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贩剑,我发癫,盛京城里我是爹》 001 我不好过,干脆大家都别过~ “公主放心,驸马已经在柴房关了三天三夜了,按照您的吩咐,人现在还在雪里跪着呢!” 听着侍女的汇报,正要走出房门的凤曦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跪,跪多久了?” “回公主的话,已经八个时辰了!” 凤曦闭了闭眼,倒霉,太特么倒霉了! 穿成谁不好? 非穿成这本男频赘婿文中,对龙傲天男主祁霄百般磋磨,最后被对方断手断脚扔下蛇谷的发妻公主。 本想着不就是对男主祁霄好么? 这题她会! 谁知别人穿书穿开局,无所谓,人自会出手。 而她呢? 原主已经用自己的恶毒、跋扈加恋爱脑,帮她从大昭最受宠的昭明公主,直接快进为了父皇厌恶,国公爷外公失望,以及追着岐伯侯府小侯爷穆清则跑,成天磋磨自家龙王赘婿的二百五。 就在五天前,原主于明月楼诗会赋情诗一首,舔着脸赠予白月光穆清则,令身为驸马的祁霄受尽官家子弟的嘲笑。 然祁霄隐忍不发,却架不住原主不问前事只听挑唆,一心觉得祁霄冲撞了自家白月光,扬鞭便是一顿好打…… 当街殴打还不算,回来还有三天三夜的小黑屋,以及眼前的雪中长跪八个时辰。 而看过原书的都知道,这场情诗风波就是祁霄决定不再隐忍,命人屠了公主府,将自己早准备好的假公主换到台前的猎杀时刻啊! 凤曦微笑。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祁霄今夜子时就要动手了吧。 嗯,很好,不用出手了,直接出殡吧…… “公主,您,您不去看驸马了么?” 以贴身侍女茯苓为首的恶仆们正邀功呢,却见自家兴冲冲要去瞧驸马的公主忽然转向,又往自己屋里去了。 “看什么看!这么冷的天,佳肴软榻它不香么!” 没错,本着这公主不当也罢,吃饱喝足就跳崖跑路逍遥一生的原则,她凤曦要开摆了。 不就是扔下蛇谷吗?丧尸她都不怕,扔下去不正好跑路么! 然而就在这时,她却听院外一阵吵闹。 “二小姐,咱们驸马正受罚呢,您擅闯公主府已是大忌,怎么还管起咱们府里的事儿了呢?” “走开!你们都给本小姐走开!” “阿霄,阿霄你还好么阿霄……” 二小姐? 阿霄? 很好,在想起这热闹的瞬间,凤曦觉得她还有点儿饱,这点心可以再往后稍一稍! 抬步出院,她很快便见一雪衣少女双眸通红,于漫天飞雪中提剑而立,身带层层圣光。 只需一秒,凤曦便将之与宁国公府二小姐,本书中秀玉色雕朱颜,一心只念祁霄的第一女主谢晚吟对上了号。 而她凤曦作为本书前期最恶心人的反派,今日还得在死前发挥余热,用自己的恶毒衬托女主,并促进两位主角的感情呢! 见凤曦出来,那带着一众侍卫将谢晚吟团团围住,却又不敢太靠近的管家赶忙上前道: “公主,不好了!二小姐她提着剑非要往驸马跟前凑……您知道的,就她这身子,咱们哪儿敢动啊……” 就似在印证管家的说辞般,谢晚吟果真提剑低咳,将自己那病弱人设诠释的淋漓尽致。 只不过这咳嗽竟丝毫不影响她转身垂眸,对身后浑身是伤,却依旧身形板正的少年道: “阿霄,你怎么样了?我给你带了糕点,你快吃些吧……” 按照书中剧情,凤曦知道自己该立即上前,一把将谢晚吟的糕点夺过来,扔在地上一通狂踩。 给谢晚吟一个楚楚可怜的机会,也给祁霄一个产生保护欲的机会。 可怎么办呢? 就算她已经开摆了,也不想给别人当助攻呢~ 于是她立刻抱胸附和道: “对啊对啊,吃些吧。” 虽然她这话是真心实意的,可在那深入人心的恶毒滤镜下,竟怎么听怎么阴阳怪气。 于是根本不需要她出手,祁霄已抬起了那双狭长的桃花眼,语气凌冽道: “不用,你走吧。” 他虽是在对谢晚吟说话,目光却一直望着凤曦。 不得不说,龙傲天就是龙傲天,即便浑身是伤嘴角带血,依旧有种战损的,令人移不开眼睛的美。 见祁霄不搭理自己,谢晚吟终于将矛头对准了凤曦: “凤曦,就算你不喜阿霄,你也不该如此折磨他!此事若让皇上和爷爷知道,定不会轻饶了你!” 在原著中,听了这话的原主瞬间炸毛,举起腰间的鞭子便要抽在祁霄身上,以彰显自己就要折磨对方,根本不怕人知道。 而眼前的谢晚吟则会扑身一挡,将那一鞭子结结实实的挨在身上。 由此原主超鬼,谢晚吟超神,这第一女主的位置不就坐稳了? 于是凤曦点点头,本着我不好过,你们也别特么过了的精神,立刻低头苦涩道: “所以呢?这就是你要来加入这个家的理由么?” 谢.完全没想到.晚吟:“?” 而凤曦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又似受害者般抬头望着那肩披白雪,明显身在局外的祁霄委屈道: “夫君,选她选我,你说句话啊~” 祁.真受害者.霄:“?” 002 累了,这公主她不想当了~ 公主府众仆齐齐愣怔,连带着那随谢晚吟而来的两名侍女也呆在了原地。 凤曦是谁? 已故大昭皇后唯一的女儿,皇上宠爱国公府纵容,在盛京不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那也是任性妄为从不服软的性子。 即便这两年她犯错颇多,不断让皇上与国公爷失望,那也从未露出过这般委委屈屈的模样啊! 而且眼前这情况吧…… 怎么也轮不到她委屈啊…… “凤曦,你休要颠倒黑白!我与阿霄自幼相识,皇上与外公都是知道的……” 谢晚吟咬牙,几乎是立刻就反驳道。 凤曦闻言挑眉,不错哟,这厮虽对祁霄有意,却也知道不能在她面前暴露啊。 可她哪管这厮黑不黑白不白的: “所以?父皇和外公知道你们相识,关我凤曦什么事呢?” 谢晚吟:“……” 再度被堵,她本就憔悴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而祁霄从不指望别人替他出头,也清楚凤曦所谓的让他选,不过是用来恶心他的手段罢了。 于是他索性冷笑着反问凤曦道: “所以,公主想让我选谁呢?” 你要我选你,那就自己说呀。 于是下一秒他就见凤曦居高临下,一脸不耐烦的道: “当然是选她啊!” 祁霄:“?” 谢晚吟:“?” 众人:“?” 见祁霄和谢晚吟石化,凤曦立刻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道: “本宫自私、草包、狠毒,可谓一无是处。你跟着本宫能有什么好处呢?所以夫君你要不要考虑一下选她,主动退出这个家?休书本宫帮你写,你签个名儿就行?” 原书有写,这位杀原主时太过仓促,以至于接班的假公主临阵磨枪几次险象环生。 可见要不是原主逼得太紧,这位还会留她些日子的。 虽说早死晚死都得死,但她凤曦想试试能不能在公主府享受几天再“死”。 然而这话到了其他人耳朵里,却完全变了意思。 “公主想休了我便直说,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了。” 祁霄眸色幽森,语气中的冷笑彻底化为了嘲讽。 然后他便听凤曦道: “胡说!本宫的意思是以你的名义写休书,让你休了本宫!” 眼中的冷笑裂开一秒,祁霄显然没想到一向要面子的凤曦会说出这种话。 而凤曦想,她都这么说了,这杀神应该懂她的意思了吧? 并没有! 因为祁霄下一秒便冷哼道: “公主对穆清则情真意切,竟甘愿被休也要让祁霄出府。就是不知道穆清则听说此事后,会不会多看您一眼呢。” 凤曦:“……” 好的,她懂了,这身脏水是洗不清了。与其这么麻烦的享受,她还是去跳崖吧。 于是她直接放弃与祁霄对线,冷着脸转向管家等人道: “都愣着干什么!本宫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赶紧把府里的闲杂人等给本宫请出去!还有驸马,送本宫屋里去,本宫一会儿再收拾他!” 管家是知道自家公主脾气的,见她生气,立刻便命人将祁霄托起,架着往凤曦的梧桐苑里去。 “阿霄……” 谢晚吟还想造次,一旁的几个婆子却不敢再顾及她的身体,立刻上前夺了她的剑,将她与两名侍女拖了出去。 看着这宛如白娘子望许仙的一幕,凤曦忽然觉得当法海好爽是怎么回事? “公主,这驸马您打算怎么处置啊?” 贴身侍女茯苓是皇后身边的旧人,这些年一直跟在原主身边出主意,因此对凤曦谄媚的自然而然道: “驸马也真是的,本就有错在身,今日竟还敢当众顶撞于您!要奴婢说,您还是罚得太轻了!” 凤曦微笑点头,示意她继续。 茯苓得了主子的肯定,那馊主意自是张口就来。 “公主,奴婢看那炮烙就不错,您不如让驸马跪在那烧红的铁板之上……” 与此同时的梧桐苑厢房内,祁霄正坐在软榻上,任由奉命而来的府医为自己处理伤口。 而这府医早已被他的副将秦追掉包,此刻正对他传音道: “主子,五公主狠毒成性,果真又在想法子对付您了。