见刚才来开门的漂亮青年走到沈思巧身边，脱下西装外套，挽起白衬衫的袖子，单膝跪地，毫不嫌弃地替沈思巧收拾起秽物。 沈思巧迷迷糊糊地将人盯着，忽然伸出手，轻轻捧住年轻人的脸，喃喃道：“小酒，你这双眼睛真好看啊，你这样看着我，让我有种被深深爱着的感觉……” 说着说着，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仿佛受了天大委屈。 沈锡山眼睁睁看着那个叫小酒的漂亮男孩子，轻柔拉起了女儿的手，对着那张哭花了烟熏妆的鬼脸，温柔如水地说：“能让小姐感觉被爱着，小酒也觉得很幸福啊。” 沈锡山：“……” 他突然觉得自己血压有点高。 “谁他妈的能来告诉我，这小妖精哪儿来的？” 沈锡山暴怒地指着小酒，问随行人员。 “回禀将军……这，这是小姐新聘用的私人司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005 小酒 第6章 006 一朵红玫瑰 檀温酒哄着沈思巧将醒酒药服下，这才起身走到沈锡山面前，恭敬行了一礼。 “沈将军，沈小姐的飞行器半路出了故障，我刚巧路过，帮忙处理了一下，沈小姐便让我当她的临时司机，送她过来。若是没有什么其他吩咐，我这就告辞了。” 飞行器出故障这本是沈锡山刚刚用来搪塞太子的借口，却没想到还真的发生了这么档子事。 沈锡山见这年轻人懂规矩，说话举止也没有刚才面对女儿时那般轻浮，便冷哼一声，“算你识相，快点滚吧，今晚发生的事不许传出去，否则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明白。” 或许是因为紧张，他走到沈锡山身边时不小心撞到他，再三鞠躬告罪后，才退了出去。 沈锡山瞥了眼半睁着眼靠在椅子上的沈思巧，真是多看一眼都得犯心脏病。 “等小姐彻底醒酒了，赶紧让造型师过来帮她梳洗打扮，半个钟头后我要在大厅里见到她。” 沈锡山下完了命令，就急着回大厅去陪客人了，只是低头开门之际，他的手却僵在了门把手上。 因为他感觉到，西装外套的内衬口袋里，好像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不该属于他的东西。 沈锡山不动声色地继续拧动门把手，走了出去，然后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将手探入西装内，将那东西拿了出来。 一朵血红色的，还带着露水的新鲜玫瑰。 沈锡山盯着手中玫瑰，几乎一瞬间血液凝固，觉得背脊里有凉气往外窜。 这是什么人，什么时候放到他身上的？！ 他很确定刚刚在进入女儿的休息室之前，这朵玫瑰花还没出现。 那么…… 是刚刚那个人！ 沈锡山面色一沉，加快脚步往楼梯那边走，准备叫人将整个大楼封锁起来，把那臭小子抓回来。 “沈将军这是急着去哪儿？” 走廊转角处的暗影里，忽然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懒洋洋的声音。 打火机顶盖翻开，响起短促的金属碰撞声，一簇幽幽的火苗燃起，照亮了一张精致白皙的脸。 檀温酒垂着眼，点燃了嘴里的烟。 “你究竟是什么人？”沈锡山警惕道。 不过很快，他的警惕心在观察到对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自然人时，又轻轻放下了。 檀温酒背靠着墙，站没站相的。他将打火机揣进裤兜，不紧不慢吸了一口烟，才抬起头来看沈锡山。 “沈将军确定要在这里和我说话么？” 沈锡山看了看两边没有人，沉声道：“阁下随我来。” 檀温酒跟着沈锡山来到他的书房，还不等沈锡山说话，自己先反客为主地坐在书桌后的正位上。 沈锡山面部的肌肉在抽动，看得出来在竭力忍耐。 檀温酒却好像完全看不出人脸色，扬了扬下巴，示意沈锡山坐在对面，“沈将军，请坐，别那么客气。” 沈锡山：“……” “你是玫瑰亲王的人？”沈锡山微眯起眼，探究地打量着檀温酒，拉开椅子坐下。 檀温酒不说话，单手夹着烟，在自己的终端上摆弄了两下，弹出的光幕上调出来一篇新闻稿。 “这是明天一早即将全网发布的新闻通稿，沈将军有没有兴趣过目一下？” 沈锡山扫了一眼光屏上的文字，脸色骤变。 这是篇有关穆威将军遇刺案的新闻通稿，稿件爆料出重磅消息：有人主动投案，指认刺杀穆威将军的幕后主使是萨日格将军。投案人全程证词逻辑链条闭合，行刺当天各种计划缜密，人员关系网交代得清楚明白，甚至还提供了与萨日格将军秘密交易的确凿证据。 一旦这篇新闻稿曝光，萨日格将军的声望势必一落千丈。他先前与穆威同为蓝星总司令候选人，穆威将军身死后，萨日格任职总司令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也正因此，先前大家都怀疑穆威将军的死和他有关，只是一直没有实证。 如今倒好，这么重要的人证被揪了出来，这背后肯定与立宪派脱不开关系。萨日格是皇帝心腹，更是专政派的忠实拥护者，他的名声臭了，原本在穆威将军死后倾向于专政派的天平，又将重新回归平衡。 檀温酒收起了光屏，将沈锡山的表情变化收在眼底。 “沈将军，恭喜。” 沈锡山目光沉沉，“恭喜我什么？” “恭喜你遇见我，避免走上歧途啊。”檀温酒笑盈盈地说。 “哼，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沈锡山瓮声瓮气道。 檀温酒找了一圈，没在沈锡山的办公桌上找到烟灰缸，便直接将烟灰弹在了水杯中。 已经很多年没人敢如此挑衅沈锡山了，他冷冰冰盯着坐在他位置上的年轻人。 檀温酒也敛去唇边笑意，毫不回避地与沈锡山对视着，又在水杯里弹了两下烟灰。 “沈将军，容我提醒您，虽然穆威将军已经死了，但他的老部下们依然对他保持着绝对的效忠。你猜猜，若是明天新闻稿公布后，贵军的中高层将领们发现，您居然带着他们投诚了专政派，与萨日格成了同盟，他们会作何感想？我提前来这里给您通风报信，你还不该感谢我么？” 沈锡山暗暗心惊于立宪派的反应速度，他不过是在今天晚宴上动了一点与皇太子联姻的心思，就被他们找上门来。 “这么看来，我还当真应该感谢你。”沈锡山皮笑肉不笑地说。 “不客气，都是我应该做的。”檀温酒很是受用地颔首回礼，好像沈锡山当真是在诚恳感谢他。 他将烟蒂彻底按灭在水杯中，站起身往外走。 “哦对了，沈将军，”走到书房门口，檀温酒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我送您的那朵玫瑰品种十分珍贵，要尽快将它插进花瓶里好好养护，才能保证花期长盛，久开不败。” 留下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檀温酒才离开。 沈锡山一个人坐在原位，盯着手中的玫瑰花，想到的却是更深的一层。 很显然，这个年轻人是玫瑰亲王的人，他却能在重重保镖的包围下，如此轻易接近他的女儿，并成功混入戒备森严的沈家，对自己进行敲打。 这意味着，他们沈家的身家性命，还牢牢掌控在玫瑰亲王的手中。他今日可以将酒醉的女儿送回家，明日说不定送回来的就是女儿的尸体。 一想到这，沈锡山心中就一阵后怕，闭了闭眼，开始重新思考未来的站队问题。 这个玫瑰亲王，真是……好手段啊。麾下随随便便的一个自然人，都这般厉害。 …… 檀温酒哼着小曲来到晚宴大厅，并没有急着走，反而是东看看西望望，在宴席间寻觅起美食。 沈将军的府宴，餐食自然都是一流的，不吃白不吃。檀温酒因为样貌出众，期间不少被达官显贵们搭话。 他来者不拒，应答自如，瞎话也是随口就来，十分钟之内给自己编造了九个不同的身份。 “哎，看到沈小姐的表弟了么，我想认识他一下。” “沈小姐的表弟？哪位呀？” “就刚刚和你说话的那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年轻人呀！” “嗯？那不是东九区商会会长的侄子么？” “不对吧，刚刚我和他一起喝酒，他说他是军政总长的外甥啊！” “什么？他不是新晋的警务处处长么？” 众人集体沉默了一瞬，内心爆发出同一声怒吼—— 妈的，这是哪来的骗子！被他耍了！ 同一时刻，坐在贵宾休息厅的德里克，翻着书页的手微微一顿。 “怎么了殿下，有什么吩咐？”一旁的亲卫立刻注意到殿下的异常。 德里克摆摆手挥退亲卫，将书放到一旁，从沙发椅中站了起来。 他缓步移至窗边，食指与中指将窗帘布拨开细缝，目光精准无误落在那个正坐进出租车里的身影。 远超于常人的视力足以让他看清那人染上酒意的绯红眼尾，以及露在西装衣领外的半截白皙后颈。 当檀温酒的谎言被戳破时，他早已吃饱喝足，打着哈欠走出了沈宅大门。 他拦了一辆车，坐上去报了地址：“黑巢酒吧，谢谢。” 车子缓缓启动，敞开的窗户灌进夜风，将酒意吹散。 檀温酒余光中瞥见沈宅二层的某个窗口，灯光映出里面一道修长的影子。 他没有往那个方向看，只是轻轻勾起唇角，将反光车窗升起，隔绝了那两道颇具存在感的视线。 沈思巧终于彻底醒酒了，盛装打扮之下来到宴会大厅，对被人簇拥恭维的太子殿下毫无兴趣，只伸长了脖子在人群中张望。 “小酒呢？你们谁看见他了？”她问随行保镖。 “大小姐，门口的安保人员说，他已经于半小时之前离开了。” “哎，怎么这么早就走了呢。”沈思巧难掩失望之色，往父亲那边偷偷瞄了一眼。 保镖几乎立刻猜出了沈思巧的小心思，低声提醒：“小姐，今夜晚宴结束前，您无法离开这里。” 沈思巧脸色突然变得很臭，她知道父亲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根据帝国律法，满十八岁就可以正式订婚，从今天开始，她就变为沈家的政治联姻工具，犹如待价而沽的商品，和她结婚的人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为沈家带来多少好处。 她本以为父亲的目标是今晚突然出席她生日宴的那位神秘的皇太子殿下，却没想到，自从自己来到宴厅，父亲只是要求她礼节性地与太子问候了一下，便没再让她与太子再有过多的接触。 不仅是沈思巧觉得意外，宴席上其他宾客也都察觉到了端倪。 明明刚才沈将军还对太子殿下的到来表现得十分热络，怎么这才一会儿不见，沈将军的态度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他自然还是对太子殿下极为恭敬的，但明眼人都能察觉出其中刻意保持的疏离感。 德里克对沈锡山的态度转变并未放在心上，他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 在宴会正式开始半小时后，他对亲卫道：“准备一下，我们可以走了。” 亲卫很意外：“可是殿下，陛下交代您的……” “没有必要了。”德里克淡然道，“沈锡山不会投靠父皇。” 刚好这时服务生端来甜品，金色的盘子里盛放着一块精致的草莓蛋糕，经过基因改造的草莓呈现出一种白里透粉的诱人颜色。 一向不吃甜食的皇太子殿下看了那草莓片刻，用叉子叉起来，面无表情地吃掉了。 得知太子殿下要先行离开，沈锡山也只是象征性地挽留了一下，便携众恭送出门。 坐进飞行器中，司机正准备导航回太子在东九区下榻的行宫，谁知这时却听到身后一声吩咐：“去黑巢酒吧。” 第7章 007 情歌 檀温酒离开沈家，刚到黑巢没多久，就接到了来自加密通道的信息。 【医生还安全么，有没有被坏东西欺负？】 檀温酒坐在桌子上，唇角微扬，飞快回复。 【亮出了您的红玫瑰，还有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我。】 对面半天没有音讯，檀温酒以为对话就这样结束了 “檀少，外面来了位客人，点名要找您。”这时池田敲门进来，将一张名片递给檀温酒。 檀温酒接过看了一眼，正是他那日交给皇太子德里克的名片。 鱼儿果然来了，游得还挺快。 檀温酒愉悦地在桌子上转了个身，从另一边跳下来。谁知这时通讯器里又进来一条消息。 【医生今天的心情貌似很好。】 檀温酒将刚刚解下的领带重新系好，套上西装外套，恢复了出现在沈家晚宴时的装扮，弄好这一切，他才散漫地用语音转文字回复： 【是么，也许还能更好。】 檀温酒下楼来到酒吧大厅，没见到目标，疑惑的目光转向池田。 池田说：“我把那位客人领到‘深渊’去了。” 檀温酒一挑眉，“深渊”是他们酒吧里最贵的包房，低消五万帝国币，在这人均月薪三千帝国币的大环境下，简直可以说是在抢钱。 “你小子……”檀温酒点了点池田，但眼里的笑意明显在说：干得真漂亮。 池田狡黠一笑，“我看那位客人气度不凡，身份一定不简单，最尊贵的客人一定要匹配最贵的房间嘛。” 身份可不是不简单么，只怕你知道他是谁，这会儿就笑不出来了。 不过坑皇太子钱这种事，以后完全可以拿出去吹一辈子牛逼。 池田目送檀温酒进入深渊包厢，不知为何，总觉得少爷最后向自己露出的那个笑容，有些意味深长，莫名让人脊背凉凉的。 …… 德里克独自坐在包房内的沙发上，没有让任何随行人员跟进来。 他的对面有一块整面墙的光屏，上面播放的是时下最流行的一首快节奏歌曲，性感的女星边跳边唱，向屏幕外投以火热蛊惑的目光，暴露的衣着下是曼妙舞动的身体，在无数特写镜头中极大地刺激着视觉神经。 德里克一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双手十指交叉，端正的坐姿好像是在接见外星使臣。他目光一直落在屏幕上，看得似乎很认真，可那些光影映在他浅淡的瞳眸里，未曾激起半分波澜。 这首曲子结束，屏幕上又自动切换下一首，这回唱跳的换成了一个少年组合。少年们或是可爱，或是妖冶，或是阳光健气，几乎涵盖了所有能想到的尤物类型。 德里克也还是那样认真看着，就好像观看屏幕，只是他此时应该完成的一项工作。 直到—— 包厢的房门被人推开，走进来一个人。 “原来先生是赫兹八度的粉丝么？” 檀温酒单手插在裤兜里，站在门口，笑着问德里克，就好像两人是相识已久的老友，不需要寒暄那一套。 德里克目光移转，看向檀温酒，淡淡重复：“赫兹八度？” “就是这个组合的名字啊。” 檀温酒径直走到点歌台，一边翻找歌单一边解释。 “一个频率单位，一个平面角单位，它们之间没有任何联系，看起来这个组合的名字毫无逻辑性可言。” “也不能那么说，两个看起来完全没关系的事务，在特定条件下也可以联系得极其紧密。” 说到“紧密”两字，檀温酒的目光往德里克的下半身似有若无地撩了一下。 “比如一台基础机甲的电机转速是五百赫兹，那么它的角速度就是一万八千度每秒。” 德里克表情总算是有了一点波动。 “你懂机甲机械学？” “上学的时候随便修了一门选修课。”檀温酒回答得很谦虚。 他终于在歌单中选出一首心仪的歌曲，按下切歌键，原本跃动的唱跳音乐戛然而止，替换成了舒缓缠绵的钢琴前奏。 “我怕我是疯了，总是不经意间想起你，眼里是你，心里是你，梦里也是你……” 这是一首情歌，檀温酒的声音本就好听，此时在婉转的旋律中轻吟浅唱，带着水光的桃花眼望向德里克，仿佛动了真情。 而德里克也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看他将麦克风从单手拿着改为双手握住，唱得越来越投入，然后在变幻的舞台灯光中，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 “……戒掉你，像戒掉呼吸那样难，你告诉我，怎样才能解脱？你我注定无缘分，为何偏偏还要相识？回到我遇见你的那天，这次我们擦肩而过，可我还是忍不住转身，盼你回眸。戒掉你，像戒掉呼吸那样难……” 唱到这最后一句时，檀温酒的声音近乎哽咽，眼泪从泛红的眼眶中滑落，滴在德里克膝头，润湿了质地上乘的布料。 美人落泪，破碎的美感，檀温酒就像专门受过特殊的训练，哭得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好看，任凭是谁此刻坐在他面前，只怕都要心生怜惜。 德里克却只是默然看着，在裤子被对方泪水打湿时，垂眼看了一下，接着又将目光移回到檀温酒脸上，堪称一个合格的观赏者。 可惜，不解风情的皇太子殿下，甚至没有递来一张纸巾，为美人拭泪。 “对不起，先生。”檀温酒就像个失恋癌晚期的小女孩，在德里克身边坐下，连着抽了十几张纸巾，把自己的鼻头弄得红红的，“今天您是我的客人，哄您开心是我的义务，我不该想着别人。” “别人？”沉默良久的德里克殿下终于开口，“是你上次说的那位白会长么？” “哎，什么白会长红会长，都不认识，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了。”檀温酒故作洒脱地挥挥手，恢复了职业性的微笑，“先生喜欢喝酒么，要不要来一座香槟塔，我陪您喝啊？” “你可以将香槟塔记在我的账上，但是不必真的将香槟塔端上来，我不喜过量饮酒。”德里克一针见血点名了檀温酒的意图。 檀温酒眨了眨眼，“哎，这怎么好意思呢？” 说着在桌上的果盘中挑了一颗草莓，殷勤地递到德里克嘴边，从动作到神态，鸭气十足，既符合此时这个场景，又符合他应有的身份。 德里克却没张口接草莓，这并不是基因改造过的草莓，没有在沈家看到的那颗颜色好，他不喜欢。 他比较喜欢白色里面透着粉红色，看起来就很嫩很水的那种。 “先生？”檀温酒又将草莓往前递了递。 德里克抬手，抓住了檀温酒递来草莓的那只手的手腕，然后向自己的方向轻轻一拉。 檀温酒顺势栽进他怀里，没了骨头一样。 然而德里克却只是挽起檀温酒的衣袖，露出他手腕上的终端。 “你很缺钱么？”德里克转过头来，两人的脸此刻挨得极近，几乎能感受到彼此交错的呼吸，“你这终端的牌子，并不便宜。” “嗐，客人送的。”檀温酒面不改色地将手抽回来，身体却越发靠近，压低声音，如耳语般附在德里克的耳畔，“我的客人，一向出手大方，就和先生您一样。” 面对檀温酒对安全距离的进一步侵犯，德里克并没有表现出防备或是抗拒的意思，继续道：“帝国开设机甲机械学作为选修课的学校，只有最顶尖那五所，不仅学费高昂，而且只对贵族开放。” “这您就有所不知了，先生。”檀温酒唇角的弧度更大了，目光也从德里克那双浅黑色眼睛，移到他削薄的唇，“民间也有不少野鸡大学，会十分可笑地模仿贵族大学的课程设置，说是机甲机械学，不过就是一些算术课罢了。” “是么，那可能是我孤陋寡闻了。”德里克那双总是显得有些空洞的眼眸，此时映出檀温酒近在咫尺的脸，在闪烁的霓虹中，他淡淡道：“檀公子。” 身份突然被点破，檀温酒的脸上并没有出现惊慌的神色。 他只是靠得更近，更近，近到两人的唇几乎要贴在一起。 “您这样的贵人，对底层平民的事不了解，实属正常，皇太子殿下。” 德里克同样没有身份被点破的意外，任凭檀温酒靠近他。 他给了他推开他的时间和机会，可是对方并没有行动。檀温酒唇角扬起胜利的笑容，直接双手勾住德里克的脖子吻了上去。 戒掉你，像戒掉呼吸那样难，你告诉我，怎样才能解脱？ 或许是音响设备中还在循环播放的那首歌有蛊惑人心的力量，又或许是这里的灯光效果实在太好，更有可能是刚刚落在他膝头的那滴泪还留有灼人的温度。 总之，德里克没有躲开，也没有迎合。 他依然保持着端正的坐姿，放纵对方向自己献出柔软的唇舌。 未经试探，也没有前戏，上来就是如火般滚烫热情的唇齿交缠，就仿佛笃定了他不会拒绝。 这一刻，德里克又想到了那颗在沈家晚宴上品尝到的，点缀在精致糕点上的基因改造草莓。 此番对比下来，那颗草莓的味道，未免就显得有些寡淡了。 这样激烈的吻，很快勾起更多的欲`望，可是当檀温酒的手伸向德里克的腰带按扣，却被按住了。 檀温酒终于离开德里克的唇，微蹙起眉看着他，有种好兴致被打断了的不满。 “怎么了，为什么停下？” “为什么要这样？”德里克反问。 檀温酒嗤笑一声，目光戏谑地往德里克某处看去。 “什么为什么这样，我亲的你没感觉么？” “从基因学角度看，人与动物的本质区别，就是对生理本能的控制。” 檀温酒非但没有被这番话打消热情，反而愈挫愈勇。 他直接跨坐到德里克的身上，笑道；“都说自然人和基因改造人的区别就像狗和人的区别。你是基因改造人，我是自然人，你是人，我是狗，你能控制，我控制不了，这没毛病。” 檀温酒捧住德里克那张英俊的脸，就要再次吻下去。 德里克却扣住他的后颈，将人强行掌控住。 “你是檀家的人，为什么还会是自然人。”他看着他的眼睛，难得出现一丝探究的情绪，“还有，今夜，你都去了什么地方？” “想知道？”檀温酒却只是露出一个单纯到不能再单纯的笑容，蛊惑道：“让我睡你一次，我全都告诉你啊。” 第8章 008 事后烟 凑帝斯帝国对人类的基因改造有着严格的限制，即便是在贵族圈中，也规定必须年满十四周岁以后才能进行基因改造。 而檀温酒身为贵族世家公子，却在本该接受基因改造的年纪，离家出走了。当檀家人上天入地将他重新找到时，已经过去三年，他也早就错过了最佳改造时间。 目前除了皇太子德里克，基因改造人百分百都伴有相应的基因缺陷，其中84%以上的基因缺陷症状都与生育力和性克制相关，基因改造程度越深，基因缺陷病症也会越严重。 就比如檀家如今的三位顶梁柱，除了檀温酒的父亲檀丛，檀温酒的大伯和叔叔都无法生育。老檀家到了檀温酒这一代，就只剩下他这一根独苗。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檀家也没有再逼迫檀温酒接受基因改造，想要留着他这个“火种”，保证家族的延续。 所以，檀温酒从来不相信什么皇太子殿下是唯一没有基因缺陷的基因改造人。 他望着眼前那双深渊一样不可捉摸的浅黑色眼睛，将碍事的西装外套脱掉，解下领带，套在德里克的脖子上。 传说中拥有超S级体能的完美皇太子，居然被他如此轻易地用领带套住，拉得靠近。 檀温酒再次低头吻了下去。 他睁着眼，看到在他吻下去的瞬间，德里克闭上了眼。 湿热的呼吸声覆盖过音乐，充斥在彼此的耳畔。 这个吻比刚才激烈得多，因为身处高位，檀温酒掌握了更大的主导权，他的攻势凶猛热烈，在两具身体的摩擦碰撞中，双方的衣扣不知不觉都被解开了。 檀温酒并不介意假戏真做，他素了太久，刚好需要宣泄一场，而皇太子殿下的身体十分符合他口味，吃到就是赚到。 正准备再进一步，檀温酒却忽然被对方提起来，反压在了沙发上。 “就到这里吧。”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如心跳停滞一拍。 德里克语气淡然，似乎和他平时说话的样子没什么区别，但是微喘的气息却将他暴露。 他并没有表面那般平静。 檀温酒仰躺着看他，目光下移，“不怕憋坏了么，太子殿下。” “我从不和政敌上`床。”德里克按住了檀温酒乱动的手，目光却依然牢牢锁定他那双漂亮的，充满欲念的眼睛。 “日月可鉴，檀家世代效忠于凑帝斯王朝，我怎么可能是殿下的政敌。”檀温酒有种被冤枉了的委屈。 “中央王朝内姓凑帝斯的人，不止我一个。” 德里克的呼吸终于调整回正常的频率，他松开了檀温酒，站起身，退后一步，与檀温酒拉开一些距离。 就像误入了罂粟花从的瘾君子，屏住呼吸，不给自己被诱惑的机会。 他的目光瞥向桌上摆的红玫瑰盆景，淡淡地问：“你是如何说服沈锡山放弃投靠父皇的？” 檀温酒懒洋洋坐起来，脸上挂着好整以暇的笑容：“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太子殿下。” “在我之前，你这里还接待过另外一位客人。”德里克话锋一转，说出的话不像问句，更像是一种陈述。 檀温酒笑容微滞，那双含情的桃花眼终于冷下来，带上了一点警觉。 德里克点了点头，“明白了，看来萨日格已经是一颗废子。” 这人居然在察觉到锈鬼的存在后，如此快速地联系到穆威将军案，再由此猜到沈锡山态度转变的原因。 檀温酒挑眉，“不愧是太子殿下，您让我对超S级的智力水平有了实际的认知。” “您也一样，檀公子。您是我见过的，最有趣的自然人。”德里克拿起自己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折叠得整齐的外套，打开包厢的门。 他十分绅士地冲檀温酒行了个告别礼，“晚安，但愿我们后会无期。” 后会无期？ 看着德里克离开，檀温酒舔了一下自己被啃咬得有些红肿的嘴唇，冷哼一声：“恐怕您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太子殿下。” 点了一支没有事的“事后烟”，檀温酒让人将池田找来。 “你跟刚才那人提过锈鬼？”檀温酒在缭绕的烟雾后眯起眼，毫无笑意地看着池田。 池田吓了一跳，“没，没有啊，檀少，我怎么可能会跟人提这种事。” 檀温酒也不说话，倚在沙发上一下一下抽着烟，直到池田额头渗出冷汗，才又缓缓开口：“那你有没有在他面前，想起过锈鬼。” 池田愣了一下，神色忽然变得凌乱起来，“这，这……” “明白了，你下去吧。” 池田离开后，檀温酒一声不响地坐着抽烟，开始复盘在德里克面前做过的事，说过的话，想过的人。 一开始他的表情还是有些凝重的，后面似乎越想越觉得有意思，竟是笑了起来，甚至有闲心向空中吐烟圈玩。 直到将一整支烟不慌不忙地抽完，他才打开终端，调出私密频道，这次没有发信息，而是直接拨打了语音电话过去。 “喂。”对面接通，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子声音。 “德里克的缺陷是什么还没有完全掌握，但是可以知道，他的特殊能力应该和感应人的内心或者思想有关。”檀温酒开门见山，半句废话都没有。 对面停顿了一下，才轻笑出声：“宝贝，这么久没有听见你的声音，都不先和我打个招呼么？” 檀温酒也笑起来：“浪费时间的事，我以为你不喜欢做。” “花在你身上的每一分钟，都不会是浪费。”男人温柔地说。 檀温酒似乎早已习惯了对方的这种说话风格，不以为意道：“不说正事我就挂了。” 男人终于严肃起来，“能说说是怎么发现的么？” “这你别管，我的判断不会出错。”檀温酒语气笃定。 其实不仅从锈鬼这个点，今晚在他离开沈宅之际，德里克第一时间察觉到他。可如果只是皇太子身边的眼线发现了他，或者是沈府的安保系统传递了消息，德里克本该在他刚进入沈宅时就想办法阻止他接触沈锡山。 然而他并没有这么做，所以檀温酒推测，德里克一定是在他恐吓过沈锡山之后，才发现了他。至于他究竟是怎么发现的，如果他拥有感知人心的能力，就很好解释了。 沈锡山这一整个晚上，脑子里想的绝逼都是他。德里克与沈锡山接触频繁，想知道他想什么并不难。 “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选择无条件相信。”通讯器对面的男人十分纵容，“不过还是有些可惜，即便是你，都没法摸到德里克的软肋。从我得到的情报看，他今晚就会离开东九区，回到中央王朝，你们以后恐怕很难再有接触的机会了。” “不一定哦。”檀温酒轻笑一声，“来日方长。” “哦？你不是要去左旋臂的附属星驻军么？怎么个来日方长？” “明天穆威将军遇刺案的新闻就会公布出来，萨日格注定身败名裂，专政派再也没有拿的出手的军方头目，如果你是皇帝，你会怎么做？” 对面沉默，似乎在思考，片刻后才道：“与其重新捧出一个支持专政派的军方头目，不如让未来的皇位继承者，自己掌控兵权。” “没错，那么眼下最有可能快速提高军中威望，掌握实权的地方，是哪里？” 自然不会是已经被各方军政势力瓜分殆尽的蓝星本土。常年驻扎了大量蓝星离岸驻军，并且和血码星频繁打交道的左悬臂十七星，才是最佳选择。 也就是说，未来的皇位继承人，被老皇帝寄予厚望的皇太子德里克殿下，和檀温酒一样，即将前往左旋臂十七星搅动风云。 通讯器对面的男人发出一声悠长的喟叹。 “小酒，真不敢想象若是你与我为敌，我该拿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檀温酒勾起唇角，深渊包厢内霓虹变换的灯光打在他身上，让他的笑容看起来有些邪性，“当然是杀掉了。” …… 檀温酒第二天一早是被通讯器的呼叫声吵醒的。 他的通讯器常年设定免打扰时间，这会儿才刚刚早上九点，寻常人的呼叫是进不来的。 檀温酒胡乱地点开终端看了一眼，见来电人是家里的老爷子。 他翻了个白眼，深吸了几大口气，调整好心态和面部表情，才按下接通键。 “嗨老爹！许久未见，又帅了啊，您还真是越活越年轻。” 檀丛沉着脸，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开口直奔主题：“你到底在外面搞了什么鬼？” 檀温酒打了个哈欠，起身靠在床头，神色无辜：“什么搞鬼？我怎么听不懂……” 檀丛也懒得跟他打太极：“那个指认萨日格的人，是你找出来的吧？” “哦……你说这个啊。”檀温酒慢吞吞地哼唧，很有故意吊老爹胃口的嫌疑，同时打开社交媒体，果然看到穆威将军案的新闻通稿发出来了。 “你是怎么让他开口的？你不会是……不会是……”檀丛一边说一边向着檀温酒这边张望，似乎非常想打破通讯器镜头的收画范围，看看檀温酒旁边还有什么人。 檀温酒干脆将通讯器的角度调整了一下，给檀丛看自己身旁空荡荡的床铺。 “我没跟他上`床，您老放心吧。” 檀丛脸色变了几变，对那难以启齿的两字竟如此轻松地从好大儿口中吐出，表示尴尬又愤怒。 “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家！” “我也正想回家呢。”檀温酒道，“不过先前你们答应好的事，如今得给我准信儿了吧？” 檀丛目光变得有些闪躲，“我们答应什么事了” 檀温酒冷下脸，“老头子别跟我在这里装失忆，先前咱可是说好的，只要我将穆威将军的案子搞定了，你们就同意我去参军！” 檀丛明显不想认账，一改刚才的封建大家长强势作风，开始苦口婆心起来：“儿子啊，你说你一个自然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非得去那兵营里混什么？有我，有你大伯还有你叔叔在，中央九部你想进哪里进不去？找个办公室每天打打游戏喝喝茶不香嘛？” 檀温酒一直没说话，檀丛以为自己的谆谆善诱起了作用，继续道：“等你工作稳定了，升个一官半职，再找个家世匹配的女孩子结婚。你是自然人，生育能力不会受到影响，回头生几个健康的孩子送去基因改造，培养成才，你的后半生可就安稳无忧了。” 见老爹描绘未来蓝图越来越起劲儿，檀温酒终于出声打断。 “送我去坐办公室？您就不怕我把办公室里的人挨个睡一遍？” 檀丛卡住，瞪着眼珠子看檀温酒，活像吞了根鱼刺。 “你你你……送你去军营你不是更乱来？” 檀温酒弯起眼睛笑，“为了我的政治理想，去军营我可以勉强克制一下自己的**。” “你有个屁的政治理想！” 檀丛呼哧呼哧，喘气喘得越来越粗，显然气得不轻，在他抄起一旁的老干部茶杯向屏幕砸来时，檀温酒果断按断了通讯器。 第9章 009 回家 沈思巧生日宴的当晚，沈家的灯火持续到后半夜，因为德里克特意交代了不用陪同，军政总长自然一直逗留在宴席中，不会放过这个与沈锡山交好的机会。 酒酣耳热时，军政总长的秘书忽然凑过来悄悄说了一句话，吓得他瞬间醒酒。 “你说，你说什么？德里克殿下今夜就要返回中央王朝？怎么没早点通知我！” 总长几乎立刻往沈家大宅外面跑，坐进专属飞行器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交代下属：“去跟沈将军知会一声，就说我这边突然有急事，只能不告而别了。” 在他心中，沈将军固然万分重要，却还是无法和皇太子相提并论。 军政总长紧赶慢赶，总算赶在皇太子的飞行器离开东九区地界之前，将人追上。 他吩咐司机打了个信号灯，请求殿下在最近的停机坪停留片刻。好在对方很快给了回应，飞行器徐徐降落于附近大厦顶层。 军政总长的飞行器也紧跟了过去。 “皇太子殿下！您怎么走得这样匆忙啊，卑职还没来得及好好招待殿下您呢！”军政总长看见德里克，表现出万般的惋惜和不舍。 “这些日子已经很打扰了，中村君。”德里克还是那副淡淡的神色。 中村凉介却瞬间愣住，神色有些激动地说：“殿下，殿下原来记得卑职的名字……” “协助父皇打理政务时，我看过你的述职报告，写得非常好，看得出来，您将东九区打理得十分妥当。” “殿下谬赞了，效忠陛下和皇太子殿下，造福一方百姓，是卑职的使命！”中村忽然变得热血起来，站在大厦顶层的呼呼大风中，浑身绷得笔直，只有造型考究的头发凌乱地在风中摆来摆去。 德里克微点了下头，这已经算是极高的赞许了。 “说起来，倒是有一件事，还要麻烦中村君。” “殿下有什么吩咐，您尽管开口！” “都在这里面，多费心了。”德里克递给中村一个信封，便重新回到飞行器，缓缓驶离了停机坪。 中村凉介深深鞠躬，一直到太子殿下的飞行器彻底隐入夜色，才直起腰，打开信封。 信封里面有一封极短的信，只寥寥几句话，交代了中村要办的事，很符合皇太子殿下惜字如金的风格。除此之外，还附了一张银行卡。 现如今已经很少有人使用银行卡了。 除非，支付者不想让人捕捉到支付痕迹，需要保密的场合，才会用到。 中村重新回到自己的飞行器上，琢磨着德里克殿下让他办的这件事，这时秘书又诚惶诚恐地凑过来。 “不好了，总长大人。” 中村怒道：“这一晚上没完了是吧，非得一惊一乍的么？！” 秘书被骂得不敢吭声。 “说。”中村将德里克的信封揣好，不耐烦道。 “您之前让我们盯住的，那个住在西多的自然人，我们把人跟丢了，整个东九区都找不到他的踪迹！” “哦，你说他啊。”与秘书相比，中村倒是表现得十分淡定，“没事，不用管他了。” 既然德里克殿下已经离开了，那个臭小子，自然也就不重要了，他爱去哪儿去哪儿，只要别再出现在他面前碍眼就好。 …… 檀温酒离开东九区之前，吩咐池田，让他将黑巢转卖出去。 反正这地方留着已经没有用了。 池田是专门负责打理他在东九区产业的，处理这种事驾轻就熟，檀温酒也就没再操心。 真正的麻烦事，还等在前面。 飞行器经过不到两个小时的行程，顺利抵达位于东八区的檀家老宅。 檀温酒刚踏进家门，就收到了来自池田的通讯，说黑巢酒吧已经转出去了。 “这么快？！这才挂出去多久？有一个小时吗？”檀温酒有点意外。 “才挂了四十多分钟！而且买家很爽快，给了市场价双倍的价格！一定是檀少您将黑巢经营得太过成功，远近闻名，大家都当这是个好买卖，入手不亏！”池田抓紧一切时机拍少爷的马屁。 是这样么？ 檀温酒不置可否地问：“知道买家是谁么？” “买家没有出面，整个交易过程都是代理人负责的。” 檀温酒挑了挑眉，不过很快就对这件事失去了兴趣，毕竟不管买家是谁，都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了。 “哦，那就这样吧。”檀温酒挂断了通讯器。 池田在那头眨了眨眼，还没回过神来。 虽然知道少爷一向感情淡薄，可毕竟是苦心经营了大半年的酒吧呢，就连池田都有点舍不得，怎么少爷竟然毫无留恋？ 池田将酒吧的所有钥匙交给西装革履的代理人，又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牌匾上“黑巢”两字，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檀温酒回到家，发现家里三尊大佛谁都没在家。 大伯和小叔叔不在也就算了，死老头明知道他要回来还放他鸽子，只怕心怀鬼胎。 檀温酒在客厅沙发上大喇喇一摊，像张大饼一样，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在东九区混的这段日子，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着实耗神，说起来还是从小长到大的老窝睡起来最为踏实。 檀丛今天原本是请了假的，准备好好和檀温酒谈一谈，结果中午被一个临时会议叫了出去，好不容易忙完，天都快黑了，回来一进门就看到那不省心的小畜生正在客厅的沙发里睡得四仰八叉。 心疼之余，更多的是气不打一处来。 也不知道他这颗脑袋瓜子里是怎么想的，放着舒舒服服的日子不过，偏要瞎折腾自己找罪受。 再联系今早檀温酒跟他说的那些混账话，檀丛越想越气，过去就是一脚。 檀温酒猛地被踹醒，还有点不知身在何处的迷茫，水润泛红的桃花眼眨啊眨的，显得无辜又懵懂，特别惹人疼爱的样子。 檀丛看得嘴角抽搐，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从哪一步把这个儿子养劈叉了。 老檀家一门三代四贵，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落到檀温酒这根独苗，怕是要废了。 “老头子，你回来了啊？”檀温酒看清檀丛的脸，笑嘻嘻来了一句。 “没大没小的东西，你叫谁呢？”檀丛抬脚又要踹。 檀温酒笑得没脸没皮的，“我这不是怕你想老伴儿么，学着我妈叫你一声，怎么还不领情。” 檀温酒的母亲身体不好，在他离家出走那年受了刺激，去世了。檀家夫妇感情很好，檀丛因此很多年没和檀温酒说过话，也是到了这两年岁数大一些了，檀温酒也没有以前那样叛逆了，父子俩的关系才稍微和缓。 “你这小崽子，找踹是不是？” 檀温酒担心一回来就把老头子气死，收敛了些，正经道：“哎，我回来是谈正事的，你今天可别想再糊弄过去了。” 檀丛沉默下来，见檀温酒点了一根烟，也要了一根，父子俩对着吞云吐雾。 “哎，你就非得去参军么？”檀丛眉头皱得，都能夹起两根面条。 “你就非得拦着么？”檀温酒反问，“为什么？难道就因为我是自然人啊？” 檀丛深深看了儿子一眼，“帝国历史上尚无纯种自然人参军的先例，即便有，也都是去打杂的，永无出头之日。你去了，怕是前途也就毁了。留在中央王朝做个文职，有我们给你铺路，你的日子才不会难过。” 檀温酒夹着烟的手悬在半空，回头看温丛，嘲讽道：“就是因为你们都这样想，才会诞生自由党。自由军的主力可都是自然人，帝**不是也这么多年都没能把人家灭了么？” 檀丛黑着脸纠正：“是叛军，叫什么自由军。这里可是东八区，中央王朝脚下，说话要有分寸。” “父亲。” 檀温酒很少这样正式地称呼檀丛，这让檀丛莫名紧张起来。 “你们护得了我一时，护不了我一辈子。” 檀温酒直视着檀丛的眼睛，檀丛常见这双眼睛醉生梦死的样子，嬉笑怒骂的样子，玩世不恭的样子……却唯独没见过此时这般模样。 雪亮得像把漆黑寒夜里出鞘的刀。 “在凑帝斯王朝，自然人与狗无异。你们在时，别人敬着我，让着我，不敢对我怎么样。可是有朝一日你们都不在了，我怎么办？等着被人磋磨死么？想想你们的政敌，还有和咱们老檀家不对付的那些人。” 檀丛心脏被这句话猛地抽痛，几乎要跳起来，“不会的！我不是说过了吗，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亲事，等你有了孩子，咱们可以送他们去基因改造，等他们长大成才，就有他们护着你了，我和你大伯，还有你小叔，我们还硬朗着呢，足够看着你的孩子们长大了。” 檀温酒苦笑一声，“怎么，您还真想让我一辈子做个废物，靠贩卖这身皮肉取悦权贵，苟活于世啊？” 檀丛怒喝：“小畜生，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说错了么？找人联姻，明码标价，利益互换，和出去卖有什么不同？” “你，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看我不打死你的！”檀丛左右看看，准备寻摸一件趁手的兵器。 这时，大宅的门缓缓打开，一道修长的人影出现在门口，是男子的身形。 男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扶着墙，不紧不慢弯腰换拖鞋。玄关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他的脸，只有高挺鼻梁上架着的一副金丝边眼镜，淡淡反着光。 “嚷嚷什么呢。” 男人换好了鞋，一边扯着领带一边走进来，清冷的声音似带着温柔缱绻的笑意。 “阿酒不乖呢，一回来就惹你父亲不高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009 回家 第10章 010 小叔 檀温酒父亲这一辈，檀家一共三兄弟，老大檀全，任中央王朝财政部首席秘书长，老二檀丛，任中央王朝宣传司司长，老三檀仝，任中央王朝交通部下星际轨道处处长。 论起官职，檀仝无疑是最低的。但提起檀家，檀仝却是最让人忌惮的。 此时见檀仝回来，连檀温酒都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低眉垂眼叫了一声：“小叔。” “嗯，坐吧。”檀仝温和道。 檀温酒这才重新坐下，一直看着地板，从始至终没有和这位小叔叔有任何目光接触。 檀仝比两个哥哥小了十多岁，仅仅年长檀温酒八岁，看上去非常年轻。他和两位哥哥硬朗开阔的长相很不一样，肤色白得有些病态，狭长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不笑时冷峻疏离，笑起来自带一种嘲弄感，让那些被他盯上的人总觉得自己又干了什么蠢事。 檀丛黑脸指着檀温酒，对檀仝道：“你这侄子，我管不了了，还是你来吧。” 檀仝脱掉了西装外套，在父子斜侧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一边不紧不慢地解衬衫袖扣一边问：“还是之前说的参军的事么？” “对，这小子真是怎么说都不听，快气死我了！”檀丛感觉自己有了弟弟做帮手，二打一收拾个小崽子更有把握，因此声量比刚才更大了。 谁料檀仝却轻飘飘来了一句：“孩子既然想去，就让他去吧。” “听见你小叔说什么了吧！想去就……”檀丛气势汹汹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一脸不可置信回头看檀仝，“你说什么？” 檀仝叹了口气，带着些许无奈看了自家二哥一眼，“咱们做长辈的，总要讲诚信。先前既然说了，只要他能找到穆威将军案的污点证人，并成功把萨日格拉下台，无论他想做什么都支持他。怎么，二哥难道你忘了？” 檀丛不吭声，脸憋成了猪肝色。 檀仝笑着打趣：“我记得失忆不是二哥您的基因缺陷症状吧？那不是大哥的么？” 檀丛大手一挥，轰苍蝇一样，“哎呀老三，你别再跟着添乱了！阿酒是个自然人，自然人啊！他怎么可能去参军嘛！” 檀仝看了檀温酒一眼，他还是垂着眼，没有看任何人，好像两人的对话与他毫无关系。 “二哥，檀家看着现在风头不错，可是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什么啊？”檀丛虽然这样问，心里却明镜一样。 “这还用我说么。”檀仝收敛了笑容，微微正色，“檀家世代从事文职工作，在军方没有人，若是放在以前，也不算什么大事。可是以如今的局面，却并非长久之计。” 如今对蓝星来说，外敌环伺，反贼作乱，地方军政总署隐有各自为政的苗头，的确是多事之秋，谁掌握枪杆子谁才是爷爷，他们这些中央王朝的传统文官世家，如今也是越来越没人放在眼中了。 檀丛不说话，檀仝又补上了一句：“二哥，阿酒是纯正的自然人，檀家在，他再怎样都没什么，有我们兜着。但若是有一天檀家倒了，他又该如何？” 檀丛又被戳了心窝子。 其实他也隐约能感觉出来。檀老爷子还在世的时候，官居外交部部长，那时候檀家在中央王朝也是有话语权的。自从老爷子五年前走了，檀家就渐渐远离了权力中心。 财政部虽然是实权部门，但大哥的基因缺陷症是他的致命弱点，熬了这么多年也没能爬上财政部部长的位置。他这个宣传司司长更是个虚职，很是边缘。老三去年升任星际轨道交通处处长，倒是个实权部门，可毕竟年轻，官位摆在那，能调动的资源有限。 对于蓝星那些底层人来说，他们这样的门庭，已经算是高不可攀，可在中央王朝，却连个屁都不算，完全是沙上建塔，空中楼宇，说不定什么时候得罪了真正的实权者，就灰飞烟灭了。 “你说的这些，我又不是不明白。可想要在军方培养势力，也轮不到他呀！”檀丛说着，转向檀温酒，“哎，要不你干脆去做个机械改造吧，总比你这脆皮强。” 檀温酒哼笑一声，“然后被中央王朝那帮王八蛋，用塔罗斯之吻威胁我学狗叫么？” 檀丛脸一沉，“我看谁敢！” 眼看着父子两人又要吵起来，檀仝及时扯开话题。 “阿酒，你想去高邦星的驻军，能给我们说说你的想法么？” 高邦就是悬臂左十七星的名字。 檀温酒没什么表情地说：“也没什么想法，就是听说那边可以与血码星人频繁打交道，我想看看人家是怎么不经过基因改造，就能把基因改造的废物们揍趴下。” 檀丛虎目圆瞪：“小兔崽子，你骂谁呢？” 檀温酒别过头去，手里玩着打火机。 檀丛又要发飙，檀仝赶紧拦住。 “二哥，这次与血码星一战，他们的军事作战能力的确已经远超我们想象，尤其是在机械装置与外骨骼穿戴的技术上，领先我们三个代际，塔罗斯之吻在他们面前，几乎没有任何威慑力。阿酒想去学习，也无可厚非。” 檀丛冷哼：“一帮蓝皮猴子，从星际联邦那边学了点机械改造技术，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像蓝星大多数权贵一样，檀丛对血码星人一向是抱着鄙夷态度的。因为血码星人血液是蓝色，他们平时看起来和蓝星人区别不大，但是一般激动的时候，与蓝星人的“红温”相比，皮肤下会透出蓝色，所以被戏称为“蓝皮猴子”。 “是啊。”檀温酒适时插嘴，“人家蓝皮猴子把我们打得裤衩都没了，每年赔人家三千万吨能量石，连着赔一百年，都不知道脸往哪儿搁了。” 檀温酒最看不惯檀丛这类人，端着自己作为宗主星的傲慢，做着宇宙中心的美梦，可悲又可笑。 檀丛不再吭声了，刚好这时他的通讯器进来一个工作电话，便沉着脸上楼去了。 于是客厅里就只剩下叔侄两人，少了个炸药桶，周遭突然变得安静，陷入了某种近乎压抑的沉默。 檀仝看着檀温酒。 檀温酒看着手中的打火机。 某种隐秘的，不为外人道的氛围，如温热的液体，在两人之间缓缓流淌。 终于，檀仝首先打破了沉默。 “阿酒，可以问你个问题么？” 檀仝的声音很好听，充满磁性，介于中年与少年之间的声线。 “小叔你说。” 檀温酒扯了下唇角，似乎想要表达尊敬，但是那双面对外人时总是含笑的眼睛，此时却黑沉沉的，并无半点笑意。 打火机的翻盖被他打开又关上，关上又打开，速度越来越快，不断发出的金属碰撞声，甚至有些吵了。 “你一直坚持想去从军，还执意要离开蓝星，是与我有关么？” 打火机的翻盖声戛然而止，只余最后一下嗡鸣的回音。 “没有。” 檀温酒的回答太快了，几乎与提问之间没有任何间隙。 他终于抬起眼，直视檀仝的眼睛，笑了一下，又重复了一遍：“没有，小叔。” 檀仝与他对视片刻，才微微一笑，“那就好。” 紧绷又黏腻的空气似乎在这一刻重新流通，檀仝从西服外套的口袋里翻出一张卡片，递给了檀温酒。 “我有一个同学，在高邦星任职机甲兵团团长，你可以去投奔他，他会照拂你的。” 作为自然人，若是能进机甲兵团，总比那些需要肉搏的先锋兵团强多了。 檀温酒终于真心笑了笑，从檀仝手中接过卡片，道：“谢谢小叔，您费心了。” “应征报名表应该已经填好了吧？” “嗯，在线上提交了。” 对普通人来说，应征报名是要经过筛选的，可是对檀温酒来说，这东西只是个形式，只要他家里人不反对，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 “对了，小叔，还要拜托你一件事。”檀温酒想起什么。 檀仝笑，“一家人，这么客气。什么事？” 檀温酒：“再帮我弄些入伍名额，我要带一些人过去。” 檀仝挑眉，“名额好弄，但是想要进机甲兵团，可就难了。” 檀温酒立刻道：“不需要机甲兵团，他们都是机械改造人，普通兵团就可以。” 檀仝应道：“好，没问题。” “谢谢小叔。” “都说了，一家人不必客气。”檀仝还是那句话，“你父亲那边，我会帮你做工作，放心吧。” 檀温酒见他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便站起身，准备出门。 檀仝问：“怎么，不在家里吃饭么？” 檀温酒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想去吃火锅了，再说……”他指了指楼上，“我要是留在家里吃，今天晚上恐怕两个人都吃不好，何必呢。” 檀仝笑，没有阻止，只道：“我要出一趟长差，今晚就得走，你去应征时我可能不在家，没办法送你了。” “没关系，工作为重嘛。” 檀温酒在玄关换好鞋，手搭在门把手上。 忽然听见身后檀仝说：“阿酒，我很看好你。还有，别再想以前的那件事了。” 檀温酒开门的动作微僵，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背对着檀仝轻笑一声。 “什么以前的事，我早都忘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010 小叔 第11章 011 吃火锅 檀温酒在他最喜欢的一家火锅店，点了个铜锅涮肉。 小店不大，店面里只能放下七八张桌，藏在平民区的巷子里。 这种地方，权贵们是不屑光顾的。 檀温酒也是无意间发现，惊叹于这家店的汤底味道，简直秒杀无数上流酒楼，从此将它列为自己的宝藏小店。 因为他时常来，店老板老冯都认识他了，每次都会多赠送两碟开胃凉菜。 “小酒你可有些日子没来了，快半年了吧？”冯老板笑呵呵给檀温酒端来一叠陈醋小皮蛋，还有一叠煮花生米。 “去隔壁区出了趟差。”檀温酒瞄了一眼，揶揄道：“我说老冯，你这可是越来越抠门了啊，花生米里都没有芹菜，还有这陈醋小皮蛋，以前还能看到点黄瓜丁，现在真就只有醋和皮蛋了。” “哎，新鲜时蔬越来越贵了，实在搞不起嘛。你又不吃那种压缩风干后的泡水蔬菜，只能这样了。” 本来就是人家免费送的，檀温酒也只是故意打趣，并没有真的挑剔。 冯老板一家人都是自然人，女儿冯小爱今年十六岁，是个长得不算漂亮，却很清纯可爱的姑娘，唯一可惜的是小时候出过车祸，右腿膝盖以下截肢了。 小姑娘穿戴着价格低廉的义肢，走路有点跛，一到天冷或者天热的时候，皮肤就会被义肢磨伤，发生感染，所以她一直梦想能换个机械义肢。 “小酒哥哥！”小爱从后厨端来檀温酒点的菜品，大眼睛亮亮的。 檀温酒忙起身向前快走了几步，将她手中的盘子接过来。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小爱很兴奋。 “怎么，你暗恋的那个男孩子给你写情书了？”檀温酒逗她。 “什么嘛！是这里啦！”小爱脸一下子红了，拍拍自己穿着义肢的右腿，“爸爸终于攒够了钱，可以给我做机械改造手术了！” “这么棒！” 小爱不好意思道：“其实还差一点点啦，就差最后一千帝国币，爸爸说顺利的话，这周的营业利润结算完，就可以凑够了。我怕小酒哥哥你又要好久不来，这才提前跟你分享这个好消息！” 檀温酒由衷替小爱高兴。 虽然在凑帝斯王朝，机械改造人的处境也没比自然人好多少，总归就业面比自然人广，物质生活会有很大的提高。多少自然人终其一生都攒不够做机械改造的手术费用，可见老冯为了这个女儿，真的很拼。 “既然有这么好的事，总归要庆祝一下，你等着，我得送你一个礼物。”檀温酒手伸进外套口袋，摸啊摸，摸出一朵红玫瑰。 “哇！好漂亮啊！” 小爱很惊喜，正准备接过玫瑰花，那玫瑰却忽然在檀温酒手中燃烧起来！ 檀温酒温柔地看着小女孩吃惊的模样，玫瑰燃烧的火焰映在他漂亮的眼睛里，也染上光火的暖意。 他在火苗即将烧到手上的时候，轻轻一甩，玫瑰化作灰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夹在他两指之间的一张一千面额的帝国币纸钞。 小爱被他这一番操作弄得目瞪口呆，檀温酒笑着将钞票塞进她手里，冲她眨眨眼，“帅吧？以后如果有其他男孩子这样哄你，可不要轻易心动啊。” 老冯这时端着铜锅过来，看见了檀温酒给小爱钱，忙道：“小爱，快点把钱还给哥哥，这太多了，咱们不能要。” 小爱很听话，立刻将钱往檀温酒手上塞。 檀温酒却推拒回去，对老冯道：“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嘛，难得我和小爱投缘，她叫了我这么久的哥哥，碰上这么大的喜事，你就当我是随份子。” 老冯见檀温酒的确是真心实意，便不再说什么了，只是眼圈有点红，“哎，那就谢谢你了小酒。不过……我看你也不是缺钱的人，怎么不给自己做个机械改造手术啊？” “哎，我这好胳膊好腿的，做那个干什么。” 檀温酒重新坐回座位，给自己调制了一份小料。 此时店里除了他，只有两个机械化程度较低的机械改造人，点了满满一桌子菜，看上去似乎在等人。刚才檀温酒与老冯一家人说话时，他们一直冷眼看着，从头到尾没说过话。 “宇哥，我跟你说这家店虽然看着寒碜了点，味道是真的好！” 这时门口传来嘈杂的人声，一下进来十几个人，檀温酒扫了眼，除了被簇拥在当中的那个基因改造人，其他都是不同程度的机械改造人。 他们一进来，先前那两个坐在桌边的机械改造人也都立刻站起身，冲为首那人讨好地打招呼：“宇哥。” 宇哥随意点了下头，扫视一圈，看到角落里独自出火锅的檀温酒，不禁多看了一眼。 一行人围着桌子坐下来，吵吵嚷嚷，一会儿要加菜，一会儿要添汤，小爱跛着脚被他们使唤来使唤去，他们非但毫无怜悯之心，还故意按照她跛脚走路的节奏吹口哨喊口令。 “一，一，一二一！左，左，左右左！” 小爱在这帮人的哄笑声中羞愤得脸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也不敢发作。 檀温酒埋头吃着自己碗里的涮肉，就像没听见，也没看见。 小爱提着一把沉重的铜壶，不知第几次来给这些人加汤，其中一个机械改造人忽然伸手在她脸蛋上撩了一把。小爱吓得往旁边一躲，手中的铜壶没拿住，滚热的汤泼洒在宇哥的手上。 宇哥痛呼一声，反手给了小爱一个耳光，将小姑娘打得摔倒在地上。 “妈的，小瘸子你找死啊！” 坐在宇哥旁边的机械改造人抬起机械腿，就要往小爱身上踹去，却被老冯扑过来拦阻。 “对不住对不住，对不住各位，我这女儿是个残疾，笨手笨脚的，别跟她一般见识。”老冯陪着笑脸，抱着那机械改造人的腿，跪在地上。 “滚开！”机械改造人一脚将人蹬开。 老冯被踹得飞了出去，撞在后面的墙上滑下来，当场吐了口血。可即便这样，他嘴里还是在不断地重复：“对不住，对不住……我们愿意赔偿医药费，还望高抬贵手！” 小爱吓得大哭，忙去搀扶老冯。 “行啊，那你赔吧，不是都有钱给小瘸子做机械改造手术了么，那看来老板你应该挺有钱的哈。”其中一个机械改造人嘲讽道，他正是最开始坐在店里的那两人之一。 另一个也接话道：“是啊，不然就把你那笔手术费拿出来，刚好够我们宇哥一晚上的酒钱。” 宇哥阴沉地盯着老冯，他手背上烫伤的地方，此时已经冒起了水泡，看上去很严重。他没发一言，几个小弟却已经走到老冯身旁，粗暴地抓起他带着终端的那只手，打开了付款界面，直接扫了老冯的虹膜，就要将他账户上的钱全部转给自己。 这时，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小弟怒而转头，看到了一张极其漂亮的脸，不禁愣住，竟是看得有些出神。 檀温酒却没有看这个机械改造人，依然抓着他的胳膊，目光却落在桌边的宇哥身上。 “您也是有身份的人，何必跟一个火锅店老板一般见识呢？”檀温酒笑着说，“而且您是拥有超强恢复能力的基因改造人，这点小伤，对您来说也不算什么吧。” 宇哥手背上的水泡此时已经消下去，就在檀温酒说这两句话的功夫，烫伤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完成着自我修复，很快就只剩下了淡淡的红痕。 “的确不算什么。”宇哥瞥了眼自己的手背，似笑非笑，“可我也会疼啊，怎么，就让他们白烫一下？” 檀温酒道：“不然这样呢，我和这家店的老板有些交清，替他们赔偿您，您看行么？” 宇哥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忽然恶劣地笑了起来，“我缺你那点钱么？不然这样呢，你一会儿跟我走，让我和我的兄弟们玩一个晚上，这家店的责任，我可以不追究。” 一屋子机械改造人也跟着哄笑，看向檀温酒的眼神也变得放肆暧昧起来。 檀温酒挑了挑眉，笑得比他们更暧昧。 “也不是不行啊。” 宇哥一怔，完全没有想到檀温酒会是这种反应。原本他以为会在那张漂亮俊俏的脸蛋上看到羞愤屈辱的表情，却没想到，随着他那半是勾引半是**的笑意在眼尾荡开，就像有个小钩子，在他的心脏上狠狠搔刮了一下，连带着下腹都热了起来。 “没看出来，原来还是个小浪货。”宇哥给小弟们示意了一下，众人火锅也不吃了，押着檀温酒就往外走。 “小酒！你别这样啊！”老冯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就要过来跟宇哥他们抢人，却再次被踹倒在地。 檀温酒收敛了笑容，神色郑重，“老冯，不用管我，尽快带小爱做手术。” “原来你叫小酒啊。”众人离开火锅店，往巷子外面的停车场走，宇哥忽然斜睨了檀温酒一眼，“还怪好听的。” “今晚好好把宇哥伺候舒服了，以后有你的好日子。”一旁的小弟敲打道，手却不安分地向着檀温酒屁股摸去。 檀温酒眸光一冷，反手抓住他手腕，忽然用力一拧，将那机械改造人尚且保持原装的人类胳膊拧得咔吧一声响，关节脱臼了。 随着一声惨嚎，他矮身下蹲，一个过肩摔，将这人往后甩飞出去，撞倒了四人，趁乱掏出塔罗斯之吻，砰砰砰砰，连开数枪，瞬间便让八个机械改造人的身体上出现了可怕的红色闪光预警。 那八个机械改造人就像被定身了一样，几乎同时举起双手，不敢再动。 “塔罗斯之吻？他，宇哥，他居然有塔罗斯之吻！他是，是什么人？” 然而当檀温酒向第九人射击时，塔罗斯之吻只弹了空枪，没有子弹了。此时在场还有三个机械改造人没有中弹，外加一个拥有超强自愈能力的基因改造人。 檀温酒并不恋战，他以自然人之躯，和这剩下的四个人对上，绝对吃不到好果子，于是转身就跑。 “追！无论如何也得把他抓回来！”宇哥阴沉着脸下令。 一旁还可以自由行动的机械改造人却心有顾虑，“宇哥，万一他是贵族呢？咱不怕得罪人？” 宇哥却冷哼道：“他一个卑贱的自然人，能是什么贵族。看那张脸，八成就是被哪个贵族包养的小情儿，所以才不能让他跑了，万一回去告状，才真是麻烦。” “可是抓回来，他再跑，还是能告状啊！” 宇哥阴森森瞥了小弟一眼，“告状？不过是贵人的玩物，给他弄死弄残弄毁容了，谁还能再看他一眼？” “说的也是！还是宇哥想得周到！”小弟憨笑着恭维。 “你再墨迹一会儿，人就真的跑了。”宇哥凉凉道。 “那不可能的，他一个自然人，还能跑过我飞毛腿嘛！我和老刁一起，他插上翅膀也跑不了的！” 檀温酒见身后没人追上来，却丝毫不敢懈怠，他注意到剩下的那三个机械改造人中，其中一个双腿都经过机械化，想要追人很容易。所以他没有继续跑远，而是就近躲进了一幢大楼内，一边从安全通道往楼上跑，一边给秘密通讯频道发了条信息。 【派人来接我，顶层停机坪，快。】 后面附带着终端定位的大楼经纬度坐标。 飞毛腿和老刁向着檀温酒逃跑的方向追了一段路，便不再追了，飞毛腿甚至还有心情点了根烟抽。老刁的眼睛经过机械改造，里面装着全套的智能定位系统，他四处扫视了片刻，便咧嘴一笑。 “小兔子很聪明嘛，躲进大楼里去了。”他指了指附近的一座大厦，对飞毛腿说：“你得快点哦，估计他叫了飞行器，等人家爬到顶层，可就追不上了。” “是么，那你可得给我盯紧点儿。”飞毛腿不紧不慢将烟抽完，烟头丢在地上踩灭，才后晃了晃脑袋，扭了扭脖子，做了个预备起跑的姿势。 老刁只觉得身边一股风吹过去了，飞毛腿已经无影无踪，几乎不到十秒钟，在他监视范围内，代表檀温酒的那个小红点的下面，就有另一个小红点，正在飞快地靠近。 檀温酒几乎已经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向着大厦顶层飞奔，他不敢乘坐电梯，要防止被机械改造人操控。 还剩下最后三层楼时，他听见楼下越来越接近的脚步声，机械脚踩在楼梯上发出碰撞声，快得像是机关枪在扫射。 这时耳边不合时宜地响起今天檀丛说的话—— “哎，要不你干脆去做个机械改造吧，总比你这脆皮强。” 这一刻，檀温酒竟然觉得，老家伙说的话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檀温酒向上方看了一眼，停机坪近在咫尺，他甚至已经隐约能听见飞行器降落的电机振动声。 可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飞毛腿一路哼着歌往上追，耳机里传来老刁的声音：“马上就追上了，他可能已经力竭了，正停下来大喘气呢。” “好嘞！回头老大给赏赐，分你一半哈。” 飞毛腿怕冲过头，放缓了速度，跨上最后几个台阶，却看到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了自己。 “让我们来玩个游戏。” 手执塔罗斯之吻的漂亮男人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看着他的追捕者，笑得很是友善。 “来赌一赌，一个穷途末路的，拥有塔罗斯之吻的自然人身上，会不会给自己留下最后一颗备用子弹？” 感谢小天使们给桃子的营养液~么么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011 吃火锅 第12章 012 玫瑰亲王 飞毛腿眯起了眼睛，“你没有子弹了，刚才我听见你放了空枪，你的塔罗斯之吻一共就只有八颗子弹。” “确定吗？”檀温酒微笑，“容我提醒，我现在很紧张，也很害怕，所以开枪后我会立刻引爆破坏装置。” 说着，他扣在扳机上的食指微微发力。 飞毛腿额头瞬时冒出一层冷汗，可他还是硬着头皮说：“如果你真的有一颗子弹，就不会跟我废话，而是直接开枪。” “说的也是。” 砰一声，檀温酒真的扣动了扳机！ 飞毛腿的机械腿中弹，一瞬间心脏仿佛骤停。 机械改造人无论改造身体的哪里，都会在脑部植入芯片。任何机械义肢中了塔罗斯之吻，若是对方立刻引`爆`装`置，会在一瞬间烧毁脑中的芯片，连带着杀死大量脑神经，造成脑死亡。 所以，即使飞毛腿和锈鬼不一样，整颗头还是人类原装的，并没有任何机械改造，也还是在腿部中枪的一瞬间，下意识双手抱住头，痛苦地躬起了身子。 檀温酒毫不犹豫，立刻转身往楼上跑。 飞毛腿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头竟然没有任何不适，传说中芯片烧毁后极致的痛苦，他是一星半点都没体会到，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 他找到腿部中弹的位置，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塔罗斯之吻的子弹，而是一块磁吸石，看上去像是从衣服的磁吸扣子上拆下来的。 自己竟然被这么个小破玩意儿，吓得差点尿裤子！ 飞毛腿愤恨地将磁吸石摔在地上，狰狞着一张脸，再次向上飞奔，几乎顷刻之间便将檀温酒追上。 檀温酒根本没指望能在飞毛腿反应过来之前抵达停机坪，他此刻距离天台停机坪还有一层楼，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靠近，他将塔罗斯之吻揣进兜里，长腿飞起，出其不备一个回旋踢。 飞毛腿盛怒之下追得太急，又没想到檀温酒会突然发难，竟然被他这一脚结结实实地踢中，仰面摔下了楼梯。 檀温酒迅速又向上跨了五六级台阶。 “混蛋，老子他妈的灭了你！”飞毛腿在机械腿的带动下，迅速起身，再次跃阶而上，一把抓住了檀温酒的衣服，想将他扯下来。 檀温酒身体后仰，险些像飞毛腿一样仰面摔下去。关键时刻，他用脚勾住楼梯扶手栏杆，索性整个人舒展开身体，双手举过头顶，头朝下仰躺在楼梯斜面，顺势将被飞毛腿拽住的外套脱下来。 飞毛腿这一下没了支撑点，惯性之下再次摔下楼梯。 檀温酒一个利索地卷腹起身，继续往楼上跑，同时又从身上摸出一把普通手枪，单手向身后射击。 飞毛腿的机械腿先于身体做出反应，护住身体要害部位，檀温酒的那些普通子弹尽数打在了他的机械腿上，又被弹飞出去，在楼道里发出金属碰撞的回音。 果然，普通的子弹根本无法奈何机械改造人。 檀温酒却没放弃射击，他不求伤到对方，只为减缓其追击速度，为自己争取更多时间。 飞毛腿心中越发焦躁，这个自然人枪法太绝了，几乎每一枪都能将他逼停，若是再不想办法，当真就要让他逃去顶层了。想到即将面对震怒的宇哥，他再也不敢轻敌，目光也变得阴狠下来。 反正老大说了，不能让人跑了，是不是活的，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飞毛腿这样想着，两只机械腿的前方忽然窜出无数尖刺，向着檀温酒齐齐发射出去。 檀温酒这时已经接触到通往天台的铁门，隐约感觉背后一凉，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猛地将铁门拉开到最大，同时自己躲到门后与墙壁的夹角。 飞毛腿弹射出的数十道铁钉全部钉入铁门，哪怕檀温酒反应再慢半秒钟，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筛子。 然而饶是如此，檀温酒的右侧胳膊和右侧大腿外侧，还是被铁钉擦伤，鲜血很快从浅色的衣服渗透出来。 就是这一躲避的功夫，飞毛腿追上来，一把拉开铁门，将檀温酒提了起来。 檀温酒那把普通的枪也打空了子弹，只能将它当做一个板砖，猛地往飞毛腿脸上砸。 两人扭打着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天台大门在他们身后重新关合，遮住了天台上停落的飞行器远光灯的刺眼光芒。 檀温酒双腿盘住飞毛腿的腰，尽量避免对方下盘的控制范围，一条胳膊死死勒住他脖子，一手死命用枪托砸他的头。 飞毛腿的一双机械腿难以发挥最大优势，想尽量抬高膝盖去顶檀温酒的后背，却因为角度卡死了，很难对檀温酒造成实质伤害，于是也只能像普通自然人那样用双臂和他肉搏。 这时楼道下面又传来声音，飞毛腿从耳机里听见老刁说，他们的人来支援了。虽然对付一个自然人还需要支援这种事实在有些丢人，飞毛腿还是暗自松了口气。 檀温酒知道这回自己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他干脆放开了飞毛腿，从他身上跳下来，退后了几步。 老刁带着四个机械改造人出现在飞毛腿身后，他们都是刚刚中了塔罗斯之吻的人，只不过此时已经解除掉了附着在身上的破坏装置，重新恢复了行动自由。 老刁瞥了飞毛腿一眼，啧啧两声，“我说腿哥，你让一个自然人揍成这副熊样，以后这脸还要不要了？” 飞毛腿顶着一张红肿流血的脸，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恶劣地冲檀温酒狞笑起来：“跑啊，你继续跑啊！你不是能耐么！” 檀温酒冷冷看着这些机械改造人，忽然轻笑一声，提高声音道：“喂，你要是还不出来，我就要死了。” 老刁和飞毛腿对视一眼，都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檀温酒在和什么人说话，其他几人甚至还疑神疑鬼地往楼道下面张望，想看看是不是有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后面偷偷跟上了他们。 这时上方传来吱呀一声，年久生锈的天台大门被人打开，耀眼的灯光从外射进来，将昏暗的楼梯通道照得亮若白昼。 有人缓缓拾级而下，从飞毛腿他们这个视角看过去，先是看到了暗棕色的一角长袍，紧接着是一把黄金打造的手杖下半截，再然后是拿着手杖的带着红宝石戒指的手，再然后是垂在胸前的棕色长卷发，最后才露出了那人的脸—— 鼻梁高挺，嘴唇削薄，俊美优雅，宛若神祇。 飞毛腿等人立刻察觉出来，来人是一个基因改造人，他对他们拥有不同于自然人的精神压迫感，而且他身上穿的华丽复古长袍，不论是布料材质，还是款式，如今也只有贵族才有资格穿。 在凑帝斯王朝，没有哪个机械改造人敢轻易对一个基因改造人动手，更何况这人的身后，还跟着四个人，两个是基因改造人，两个是机械化程度很高的机械改造人。 所以他们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默默退后，观察形势。 檀温酒看向男人，有些嫌弃地皱起眉，“怎么穿成这样。” 男人棕色的眼睛望着檀温酒，里面盛满笑意，即便檀温酒没给他好脸色，他依然很好脾气地解释道：“刚从一个晚宴出来，这不是接到了你的召唤，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赶来英雄救美。” 他将精致的黄金手杖随意丢给一个护卫，不紧不慢解下身上棕色暗纹的长披风，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上位者的矜贵和优雅。 “怎么给自己弄成这样。”男人眼中满满的心疼，张着披风走到檀温酒身后将他抱住，将他整个人包裹得严丝合缝，毫不在意他身上的脏污和血迹。 檀温酒一句话没说，也不再看飞毛腿等人，转身就往天台上走。 男人也陪着小心走在他身旁，单手将人揽在怀里，如鹰隼将雏鸟护于羽翼之下。 “一个都别放过，要活的。” 经过护卫身边时，男人只是淡淡吩咐了一句，就像交待助理去订一份外卖那般随意。 伴随着引擎的轰鸣声，飞行器缓缓飞离了大厦天台，檀温酒一直沉着脸望向窗外，看上去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男人膝头放着备用医疗箱，从里面找出消毒药水和止痛剂，用棉签沾了，小心翼翼给檀温酒脸上的伤处涂抹。 “其实你今天干得很漂亮，唯一的败笔就是一时心软，没有第一时间引爆塔罗斯之吻的破坏装置，让那几个机械改造人追上来，成为敌人的支援。” 檀温酒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在鼻子里哼了一声，“受教了，玫瑰亲王大人。” 男人挑了挑眉，像宽和的长辈，看着乱发脾气的小孩子。 “怎么这么大的怨气。” “并没有，玫瑰亲王大人。” 利恩唇角含着笑，安静地注视了檀温酒片刻，将药箱放到一旁，微微向前倾身，钳住檀温酒的下巴，将他的脸掰正，强迫他看向自己。 “生气了？嫌我没有第一时间出手？” 檀温酒与利恩对视，终于勾起唇角，抬手打掉他的手。 “我知道，你是在给我上课，让我长点教训，以后面对敌人别再拖泥带水。我并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在生我自己的气。” “哦？气你自己什么？” “气我不该突然想吃火锅。”檀温酒将利恩披在他身上的披风脱了，在座位上蹭了个舒服的姿势，像只懒洋洋的猫。 利恩目光落在檀温酒被鲜血染红的裤腿和衣袖，眉间微蹙了一下，棕色的眼睛里难得外露出一丝愤怒的情绪。 “别怪我，阿酒，你即将成为帝国的一名军人，这是我能在你入伍之前，给你上的最后一课。” 撕拉一声。 利恩用匕首划开檀温酒的裤子，露出右侧大腿外侧已经快要结痂的伤口，那长长的一道如虬枝般的狰狞伤痕，衬在白嫩细滑的皮肤上，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012 玫瑰亲王 第13章 013 角斗场 “你这伤口得好好养，最近几天别碰水，不然会留疤。” 利恩将檀温酒的腿放到自己的腿上，替他清理伤口，消毒上药，动作极尽温柔。 “留疤又怎么了，伤疤不是男人的勋章么？” 檀温酒满不在乎道，他任由利恩摆弄，打开座位旁的手扣箱，里面果然装满了他常抽牌子的香烟。 “那就太浪费了，我不能看着你暴殄天物。” 利恩见檀温酒嘴里叼了根烟四处找火，从自己口袋里取出打火机，亲自为他点燃。 檀温酒吸了口烟，徐徐吐出氤氲的烟雾，正舒服地半眯起眼，忽然表情一僵闷哼出声。 是利恩在给他系绷带，最后一下系得尤其用力，弄疼了檀温酒的伤口。 “宝贝，以后不要在别人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 檀温酒沉声：“我什么表情？” 利恩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勾人操的表情。” “滚！”檀温酒咒骂着抽回了自己的腿。 他将医药箱拿到自己这边，挽起袖子处理胳膊上的伤，相比于利恩的细致，他要潦草糊弄得多，甚至还一边涂药一边分神往窗外看。 “这不是回檀家的方向。” 利恩轻轻捻动手指，指腹间尚残留属于檀温酒肌肤的温润触感。 “今晚遇到这么不开心的事，不去散散心么？” 檀温酒兴致缺缺，“没兴趣，送我回家。” “恐怕不行，我们已经快要到了。”利恩面露微笑，态度还是那样温和柔软，只是他做的决定，永远不容改变。 随着飞行器下落，檀温酒认出了下面的圆形建筑，目光微沉。 这里是东八区最有名的角斗场，常年上演角斗比赛，供达官显贵们取乐。檀温酒不喜欢这地方，感觉空气中弥漫的都是让人恶心的腐烂味道。 “乖，今晚这里会有许多重要人物出席，我需要你。” 檀温酒抬眼望向利恩，常年合作的默契让他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暗示。 “德里克会来？” 利恩缓缓笑开，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就像艺术家看着自己最得意的作品。“宝贝，虽然可能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但我还是要再强调一遍，以你的年纪和阅历，能有这样灵敏的政治嗅觉，算是相当有天赋。” “名师出高徒，也不看是谁教出来的。”檀温酒不置可否地扯了下嘴角。 “所以你愿意去了么？” “这不是废话。”檀温酒毫不客气地回怼。 这回答在利恩的预料之中，但他还是故作酸意地说：“宝贝，知道你是为了见另一个男人而答应我的约会请求，我的心里有些难过呢。” “但是如果让你再选择一遍，你还是会选择让自己难过一下。”檀温酒似笑非笑地说。 利恩眼尾笑得弯起，递给檀温酒一个精致的纸袋。 檀温酒接过纸袋，不用看也知道，这是利恩为他准备的进入角斗场观看比赛的礼服。 是的，就是这样可笑，在最野蛮血腥的地方，却要讲究最高规格的礼仪和修养。 “宝贝，需要我帮你换裤子么？”利恩十分贴心地问。 “不需要劳烦了，亲王大人。”檀温酒神色淡淡地起身，一瘸一拐去飞行器后面的洗手间换衣服，“还有，不要再叫我宝贝。” 利恩轻笑出声，眼睛一直注视着檀温酒的背影，他平日里总是以笑示人，曾被蓝星民众评为最有亲和力的皇室成员，可若是有人看到此时这位亲王大人的眼神，绝对不会再将他与“亲和力”三个字联系在一起。 那双金棕色的眼睛，就像猎豹的双瞳，带着只有狩猎者才有的独占欲和侵略性。 利恩给檀温酒选的这套宫廷长袍是奶白色的，上面配有玫瑰暗纹，乍一看似乎跟他那身金棕色的长袍很像。 檀温酒很是腻歪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半天，才走出去。 “我就说你穿浅色一定好看。” 利恩看到檀温酒出来，眼前一亮。 “有点骚。”檀温酒直言不讳地评价。 “这是优雅。”利恩纠正。 …… 飞行器降落在角斗场专属于皇室的停机坪上，利恩目光望向窗外，忽然挑了一下眉，显出几分意外。 “看来今天来的不只是我们的皇太子殿下。” 檀温酒闻言，也看向窗外，有些惊讶。旁边正在降落的那台飞行器，上面居然打着独属于皇帝陛下的十字权杖标记。 “陛下今天也来了么？” “怎么，紧张了？”利恩戏谑地扫了檀温酒一眼。 在此之前，檀温酒从没有过面见陛下的经历，别说是他，现在就连他家老头，想要见陛下一面都很难。也只有那种一年开不了几次的全员会议上，才能远远看上一眼。 两人走下飞行器，利恩将自己的黄金手杖递给檀温酒，示意他用来支撑着走路。 这是利恩的专属手杖，他几乎从不离身，外表黄金镀层，内里材质不明，手杖顶端镶嵌着一朵玫瑰形状的红宝石，一看就价值连城。檀温酒一度怀疑这玩意除了用来装逼还有什么用，不料如今倒是给他派上了用场。 不远处的飞行器也放下了接驳滚梯，檀温酒一眼看到上面的德里克，正推着一把轮椅。 轮椅上坐着一位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短发男人，应该就是当今的皇帝费加勒了。 对面父子二人显然也早就注意到了利恩的飞行器，可双方却都十分有默契地装作没看见，互不打招呼。 利恩脸上挂着春风和煦的笑容，单手揽住檀温酒的肩，一边向德里克父子走过去，一边侧头在他耳畔低语。 “准备好了么，那就是我们要从权力核心位置拉下来的人，一个老的，一个小的，如今立宪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你这副嘴脸真的非常符合乱臣贼子的形象，亲王大人。”檀温酒也学着利恩的样子，侧过头附耳，笑得纯良无害，“别太嚣张。” 利恩大笑，似乎被心爱的小情人逗得开怀，故作亲昵地转过头做出要亲檀温酒的样子，却被无情躲开。 “哎呀，皇兄！瞧我这眼神，要是知道您的御驾亲至，就让出航道，让您的飞行器先行降落了。” 利恩好像刚刚发现皇帝陛下在此，右手抚在左胸，上前诚惶诚恐地躬身，行了个标准的凑帝斯王朝礼。 皇帝淡淡地看了利恩一眼，道：“多大点事，都是一家人，本来我也是临时起意，没有让人通知，快免礼吧。” 利恩起身，目光转向一旁的德里克。 这回轮到德里克给他行礼了，“叔叔。” “太子殿下，可不敢当。” “您是长辈，应该的。” 三人完全就是一副兄友弟恭，叔侄和乐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家感情是多么亲厚，哪会想到私底下的争斗几乎已经进入到白热化。 亲眼见证了这一套虚伪至极的见面寒暄，檀温酒也只能强忍不适地加入他们，拜完了老的拜小的。 “皇弟啊，我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你带陌生面孔出席这样的场合。”