好在我们的人已按计划潜入府中,只要您一声令下,今夜便可血洗这公主府!” 祁霄漠然,凤曦不对付他才会奇怪吧。 没错,即便他身在屋内,也能将屋外的动静听的一清二楚。 他想凤曦很快就会似往常般赞许那恶仆,然后派人来对他下手了吧。 看样子,他屠府的计划或许又要提前了。 结果下一秒,他便听外面的凤曦道: “这么好的办法,怎么能浪费在驸马身上呢?要不这样,茯苓你先替本宫试试吧?” 少女眨眨眼,根本不管茯苓那瞬间灰白的脸色。 本来今晚大家都得死,她是不打算管这个恶仆的。 偏偏这厮临死前还要为某些人做事,非得把她从惨“死”坑到非常惨的“死”,这她能忍? 她不能! 茯苓哀嚎:“公主,奴婢,奴婢跟了您七年,忠心耿耿,您不能这么对奴婢啊……” 凤曦白眼:“你都说你忠心耿耿了,那你为本宫试刑难道不应该么?” 茯苓:“……” 祁霄:“?” 眼睁睁看着茯苓被拖下去的公主府众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只能目送自家公主大摇大摆的回了自己屋。 而这位回屋的第一件事便是传膳,紧接着则是沐浴和上床,至于处置驸马什么的,爱谁谁吧。 她只想用仅剩的时间睡睡这个世界最高档的床,然后平静的接受“死亡”。 这么累的公主,她愿意让给好心人来当!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戌时、亥时、子时、丑时、寅时、卯时、辰时…… 疲惫的看着窗外的阳光,子时就准备好被“杀”的凤曦有点儿怀疑人生。 因为这特么都巳时了,她居然还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 累了,不等了,先睡个回笼觉吧。 然而就在她理好被子闭上眼睛,整个人都放松的下一刻,门外却传来了管家焦急万分的声音。 “不好了,公主,谢二小姐病了,小公爷,小公爷他来咱们府给他二姐姐讨公道了!” 003 犯浑那么好,为什么不呢? “奴才听小公爷说,谢二小姐昨儿个一回府就病倒了,国公爷大怒,当时便要派人过府问您……好在,好在二小姐替您求情,国公爷这才遣他今日上门,要您把昨日伤了二小姐的恶仆都交给他呢……” 一路上,管家天禧都在跟凤曦交代前情,生怕自家主子再次犯浑,将这位祖宗也得罪了去。 要知道,这可是国公爷唯一的孙子,他们公主舅舅家的心头肉啊! 面对天禧的语重心长,一脸起床气的凤曦立马表示知道了,犯浑这么好,为什么不呢? 与此同时的公主府前院,一身锦衣的纨绔少年正端坐太师椅,指使着手下们将几名婆子捆压在地。同时冷着脸对一旁的管事道: “凤曦呢!叫她出来见我!二姐姐心善道她是无心,她还就真以为别人不知道她是故意了?” 众所周知,凤曦嫉恨他二姐姐,下手害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今日来此,就是要给她点颜色看看的。 闻言管事无法,刚要派人去请,便听不远处一道熟悉的女声道: “天禧,这大清早的,咱府里怎么有狗叫呢?” 凤曦扶着太阳穴,目光似有若无的往谢琅身上扫。 谁是狗她不说,狗肯定知道。 果然,还没等天禧出声打圆场,太师椅上的谢琅便蹭的站起身来,怒道: “凤曦,你骂谁是狗!” 凤曦都懒得回他谁问骂谁,直接道: “骂你。” 谢琅:“?” 天禧:“?” 在一旁猫腰偷听的秦追:“?” 公主,您现在骂人连掩饰都不掩饰的吗? “凤曦!” 反应过来的谢琅顿时爆喝,一双还算好看的眼睛里火苗蹭蹭蹭的往上冒。 然后他就见凤曦往另一张太师椅上一坐,态度颇好的道:“嗯,有事吗?” 谢琅好气啊。 他觉得自己快要裂开了。 然而一想到自家二姐姐那张憔悴的脸,自己是来讨公道的,他就迅速冷静了下来。 “凤曦,爷爷看在二姐姐的面子上对你网开一面,小爷我可不认!除非你今日跟我回国公府,当着我的面儿向二姐姐道歉。不然明日的冬至家宴你就别想了!” 谢琅冷笑,凤曦前几日才当街殴打驸马,丢尽了皇家和国公府的颜面。爷爷生了好大的气,当时便勒令她冬至不得回府丢人现眼。 要知道,连国公府一众旁系都要参加的家宴,去不了就等于不再是国公府的人了。 好在这位还有点儿脑子,竟主动过府低声下气,将这机会又给求了回去。 这么件大事压在头上,他想凤曦一定会乖乖跟他回府道歉的吧。 “哦?所以你是要从中作梗,在外公面前添油加醋咯?” 凤曦喝了口茶,一脸的我好害怕。 谢琅不屑:“你是什么样子你自己不清楚么?就凭你刚刚骂我那些话,都足够让爷爷不准你过府了。” “也对。” 凤曦点点头,旋即失落道: “可是怎么办呢?道歉,这辈子都不可能道歉的。” 她又不打算当这破公主,国公府不国公府的跟她有毛关系! 失落一秒敛尽,凤曦直接扣了扣桌面道: “来人啊!还不快给咱们的人松绑,然后请本宫这扰人清梦的傻弟弟圆、润、的、滚、出、去!” “你……” 震惊的看着凤曦,谢琅显然也没料到事态的发展。因此准备不足的他和侍卫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天禧带人请出了公主府。 而那原本已经到手的几个婆子,也被对方趁乱抢了回去。 看着在自己面前轰然关上的大门,谢琅险些咬碎了一嘴银牙。 “好,凤曦,你有种!不道歉是吧?你给小爷等着!” “公主,您这又是何苦呢?冬至家宴可是您前日千辛万苦求来的机会啊……” 天禧哭丧着一张老脸,语气里满是痛惜。 身为自家公主的忠仆,他知公主这两年做了太多错事,他本指望公主能在冬至家宴上好好表现,至少挽回挽回国公爷的心。 谁知…… 哎…… 而与天禧的唉声叹气相比,凤曦却是脚下生风,一路走到了梧桐苑厢房。 比起昨日的虚弱凌冽,祁霄今日明显养好了精神。鼻梁高挺,眉眼深邃,不动声色望着凤曦的时候,是身上的麻布素衣都掩盖不住的昳丽矜贵。 嗯,战损都破坏不了的贵。 然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厮昨晚为什么不来嘎了她啊? 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公主有事?” 似是被凤曦直勾勾的眼神看烦了,祁霄终于冷冷的道。 他见过这女人冷漠、嫌弃、憎恨,甚至是恶心他的眼神,却从未见过似此刻般幽怨而又委屈的。 再加上刚刚秦追目睹的一切,他觉得他昨夜没杀她,似乎是个明智的决定。 毕竟谢琅过府这件事,的确会让假公主不好处理。 然而凤曦可不管祁霄心里的弯弯绕绕,直接真心实意道: “祁霄,谢晚吟病了,你要去国公府看看她么?我想她要是见到你的话,那病说不得立马就好了!” 快去让她给你吹吹枕头风,然后速度嘎了我吧。 我很急,非常急! 许是她眼中的急切太过真实,以至于祁霄再度想岔道: “怎么?公主自己不想道歉,便要让我去替你道歉么?” 凤曦:“?” 不能忍了这。 气沉丹田,凤曦直接道: “对啊,本宫还准备把你送给谢二小姐,让你天天替本宫给她道歉呢。你开不开心,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祁霄:“……” 他就是再傻,也能听出这恶毒女人话里的气了。 所以,他猜错了? 可如果不是为了让他替她道歉,好继续去赴宴的话,她刚刚又为何让他去看谢晚吟呢? 而就在祁霄思绪纷繁之时,国公府却派人捎来了原书中没有的口信。 口信的内容很简单,就是特意通知凤曦明日的家宴她不用去了。 这与其说是通知,不如说是有心人特意为之的羞辱。 目送那满眼不屑,传完话便走的谢琅亲信,凤曦却忽然转头看向祁霄,笑容意味深长道: “夫君,怎么办呢?本宫忽然不想把你送给谢晚吟,而想带你去国公府给人添堵了呢~” 004 添堵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次日巳时,雪已下了满地。 祁霄一身锦衣立在车旁,身姿修长,眉眼昳丽。这是他入公主府一年多以来,最像驸马的一次。 而可笑的是,这身儿衣裳竟是凤曦为了给人添堵,让手下连夜买来逼他换上的。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上车!” 马车上,一袭红衣的凤曦撩起车帘,对某人半天不动的行为表示强烈谴责! 添堵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上车?”祁霄眼底划过一丝讥讽道:“怎么?公主为了给旁人添堵,连入府时给我定的规矩都不要了?” 众所周知,凤曦极少与他一同出街,即便出街,他也是不准上马车的…… 用这恶毒女人的话来说,能让他在马车边跟着跑,都已经是莫大的赏赐了。 驸马? 他不过是个连玩物都比不上的垃圾罢了。 凤曦眼见少年那双桃花眼逐渐晦暗,显然是又特么想岔了。 可她累了。 她想“死”,真的。 所以她根本就不管原主是什么人设,也不打算刷祁霄半点儿好感,直接理直气壮道: “规矩是死的,可你是活的啊!既然知道本宫赶着去给人添堵,那你还不快点儿上来帮忙!” 祁霄:“……” 他忍。 再给他些时间,他定要杀了这女人! 宁国公府百年煊赫,男子高官厚禄,女子入主高门。因而每年的冬至家宴,都是府里最热闹的时候。 “人多好啊,人来的越多,一会儿某些人的脸就丢得越大。” 穿过府中回廊,谢琅一身华服腰间坠玉,正听亲信说起凤曦带人出府,明显是往他们这儿来了的事。 “还是您料事如神,料定了昭明公主不会乖乖听话。您放心,小的这就去调派人手,一定把府门给您守严实了!” 亲信言语谄媚,谢琅亦得意万分: “看着吧,凤曦这种欺软怕硬的草包,最后定会为了进门妥协,乖乖跟小爷和二姐姐道歉的。” 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与此同时的公主府马车上,凤曦正无聊的回顾着原主与谢晚吟、谢琅等人的爱恨情仇。 作为万人迷女主谢晚吟的对照组,原主在前半本书里总共与对方龃龉了一百零八次,包括但不限于为了祁霄、宁国公,以及自己的面子…… 总之就是作妖必被打脸,然后恼羞成怒被群嘲。 所以在如今的谢琅等人眼中,她大概就是只纸老虎,谁都可以踩一下。 但很可惜,她凤曦一身反骨,生来就喜欢给人添堵! “对对对,把车横过去,这添堵怎么能不给他们堵严实一点呢?” 优雅的倚着车窗,凤曦直接让天禧等人堵住了路口,断了一众宾客前往国公府正门的必经之路。 而当有人上前询问她为何如此,以为她多少会给个合理的解释时,她竟下巴一扬道: “有些人啊,心眼小,气性大,别人不准她过府赴宴,她便决定让宾客们都去不了,让这家宴办不成。” “咯,知道本宫说的是谁么?” 纤细的手指轻轻扣着桌面,少女眉眼姝丽如骄阳下的玫瑰。 “没错,就是本宫啊~” 随着大道上的马车越堵越多,一直没有接到宾客的国公府也终于察觉,立刻派了管事前来交涉。 “公主啊,这家宴乃是府里的大日子,您就别跟国公爷置气了!这办砸了对谁都没有好处不是?” 管事甲急得面红耳赤,凤曦却一脸淡然: “一个本宫赴不了的宴罢了,办好了本宫也没好处啊~” 管事甲:“……” “公主,国公爷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您难道忘了您前几日是怎么求得原谅的了么?” 管事乙动之以情,凤曦晓之以理: “记得啊,这不是痛哭流涕行不通,所以本宫打算用强的了么?” 管事乙:“……” 眼见管事们蔫头巴脑,被自家父亲怒斥来解决问题的谢琅终于忍无可忍,冲上来怒道: “凤曦,你不要脸我们国公府还要脸!一句话,你就说这路你让不让吧!” 凤曦:“不让。” 谢琅:“……” 左右不过是件服软就能进门的事儿,他根本没想到凤曦会选择硬碰硬。 这下好了,父亲怒斥他办事不力,爷爷那儿也还压着没敢报上去。 所以无论如何,他必须把这事儿解决了! 想到这里,谢琅直接撸起袖子往马车上冲,准备吓唬吓唬一向色厉内荏的凤曦。 而一众管事见此,也赶忙上前打配合,一边将这位爷往后面拉,一边对凤曦道: “公主啊,您还是把路让开吧,我们快要拉不住小公爷了……” “小公爷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一会儿咱们拉不住,他可就真要对您不客气了……” 然后,卖力表演的他们便见凤曦非常捧场的点了点头道: “来吧,没事的,就我俩这关系,真用不着客气。” “你……” 谢琅气急,刚要再骂,便听凤曦道: “本宫知道你很气,但是你先别气,因为你越气本宫就越高兴。” 话音一落,一众老管事直接从帮忙演戏,变成了老牛拉车,拖着自家小公爷的手都快要脱臼了。 可马车上坐的是一朝公主啊,这言语攻击还能说是姐弟嬉戏,若真动起手来,与当众挑衅皇家有何异? 管事:“小公爷,公主乃金枝玉叶,冷静,您要冷静啊!” 谢琅:“你们让我怎么冷静!” 就这么看着谢琅与管事在车外拉拉扯扯,半天给不出个解决方法,凤曦终于忍无可忍的对身边人道: “夫君,你说他们是不是脑子有病?” 闻言的祁霄垂眸喝茶一言不发,那双桃花眼狭长而内敛,压在锋利的眉骨下,让人瞧不出喜怒。 凤曦想了想,她想“死”,所以她还是比较喜欢看祁霄怒。 于是她直接夺过了少年手中的茶杯,一个反手泼在了谢琅等人身上,语气超凶道: “大庭广众下拉拉扯扯,你们不要面子本宫还要面子呢。听话,那边儿拉扯去,别碍着本宫添堵给驸马看!” 祁霄:“?” 谢琅:“?” 众管事:“?” 005 对啊,居然被你诶看穿了诶! 被那热茶一泼,谢琅气炸了,却也清醒了。凤曦是个不管不顾的蠢货,他谢琅可不是。 他不能打凤曦,至少不能当街打。 可家宴在即,若让凤曦继续堵在这里,爷爷会怪罪他和父亲,旁系族人会看扁了他去,他想羞辱凤曦帮二姐姐出气的计划也将无法进行。 想到这里,谢琅顿时收了怒意,语气还算平和的对凤曦道: “凤曦,你不就是想进去赴宴么?” 凤曦眨眨眼,你想让我接话啊? 我偏不! 于是等不到凤曦回应的谢琅只得咬着牙继续道: “行,小爷允许你进去了。” 他本以为他都这么说了,为了赴宴搞出这么大阵仗的凤曦必会欣喜若狂。 结果凤曦就回了他两个字: “不去。” 谢琅:“?” 众管事:“?” 终于,谢琅的伪装再度破功,他几乎是不可置信的吼道: “你不去你堵在外面做什么!存心给我们添堵吗?” 凤曦惊讶: “对啊,居然被你给看穿了诶!” 谢琅:“……” 眼看谢琅又要被凤曦给气崩溃了,那群管事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立场。 之前是小公爷咬死了不能放公主进去,所以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劝说,希望公主知情识趣能给后面的宾客放行。 可现在小公爷都松口了,他们还顾及什么呢? 于是众管事膝盖一软,当场就给凤曦跪下了。 “公主,之前是咱们不懂事,这大冬天的,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跟小的们进府吧!” 眼见这群管事能屈能伸,那头磕得哐哐作响,玩够了的凤曦终是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哎,来都来了。 而她一点头,天禧这个忠仆哪儿还能等?驾着马车便往国公府门前去了。 倒是谢琅与众管事一身狼狈,被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小公爷,咱就这么放她进去了?” 亲信万辉凑到谢琅跟前,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 “小爷就是要放她进去。” 目光冰寒的看着那辆马车,几次三番被下了面子的谢琅道: “在外面她是公主,小爷动不得她。且看着吧,进了国公府的地界儿,小爷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国公府的马车一走,后面那长长的车队立刻就动了起来。 凤曦这一堵耽误了不少时间,所以无论是国公府嫡系还是那些赶来的旁系,都不得不加快行动速度,就怕误了开宴的吉时。 因此等凤曦带着祁霄慢吞吞的出现时,谢家血脉,以及三代内沾亲带故的人早就落座完毕了。 他们坐的整整齐齐,别说两个位置了,连本该属于她的主桌主位,都已经被人给占了。 不错,国公府家宴是有两张主桌的,长辈们一桌,小辈们一桌,而她这个当公主的不坐小辈主位,还有谁能坐? 哦。 还有人女主谢晚吟能坐。 这不,比起她这个本该去世,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公主,此刻的谢晚吟正一袭雪衣青裙,与桌上一众同龄人逗趣。 她就像山巅的一捧雪,自带神圣的一束光,回眸看向凤曦身边的祁霄时,宛若星星坠落眼底。 “公主恕罪,这家宴的位置昨儿个便安排好了,名单更是国公爷亲自过目的。这不,您临时进来,咱们这边儿就……” 不等凤曦发问,一旁带路的万辉已主动出声。 他们小公爷说了,这位好不容易才入了府,眼下定不敢在国公爷眼皮子底下造次了。 果然,刚才还嚣张跋扈的公主非但没有发怒,还温声细语的问他道: “哦?那本宫和驸马坐哪儿呢?” 万辉闻言,胆子也更大了些,立刻就按照谢琅的意思一指道: “今日有两家旁系小辈未至,公主您若不嫌弃,就先在那桌坐下吧。” 顺着万辉指的方向一看,祁霄心里顿时升起了一抹冷笑。 