皇帝目光扫过檀温酒。 利恩笑得神秘：“皇兄，您猜猜这是谁家的孩子？” 皇帝明显一愣，玫瑰亲王花名在外，以风流成性著称，显然只是将檀温酒当做他的一个情人。 “看眉眼……似乎有点眼熟，我见过他么？” 利恩提示：“您还记得已故前外交部长么？” “檀琛？” “这是他的孙子，檀家这一辈，就剩他这一根独苗了。” 皇帝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的表情，再看向檀温酒的时候，目光多了一分温和，“你是檀家的孩子，怎么没接受基因改造，还是个自然人？” 檀温酒恭敬地回答：“回陛下，小时候我走丢了，再回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手术年龄。” 利恩笑道：“皇兄你猜猜，是谁把他找回来的？” 皇帝挑眉，“你既然这样说了，那肯定就是你了。” “不愧是皇兄，什么都瞒不过您。” “可他是怎么走丢的？”皇帝被勾起了好奇。 “此事就说来话长了。”利恩从德里克手中接过轮椅，亲自推着皇帝往角斗场内走，“我也是看他可怜，想带上他见见世面，看看能不能在中央王朝谋个差事……” 兄弟两人兀自往前面走了，剩下的德里克和檀温酒落在后面。 “又见面了，殿下。”檀温酒一改刚才在皇帝面前的乖顺模样，斜睨了德里克一眼，笑得暧昧撩拨。 “腿怎么了？”德里克注意到他走路姿势不对。 “一点小伤而已。”檀温酒没有过多解释。 德里克没再追问，只是淡淡道：“这回连装都不装了么。” “哦？我装什么了？”檀温酒装作不懂，说话间身体若有若无地向德里克靠过去。 德里克垂眸看他，立在原地纹丝未动，“你是玫瑰亲王的人，我以为至少在我面前，你不会承认这一点。” “反正你都看出来了，还有什么瞒着的必要么。” 在他们的身体即将挨上时，檀温酒又忽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暗夜的光影中，德里克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看起来如雕塑般线条分明。给人一种想要触碰的冲动，想看看那张脸到底是血肉铸就，还只是冰冷的石塑。 “利恩让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 “他不相信你没有基因缺陷症，让我想办法摸清楚。” 德里克终于显露出一丝意外，“今天你倒是很坦诚。” “不然还能怎么办？我一个自然人，靠别人活，还不是别人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檀温酒很是无辜地摊摊手，“本来还想试着勾引一下太子殿下，可惜被轻易看穿，也没戏了。” 这时两人已经走进角斗场气派恢弘的大厅，贵族们早已经围拢在皇帝和利恩身边，泾渭分明地分立两边，谈笑风声。 檀温酒的手杖随着他每一次拄在大理石地面上，而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很快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在贵族圈，出众的容貌并非绝对稀缺的资源，但是身为自然人，还能拥有出众的容貌，的确会让人多看两眼。不过此时让这些达官显贵们产生兴趣的，并非檀温酒的自然人身份和贵族的装扮，而是与他一同出现的皇太子殿下，以及，他手中那柄属于玫瑰亲王的金色手杖。 在场之人内心几乎产生同一个疑问—— 这漂亮像妖精一样的年轻人……到底哪一边儿的啊？ “殿下，失陪了。”檀温酒在众人注视下，向德里克颔首行礼，然后默默走向利恩。 众人目光交换，心中有了数。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宣传司檀司长家的公子。”利恩将檀温酒引荐给众人。 “原来是已故前外交部长檀老的孙子，难怪看着一表人才！” “是啊，我就说眉眼看着熟悉呢，的确有当年檀老的风姿。” 看出来檀温酒是玫瑰亲王的人，立宪派这一边率先恭维起来。 利恩单手将檀温酒揽在怀中，笑道：“小朋友今天在外面受了点委屈，我带他来看比赛散心，你们诸位今天可是有眼福了，赶上我给大家添彩头。” 人们纷纷猜测是什么样的彩头，注意力全都转移到玫瑰亲王和他的“小朋友”身上，一时间竟是有些忽略了皇帝和太子殿下。 还是坚定主张专政派的一众老臣看不下去，高声恭请陛下和太子入席，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慢慢往观众席走去。 为了让观众拥有更好的观看氛围，角斗场内没有设置包厢，所有的观众席位都在一起，围绕比赛擂台一圈。。 皇帝，利恩，和德里克自然是坐在视野最好的位置，而檀温酒就坐在利恩身侧。 比赛的铃声打响了，比赛却没有如正常流程开始。 擂台上，由亲王的贴身护卫从外面押了十几个人进来。 檀温酒抬头看过去，微微皱起眉。 这些人居然就是今夜围堵他的宇哥，以及他手下的那些机械改造人小弟。 此时除了宇哥，那十几个机械改造人全都鼻青脸肿，看起来惨不忍睹的样子。 众人此刻都明白，这应该就是玫瑰亲王所谓的“彩头”了。 无人吭声，大家都安静地充当着观众。 宇哥跪在擂台上，看向利恩的方向，涕泗横流地冲着他连连磕头，“亲王大人，是我狗眼不识泰山，您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利恩冷冷瞥了他一眼，“你求错人了。” 大家本以为，利恩是在示意旁边还有皇帝陛下。 可谁知宇哥顿了顿，却调转头，开始冲着檀温酒磕头，“贵人！贵人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我猪狗不如，别跟我一般见识！是我冲撞了贵人！是我罪该万死！” 见檀温酒一直没吭声，利恩不紧不慢道：“你的人划伤了我的人一条腿和一条胳膊，这该怎么算？” 宇哥二话不说，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向着自己的腿上猛扎了十几刀，接着又向自己的胳膊上划了十几刀。 他的基因改造能力是超强自愈，所以随着他一边划，伤口也一边飞速复原，但是流出来的血几乎将他衣衫浸透。 很快，宇哥脸色变得惨白如纸，可是没人喊停，他也不敢停，继续不停地往身上划口子。 鲜血流了满地，可在场的权贵们却无动于衷，他们似乎对这种事司空见惯，甚至有些人还会显露出兴奋的表情，看得津津有味。 只有檀温酒盯着跪在擂台上的宇哥，双眼黑沉沉的，像两潭不见底的深渊。 他也同样没有出声阻止，就那样安静地看着。 终于，感觉到肩膀上被人轻轻捏了一下。 檀温酒转过头看利恩。 利恩像哄小孩一样温声软语：“这人的父亲在我部下任职，看在我的面子上，留他一条命好不好？” 檀温酒眼睫微颤一下，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闪过，就连利恩都没有捕捉到那是什么。 “好啊。”他笑着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013 角斗场 第14章 014 你在害羞 宇哥被人拖下去的时候几乎已经没有了意识，手里还紧紧抓着匕首，条件反射地往身上划。 他的惨状吓坏了剩下的机械改造人，可他们不知道的是，等待他们的命运，要比宇哥凄惨的多。 利恩命人当众活拆下他们的机械改造部位，这些人中有一个是改造了机械头颅，被拆掉机械部分后，当场死亡，成了一具无头尸体。 剩下的机械改造人，则成了在血肉模糊中蠕动的残疾。 观众席中开始传出一声声的口哨，血腥味和凄惨的嚎叫声，刺激着这些被改造过基因的贵族们。座无虚席的角斗场内，竟无一束怜悯的目光。 其实想想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能来角斗场看比赛的，本身也是好这一口的人。 尚且活着的机械改造人却没有等来折磨的终结，角斗场的工作人员走上擂台，陆续开始往他们身上贴序号胸牌。 这是要他们作为参赛选手，进行角斗比赛。 观众席真正亢奋起来，开始欢呼鼓掌。 因为他们意识到，这才是今晚真正的“彩头”。 角斗场里的参赛选手类型繁多，有来自外星的凶猛生物，有被迫拖上场的死刑犯，也有为了博得彩金主动报名的打手。只是无论他们是什么，只要站上这个擂台，就只有一个目标——杀死对手。 每一场比赛，只有一方能活着走下擂台。 而这些失去了机械义肢的机械改造人，等于失去了自保能力，无异于案上鱼肉。 第一个出场的是飞毛腿，只是如今他飞不起来，也没有了腿。他的下半身，只剩下两条半截的大腿。而他的对面，是一只来自星外的巨型螳螂兽。 在看到对手的瞬间，飞毛腿绝望地惨叫起来，拼命用双手支撑着身体往一旁擂台边缘爬，可是那螳螂兽却瞬间追上来，挥舞着镰刀一样的前足，将他拦腰斩成了两段。 飞毛腿发出凄厉的惨嚎声，却没有立刻断气，拖着长长的血痕继续用双手逃窜。 螳螂兽又是刷刷刷挥舞了几下，切断他的手，他的胳膊，他的头，最后将他完全肢解成碎片，塞进了自己的口器。 这不是比赛，而是一场单方面的虐杀。 观众席中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沸腾着，震荡着，仿佛贫瘠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物欲极度满足后的空虚，在残忍的杀戮中得到邪恶的慰藉。 檀温酒坐在这样的人群中，微笑，鼓掌，唏嘘，喝彩，装得和其他人一样，把这当成一种盛大的享受。 可他此时真正想做出的动作，只有一个——呕吐。 他想吐。 “我要去趟洗手间。”檀温酒凑到利恩耳边说。 利恩棕色的眼睛望过来，带着关切，“怎么了？” “没怎么。”檀温酒随口道，“火锅蘸料太咸，水喝多了。” …… 角斗场的洗手间装修豪华，明亮的水晶灯上随意拆一片装饰晶体，都足够蓝星一个平民衣食无忧大半年的。 檀温酒躬身伏在洗手池边，想吐吐不出来，可是胃里翻江倒海的不适感，却让他难以起身。 他喘着气，有些暴躁地扯开宫廷长袍衣领的扣子。 依然觉得窒息。 拧开水龙头，捧起冰冷的水流洗了把脸，檀温酒才勉强将那种犯恶心的感觉压下去。 洗手间的门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檀温酒抬眼，看着镜子里显得有些狼狈的自己，和正向他递来一张面巾的德里克。 “你很愤怒。” 德里克神色还是那样淡淡的，说出的话也是淡淡的，不过他的语气并非疑问，而是笃定的。 多荒谬，一个没有任何情绪的人，在给另一个人的情绪做判断。 檀温酒接过面巾，不紧不慢地擦着脸上的水珠，笑道：“太子殿下说笑，我为什么会愤怒。” 德里克那双如金属机质的浅黑色眼睛看着檀温酒，像是能把人心看穿。 基因改造人中有不少能够感知思想的异能者，所以针对这种异能，会有特殊的训练，能一定程度上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逃过这类异能者的思想监控。 檀温酒自从怀疑德里克的异能和思想感知有关，就会有意在他面前扭曲思想真实性。 谎言不仅可以用嘴说出来，也可以用心。 德里克没有和檀温酒争辩，而是继续问：“为什么愤怒？那个基因改造人，还有那些机械改造人冒犯了你，为什么你看到他们被惩罚，会感到愤怒？” 檀温酒挂在唇边的笑容消失了。 “我说过了，太子殿下，我没有觉得愤怒。您怕是有些一厢情愿，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德里克并没有因为檀温酒的顶撞而显露出不悦，他只是在客观地陈述。 “思想可以隐藏，情绪却不能。我只是很好奇，你的怒意因何而起。” 檀温酒不耐烦继续和德里克纠缠，可是看到那双眼睛里的困惑，和那种单纯的，对未知的纯粹探索，他又有些被气笑。 这人有时候，怎么像是一个正在深度学习的AI。 “真的想知道么？” 檀温酒忽然升起了逗弄的心思，轻轻靠近到他耳畔，压低声道：“很简单啊，你就把你当成是我，想象经历我所经历，看见我所看见，体验我所体验。我为什么愤怒，你自然会有答案。” 温热的气息厮磨，当德里克侧过头时，已经为时已晚，他的耳朵早就泛起了红意。 檀温酒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孩子，盯着那红红的耳朵尖笑起来。 “耳朵很敏感啊，太子殿下。早知道上次不和你接吻了，应该亲吻你的耳朵。” 他只顾盯着人家的耳朵，却没注意因为德里克转过头，两人的唇已经靠得如此近。 这分明严重超越了应有的礼仪距离，可德里克却没有避让开，亦如之前每一次他的靠近。 “如果这能让你感到真正的快乐。”德里克忽然开口，“我不介意你这样做，檀公子。” 檀温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德里克在说什么，茫然了一瞬。 德里克又认真重复一遍：“我不介意。” 檀温酒这回听明白了。 真是玩了一辈子鹰被鸡给啄了眼，他这是被反撩了么？ “既然殿下如此大方。” 他笑了笑，干脆凑过去，在德里克那已经很红的耳朵上亲吻了一下。 “怎么样，您感受到我的快乐了吗？” 德里克摇了摇头，“没有。” “哦，那很可惜了，浪费了殿下的一片好心。”檀温酒不以为意地耸耸肩，绕过德里克，向洗手间门口走，“咱们还是尽快回去，不要错过精彩的比赛。” 这时，身后轻轻飘来一句—— “但是我感觉得出，你在害羞，檀公子。” 檀温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014 你在害羞 第15章 015 压不住 檀温酒重新回到观众席时，擂台上只剩下工作机器人，正在清理遗留的人类残肢和血迹。 “你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小酒。”利恩有些可惜地说。 “那真是太遗憾了。”檀温酒入座，重新将宫廷长袍的衣领扣子系好。 利恩瞥了眼德里克的空座位，眼尾微挑，意味不明地说：“也有人和你一样遗憾呢。” 正式比赛即将开始，此时有不少人陆续离席去洗手间，所以无论是德里克的缺席，还是檀温酒的入席，都不是很显眼。依然在座位里没动的人，都在闲散地聊着天。 “小酒，我听说你想去参军，还要去那么远的高邦星，家里人放心么？”皇帝越过利恩，探过身来跟檀温酒说话。 檀温酒恭敬地欠身道：“回陛下，毕竟年纪不小了，也不能一直待在家里混日子，所以想出去历练历练。” “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不过那边穷乡僻壤的，局势复杂，你又没经过基因改造，恐怕要吃些苦头。” “能为陛下效命，为帝国效命，是我的荣耀，吃些苦头也是应该的。”檀温酒回答得乖巧讨喜。 皇帝果然看起来很高兴，他似乎回忆着什么，感叹道：“如今星际局势一日比一日复杂，血码星，星际联邦，因赛克星……那帮瘪犊子没有一个是省油的，我时常想，要是你祖父还活着，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乱套了。” 檀温酒摸不准皇帝突然提起祖父的意图，陪笑着没接话。 “这样吧，既然你是檀琛的孙子，不如继承他的遗志，我授予你驻高邦外交大臣，等你到了那边，立刻就任。” 檀温酒微愣。 利恩的反应却有点大，冷笑道：“皇兄，高邦星已经死了三个外交大臣了，都是死在任上。您这是想让老檀家绝后么？未免有点对不住已故前外交部长了。” 皇帝瞥了利恩一眼，“我和檀琛虽然是君臣，却更是好友，我会害他的孙子么？”目光又转向檀温酒，显得和蔼可亲，“别担心，我会派出一支护卫队贴身保护你。怎么样，敢不敢接？” 檀温酒垂下眼，笑道：“我还是那句话，能为陛下效命，为帝国效命，是我的荣耀。” “好孩子。”皇帝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明日我就将调职命令公布出去，放开拳脚好好干！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是日薄西山了，未来是你们的。” …… 利恩送檀温酒回家的路上，神色有些凝重。两人在飞行器中相对而坐，彼此沉默。 檀温酒盯着利恩的嘴唇，这对亲叔侄长得很不一样，唯有嘴唇，却很相像。 他有些走神，不知为何，竟会突然想起角斗场里洗手间的那一幕。 “在想什么呢？”利恩突然问。 “想你啊。”檀温酒掏出烟叼在嘴里，正准备点燃，却被利恩抓住了手腕。 利恩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道：“你是想我，还是想那位皇太子殿下？” “怎么，吃醋了啊？”檀温酒叼着烟看利恩，露出一个玩味的笑，“我这不是按照你的意思，去勾引他么，亲王大人。” “是接近，不是勾引。”利恩纠正。 “都一回事。”檀温酒扒拉开利恩的手，终于成功将烟点燃。 “你才刚刚离席，德里克就跟着你离开了。”利恩不动声色道。 檀温酒狠狠吸了一口烟，让烟慢慢过肺，才缓慢吐出。 “我如果说是巧合，你信么？单纯就是尿急。” “不信。” 檀温酒夹着烟的手摊了摊，做了个那你随便的手势。 利恩终归是拿他没有办法，稍微放低了姿态，倾过身子，压低声音道：“小酒，你知道今天我坚持让你出席角斗场比赛的目的是什么吗？” “宣誓主权。” 利恩卡了一下壳，有些生气道：“小酒，你觉得以我们的关系，我需要这样做么？” 檀温酒似笑非笑地瞥了利恩一眼，转而去看缓缓燃烧的烟头。 有些话，也没有必要说得那样直白。 “你上次跟我说，德里克的特殊能力是思想感应，可是经过我的几次测试，这个判断并不准确。” 檀温酒总算提起精神，问：“你是怎么测试的？” “有几项重要的秘密数据，我故意让人在他面前进行思想外露，可他却未采取任何行动。” “也许是装的呢，为了隐藏，故意按兵不动。” 利恩摇了摇头，“一旦掌握这些数据，几个重要部门的立宪派官员都会被拉下马，这对专政派来说是绝对不容错过的机会，我不觉得他会为了隐藏自己的技能，蛰伏至此。” 檀温酒啧啧称赞，“亲王大人为了探出皇太子的特殊能力，也真是愿意下血本。” 利恩目光冷酷，“对于一个基因改造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要藏好自己的特殊能力，这几乎和基因缺陷一样重要。越是位高权重，越是要如此。我那位皇兄，不就是能力曝光后，才断了一双腿的？” “这么说，我很危险了，居然斗胆得知了亲王大人的能力，不会被灭口吧？” “小酒。”利恩轻轻握住了檀温酒没有拿烟的那只手，温柔地看着他，“你是我的人，我从不对你设防，你却总是说这样伤人心的话。你再好好想想，今天和德里克接触的过程中，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檀温酒回忆今晚他和德里克所说过的每一句话，忽然发觉，德里克似乎一直在强调两个字：情绪。 “怎么？想起什么了？”利恩仔细观察檀温酒的表情变化，金棕色的眼睛目不转睛盯着他看。 “没有。”檀温酒将手从利恩手中抽出，“不过你放心，既然我的情报有错，我一定会尽快纠正。等我和他一起去了高邦星，我会有更多的机会深入了解他，包括你想要的，他的基因缺陷症。” “你就那么确定他会去高邦星？”尽管两人之前对这一点进行过讨论，但是利恩还是有些怀疑。 “走着看不就知道了。” “不过有一点，我还要提醒你。”利恩正色道，“关于高邦星，那边的政局现在非常不稳定，我那皇兄突然任命你做外交大臣，可能没安什么好心。” “好啊，那你给我说说，到底怎么个不稳定法？”檀温酒按灭了烟，看向利恩，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可他的眼睛里，却分明没有多少在意。 …… “高邦星小皇帝年幼，太后高佳蒂掌政，她与血码星过从甚密，前几任外交大臣，怕是都折在她手里。” 在另一架飞行器内，皇帝闭着眼睛养神，缓声对一旁的德里克说。 “父皇为什么要任命檀公子做高邦星的外交大臣？” 皇帝嗤笑一声，“你没看出来么？你那位好叔叔，今晚恨不能让全帝国的贵族们都知道，檀家那孩子是他的人。我不了解檀家这个小孩，我还不了解你叔叔么？他是那种会对毫无价值的人用心思的？” “既然父皇已经看出来，那位檀公子并非寻常，就不怕他真的在那边站住脚么？” 皇帝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檀家世代做文职，这次能放这个独苗前往高邦星，摆明了就是想要在军中搏一条出路。他们近些年的确是和立宪派走得近，但若真的那么毫无芥蒂，你叔叔他也就不会演今天这么一出了。越是想要将一个人钉死在身边，越说明什么？说明这个人还不可控。” 德里克认真听着，没有说话。 “与其让利恩在高邦星养出心腹，不如我们给他搭个梯子。檀家那孩子若真站稳了，你猜，你那叔叔敢不敢用一个我提拔起来的人？”皇帝越说越兴奋，似乎已然预见到玫瑰亲王气急败坏的样子。 “再者，给那孩子安排这样一个文职，让他将大部分精力耗在与高邦王朝和血码星人周旋，军中的事他也就顾不上了。我会派一个信得过的军官跟着他，一来是为了监视，二来也是秘密掌控高邦星上的驻军。你有没有推荐的人选？” 大概是一次性说了太多的话，对皇帝来说，有些透支体力，他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德里克倒了一杯水递给他，服侍着他吃过药，缓声道出一个字：“我。” 皇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德里克重复：“父皇，我要去高邦星。” “胡闹什么，怎么能让你去那种地方。” “父皇，蓝星本土对高邦星驻军的掌控越来越薄弱，派一个低阶军官去，起不到什么作用，而如果派一个高阶军官，更有可能的是以肉饲虎。到时候，只怕又多出一个不将中央王朝放在眼里的军政总长。所以，这一趟唯有我亲自去。” “你容我想想……”很明显，皇帝不愿意让这唯一的继承人以身犯险，疲惫地闭上眼睛。 德里克淡声道：“父皇，穆威将军案的内情，你猜是谁爆出来的？” 皇帝猛然睁开眼，带着一丝不可置信，“不会是……檀家那个孩子吧？” 就是那条铺天盖地的新闻通稿，让萨日格倒台，专政派在军中无人可用，所以皇帝才会这么急着培养新的军中势力。 原来这一切，都是一个乳臭未干的自然人臭小子，捅出来的篓子？ “父皇，我很担心。” 德里克目光望向飞行器窗外，眼睛里反射出窗外流溢的城市灯光，单调的浅黑色瞳孔，也染上了五彩的颜色。 “如果不是我亲自去，换成别人，怕是压不住他。” 来捋一下凑帝斯帝国的政治格局： 1，基因改造人贵族的内部争斗： 专政派：支持君主专政，父死子继，帝国的军政大权由皇帝一人独揽。（皇帝和太子） 立宪派：支持君主立宪，保留皇帝作为帝国象征的存在，成立内阁，选举总理，国家实权掌握在总理和内阁手中。（玫瑰亲王） 2，贵族与平民的外部斗争： 自由派：痛恨腐朽的基因改造人贵族统治，主张彻底推翻王朝政权，暴力革命，成立共和国，选举国民大总统。（白会长） 目前故事主要集中在专政派与立宪派之间，自由派还没登场，不过种种线索已经开始铺垫了~ 不知道桃子写得清晰嘛，大家有没有看迷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015 压不住 第16章 016 少爷的烟 夜晚的薄稻町总是东九区最热闹的街区之一，每一家酒吧门前都摆着装饰漂亮的彩灯立牌，将当晚的节目亮点公之于众。 唯有一家酒吧，既没有亮彩灯，也没有侍应生在门口招揽，偏偏它还在对外营业中，门脸上巨大的“黑巢”两字亮得没精打采的，像蒙了尘，在整条酒吧街显得格格不入。 一行机械改造人浩浩荡荡穿过酒吧一条街，停在黑巢门口，为首的红发男人盯着那熟悉又陌生的“黑巢”两字，竟生出一种近乡情怯般的怯懦，一时间不敢踏入。 “鬼哥，还愣着干嘛，进去啊！” “对啊！那姓檀的明明说好的，只要您作证就保咱们兄弟们有入伍资格，可是这么久了，他一点动静都没有，肯定要找他讨个说法的！” “是啊鬼哥，这些日子兄弟们东躲西藏，日子不好过，总不能这么一直干等着！” “好了，都闭嘴！” 锈鬼沉着脸呵斥，最终还是推开了眼前的酒吧大门。 一进去锈鬼便愣住了，黑巢酒吧一切如旧，只是人气却不复往日。整个酒吧冷冷清清，里面竟是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站在吧台后面一个面容刻板的中年男人正在擦拭酒杯，看上去像个调酒师。 “您好，请问想要点什么饮品？”调酒师梳着一丝不苟的大背头，语气不大热情地问。 “一杯龙舌兰。”锈鬼坐在吧台边的高脚凳上，随口道。 “抱歉，没有龙舌兰。” “那就来一杯蓝山。” “抱歉，没有蓝山。” “……” 锈鬼沉默了一瞬，“那就来一杯白兰地吧。” 这种最普通的基酒，任何酒吧都不可能没有。 然而—— “抱歉，没有白兰——” 还不等调酒师说完，就被锈鬼单手扼住了脖子。 “找茬是吧？”锈鬼的单只机械眼露出幽红色的光，“连白兰地都没有，你们还开什么酒吧？” 调酒师却没有表露出丝毫惊慌，他直视着锈鬼的眼睛，不仅是那只机械眼，更是那只还保留着人类原装的眼睛，语调无比平静地重复了一遍：“抱歉，没有白兰地。” 锈鬼终于意识到不对劲，问：“你们那个池田经理呢？” “抱歉先生，我们这家酒吧不久前变更了所有人，您说的池田经理，应该是上一任东家聘用的职业经理人，我并不认识。” “变更了？”锈鬼愣住。 “操，鬼哥，那人怕是跑路了！”锈鬼手下一个梳着满头脏辫的机械改造人咒骂了一声。 锈鬼冷下脸，淡淡瞥了那人一眼。 脏辫不服，继续道：“要我说，您答应出庭作证未免太过草率了，如今倒好，得罪了上头那位不说，什么好处都没捞到还惹了一身腥！” “呵呵，鬼哥怕是被那小白脸迷昏了头了！如今倒好，被人当狗耍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锈鬼猛地回身一脚，将那多话的小弟踹飞出去。 一阵哗啦啦的金属器械碰撞声，以脏辫为首的一众机械改造人纷纷亮出了自己的机械攻击装置。 而剩下的人站在锈鬼身后，两方分列两队，隐有分庭抗礼之势。 “怎么，你们这是想反？”锈鬼看着脏辫，冷笑一声。 脏辫道：“鬼哥，兄弟们以前跟着你，是因为你能给兄弟们带来好日子，可如今你色令智昏，眼看着和以前的鬼哥判若两人，谁还愿意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跟着你干？也别怪我们不顾念以前的情分了！” “所以，你们想怎样？”锈鬼不动声色地问。 “帮会里的东西一分为二，咱们好聚好散，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分道扬镳吧！” 锈鬼唇角微勾，忽然不可遏制地乐起来，再抬眼，本来就呈现出酒红色的眼眸更像是淬了血一样。 “一分为二？”锈鬼低声笑起来，“你们倒也真敢提，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眼看着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吧台后的中年调酒师忽然轻轻敲击了两下玻璃杯。 “劳驾，在下无意打扰，但若是各位想要开火斗殴，还请移步到酒吧外面。” 这种一个火星都能将局面引爆的关键时刻，这突然跳出来找存在感的调酒师无异于活靶子。 无论是脏辫一方还是锈鬼一方，都向他投以不善的目光。不过很快所有人都噤声，因为他们发现，这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调酒师，竟然是个基因改造人。 调酒师摘下手上的白手套，略微活动了一下手指。 所有人当场色变，看向调酒师的目光显露出恐惧和忌惮，几乎不约而同捂住自己的头，显露出不适的表情。 这人……似乎可以影响电磁波！此刻他们的机械义肢信号接收全都受到了影响！ 不敢想象对方到底能对电磁波的干扰控制到什么程度，也不敢想象真的惹怒了对方，他们这些看起来很唬人的机械改造者，会是什么下场。 “阁下高抬贵手，我们这就出去。”锈鬼抬起一只手向调酒师致歉，给小弟们使了个眼色，一行人很快全都退了出去。 外面下起了雨，让本就狼狈的一行人更加不体面。冰凉的雨滴浇在头上脸上，顺着冰冷的机械义肢滑落，也浇灭了锈鬼心中那点火气， 为了钱，为了利，为了尊严，争来争去，到头来也不过是别人面前一群令行禁止的可怜虫。 好没意思。 “拳牙，你走吧，就按你说的办。”锈鬼用终端给脏辫转了一笔款子。 脏辫收到转账提示，打开终端看了一眼，难掩震惊和窃喜。这些钱已经远超锈鬼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大半身家。 “还有谁想走？”锈鬼低着头，也没有看其他人，只是声音寡淡地问，“走的人我都会给安置费，过这个村没这个店了。” 陆陆续续又有几个人出声。 “鬼哥，参军的事也没个着落，我想回老家了。” “鬼哥……我也想走了……” 锈鬼唇角轻勾，点了点头，依次又给这些想走的人转了钱。 “鬼哥，保重……” “鬼哥……走了。” 小弟们一个接一个离开，倒是最先提出要分家的拳牙迟迟未曾离去。 “鬼哥……你可是真的想好了？这钱你给我，以后可别想要回去了。”拳牙的一头脏辫被雨水浸得湿亮，他小时候跟野狗抢食，一整条右臂都被咬断，如今换成了机械臂，看起来很是威风。 锈鬼只是笑了笑，在拳牙的机械臂膀上拍了拍，“去吧，好好对兄弟们。” 拳牙也带着人走了，锈鬼环顾四周，就只剩下零星的几个人。 “你们不走么？” “鬼哥，无论你去哪里，你做什么，我们都跟着你！” “是啊，我们都是跟你出生入死过来的，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听你的。” 留下来的人集体表忠心，锈鬼也没有多感动，只是淡然地笑了下，扬了扬下巴，“都去玩吧，今晚花销都记我头上。” 小弟们得了命令，兴奋地散去了各个酒吧，街道上就只剩下锈鬼一个人。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丧家犬，也不找地方躲雨，近乎自虐般地淋了个透心凉。 真的是被耍了么？ 打在脸上的雨水忽然停了，可雨还在下。 薄淡的烟雾漫溢，锈鬼猛然一惊，转过身，看到身后为他撑伞的人。 “少爷……”锈鬼退后半步，显得受宠若惊。 檀温酒往锈鬼嘴里塞了根烟，就那么叼着烟凑过去，用自己的烟头将对方的烟点燃，笑问：“怎么，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呢？” 锈鬼反应慢了半拍，直到檀温酒一口烟吐他脸上，才忙将嘴里的烟拿下来，苦笑道：“少爷，您要是再早一点来就好了。” 檀温酒歪了头，一副玩世不恭的浪荡样，“我是早就来了啊，你们进黑巢之前我就到了。” 锈鬼愣住，“那……那您为什么不过来找我？” “早来找你，还怎么筛选啊？”檀温酒将一个文件袋从怀里摸出来，塞给锈鬼，“真正的战场，需要的是不会背叛的队友。想成为我的人，也不是谁都行的。” 锈鬼将文件袋打开，只见里面塞了一沓姓名空白的入伍报到通知书，还有一沓东一区星港离岸的远程飞船船票，目的地正是悬臂左十七星。 “三天后，我在东一区的星港码头等你们，这些天好好放纵，珍惜最后的自由生活吧，我出来的时候，可不想再看见你在这里可怜兮兮地淋雨。”檀温酒说完，便转身走进了黑巢酒吧。 这次留在锈鬼身边的人一共有八个，加上锈鬼，一共只有九人，而锈鬼数了一下档案袋里的通知书和船票，只有十份。 也就是说，檀温酒其实早就预料到最后能跟他前往悬臂左十七星的人，只会是不到十个人。 锈鬼自雨幕中抬起头，此时檀温酒已经进了黑巢，看不见人了，他却还是久久注视着黑巢的大门，那只属于人类的酒红色眼睛，不同于没有情感的机械眼，像含着一口温烈的酒，在昏沉的光线里泛起醺然的涟漪。 手中夹着的烟燃到指间，将锈鬼烫了一下，他这才回过神，想起少爷说等他出来的时候不想再见到他在这里。 少爷的吩咐怎能违逆呢。 锈鬼将档案袋裹进怀里，叼着少爷为他点燃的烟，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文中的每一次点烟都是有隐喻的呦~谁给谁点，怎么点，大家以后可以格外关注一下~ 另外因为设定整个蓝星是一个国家，所以用时区来划分不同地域，南北大区就是南北半球，一般没有特殊强调都是北大区，也就是北半球，对应现实中全球各地的自然环境文化风俗，这样更方便大家有代入感~地理比较懵逼的宝子如果好奇每个区具体对应哪些地方，可以自己搜索一下，懒得搜索页无所谓，不影响看剧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016 少爷的烟 第17章 017 小羊肖恩 “一杯白兰地，谢谢。” 檀温酒收了伞，在吧台外的高脚凳坐下。 中年调酒师看了他一眼，默默从酒架上取下一瓶酒，倒了一杯推过来。 “请慢用。” 檀温酒接过酒杯，手法老练地转了转，里面的液体在晶莹的杯子中打出漂亮的旋涡，却一滴没洒出来。 “你们这家店的生意可没有以前好，换老板了？”檀温酒环顾四周，意味不明地点评道。 “的确是新接手过来的店，很多事还没走上正轨。”调酒师谨慎地回答。 “那你们这位新老板可真不简单，竟然让您这样厉害的基因改造人，在如此冷清的地方盯梢。” “您过誉了。”调酒师谦卑地躬了躬身，“不过是上了年纪的老家伙，托主家的恩，还能在这里勉强混口饭吃。” “实不相瞒，我以前在这里工作过，可以四处转转，参观一下么。”檀温酒问。 调酒师迟疑，“这……” 檀温酒笑着看了眼调酒师手腕上的终端，“没事，你问问看。” “好的，那您稍等。”调酒师往边上走了几步，背过身在终端上发了消息，片刻后转过身，对檀温酒道：“您请便。” 檀温酒直接上了楼梯，去看他以前的住处。 没有丝毫改变，一切都和他离开的时候保持原状。 只有一样，原本花瓶里的插花，从红玫瑰变成了白色郁金香，看花瓣的新鲜程度，似乎经常有人来进行更换。 檀温酒挑了挑眉，单手在郁金香的花瓣上轻撩了一下，然后又下楼，径直走向那间名为“深渊”的包厢，却发现门锁了。 “抱歉，这间包厢不对外开放。”调酒师在檀温酒身后，礼貌地解释，“主家吩咐过，这间包厢除了他以外，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连我都不行么？”檀温酒转过身看调酒师，带着调侃地问。 调酒师沉默了一瞬，重复道：“抱歉，主家交代过，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好了好了，我也没说我一定要进去，紧张什么呢？” 檀温酒笑得十分友好单纯，可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却总像在**，透着一股久浸风月场的轻浮。 调酒师本就长相刻板的脸变得更加严肃古正，像个穿着神袍走上祭坛的大主教。 檀温酒走到吧台边，拾起自己带来的伞，在调酒师无声的注视下哼着小曲往大门外走。 “哦对了，怎么称呼您呢？”檀温酒忽然回头，笑吟吟地问。 调酒师顿了顿，才恭敬答道：“我叫肖恩，先生。” “肖恩啊。”檀温酒将这个名字念了一遍，不知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忽然低笑出声，“中古世纪的时候，有一部动画电影，叫《小羊肖恩》，无聊的时候，您可以找来看一看，挺有意思的。” 调酒师：“……” 直到檀温酒彻底离开，肖恩都没能搞清楚，他最后那一句“挺有意思的”，说的到底是电影，还是他。 不过接下来一整晚，酒吧都没有再来客人，肖恩将吧台内所有玻璃杯擦了三遍。 实在是太无聊了，真的太无聊了。 他终于克制不住好奇心，去终端上搜索了《小羊肖恩》这部电影。 结果打开电影简介，只见上面写：“影片讲述了农场里的领头羊肖恩，为了摆脱日复一日的无聊生活，决定带伙伴们来一场大冒险，他想办法让农场主睡着，趁机带着大家偷偷溜进城玩耍……” 肖恩：“……” 总感觉这人好像没安什么好心。 一边抱着这样的想法，肖恩默默将电影资源下载好，在空无一人的酒吧内，按下了播放键。 …… 檀温酒这次来东九区，一来是为了和锈鬼接头，二来是为了找池田。 池田知道自家少爷不喜欢吃生食，特意定了一家本地有名的烧鸟店，等待和少爷会面。 “少爷，买黑巢酒吧的那个主顾感觉来头不小，我们动用了所有关系，都没查到对方身份。” “哦，那个啊……你不用查了，我已经知道是谁了。”檀温酒在满桌烤串中挑了一串鸡白子，啊呜一口吞掉一个。 “诶？少爷已经知道了么？” 池田顿感震惊，他们整个东九区的人手加起来，上天入地翻了一个礼拜，也没查出这背后的买家是谁，少爷居然这么快就自己查清楚了！ 真不愧是少爷啊！！ “……” 檀温酒察觉到池田正盯着自己看，微微皱眉，“你能不能别用那么恶心的眼神看我。” 池田推了推眼镜，赶紧收回崇拜的目光，弯腰低头地给檀温酒倒酒。 檀温酒轻抿着酒盅内的烧酒，慢悠悠对池田道：“你最近将这边的产业整理一下，交给别人弄吧。” 池田忽然动作僵住，紧张得都要哭了，“少爷，是我哪些地方做的不好么？如果哪里让少爷不满意，请您指出，我会改正！请少爷给我一次机会，不要赶我走！” “你不要多想，没人要赶你走。”檀温酒似乎早已习惯了池田这种患得患失的神经质反应，眼睛都没多眨一下，“你准备准备，跟我去悬臂左十七星。” 池田眼前一亮，“少爷要我追随您去高邦星么？！” “不错，我去了那边，处处要用钱，你过去置办一些产业，顺便也能替我掌握些情报，到时候更便宜行事。” 池田激动得想哭，往自己的酒盅里倒了一杯酒，誓师一样双手端起，一口饮下，“少爷放心！池田一定不辜负您所托！” 考虑到自己一定要比少爷先一步到高邦星，池田几乎是不眠不休连夜处理好东九区的所有事务，赶在天亮之前，便将自己打包去了星港，登上前往悬臂左十七星的飞船。 三天后，檀温酒也即将离开檀家老宅。 檀仝早就跟檀温酒打过招呼，出差不在家，只有父亲檀丛和大伯檀全两人送他。 “宝儿啊，出门在外，可得好好照顾自己啊！要是有人欺负你，一定告诉家里！知道吗！第一时间告诉家里！” 檀全也是年近半百的人了，此时哭得两眼像桃子，圆圆胖胖的身体扑在檀温酒身上，像矮他一个头的大南瓜。 “好了大伯，我知道了，别哭了啊，乖。”檀温酒安抚地拍着檀全的后背，哄小孩一样。 倒是檀丛，依然臭着一张脸站在旁边，似乎多看儿子一眼都嫌烦。 “那什么，我让家里的厨师给你做了喜欢吃的，喜欢吃的……啊，你爱吃什么来着？”檀全说到一半突然卡壳。 “叉烧，烤羊排，糖醋排骨，桂花藕片……都带着了，阿姨都给我装进锁鲜盒里了，您放心吧。”檀温酒帮忙补充。 “对对，都带着，带着，吃完告诉家里，再给你寄过去，悬臂左十，十……” “十七星。”檀丛在旁面无表情地接话。 “哦对，我怎么忘了，高邦是在悬臂左十七星。” 檀全又絮絮叨叨地跟檀温酒说了半天，这才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将人送上飞行器，他和檀丛还要紧赶着回去处理公务，都不能送檀温酒去东一区的星港，在这里就是最后的告别了。 “大伯的记忆缺失症越来越严重了，没有新的抑制剂么？”檀温酒趁着檀全在一旁抹眼泪，小声问檀丛。 檀丛一脸凝重地摇头，“他现在用的已经是最好的抑制剂了，还是收效甚微，可能用不了一年，财政部就要劝他提前退休了。” 檀温酒沉默，看上去有些忧心。 檀丛清了清嗓子，“家里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既然陛下已经任命你为外交大臣，凡事都要谨言慎行，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胡来了。” 檀温酒这次难得没有跟老爹对着干，点点头，“知道。” 檀丛想了想，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听说陛下还要派一支护卫队跟着你，可知道带队军官是谁了？” 檀温酒摇头，“现在还打探不到信息，不过我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谁？”檀丛立刻问。 檀温酒却故意卖关子，“到时候你不就知道了，也就是几个小时的时间了。” 檀温酒瞪他一眼，沉声道：“不管是谁，肯定都是专政派的人，你自己多加提防，别让人把小命搞掉了。” …… 从东九区到东一区，飞行器大概四个小时的行程。 才刚刚驶入航线，檀温酒就收到了来自利恩的消息，是一条转账通知，显示他的账户进了200万帝国币，不过这次不是从私密账户进来的，而是他的公开账户。 檀温酒勾了勾唇角，回了一条消息。 【怎么，这么早就给我活动经费了？】 利恩立刻回复消息。 【不是经费，是给你的零花钱，宝贝，在高邦也要让自己的日子舒服一点，不然我会心疼。】 檀温酒没有再理会，反正谁也不嫌钱烫手，这点钱对玫瑰亲王来说也不过就是九牛一毛。 飞行器降落在东一区星港时，这边还是深夜。 檀温酒要和锈鬼他们会和，他的身份可以走VIP通道，可是锈鬼他们却不行，需要找到相应的大众登船口岸。 普通口岸通道内人挤人，其中大部分都是自然人和一些机械改造人，拖着大大小小的行李箱，吵嚷嘈杂。 檀温酒的行李早已经有人负责托运上船，他空手空脚地在人群中穿行，显得很是特殊。 就在这时，他在人群中一瞥，似乎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个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小女孩，正被两三个人拖着，往一个通道口岸走，女孩似乎在奋力挣扎，不过很快就和那几人一起消失在人群中。 檀温酒脚步顿住。 冯小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017 小羊肖恩 第18章 018 深渊 檀温酒觉得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火锅店老板家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呢。 他默默转身，人流如潮水，推挤着他向口岸方向行进，就像一颗偏离轨迹的珠子，正被卷携着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小酒哥哥！！小酒哥哥救——” 杂乱的噪音里，急促呼救的声音戛然而止，檀温酒猛地回头，眼神骤然变得犀利，分开人群开始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狂奔。 拥挤的人群被他强行分开，被撞到的人骂骂咧咧，见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自然人，有不少脾气不好的机械改造人就想对他动手。 可檀温酒的身形异常灵敏，他就像一只纤柔却不失力量的豹子，完美避过那些想要找麻烦的人，精准向着目标方向追击。 终于跑出通道，来到尽头的口岸。 这里应该算是星港内规模较大的口岸了，檀温酒一眼望过去，同时有二十几艘远程飞船即将从这里离港起飞。 人潮如水，密密麻麻地同时向着各自的飞船涌动，一个小姑娘在这里面，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根本无处寻找。 檀温酒又转身奔向服务台，说自己的小孩丢了，要求调监控开启智能搜索。 “可以的先生，但是需要提供您孩子的身份信息，以及您和她的亲属关系证明。” 檀温酒咒骂一声，给檀仝拨通语音，说明了情况，并提出要他帮忙找找关系，让星港13号口岸的所有飞船暂缓离港。 “小酒，这不现实。”檀仝语气沉静，就像在安抚一个任性的孩子，“首先，你不是那个孩子的直系亲属，再次，你也不能确定那个孩子真的是被人贩子拐卖了，你甚至都没有和孩子的监护人确认过。最后，即便这个小孩真的是被人贩子拐卖，到了这一步，我们也无能为力，你知道让整整二十几艘飞船同时延缓离岸，将带来多少经济损失么？更何况她只是个自然人平民。” 檀温酒的情绪终于没控制住，彻底爆发。 “自然人就不是人么，你知道那样一个孩子，一旦被拐卖，被拐出蓝星，未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如果今天换成一个贵族的孩子，是不是就可以不计任何损失地将飞船拦停？” 通讯器对面陷入沉默，一时间檀温酒听不见对面的声音，也听不到口岸内鼎沸的人声，甚至连相继启动引擎轰隆起飞的飞船轰鸣声，也听不到。 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无力的，徒劳的。 “小酒，你现在应该做的事，是尽快回到自己的登船口岸，顺利前往高邦星报道。”檀仝说完，似乎觉得还是应该再体现出一点人性化来，补充道：“你将那个孩子的详细资料发给我，如果确认小孩被拐，我会想办法让人在这些飞船的目的港拦截。” 檀温酒嗤笑一声，“这些飞船有的中间有几十个途径港，小叔，这样安抚性质的话，没必要对我说。” 他挂断了通讯，此时13号口岸停留的飞船仅剩下十几艘，陆续又有新的飞船到港。 檀温酒飞快拨动通讯器里联系人，翻到最后一个没有名字的号码，拨了过去。 通讯器接通，对面却没有人说话。 檀温酒沉声道：“有一个小孩被掳走，请求黑进星港13号口岸大厅监控，智能搜索寻人。” 对面没有任何追问，只轻声回复：“收到，请提供小孩的照片。” 檀温酒的终端内刚好有一张和火锅店老板一家人的合影，便将照片发了过去。 大概五分钟后，对面的人才出声：“已经找到这个小孩，大概在二十分钟前，被一名女子带入洗手间，之后再也没有出来过，应该是已经变装离开。” 这是人贩子的常用套路，檀温酒早该知道的。 尽管如此，他还是找到定位的洗手间，闯进去搜索了一遍，果然在一个隔间的垃圾桶里发现了被换下来的衣服。 到了这一步，檀温酒知道再想找到冯小爱，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他如被人抽了芯，木然地走出洗手间，也顾不上那些对他闯入女洗手间的控诉和谩骂，一个人坐在13号口岸的大厅，看着来往的飞船起落，漆黑的眼睛像两汪深不可测的潭。 …… 锈鬼在口岸大厅等着檀温酒，却一直不见人。眼看着要到了登船时间，通讯器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语音申请。 “你们先登船，我有事，不和你们一起走了，回头到了高邦星遇到问题，就拨这个号码联系我。” 这是檀温酒的声音，可是锈鬼还没来得及出声，对面就挂断了通讯，显然是不想做出任何解释。 锈鬼难掩失望之色，不过还是因为得到了少爷的私人号码而感到惊喜。这时广播传来登船提醒，他招呼了自己的人，开始排队登船，并没有注意到身边有两个人，正在暗中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殿下，檀公子没现身，刚刚那个叫锈鬼的机械改造人接通了一个语音通讯，可能是檀公子打过来的，似乎通知他先行登船。” VIP等候室内，德里克听到下属汇报，有些意外，问：“之前不是收到消息，他的飞行器已经于一个小时之前抵达星港？” “是这样没错，而且停机坪的监控里也显示，檀公子下了飞行器进入口岸通道，他的行李也被人提前送上了飞船，看起来似乎是临时做出不登船的决定。需要我们调取更多监控，看他进入通道后又去了什么地方么？” 德里克没有说话，只是闭上眼睛，似乎在凝神感应着什么，片刻后再次睁开眼，才道：“不必了，他已经不在星港了。” …… 檀温酒站在冯氏火锅店的大门前，盯着那片焦黑的残垣，像盯着一个会吃人的黑洞。 “哎，就是前天的事，火锅店里发生了爆炸事故，冯老板和他媳妇当场就给炸死了，他家那个小姑娘因为去上学，侥幸躲过了一劫，据说已经被远房亲戚给接走抚养了。” 对街几个店铺的老板听说有人打听冯家的事，纷纷跑出来，你一言我一语地感叹着。 “可怜啊，听说小爱都已经凑齐手术费了，马上就要接受机械改造，偏偏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是啊，也真是够命苦的了……不知道接走她的那个亲戚能不能给她继续做手术。” “估计难了吧，这年头，谁会花钱给别人家孩子做那么贵的手术。” 檀温酒忽然转过身问：“你们看到接走她的人长什么样么？” 几个老板纷纷摇头，“没，只是听说她被人接走了，没见过接她的人呢。” “……” 檀温酒一整个下午都在拨打语音电话，托了他能托的所有关系，打听冯氏火锅爆炸案，可是被问到的人全都讳莫如深，最后还是个跟他关系不错的发小，给了点暗示。 “阿酒，这个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应该最清楚啊，还有什么好问的？玫瑰亲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你出气，你是有面子了，还不让人家也出出气么？毕竟也是官宦子弟呢。” 檀温酒沉默着，本就白皙的脸此时更是惨白得像个鬼。 “要我说啊，你这事儿就别管了，不过就是一户平民，无足轻重的，没必要揪着不放，到此就翻篇儿吧。” 檀温酒独自一人从狭窄的巷子里走出来，经过冯氏火锅店时，甚至不敢再往里面多看一眼，仿佛那也是个鬼，他们彼此相望，找不到一条活人的路。 不知不觉走了一条街又一条街，檀温酒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已经在黑巢酒吧的门口了。 黑巢还是冷清的半个客人都没有，只不过相比于之前的安静，这一次进门，檀温酒听到了放电影的声音。 “一杯白兰地。” 肖恩看到檀温酒，显得非常惊讶，匆忙将终端里播放的动画片按了暂停，为檀温酒倒了一杯白兰地。 檀温酒根本没有看肖恩，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将空杯推了回去。 “再来一杯，换更烈的酒。” 肖恩又给檀温酒倒了一杯伏特加。 檀温酒还是一饮而尽。 “不够烈，再换更烈的。” 肖恩沉默地看了檀温酒片刻，直接从酒柜上一连拿了三瓶烈酒，分别是一瓶龙舌兰，一瓶黑朗姆，和一瓶金酒，并排摆在檀温酒面前，戴着白手套的手做了个“请用”的姿势。 檀温酒勾唇一笑，显露出满意的神色，然后将三瓶酒全部打开，要了一只大容量玻璃杯，将三种酒兑进去。 而肖恩则是重新按下终端播放器的播放键，继续看他的《小羊肖恩》。 两人都不发一言，一个喝酒，一个看动画片，倒也相处得和谐愉快。 檀温酒的头渐渐昏沉，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他摊开自己的双手，只觉得上面都是血，那是角斗场擂台上宇哥的血，是飞毛腿那些机械改造人的血，是冯老板的血，是冯小爱的血，也是……他自己的血…… “哪里来的男孩子，长得真漂亮啊……很久没见这样的好货！” “他是今天晚上的彩头么？看这细皮嫩肉的，都能掐出水来了……” “别碰我！拿开你们的脏手！” “呦，脾气还挺烈！这不得给他教教规矩？” “来来来，都到了这里了，还穿什么衣服，给他剥了！” 给狗带的项圈，箍在了他的脖子上，他被人拖行着，膝盖在地上磨得血肉模糊。 胡乱挣扎中手打到了其中一个施暴者的眼睛，手腕被人钳制住，他们用钢钉，将他的手钉在了地上。 鲜血在地上蜿蜒地流动，如罪恶的图腾…… 黑巢酒吧的门被人推开，又缓慢关合。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打烊了……殿下！” 肖恩看到来人，有些手忙脚乱地关上播放器，站起来行礼。 德里克却没有看他，那双淡黑色的眼睛只盯着在吧台上醉倒的青年。 他什么也没说，也没问，径直走过来，将檀温酒打横抱起来，像捡起一片被雨水打湿了的叶子。 走进那间被命名为“深渊”的包厢，德里克将人放在沙发上，立在旁边看他睡颜。 空气弥漫着两种情绪，恐惧和愤怒。 这两股浓重得近乎凝为实质的情绪，如两条浸了水的黑绸，一寸寸地缠绕上德里克的身体，勒住咽喉，近乎窒息。 此时，在这间名为“深渊”的房间内，有人却深陷于另一个深渊，更为深不见底，黑暗浓稠，让所有的呼救都融在其中，发不出声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018 深渊 第19章 019 绝对感知 檀温酒猛然睁开眼时，德里克的手距离他的额头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 两人视线相对的一瞬，眼中都没有情绪。檀温酒没了一贯的有意勾引，梦魇中惊醒的双眸带着点失神，而德里克似乎也因为动作被打断，而忘了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 “你醒了。” 终究是德里克先有了反应，收回手。 檀温酒觉得头有点晕，从沙发上坐起来，揉着太阳穴，“殿下怎么在这里。” “我是你的护卫军官，知道你没登船，就过来看看。” 德里克回答得很平淡，就好像檀温酒没有按照规定航次前往高邦星报道，只是一件极其稀松平常的事。 檀温酒揉太阳穴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德里克，两人视线再次交汇，却仿佛比刚刚有了温度。 “我有些私事急需处理，抱歉，没来得及打报告。” “此次前往高邦星，你我同级，檀公子原本也没有向我汇报的义务。”德里克神色依旧寡淡，像清冽的泉水，让人看不到任何情绪的色彩。 檀温酒终于勾起唇，查看了一下终端上的飞船航次表，“不知道现在我们出发，还能不能赶上四个小时之后的那艘前往高邦星的飞船。” 德里克很有绅士风度地说：“皇太子的飞行航道有一些特权，若是檀公子不介意与我同行，我想我们应该可以努力一下。” “那就谢谢殿下了。”檀温酒站起身。 德里克很自然地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他的身上。 檀温酒挑了挑眉，似是不解他这一举动。 德里克那双淡漠的眼睛看着他，沉声道：“当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更高一些的体温可以间接促进内啡肽释放，这会帮助尽快摆脱负面情绪带来的影响。” 檀温酒眼神当即冷了下去，似笑非笑地说：“看到殿下到来，我怎么可能心情不好。”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么？思想可以隐藏，情绪却不能。” 德里克抬起双手，为檀温酒系好披风的绑带，竖起的领子顿时将他下半张脸掩盖，只露出一双漂亮的，带着些抗拒的眼睛。 檀温酒此刻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德里克的特殊技能和情绪感知有关。他可以非常精准地感应到别人的情绪。 诚如他所言，一个人经过特殊训练，可以伪装扭曲内心的思想活动，用以欺骗那些拥有读心能力的基因改造者，可是一个人的情绪发乎于心，那是人类最本源的，来自于深层情感的东西，很难伪装。 这很麻烦。其实利恩的特殊技能也和情绪感知有关，却远没有德里克这样可怕。 “相比于殿下这件珍贵的披风，我觉得现在给我来根烟，可能会更有帮助。” 檀温酒没再否认自己的情绪问题，只是不想接受德里克释放的任何善意。 “抱歉，檀公子。”德里克还是那句回答：“我不抽烟。” …… 肖恩恭敬地将两人送出黑巢酒吧，檀温酒向他要了一瓶伏特加。 九月的中央王朝地区，夜晚已经有了凉意，檀温酒从星港跑回来的时候，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此时德里克的披风便体现出它的价值来。 檀温酒将大半张脸埋进披风衣领，闻到了一股好闻的淡香，不知道德里克用的是什么香水，只有贴近布料才能闻到，是某种甜柚和鲜花混合的味道，很好闻。 直到登上德里克的专用飞行器，檀温酒才蜗牛一样缓缓将自己从他的披风里释放出来，探出一张脸。 大概是一直被布料轻蹭着，檀温酒只觉得自己的唇都染上了那股香味。 也是属于德里克的味道。 像被打上了某种印记。 檀温酒莫名有点心烦，找来酒杯给自己倒了伏特加，抿了一口，这才浸淡了唇上残留的柚子甜香。 “你要找的那个女孩，叫冯小爱，对么？”德里克坐在对面，一直沉默地看着檀温酒折腾，等他终于安静下来，才开口。 檀温酒并不意外德里克会知道小爱，他这么大张旗鼓地找人，以德里克的能力，想要调出星港监控查清楚他放弃登船的原因，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怎么，殿下要为我寻人？”檀温酒笑问。 德里克一针见血道：“其实只要你让玫瑰亲王打个招呼，应该就能打听出来一些消息，如果没猜错，那天在角斗场被教训的基因改造人，就是拐卖小爱背后的指使者。但据我所知，你并没有第一时间联系玫瑰亲王。” 檀温酒唇角勾起的弧度越来越深，他盯着德里克的眼睛，像只被逼至穷途的豹子，在与追击他的猎手狭路对峙，谁死谁亡，尚未可知。 “殿下不会是在挑拨我和玫瑰亲王的关系吧？您那天也是瞧见了，玫瑰亲王为了给我出气，是怎么做的。” 德里克却不接檀温酒的话，继续说：“你没有联系玫瑰亲王，是因为你知道，他不会帮你。他可以为了你，任意责罚一个基因改造人下属的儿子，可他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卑微的自然人女孩，再去找下属的麻烦。他甚至会默认下属的这种做法，因为他知道，这是情绪的出口。” 檀温酒只将德里克的话当耳边风，百无聊赖地拿起酒杯，继续喝酒。 可德里克却忽然倾过身，抓住他的手腕。 那双浅黑色的眼睛在飞行器外飞掠的光影中，凝神望过来，深深注视着他。 “檀温酒，你和利恩并不是一路人，为什么要站在他那边？” 这是他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他如此认真，诚恳，专注，像是穿透他的层层表象，在与他深埋于体内的灵魂对话。 檀温酒也有一瞬的怔然，可他明白，这是绝顶政客的必备技能，他不能被对方裹挟。 “我和他不是一路人，和殿下您就是一路人么？”檀温酒轻轻挣开德里克的手，自顾自喝了一口伏特加，浓烈的酒味很冲，可他却越喝越冷静。“檀家一直都是坚定的立宪党，我怎么可能不站在玫瑰亲王那边？” 德里克说：“你不会是因为家族站队，就选择方向的人。” 檀温酒嗤笑一声，“别说的好像多了解我一样，殿下。我只不过是个躲在家族荫蔽下的废物，我能有什么选择。” 可德里克却不肯放弃，他似乎打定主意不顾檀温酒回复什么，只顺着自己的思路问：“立宪派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是他们承诺组成内阁？承诺会在内阁中为机械改造人甚至是自然人留出席位？” 檀温酒被磨得烦了，便道：“是啊，您也看到了，我也只是个自然人，对这样的政治前景，当然要全力拥护。” “这样的内阁，机械改造人和自然人注定只占据少数席位，而少数席位等同于没有话语权，从这个角度讲，立宪派与专政派无论谁上位，对自然人和机械改造人来说并没有本质区别。” “改变是艰难的，总要一点一点来，能有一个席位，日后就会有两个，三个……总比完全没有希望的好。” “你相信会有那一天么？”德里克问。 “怎么不信？” 檀温酒摆明了混不吝的态度，拒绝接受德里克的游说。 德里克与他对视片刻，似乎终于决定放弃。 “我尊重檀公子的选择。” “多谢殿下。”檀温酒做了个敬酒的动作，正打算喝，酒杯却被人夺了。 “可有一样，高邦星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要更深，即便我以皇太子的身份过去，也难以保证你我全身而退。你可以继续坚持你的政治立场，可我希望，至少在高邦星期间，我们能暂时联盟。” “联盟么？”檀温酒半眯起眼，像只拨弄算盘的狐狸，“可我只是个卑微的自然人，手无缚鸡之力，让我跟殿下这样强大的人做盟友，我害怕呢。” 最后那“害怕”两字，让檀温酒说得百转千回，更像是在挑衅。 德里克沉默一瞬，也不废话：“你想要什么？” 檀温酒向前靠近，自下而上看着德里克，眼里抓人的小钩子又不自知地跑出来。 “既然要做盟友，就要彼此坦诚，我总该知道殿下的基因改造技能和基因缺陷症吧？必要时，也能保护殿下。” 德里克垂下眼，疏然淡漠的眼藏着冷意。 可檀温酒却不退缩，像捏着最后一个筹码的赌徒，气定神闲吃定对面的庄家。 “13号港飞船多为远程航线，人口一旦转移到附属星之外的地方，就很难再找回来，但我会全力帮你寻那女孩。” 檀温酒笑吟吟地摇头，“这可不行，殿下。你不能拿这个当做我们联盟的条件。” “我知道，告诉你这件事，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 飞行器此时驶入隧道，车厢内倏然黑暗，只传来德里克淡然的声音。 檀温酒的视野还无法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看不清楚对面的人，只隐约觉得德里克抬起手臂，似是将从他手中夺过来的酒杯举起，喝了一口。 猝不及防地，一个带着伏特加味道的吻压了过来。 浓烈的，辛辣的。 檀温酒喝酒没有上头，却被这个侵略性极强的吻弄得头脑发晕。 两人都不是什么纯情的人，几乎从第一眼相见，就被彼此的身体吸引。 檀温酒从一开始的被动承受，到主动回击，他们就像棋逢对手的两个执棋人，用尽所有的手段和计谋，攻城略地，将对方斩杀围剿。他们渴求着对方，取悦着对方，那种最原始的生理性的喜欢，让他们贪婪地吮吸撕咬着彼此。 直到吻得唇齿间都有了淡淡的血腥味，飞行器也终于冲出冗长的隧道，重新迎来光彩流离的城市灯光。 德里克将檀温酒抵在飞行器的座椅上，微喘着放过他几乎已经肿胀的嘴唇，在他耳边沉声道：“我没有基因缺陷症，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特殊技能，是绝对感知。” “能给我解释一下绝对感知的意思么，殿下？”檀温酒也微微侧过头，凑到德里克的耳边轻声问。 “就是可以感知任何人的真实情绪，没有距离限制，没有人数限制。” 檀温酒的双眼似乎被吻得沁出了水光，可是在听到这个解释的时候，那潋滟水波中，却闪过一丝寒芒般的杀机。 “檀温酒，你可以防备我，也可以不和我一条心，但先不要急着杀我。先让我们，一起在高邦星活下去。” 德里克微微撑起身体，与檀温酒对视，那双总是呈现出淡色的眼眸，在这一刻像外宇宙无穷的黑色空间，凝视得久了，会让人心生恐惧。 “好的，皇太子殿下。”檀温酒收敛起眼中的所有锋芒，柔情似水地看向德里克，像最温顺的情人，“愿我们的未来，合作愉快。” 感谢小伙伴的营养液和霸王票~鞠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019 绝对感知 第20章 020 棋盘 大概在三百年前，凑帝斯王朝的星际巡航舰发现了一条通往悬臂左星云的超时空航道，无意间来到高邦星，那时候高邦星还处于落后的非星际时代。 可是因为高邦星自然资源贫瘠，星球可利用面积有限，实在无利可图，凑帝斯王朝的军队甚至连攻占它的兴趣都没有，但高邦星当时的统治层却意识到抓住蓝星，是迅速进入星际时代的捷径，于是主动认蓝星为宗主星球，并且从经济体制到政治制度全面效仿蓝星。 也就是从那时起，蓝星派出一支军队驻扎高邦星，既是保护它不受外星势力入侵，也是一种对宗主地位的彰显，更是对超时空航道航权的控制。 而这条超时空航道的名字，则被命名为“梵音”，是当时的高邦王亲自献名，意喻蓝星人的到来对高邦星人来说像是“梵音”，传递来高等文明。 远程飞船穿梭入“梵音”航道时，檀温酒正和德里克在贵宾舱内下象棋，这是某种中古时代的棋类，如今在中央王朝十分盛行。 超时空航道在某种意义上很像虫洞，内部极大的引力会造成光弯曲效应，以致光束无法直接穿透。 檀温酒趁着德里克落子的间隙，望向舷窗外面，此时外面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天体，只有飞船本身作为光源，在引力扭动下，船内光线呈现出一种不规则的曲线散射出去，给人以鬼魅妖异的感觉。 “该你了，檀公子。” 德里克的“马”动了一步，将檀温酒的“帅”棋置于十分危险的境地。 檀温酒收回了目光，注意力却没有放在棋盘上，他笑着看德里克，对他说：“皇太子殿下，咱们要不要来玩个游戏？” 德里克：“什么游戏？” “让我们来猜一猜，会不会有人在路上截杀我们。” 檀温酒说话时微微前倾身体，眼睛亮亮的，显出几分兴奋，就好像在赌一件和自己无关紧要的事，而不是他的性命。 “哎，等一下。”他抬起手，似是生怕德里克会直接说出答案来，兴致勃勃地打开手上的终端，“咱们把答案写出来，然后我数三个数，再同时亮出答案，这样才有意思。” 德里克沉默地看着他，似乎觉得这种行为幼稚到极致。 檀温酒“啧”了一声，“太子殿下，旅途很无聊，别那么扫兴。” 德里克终究是妥协，也学着檀温酒的样子，打开终端，在里面输入了文字。 “写好了？三——二——一！” 两人几乎同时打开了光屏，两块投在半空的屏幕上写着相同的两个字：不会。 檀温酒勾起唇角，转回头看向德里克的时候，发现他正在看他。 “恭喜你，殿下。”檀温酒说。 “恭喜我什么？” “恭喜你写出了正确答案。” “你似乎在恭维的不是我，檀公子。”德里克唇角带上淡淡的笑意。 “可是你很愉悦。”檀温酒眼神里带着几分挑衅，“虽然我无法像殿下一样能感知别人的情绪，但我拥有一双可以看穿人心的眼睛。” “这话听起来很狂妄自大，但我不得不相信，因为您是正确的。” 德里克说得一本正经，可是檀温酒那边却已经笑开了，眼睛弯月一样。 怎么会有人这样满腹心机，却能笑得这样孩子气。 檀温酒的身上有很多矛盾处，这让德里克困惑又着迷。 “那么，来说说吧，您是基于什么判断的？”檀温酒问。 德里克的回答很简短：“如果有人行刺，唯一的动手机会是在飞船上，而此时的飞船上，并未隐藏杀手。” 檀温酒自然知道，德里克有这样的判断，一定和他的特殊技能有关，可他还是适度地表现出好奇，想要引导对方说出更多有关他特殊技能的信息。 “殿下是如何判断的？据我所知，职业杀手都是没有情绪的机器。” “他们不是没有情绪，只是压抑了情绪。被压抑过的紧张，害怕，激动的情绪，非常容易辨识。” “原来如此呢，看来想要行刺殿下，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了。”檀温酒食指挠了挠鼻尖，捡起棋盘上的“车”，直插到德里克的“马”和自己的“帅”之间，轻松化解了主将之困。 “倒也不一定。”德里克直视着檀温酒的眼睛，将早已布好的“象”切过来，吞掉了他的“车”。 他意有所指地说：“有的时候，明知道一个人对我有杀意，却还是会因为各种原因，与他靠近。” “那说明这个人对您相当有吸引力了。”檀温酒等的就是德里克将“象”移走的这一刻，让旁边隐藏的“炮”冲过来，将这一局彻底变成了死局。 “好棋。”德里克称赞。 他情绪淡然，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一局檀温酒会胜。 “多谢。” “那么，现在该轮到你来解释了。”德里克向后稳稳靠在沙发椅背上，抱起双臂，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他的坐姿永远都是那么端正优雅，不像檀温酒，坐在椅子上总是懒洋洋像没骨头一样，套用檀丛的原话，那就是一副“勾栏”样。 檀温酒手伸进口袋，摸出烟点燃，单手夹着，另一手将棋盘当做沙盘，扒拉出来一个“炮”。 “现在高邦星驻军首领叫桥本润，东九区官宦世家旁系出身，他从二十多岁就被丢到高邦星，如今已经快三十年，根基深厚。中央王朝几次想将他调过来，都没能成功，说明他早就生出反心。但他又不敢与中央王朝完全撕破脸，殿下想必也知道是什么原因吧？” 德里克点头，“他需要中央王朝的资源支撑，以及军员补充。” “没错，中央王朝几次借军员补充的机会，想要向驻军中安插亲信，却都以失败告终，说明此人统兵能力十分了得。” 接着檀温酒又捡出来一个“象”，摆在“炮”的旁边。 “高邦星的丽恵王朝，如今是太后高佳蒂主政，但是朝中有相当一部分老臣对外戚干政不满，想要高佳蒂交出大权，其中以相府齐田为首。齐田和桥本润交好，两人是儿女亲家，那么注定导致高佳蒂与齐田关系不和。” 檀温酒选来选去，又从那一堆棋子中选出一个“车”。 “蓝星战败于血码星后，血码星人便一直对梵音航道的控制权虎视眈眈，而想要拿下“梵音”，关键一步就是控制高邦星。如今血码星的仰望舰队就悬于高邦星内太空，舰长桑托斯一直与高佳蒂走动频繁。不管是于公于私，高佳蒂肯定都希望借助血码星的力量，除掉齐田，摆脱蓝星附属国地位，向各方面实力飞速增长的血码星靠近。” 德里克一直安静地看着檀温酒，直到此时才终于开口。 “看来之前是我多此一举了，高邦星的水到底有多深，有多浑，檀公子比谁都了解。” 檀温酒谦虚：“之前本来是不知道的，这不突然被陛下委以重任，刚好这两天飞船上无聊，就查了一些资料，毕竟前三个外交大臣都是死在了高邦星，我也不能不为我的性命担忧啊。” 德里克也不去分辨他这话里几分真几分假，只是道：“请继续。” “想判断我们这一路是否会有危险，只要弄清楚到底谁想要杀我们就好了。”檀温酒将那三个棋子一一推开，“只要是中央王朝派过去的人，就是这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都想除掉。可我笃定他们，都不会现在就对我们动手。” 檀温酒微笑着吸了一口烟，双腿交叠，歪靠在一边的扶手椅，垂眼看着那棋盘上的三个棋子，半露的手腕白皙瘦削。 他是天生的尤物，只是这么闲闲夹着烟敛目垂眸的姿势，便从头到脚都是风情。 “桥本润内有高佳蒂针对，外有桑托斯威胁，现在日子不好过，正是需要中央王朝支援的时候，我们能给他带来想要的资源，他现在对我们下手，就是昏了头。至少得该弄的东西都弄到手，才会踢出绊脚石。” “高佳蒂在朝中并不是一言堂，就算她要对我们下手，齐田一党也不会坐视不管，一定会全力阻止，否则一旦让高佳蒂得逞，让血码星人接手高邦星，齐田他们也就等来了自己的死期。” “至于桑托斯，他背后的血码星一年前才刚和我们大战一场，短时间内一定不想和我们再战，他们更希望通过扶植高佳蒂间接掌控高邦星，以作缓冲，所以也不会贸然对我们出手，加剧两颗星球之间的矛盾。” “不过……太子殿下，你没发现么？” 檀温酒突然改陈述为提问，让德里克猝不及防。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刚刚他竟然一直盯着檀温酒的嘴唇，而没有注意他在说什么。 他居然走神了。 被一个昏暗的，柔软的，带着火热气息与体温，充满着伏特加味道的意象，轻而易举地蛊惑了。 这在德里克二十六年的人生中，从未出现过。 好在檀温酒却并没有打算真的让德里克来回答他的问题，他盯着那棋盘上的三枚棋子，越想越有意思，自顾自地，颇有兴味地笑起来。 “这三方人马里，有一条缝。” 他向烟灰缸内轻轻掸了掸烟灰。 德里克怀疑，他们现在飞船的速度已经无限接近光速，不然那烟灰抖落的速度，为何像是被无限放慢？ 灰白的碎屑，随着修长的食指轻敲而落下，那双漂亮的眼睛，眼尾勾着上翘的弧度，一瞥之间望过来，在放缓的时间线里，像透着无尽的缠绵。 “皇太子殿下，愿意配合我演一场好戏么？作为我们这短暂结盟的开幕？” 随着这一声，时间流速仿佛一瞬间恢复如常，德里克眼睫微抬，依然是那样毫无波澜的表情。 可平静的水面下，却早已暗流涌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020 棋盘 第21章 021 他好香 高邦星只有一个对外星港，而且整个港口也只有一个口岸，和蓝星东一区的星港规模没法比。 此时在口岸的泊船大厅内，一共有两个方阵列队迎接，分别穿着蓝色高邦星军的军服，和灰色的蓝星驻军军服。站在两方阵营前面的人，正是驻军首领桥本润和高邦星相府齐田。 齐田大概五十多岁的样子，大腹便便，浓眉大眼，桥本润也是差不多的年纪，只不过因为是军人出身，身材瘦高硬朗，留着两撇小胡子，看上去比齐田年轻不少。 两人虽是儿女亲家，但各有公务在身，也是很久没联系过，刚好趁着这个机会闲聊起来。 “也不知道这回新上任的外交大臣，是个什么样的人，要是再死在任上，宗主星恐怕是要问罪的。”齐田虽然嘴上这样说，神色间却丝毫看不出担忧。 桥本润嗤笑一声，显出轻蔑，“我已经托人打听了这外交大臣的底细，听说是玫瑰亲王的姘头。陛下封他为高邦星的外交大臣，感觉也是没安什么好心。” 齐田掩唇咳嗽，揶揄地看了桥本润一眼，“桥本将军，您对自己的君主也是越来越放肆了。” 桥本润扯了扯嘴角，不予置评，沉默了片刻，又道：“不过有传闻说，这次的外交大臣配备了护卫队，你猜猜护卫队长是谁？” 齐田心想，这种事他上哪儿猜去，不过既然桥本润这样问了，肯定说明是大有来头的，“既然外交大臣是玫瑰亲王的人，那么我想这护卫队的队长，一定是专政派那一边的吧？” “真不愧是齐田大人。”桥本润赞道，也不再卖关子，“这次来的，正是皇太子殿下德里克。” 齐田大吃一惊，“你们的陛下是疯了么？他就不怕这唯一的继承人折在这里？” 松本润冷哼一声，抬手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本就不大的一双老鼠眼微微眯起，“老皇帝打的什么主意，我心里清楚得很。” 齐田讳莫如深地看了他一眼，幽幽道：“看来，高邦星的日子要不太平了啊。” “呵呵，那也得看看他们能有本事活多久呢。” 说话间，星港内忽然回响起飞船即将抵达的电子音通知，两人便不再说话，同时向前方看去，只见巨型的远航飞船一点点自暮色中现身，伴随着轰鸣如雷的引擎声，缓缓停靠在口岸。 庞然巨物的飞船给口岸大厅内的人带来强烈的压迫感，舱门开启，露出门口并肩而立的两道人影。 齐田和桥本润同时向那两人望去。 德里克殿下很少在公众面前亮相，所以无论是齐田还是桥本润，都没见过皇太子，但他们还是第一眼就认出来两人中哪一位是德里克，只因那人的气场实在太过出众，高挑挺拔的身形，穿着灰色的帝**装，淡漠的浅黑色眼睛望过来时，莫名叫人紧张。 再看另一位，齐田和桥本润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几乎发出同一声喟叹：不愧是玫瑰亲王的情人，当真是个尤物！ 两人忙迎上前，脸上均是堆满笑容。 “皇太子殿下莅临，卑职有失远迎。”桥本润脱下军帽，恭恭敬敬向德里克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殿下屈尊来此，是整个高邦星的荣誉。”一旁的齐田也躬身行礼，态度极其谦卑恭顺。 可是还不等德里克说话，檀温酒先在鼻子里哼了一声，挂起了脸，故意拖着长腔，摆出贵族的咬文嚼字： “两位，此行皇太子殿下是我的护卫队长，你们倒是弄清楚，谁是主，谁是次啊。” 桥本润和齐田均是一愣，他们预想过玫瑰亲王的情人怕不是什么能上得台面的人，却没想到竟然……这么上不得台面。 这是什么样的场合，他当真以为自己这个外交大臣算是个东西了？要不是对玫瑰亲王有所忌惮，谁会拿他这么个卖屁股的当回事？ 更何况，这人居然还是个自然人。 两个在政治中心混迹了多年的老油条，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试探地看向德里克的脸色。 可是这位神秘的太子殿下表情冷淡，叫人看不出喜怒，他只是没什么情绪地陈述事实：“我这次的官职，的确是檀大人的护卫队长，两位不必对我有特殊礼遇。” 檀温酒勾起唇角，颇有些小人得志的意思。 桥本润心里大翻白眼，面上却赶忙赔笑：“是，檀大人不要多心，我这也是高兴得昏了头，两位天人之姿，一时间都把我的眼给迷了，实在该罚。” 齐田也忙打圆场：“檀大人和太子殿下旅途劳顿，太后和陛下已在宫中设宴，这就随我们进宫吧。” 他特意在称呼时，将檀温酒放在前位，果然得到对方满意的笑脸。齐田不禁在心中暗忖，这位新来的外交大臣，别说城府，简直就是浅薄至极。 齐田现在非常相信桥本润说的话，蓝星的皇帝将这人送来做外交大臣，实在是没安什么好心。想必就是故意找玫瑰亲王不痛快，要把他的这位小心肝给弄死。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样漂亮的宠物，哪怕没什么脑子，真的失去了，也会十分痛心的吧？齐田心道，自己都这把年纪了，都忍不住在这檀公子身上多看两眼，更何况是以风流著称的玫瑰亲王了。 …… 一行人从星港前往高邦皇宫，用的都是最高规格的仪仗。 可檀温酒自始至终脸上都挂着一副嫌弃的表情，不是嫌飞行器的座椅不舒服，就是嫌提供的酒水难喝，对随行服侍的侍从也是百般刁难。 齐田还好，身为外臣，乘坐了另一架飞行器，倒是不用遭这份罪了，可是同乘一辆飞行器的桥本润就没那么舒坦了，这一路上脸越来越黑，好几次险些忍不住，直接掏枪将这活祖宗崩了。 好在檀温酒后面多喝了两杯，借着酒劲儿睡了过去，飞行器内总算安静了，桥本润松了口气，转而看向德里克，试探着搭话，可太子殿下似乎不太想说话的样子，桥本润也只能讪讪地闭了嘴。 不过很快桥本润就发现，在无人注意的时候，这位皇太子似乎总会若有若无地看檀大人。 那冷漠的目光中带着某种戒备和厌恶，似乎在看一块阻碍前路的绊脚石。 桥本润微微挑眉，心想，还是太年轻啊，什么都写在脸上。