谢家家宴分长辈桌和小辈桌,为的就是在增进众族人感情的同时,又不因年岁差距过大而感到拘束。 但众人间的差距只有年岁么? 不,还有家世。 国公府重规矩,所以每个人坐第几桌都是与他的身份地位相匹配的。 就比如去年他随凤曦前来时,凤曦在主桌主位,而他则只配坐在末桌末位。因为他甚至不被认可为谢家的人,只配跟谢家末等家族的小辈坐在一起。 而今风水轮流转,万辉指给凤曦和他的虽不是末桌末席,却也是五桌往后,谢家下等家族的去处了。 更不要说那桌上清一色的纨绔浪荡,虽桌号行七,却是一众谢家小辈中最劣等的存在。 这般羞辱,的确是那谢琅能做出的事。 而他们眼下身处国公府中,凤曦最好的处理方法便是息事宁人。 毕竟先吃这么个闷亏,后面再申诉,总比被宁国公认为故意破坏家宴来的好。 不止祁霄这般想,那边换好衣裳坐在自家二姐姐旁边,得意望着凤曦的谢琅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跟他斗,她凤曦赢过么? “公主,这家宴马上就要开始了……” 收到自家小公爷催促的眼神,万辉赶忙对凤曦做了个请的动作。 然后他便见凤曦点点头道: “行啊,那就开始吧。” 万辉动作一顿,脸上却还是挂着笑道: “所以您该落座了啊。” “不属于本宫的位置本宫为何要坐?” 凤曦微笑: “你们不是没安排本宫和驸马的位置吗?那我们站着好了。” “这……” 万辉头大,几乎是立刻看向谢琅,这,这跟他们小公爷说的不一样啊…… “公主,国公爷和一众肱骨马上就要出来了,您站在这儿怎么行啊?” 一提到宁国公,凤曦的脸色果然有了些许变化。 然后众人便见她悠然抬手,命天禧搬了张太师椅,直接坐在了这大堂的入门处。 凤曦:“嗯,站着是不太好,还是坐着舒服。” 祁霄:“?” 万辉:“?” 谢琅:“?” 重点是特么不让你站么! 眼看凤曦又不按常理出牌,谢琅额间也出了层薄汗。 而就在这时,一道威严的声音从堂外传来。 “凤曦,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006 累了,不想聊了,爱咋咋吧~ 作为大昭的嫡出公主,凤曦封号昭明,出生高贵。无论是早年的奢侈,还是这几年的出格,都是京城出了名儿的。 而谢家众旁系每年都会入京,对这位不说十分了解,也是有所耳闻的。 诸如她自私草包任性妄为,时常挤兑各家小姐,尤爱欺凌谢家的谢晚吟。 抬了靖远侯家的废物三子入门,却还执着于岐伯侯家的小侯爷。 至于那些当街献媚、求爱、殴打之事,更是骇人听闻。 再加上她今日不准赴宴就马车堵路,好不容易进来了还要摆谱搅局的事,说她是谢家的瘟神也不为过了。 因此当门外那道呵斥声响起时,他们脸上无不露出了幸灾乐祸之色。 他们位卑言轻不敢冲撞公主,这府里可有得是人管她。 然后他们便见凤曦根本不管来人是谁,先指挥着一脸忐忑的天禧等人帮她把椅子换了个方向…… 众人:“……” 待她坐定,那呵斥她的人已入了大堂,眼里是一身锦绣长袍都掩不住的火冒三丈。 直到此刻凤曦才有功夫抬头,好好看看这个眉宇间与谢琅有七分相似,只是容貌更显锋利精明的中年男人。 她当是谁这么大嗓门儿呢,原来是谢家三爷谢濂,谢琅之父,这具倒霉身体的亲舅舅啊。 “老爷,这大好的日子,这么多亲戚瞧着呢!昭明是有些不懂事,可咱们毕竟是做长辈的,得包容着些不是?” 还不待凤曦说话,谢濂身旁衣着典雅的美妇已抬步上前,语气温柔的打圆场道。 不过就原主的记忆来看,凤曦可不觉得这位舅母会有这样的好心。 果不其然,苏氏下一秒便略显责备的瞧着凤曦道: “昭明你也是,马车堵路就算了,居然还在大堂里胡闹。老爷子就快来了,其他事都等宴后再说,你还是赶紧去落座吧。” 不得不说,大家族的女人的确有两把刷子,三言两语不仅将让人笑话的冲突给盖了过去,还给自己和谢濂落了个关怀晚辈的大度名声。 而反观一直在找茬的凤曦,她不息事宁人的落座七桌,好像都说不过去了。 总之以凤曦那脑子,正给自家二姐姐使眼色邀功的谢琅觉得,这七桌她今天是坐也得坐,不坐也得坐了。 唯有祁霄眸色深潋,不参与只看戏。 凤曦好与不好,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而同一时间,懒散在太师椅上的凤曦也在想,原主的舅舅舅母外公,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于是凤曦指尖轻点扶手,超级无敌理直气壮道: “对啊对啊,凤曦不懂事嘛,舅舅舅母最懂事了。所以凤曦只是想坐自己原本的位置而已,让您二位包容一下不过分吧?” 苏瑜:“?” 谢濂:“?” 众人:“?” 明知凤曦是在冲撞长辈,可他们一时竟无法反驳。 “这……” 苏瑜瞥了眼自家丈夫,眼底略显错愕。可作为国公府未来的女主人,她还是温声道: “昭明,不就是席位么?都是一样的菜色,坐哪儿不是坐?你大度些,别惹你外公和舅舅生气了。” 闻言,凤曦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立马道: “对啊对啊,不就是席位嘛,您大度些,让他们给本宫腾腾位置,别惹本宫生气了。” 苏瑜:“……” 第一次被反驳的时候,她还能当凤曦是脑子不好使,听不懂人话。 可如今看来,对方分明是故意呛她! 而见自家儿子夫人接连受挫的谢濂,此刻也彻底拉下了脸。 “凤曦,都是亲戚,你非要这般斤斤计较么!” 凤曦莞尔: “是啊,都是亲戚,您怎么就不能多包容本宫一点呢?” 谢濂:“……” 这一刻,谢濂觉得自己要裂开了。 可他不能裂开,只能咬牙威严道: “凤曦,你别忘了你今日是怎么进来的!我们可以让你进来,自然也可以请你出去!” 结果凤曦直接慵懒的靠在了太师椅上,笑容不变道: “行啊,舅舅那么大度,找几个人来抬本宫出去呗?” 累了,不想聊了,爱咋咋吧。 见凤曦这副要么来抬要么闭嘴的架势,谢濂哑了…… 等他找人符合礼数的把凤曦抬出去,他家老爷子和老友们早入堂了。 而老爷子最重规矩与团圆,若知道他们三房跟凤曦闹得如此难看,首先就会斥责他这个做长辈的。 可这么多人看着,他若不把凤曦这个草包赶出去,他的脸要往哪儿搁?这些旁系以后又该怎么看他? 好在就在他决定咬牙挨骂,亲自动手将凤曦弄出去时,一道熟悉的女声忽然响起: “三叔,您莫要为此动怒。一个位置罢了,晚吟坐哪儿都可以的。” 女声清灵温婉,若珠盘落玉,瞬间便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而躺平的凤曦都不需要回头,就能想象出谢晚吟那副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圣人模样。 这不,还不等她鼓掌说好,谢晚吟身旁的谢琅和挚友余婉婉等人就坐不住了。 “二姐姐,这怎么行?这次的主位是家里说好给你的,怎么能便宜了凤曦!” “就是,晚吟,咱们又不欠她的,凭什么惯着她!” “晚吟,这是你应得的,你怎么能这样委屈自己呢?” …… “好了大家。” 谢晚吟环顾四周,终是将目光落在了凤曦身边的祁霄身上,而后坚定的对谢濂道: “三叔,您别为难了,我愿意去七桌。爷爷快来了,咱们还是赶紧收拾妥当吧。” 比起让凤曦离开,她更愿意将之留下,因为只有这样,她才有机会跟阿霄谈谈。 “你呀你,晚吟,你就是太善良了……” 看着刚帮自己解完围便轻咳起来的谢晚吟,谢濂的眼神立马便柔和下来。 他哪儿能让晚吟去七桌呢?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主桌腾个位置出来?” 谢濂一句话,刚才还极不情愿的小辈们立刻就动了起来。 按理说这样凤曦该满意了吧? 可凤曦一歪头,看了看主桌,又看了看身边的祁霄,深觉优势在我,立马感慨道: “舅舅,时代变了,现在一个不够,要两个了呢!” 007 痛,太痛了,本宫差点就信了~ “你……” 闻言的谢濂先是一懵,紧接着便咬牙切齿的盯着凤曦,恨不得在她脸上盯出个窟窿来。 不止是他,在场的其他人也面色复杂,暗叹昭明公主果真如传闻一般厚颜无耻。 可事已至此,一个位置和两个位置又有什么区别呢? 为了哄住自家老爷子,又或者说为了不将这场闹剧的锅背在自己身上,谢濂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给、她。” “爹,您怎么也惯着她!明明就是她……” “我说给她!” 谢琅还想申辩,却被谢濂一个眼神吓退,不得不愤愤低头。 而主桌上两个相对边缘的小辈也赶忙起身,灰溜溜的往次桌而去。 见此凤曦随口敷衍了句“谢谢”,起身便往小辈主桌走去。 到是祁霄面色复杂,迟疑了片刻才在天禧催促的目光中跟上凤曦。 可即便走出了一段距离,耳力过人的他还是听到了谢濂小声对一旁的苏瑜道: “找人去交代琅儿他们一声,让他们想办法激怒凤曦。哼,她不是很会闹么?今日咱们也让她在老爷子面前闹一闹。” 苏瑜方才被凤曦呛的心烧,闻言立刻便答了一声儿“好”。 祁霄冷笑,他早知谢家三房这吃不得亏的性子,却没想到这家人会不要脸到一起对付凤曦这根毒苗苗。 然后祁霄便见某毒苗苗无知无觉的走到了主桌,并在谢琅等人震惊的目光中坐在了主位旁边的位置上。 谢琅:“?” 众人:“?” 所以你给这儿胡搅蛮缠了半天,废那么大劲儿抢来的主位,你根本就没打算坐是吧? 一股气瞬间堵在了心口,众人还没来得及质问,便见凤曦扣住了祁霄手腕,旁若无人的把他往主位上拖。 祁霄:“……” 别人还在为他能上主桌而震惊,祁霄自己却知道这又是某毒苗苗用来恶心别人的手段,只不过还同时恶心了他而已。 而作为一个废物赘婿,他也没什么好反抗的,凤曦拉他坐,他也就坐下了。 可他坐下的瞬间,除了谢晚吟以外的人都炸了!尤其是刚刚收到消息,要自己想办法激怒凤曦的谢琅。 “嗤,凤曦,桌上的大家都是亲戚,你要坐主位没问题,可他一个外人,跟我们坐未免有些不合适了吧。” 不止谢琅,桌上其他人也阴阳怪气道: “小公爷说的在理啊,这某些人去年还在末桌末位呢,怎么挨了一顿打,今年忽然就得道飞升了呢?” “就是,公主您不是一直不待见他么?今儿个怎么忽然转性了?” 大家正讨论着,谢晚吟身旁一名蓝衣青年忽然道: “诸位都少说两句吧。要我看,公主这也是无奈之举。” “哦?表哥此话怎讲?” 谢琅与青年对视一眼,立刻递上了话茬儿。而有了表弟捧哏的苏道林自是一脸无奈,颇为理解的看向凤曦道: “公主一心爱慕穆小侯爷,奈何皇上为偿祁家之恩,硬是断了这份姻缘。如今皇上与国公爷又因某些人怪罪公主,公主不纵着他些能怎么办呢?” 此话说完,桌上众人哪儿还见方才的怒意,一个个皆是唇边含笑,目光揶揄的把凤曦和祁霄盯着。 嫌弃、鄙夷、幸灾乐祸…… 这些目光一一与原主记忆中的屈辱重合,仿佛一条本就愈合不良的伤疤,再次被人狠狠的撕开。 毫无准备的被迫成婚,成婚后因废物夫君受尽嘲笑,就连心上人也总以她的婚姻为由拒绝于她…… 可以说,这场婚姻和祁霄就是原主的心病,一戳一个准,一听就炸毛。 痛,太痛了! 可原主痛,关我什么事呢? 于是在祁霄复杂,谢晚吟担忧,众人幸灾乐祸的目光中,凤曦一脸赞许道: “说的很好,下次别说了。” 苏道林:“?” 谢琅:“?” 众人:“?” 不是,你的火呢? 你不发了? “公主,您曾经也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如今怎被一个赘婿逼到了这种地步,这事儿若是传出去,还不知会有多少人耻笑呢……” 苏道林还不死心,一旁的谢晚吟却侧眸望他,眼底已有薄怒。 几乎是一瞬间,凤曦便悟了。 她想起来了,这苏道林可不就是苏瑜的侄子,谢晚吟的众多追求者之一么? 难怪这么不遗余力的贬低祁霄…… 还有谢晚吟那楚楚可怜,一直担忧的望着祁霄的眼神,凤曦简直无力吐槽。 你这么爱他那你倒是说句话啊! 当个哑巴怎么追男人啊! “公主,您不会真的要这般忍气吞声吧?” 苏道林嗤笑,看向凤曦与祁霄的眼神里满是得意。 他就不信他都说到这地步了,凤曦这草包还能无动于衷。 好在不负他所望,凤曦下一秒便侧眸望向祁霄,语气极差道: “听到没有,他又用你羞辱本宫呢!” 敛下眼底的冷笑,祁霄一言不发,显然已准备好迎接她的怒火了。 不得不说,这女人今天已经很能忍了。 而眼看就要完成任务的苏道林与谢琅等人,更是面露得意,一心期待着门外的国公爷等人能够走快一点。 最好进来就刚好撞见凤曦打骂祁霄…… 于是在满桌人或期待或忐忑或漠然的注视下,凤曦又一次对祁霄开了口。 “你愣着做什么?” 恨铁不成钢的瞧着少年,凤曦十分不走心的委屈道: “难道让他闭嘴这么简单的事,夫君都不愿意帮你家公主我做么?” 祁霄:“?” 008 猫儿似的,骂人能不能大点儿声? 目光错愕的望着凤曦,心思深沉如祁霄,此刻都有些拿不准凤曦的立场。 但让苏道林闭嘴这么简单的事,他还是愿意做的。 于是还不等苏道林的诘问出口,一枚花生便从祁霄手中射出,准确无误的打在了他的哑穴上。 这下好了,众人只见苏道林嘴唇蠕动,着急的开合着。他震惊而又愤怒,却愣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一幕是如此滑稽,可桌上众人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凤曦,我表哥不过多说了几句,你居然直接让这废物动手……” 谢琅怒不可遏,觉得最近的凤曦简直该死! “哦?你也知道他话多啊?” 凤曦恍然,一脸你居然这么聪明的表情,直接让谢琅的后半句话哽在了喉咙里。 倒是苏道林愤怒的瞪着凤曦和祁霄,而后一个劲儿的向谢琅使眼色。 苏家世代读书,到了爷爷那辈儿才好不容易发迹。就他这么个文弱书生,想自己解开哑穴与人对质根本不可能。 倒是谢琅武艺颇佳,应该有办法。 谢琅在凤曦面前屡次碰壁,也知道靠自己一个人不行,所以立刻就给苏道林解了穴。 然而就在他一鼓作气,准备再跟凤曦辩论一番,使劲儿戳人心窝子的时候,一枚花生又一次砸在了他的哑穴上。 苏道林:“……” 谢琅:“姓祁的,你特么……” 怒视着祁霄,谢琅觉得凤曦折辱他们就算了,她是公主,他们打不得骂不得。可他姓祁的算什么东西?如今靖远侯府都特么易主了好么! 然而面对他的怒目,祁霄既没有凤曦的尖锐,也没有身为弱者的卑微。 他只是平静的陈述道: “公主要他闭嘴。” 所以无论你替他解穴多少次,我都会让他再次闭嘴。 “你……”谢琅冷笑收手,眼底涌动着毫不掩饰的嘲笑:“好,你们祁家都是练家子,小爷这种半吊子的确比不过你。可你是什么?是狗!凤曦那般对你你还要舔着脸陪笑帮忙的孬狗!” 他今日已经憋屈太久了,如今有祁霄这个软柿子捏,可不就把一腔怒火给宣泄出来了么? 谁知祁霄不言,一旁的凤曦到揉了揉耳朵,颇为感兴趣道: “你说什么呢?猫儿似的,骂人能不能大点儿声?” 谢琅本就在气头上,如今见祁霄帮凤曦出头反被凤曦恶心,当即便嘲讽的看了祁霄一眼,根本没注意到苏道林和谢晚吟的阻拦道: “凤曦,你听好了!小爷说这姓祁的是狗!是条被你百般欺负,还要舔着脸陪着笑的孬……” 这次的他并未收着声音,所以不止是他们这桌,连旁边的几桌也将此话听了去。 不过他是国公府的小公爷,父母的心头肉,爷爷的掌中宝,谢氏一脉除了凤曦谁敢得罪了他去? 所以这些人听到了也就听到了,听的人越多某些人便越丢脸。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的话还未说完,不远处便有厉喝传来。 “家宴之上胡言乱语,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谢濂,这就是你整日在我面前夸赞的好儿子?” 一瞬间,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大堂鸦雀无声,众人低头的低头,慌乱的慌乱,被呵斥的谢琅更是脸色煞白,险些站立不稳。 倒是凤曦一脸闲适,一双凤眼慵懒的打量着这位在原主记忆中有不少画面的老人。 行如风,站如松,衣着华贵,气度威严,即便年近古稀,也未有半分闲散颓态。 他正是这国公府的主人——宁国公谢泊远。 而此时此刻,对方一双眼睛正如鹰隼般注视着谢琅,脸上隐有怒容。 “你这孩子!你父亲平日里怎么教你的?家宴上岂容你胡言乱语!我看这宴你也别吃了,苏瑜,还不把琅儿带下去!” 眼见自家孙子被老头子吓得缩起脖子,整个鹌鹑般的站在原地,一直陪在谢泊远身边的侧室余氏赶忙上前怒道。 “奶奶,我……” 狠狠瞪了谢琅一眼,余氏这才又转身对谢泊远道: “老爷,琅儿他还是个孩子,他方才也是一时冲动,能有什么坏心思呢……这么多人瞧着呢,这事儿咱们还是宴后再说吧。” 而在她安抚谢泊远的同时,苏瑜已按婆婆说的快步走向自家儿子,准备将他带走息事宁人。 他们琅儿是国公府三代嫡系里唯一的男丁,将来是要继承国公府的。所以老爷子这会儿怒极,一会儿有他们大家劝着,最多也就是关几天禁闭的事儿。 看着余氏陪笑的脸,以及一众族人探究的目光,谢泊远也觉得家丑不可外扬,这事儿宴后再说也不是不行。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本该被苏瑜带下去的谢琅,却被祁霄扣住手腕,直接压在了圆桌之上。 随着杯盘碎裂的哗啦声,小辈主桌的所有人都惊恐的站了起来。 因为谁也没想到,祁霄会当着宁国公的面儿动手。 怎么? 凤曦二人已经嚣张到不给国公爷面子了? 