传说中拥有最完美改造基因的皇太子殿下，虽看起来有些城府，也不过如此了。 一直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下来，这安静的环境很容易培养睡意，桥本润睡着了。 檀温酒听到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立刻睁开眼睛。 那双漂亮的眼睛又黑又亮，如雪夜独自行走的孤狼的眼，清醒又锐利，哪有半分睡意。 对面的德里克自始至终都在看他。 对上德里克的视线，檀温酒故意冲他眨了眨眼，然后用终端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无聊，想吻你。】 德里克的终端早就调了静音，但他知道，檀温酒一定是给他发了消息，于是点开看。 终端屏幕上亮起的光，勾勒出德里克好看的下颚线。 这是他发给他的第一条消息，却用来调`情。 不知道他曾经给多少人发过这样的消息。 他如今在高邦星粉墨登场，全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到底还有多少张面孔？ 德里克熄灭了终端的屏幕，那张英俊如雕塑的脸隐入黑暗，看不出半点端倪。 他没有回他，也不再看他。 切，没意思。 檀温酒做了个鬼脸。 …… 此时高邦星的天空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不同于蓝星，高邦的夜空挂着两轮彼此重合的圆月，像巨人的重瞳。 高佳蒂率领文武百官在宫门口等候，她一身华丽的高邦宫廷长袍，黑金镶嵌，酷似凑帝斯贵族的礼袍，却又有细微不同，袍摆并未曳地，只到脚踝处，露出半截绣着金线的裤腿。 她身边站着年仅九岁的小皇帝，粉雕玉琢，继承了高佳蒂的美貌，却看起来苍白病弱，才在秋风里站了没一会儿，就咳嗽起来。 “来人，送陛下回宫。”高佳蒂下令。 “母后，我没事的，我可以再坚持。”小皇帝吓得赶紧憋住咳嗽，却还是无法全然克制，最后只能用手紧紧捂住嘴。 压抑的闷咳还是自指缝间溢出，高承佑急得眼里沁出泪花。他实在不想被带回宫里，这几年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皇宫幽闭的房间内，母亲很少让他出来见人，还总是对外宣称他身体不好。 可他记得父皇在世时，他的身体也是很好的，还能爬树，能跳进湖里抓鱼。 “送陛下回宫。”高佳蒂清冷的目光瞥过来，并没有丝毫母亲对儿子的关切。 护卫们上前，准备将高承佑送走，就在这时，十几架飞行器出现在空中。 高承佑大喊：“母后，他们回来了，是相府和桥本将军！宗主星的外交大臣马上就到了，我现在回宫不合礼仪！” 护卫们看向高佳蒂，在等她的命令。 高佳蒂终究是挥了一下衣袖，示意护卫们退下去。 高承佑总算得以留下来，不用回去关小黑屋了，心中十分高兴。这是他第一次接见宗主星来的人，带着好奇紧盯着渐行渐近的飞行器，都忘记了咳嗽。 终于，飞行器依次降落，为首的飞行器上走下来两个人，蓝星的驻军首领桥本润陪在他们身边。 高承佑的目光在那个高个子的陌生人身上匆匆掠过，最后定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上，不禁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万分惊讶，不只是因为对方长得非常漂亮，更因为那是一个自然人！ 高邦星和蓝星一样，到了十六岁才能接受基因改造，所以高承佑虽贵为一国之君，此时只有九岁的他却还是个自然人，面对基因改造人时，那种强大的精神力会让他感到不适。 可是在高邦星，能有资格面见他的成年人，绝对不会有自然人。 飞行器的远光灯未熄，照亮了通往皇宫的石板路。 高承佑既疑惑又新奇，眼睛睁得圆圆的。 他眼看着那穿着一身白色西装的男人，自逆光中径直走到自己面前，然后单膝跪下，笑吟吟地说：“高邦星的小陛下，你好，我叫檀温酒。” 高承佑呆呆地盯着这人，此刻心里却只有一个想法—— 他好香啊。 谢谢小伙伴们的营养液，么么啾~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021 他好香 第22章 022 小皇帝 檀温酒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个红色的吉祥结，下面嵌着白玉平安扣，轻托在掌心里，递给高承佑。 “这是我为陛下准备的见面礼。” 高承佑苍白的小脸显出惊喜，正欲伸手去接，却被一旁护卫阻拦。他一愣，第一时间转头去看母后，带着怯懦和不甘。 檀温酒挑了挑眉，好像这会儿才想起来还有位太后在场，当即掉了脸子，“怎么，太后是觉得，我送的东西有问题？” 高佳蒂也没想到檀温酒会是这样直白的反应，即便是和她一向不对付的齐田和桥本润，至少表面上大家都是维持着和气。 哪怕背地里都恨不得对方去死。 “若太后不放心，尽可派人排查，这是我给陛下的礼物，真的查出什么问题，我愿意承担全责。” 高佳蒂给护卫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退下，对檀温酒浅浅一笑，“檀大人误会了，既然是您送的礼物，那便是宗主星送给陛下的礼物，我们感恩还来不及，又怎会怀疑有问题。” “陛下，还不谢谢大人？”高佳蒂冷厉的目光落在小皇帝身上。 高承佑这才接过平安扣，小声道：“多谢大人。” “您能收下礼物，是我的荣幸，陛下。”檀温酒冲高承佑露出温和的笑容。 面对这位小皇帝，他似乎表现出十足的友善和耐心。 高佳蒂冷眼看着这一幕，不动声色地在心中评估着这位漂亮的外交大臣。她大概三十多岁的年纪，容色瑰丽，只是因为气场太过冰冷严苛，大大削弱了女性的气质，站在一众男子之间，很容易让人忽视她的性别。 这时德里克等人也走过来，双方互相见礼，高佳蒂对德里克的态度不卑不亢，该有的礼仪都到位，却不见附属国对宗主国的谄媚。 众人在仪仗队的迎接下进入高邦皇宫。檀温酒始终摆出一副闻到什么难闻味道的表情，眉宇间微蹙着，恹恹的，挑剔的，将宗主星的倨傲和目中无人表现得淋漓尽致。 高邦星一众朝臣都忍不住在心中腹诽：这新来的外交大臣，怎么看着像是个没脑子的？ 他初来驾到，这么会得罪人，回头怎么死的怕是都不知道。 即将入席的时候，高佳蒂又以皇帝身体病弱为借口，让护卫们护送高承佑回后宫。 “太后，这样于礼不合。” 这是檀温酒一天之内第二次驳太后的颜面，但他毫不在乎，甚至有恃无恐。 “我作为凑帝斯王朝新任命的外交大臣，代表的是我国君主，想要对话的也是贵国君主，您口口声声说小陛下身体不适，可在我看来，小陛下好得很。” 高佳蒂眼中闪过一丝锋锐的寒芒，她可以容忍任何人对她不敬，甚至当面对她吐口水，她也可以做到唾面自干。但是，她绝对不允许有人触碰她的皇权。 高邦星的皇宫护卫们个个都是机械改造人，此时他们冰冷的机械义肢略微动作，肢体中隐藏的弹道悄然开启，瞄准了檀温酒。 檀温酒的眼睛紧盯着高佳蒂的眼睛看，轻勾唇角，一副谅你不敢动我的欠揍模样。 “太后，这的确不合礼仪。既然陛下并未真的病重，还是应该亲自主持筵席的。”齐田这时候也出来说话，作为反对高佳丽专政的带头官员，他又怎会放过这样灭她气焰的机会。 德里克始终站在檀温酒身旁，他没说话，但他带来的一支全由基因改造人组成的护卫队就站在身后。没人知道他们的技能都是什么，因为未知，便显得格外有威慑力。 蓝星的基因改造技术登峰造极，这一点没人比高邦星的权贵层更为了解。 高佳蒂最终还是微微一笑，欠身道：“檀大人说的是，是我们疏忽了。那么，这就请入座吧。” 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华丽的宫廷礼服袖摆张开，像美丽的蝴蝶展翅。即便她想杀了檀温酒，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最起码现在还不行。 高承佑在母后的示意下入席，坐在原本应该属于高佳蒂的位置上。他谨小慎微，诚惶诚恐，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高佳蒂则不得不坐在高承佑的下手。 高承佑的另一边坐着檀温酒，而德里克则坐在了檀温酒的旁边。 席间的高邦星众臣全都将这一座位次序的变化看在眼中，心中各有算盘。他们将探究的目光投向檀温酒和德里克，揣摩这两人的关系。 众所周知，蓝星内部如今党争严重，这两位分别代表两派，此次来高邦应当各有目的。这位檀大人背后站着的是玫瑰亲王，这信息此时已经传遍，那么他行事如此嚣张，甚至处处压过皇太子一头，是否代表着如今蓝星内部立宪派的势力已经远远强过专政派？ 檀温酒明目张胆和太后对着干，是否也表明了蓝星立宪派倾向于支持齐田大人这边？ 虽然此时在高邦星众人心里，早已给檀温酒打上了愚蠢狂妄的标签，但是因为这里面的关系太过复杂，一时间也没人敢对他不敬，甚至纷纷主动上前敬酒恭维。 檀温酒来者不拒，他似乎在酒桌上格外好说话，那层来自天朝上星的傲慢利刺，也不知不觉软下来。 高邦星的物资匮乏，饮食文化便格外简单，食材和烹饪手段远不如蓝星多样，只能在摆盘上花心思。倒是他们本土特有的自酿酒，口感格外好。 檀温酒爱喝，回回别人敬酒，他都要将杯中一饮而尽。 高邦星的这些权贵们一开始只是出于应酬，才来给檀温酒敬酒，可是很快就发现，这人好像是个酒痴，一喝上头，就什么都不顾了，你也好，他也好，大家都是好朋友。 于是开始有人抱着看笑话的心理，一杯一杯给檀温酒灌酒，找的敬酒理由也是五花八门莫名其妙。 檀温酒很快便喝得脸颊绯红，双眼迷醉。 “檀大人，你喝的够多了，可以了。”德里克不知第几次将摇摇欲坠的人扶住，出声提醒。 “哎，殿下别扫兴，今天见了这么多高邦星的朋友，高兴嘛。”檀温酒几乎整个人歪靠在德里克的身上，通身柔弱无骨。他不耐烦将德里克推开，继续和人推杯换盏。 不少喜好男色的高邦贵族，看得心内发热，渐渐地也从一开始的看笑话心态，变成了窥探美色动机不纯，和檀温酒推拉之间，不是摸一下小手，就是扶一下小腰。 在这热络气氛的带动下，就连高佳丽都跟着多喝了几杯。 整个筵席上，也只有年幼的小皇帝滴酒不沾，拘谨地坐在座位上。 他看不懂这些大人在做什么，也听不懂他们的话，只觉得一个个答非所问，顾左右而言他。 当然，高承佑偷偷观察最多的还是檀温酒，而因为檀温酒喝多了以后总会往一旁倒，这让他又不得不注意到德里克。 对方是蓝星的太子，那就和他一样，也是未来的皇帝。 高承佑仔细观察德里克，见他沉默寡言，连表情都很少有，但是周围人和他说话时都十分恭敬，似乎还有些畏惧，他长得那样高大英俊，精神力也给人强大的压迫感。 这让高承佑自惭形秽，他不禁想，等自己和这位蓝星的皇太子一样年纪，是否也会成为如他那般的人？而不是谨遵母后命令，日日拘泥于逼仄内宫之中，浑浑噩噩度日。那些宫廷侍从表面对他唯命是从，却从不会将他的话真的当回事。 他这个皇帝做的……与傀儡无异。 想到这里，高承佑蓦然一惊，偷偷向母后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手心里已经冷汗岑岑。 “不行了，我真的喝不动了……”檀温酒面对一个再次前来敬酒的高邦星大臣，胡乱地摆手，脸上带着慵懒放纵的笑。 他已经褪去了身上的西装外套，只穿了白衬衫，领口的扣子也解开两颗，隐隐约约露出颈下泛红的肌肤。这使他的拒绝，看起来更像是欲拒还迎。 “檀大人，您不能不给面子呀，难得高兴，我与大人一见如故……”这敬酒的人喝的也不少，说话都结结巴巴的。可是他忽觉两道冷飕飕的视线落过来，人一瞬间精神了不少，酒醒大半。 “这杯我帮檀大人喝。”德里克举起自己的酒杯，轻轻在那人的酒杯上碰了一下。 檀温酒看着德里克笑，“太子殿下，你是个好人，拜托帮我挡挡……容我歇歇。” 说完这句他就软软倒了下去，趴在桌上，留给德里克打扫战场。 高承佑忽然觉得身侧压来沉沉的重量，一股香味混合着酒味的气息传来。 竟然是檀温酒醉倒在了他的身上。 此次宴席采用的是高邦星的传统用餐仪式，大家都是席地而坐。 小孩身子骨没长成，哪经得住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很快檀温酒便顺势滑倒，直接躺在了地上，头枕在高承佑跪坐的大腿上。 高承佑紧张得整个人瞬间紧绷了起来，不过很快就发现，无人注意到他们这里，便又略微放松了些，垂下眼眸，开始认真打量起这个睡在他腿上的男人。 因为在此之前从没见过成年的自然人，这让高承佑天然会对檀温酒产生一种亲近感。他在高邦星的皇宫里也见过不少美人，可那些都是经过人工塑造的。 人类进化至今，对原始细胞的气息十分敏感，一个人身上到底有没有经过基因改造，改造后的能力有多强，甚至有没有整过容，多少都是能感应出来的。 因此像是檀温酒这样，身体保持原生态的样子，还能生得这么漂亮的，极为罕见，这种没有任何人工痕迹的身体，对任何人都是有吸引力的，何况高承佑还只是个同为自然人的小孩子。 这就像独自走在丛林里的幼兽，身边看到的永远都是尖牙利爪的凶猛野兽，忽然在宁静的湖边，它看到一只浑身雪白温和漂亮的小鹿，正弯着柔美脆弱的脖颈低头饮水，不可避免会被吸引，忍不住想要靠近，在这充满血腥味的丛林里，彼此依偎取暖。 高承佑生怕惊扰了檀温酒的美梦，哪怕腿都麻了，还是一动不动，直到筵席结束，檀温酒被人拉了起来。 那空落的一瞬，竟让高承佑产生了一丝不舍的情绪。 檀温酒和德里克被安排去驿馆休息，可是前往驿馆的路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耍酒疯，檀温酒又不干了，闹着要继续和桥本润喝个尽兴。 桥本润也喝了不少，开始和檀温酒勾肩搭背，俨然已经忘了刚见面时的不快。 “檀大人是什么人，是我的亲兄弟啊！招待自家亲兄弟，不得拿出最好的？跟你说啊，我们这里有个好地方，走，哥哥这就带你去见识见识！” “好哥哥，我就知道你不藏私……” 于是檀温酒被带到高邦星王城最有名的红灯区。 与蓝星不同，还需要借助酒吧夜店做幌子。在高邦星，妓院经营是合法的，玩的花，尺度大，所以很多蓝星贵族会专门来这边放纵。 桥本润也不吝啬，直接将人领到街区内最高档的一家销金窟。 檀温酒一到地方便眉开眼笑，指了指桥本润，“哥哥，还是你了解我啊，知道我喜欢什么。” 这家妓院的老鸨自然认识桥本润，他亲自领来的贵客，自然是热情万分地招待，将店里的一等货全都点了出来。 檀温酒半眯着眼，看这个也美，那个也漂亮，男男女女挑了不下十个人。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跟我走，咱们唱歌儿，喝酒，我请客！” 眨眼之间，檀温酒就被几个漂亮的男男女女簇拥着，推进了KTV包厢。 桥本润回头去看德里克，有些迟疑，“殿下，您喜欢什么口味的？若是这些都不喜欢，我让人再给你换一批？” 德里克淡淡看了桥本润一眼。 “我是檀大人的护卫队长，负责他的人身安全，今晚不喝了，去外面等你们。” 桥本润又劝了几句，见德里克的态度十分坚决，便不再勉强，转身点了两个漂亮女孩，跟着进了檀温酒的包厢。 檀温酒一直折腾到快天亮，桥本润老命都快陪上了，最后实在受不住，先打了退堂鼓。檀温酒也就见好就收，在一众陪酒里选了个最漂亮的少年，在妓院内留宿。 这少年被调教得十分好，一路贴心服侍檀温酒洗漱，更衣，上床。 “大人长得真好看，我还从来没见过像您这样好看的自然人呢。” “你也好看呢。”檀温酒不吝赞美。 这服侍的少年也是个自然人，只不过为了营业，从头到脚不知道动了多少刀，乍一看是很漂亮，却透着一股工业化的流水线味道。 少年帮檀温酒揉肩捏腿，软软糯糯地继续问：“大人这次来我们高邦星，是打算做什么来呀？听说您是外交大臣呢？” 檀温酒这次却没说话，只是撑着头，淡笑着看少年。 少年被他看得脸红，抿了抿嘴唇，一双纤瘦白皙的手探向檀温酒的裤腰，准备为他脱下裤子，却忽然被檀温酒钳住下巴，制止了下一步的动作。 “你不乖哦。”檀温酒笑盈盈的眼睛望过来，手也从少年的下巴，慢慢滑向颈间，“乱问问题呢。” 少年神色一滞，心如擂鼓，瞬间一身冷汗，以为对方下一秒就要掐断自己的脖子，那双看起来和自己一样纤弱的手，此时却分明充满力量！ 然而檀温酒只是散漫地问了一句：“多大了。” “十，十六……” 檀温酒的眼眸微暗，脸上的笑容也淡了。 少年却吓得不敢动弹，僵硬在原地。 “好了，上来吧。”檀温酒说。 少年在檀温酒的示意下，爬上床，正准备继续刚刚未完成的工作，谁知却忽然被按在一旁床上，蒙上被子。 檀温酒头晕，自己也仰面躺倒。 他在少年的身上轻轻拍了拍，像哄一个孩子。 “睡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022 小皇帝 第23章 023 判官 身为德里克的第一护卫，乔瓦尼其实很不理解殿下对那位檀家公子的反常态度。正如此刻，他不理解为什么殿下真的像个护卫一样，等在妓院大门口，任凭那位在里面花天酒地。 殿下又不是真的护卫！ “殿下，我们在这里负责檀大人的安全就好，您还是先回驿馆休息吧？” 乔瓦尼第二次试探性地问。 可德里克却没有回应，他只是垂眸坐在妓院门口的休息长椅上，身上冒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让很多原本想走进妓院光顾的客人，畏畏缩缩地又转道去了别家。 也不知就这样耗了多久，连和檀温酒一起进去的桥本润都出来了。 “啊，殿下，您……您怎么还在这里？！”桥本润喝得脸颊通红，没有人搀扶着已经站不住。 德里克目光扫向妓院大门，里面没有人再走出来。 桥本润看出来他在找人，便道：“檀……檀大人，今晚，今晚要在这里留宿，不，不走了。” 来了一辆飞行器将桥本润接走了，妓院门口重新变得冷清安静。 乔瓦尼第三次试探：“殿下，檀大人在这里留宿了，那您现在是要回驿馆么？” 德里克抬眼，毫无情绪的目光像冷夜里的月辉，给人疏离又孤寂的感觉。 “有烟么？” 乔瓦尼愣了一下，殿下不是从来不抽烟么，怎么会突然这样问。 “有的，殿下。” 德里克伸出手，示意乔瓦尼给他一支烟。 乔瓦尼不敢多问，急忙取出一支烟递过去，“只是这烟的价格很便宜，质量比较一般。” 德里克没说什么，接过那只烟，又要来打火机。他并没有将烟放进嘴里，只是将其点燃，用手拿着，安静地看着它一点点燃烧。 人在进行某种生理活动时，情绪会受到**支配，极易识别。在这片红灯区，类似的情绪几乎充斥了每一间妓院，它们肆意散发着某种甜腻的味道，无序的，疯狂的，错乱的，更趋近于兽类的，这让德里克感到十分厌恶，所以他不喜欢待在这样的场所，被这种情绪包围住的感觉，会让他恶心想吐。 可此时此刻，德里克的精神力却不得不在这些情绪的载体中穿梭，这样才能在那千百间充斥着□□的客房中，寻找到那缕熟悉的情绪气息。 一支烟终于燃尽了。 德里克将烟蒂丢掉，站起了身。 乔瓦尼注意到，皇太子殿下眉宇间的阴郁之色似乎散去了不少，随之他又愣住，想到一个问题：太子殿下脸上，又是什么时候有了阴郁之色的？ 在乔瓦尼的印象里，好像从未像今晚这般，从殿下身上感知过什么情绪。甚至他们这些近身护卫中，在私下也会偷偷吐槽，觉得他们的太子殿下像个没有人类情感的人工智能体，永远像一台精密的仪器般运转。 “走吧，我们回驿馆，留两个人守着。”德里克吩咐。 “好的殿下。”乔瓦尼终于高兴起来，又问：“殿下，是否需要我们去帮您采购香烟？” 毕竟他们这些底下的人抽的烟，档次都太低了，如果殿下真的要抽烟，还是得额外置办。 德里克似乎要说不用，但迟疑了一下，忽然对乔瓦尼说了个香烟的牌子，让他去采购。 乔瓦尼将香烟的名字认真记下，却越看越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最后终于回忆起来。 诶，这不是那位檀大人最喜欢抽的烟么？ …… 洛伦第二天中午被送到了蓝星驻军基地，他一头柔软的金色头发，一双碧蓝色的眼睛，这样的外貌如今几乎已经不可能靠人类自然繁衍获得，所以无论他走到哪里，大家都会第一时间识别出他身上的人工痕迹。 而作为一个卑微的自然人，能有钱从头到脚做这样的容貌改造，一般只会是风俗行业的从业者。所以才刚进入驻军基地，洛伦就感觉到无数****的目光，在他身上游走。 他本该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处境，并且应对自如，可不知为什么，今天这种感觉却让他格外不舒服。 洛伦将身上的兜帽披风裹了裹，好像这样就可以将自己和那些满怀恶意的目光隔绝开。 作为驻军首领，桥本润的私人府邸就在驻军基地内部。洛伦被直接带到桥本润的府邸，等在富丽堂皇的大厅里。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桥本润才打着哈欠，穿着一身睡衣从楼上下来。 “怎么样，昨天晚上你服侍檀大人的时候，他都和你说了什么话？”桥本润瞥了洛伦一眼，坐在餐桌边开始享用早餐。 餐桌上堆满了新鲜的水果，还有牛奶和各色点心蛋糕，都是用无公害无污染的食材制作，别说是在物资贫乏的高邦星，即便是在蓝星，这样一顿餐食也是极其奢侈的。 “回将军，檀大人昨夜喝多了酒，才进房间就睡下了，我问了些话，他也都没回应我。”洛伦低着头，态度恭敬地回话。 桥本润没说话，餐厅内一时间只能听见刀叉轻碰碗碟的声音。 洛伦背脊僵直，心跳都变得快了起来。 “抬起头来，看着我。”桥本润说。 洛伦遵从命令，抬头看向桥本润。 桥本润盯着洛伦那张精致的脸，审视地看了片刻，才道：“檀大人似乎很喜欢你，以后应该还是会去找你的，知道该怎么做么？” “明白。”洛伦乖顺地点头。 桥本润挥了挥手，就让洛伦走了。 洛伦直到彻底离开驻军基地，才长长舒了口气，后背几乎已经被自己的冷汗打湿。 他说了谎。 或者准确一点，他没有完全说出实话。 昨晚檀大人让他睡下，可他又怎么敢真的睡？几次想要服侍都被拒绝后，他心中忽然委屈酸涩，竟是没忍住偷偷啜泣起来。 “大人是觉得我脏，所以才不愿意碰我么？” 洛伦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竟然直接问了出来，或许是因为，他从这位漂亮的大人眼里，看到某种别的客人身上没有的东西——他把他当成了一个人。 “听说过自由党的第一杀手么？” 大人的声音很柔和，并没有愠怒的意思，却提起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洛伦愣了一下，怯怯地小声道：“您是说……刺杀陛下的那位‘判官’？” 这个名字在帝国如雷贯耳，自由党内最传奇的杀手。帝国贵族谈他色变，只因为他能像鬼一样，无声无息将人了结于睡梦中。当初他行动最频繁的时候，无数权贵大员死于他手，却对他的踪迹无处可循。 直到三年前，他前去刺杀皇帝失手，老皇帝捡回一条命，一双腿却残废了，而这位绝世杀手，也葬身于火海。 虽然帝国的贵族们对“判官”恨之入骨，但是对于无数底层人来说，他简直是英雄一样的存在，因为传说中，这位“判官”，是个自然人。 “看来你听说过啊。”漂亮的大人轻笑一声，“那你听说过，他出身于妓院么？” 洛伦蓦然瞪大眼睛，难掩震惊之色。 “他离开妓院那年，也是十六岁。” 妓院的客房内，一切布置都是为了更好的提升客人的兴致，然而此时在彻底的黑暗里，暧昧的纱帐，悬于半空的吊带和锁链，以及床边陈列摆放的各色情`趣用品，全都被吞噬个干净。 仿佛洛伦那不堪的过去，也一并被吞噬消融。 在纯粹到只剩下平稳呼吸的床上，洛伦听到身边的男人对自己说—— “所以，永远不要觉得自己肮脏，明明肮脏的是他们呢。” “……” “好了，睡吧，你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洛伦大睁着眼睛，不知不觉间，竟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这一晚，他睡了最好的一觉。 …… 高邦星皇宫的内宫公园里，有一棵长势极好的木槿树，树龄差不多有近一百年，是当年蓝星赠送的，作为宗主星对附属星的赏赐。 木槿树旁边就是人工湖，高承佑从小最喜欢坐在湖边木槿树下，当风吹过，白色的木槿花瓣飘落，就像下雪了一样。 因为自然环境较为干旱，温度又高，高邦星很少下雪，高承佑大多数对于雪的印象，都来自于蓝星的影视作品。 此时高承佑又坐在木槿树下，手中轻轻摩挲着檀温酒送给他的那枚白玉平安扣。因为太过无聊，他甚至还找来红绳，想试着模仿那平安扣上的吉祥结，自己也学着打一个。 正全神贯注将绳结拆了打，打了拆，一片阴影忽然笼罩在上方，他抬起头，吓得赶紧将手中的东西藏于身后。 “母，母后……” 高佳蒂居高临下看着高承佑，冷漠的目光落在他遗落在地上的平安扣，原来刚刚匆忙间，高承佑只来得及将编织的绳结藏在身后，却将平安扣掉了出来。 “来人，将这让陛下玩物丧志的东西丢了。” 几个侍从上前，高承佑连忙身体前扑，想要将那平安扣护住，可是他又哪里是高大侍从的对手，很快便被人将手中的东西全部夺走。 平安扣和打了一半的绳结呈送到高佳蒂面前，高佳蒂眼中露出一丝厌恶，随手将东西丢进了身后的人工湖。 高承佑急得大哭，想要跳进湖里将平安扣捡回来，却被高佳蒂挥手扇了个耳光。 “废物！凑帝斯王朝现在自己都成了别人眼里的肥肉，难道你还想继续臣服于他们？不过一个蓝星外交大臣送的破石头，你还当宝贝一样爱不释手。” 高承佑被扇得直接摔趴在地，捂着自己的脸，紧紧咬住嘴唇。 高佳蒂冷冷看着他，锐利的眉眼显得那样严酷，没有半分母亲的温柔。 “记住。”她对高承佑说，“即便要做狗，也要做强者的狗。” 感谢大家给桃子的营养液~么么啾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023 判官 第24章 024 纸醉金迷 洛伦离开不久，桥本润就接到了檀温酒的邀请函，说是要请他喝酒，以答谢他昨晚的盛情款待。 这毕竟是新任外交大臣第一次下帖，桥本润无论愿意与否，都无法拒绝。所以尽管前一天已经喝得老命没了半条，晚上还是强撑着年近半百的身子骨前去赴宴。 却没想到，在宴席上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客人—— 血码星仰望舰的舰长桑托斯。 因为桑托斯和高佳蒂走得近，而桥本润又与齐田结盟，两人之间几乎没什么走动，说句不好听的，两人一个是驻军首领，一个是虎视眈眈的外星舰长，若是在宴席之外的场合相遇，说不定还要提前准备好防御武器，以防对方突然发难。 “桥本将军，哎呀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刚刚我还和桑托斯舰长打了个赌，就赌你会不会来。”檀温酒手里轻托着一杯红酒，拉着桑托斯的胳膊，将人领到桥本润面前，俨然一副十分亲热熟稔的样子。 “怎么样，桑托斯，你输给我了。” 桑托斯大概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穿着血码星的军装，高大挺拔，器宇不凡。身为血码星人，他拥有血码星人典型的外貌，眉骨略高，头发呈现出银白色，发质极硬，修理成短短的毛寸，只是桑托斯的皮肤略黑，所以正常情况下，看不出血码星人的蓝血特征。 “檀大人，您不诚实。我们的赌约是以桥本将军会知道我赴宴为前提，而目前看桥本将军的反应，他对我的在场恐怕是一无所知的。”桑托斯一针见血地戳破檀温酒的小伎俩。 檀温酒眨巴眨巴眼装傻，“唔？我有说过么？” 桑托斯很绅士地向他略点了一下头，“的确如此，所以很抱歉，我们的赌约无法生效。” 檀温酒很是无所谓地笑了笑，“哎，算了算了，反正也是说着玩的，何必那么认真。今晚我请大家来喝酒，不谈公事，只论私交。走走走，咱们一起去喝一杯，这次的酒可是我特意花重金从蓝星运过来的。” …… 檀温酒在驿馆大摆宴席的时候，德里克正坐在高邦皇宫的会客厅内，与太后高佳蒂喝茶。 原本高佳蒂称病不想见德里克，然而当她听说檀温酒高调宴请，同时将桑托斯和桥本润请来，便又改变了主意，前来会见德里克。 而这位蓝星的皇太子殿下，则是一直耐心等待，似乎早就预料到她会出现。 “太子殿下这个时间莅临，不知是有什么吩咐？” 高佳蒂优雅地低头喝茶，以掩饰心中的不安，这么多年桑托斯和桥本润从未出现在同一社交场合，而如今那个新来的檀温酒，却将这两人牵到一起，这让政治神经向来敏锐的高佳蒂十分紧张。 “也没什么要紧的。”德里克神色平静地喝茶，“不过是替我们凑帝斯皇室，来与高邦皇室叙叙旧。” 高佳蒂注意到，这位皇太子特别强调的是两家皇室，而不是他们两个人，便笑道：“的确，我们高氏皇族与宗主星皇族，已经有超过几百年的情谊，这很难得。” 德里克果然如他所言，接下来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寒暄之词，可高佳蒂却心不在焉。 “太后很不安，是因为听说檀大人大宴宾客的事？”德里克终于将手中茶杯放下，抬眼看向高佳蒂。 高佳蒂很不喜欢来自对方的注视，那双浅淡的黑眼睛并无锐利，甚至可以说是十分温和的，却让人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殿下。”高佳蒂故作冷静。 德里克却不给她遮掩的机会。 “现在您最大的倚仗就是血码星，桑托斯与桥本将军私下会面，让您非常没有安全感，对么？” 高佳蒂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起来，她死死盯着德里克，却说不出否认的话。 德里克示意高佳蒂将早已空了的茶杯放回来。 高佳蒂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端着空茶杯装腔作势很久了。一丝窘迫难得出现在她的脸上，这个强悍的女人在这一刻，被人抓到了破绽。 德里克为高佳蒂的空茶杯里重新倒了一杯茶，做了个请的手势。 可高佳蒂却已经失去了定力，她冷着脸道：“德里克殿下，您到底想说什么，不如还是直接点。” 德里克唇角浅浅勾起，“我想说您不必过度担忧，檀大人或许只是履行其外交大臣的职责，宴请各国代表罢了，并非有意针对您。” 恰在这时，一名侍从走进来，将皇家特工打探来的消息禀报给高佳蒂——檀温酒大人的晚宴，出席的宾客不只是桑托斯和桥本润，更有星际联盟和因赛克星的使者，看起来这就是新任外交大臣，例行公事的一场应酬罢了。 收到这条消息后，高佳蒂的表情明显放松了不少，再看向气定神闲品茶的德里克，脸上也带了少许笑容。 “太子殿下为何没有和檀大人共同赴宴？” 德里克却没有回答，反问道：“檀大人是立宪派的人，这一点太后应该知道吧？” 高佳蒂笑了笑，冷艳的眸子藏着试探，“我以为，您和那位大人的关系很是亲密呢。” “关系再亲密，立场不同也注定不会走同一条路。” “哦？那殿下的立场在哪一边呢？”高佳蒂一语双关地问。 德里克依然没有直接回答高佳蒂的问题，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冷淡的气质似乎变得柔和了些：“檀大人是个非常单纯的人，否则我父皇也不会将他派到这里。” 高佳蒂的大脑此时开始飞速运转，将德里克的话翻译过来—— 檀温酒单纯，这是说他没什么脑子么？从昨天的会面来看，确实不是什么城府深重的人。而他作为立宪派的代表，被蓝星皇帝委派为高邦外交大臣，也佐证了这一点，说明皇帝并不担心将他派来，会给专政派造成什么威胁。那就说明特工的消息还算准确，檀温酒举办这场宴席，并没有什么更深一层的用意。 接着德里克继续道：“不过檀大人今晚的举动，确实给太后造成了一定的困扰，这说明太后您深切地意识到如今处境的危机——您与血码星的联盟并不稳固。” 这一点是高佳蒂最不愿意面对的，她想要巴结血码星，借以制衡齐田和桥本润，巩固自己的统治，可她也明白，自己并不是血码星人唯一的选择。 这是她的梦魇，是悬在她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但是高佳蒂掩藏得很好，她竭力克制着让恐惧的情绪从表情中流露出来。 可德里克掌握一个人的情绪，又哪里需要去看她的表情。 话已至此，他此行目的便已经达到，只最后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但是诚如我刚刚所言，高邦皇室与凑帝斯皇室已经有长达三百年的情谊，而身为高邦皇室的掌权者，您的身后，永远站着您的宗主星球。” …… 宴席上，檀温酒像一只花团锦簇的蝴蝶，在各路达官显贵间周旋。他似乎天生适合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总是能轻易地插入进任何人的对话，随口几句调侃，便引得众人开怀大笑，将气氛带到**。 就连一向不合群的因赛克星使臣多利多格，也拜倒在檀温酒的亲和力之下，喝多几杯酒后，拉着他聊个不停。 “听说檀大人是贵星球立宪派的代表？为何不看好专政制度？我们因赛克星就是君主专政，不是一样十分强大？” 因赛克星是虫族星球，由于虫族之间存在特殊的信息素感应，他们全体民众唯虫母之命是从，就算虫母让一个虫族去死，那个虫族也会毫不犹豫终结自己的性命，并且引以为荣。 可以说，因赛克星是比蓝星的君主专政更为极端的专政政权。 而且与蓝星不同，因赛克星的全体虫族拥有统一的意识，也就是说他们的君主政权，并不是建立在压迫之上，而是基于虫族生理性对虫母的服从和崇拜。 也正因此，因赛克星并没有大多数君主体制的弊端，他们就像一个不同于人类的庞然大物，以极端的统一性和集体性，称霸宇宙一方。 檀温酒知道，他没办法和这些虫子脑讨论清楚这种问题，便倾身靠近多利多格，附耳道：“告诉您一个秘密，大人，其实我……根本他妈的不在乎什么立宪不立宪呢。” 多利多格愣住，接着便听见这位漂亮的蓝星外交大臣在他耳畔笑着说：“谁能让我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让我有享用不尽的金钱和权力，我就站在谁那一边。” 大概是从来不会有人类如此直白地将这种想法讲出来，多利多格完全是三观碎裂的程度，以至于他的人类拟态差点惊掉，变回虫族形态——那可是非常非常失礼的！ “可是，可是您都没有必须要服从的上峰和长官么？那样的话，生活还有什么意义？” 檀温酒轻笑一声，一手搭在多利多格的肩膀上，用拿着酒杯的那只手对着满席宾客一划，“多利多格大人，我们人类和贵种族不同，我们复杂又卑劣，远没有你们可爱呢。你看，在座这些人，又有谁会为了什么信仰，甘愿献出自己的生命呢？大家都是混日子罢了。” 多利多格从震惊中回过神，脑子里最后就只剩下檀温酒口中所说的“可爱”两字。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人类说，他们虫族可爱呢。 第25章 025 同路 这场宴席同样也给齐田下了请帖，此时齐田正冷眼旁观，看着檀温酒在各星球代表之间周旋。 桥本润走过来，两人沉默地碰了一下杯。 齐田向檀温酒方向扬了扬下巴，“怎么样，看没看出来这位是什么路数？” 桥本润不屑地嗤笑一声，“玫瑰亲王的小情人，肚子里没几两墨，却总想干一票大的，花架子罢了。” 齐田似乎没有桥本润那样乐观，提醒道：“这么多年，蓝星一直想收你的兵权，历界派来的外交大臣，也都抱着同样的目的，你就不怕他如此高调结交各星球使臣，会把水搅浑了？” “把水搅浑又能如何？”桥本润轻轻摇晃着酒杯，似乎对酒液挂杯程度的兴趣，比对檀温酒要高多了，“随便他怎么折腾，但只要敢把爪子伸到军中来，老子他妈立刻就能给他剁了。” “两位在聊什么呢，躲这么远。”檀温酒忽然从背后出现，将齐田和桥本润吓了一跳。 不过是一个没留意，这家伙什么时候绕到他们后面去了？ 檀温酒不是自己过来的，他身边还有个人，正是星际联盟驻高邦星的使臣，杰西卡。 杰西卡看上去很年轻，只有人类十七八岁的样子，但实际上他已经快一百岁了。他的皮肤白得几乎像是透明的一样，及腰的长发也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颜色，每一根发丝都像是有生命，无风自舞。他通身穿着雪白色的礼服，只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呈现血红色。讨厌他的人背地里称呼他为“水母”，而喜欢他的人却会亲昵地叫他“小白兔”。 “齐田大人，您和杰西卡认识这么久，怎么还不知道他最喜欢水墨画呢？” 檀温酒十分亲昵地揽住齐田的肩膀，这让齐田瞬间身体紧绷，表情都变得不自然，只能干笑：“是，是么，那还真的是不知道呢，呵呵，呵呵呵。” 杰西卡声音温柔梦幻，说起话来像在唱歌，“刚刚檀大人跟我讲，您在水墨画上颇有造诣，不知是否有机会欣赏您的画作。” 还不等齐田回答，檀温酒便十分不拿自己当外人地替人应下来：“这还用说，千金易得，知己难寻，齐田大人擅作画，杰西卡大人擅赏画，两位不如现在就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交流交流。” 接下来，桥本润眼睁睁看着檀温酒像个老鸨一样，将杰西卡和齐田两人凑成对，随随便便打发走了。 “走走走，桥本将军，他们去赏他们的画，咱们接着喝咱们的酒。” “还喝？不行了不行了，我这把子年纪和大人可是不能比的，真不能再喝了！” 可檀温酒哪管那么多，按住桥本润就是一顿敬酒，巧立名目花样繁多，又有一张巧嘴，哄得桥本润几杯下肚，也开始兴致高涨。 “哎，檀大人，您到底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直接说就好了，何必灌酒呢？” “将军真的是误解我，我与将军一见如故，哪里就是在故意灌您？来来来，为了您的劳苦功高，我代表陛下，代表玫瑰亲王，再敬您！” “嗐，想当年我在军中，那也是千杯不醉，如今不行喽，真是年纪大了……” 最后宴会结束的时候，桥本润是被人抬着出去的。 不过檀温酒自己也没好过多少，吐了好几回，喝得酩酊大醉，烂泥一样摊在沙发里。 德里克进宫面见高佳蒂之前，特地将乔瓦尼留给了檀温酒，让他负责檀温酒的安全。 乔瓦尼本来就对这位檀大人十分不待见，此时面对酒气熏天的醉鬼，更是将嫌弃两字焊在脸上。 “檀大人？檀大人？” 乔瓦尼叫了几遍，檀温酒都毫无反应，正准备上手扒拉两下，却被人抓住手腕。 “我来吧，这里不用你们管了。”德里克轻轻推开了乔瓦尼，自己俯身拉起檀温酒的一条胳膊，将人拽起来，背到了背上。 乔瓦尼大惊失色，“殿下，这怎么行，怎么能让您做这种事，还是属下来吧！” “我说，不必了。”德里克的声音冷淡，一撇之下扫来的目光却给人以强大的压迫感。 “是。”乔瓦尼只好退后，恭候在一旁。 “这里距离驿馆不远，就不坐飞行器了，你们先走，我带檀大人散散酒气。”德里克又吩咐道。 尽管乔瓦尼十分不情愿，却无论如何也不会违背命令，只好带着护卫队先一步登上飞行器，但身为殿下的第一护卫，他自然不可能直接将人丢下不管，便缓缓悬在半空，一直暗中跟随保护。 德里克也不再去理会，背着檀温酒从宾客散尽的会所走出来。 