而见到这般反转的谢濂和苏瑜自是一喜,立刻对视一眼道: “凤曦,你们干什么!家宴之上,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似是觉察到了父母的意图,被压住的谢琅也立刻叫道: “爷爷,我并非故意骂人,是凤曦,是她屡次三番逼迫于我,不仅当街堵路,还让那姓祁的一直点表哥的哑穴,我是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才出口谩骂……” 随着谢琅的控诉,主桌上的其他小辈,以及一些谢琅的追随者也道: “小公爷说的对,公主今日的确堵住了大路,不让我等赴宴!” “就是,苏兄说的句句在理,公主却命某些人点了他的哑穴,还威胁说要一直点!” “国公爷,小公爷真的不是故意的!” …… 在这一声声讨伐中,谢泊远终于皱眉望向了自家不学无术,不知在外闯了多少祸的亲孙女。 雪肤凤眼,姝丽而不失威仪,这副长相是那么肖似他已故的夫人和女儿。而对方每每犯错,都会借此告饶辩解令他心软…… 然而就在他以为凤曦又要哭哭啼啼,在千夫所指中说起自家母后和外婆时,少女却一脸理直气壮道: “外公,曦儿和祁霄也是孩子,刚才不过一时冲动,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谢泊远:“?” 余氏:“?” 009 家和万事兴,没我最开心! “呵,一时冲动?马车堵路是冲动,胁迫换位是冲动,几次点穴是冲动,现在命人摁住琅儿也是冲动?” 冷冷的看着凤曦,站在谢泊远身边的谢濂几乎是立刻开口道。 天赐良机,他绝不可能让凤曦蒙混了去! 结果凤曦竟眨了眨眼,毫不心虚道: “对啊,舅舅这不是知道的很清楚嘛!” 谢濂:“……” 倒是被压着的谢琅怒道: “凤曦,你休要装傻充愣,你明明知道我爹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凤曦歪头,“本宫不知道啊~” 谢琅:“……” 眼见这场闹剧愈演愈烈,谢泊远终于叹了口气道: “前些日子当街打人,后又弄伤晚吟,今日还堵路闹事……凤曦,说说吧,为什么啊?” 鉴于原主一贯的作风,谢泊远显然是先入为主了。 而对于这种不分青红皂白就要质问她的人,凤曦向来不会惯着,老的也一样。 “前些日子许我赴宴,后又派人上门羞辱,今日许我入门,却又处处刁难排挤。外公,说说吧,您又为什么呢?” 谢泊远一愣,他怎么也没想到凤曦不仅没有哭哭啼啼,反而质问起他来了。 “凤丫头,你这是什么话?之前街上那事你难道没错么?你外公好不容易许你赴宴,你却又伤了晚吟丫头,若非如此他也不会……” 见谢泊远沉默,站在他身边的余氏立马帮腔道。 她的语气十分温和,话也说的委婉,可里面的每一个字都在告诉在场所有人,一切都是凤曦的错。 谁知将“死”之人凤曦根本不想跟她周旋,张口便道: “对,谢琅能冲动,本宫不能。某些人强闯公主府后吃瘪生病也是本宫的问题,本宫连安安静静的坐着吃个饭,都要被你们三房挤兑是吧?” 余氏一怔,根本没想到草包如凤曦竟能如此尖锐。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凤曦不留余地的追问。 余氏自然是想解释的,奈何凤曦根本就不等她开口,径直对谢泊远道: “外公,既然我在国公府里活着都是错,那您不如顺了他们的意,直接把我逐出家门好了?” 闻言,沉稳如谢泊远都忍不住道: “凤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知道啊。外公不必有负担,我不是在威胁您,我是真的觉得咱们合不来就不要合了,与其互相伤害,不如老死不相往来,对吧?” 凤眼含笑,凤曦表示她一个将“死”之人,真不需要这么多傻叉亲戚。 快点,把她逐出家门,她保证拉上祁霄就走绝不回头! 大堂再度安静,不止是一众旁系,连方才还在积极发言的三房等人都噤了声。 凤曦可是公主啊…… 就算她如今不受宠了,也不是说逐出家门就能逐出去的人。 毕竟给皇室难堪,即便国公府也是要落人口实的。 而比起其他人心中的权衡利弊,谢泊远的沉默则是因为凤曦那句“老死不相往来”…… 他谢泊远一生磊落,收养兄长幼子谢滨为长房,娶妻孙氏,育有一女谢淑为二房,侧室所生之子谢濂为三房。 如今长房其乐融融,三房枝繁叶茂,唯有二房噩耗连连,只给他留下这么个孙女儿…… 再回想起自己早些年忙于政务,根本没功夫关心这个没了娘的孩子,只是一味的给予物质…… “凤曦,家和万事兴,外公觉得今日的事一定有什么误会……” “啊?” 凤曦无语,这就是你考虑了半天的结果吗? 不行! 我不同意! 立刻摇头,凤曦语重心长道: “没有误会的,外公,为了大房和三房的安宁,您还是撤掉二房吧。家和万事兴,没我最开心,您说对吧?” 谢泊远:“?” 不行! 他这孙女儿都这般忍让了,他怎么可能狠心的将她逐出家门? 于是不等凤曦再说,谢泊远已一脚踢在自家儿子腿上,厉喝道: “你家那兔崽子能一时冲动,凤曦怎么就不行!连这孩子都知道家和万事兴的道理,你这做舅舅的不懂?” “外公,这不能怪舅舅的,他做错了什么呢?他也就是不喜欢我而已。” 见谢泊远非但不把她赶出去,还开始给她讨公道了,凤曦也急了。 可听她这么一说,谢泊远却更气了。 他也不是傻子,目光在谢濂、谢琅、苏瑜、余氏和苏道林几人身上一扫,顿时发现了三房众人极高的参与度。 他知道三房嫉恨二房,谢濂更是对他一直不将余氏扶正,给他个府中嫡出的身份耿耿于怀。 如今倒好,三房竟趁他不注意合起伙来欺负他嫡孙女这根独苗! 这一瞬间,谢泊远忽然有了公鸡护崽的责任感: “曦儿别急,外公今日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凤曦:“……” 她真的不需要公道…… 可看某老人那护犊子的架势,连“曦儿”都喊上了,想必是不会如她的愿了。 所以本着见好就收,必要时候必须落井下石的精神,凤曦立马坐地起价道: “那好,我这儿不接受关关禁闭,抄抄书,训斥几句或是口头道歉等一系列解决方式。” 刚准备说“家和万事兴,亲兄弟哪有隔夜仇”,准备让三房集体给自家孙女道个歉的大家长谢泊远:“……” 010 疯狂制裁别人,绝不内耗自己! 在绝不内耗自己,疯狂制裁别人这一点上,凤曦自认是极有经验的。 所以不等谢泊远想出对策,她便乘胜追击道: “听闻舅舅一家不久前刚从外公手里索了两处庄子,前者风景宜人,后者粮产丰富,凤曦私以为……” “你想都别想!” 凤曦的话还未说完,那被祁霄压着的谢琅已经急了。 与之前的恼羞成怒不同,此刻的谢琅是真有些怕了。因为那两处庄子是他们三房磨了好几年,想尽法子讨老爷子欢心才要来的。 前几日刚刚交接,他们都还没捂热乎呢! 而且奶奶和爹爹早就商量过了,那产粮的庄子爹爹收着,风景宜人的那处则赠他私有。 就在家宴开始前,他还跟一众旁系拥趸商量着宴后带他们出门,要去那庄子里饮酒泡汤呢! 不止谢琅变了脸色,谢濂也强忍着腿上的痛道: “爹,这不过是小辈之间的矛盾,庄子这么大的事儿怎能武断?” 说着他便向苏瑜使了个眼色,于是那一直站在谢琅身边,看着祁霄押着自家儿子不动的女人,几乎是立刻伸手打在了儿子身上。 “你这个混账东西,刁难你表姐就算了,还敢在宴上胡言乱语!王妈,给我把笤帚拿来,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他!” 苏瑜这波下手也是真狠,谢琅本就被祁霄限制了行动,所以脸上很快就被自家娘抓出了一道道血痕子。 而她的贴身嬷嬷王妈也是个聪明的,当时便看向谢濂和余氏道: “三爷,老夫人,这……” “去!夫人让你去你就去!”谢濂咬着牙道:“小时不教好,以后大了还得了?今天非得好好教训这小兔崽子不可!” 有了夫妻俩的苦肉计,做奶奶的余氏自是秉承着心疼孙子的惯例,拉着谢泊远可怜巴巴的一直哭。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一家子受了多大委屈呢。 都是自家小辈,谢泊远看着苏瑜真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打谢琅,一旁的余氏还哭哭啼啼的,难免就有些心软了。 而恰在此时一直没说话的谢晚吟也起身道: “爷爷,阿琅之所以去公主府闹事,今日又多番刁难公主都是因为我。如果您实在要罚他,那就连我一起罚吧。” “晚吟,你这是做什么?” 见她起身,谢泊远立刻便开了口。 在他眼中,大房的两兄妹不知比他这两个亲孙出息多少。 入朝的哥哥谢曜且不说,妹妹谢晚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容貌出众知书达理,这几年求亲的世家都快把国公府的门槛给踏破了。 他本就喜欢这丫头,加之对方身子弱,凤曦以前还总是欺辱陷害对方,所以对她也多多少少有些怜爱在。 “爷爷,我也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公主说的对,那日是我不请自去,公主这才命人把我赶出府门的。我与阿琅都有错,理应一起受罚。” 少女说着,目光竟不自觉的望向了谢琅那边。 旁人只道她在看谢琅,可凤曦却知道她看的其实是祁霄。 啧,好一出为了心上人忍辱负重,我很委屈但我不说啊…… 可她凤曦有句话,现在一定要说: “你知道你有错就行,等着,本宫跟三房掰扯清楚了少不了你的。” 并不觉得自己真有问题的谢晚吟:“?” 说罢,凤曦又转头望向拿着笤帚的苏瑜。 “所以舅娘你到底打不打?要打就快点打,打不动让驸马帮你也成,这打完咱们好谈庄子的事啊。” 一直在装样子,根本舍不得打自家儿子的苏瑜:“……” 说完苏瑜,凤曦的视线终于回到了谢老爷子身上,语气不咸不淡道: “外公,庄子的事儿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看了三房的苦肉计,又听了谢晚吟的求情,老爷子这根墙头草果然有些动摇的道: “曦儿,你舅舅他们刚刚已经处罚琅儿了,这件事他肯定知道错了……” 结果凤曦想也不想的反问道: “他知道错了关我什么事?” 似乎是怕这老人家没听懂,凤曦又一次强调道: “是不是我现在让祁霄给他一刀,然后说我知道错了,我和祁霄也能直接走人了?” 作为谢家的大家长,谢泊远向来是说一不二的。 以往他说什么,凤曦顶多跟他辩解祈求两句,可如今…… “外公不想管我便不要管了,说着帮我又替人说情什么的,您不觉得自己又当又立两面三刀么?” “凤曦,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见凤曦如此嚣张,谢濂再也忍不住了。 可原主会顾及谢家是自己的外家,这些人是自己的长辈,她、可、不、会! “本宫跟国公爷说话,轮得到你个大理寺卿指手画脚!” “你……” 谢濂噤声,不止他,在坐的所有谢家人都变了脸色。 对啊,凤曦进门以来一直以谢家人自居,所以还会给他们这些人说话的机会。 可她是公主,而且是有封号的嫡出公主,这里位份上能与她对话的也只有宁国公谢泊远。 只不过这公主脑子不行,又整天追着心上人跑,这两年活的也落魄,所以大家都渐渐不把她当回事了…… “外公,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两个庄子原本都是皇室的吧?是父皇给母后的纳彩吧?如今外婆和母后去了,您就堂而皇之的给三房了?” 不就是戳脊梁骨么? 她凤曦也会啊! 眼见谢泊远脸色微白,凤曦又乘胜追击道: “黄金万两,白银十万,遑论庄子、铺子,金银玉器锦缎明珠。这些年府中人吃我娘的用我娘的,多番刁难后赔偿我点儿东西怎么了?” 原主是个傻子,不知自家家私,可她凤曦可聪明着呢。 国公府的确繁盛,可几代下来也有青黄不接的时候。 而原主母后出嫁时,正是国公府百废待兴,处处需要花销的时候。 当年皇家不仅给了丰厚的彩礼,嫁妆按例也是先太后置办的。而宫里什么都不缺,所以原主母后便没将这嫁妆带走。 可以说国公府靠原主母后盘活了一潭死水,对原主却极尽疏忽。 玉手轻捻发丝,凤曦累了,不装了: “我就直说了,以前我是做错过一些事,招惹过一些人。所以我只要三房赔偿的庄子,其他钱财就当我给你们的赔礼吧。一句话,外公您就说给不给吧?” 011 孙子赔钱老不好,多半是废了~ 凤曦此话一出,在坐的谢家人几乎是个个缩起了脖子。 先皇后嫁妆这档子事他们不知道么?不可能不知道。 而且先皇后毕竟是谢家人,还在时不说事事照拂,也帮他们这些亲戚谋了不少好处。 尤其是那几个坐在长辈主桌的老者,此刻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毕竟他们当初可没少沾人先皇后的光…… 于是他们纷纷抬眼瞪视自家开过口的小辈,吓得这些人面色惶惶。 而谢老爷子不知沉默了多久,终是疲惫的开口道: “淑儿荫庇谢家颇多,夫人亦为谢家劳心费力。曦儿,这些年是外公对不住你,你还想要什么尽管提。” 这两年来他这孙女的确顽劣,可如今细想,她闯的祸与自家夫人和女儿对谢家的付出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别,外婆是您的正妻,母后是您的女儿,她们也有一半儿东西属于您。今天我将属于我的那一份全部赔偿给你们国公府,只要求舅舅一家把庄子给我。” 凤曦摆摆手,原主都已经没了,跟她演苦情戏大可不必。 她只想帮原主把债抵了,免得这些人一直逼逼,让原主死都死不清净。 听到那句“你们国公府”,老爷子的身子也是一晃。可他终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对身旁的谢濂道: “去把庄子的地契拿来。” 谢濂不可置信:“爹,您不是说了这两个庄子都给我们……” “去拿来!” 目光锐利的看着自家儿子,谢泊远是一点余地也不打算给他留了。 见谢濂失魂落魄的往堂外走去,余氏与苏瑜的眼睛立马红了,遑论那一直被压在桌子上的谢琅。 没了。 庄子没了。 他们筹谋几年的心血没了…… 谢濂回来的不快,但在满堂恍惚的众人看来也没用多少时间。 而当他拿着地契一步步走向凤曦,准备恶狠狠瞪着对方放狠话时,凤曦竟一把夺过了地契,然后丢废纸似的丢给了身边的天禧。 “您给了就行,麻烦往旁边站,本宫还得处理其他人呢。” 谢濂:“……” 不管谢濂,凤曦直接让祁霄丢开了谢琅,又将苏道林压在了桌子上。 只见刚才还阴阳怪气,觉得自己胜券在握的苏道林,此刻就跟鹌鹑似的畏畏缩缩,看都不敢看凤曦。 加之他哑穴未解,说话也是不可能说话的了。 倒是坐在长辈桌的苏老学士识相,见女儿一家都栽了,赶忙起身表示愿意赔偿。 凤曦知道苏家发迹晚,肯定没有多少油水,所以要的也不多,也就他们家最值钱的那个酒楼罢了。 于是苏大学士立马黑了脸,给是咬牙给了,可苏道林回去后那一身皮大概是要被打烂了。 凤曦觉得很好,于是善意的建议道: “孙子赔钱老不好,多半是废了,最好把嘴巴打烂,免得以后祸从口出赔掉家库。” 苏道林:“……” 我谢谢您。 收下苏家的账,凤曦又陆陆续续关照了谢琅那些拥趸,最后才看向谢晚吟道: “本宫以前也为难过你,所以这几日的事就当咱俩扯平了吧。” 虽说她凤曦从不吃亏,可架不住原主到处闯祸啊。 累了,懒得理了。 于是在谢晚吟似沉凝似不甘的眼神中,这场风波不断的家宴终于开始了。 只不过与一开始的满桌欢愉不同,大部分人吃的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而凤曦对谢家本就没有归属感,如今更是被这家人恶心的不行。所以简单吃了几口菜,她就带着祁霄去向老爷子告辞了。 对方有心想留她,可今天被她怼了不少次,到底不好开这个口。 于是凤曦乐呵呵的上了马车,可有可无的从几张地契中抽了那个风景宜人的庄子,然后把剩的似废纸一样丢给了祁霄。 然而祁霄并没有整理身上的地契,而是凝望着凤曦,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里写满了怀疑。 凤曦:“……” 爱要不要! 抬手便是一波捡,她捡完便要往车窗外扔,于是硬气如祁霄都看愣了,赶紧将那把地契夺了下来。 不说里面的粮庄和酒楼,光是那几处小铺子就价值不菲,这疯女人居然要往外扔? “这不就对了?”凤曦冷笑,“分赃都不积极,脑子多少有点问题。” 祁霄:“……” 见识过凤曦在宴上怼其他人,祁霄渐渐也习惯了。 毕竟这女人从见到他第一眼开始,就从没给过他好脸色。 相比之下,他这两日的待遇简直好的出奇。 至于他手中这些地契,无论是粮庄、酒楼,还是那些铺子,竟都是他眼下十分需要的。 毕竟在这个处处有人监视的京城,他行事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可凤曦…… “给我这些做什么?公主是终于觉得对不起我,打算收买我了?” 凤曦莞尔: “你怎么不说本宫是终于发现你貌美如花英俊潇洒,决定讨好你,好让你感动的以身相许了呢?” 祁霄嘴角一抽,比起凤曦知错和讨好他,他更愿意相信凤曦就是阴晴不定,忽然发了疯。 好在手里的东西都是实打实的好处,他也不打算再推拒了。 说实在的,还是有点子开心的。 而他开心,凤曦也开心。 她都塞这么多据点给祁霄了,这厮肯定能迅速积蓄力量,然后特别有底气的嘎了自己了吧! 