这里算是高邦星中央王朝区域最气派的街道，平整宽阔的道路两旁有专用的人行通道，路边栽种着最为普通的连翘，可是为了维系它们在高邦王区存活，所耗费的成本十分高昂，那一片片金黄色的花瓣，贵重堪比黄金。 德里克走得很稳，两只手分别托在檀温酒的膝弯。檀温酒两条胳膊环在他身前，脑袋软软垂着，大概是被风吹得醒了几分酒，嘴里开始嘀嘀咕咕。 “高兴……今天真高兴啊……” “高兴么？” 德里克微微侧头，感受到耳畔温热的呼吸，像羽毛一样轻轻拂过，带着雏鸟的体温。 “可我怎么感觉不出你身上有半分高兴的情绪。” “就是高兴，喝酒……高兴……”檀温酒似乎为了证明自己，还哼哼唧唧地笑了两声，抱着德里克，在他身上蹭了个舒服的姿势。 “檀大人今天有见过因赛克星的使者么？”德里克忽然问。 “嗯……见了啊……”檀温酒半醉半醒地回应，“多利多格……多利多格大人，咱们喝酒！” 德里克语气平淡地说：“因赛科星也是君主专政制度，他们的王朝统治数百年，至今依然强大。檀大人，或许你想要的东西，不一定只有走立宪道路才能实现。” “嗯……是啊……不一定……” 奇怪得很，连翘的花香本应该是最清淡的，平时不凑到花蕊跟前，几乎闻不到什么味道。可德里克却觉得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烦躁得很。 “檀温酒。” 他忽然又叫了他的名字。 檀温酒轻轻“嗯”了一声。 也只有酒醉的时候，才会这般乖巧。 可德里克心中那股烦躁的情绪却没能削减，他面无表情停住了脚步，淡黑色的眼睛看向路灯照亮的前路。 那里有一个十字路口。 “你睁开眼看看，现在是谁在背着你走这条路。”德里克轻声说，甚至不确定他是说给檀温酒听，还是说给自己。 可偏偏檀温酒似乎还真的听进去了，他迷离着双眼抬起头，也有样学样地向前方看了看。 “是你啊，德里克，是你背着我走路呢。” “那以后继续走同一条路，可好？” “好啊，就走同一条路！” 明知醉鬼的话不可信，可德里克还是忍不住想要相信，这有悖于理性，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檀温酒又耷拉下脑袋，转过脸，小动物一样在德里克颈间轻蹭了两下，咯咯笑起来。 那并不喧嚣尘上的，带着些细小波纹的愉悦情绪，自寂静中缓缓蔓延开。 德里克唇角轻轻勾起弧度，将身上的醉鬼掂了掂，继续向前走，到了十字路口，直接向右转角，看到前方不远处的皇室驿馆。 无论如何，此刻的他们，是行在同一条路上的。 第26章 026 引诱 桥本润再次接到来自檀温酒的宴会请帖时，脸几乎是抽搐的。 不是，怎么着……这还没完没了了么？ 这人是成心想把他喝死吧？ “回去和你们大人说，今天的宴会我就不去了，实在是有心无力，身体吃不消了，容我缓缓，回头一定设宴向你们大人赔罪。” 桥本润手里端着水杯，将大把护肝解酒的保健药吞下去，脸色灰白地向来人说。 来人只是个负责传话的驿馆侍从，领了桥本润的回复便离开了。桥本润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谁成想，到了晚上，檀温酒竟然亲自上门拜访。 桥本润一见到檀温酒，就觉得自己肝疼，此时心中万分懊恼，为什么自己的基因改造方向，不是肝强化或酒精免疫。 “檀大人，您今晚不是设了宴席，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檀温酒笑眯眯道：“我设宴主要就是为了将军，将军不到场，我这宴席还设个什么劲呢？” 事实上是，檀温酒早就料到今晚桥本润会拒绝邀约，所以压根就没设宴，只让人给桥本润一人发了请帖。 桥本润一张脸垮下去，“那檀大人您这是……？” “怎么，宴席没办成，就不能容我来将军家蹭个饭？”檀温酒随意在沙发上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态度亲昵俨然像是和桥本润深交多年。 桥本润摸不清檀温酒打的什么主意，但他外交大臣的身份毕竟摆在这里，又不好真的将人扫地出门。 “瞧您说的，檀大人能光临寒舍，是在下的荣幸。”说着便吩咐下去，让厨房准备餐饭。“不过，檀大人，有句话咱得说在前头，今晚咱们可不能再喝酒。” 檀温酒从善如流，“不喝不喝，咱们就以茶代酒。” 桥本润一直在揣摩檀温酒来意，吃饭吃得心不在焉，看似随口问道：“怎么不见德里克殿下与大人同来？” “他？”檀温酒哼笑一声，带着些意味深长，“大人不会不知道，我们两个不是一路的吧。” 见他这样说了，桥本润顺坡就驴，“明白，您是玫瑰亲王的人嘛。” 檀温酒执杯饮茶，细白修长的手指端着玉瓷的杯盏，衬得格外好看。他眉眼氤氲，似笑非笑，却未对这句试探予以回应，只是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轻轻推向桥本润。 桥本润没有接，只是吊着眼皮子道：“檀大人，您这是何意啊？” 檀温酒笑，“您觉着呢？” 桥本润装糊涂，“恕在下愚钝。” “哎，桥本将军，其实我这个人呢，很简单的。”檀温酒收回了手，只将那张银行卡留在桥本润面前。“初来驾到，人生地不熟，想要活命，总归要拜个码头。” 桥本润这回倒是有些意外了，心道原来你也知道你在这里作天作地，见人就得罪，是有可能小命呜呼的啊。 不过桥本润还是不敢接那张银行卡。 “檀大人言重了，您有玫瑰亲王做后盾，又有谁敢动您？” 檀温酒嗤笑一声，“我知道，你们表面对我尊敬，其实背地里都看不起我，觉得我只是玫瑰亲王的情人。” “谁敢这样说，老子第一个拿枪崩了他！”桥本润惺惺作态地激动起来。 “哎，桥本兄，您也不必替我不平，这本就是事实。”檀温酒起身绕到桥本润身后，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微微俯身凑到他耳边道：“所以我此次前来高邦星，谁也不为，只为自己。” 说完，用食指和中指轻轻捻起桌上的银行卡，灵巧塞进桥本润胸前的衬衣口袋里。 “这笔帝国币不多，存在离岸银行的不记名账户里，权当是我的一点心意，还望桥本兄莫要推辞。” 檀温酒用指尖沾着茶水，在桌面上写下一个数字：200。 这意思就是，里面的钱一共有两百万帝国币。 桥本润感觉到笼罩在身后的温度，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莫名生出一种颤栗感，直到檀温酒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他才回过神。 “只为自己……”他重复着檀温酒的话，不动声色将桌上的茶渍抹去，“说得好。那么，檀大人是想如何为自己呢？” 桥本润才不会天真地以为，檀温酒此次前来，只是为了给他送钱。 檀温酒却不答反问：“桥本将军，恕我冒昧地问一句，如今高邦太后高佳蒂和您的关系，似乎不太和谐？” 一提起那个难搞的女人，桥本润的脸立刻垮下来，“哼，那个女人，不过是仗着血码星人的支持罢了，否则她算个什么？” 自从去年蓝星战败给血码星，这女人就更加猖狂，越发不将他这个宗主星驻军首领放在眼里了。 桥本润固然恨桑托斯，可是更恨高佳蒂这种见风使舵拜高踩低的人，无论如何，附属星就是附属星，要清楚自己的地位。这个女人倒好，以为自己傍上大腿，竟妄想将他这个蓝星驻军首领踢出局，呵呵，做什么美梦？！ “说的没错。” 檀温酒将自己的碗往前一推，又将一根筷子斜靠在碗上。 “太后高佳蒂如今最大的依仗就是血码星人，她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在朝中与齐田大人一派对抗，恨不能让整个高邦星成为血码星的附庸。可是您觉着，血码星人看中她什么？” “这还用问，不过就是她的皇室身份，以及对小皇帝的掌控，控制了高佳蒂，就相当于控制了整个高邦星。” “那么，高佳蒂手里掌握了多少兵力？”檀温酒又问。 “她手里能有多少兵？不过就是皇室直辖的禁卫军，满打满算加起来也就一万多人。” “那您手中的蓝星驻军呢？” 桥本润：“……” 檀温酒盯着桥本润的眼睛，轻轻笑起来，他穿着简单干净的白色衬衫，眼睛漆黑澄澈，像个诱惑船员坠入深海的海妖，美丽又危险。 “蓝星在高邦的驻军人数接近十万。”檀温酒替桥本润回答了这个问题，“不仅可以轻而易举灭掉皇室掌控的禁卫军，更足以和整个高邦星的本地兵力制衡，说起对高邦星的控制，谁又是最合适的人选？” 桥本润有那么一瞬感觉血液全部涌向大脑，心中那匹权欲的野兽险些挣脱多年来的压抑和束缚，张牙舞爪地冲出来！ 可他终究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有说出那句话。 甚至在此之前，他想都不敢想象那个可能！ 但是檀温酒哪肯轻易放过他，他循循善诱，步步为营，此时终于将他逼到原形毕露。 权欲就像情`欲，一旦被勾起，便很难轻易收场。 所以他亲自为他戳破了那层窗户纸。 “将军被蓝星权贵猜忌已久，何不踹开高邦皇室，与血码星人合作，在高邦自立？” “檀大人说笑。” 桥本润觉得喉咙干涩，摸过茶杯，举到唇边时才发现，他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 檀温酒敛起唇角的笑容，他用一种势在必得的目光，居高临下审视着桥本润，显露出从未有过的上位气场。 “桥本将军以为我在说笑？” 桥本润将一杯茶饮尽，扯松了领口，却还是觉得心热面灼，喘不上气来。 “不说别的，单是高邦的民众，就不会轻易接受外星人直接统治。虽然他们已经做了蓝星几百年的附属星球。” 鱼已经咬钩，檀温酒欣慰地笑了笑。 “这不是很简单，高邦星和蓝星一样，也在探索君主立宪制，特别是近些年来，齐田大人为了限制高佳蒂权力，更是极力在推行君主立宪。只要将军将高邦的小皇帝留下，名义上还是称他为帝，同时成立责任内阁，自己担任总理，底下的百姓又明白什么？” 桥本润面上虽然还极力保持着镇定，可那突然开始在桌面敲击的手指，却暴露了他此时内心的悸动。 “我与桑托斯一向不和……”他语调缓慢，语气迟疑，似乎还在为自己的通天大道，搜寻最后的绊脚石。 “这正是我今晚来此的意义。” 檀温酒微笑，轻轻将那根搭在碗上的筷子扒拉到一边，缓缓将碗推到桥本润面前，和他的碗碰在一起。 “桥本兄，您昨天也看见了，我能将桑托斯舰长请来一次，便能将他请来第二次。” 所有的阻碍似乎都已经被清除，这通天的富贵，史无前例，如灿灿黄金之山摆在面前。 桥本润闭了闭眼，内心左右挣扎。 “齐田不会放任我与血码星人合作的，他虽然与高佳蒂内斗得厉害，但是还不至于将国家主权拱手送与我这个异族人……” 檀温酒不说话，只是看着桥本润，将自己面前剩下的另一根筷子，轻轻扒拉开。 筷子在桌面上滚过，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桥本润心头一颤，猛地睁开眼，对上檀温酒幽黑的双眸。 “檀大人，您知道，齐田大人是我的姻亲吧？” “这个问题在刚才我已经回答过将军了。” 檀温酒倾身过来，长长的影子恰好投在桥本润身上，将他完全笼罩。他用近乎魔鬼呓语的声音，轻声说了四个字：“只为自己。” 第27章 027 好戏开场 自从檀温酒踏上高邦星，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当他走进桥本润府邸的那一刻，外交大臣私下拜访驻军首领的消息几乎立刻传遍整个高邦星权贵层，各大政经媒体也开始酝酿第二天的头版标题—— 《新任外交大臣与桥本润私交甚笃？是否意味宗主星又有新动作？》 《解析：蓝星立宪派外交大臣的到来，或加快高邦王朝立宪进程》 《从扼制到安抚：凑帝斯王朝对桥本润态度大转变，高邦殖民地化再加深？》 高佳蒂自然也是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回想起前两天德里克皇子跟她说的那些话，她如坐针毡，第一时间派人向驿馆发出请帖，想要请德里克进宫再叙。 可是却被告知，德里克并不在驿馆。 “他去了哪里？”高佳蒂凌厉的目光扫向送信的侍从，像只饥肠辘辘的老鹰。 “不，不知道……对方并没有告知。” “没告诉不会去查么？废物！”高佳蒂一挥袖子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 侍从吓得忙跪在地上告罪。 高佳蒂平复了一下呼吸，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控。 眼下局势复杂，她如身处丛林，群狼环伺，必须保持高度的清醒和理智。 高佳蒂挥了挥手，叫侍从下去，然后传讯国`安部。 通讯接通，高佳蒂又恢复了端庄高傲的神色。 “叫情报处的吴处长进宫见我。” 她语气冷漠地下令，亦如平日的雷厉风行，深藏不露，好像刚才那个突然崩溃发疯的女人，是和她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 …… 宴席的后半场，桥本润还是拿出了珍藏多年的好酒，与檀温酒对饮。 当檀温酒从将军府离开时，醉得像一滩烂泥，是被两个人一起架着胳膊拖出来的。 乔瓦尼嘴里叼着个棒棒糖，遵从德里克的命令，负责保护檀温酒，这一晚上等得他相当暴躁，不知道骂骂咧咧了多少回，要是这个过程被狗仔拍下来上传到网络上，他只怕要化身哔哔机。 “啊，檀大人终于出来了！”护卫队的小弟看见檀温酒，终于如释重负。 乔瓦尼斜眼瞥过去，看见檀温酒那醉醺醺的样子，顿时露出个嫌弃的表情。 “酒鬼！” 骂是这样骂的，到底没忘了殿下的命令，任劳任怨走过去，和护卫队的其他成员一起将檀温酒接过来，塞进了飞行器，送回驿馆。 “唔……桥本将军，我们再来一杯……” 来你大爷啊！ 乔瓦尼将檀温酒丢在沙发里的时候，檀温酒甚至将他当成了桥本润，勾着他的脖子要跟他再碰个杯。乔瓦尼在心中咒骂一句，十分不明白，这样一个又放纵又不着调的废物，究竟有什么好保护的。 本来他就是玫瑰亲王的人，真的在高邦星糊里糊涂地死了，岂不是更妙？ 不过乔瓦尼也就是想想而已，尽职尽责地将檀温酒在沙发上摆出了个平躺的姿势，才关上门离开。 高邦星的皇家驿馆，招待的都是各星球使臣，设施堪比顶级酒店。不过按理说，身为蓝星的外交大臣，檀温酒在高邦是有属于自己的府邸的，只不过因为前面两任大臣都在府邸不明不白地死了，高邦政府这次没好意思直接让檀温酒入住。 今晚拜访桥本润，两人酒酣意浓时，桥本润倒是自拍胸脯，说是要亲自监工，帮檀温酒将外交大臣的府邸重新装修，保证将安保系统弄得固若金汤，让他可以在里面高枕无忧。 乔瓦尼离开不久，檀温酒自黑暗中睁开了眼睛，目光清明，醉意全无。 今晚他本就是做了两手准备，若能劝说成功桥本润还好，若是不能，他的人身安全恐怕堪忧，所以他不可能放任自己真的喝多，在去拜访桥本润之前，就已经先行服下解酒药，这让他喝酒与喝水无异。 这种蓝星机密实验室特制的小药片非常有效，取名“黑洞”，几乎可以达到百分之百的酒精隔离，只有皇家特工享有配额，根本不会对外出售，檀温酒也只有打着玫瑰亲王的名号，才能勉强弄出来一些。高邦星的人，更是见所未见。 因为药品珍贵，不到关键时刻，檀温酒也不会轻易服用。 “喂，池田，睡了么？” 檀温酒接通了池田的通讯器。 “还没有，少爷！” 池田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看了眼时间。 嗯，高邦星凌晨三点。 才这个时间，谁会睡觉呢，对吧。 檀温酒开门见山：“在这边安顿得如何了？” 池田的精神很快抖擞起来，“嗯嗯，一切顺利，少爷，我时差倒好了，各方面都很适应，还找到了住的地方，也为您置办好了住所，如果您想的话，可以随时搬过来……” 檀温酒无情地打断了池田，“我是说生意上的事。” “哦。”池田有那么一丢丢的失落，不过很快又振奋起来，“生意上的事也都进展顺利，您放心吧！这边我已经成立了集团公司，并且以公司名义买下了几栋不动产，目前各种程序都走完了，也在陆续往外出租！另外，还投资了几个看起来不错的项目，少爷您信我，我的眼光一向不错……” “嗯，很好很好。”檀温酒夸赞得十分不走心，“剩下的钱，够不够成立一家私人银行的？” “银，银行？”池田被问懵了，“少爷想要开银行？” “嗯。” 池田：“……” “怎么，不行么？” 池田努力措辞，好让自己听起来不像是在嘲讽少爷，“是这样的，少爷，成立一家银行的成本是非常非常高的，就算将我们全部的财产都押上去，也只是九牛一毛……” “知道了。”檀温酒懒得听池田啰嗦。 “嗯嗯。”池田欣慰于少爷的通情达理。 “你先开始银行的前期筹备工作吧。” “嗯嗯……啊？啊？”池田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至于钱的问题……”檀温酒这边给自己点燃了一支烟，懒洋洋地眯起了眼睛，飞快地在终端上搜索起来，“我查了一下，高邦星私人银行设立的最低注册资本是十亿帝国币，我会想办法。” 池田还没等开口，那边已经结束了通讯。 池田：“……” 真是不得了，他家少爷居然要开银行了！ 池田的眼中只有震惊，没有怀疑。 毕竟是少爷想做的事呢，少爷想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只是……十亿啊，去哪里能弄到这么多钱？ …… 高佳蒂坐在书房里，等待吴处长期间，内宫侍从慌里慌张地求见。 “太后，陛下他刚刚掉进了湖里！是我们该死，没能照顾好陛下。” 高佳蒂正心烦，手指不停在桌面上敲击，听到这里，手指的动作总算停下来。 “那陛下现在还活着么？”她淡淡地问，语调甚至都没有多出一丝起伏。 内宫侍从愣了一下，才道：“陛下现在已经无恙，护卫们将陛下救上来，也叫了宫廷御医。” “那还来和我说这些废话做什么？”高佳蒂看向侍从，目光冰冷没有温度，“出去。” “是……是。” 侍从一路低垂着头退出去，并没有发现书房门口的暗影里，此时正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刻着华丽花纹的门缓缓关合，高承佑浑身湿透地透过那道狭窄的门缝，看着书房里的母亲。 他此刻是来求母亲的。 他想求母亲答应，派人去湖里打捞那枚白玉平安扣，他以为，母亲看在他为了打捞平安扣不惜亲自跳进湖里，还差点溺死的份上，也许会心软答应。 可是他听见了母亲对侍从说的话，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他浑身发冷，头发还在往下滴水，水滴顺着苍白的脸滑落，像泪。可他的眼睛里没有泪，他只是静默地看着，看着那道横亘在他与母亲之间的门，彻底关合。 “陛下，您怎么在这里？” 吴冽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高承佑。 “没什么。”高承佑的眼睫很长很密，他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尤其是那双眼睛，有一种冷艳的美感，只是之前因为年纪小，还带着几分稚气，和母亲的气质大相径庭。 然而这一刻，在那道横亘在母子之间的门彻底关上之后，他的气质却十分诡异地与母亲统一了。 “吴处长，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不要告诉母亲我来过。”高承佑轻声说，忽地抬眼，直视着吴冽的眼睛。 吴冽微微一愣，不过立刻以手抚胸躬身行礼：“谨遵陛下旨意。” 高承佑其实也不太关心吴冽会不会真的遵循自己的命令，反正在这个皇宫里，也没什么人将他的话当回事。 他甚至都没再多看这个情报处处长一眼，便游魂一样的走了。 吴冽却一直恭敬地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直到彻底看不到高承佑的身影，才缓缓直起身，敲响了书房的门。 “你说什么？今晚蓝星皇太子去了齐田的府邸？！” 听到吴处长的汇报，高佳蒂惊地一下站了起来。 “消息可属实？” “属实。” 吴冽回答得笃定，他在工作中向来惜字如金，即便是向皇太后汇报，也不会有一个字的废话，这反倒让他更加受到高佳蒂的器重，年仅二十五岁，就被高佳蒂破格提拔为情报处处长，成为高邦星史上最年轻的厅级官员。 “知道他去找齐田的目的是什么吗？”高佳蒂问。 吴冽摇头，“齐田府邸如今布防严密，我们之前安插进去的人全都被踢了，目前还不清楚双方会面内容。” 高佳蒂又焦躁起来，“不是在驿馆内布置了监控设备，也一无所获么？” 吴冽面无表情看了高佳蒂一眼，“太后，蓝星的反监察能力也是很强的，之前我就和您说过，布置监控设备毫无意义。” “什么都没有意义，那现在该怎么办，就要让我做个睁眼的瞎子么？” “我们会尝试其他渠道获取情报，不过太后，即便是全宇宙最厉害的情报部门，也会有得不到的情报。” 吴冽并没有因为高佳蒂的情绪波动而诚惶诚恐，他极其稳定的情绪，反而让高佳蒂镇定下来。 “你说的没错，我太依赖于这些了，这种时候，更多的应该去推测对方的目的。”高佳蒂重新坐回椅子，闭了闭眼，“其实想想，也很简单，德里克没有从我这里得到合作的答复，他便转头去寻求新的盟友。” 他的话没有错，不光是血码星人不只她一个选择，德里克也同样，可以不选择她。 那么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拿到比齐田更多的筹码，无论是血码星人，还是德里克，她都要想办法让他们的天平向自己倾斜。 …… 檀温酒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发现德里克正坐在自己客厅的沙发上。 “太子殿下。”檀温酒用毛巾擦着头发，扯出一抹玩味的笑容。“这么晚了，怎么来我房间？” 德里克安静地注视了他片刻，才道：“听说你今天去拜访了桥本将军。” “不过是和桥本将军聊聊天，喝了几杯。”檀温酒随意走到沙发边坐下。 “是么。”德里克淡淡应了一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檀大人和桥本将军的关系如此密切了。” “殿下呢？今天一天都没见到殿下，不知道殿下去了什么地方？”檀温酒笑着问。 “随便逛了逛，买了些东西。”德里克将身旁一个礼品袋放到了茶几上，目光却扫过茶几上放着的花盆，“这是给檀大人的礼物。” “多谢殿下，您真是太客气了。”檀温酒欣然接过礼物，目光却看向电视柜下方的电源插座，还故意冲德里克努努嘴。 德里克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起身告辞：“檀大人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您休息，我不打扰了。” “我送送殿下。”檀温酒也跟着起身。 德里克没有拒绝，两人相继走出房间，关上房门，然后没有停留，像是达成某种默契，同时向着驿馆的楼梯间走去。 他们一前一后，一直上到顶层天台。 德里克才转过身，看檀温酒。 檀温酒歪着头回视着他，忽然噗嗤笑出声。 “怎么样，今天去齐田大人那里，谈的如何？” 第28章 028 十个亿 夜晚天台，凉风正好。 适合抽烟。 德里克看着檀温酒在自己面前点烟，抽烟，吸烟，吐烟。很奇怪，他明明不喜欢抽烟的人，可檀温酒却是个例外。 他抽起烟来，如此好看。 “怎么，不说话？”檀温酒吞云吐雾地冲德里克扬了扬下巴。 他似乎领悟到什么，将手里夹着的烟叼在嘴里，展开双臂，“我身上可什么都没有，不信你来搜。” 德里克却没有真的搜他的身，转身走到顶楼的围栏边。檀温酒也跟过来，不过他是背靠着围栏的，姿势惬意。 “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了，不过齐田似乎还是不太相信，桥本润会和血码星人结盟。” “他信不信无所谓，怀疑的种子已经埋下，等有了合适的土壤和天气，种子自然就会发芽，生长，最后捅破天际。” 德里克侧过头来看他，“檀大人就这么确定，桑托斯会听从你的意见，放弃高佳蒂，转而与桥本润联手？” “殿下不信我的能力么？”檀温酒也侧过头，柔软的发丝被晚风吹得微微浮动，为他平添了一分少年感，“要不要赌点什么？” 德里克很少见檀温酒如此臭屁的样子，浅黑色的眼带上笑意，嘴里的拒绝却毫不犹豫，“不赌。” 檀温酒“切”了一声，“太子殿下，你身为一个男人，既不抽烟又不喝酒，还不赌，活得好生没趣。” 说完忽然意识到什么，向下面扫了一眼，目光变得不那么清白，“您该不会是……所有精力都放在这方面了吧？” 德里克抬手勾起檀温酒的下巴，迫他把眼神收回来。 “我只是不抽烟，至于不跟你赌，是因为你的赢面太大，我从来不入赢面小的赌局。” “哎呀，怎么又看好我了？”檀温酒权当这是在夸他。 德里克却道：“对桑托斯而言，只要高邦星乱起来，他就有利可图。无论谁去游说，都有很大的赢面。” 檀温酒不高兴了，这等于将他的重要性大大降低，“谁去都行，可也没见前面几个外交大臣将桥本润和血码星人撮合在一起。” “这件事难的不是撮合，而是看到这件事本身，就是你说的‘那道缝’。从这个角度来看，檀大人，您的政治才华无可取代。” 这还差不多。 檀温酒一支烟抽完，嘴里故意含了一口烟，仰起头向天空吐了两个烟圈。 “接下来高佳蒂一定会有所行动。”他看着自己吐出来的烟圈，随口说道，“她要去借钱了。” 德里克问：“你打算让她去和谁借钱？” 檀温酒笑得狡黠，“我。” 德里克挑眉，“你有钱？” 高佳蒂要借的钱，必然不会是一笔小数目。 果然，檀温酒摇了摇头。 “没有。” 指尖轻轻戳在德里克胸前，“但是你有啊，太子殿下。” 德里克僵住，眼睫低垂，看向檀温酒那只不老实的手。 这人戳的位置……还真准。 …… 德里克第二天一早，再次入宫与高佳蒂会面。高佳蒂这次放下了上一次会面时的矜持，态度明显放低了很多。 “太子殿下，我身为高邦太后，代表高邦皇室宣誓，永远效忠于蓝星，效忠于凑帝斯皇室。” 德里克回应道：“凑帝斯皇室也永远相信您，还有高邦皇室的忠诚。” 冠冕堂皇的话说完，接下来才是谈话的重点。 高佳蒂道：“诚如您所见，太子殿下，如今我们高邦皇族步履维艰，外有列强环伺，内有党争不断，皇帝年幼，我们孤儿寡母，的确是难以支撑，迫切需要宗主星的支持。” 德里克忽然走了一下神，不知怎的就想起昨晚在驿馆天台上，往天空吐烟圈的某人，轻描淡写地说：“接下来高佳蒂一定会有所行动。她要去借钱了。” 如止水的心境，忽然泛起一丝愉悦的涟漪，像一尾锦鲤跃出，给死水注入了生机。 “那么，太后想要我们如何支持你呢？”德里克面上并未显露出什么，只是淡然地问。 高佳蒂声音微微压低，显得诚恳而郑重，“我想要扩充禁卫军，所以急需一笔钱，希望宗主国能为我提供贷款。” 德里克正要开口答复，却被高佳蒂打断。 “当然了，无论是血码星，赛因克星，或是星际联盟，其实都非常想要贷款给我，毕竟是用高邦的关税作抵押，只不过他们的利息颇高，我身为太后，必须要为高邦星的未来考虑，所以只能寄希望于宗主星。” 这话说得漂亮，言外之意，如果德里克不能提供给一个让高佳蒂满意的贷款利率，她就要将关税抵押权交给其他星球，这对宗主星来说，无疑是一种沉重打击，意味着蓝星对高邦星逐步失去控制权。 “太后能够接受的利率是多少呢？”德里克不紧不慢地问。 高佳蒂微笑，优雅地竖起两根手指。 “两个点。” …… “两个点？” 通讯器视频画框里的利恩轻轻重复，笑着看檀温酒，似乎觉得他疯了。 “亲爱的宝贝，恕我提醒，这个利率，可是比现在最普通的银行存款利率还要低，十个亿，期限十年，你知道那是多少损失么？” 檀温酒坐在天台上一把废弃的扶手椅里，手里转着一把塔罗斯之吻玩，坐没坐相的，似乎完全没在意利恩在说什么。 利恩不得不咳嗽一声，企图吸引回檀温酒的注意力。 “宝贝，专心一点。” 檀温酒这才懒洋洋道：“别说这点利息了，就算是用十个亿直接换这十万驻军的控制权，难道不划算么，亲王大人？” 利恩掂量地透过屏幕看着他，片刻才思量地说：“这笔贷款数额巨大，利息又这么低，就算我同意，财务部的人也不会同意的，你知道的，财务部现在不完全受我控制。” 檀温酒等的就是这句话，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你放心，只要你这边点头，我保证，专政派那边不会使绊子。” 利恩微微眯起眼，“你和德里克……是不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檀温酒凑近了镜头，这让利恩这边的屏幕只看到他那双迷人又危险的眼睛。他半是玩笑半是威胁地说：“亲王大人，别忘了我们最早的约定，我为你做事，至于如何达成目的，您无权干涉。” 利恩知道这是又将这祖宗惹毛了，抬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好，我不问了，还不行么？不过你这是在哪里，怎么好像是室外？” 檀温酒暗自冷笑，心说不是你们一个两个都往房间里乱塞东西，老子至于顶着大太阳在这里和你视频么。 “在驿馆天台，这里风景好。”檀温酒没什么好脸，最后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亲王大人看着办吧，总之，我为促成这笔贷款，已经将你给我的两百万花出去了，要是不成，这笔钱可就打了水漂。” 利恩笑了笑，哄道：“好了，我会心疼这点钱么，贷款的事，我会提案，若是如你所说，专政派那边不施压，贷款应该很快批下来。” “好，那我就等着钱到位了。”檀温酒点点头，毫不留恋地挂断了通讯。 几分钟后，他的银行账户里进了一笔钱，两百万帝国币。 随之而来的，是利恩发来的一条信息。 【宝贝，那么急着挂断做什么，话还没说完。以后钱花完了就跟我说，怎么忍心让我的宝贝受苦。】 檀温酒扯了扯嘴角，关掉通讯器。 钱收下了，信息是一个字都没回。 …… 蓝星的中央王朝早会，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这种情况了—— 一笔针对高邦皇室的抵押贷款提案，竟然无比丝滑地通过了，不管是立宪派还是专政派，这次态度竟然空前一致，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针尖对麦芒地打起来。 除了老皇帝费加勒把自己咳嗽了个昏天暗地，议事大堂内竟然格外和谐安静，听不到一点吵闹声。 “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就这么定了吧。” 费加勒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看了眼捂嘴的手帕，上面一摊血色十分刺目。他不动声色将手帕捏进掌心，对众人挥了挥手，“若是没有其他事，今日早会就结束吧。” 作为这笔贷款的主要接管人，檀温酒自然是掌握着账户密码的，他在收到款项的当天，便掐着时间，将钱转进了池田在高邦星成立的集团账户。 池田收到账户余额变动通知时，以为自己眼花了。 十……十个亿？ 他是做梦了么？ 此时他正在集团的执行总裁办公室内看文件，等他回过神来，意识到这不是做梦，便手忙脚乱打开通讯器，准备给檀温酒挂过去。 谁知通讯器却先一步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正是“少爷”。 “喂，少爷，我我我……” “池田，开窗。” 还不等池田将舌头捋直，就听见通讯器对面传来檀温酒的声音。 池田一愣，赶紧走到窗户边，果然看到外面悬停着一架小型无人飞行器，这种飞行器通常是用来送快递的，不能载客。 此时檀温酒正吊在飞行器下面，只用一根看上去十分脆弱的安全绳连接，看得池田心脏病都要犯了。 “少爷，您，您这是……” “池田，让开。”檀温酒说。 池田赶紧从窗子旁边让开，檀温酒一个利落的悬荡，解开安全锁，穿过窗口落入室内。 第29章 029 全在上涨 檀温酒进到房间，直奔池田的电脑，打开了股票操作界面。 “看一下那十个亿的转账时间。”他的手指飞速在键盘上操作，将十个亿的钱全部转入池田的股票账户。 池田低头看了眼终端的转账记录，道：“高邦时间09点52分4秒。现在已经过去一分多钟。” 檀温酒选中了六十多支股票，以最快的速度将这十个亿投了进去，平均每支股票购入价值一百万到三百万之间的股票不等。 池田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这个时候他的手机终端里进来很多消息推送，都是同一则新闻通稿，报道高邦皇室向蓝星借款十亿帝国币。 十亿…… 池田看了看新闻，再抬头看向办公桌前忙活的檀温酒，这眼神逐渐失焦。 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这可是挪用公款啊！还是用来买股票，这要是赔进去被人发现，少爷的余生还不得牢底坐穿？！ “少爷，您，您了解过这些股票的走势么？不然，不然还是先少投点？”池田颤巍巍地小声说，似乎生怕声音太大，那些钱就给震没了。 檀温酒看起来却十分气定神闲，甚至还有精力在椅子里伸了个懒腰，像只刚睡醒的猫 “池田，给我倒杯喝的吧，这一路从高邦的中央区飞过来，我快渴死了。” 池田走到饮水机旁，正准备随便给檀温酒倒一杯水，又听檀温酒道：“葡萄柚柠檬茶，加冰，谢谢。” 池田：“……” 池田心说，少爷您还真是有心情啊，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挑口味！ 不过池田还是恭恭敬敬地走到办公室另一边的调酒柜，里面几乎冷藏了各式各样的软饮果汁和酒水，大部分都是檀温酒喜欢的。他飞快调了一杯葡萄柚柠檬茶，低头看了眼时间。 距离星际联邦股票开盘还有一分钟，很显然，少爷是专门卡着这个时间点出现的。 一旦开盘，股票价格瞬息万变，十个亿可能眨眼间凭空蒸发！ 檀温酒喝了一口饮料，惬意地眯起眼睛，称赞道：“唔，还是你调的葡萄柚柠檬茶最好喝。” 池田矜持地道过谢，眼珠子却死死盯着光屏屏幕，瞄着股票操作界面右下角的开盘倒计时。 十——九——八——七—— 倒计时结束的一瞬，池田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只见檀温酒买入的那六十多支股票立刻开始了涨跌，其中有一支跌幅最大，即便有十几支股票长势不错，也难以拉平总体的损失。 眼看着收益数字变成了绿色的负数，而且数值在不断加大，池田发出了痛苦的呻吟，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随着滴滴两声，办公室桌对面降下一张软体LED高清大屏，吓了檀温酒一跳。 池田睁开眼，想起来自己每天定时收看的早间新闻，正准备操作人工智能将屏幕关掉，却被檀温酒阻拦。 “没事，就这样开着吧，刚好我也看看新闻。”檀温酒喝着柠檬茶，竟当真专心看起了早间新闻。 屏幕里的主持人准时出现在演播厅，第一条播报的新闻是一则刚刚发生的恶性案件—— 星际联邦的保险业巨头通利泽公司遗失了一幅委托人油画，据说该幅画是蓝星上古时代的古画真迹，价值数百亿帝国币，这幅画的遗失，意味着通利泽公司即将面临巨额赔偿，这将对原本就效益不景气的通利泽构成致命打击。 池田渐渐被新闻分了神，总觉得这通利泽似乎和少爷今天购买的股票有点关系，再仔细将目光投向股票大盘，才发现，原来那支跌得最狠的股票，正是通利泽最大的对手盈飞保险公司！ 随着通利泽遗失油画案的曝光，盈飞保险原本正在下跌的股票渐渐开始止损，接着以极快的速度回弹，几乎不到半分钟，便将檀温酒整体的股票收益从负数拉回了正数！ “涨了！涨了涨了！少爷，盈飞涨了！”眼看着盈飞的股票价格不断攀升，池田激动地叫起来。 这时关于通利泽的新闻已经播报完毕，又开始陆续播报整个星际宇宙各处的重大新闻，这其中有运货飞船遇到事故的，也有某农业为主的星球受恒星光子影响作物大幅减产的。 最后一条新闻，以赛因克星最近爆发某流行病毒为结尾。赛因克星的外交部发言人，甚至指出这场流行病是蓝星背后人为操作，遭到蓝星发言人的强烈抗议。 将所有新闻都看完，池田总有一种诡异感，但又说不出来诡异的点是什么，直到注意力再度转移回股票大盘，他才后知后觉发现了端倪。 少爷今日购入的所有股票，似乎或多或少都跟今天的新闻有些关系。比如赛因克星最近的流行病，某中型制药公司刚好研发出了专门针对这种虫族流行病的疫苗，而这家公司的股票，少爷入了三百万，截止到新闻播报完毕，这支股票的价格已经翻了三倍。 再比如，某蓝星运输公司的巨型运货飞船，其背后控股方正是蓝星皇室，疑似遭到了自由党人的劫持，而檀温酒刚好向券商买入了这家公司价值两百万的股票，并且直接平价卖出。此时这些股票市值已经跌了将近三成，等收盘前檀温酒低价收回市面上的股票返还券商，就等于净赚了三成。 更何况运输公司的股票还在持续下降，最后的收益也许不只是三成。 待池田将每一支股票盘完，再扫一眼股票总收益那里的数字，不禁愣住，原来就在这半个多小时内，檀温酒的股票收益已经将近七个亿了…… 全在上涨，他买入的六十多支股票……居然！全在！上涨！！ 池田不禁吞了一口口水，小声道：“少爷，盈飞的股票现在涨势最猛，怎么不将其他股票抛掉，全部砸盈飞？” 檀温酒瞥了池田一眼，有些责备道：“人嘛，不能太贪心的哦。” 又过了二十分钟，檀温酒的股票收益已经到了将近九个亿，池田看得血脉喷张，心说只要再等几分钟，收益到达十个亿是板上钉钉的事，到时候他们不就有资格申请成立私人银行了么！ 可是檀温酒却在这时全部清仓，将十亿本金重新转移回蓝星政府的贷款账户，而剩下的八个多亿，提到了池田成立的集团账户上。 操作完这一切，刚好在10点53分49秒，还有十几秒钟，距离檀温酒将那十个亿挪出来就满一个小时了。 池田不解：“少爷，为什么不再多等一会儿？” “虽然我掌握着政府贷款的账户和密码，但是监控账户自动安全扫描每隔一小时就会启动一次，再等一会儿，等来的可就是我的逮捕令了。”檀温酒冲池田俏皮地眨了眨眼。 “你不是买了两栋不动产么，将它们全部抵押出去，应该也够一个多亿乐，完全能凑够十个亿，可以开始申请流程了。” “凑倒是凑得够……只是少爷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成立银行呀？” 既然少爷有这样的炒股天赋，那不是闭着眼睛赚钱？做点什么不好？ 然而池田根本等不到答案了，等他再次抬起头，发现檀温酒已经重新从窗口跳了出去，又吊着那架小型运货飞行器离开了。 池田：“……” 少爷的心思，总归是很难猜的。 池田叹了口气，又重新振作起来，开始投身于银行设立申请的筹备中。 …… 在如今这个时代，几乎很难掩盖一个人的行踪。和任何其他星球一样，高邦星的所有载人飞行器或是出租车，都是数据联网的，即便特权阶层，拥有秘密通道，也有权力更高的人调取你的信息数据。 所以檀温酒为了掩人耳目，好不容易想到了这个绝妙的方法，从驿馆点了个外卖，扣留了一架小型飞行器，将自己当个外卖一样吊了上去，借此来到池田的办公大楼。 高邦星的天空每天足有十几万架这样的小型飞行器来往穿梭，干的无非都是送快递送外卖的活，绝对不会有哪个正常人会想到，能有大聪明用这玩意儿当交通工具。 檀温酒之前调查过，特意顺着监控死角飞到驿馆附近一座破旧小楼的顶层，这才让飞行器降落。 将飞行器上所有数据清空之后，檀温酒将其放飞，然后哼着小曲走向天台楼梯口。 虽然是白天，外面阳光明媚，但因为楼房破旧低矮，楼梯通道内依旧昏暗无光，看起来阴森森的。 不过这并没有影响檀温酒的好心情，他依然哼着小曲，脚步轻盈利落地往楼下走，在三层的消防通道内，有他之前换下来的衣服，他要在这里重新将身上的作训服换掉。 打开藏衣服的废旧纸箱，里面是空的。 檀温酒心头一凛，身体几乎是先于大脑做出反应，直接飞起一记回旋踢，却被一只手抓住脚踝。 “檀大人真是好身手。” 蓝星皇太子看着一身黑色作训服的外交大臣，冷冷淡淡地开口道。 本章内容来自一个被套牢的老股民的白日梦π_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029 全在上涨 第30章 030 沆瀣一气 见来人是德里克，檀温酒反而不紧张了，他将脚挣了挣，没挣开，轻笑一声，“你怎么跟狗一样，我走哪里你跟到哪里？” 面对如此不客气的羞辱，德里克也不恼怒，依旧保持礼貌风度。 “用送外卖的运输机代步，也亏你想得出来。” “怎么，下次要一起体验一下么？”檀温酒懒洋洋地说。 德里克终于松开手，放开了檀温酒。可檀温酒却不老实，作训服里随手掏出一个注射针头就要往德里克脖颈上扎。 然而基因改造人终究是基因改造人，德里克虽然平日看起来文质彬彬，S级的体能参数却不只是一个数据，檀温酒再次被制住。 德里克将檀温酒压在了墙壁上，扫了眼掉落在地的针头，声音有些冷：“想杀我？” 檀温酒眼神无辜地摇头，“没有哦，这药剂只会破坏大脑海马体神经，会让你失去短期记忆，我们现在是盟友，我怎么可能对你下杀手嘛。” 德里克很当真地点了点头，“看来我还要感谢檀大人的不杀之恩。” 檀温酒有一说一，“太子殿下谦虚了，本来我也没打算得手，就想试试看，传说中的S体能是个什么水平。” 德里克没有再继续跟檀温酒贫下去，直视着他的眼，问：“去见什么人？” “男人。” “谁？” 檀温酒没正经地笑起来，“那可不能跟你说，我怕你吃醋。” 德里克安静地看了他片刻，不紧不慢地开始叙述：“十个亿的贷款账户，每隔一个小时就会启动一次自动监控扫描，所以你动了这笔钱，就需要在一个小时之内将钱转回来。十个亿，一个小时，可以做很多事。” 檀温酒没有接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盯着德里克看。 阳光从楼道内狭小逼仄的窗口倾斜进来，照亮空气中的浮沉，也映出他们彼此交错的影，在陈旧破败的水泥阶梯上交`合折叠。 德里克抬起手腕看了眼终端上的时间，“乔瓦尼说你今天没有用驿馆的早餐，大概在九点左右叫了个外卖，现在是十一点五十分，如果扣除一个小时你用来操作的时间，推测你大概是去了一个距离这里五十分钟行程的地方。让我想想……” 说到这里，檀温酒脸上的笑意淡了。 德里克反而轻轻勾起唇角，“高邦星的九点五十几分，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星际联邦股市开盘的时间，你想利用那十个亿在股市捞一笔，可为什么一定要亲自去？你应该有一个可以替你操作一切的人，可你还是选择了亲自前往，以一种冒险的方式。为什么？” 说到最后，德里克的声音很轻很低，近乎耳语。 “是因为……你有能够操纵股市的内幕消息，怕远程指挥，会在网络上留下痕迹，被智能体监控到，对么？” 檀温酒脸上的笑意终于褪得干净，幽黑眼眸沉得似两口深潭，连窗缝漏进的阳光都照不进底，只把那点仅剩的暖意，全吞进了眼底的黑里。 “德里克殿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和男人约个会，不想**曝光而已。” “从这里向外辐射五十分钟行程范围内，想要排查出和檀大人有关的可疑人员，是十分容易的。那个专门替你打理生意的助手，是叫池田吧？我购买黑巢的时候，似乎看到过他的身份信息。” 檀温酒掀起眼皮，了然地笑了笑，“原来殿下购买黑巢，是在这里等着我呢。” 感受到檀温酒目光中的冷意，德里克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将人放开，向后退了半步。 “你有专门的黑客帮你抹除转账记录，但只要想查，就一定能查出来，檀大人总不会是想要费尽周折弄到手的钱，竹篮打水吧？” “你到底想做什么。”檀温酒不耐烦了，也不再装傻。 他想摸烟，却想起来作训服的口袋里没有烟。 德里克从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是檀温酒常抽的牌子。 向来不碰烟的修长手指打开烟盒，从里面取出一支烟，递向檀温酒。 檀温酒垂眸看了一眼，带着丝意外看向德里克。 德里克又往前递了一下，下巴微抬，示意檀温酒接烟。 檀温酒没动。 德里克便直接将烟蒂塞进他嘴里，无意中触碰到那两片柔软的嘴唇，像被轻轻吻过。 “只有烟？”檀温酒叼着烟看德里克，带着几分嘲弄问，漆黑的眼却重染笑意。 德里克又拿出打火机，替檀温酒将烟点燃。 檀温酒终于抬手，将烟轻轻吸了一口，带着几分破罐子破摔：“说吧，你想要什么。太子殿下不辞辛劳亲自来这里捉人，总不会是想将我绳之以法吧？” 德里克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二层三层之间，从没了扶手的楼梯栏杆上摘下一个纸袋。 那是檀温酒换下来的衣服。 “之前怎么没看出来，原来太子殿下还有偷人衣服的癖好。”檀温酒接过纸袋，没好气地说。 德里克似乎也想活跃一下气氛，道：“听说过牛郎和织女的故事么，这是蓝星上古东八区流传的一个神话传说。” “没有，听名字就不是很感兴趣。” 德里克却没有被这盆冷水浇灭讲故事的热情，“织女是天上的仙女，一次在河里洗澡被牛郎看见，牛郎拿了她的衣服。” “后来呢？”檀温酒一支烟抽完，当着德里克的面，将作训服的上衣脱掉，露出赤条条的上身，白的亮眼。“那织女将牛郎宰了？” 德里克没有防备，入了满眼春色，愣了几秒，见檀温酒又开始旁若无人地脱裤子，他十分绅士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后来织女嫁给了牛郎。” 檀温酒嗤笑一声，“这什么狗屁故事，男的耍流氓，女的还嫁给他。” 德里克沉默片刻，才淡淡开口：“只是听你提起偷衣服，忽然想起来的故事罢了，你不喜欢就当我没讲过。” 檀温酒心说这人有意思，非得找个由头，让他骂他一顿。 “最后的结局呢？总不能像那什么白雪公主灰姑娘的故事一样，两人幸福生活在一起了吧。” “没有，织女后来回到了天上，牛郎带着孩子苦苦追逐，最后感动了上天，命喜鹊搭桥，让他们两个每年见上一次。” 德里克能感觉到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是檀温酒在重新穿上衣服，可等他将这个故事的结局讲完，身后的声音没有了，转而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顶在了他的后心。 “太子殿下，难道你不知道，将自己的后背留给敌人，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么？”檀温酒手中握着一把枪，枪口抵在德里克的要害，只要他轻轻扣动扳机，就可以轻易射穿对方的心脏。 “我们是敌人么？” 德里克慢慢转过身，檀温酒的枪口随着滑动到他正面胸口。 “我能感觉到，你现在并不想杀我。”德里克说。 “呦，我险些忘了，殿下的特殊能力是情绪感知呢。”檀温酒说得阴阳怪气。 “我知道你挪用了那十个亿，却不想揭穿你，说明我们还可以继续做盟友。” “那可不一定。”檀温酒撇撇嘴，“还要看太子殿下能不能猜到我想要干什么，这是我们再次合作的入场券。” “十个亿，这是你替高佳蒂开出的贷款数额，虽然这不一定是你能从股市里捞到的钱，但这个数字一定有特别的含义。” 德里克握住枪管，慢慢将檀温酒的枪拨开。 “你要成立一家银行，截断蓝星政府的贷款。” 檀温酒笑了，不再反抗，顺势将枪收了起来，带着几分赞赏说道：“真不愧是太子殿下，那么，你要阻拦我么？” “不。” 檀温酒并不意外，“我猜也是，不然你也不会跟我废这么多话。说吧，你要什么？” 德里克回答得干脆：“以后高佳蒂的贷款收益，我要一半。” 檀温酒瞪大眼睛，“你疯了吧，狮子大开口么，你出什么力了你就要一半？” 刚刚檀温酒被人压在墙上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大的反应，这让他看起来像个视财如命的守财奴。 德里克被他的表情逗笑了，“你就那么确定能顺利截断这笔贷款？” 这个檀温酒还真不确定，但不是有句古话么，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能截胡贷款固然示好，就算失败了，他也没什么损失。 “有我在，我保证你能成功，这还不行么？” 檀温酒心里的算盘打得飞起，片刻后，冲德里克露出一个友善又真诚的微笑，“行啊，怎么不行。” 自此，两人算是沆瀣一气，又结成了新的利益共同体。 他们从小楼里走出来，又重新站在见得光的地方。 檀温酒百思不得其解，“你一个皇太子，怎么会从自家截胡？” 德里克回答得直白，“从政府过的钱，又不会流进我的个人账户，相比之下，能拿到五成的利益，这笔生意还是更划算的。” 檀温酒皱眉，“你一个皇太子，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同样的问题德里克反问回去，“你一个蓝星的外交大臣，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两人对视，有那么一瞬，竟是达成了某种默契，最后谁也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030 沆瀣一气 第31章 031 谎言即艺术 檀温酒回到驿馆的时候，乔瓦尼正在驿馆大门口守着，很大一只蹲在那里，嘴里还叼了个棒棒糖，像只百无聊赖的大型犬。 他一看到檀温酒，飞快将棒棒糖从嘴里拔出来，站起身，一脸严肃：“檀大人，您去了哪里……” 然而还没等乔瓦尼把这句话说完，他就卡住了，因为看到了刚从转角出来的德里克。 “殿，殿下？”乔瓦尼似乎对两人同时出现感到十分错愕。 檀温酒回头瞥了德里克一眼，笑吟吟道：“哦，我吃好了早餐出来散步，刚好碰到了你们殿下呢，于是我们就……嗯，一起散了个步。是吧，德里克殿下？” 在乔瓦尼看不到的角度，檀温酒冲德里克做了个鬼脸。 他自以为是在做鬼脸，可德里克的目光却在他刚刚吐过舌头的嘴唇上停留了一瞬，那两片粉红色的唇才刚刚被润湿，阳光下泛着微弱的光泽。 他再次想起了沈家晚宴的那块草莓蛋糕。 后知后觉，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再吃草莓蛋糕了。 “可是檀大人，您究竟是怎么离开的？我们所有人都没看到您走出驿馆大门……”乔瓦尼一根筋地继续追问。 这已经算是他职业生涯的最大黑点了，殿下让他盯人，他居然把人给盯丢了！ “这不重要了，乔瓦尼。” 德里克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终止了某只寻回警犬尽职尽责的工作状态。 乔瓦尼脸上出现了一瞬的茫然，不解地看向德里克。 德里克又重申一遍：“不重要了。” “哦，哦哦，好的，殿下。” 檀温酒轻轻拍了一下乔瓦尼的肩膀，撇下两人率先走进了驿馆。 德里克看了眼乔瓦尼被檀温酒拍过的地方，也没再说什么，跟着檀温酒走进驿馆。 乔瓦尼觉得殿下最后看自己那一眼，看着怪瘆人的，他抖了抖身体，只觉得肩膀沉甸甸的。 作为贴身护卫，乔瓦尼自然也要跟在这个主子身后，有了前车之鉴，这回他将自己当成个哑巴，默默跟着，直到—— “檀大人，那是我的房间。” 乔瓦尼看到檀温酒径直往自己房间走，吓了一跳，赶紧出声提醒。 谁知道檀温酒回头看了他一眼，笑得很是意味深长：“我就是要进您的房间呢，乔瓦尼副队长。” 乔瓦尼：“……” 乔瓦尼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德里克，像只走在路上被人调戏揩油的大狗狗，委屈看向主人求撑腰做主。 德里克却只是歪了歪头，示意乔瓦尼上前开门。 乔瓦尼：“……” 乔瓦尼嘴巴抿得紧紧的，过来用虹膜识别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多谢了，乔瓦尼副队长。”檀温酒愉悦地冲乔瓦尼眨了眨眼，然后就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 这已经足够让乔瓦尼目瞪口呆了，然而更然乔瓦尼瞠目结舌的是，德里克殿下居然也跟着檀温酒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两人还当着他这个房主的面，将门关上。 乔瓦尼：“……” …… 檀温酒和德里克将房门关上后，谁也没有说话，两人分别拿出检测仪器，扫描室内有没有监听监视录像设备。 他们将每一个角落逐一排查过，确认房间是安全的，才总算放松了些。 “乔瓦尼做事还是稳妥的，我们入住之前，他已经带人将高邦皇室布在驿馆内的所有监控设备清空。”德里克说。 檀温酒坐在沙发上，冲德里克扬了扬下巴，“那有什么用呢，你我房间里的，来自家里的那些‘脏东西’，可是一个都不少啊。”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乔瓦尼将你房间内玫瑰亲王的设备清理掉。”德里克在吧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我谢谢你，但是不必。相比之下，我更希望你将我房间里来自陛下的关爱清理掉。”檀温酒冲德里克勾了勾手，示意他也给自己倒一杯水。 在整个银河宇宙，敢像这样使唤德里克的，还没有第二个人。 德里克直接用自己喝水的杯子倒了杯水，过来递给檀温酒。他特意将自己没喝过的那边朝向他。 檀温酒接过杯子，瞥了眼上面的水痕，又笑着看向德里克，故意将杯子转了半圈，对准德里克喝过的地方喝了一口。 德里克的唇角不经意地轻勾了一下。 “再过些日子吧。”他对檀温酒说，“找个契机，将我们房间里的设备全都清干净。” 有的时候就是这样讽刺，他们可以将外人伸过来的试探触角轻易斩断，却对自己人的“眼睛”和“耳朵”没有办法。此次高邦之行，无论是德里克还是檀温酒，都密切处于蓝星专政派和立宪派的监视之中， 他们都知道，可他们只能装作毫不知情。从某种意义上，两个人也算是同病相怜。 檀温酒起身将水杯放到吧台，回来时靠近德里克，凑到他耳边低声调侃：“你父皇知道你这样防着他么？故意绕过他，跟我私会？” 德里克侧过头，垂眸盯着檀温酒那双狡黠的眼，“玫瑰亲王知道你绕过他，跟我私会么？” 檀温酒挑了挑眉，“我和玫瑰亲王……可没有血缘关系，我替他做事，他防着我，也是人之常情。你就不一样了，你是陛下唯一的儿子，他难道还不信任你么？” 其实这一点檀温酒一直不能理解，老皇帝费加勒病重，这辈子也不可能再有其他继承人，德里克是他的希望，是他生命的延续，无论是从政治上还是基因上。按理说他应该对德里克非常放心，可他居然还在自己儿子的身边安插眼线，甚至在他房间内安装监控设备，檀温酒刚获取这一信息的时候，可以说是非常震惊的。 唯一能解释这一切的，就是德里克身上存在某种不可控因素。 这和他的基因缺陷有关么？ 凑帝斯皇族的特殊能力多和精神有关，基因缺陷症状也往往和精神相关，难道这位皇太子殿下会有间歇性发疯的症状？ 檀温酒一时间脑洞大开，看德里克看得入了神。 “父亲对儿子总是不放心的。”德里克的回答打断了檀温酒的思绪，“而且我与父皇的政治理念，也并非完全一致。” 檀温酒来了兴致，“哦？那么殿下的政治理念是什么？” 德里克这次却没有回答，他只是低头看了眼时间，对檀温酒道：“我们已经进入这个房间十分钟了，檀大人，是不是该进入正题？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檀温酒也知道，以两个人如今的交情，德里克不会轻易将自己和老皇帝的政治分歧透露给他，于是也就不再追问。 眼下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高佳蒂向你求援，只是被迫，她最想合作的对象当然还是血码星人。能让她甘愿放弃与蓝星政府签约的，也只有血码星人。所以我成立的私人银行，需要套一个外壳。” “你要物色一个血码星人做你的银行代表？”德里克立刻会意。 “怎么样？有合适的人选么？”檀温酒问。 “找个血码星人很容易，但是想找个值得信任的，不太容易。”德里克如实道。 檀温酒笑起来，像是眉眼荡开秋水，看得人心里也泛起了涟漪。 明显是肚子里转着什么坏主意呢。 德里克在一旁冷眼旁观，就等着他露出尾巴。 果然，只见檀温酒向房门处瞥了一眼，“我记得乔瓦尼副队长，是血码星混血吧？” 德里克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乔瓦尼长得可不像血码星人。” 檀温酒表示认同，“没错，他像他的父亲多一点，但是据我所知，他还有个姐姐。” 德里克顿时明白檀温酒打的什么主意了，“你确定乔瓦尼会同意么？他最讨厌被人提起他的混血身份。” “这不是有太子殿下么。”檀温酒说。他还有后半句憋在心里，没有当场说出来：不然你以为五成收益是白拿的么。 接下来两人又对后面的计划细节进行逐一敲定，不知不觉半个小时就过去了。 檀温酒将要出门的时候，想到乔瓦尼可能还在门口守着，忽然回头对德里克说：“我们进来这么久，该如何解释？” 按照两人的商量，这个计划暂时是要对外保密的，包括他们身边的人。 德里克道：“乔瓦尼十分忠诚，不告诉他的事，就算他心中有疑问，也不会妄加揣测。” “那怎么能行呢，谎言即艺术，你这样粗暴，可不符合我对艺术品的审美追求。” 德里克微微皱眉，“那你想怎么样？” 檀温酒睨着德里克笑，缓缓退后着走到门边，背靠上去，发出了一声难耐的呻`吟。 德里克：“……” …… 乔瓦尼一肚子的问号，不知道这个外交大臣非要拉着他家太子殿下，占着他的房间做什么。 驿馆的房间隔音效果都很不错，除非故意大喊大叫，否则正常说话外面是一点都听不见的。 就这样在外面守了很久，乔瓦尼都要困得睡着了，忽然听见房门“咚”的发出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人撞上了门板，把他整个人吓得一精神。 “殿下！檀大人！” 乔瓦尼第一时间警戒起来，手覆在腰间的配枪上，就打算破门而入。 可是下一秒，他就听见了一个引人遐想的声音，既痛苦又欢愉，像是苦苦压抑之后，又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间哼吟出来。 是那位檀大人发出来的， 乔瓦尼瞬间石化，他虽然未经人事，还是个小雏鸡，可也是跟随各路长官进出过风月场所的，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么？ 几乎用不了一秒钟，他就明白里面的人在干什么。 紧接着门板另一侧又传来一下下的撞击声，十分富有节律感。 而此时此刻，一门之隔的另一边，檀温酒用胳膊肘一下一下敲着门，又是喘又是叫。 德里克抱着双臂站在他面前，无奈地看着他表演。 檀温酒用口型问：怎么样，像么？ 德里克：“……” 门外的乔瓦尼此时和德里克一样无语。 就不能……去卧室么？ 乔瓦尼颇有些悲愤地想，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这是他的房间啊！ 那还是……算了吧…… 就这样足足又过了半个小时，撞击声终于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檀温酒的咒骂和笑声，隐隐约约也能听见皇太子殿下的声音，不过听不清在说什么，只从檀温酒的反应来看，两人似乎是在……事后调`情？ 乔瓦尼默默往远离门口的方向移动了两步，直到听不见里面的任何声音。 …… 当檀温酒终于将房门打开的时候，看到的是乔瓦尼副队长一张憋蓝的脸。 他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大笑出声了。 “咦？乔瓦尼，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是不舒服么？”檀温酒一边系衬衫扣子一边问。 德里克这时也从里面出来，正在整理腰带。 “没有，檀大人，我很好。”乔瓦尼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庄严而肃穆。 “不好意思，刚刚情急，借用了一下你的房间，不过你放心，我们并没有将你的东西弄乱。”乔瓦尼的反应太过有趣，以至于檀温酒调`戏上瘾。 果然，乔瓦尼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更蓝了。 真不愧是有一半的血码星人血统啊。 “好了。”德里克看不下去檀温酒一直打趣乔瓦尼，将一只手轻轻按在檀温酒肩膀上，用眼神示意他适可而止。 檀温酒总算是放过了乔瓦尼。 德里克对乔瓦尼说：“我下午要去皇宫与高佳蒂太后会面，你继续留在檀大人身边，务必保护好他。” “……是。” 德里克走到驿馆大门口，发现乔瓦尼竟然还跟在他身后。 “怎么了，乔瓦尼，有什么事？” 乔瓦尼一脸纠结，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又顾及着主从关系，不敢多言。 “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吧。”德里克淡淡道。 乔瓦尼把心一横，“殿下，您务必要克制一下！不能……不能太过沉溺于美色。” “哦？” 德里克轻轻的一声，让乔瓦尼心肝颤了颤。 “你觉得我沉溺于美色？” 反正说都说了，乔瓦尼干脆说个痛快：“早就听说这位檀大人手段了得，在蓝星权贵圈里就是有名的交际花，殿下可千万不要被他迷惑了，忘记我们此来高邦星的初心，陛下可是对您寄予厚望的！。” “你是在质疑我么？觉得我已经色令智昏？” “属下不敢！” “放心，乔瓦尼。”德里克见乔瓦尼过于诚惶诚恐，出声安抚，“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你只要按照我的吩咐做事就好。” “是！属下明白！” 大概是太子殿下的表情过于冷漠镇定，乔瓦尼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太子殿下怎么可能真的对那样一个货色动真格的呢？就算两人……那什么了，想必也只是逢场作戏的，更有可能，是殿下在反向诱惑！ 没错，就是这样，是他多虑了！ 然而接下来，德里克的一句话，又将乔瓦尼一颗心锤进谷底。 “檀大人对我来说非常重要，你不仅要在我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保护好他，如果他对你提出什么要求，也要尽可能的满足。” 乔瓦尼：“……” 直到坐进车里，德里克还不忘降下车窗，对乔瓦尼重复：“记住，是任何要求。” 任何要求…… 能是什么要求，值得殿下如此强调。 乔瓦尼脑子里忽然想起来高邦星之前，听见的有关檀温酒的那些传闻。什么欲`求不`满，天性放`荡，一个晚上十个男人都填不饱…… 他突然瞳孔地震。 不会吧不会吧，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乔瓦尼副队长，德里克殿下最大的毒唯，每天都恨不得对着檀温酒的肖像扎小人：让你勾引殿下！让你把殿下从事业批变成了恋爱脑！我恨你我恨你！ 等你变成cp粉的那天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031 谎言即艺术 第32章 032 毁灭吧 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乔瓦尼重新回到驿馆。 他巴不得今天一整天都不要接收到来自于某位外交大臣的召唤。 然而事与愿违，他才刚刚走到驿馆内，通讯器就收到了来自于檀温酒的语音信息—— “乔瓦尼副队长，请来我房间一趟。” 乔瓦尼：“……” 他可以装作看不见么。 “好的，檀大人。”乔瓦尼谨记德里克殿下的命令，不情不愿地回复道。 檀温酒阅人无数，像是乔瓦尼这样心思简单的人，他一眼就可以看穿，在他面前，乔瓦尼几乎自带弹幕。 想到这人平时对自己一脸冷酷排斥的态度，檀温酒玩心大起，准备趁着德里克不在，再好好“欺负”他一下。 “檀大人，您找我？”乔瓦尼敲了敲门，走进属于檀温酒的套房。 檀温酒坐在办公台后的转椅中，见乔瓦尼进来，懒洋洋地转动转椅，正面朝他。 “德里克殿下走了么？”他问。 “走了。” “很好。”檀温酒忽然轻笑一声。 乔瓦尼被他这一笑吓得心脏抖了抖，表情还要保持严肃，几乎快要绷不住。 “乔瓦尼，你过来。”檀温酒冲他招了招手。 乔瓦尼僵硬着身体走到檀温酒面前，站定。 人都是慕强的生物，自从十年前血码星人战胜蓝星，蓝星就特别流行银白色的发色，满大街都是那种模仿血码星人发色的染色。不过乔瓦尼得天独厚，根本不需要染发，就是当下最时髦的样子。 “你的头发颜色很漂亮，乔瓦尼副队长。”檀温酒声音温柔。 乔瓦尼：“……” 他站得笔直，一动不动，脚趾却疯狂抠地。 “你坐下，我有点事想和你聊聊。”檀温酒又说。 乔瓦尼目光扫了一圈，除了稍远的沙发，这办公桌旁并没有其他的位置供人坐下。 “坐，坐哪里？”不知道怎么的，乔瓦尼脑子一抽，脱口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 檀温酒歪头看着他，缓缓笑了，一手拍在自己的大腿上，正要开口，却被乔瓦尼惊恐打断。 “我，我还是站着说话吧，檀大人！” 说着，还往后退了一步，目光下意识往檀温酒的大腿上扫了一眼，好像那是什么洪水猛兽。 “这样啊……那就请便吧。” 檀温酒似乎妥协，目光却还是牢牢盯在乔瓦尼身上，从上到下，再由下至上。 乔瓦尼感觉自己被“凝视”了！！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乔瓦尼副队长，你的外形相当不错，身材好，气质佳，五官标致，尤其是嘴唇的形状，十分性感。所以我想……” “檀大人！请您自重！！”乔瓦尼再次变成了蓝精灵，忽然忍无可忍地高声打断。 檀温酒一脸无辜茫然地眨眨眼，“嗯？” 乔瓦尼义正言辞道：“很抱歉，我是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和您做那种事的！” 檀温酒彻底愣住，“唔……你说哪种事？” 乔瓦尼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声音低了下去，也不敢再看檀温酒，“就是，就是您和，您和殿下做的那种事……” 檀温酒足足沉默了几秒钟，忽然爆笑出声，“哎呀，你看，你看这事儿闹的……谁跟你说我要跟你那个了？” 乔瓦尼猛地抬眼，一瞬间眼中闪过无措，“您刚刚，您刚刚……” 檀温酒笑出了眼泪，一边抽纸巾擦拭一边说：“哎，你这人，倒是听我把话说完。我的意思是，夸你好看，夸你身材好，所以我想啊，你那个和你一样有一半血码星血统的姐姐，应该也是很好看的吧。” 乔瓦尼：“…………………………” 毁灭！世界毁灭吧！ 乔瓦尼此刻只想高邦星突然天塌地陷，然后他找个地表最大裂缝，将自己埋进去。 接下来的对话中，乔瓦尼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半恍惚的状态，无论檀温酒说什么，只知道机械地点头，嘴里冒出诸如“好的”“是的”“明白”之类的应声词。 “……我也是从殿下那里听说的，你那位姐姐是个优秀的演员，我这边刚好有朋友投资了一个小项目，想请她出演女一号……” “……现在在哪里，你能联系得上她么？我想尽快跟她见上一面……” “……可能需要对她进行一段时间的封闭式训练，如果她有所顾虑，到时候希望乔瓦尼副队长帮我劝说一下……” 乔瓦尼离开檀温酒的房间后，缓了好久才回过神，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究竟答应了檀温酒什么。 他有个一母同胞的姐姐，比他大两岁，多年混迹于娱乐圈却还是个糊逼小透明，只能在片场给人跑龙套。 他本就不赞成姐姐从事这种职业，更何况他的亲姐姐，与他不同，更像他们的血码星人母亲。母亲很早就去世了，他和姐姐跟着父亲在蓝星长大，无论是从精神还是生理，乔瓦尼都更认同自己是个蓝星人。可是姐姐不一样，不仅整天顶着一张血码星人的脸四处抛头露面，还梦想着要做大明星，这让乔瓦尼觉得十分丢脸。 自从血码星人对蓝星发起战争，并且还战胜了，乔瓦尼对自己身上的另一半血统就更加厌恶，更不希望姐姐成为公众人物。姐姐觉得他不可理喻，姐弟两人因此闹了很大的矛盾，三年前就分道扬镳，不再联系了。 可是如今倒好，他不仅要低下头主动联系姐姐，还要跟姐姐说：嗨，姐，我给你找了个投资人，他点名要让你出演女一号诶！ 乔瓦尼点开通讯器上的联系人名单，指尖停留在写有维多利亚名字的联系人上，犹豫很久才点了下去。 系统弹出提示：该联系人已经将您拉入黑名单，您暂时无法联络。 乔瓦尼：“……” 操！ 乔瓦尼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然还是跟檀大人说，他联系不到他姐好了…… 可是只要一想到要再次面对那张脸，想起自己刚刚在那个房间里犯的蠢，乔瓦尼更想死了。 可恶，高邦星为什么还不爆炸啊？！ …… 德里克抵达高邦皇宫，接到了来自于檀温酒的语音通话。 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在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刻，他的唇角先于大脑做出反应，向上弯起浅浅的弧度。 “喂？” “他答应了，愿意帮我联系他姐。”对面传来檀温酒懒洋洋的声音。 德里克有些意外，“这么顺利？” 即便有了他的吩咐，以他对乔瓦尼的了解，只怕也不会轻易向他那位姐姐低头。 “我倒要问问殿下呢，你究竟和这位副队长说了什么？”檀温酒问。 德里克如实道：“无论你提出什么要求，都要尽量满足你。” “原来是这样。”檀温酒声音里透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怎么了？”德里克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 “没什么，就是感觉，乔瓦尼副队长恐怕相当一段时间都不想再看到我了。”檀温酒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竟然轻笑出声。 德里克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情绪，这种檀温酒和除他之外的第三人享有一个秘密的感觉，让他非常在意。 “高佳蒂那边，你已经下好饵了么？”檀温酒转移了话题，这才是此次通话他真正在意的事。“你是怎么让她觉得，血码星人想要重新同她合作？” “放心，已经安排好了，会有人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她。”德里克此时已经行至皇宫门口，里面有人出来接引，“我到了，回去再说。” 德里克挂断通讯器后，对着来人点了点头。这人是高佳蒂身边的心腹侍从，前面几次会面，也都是这人出来接引的。 不过此时，这侍从身边还站了一个人，褐色头发，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很年轻的样子，正是高邦星的情报处处长吴冽。 “吴大人，在下就送到这里了。”侍从态度恭敬地向吴冽行礼。 吴冽点了点头，又很客气地向德里克躬身行了一礼：“德里克殿下。” 德里克淡淡回应了一下。 吴冽离开，德里克随着侍从向皇宫内走，两人擦肩而过，甚至都没有什么目光接触，完全不熟悉的样子。 …… 檀温酒在驿馆中给利恩发了一条信息。 【德里克在高佳蒂身边似乎有一个眼线，应该很受器重，你知道是谁么？】 片刻后，对面发来了回复。 【不知道，他居然能在高佳蒂那个女人身边安插眼线？消息属实么？】 檀温酒很无语，不过既然利恩不知道这件事，他也就没有必要跟他继续讨论下去。他并不希望利恩比他更先一步将这个人揪出来，所以不想透露出半点信息。 【不确定，我也只是猜测，如果你没有得到消息，应该就是我想多了。】 过了有一会儿，利恩才重新发了一条消息过来，并没有在继续纠缠刚刚的问题。 【和高佳蒂的贷款弄得怎么样了，顺利么？】 檀温酒秒回：【一切顺利，应该很快就能走完流程了。】 【很好，宝贝，如果能借这个机会控制住高邦星的关税和税收，回来你就是头功一件，等内阁成立，我会为你争取一个席位。】 檀温酒看着这条信息，终端显示屏幕的荧光映在他的眼睛里，显得他的眼睛那样亮，可是隐在阴影中的下半张脸，却看不清楚表情。 最后他只回复了利恩四个字：【多谢器重。】 与此同时，一门之隔的走廊里，乔瓦尼正捧着从队友那里借来的通讯器，假装自己是某娱乐公司的选角导演，蹲在地上给姐姐维多利亚发消息。 【您好，我这边有个角色，请问您有兴趣么？】 附带着这条消息，乔瓦尼申请维多利亚的好友，几乎是一秒钟之内获得了通过。 乔瓦尼懒得打字，直接拨通了语音。 “喂，您好，我是维多利亚，很荣幸接到您的电话，感谢您能给我这样宝贵的机会。”对面响起一个又甜又嗲的女人声音。 “姐，是我。”乔瓦尼拖长着音调，一脸沉重地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哪家殡仪馆的服务人员。 对面立刻陷入了沉默，如果通讯器能传递温度，只怕对面已经从暖春一瞬间跌入寒冬。乔瓦尼甚至都做好了准备，维多利亚会再次将这个号码拉黑。 没关系，大不了再换个队友的通讯器加过去。 “原来是你这混球……” 好在维多利亚这回没有拉黑乔瓦尼，只不过再次开口时，嗓音从甜妹变成了御姐，对面还响起了一声打火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很显然，维多利亚在对面点了一支烟。 “他妈的还装成选角导演，能耐了你。”维多利亚的语气听起来很疏离，这是三年来姐弟两人第一次联系，“说吧，什么事？” “我不这样你会加我么？这么多年了，明星梦还没做够，你就不怕哪天遇到骗子……” “没屁放我就挂了。”维多利亚说着就要挂断通讯。 乔瓦尼急忙叫起来：“哎，等等姐！我这里真的有个角色，女一号！” …… 德里克才进入皇宫，迎面撞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向他们这边跑来。 高佳蒂的心腹侍从忙上前行礼：“陛下！您这是要去哪儿啊，当心脚下，可别摔到了！” 小皇帝高承佑看了德里克一眼，略微调整了一下呼吸，仪态端正地行礼，“德里克殿下。” “陛下。”德里克回礼。 表面礼仪完成，高承佑立刻暴露出小孩子的天性，向大门处张望了一下，问侍从：“吴大人已经离开皇宫了么？” “是的，陛下，吴大人刚刚离开，您找他有什么事么？”侍从问。 高承佑不免有些失望，“也没什么，之前他帮过我一个小忙，我这次是想感谢他的。” 侍从笑道：“陛下是君，吴大人是臣，他帮您是本分，哪还用得着道谢呀。” 高承佑没再说什么，转而看向德里克，“殿下，那位檀大人没和您一起进宫么？” “没有。”德里克道：“陛下想见那位檀大人？” 若是以前的高承佑，一定会如实相告：是的，我很喜欢那位大人，也很想见他。可是曾经的那个高承佑，已经在掉进湖里的那天死掉了。 “只是随口问一下，我以为你们都是从蓝星来的，会一起同出同进。”高承佑露出一个十分单纯的，只属于小孩子的笑容。 “陛下，太后正急着见德里克殿下呢。”侍从出声提醒。 “哦，你们去忙吧，不用管我。”高承佑赶紧向一旁让开。 他看着侍从带着蓝星这位皇太子离开，一直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于殿门中，才重新回过头看向皇宫大门。 高承佑的视力极好，刚刚即便离得很远，他还是清楚地看到，吴处长在与蓝星皇子擦肩而过时，用左手扶了一下眼镜框。 可吴处长并非左撇子，他被困在宫里无聊的时候，就喜欢偷偷观察那些宫廷侍从和前来觐见的大臣们，通常来说，如果有扶眼镜或者整理衣服的动作，都会用习惯手。 即便是吴处长，几次巧合他看到过他推眼镜，也都是用右手的。 为何偏偏刚才用了左手？ 是他想多了么？ 第33章 033 脸红了 高佳蒂在书房中等待德雷克的期间，一直用手指敲击桌面，她敲击的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看起来像个濒临发疯的神经质。 刚刚吴冽带来一条最新的情报——血码星近期内阁重组，新任内阁似乎不满于桑托斯在高邦的表现，准备将他召回，换一位新的舰长过来。据了解，这位舰长名叫费莱，曾任血码星国防部军事参赞，对高邦的政策更倾向于扶持皇室。 一旦费莱前来就职，那么高佳蒂的处境将会有局面反转的巨大变化。她将不需要再依附于蓝星的援助，能从血码星获得更强有力的扶持，不用再将齐田为首的那帮文臣放在眼里，甚至还能借助血码星人之手，将蓝星的驻军一并驱逐！ 可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情报处的消息准确，而多年的从政经验让高佳蒂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一切悬而未决的事，不到最后一刻都可能发生变化。 高佳蒂手中筹码不多，无外乎高邦的关税和税收，若是想等到费莱的联盟，就要拒绝蓝星政府提供的贷款，而这无异于一场豪赌，一旦费莱这边出问题，她又失去了蓝星的贷款，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陷入齐田和桥本润的围剿。 如今对她来说接收蓝星贷款是一条最稳妥的路，可她又实在不甘心。她必须要在德里克进来之前，做出一个决策。 房门被人敲响，高佳蒂敲击桌面的动作骤然停止。 “进来。” 侍从将德里克引进来，恭敬地鞠了一躬便退出去了。 “德里克殿下，恭候多时。”高佳蒂优雅地起身，邀德里克入座。 “太后，蓝星的贷款已经就位，如果您对贷款条款没有什么问题，可择日签署协议了。” “容我再次代表高邦皇室，向宗主星致以最诚恳的谢意。”高佳蒂微微欠了一下身，接着话锋一转，“不过——关于抵押税收的年限问题，我们是否还能再酌情商议？” “哦？”德里克眸光清冷地看过来。 虽然这位蓝星的皇太子殿下很少外露情绪，但高佳蒂还是能感觉出来他的不悦。 “是这样，咱们原本商定的，是将整个高邦星的进出口关税收入和国民税收收入的百分之三十用来抵押，期限为二十年，能否将起先改为十五年呢？作为时间上的弥补，我愿意将抵押的百分比修改为百分之三十五。” 德里克轻笑一声，“太后，您这笔账算得不太对吧，这样我们亏很多。” “若是将每年的关税和税收收入看做一个定量，您似乎会有所亏损，但是我相信，随着蓝星对我们扶持力度的加大，高邦的经济发展一定会越来越好，不说国民税收这块，关税这里，一年增加个百分之十不算困难。” 德里克看着高佳蒂不说话，目光却越来越冷，那凌人的气势让高佳蒂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 “怎么，德里克殿下不认可我说的话？” “恕我直言，太后，您既然觉得贵国的关税和税收不可看做一个定量，那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变量，会变得一年不如一年呢？” 德里克这番话说得可谓是相当不给面子，高佳蒂脸色变得很难看，激动得站了起来：“既然宗主星并不看好高邦的发展，那么为何又会对我们进行投资？” “我们扶持高邦皇室，并不是看好高邦的发展，只是希望可以用这种方法，避免高邦走上背叛的道路，高佳蒂太后。”德里克尽管是坐着的，相对于站立的高佳蒂，属于下位，可他看向这位附属星太后的目光却完全是上位者的姿态。尤其是最后那句指名道姓的称呼，更是连最起码的客气也荡然无存。 高佳蒂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微微提高声音，“殿下当真以为，除了贵国政府这边，我就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借到钱了么？” “当然可以。”德里克毫无情绪地说，“不过两个点的利息，您绝对找不到第二家，这也是您当初选择我们的原因，不是么？” 德里克似乎已经不想再继续纠缠，他起身，十分有绅士风度地行了一礼，临走前又淡淡地丢下一句：“高佳蒂太后，奉劝您一句，最好不要被情绪左右决策，这并非一个理智的政治家所为。” 目送德里克离开，高佳蒂气得再次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在一片狼藉中拨通了情报处的电话，命吴冽过来见她。 …… 一天之内被第二次传召进宫，一向情绪稳定的吴冽连一句怨言都没有。 只是他没有想到，会在宫门口看到高承佑。 吴冽躬身行礼，得到免礼的允许后，才推了推眼镜，有些不确定地问高承佑：“陛下，您是在这里……等我么？” “是的，吴处长，刚才你离开的时候，我没追上你。”高承佑点了点头，解释：“我想要感谢你上次没有将我擅自去书房的事告诉母后。” 吴冽谦恭道：“既然那是您的命令，臣自然应该遵从。臣不敢接受陛下的谢意。” “说是这么说……”高承佑眸光暗了暗，“可你是目前为止，唯一敢为了我向母后隐瞒事情的人。”说完，他眼睛又亮起来，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吴冽，“这是我的谢礼。” 吴冽垂眸，只见躺在年幼陛下手心里的，是一只用纸折成的小鸟。 高承佑似乎也觉得自己的礼物有些拿不出手，难为情道：“虽然这东西不值钱，但是这是我送给你的！吴处长以后可以拿着它，向我提出一个请求，任何要求，只要我能做到，一定会答应你。我，我毕竟是皇帝……我想一个皇帝的允诺，总归是有些价值的吧。” 说到最后，连他自己似乎也不确定了。 高佳蒂太后正值壮年，只要她大权在握，完全可以让高承佑一辈子做个废物。 吴冽却是双手将折纸小鸟接过来，向高承佑拜谢：“臣惶恐，感谢陛下恩典。” 高承佑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他似乎完成了一件头等心事，十分轻松，正准备离开，却听吴冽开口道：“陛下，臣有一个疑惑，不知能否为臣解答？” “嗯？什么疑惑？” 吴冽目光落在少年皇帝稚嫩的脸上，轻声开口：“您……怎么会知道臣今日会第二次进宫？” 高承佑理所当然地说：“哦，因为今天那位蓝星的皇太子殿下进宫了呀，他走了，你一定会再来的。” 吴冽的身体不易察觉地微僵了一下，瞳孔甚至都有一瞬的微缩，不过他立刻调整好状态，露出一个略显疑惑的表情，“为何蓝星的皇太子进宫，我就会再进宫？” 高承佑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这几次蓝星的皇太子殿下只要进宫，他离开后，母后似乎都会召见你，所以我就猜这次也不例外。” 吴冽愣了愣，回忆了一下，似乎这几次德里克离开后，太后的情绪都不是很稳定，都会匆忙召见他。 他心中的惊疑这才略微按下，再次向高承佑躬身行礼：“陛下聪敏，洞察秋毫，是臣愚钝了。” 因为高佳蒂急着召见，吴冽也不能再多做耽搁，君臣两人作别，不再闲话，只是吴冽转身之际，却没看到高承佑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那是一种带着探究的，又有几分了然的目光，全然没有方才他所展现出来的天真单纯。 高承佑负手立在宫殿中庭，华丽的帝袍一角被穿堂风掀得轻颤。他静静望着吴冽离开，直到负责侍奉他的宫廷侍从们找来，才慢吞吞折返回自己的内宫，继续做回囚徒，做世人眼中的可轻可贱，可怜可悲傀儡皇帝。 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带回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 乔瓦尼虽然极其不情愿，但是办事的效率非常可圈可点，在檀温酒提出要求的第三天，就如愿见到了他的姐姐维多利亚。 “您……就是我弟弟介绍的那位制片人先生？” 两人见面的地点是高邦星一家私厨饭店，池田找的地方，不算豪华，隐蔽性却很有保障。 “您可以这么认为，但实话实说，我并非您认知里的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制片人。唔……我该如何称呼您？” “叫我维多利亚就好。”维多利亚的眼睛几乎钉在了檀温酒的脸上，目光里没有多少对工作的渴望，全是看见帅哥的惊喜。 “我看过您的影视作品，不得不说，以您的演技，至今没有获得一个合适的角色，完全是娱乐产业的损失。”檀温酒笑如春风地恭维。 “是吧！我觉得也是！”维多利亚立刻找到了情感共鸣，“您别看那些都是跑龙套的小角色，我都有认真揣摩过的！您若是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不谦虚地说，我觉得我完全有能力胜任女一号的！” 檀温酒单手撑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维多利亚，他很耐心地倾听，会在合适的时候回应两句，那双眼睛就像是有什么魔力，一下打开了维多利亚的话匣，勾得她忍不住将这么多年受的委屈全都倒了出来。 “您也看到了，我全都是吃了这张脸的亏，在蓝星，大家不会让一个血码星人演重要角色，我想着，那我长成这样，不如干脆去血码星发展吧？结果您猜怎么着？到了血码星，人家也把我当做外人！我他妈闹半天里外不是人了！” 维多利亚越说越生气，一边眼泪汪汪一边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气闷了。酒精的辛辣灌入咽喉，带来猛烈的刺激感，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该死，她刚刚在干什么！居然跟一个潜在制片方疯狂吐黑水，这人又不是她闺蜜，她疯了么！ 维多利亚有些心虚地再次抬眼，对上檀温酒那双波光缱绻的眼，脸一瞬间红了，在外面野天野地的御姐这一刻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小声点头致歉：“抱歉，我不该跟您说这些，失礼了。” 檀温酒笑得温柔：“维多利亚，你的脸红了。” 维多利亚这回彻底成了一只熟透了的螃蟹。 檀温酒继续说：“乔瓦尼害羞的时候，脸色却像血码星人一样，会显现出蓝色。” 维多利亚不好意思地说：“是这样的，我和我弟弟，我长得像血码星人，可我的血液和蓝星人一样，是红色的。可我弟弟长得像蓝星人，血液却和他最痛恨的血码星人一样，是蓝色的，您说是不是挺讽刺？” “嗯，很神奇。”檀温酒点了点头，还是那样温柔充满亲和力的样子，只是接下来说出的话却不留情面，“如果下次您再这样轻而易举地脸红，就可以离开了，我将不再需要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033 脸红了 第34章 034 霸道总裁 维多利亚一瞬间血凉了个半透，脸上的红晕也退个干净。 檀温酒将桌上一叠资料推给了维多利亚。 维多利亚以为那是剧本，毕竟如今很多影视项目为了避免剧本泄密，前期都会以纸质剧本交流为主。 在檀温酒的目光示意下，维多利亚将资料翻开，一目十行地看完，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您这是……这是要我去行骗么？您不是制片方？” “我已经说过，我并非您认知里的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制片人。”檀温酒双手手指交叉撑着下巴，依然面带微笑。 “不好意思，我想是我误会了，您要我做的事，我恐怕不太擅长。”维多利亚起身就想离开。 “如果连这样的表演您都能够出色完成，日后还有什么角色驾驭不了呢？”檀温酒又将另一份文件摆在桌上，“在离开之前，奥利小姐是否还愿意再多看一眼这个？” 奥利是维多利亚和乔瓦尼的姓氏，这里对方不再直呼自己的名字，已是明显带上了疏离和客气。 出于好奇心理，维多利亚还是走回桌边，拿起文件看了一眼，这一看之下，不免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这是一份稻米娱乐的股权持有证明，稻米娱乐是蓝星最大的娱乐公司，不知捧红过多少宇宙级别的大明星，就算是公司旗下最不起眼的普通艺人，资源也好到让无数同行艳羡，可以说一个艺人只要签了这家公司，就等于半只脚迈入顶流。 而此时这份股权证明上显示，稻米娱乐百分之三十七的股份，所有者正是檀温酒，也就是坐在她面前的这个漂亮男人。 檀温酒趁维多利亚看资料的间隙，给自己倒了杯茶，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 维多利亚好不容易合上了嘴巴，喃喃道：“这上面显示，股份交易时间，是三天前……” “不错。”檀温酒笑了笑，那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睛含情脉脉看着维多利亚，“我正是为了奥利小姐，收购了稻米娱乐的股份，现在我是稻米娱乐第二大股东。” 在维多利亚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时，也曾幻想过被有权有势的霸道总裁包养，为她买鱼塘买星球，可是没想到，当她已经过了幻想的年纪，这种玛丽苏情节还会化身回旋镖扎向自己。 “您的意思，所以您的意思是……”维多利亚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重新坐下来，心脏砰砰跳得越来越快。 檀温酒点了点头，温和的声音像是某种诱引，“只要您愿意配合完成任务，后面我将以稻米娱乐第二大股东的身份，为奥利小姐的演艺生涯全力护航，所有头部的影视资源，商务资源，时尚资源，任君择选。” 也就是说，只要冒险当一次骗子，未来等待她的将是璀璨星途。 只不过这场骗局的对象，是高邦星的太后。 “事情败露的话，我，我该不会被报复吧……”维多利亚问。 檀温酒单手撑起下巴，冲维多利亚眨了眨眼，“会的呢，所以您不能失败。” 维多利亚心里咯噔一下，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另一个问题：“不对呀，即便我成功了，日后我只要继续在娱乐圈里混，在公众面前露脸，也会被高邦星的太后发现啊。” 想到这一层，维多利亚的神情变得戒备起来，甚至怀疑檀温酒是在忽悠她。 “不会的，亲爱的奥利小姐，这你尽管放心。”檀温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因为一旦你成功，世上将不再存在高邦太后这个人。” 维多利亚倒抽一口凉气，强自镇定道：“我现在已经知道这么多了，如果我还要拒绝，你们是不是会灭口？” 檀温酒再次笑起来，那双眼睛弯得像月牙一样，又漂亮又勾人。 维多利亚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真不知道自己刚见到这个人的时候，怎么会狗胆包天，对他犯起了花痴，此时她只觉得这个男人相当的可怕！ “奥利小姐，您的确是非常聪明的人，恭喜您，已经通过了我的面试。”檀温酒说。 “诶？”维多利亚愣住，“您刚刚说的那些……都是跟我开玩笑的么？” “当然不是。” 维多利亚：“……” “只不过，如果您没有表现出足够的冷静与勇气，我会放弃与您合作的念头，然后给您服用一颗药丸，让您昏迷半个月。” “我谢谢您的坦诚。”维多利亚干巴巴地说，“所以如果我拒绝……” 檀温酒点头，“不错，也是给您服用一颗药丸，让您昏迷半个月。放心，您毕竟是乔瓦尼副队长的姐姐，我怎么忍心伤害您呢。” 维多利亚此时已经在心里将亲弟弟骂了个半死，真没见过这样坑姐的，这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么？！不过如果换一种思路…… “您稍等，容我考虑一下。” 檀温酒做了个请便的手势，维多利亚再次站起来，她背对着檀温酒，陷入了内心的挣扎。 要不要赌呢？ 赌一把？还是直接睡死半个月，当这一切都没发生？ 想想那些片场里四处漂泊的日子，再想想她在恶劣环境下给人做替身的情景，常常为了一句龙套台词候场一整天，被耍大牌的明星当做仆人使唤，如果碰到小气些的剧组，甚至连最便宜的营养液都捞不到，饿一天了还要自掏腰包填饱肚子。 她吃着最难捱的苦，拿到的却是最微薄的回报，今年她马上就要二十七岁了，若是再不闯出些名堂，只怕真的要转行，那个做演员的梦想，真的要放弃么？ 不要，不要！这么多苦都吃了，凭什么要放弃呢？！这不是有一个最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了么！ 维多利亚忽然转过身，目光炯炯地盯着檀温酒。 檀温酒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他想看到的东西，那是**，是希望，是期许，更是不服输不妥协的倔强。 “我很多东西都不懂，但是我愿意学习。”维多利亚说。 “我会找人对您进行专门的培训，奥利小姐。”檀温酒说。 维多利亚猛地向檀温酒伸出一只手，“那么，咱们就合作愉快吧！我还是更希望您叫我维多利亚！” 檀温酒轻轻勾唇，也伸手和她相握，“合作愉快，维多利亚，期待你的精彩表演。” …… 齐田觉得最近自己那位亲家很不对劲，他似乎和桑托斯走得太近了。 血码星一直想对蓝星取而代之，成为高邦新的宗主星，曾经桥本润每次提起血码星的这个舰长，都会咬牙切齿，觉得那悬在高邦内太空的仰望舰队，就像是一发瞄准他额头的子弹。 原本桥本润和桑托斯是没什么机会搭上关系的，可是自从那位蓝星新派来的外交大臣上任，各种酒会宴会舞会，没有一天是闲着的，偏偏这外交大臣的人缘似乎还不错，无论是桥本润，还是各国公使，亦或是桑托斯，面对他的邀约几乎从不缺席。碰面的次数一多，桥本润竟是也能和这位昔日宿敌推杯换盏了。 就在今晚，齐田刚得到消息，说是那个外交大臣和桑托斯竟然一起去了桥本润的私宅做客。这让他心中逐渐不安，不禁想到了蓝星皇太子那日深夜造访，与他的对话—— “桥本润在外拥兵自重，生出异心许久。如果不是需要蓝星的军资，他只怕早就谋反独立了。齐田大人难道就没有想过，若是有人能为他提供蓝星所能提供的一切，他就不会自立么？” “德里克殿下，恕我愚钝，想不出除了宗主星政府，还有谁有能力养得起这么庞大的一支军队。” “自然是就地取材。” “什么？您是说我们高邦政府么？”齐田笑了起来，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殿下未免太过抬举我们了，高邦国库贫弱，连自己的军队都快养不起了，哪还有钱拨给蓝星驻军呀？” “齐田大人，我指的可不是高邦政府，我说的就地取材，指的是高邦星。” 齐田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 德里克又补充一句：“蓝星在高邦星的驻军超过十万，而高邦星的军队又有多少呢？” 齐田脸色猛然一变，“德里克殿下，您不会是暗示，桥本润会发动政变，强行将高邦星据为己有吧？”随即又摆手，“不可能的，就算是血码星人，也不会坐视不管。” “那么……”蓝星皇太子淡漠的眼睛向他望过来，透着一丝玩味，“如果桥本润，就是借助血码星人的势呢？” 办公桌上的复古台灯亮着微弱的光，一只小飞虫横冲直撞地落在了灯罩上，可它不知道的是，那灯罩早已被灯泡散发出的热量烤得滚烫，它才刚刚落下，就坠到了桌面上，整个身体发出焦糊的味道，烫没烫死，活又活不成，只徒劳地仰面朝天，细弱的虫腿一下下徒劳地抽搐着。 齐田看着那小飞虫，忽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当时只将这些话当做是挑拨他和桥本润的关系，并没有往心里去，可是如今却好像忽然被人拨开了眼前迷雾，不免一阵阵心悸。 这两年，他一直将目光放在太后高佳蒂身上，两方为了皇权相权之争斗得你死我活，却忽视了一个最大的威胁，那就是桥本润。 虽说他为了对付高佳蒂，与桥本润结成联盟，可是归根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外人呢？ 别忘了，桥本润是蓝星的驻军首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外族，是将军事势力伸到本国领土的侵略者，而高佳蒂与他，不论如何斗法，那也只是本国内政。 一旦血码星人放弃与高佳蒂结盟，转而和桥本润合作，那么两方联手，废掉高佳蒂，再成立一个傀儡政府，高邦星将彻底沦为一颗殖民地星球，任凭外族瓜分宰割！ 齐家世代为官，三代拜相，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在自己的手上！ 齐田当即打开通讯器，“喂，给我接通皇宫秘书处，就说相府齐田有要事与太后商量，请求太后接见！” …… 高佳蒂摸不清楚齐田这次紧急求见，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是自从她主政以来，这还是齐田第一次主动请求私下会面，这让高佳蒂十分好奇，便应允了。 在等待齐田的时候，侍从进来禀报：“太后，陛下今日不小心将猴山的一只猴子打死了。” 高佳蒂皱眉，“他什么时候去了猴山？” 猴山位于皇家动物园内，与皇宫相通，算是皇家园林，皇族偶尔会去那边消遣狩猎。 高承佑小的时候就喜欢去猴山看猴子，不过自从先帝死了，就再也没去过了。 侍从小心翼翼回答：“陛下在宫里闷得慌，说想去猴山散心，中午那会儿禀报过您，您允了的。” 高佳蒂这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只不过她当时还在与吴冽商量事，没怎么往心里去，随口应了。 “一只猴子死了就死了，这点事也要来烦我么？以后这种屁大的事不要再来禀报我。”高佳蒂冷冷道。 “是，卑下记住了。”侍从身体躬得更低，态度谦卑而顺从。 感谢宝子们给桃子的营养液和霸王票，么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034 霸道总裁 第35章 035 猴王 这天中午，高承佑终于又去了猴山，还带了一把小巧的手枪。这把枪是他刚出生时，父皇送给他的礼物。 父皇心存高志，身体却羸弱到连基因改造手术都无法承受。所以当高承佑作为一个健康的孩子降生，他便被寄予厚望。父皇希望他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用一根强硬的脊梁，支撑起内外交困的高邦星球。 可惜他的父皇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他三岁那年，自己就撒手人寰，留下的儿子，连同他送给儿子的礼物一起，像狗一样被圈养在深宫，再也没有舒展羽翼的机会。 “陛下，太后说过，您身体弱，不适合去猴山那种地方……”贴身服侍的侍从像往常一样阻拦他出去。 高承佑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沮丧地转身回去，他只是冷冷看着那侍从，忽然轻笑一声，举起枪抵住对方额头。 “你猜猜，我杀了你，母后会为了你，杀了我么？”他轻声问。 费加吓得脸色瞬间苍白，他惊恐望着眼前年轻的小皇帝，觉得无比陌生，“当然，当然不会的，陛下。” “你知道就好。”高承佑收回枪，那张稚嫩漂亮的脸看起来单纯又无害，像坠落人间的天使。 来到猴山，高承佑命人提了一袋子新鲜苹果，丢进山里喂猴子。 猴群知道有人来投喂，立刻蜂拥而至，然而在其中一只最大的猴子动嘴之前，其他猴子都不敢上前捡拾丢在地上的苹果。 那是这座猴山的猴王。 高承佑负手站在猴山前的观赏台上，看着那猴王慢悠悠溜达过来，将满地苹果扒拉来扒拉去，挑了个最中意的捡起来，正打算送进嘴里，就在这时，一只看起来胎毛都没退利索的小猴子跳出来，将猴王面前的另一只苹果捡起来，抱着开啃。 这一看就是初出茅庐不懂规矩的猴崽子，哪怕不是直接抢猴王手里的苹果，也依然会被视为挑衅。果然，猴王发出凶狠的叫声，一巴掌打在小猴子的脸上，小猴子吓得丢了苹果飞快跑了，躲到老远才敢停下来，怯生生躲在树后面往猴王这边张望。 驱逐了挑衅者，猴王这才不紧不慢继续吃起了苹果。 高承佑看着猴王一动一动的嘴巴，毫无预兆地忽然抬手开枪，精准命中了猴王的头颅。 一片血雾散开，猴群受惊四散。 “这只老猴子做猴王做得太久了。”年幼的小皇帝掏出丝绒巾帕轻轻擦拭枪管，自言自语，“他不把位置让出来，其他猴子怎么上位呢？一个猴群一直由老家伙把持，可不是什么好事。” 高承佑身边的侍从们噤若寒蝉，头垂得比平日更低了些。 “费加。”高承佑忽然开口唤了一声。 皇帝的贴身侍从脸色苍白，“卑下在。” “若母后问起今天的事，你怎么说？” 费加躬身道：“回陛下，卑下会禀告太后，您不小心打死了猴王。” 高承佑又转身去看其他人：“你们呢？会怎么说？” 一众侍从都附和道：“是陛下不小心打中了猴王。” 高承佑笑得开心，说出的话却让人胆战心惊，“就是这样，但凡让母后听到一句不该听的，惹她老人家心烦，我就让今天在场的人全都死。这宫里我想做什么很难，但想让一个人死，也很容易。” 猴王死了以后，猴山里的猴子都躲起来不再出来，高承佑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便打道回府。 费加叫人处理了猴王的尸体，然后忙跟上来。 “费加。” 费加应声：“卑下在。” 高承佑道：“恭喜你啊。” 费加一愣，背脊的汗毛莫名竖了起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曾经任人拿捏的小皇帝，竟是如此让他忌惮，他永远猜不到他下一步会做什么，正如此时他也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恕卑下愚钝，不知道陛下因什么事恭喜卑下？” 高承佑笑吟吟看过来，对这位母后派来的贴身侍从道：“从今天开始，你有脸了，也有了名字，而不再是一只负责看管犯人的狗。难道不值得恭喜么？” …… 齐田走进太后的书房，照旧是恭敬行礼，这些年他与高佳蒂斗得你死我活，表面上的礼仪规矩却从来没破坏过。 高佳蒂客气道：“这里没有别人，齐田大人没必要再顾及这些虚礼，直接说吧，到底因为什么事急着见我？” 齐田也不拐弯抹角：“太后可知道，如今那个桑托斯正在成为谁的座上宾？” 高佳蒂自然知道，今日桥本润在蓝星驻军基地的府邸中宴请了桑托斯，不过还是装作不知情，“哦？谁？” 齐田眯了眯眼，道：“桥本润。” 高佳蒂故作惊讶道：“桥本润将军不是一直和桑托斯交恶的么？怎么还走到一处了？” “太后，时局变幻莫测，您应该也明白，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虽然我与桥本润是儿女亲家，看起来十分亲厚，可说到底，他只是外族，我与他交好，根本上还是在维护我们高邦星的利益。而如今他与血码星人勾结，心思不纯，我只怕他是想鸠占鹊巢，意图将我们高邦星变成一颗殖民星球啊！” 齐田言辞恳切，高佳蒂也被他说得动容。 “齐田大人，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我相争，说到底也只是自家人打架，关起门来还是一家。桥本润身为蓝星驻军首领，多年来在高邦星拥兵自重，如果他生了别的心思，那对我们高邦星才是毁灭性的打击。” “正是如此！” “哎，说句心里话，虽然我们政见有所不同，但我们孤儿寡母，也多亏了有像齐田大人这样的老臣在，才不至于孤立无援。”高佳蒂拿出手帕按了按眼角，做了个拭泪的动作，然后问：“那么，依齐田大人的意思，我们该如何应对呢？” “蓝星的皇太子虽然名义上是新任外交大臣的护卫队长，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两人不是一路人。那个檀大人本就不是站在蓝星皇帝那一边的，桥本润和桑托斯交好，也正是他从中搭线。为今之计，自然是要极力向德里克殿下示好，借助蓝星专政派的力量，破坏掉桥本润与桑托斯之间的联盟。” “那么，该如何示好？又该如何破坏？”高佳蒂盯着齐田，眼中锋芒毕露。 “自然是……”齐田目光中的杀意也不加掩饰，做了个手刀的动作，“除掉那个檀大人。” 高佳蒂意味深长地笑了，“这回齐田大人倒是与我想到了一处。” 齐田微微躬身：“既然太后首肯，那么老臣这就去做安排。” 高佳蒂道：“有任何需要人手的地方，尽管开口。” 两人相谈甚欢，看起来多年来难得达成了一次共谋。然而齐田离开高佳蒂的书房，转身之际，脸就垮了下来。 他回府之后，立刻召集党众幕僚，开始商议拉拢星际联盟使臣之事。 其他人不解，“齐田大人，太后不是已经与您达成共识了么，这个节骨眼，为什么还要横生枝节，将星际联盟的人扯进来？” “是啊，星际联盟与血码星人相比，也不遑多让，都想打高邦星的主意。” 齐田冷笑道：“达成共识？眼下高佳蒂正在向蓝星申请贷款，而据我所知，这笔贷款可不只是蓝星的专政派批下来的，背后立宪派也有出力，两方都想尽快收回桥本润的兵权。这个时候她脑子昏了头，才会同意暗杀檀温酒。唯一能解释的是，她除了蓝星，还有其他指望，不是星际联盟的人，就是血码星人。” “血码星人？可是血码星人现在不是已经站在桥本润那边了吗？” 这次还不等齐田回答，就有人道：“我倒是听说，血码星前不久内阁重组，新任内阁似乎并不看好桑托斯。” “也就是说……高佳蒂那个女人，是和血码星的新势力勾搭上了？” “会不会是高佳蒂没有说实话，一边答应齐田大人共同暗杀那个檀温酒，一边又暗中将这个消息通报给檀温酒，以此让对方恨上齐田大人？” 齐田双眼微眯，“无论那女人说没说实话，无论她是否榜上了血码星新势力，亦或是与星际联盟暗通款曲，总归是心里藏了鬼，我们也唯有比她更快一步，才能防患于未然。” …… 檀温酒站在天台上抽烟，感觉到有人上来，头也未回。 德里克走过来，对他说：“齐田今夜紧急求见了高佳蒂。” 檀温酒轻笑一声，按灭了烟蒂，“他这是终于回过味来了。” 德里克：“接下来，他该去找星际联盟的公使了，你有把握说服那位杰西卡大人，答应齐田的请求么？” 想到那位一百多岁还依然如少年般美丽的星际联盟公使，檀温酒不禁露出一抹玩味笑容，“你说那只小白兔么？” 德里克目光微沉，拉过檀温酒的胳膊，让他正面朝向自己。 檀温酒抬眼，懒洋洋地看他。 “不要过于轻敌，杰西卡可是一只老狐狸。”德里克警告。 “放心，我可没将他真的当成小白兔。”檀温酒抬手轻轻推开德里克，继续转过身去看楼下的风景，“星际联盟想要什么，你我都很清楚，他们不会放任血码星人榨干高邦星的所有利益，所以一定会同意出手。” 他似乎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又像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对德里克道：“你猜今天高佳蒂和齐田会面，除了谈论血码星人和桥本润，还会说什么？” 德里克垂眸看着檀温酒，他额前的碎发被风轻轻掀动，掠过眉眼，让他忍不住伸手想替他将那碎发拂开，可他终究还是克制住了。 “我才他们还会提及你。” “哦？提及我什么呢？”檀温酒语气亲昵耐心，像一个早就预知答案的幼儿园老师，在引导小朋友说出正确答案。 德里克看穿他的戏码，却还是甘愿继续配合，声音淡淡地说：“他们会商量，如何杀了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035 猴王 第36章 036 演技 血码星内阁重组，仰望舰即将被召回，这消息最近在高邦贵族圈几乎人尽皆知。 传说替代桑托斯成为血码星在高邦新话事人的，是一位叫费莱将军的人，而如今费莱将军尚未前来就职，他的夫人却先一步搭上了前往高邦的飞船，不日即将抵达。 高佳蒂对这位贵客的到来十分重视，一早就命人准备起宫廷宴会，从菜品到装潢都极为考究。 太后的态度让这位费莱夫人在人们口中变得越发神秘，有人说她出身名门，优雅高贵，曾是血码星名媛圈的顶流，也有人说她的娘家富可敌国，几乎掌握了血码星的经济命脉。各种流言蜚语，越传越邪乎，以至于人们对这位费莱夫人的好奇心，远超过费莱将军本人。 费莱夫人乘坐的飞船抵港了！ 费莱夫人下榻公使驿馆了！ 费莱夫人与高邦太后亲密会晤了！ 几乎从费莱夫人踏上高邦星的那一刻开始，各种有关她的消息就在网上实时更新，甚至比明星受到的关注都高，然而神奇的是，即便如此被狗仔围追堵截，至今没有一张费莱夫人的清晰照片流露出来。 网上只有一张费莱夫人提裙摆下飞船的远景全身照。照片中费莱夫人身穿黑色修身鱼尾裙，头戴渔网面纱复古礼帽，即便看不清楚脸，那纤细苗条的身材也会让人轻易联想到美人。 所以当筹备许久的宫廷宴会开始，高邦的贵族以及各国使臣齐聚皇宫，人们渴望见识费莱夫人庐山真面的心情几乎达到了极致。 “桑托斯阁下，费莱夫人究竟何方神圣，您与她是否熟识？”桥本润端着酒杯与桑托斯站在一处，看似随口一问，其实暗中窥探桑托斯的神色。 “我与费莱将军有过几面之缘，但是听说他的夫人是个自然人，向来深居简出，倒是没在公开场合见过她。”桑托斯回答得十分淡然，似乎话题中心那个被议论即将滚回血码星的人并不是他。 “那费莱夫人此次提前来高邦星……” 桥本润一句话尚未问完，就被一个声音打断。 “两位大人聊什么呢？” 檀温酒笑吟吟出现在两人身后，他今夜穿了身黑色流苏礼服，衬得那张精致漂亮的脸更为惊艳，矜贵中不掩风流。 桥本润看到檀温酒，却一改先前亲热，沉下脸来，“檀大人总算是出现了啊。” 檀温酒唇角勾着弧度，啧了一声，“我怎么听着，桥本将军好大的怨气呢，可是我哪里得罪了将军？” 桥本润冷哼一声，“不敢，我差人几次递上拜帖都被拒之门外，想必是檀大人如今高朋满座，嫌弃我个粗人，不愿浪费时间敷衍了。” 檀温酒做恍然大悟状，“我当是什么事儿呢，原来是为了这个，嗐，桥本兄当真误会我了。这些天我实在是耽于母星公务，分身乏术，今日我一定多赔罪几杯，还望桥本兄恕罪。” 说着，檀温酒当即将手中一杯香槟酒一饮而尽，白皙脸颊几乎立刻染上微醺的红晕，连眼睛都在酒精的刺激下泛起了水光。 桥本润却不吃他这套，微眯起眼，“檀大人，您当真以为我说的只是这个？” 檀温酒眨眨眼，神色无辜，“嗯？那还是为什么？” 桥本润给桑托斯递了个眼神，桑托斯在一旁早就对蓝星官场这套打机锋的做派不耐烦了，单刀直入道：“檀大人一手促成我与桥本将军的合作，转手却为太后高佳蒂筹得蓝星政府提供的巨额贷款，到底是什么意思？” “原来如此，看来两位大人都因为这笔贷款对我心生龃龉了。”檀温酒丝毫没有被人问责的紧张无措，反而摇摇头笑了。 “你笑什么？”桥本润冷下脸。 檀温酒却从一旁服务生的托盘中拿了一杯新的鸡尾酒，优哉地喝起来。 桑托斯道：“高佳蒂获得贷款绝对不会安分，她若扩充禁军军备，对我们的计划将有极大的影响。檀大人难道不应该给我们一个解释？” 檀温酒垂眸盯着杯中酒，轻轻将酒液摇出浅淡的漩涡。 “两位大人应该也知道，蓝星这笔贷款，并非由我一手促成，这其中究竟是哪一方出了大力，其实也不难猜。” “你是说德里克殿下？”桥本润果然顺着檀温酒的引导猜测，“可是如果没有你们立宪派的支持，恐怕这笔款子也不会批的这么顺利吧？” 桥本润虽然脱离蓝星很久，对蓝星的核心政局还是十分了解的。 檀温酒讳莫如深地看了桥本润一眼，“桥本将军，你也懂的，身处我这个位置，很多事也是身不由己，我身后的那些高贵的大人则更是如此。” “那现在这个局面该如何解决？”桥本润怒道，“你就打算这样放任不管了么？若是如此，之前咱们谈的那些，我看就算了吧。” “哎，桥本兄别急嘛。贷款虽然已经批下来了，可是太后高佳蒂那边还没有最终盖章。这章没盖，可就什么都悬而未决。” 桑托斯微微挑眉，“檀大人的意思是，这次高佳蒂与蓝星政府的贷款合同签不下来？” “哎。”檀温酒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我可什么都没说哦，桑托斯将军。” 桑托斯盯着檀温酒的眼睛，忽然问：“您的那位护卫队长呢，怎么不在您身边？” 檀温酒一愣，透过桑托斯那双漆黑冷沉的眼，难得生出一丝失控感，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笑容。 “您这样称呼我们的太子殿下，倒是让我有些不适应了，桑托斯将军。” 这时大厅门口传来骚动，高邦的宫廷侍卫通报：太后与费莱夫人到。 整个宴会厅里的人，几乎全都向门口看去，只见一位气质优雅的女人，穿着华贵的血码星宫廷礼服，被太后高佳蒂亲昵地挽着胳膊，在众星拱月中走了进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费莱夫人的脸上。 那是一张很美的脸，即便与蓝星和高邦星传统意义上的大美人相比，她的皮肤难免带着血码星人种的特征，略微显黑，呈现出一种小麦色，但依然难掩她五官的精致美艳，一头浓密的属于血码星人的银白色卷发高高盘成发髻，更让她显得贵不可攀。 如果一定要在这张脸上挑出什么缺点，那就是这位费莱夫人的神情总是带着一丝淡淡的厌世感，似乎对眼前所见一切，都颇为腻歪。 高邦星的贵族们纷纷上前向太后行礼，同时也向费莱夫人行礼。费莱夫人不论对谁，都只是幅度极小地点下头，算作回应。 “费莱夫人，在下桑托斯。” 终于轮到桑托斯上前与费莱夫人寒暄，这两人可以称得上政治上的对家，此时所有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然而向来倨傲的仰望舰舰长，却表现出极佳的风度，不仅礼貌地躬身行礼，还十分体贴道：“您初来高邦星，若是有什么不适应的，可以随时差遣在下。” 然而此时伪装成费莱夫人的维多利亚，却在对上桑托斯那双眼睛时，心里咯噔一下。 这位城府极深的血码星军事高官，有着鹰隼一样锐利的眼眸，似乎一切阴谋与欺骗都在他的面前无处遁形。 就在维多利亚几乎要流露出心虚的表情时，她的手忽然被人牵起来，手背上落下轻轻一吻。 “费莱夫人，请允许我斗胆用蓝星一种古老的礼仪向您问候，因为您身上高贵典雅的气质，实在令我蛰伏，也只有这样最高贵的礼仪，才配得上与您的初见。” 檀温酒以极其漂亮的姿态向费莱夫人行了一个吻手礼，几乎没有任何女人能抵挡得了这样的攻势，可是维多利亚在与那双含笑的眼睛对视一瞬，却立刻恢复了状态。 这是檀温酒在对她进行突击培训时，做过无数遍的动作，最初几次维多利亚几乎有种眩晕感，可是如今早就麻木了。 特别是檀温酒每次对她行过吻手礼时，都让她默背下一段话—— 我是费莱夫人，我出身名门，背后的家族富可敌国，可以扼住整个血码星的政治军事命脉。我生来就该被人追捧，那些谄媚的，讨好的，奉承的人，与我而言就像粘在鞋底的泥，让我厌烦又反胃。 天知道这段狂妄至极的话维多利亚背了多少遍！背的多了，就连她自己都快当真了，以至于此时她几乎是条件反射，抽回了被檀温酒握住的手，眉宇间闪过一丝极其自然的不耐烦。 “太后，这位是……”维多利亚转向高佳蒂。 高佳蒂十分满意费莱夫人对檀温酒展示出的态度，笑道：“哦，这位是蓝星新派来的外交大臣，檀温酒大人。” “檀温酒？”费莱夫人状似回忆了一下，轻飘飘道：“倒是没听说过，真是奇怪，蓝星的高层我也知道不少呢。” 言外之意，檀温酒在她这里，根本连名字都不配被提起。 高佳蒂笑而不语，引着费莱夫人向宴会厅的主餐位走去。 经过这么一小段插曲，桑托斯却是彻底被晾在一旁了。 唯一没来得及跟费莱夫人说话的桥本润，此时一脸幸灾乐祸，晃着酒杯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起哄：“呦，这位费莱夫人排场的确是大，连两位老兄都不放在眼里。” “高贵的女人，总是视周围人的奉承如无物，也实属正常。”檀温酒倒是完全没放在心上的样子。 桑托斯却一直盯着费莱夫人的背影，忽然语出惊人：“我的表姐和费莱夫人是高中时期的同学，她似乎和表姐毕业相册上的照片，不太像呢。” 檀温酒的眼睫微不可查地轻轻眨动了一下，握住高脚杯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 双节假期归来状态一直没调整好，抱歉让大家等了这么久，趴地谢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6章 036 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