毕竟在见识过谢家那群极品亲戚,发现原主记忆中还有更多的极品之后,她只想早点下线。 合情合理的,不波及一众家仆和旁人的下线。 祁霄,本宫看好你,真的。 而在凤曦与祁霄回府的同时,他们大闹谢家家宴的消息也迅速传遍了京城。 靖远侯府,祁家。 如今的靖远侯祁肃正站在桌案前,听自家大儿子祁灼汇报情况。 “爹,昭明公主定是迫于皇上施压,这才对那废物假以辞色。要我看,谢大人说的事应不足为虑。” 祁肃显然比自家儿子要谨慎,所以沉吟了片刻才道: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咱们也好久没见祁霄了。这样,过几日便是你奶奶的七十大寿了,你且派人送张帖子上门,请他和凤曦那草包上门赴宴吧。” 012 你看本宫发起疯来,像不像个礼物? “主子,昭明公主这是疯了不成?居然给您这么多庄子铺子?” 是夜,梧桐苑厢房漆黑一片。 已靠护院身份在国公府站稳脚跟的秦追拿着一堆地契,整个人都是懵的。 但一想到凤曦那低劣的本性,他还是有些担忧道: “这其中不会有什么诈吧?” 比如先给他们,再诬陷他们偷窃什么的。 “不会。” 祁霄摇头。 凤曦此人的确恶毒,但脑子一向不太会拐弯儿。害别人或许还会使些不入流的手段,可对他这个赘婿…… 呵,不向来是想打就打无需缘由的么? 而且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女人这两日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可具体哪儿不一样,他或许还得观察些日子。 “那行,”秦追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将那些地契都收了起来,喜道:“以前兄弟们来京办事都没个落脚点,这下可好了!还有这个粮庄,里面肯定还有不少存粮!” 然而秦追这喜色并未持续多久,很快便被另一件事给冲淡了: “主子,侯府那边儿来消息了。祁老夫人的七十大寿要大操大办,听大房那边儿的意思,是要叫您也回去贺寿呢。” 祁霄冷笑。 贺寿? 那家人是想亲眼瞧瞧他过得有多差,好安安心心的继续霸占他的家产吧。 “不过不止是您,帖子里似乎还写了公主的名字。” 秦追顿了顿,语气十分微妙道: “而且这件事里,似乎还有那谢三爷的影子。” 次日午后,又没“死”成的凤曦脸拉的老长,一双眼睛幽怨至极的望着优雅用膳,丝毫没察觉到自己对他的期许的祁某人。 因此当秦追这个护院演技爆棚,颤颤巍巍地将靖远侯府的帖子递上,说是靖远侯请她和祁霄共同赴宴时,她想也没想便道: “本宫跟这个府很熟吗?” 秦追:“?” 您不熟么? 可他不敢反问凤曦,只能顺着凤曦的话磕巴道: “应,应该……不太熟吧?” “不太熟你通报给本宫做什么?” 凤曦望着秦追,脸上仿佛写着一句“你是不是有毛病”。 秦追:“?” 不是,他一个做护院的,通报不是他的职责么? 好在祁霄见自家手下一副傻样,终是看不过去的开口道: “我爷爷是我父亲的养父,家里还有个年长的儿子,也就是如今的靖远侯,我的大伯祁肃。这祁老太太是他的生母,也算是我的奶奶。” 记忆中的众极品一闪而过,凤曦瞬间冷脸道: “断亲吧,你有本宫一个还不够么?” 祁霄:“?” 秦追:“?” 不等祁霄回话,凤曦又想了想道: “你想有亲戚也不是不可以,本宫今儿个就让这护院去买条大黑狗回来,以后它就是咱俩的好大儿,天天孝敬咱俩了,如何?” 祁霄:“……” 他觉得不如何。 “公主,您是失忆了,忘了以前是怎么跟他们凑在一起,说我是非道我长短的了么?” 不是失了忆,而是失了智的凤曦一脸震惊: “以前的公主说你是非,关我现在的公主什么事?” 脸上的表情逐渐裂开,祁霄按了按自己的额角,努力保持微笑道: “……你高兴就好。” 凤曦点点头,觉得自己在怼完这个不努力的家伙之后,心里的确舒服多了。 倒是秦追被凤曦的胡言乱语所震慑,卡壳了好半天才敢开口道: “公主,这,这帖子……” 好在舒服了的凤曦也没再难为他,抬手便将那帖子接过去看了看。 而当她看到这烫金帖子上真有她的尊姓大名时,立马就起了要给祁家某些人点蜡的心。 按照书中剧情,祁霄在嘎了原主后便彻底黑化,开启了自己成为龙傲天的爽文主线。 而假公主作为一个纯纯的工具人,作者在后来的剧情里几乎没给她出场的机会。 也就是说在原文里,祁老太太的寿宴只请了祁霄,根本就没有捎带假公主。 因为这本就是他们给祁霄准备好的羞辱局…… 而结果自然是祁霄不再隐忍,不仅反坑了恶毒堂兄祁煜一波,还趁乱盗走了一封重要书信,发现了大伯祁肃早就背叛了自家父亲的秘密。 那么问题来了。 这些人为何要捎带上她呢? 以原主记忆中祁家大房那副表面阿谀原主,实际上眼里全是厌恶和看不起的做派,他们会对自己安什么好心么?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想到这里,专治各种居心不良的凤曦瞬间失忆,抬眸便对祁霄道: “夫君,人这么大一个生辰,咱空手去不合适吧?” 听完断亲,现在又听凤曦说送礼的祁霄麻木道:“所以?” 凤曦眨眼,就跟真要给自家奶奶送大礼的乖孙女一样道: “你看本宫嘴这么甜,发起疯来像不像个礼物?” 祁霄:“……” 次日一早,公主府的人便在天禧的带领下,将凤曦要来的一众产业收入囊中。 而在得知自家公主竟只要了汤泉庄子,其余产业全部赠予了驸马时,天禧等人险些石化。 不止是他们,得知这个消息的京城世家也一片沸腾。 国公府内。 “可恶,爹,凤曦这草包根本就是在羞辱我们!我们花了好几年时间才得到的庄子,她居然给了那废物!” 满脸血痕的谢琅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去掐死凤曦。 比起丢了的庄子,那日在一众旁系小辈面前丢的人才更让他窒息。 看了看谢琅,一旁浑身淤青,明显被自家爷爷打得不轻的苏道林也道: “姨父,你让咱们留在酒楼里的探子都被赶出来了,咱们后面想动手脚恐怕也不容易了。我不甘心,我们必须让凤曦付出代价才行!” 看着自家儿子与侄子的惨状,屡次被凤曦触怒的谢濂也心头火起。 好在即便没有这件事,他也打定了主意要让凤曦这草包好看。 而且不止是他,如今靖远侯府的人想必也有所警觉,绝不会由着祁霄翻身吧。 谢濂正想着,便见门外有一小厮入内道: “小的见过谢大人。咱们侯爷说,他同意您的计划了。” 013 本宫演技是有的,就是不多~ 靖远侯府声名远播,佳话不断。 先有老爷子为义收养子,后有养子祁渊明南征北战玉关封侯…… 而一年多前大金勾结北狄南下,祁帅两子战死,自己也以身殉国,并留下遗命传爵位于自家大哥的事,更是令不少人津津乐道。 于是乎,祁老太君这寿宴是贵客盈门,连当今太子的生母,代掌凤印的方贵妃也命人送来了不少赏赐。 “干嘛啊干嘛啊,这银子花不完可以捐给本宫啊!” 趴在自家车窗上,凤曦看着那边的赏赐两眼放光。 几日的相处下来,祁霄已经基本对凤曦的胡言乱语免疫了。 可看见凤曦眼馋别人那点儿赏赐时,他还是有些无语道: “您是忘了自己视地契为废纸,随手就要往车窗外丢的事了么?” 凤曦疑惑: “本宫有钱撒着玩儿,关本宫想花别人银子什么事儿?” 祁霄:“……” 不止他沉默了,车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抢到车夫之位的秦追,也再度被这位公主给镇住了。 用凤曦的话来说,这劳什子公主真难当。 不仅吃穿用度麻烦,下车前还得看一群人不情不愿的跪着给她喊千岁千千岁。 她深感抱歉,然后就在祁霄走出马车后,毫无预兆的躺下了。 祁霄:“?” 祁肃:“?” 众人:“?” 下一秒,所有人便听某麻烦精公主毫不走心道: “夫君,本宫腰疼,腿疼,头疼,脖子疼……” 祁霄沉默了两秒,问: “你就说哪儿不疼?” 凤曦想了想,努力的添加了一点点演技道: “唔,大概哪儿都疼?” 祁霄:“……” 倒也不是不行…… 见凤曦只跟祁霄交流,那跪在地上迟迟不见平身的祁家人和众宾客也心焦。 这早不疼晚不疼,偏偏在人府门前疼是个什么意思? 就似在回应他们的臆测一般,天禧刚冲进马车说要给凤曦传太医,凤曦便蹭的一下坐起来道: “不必了,本宫好了。” 似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好了,凤曦还拒绝了祁霄的搀扶,自己利落的从马车上跳下去了。 天禧:“……” 轻松站稳,凤曦直到跨进侯府府门,才似想起了什么般回头对众人道了句“平身”。 众人:“……” 演技是有的,但不多。 都说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她凤曦虽然来的不早也不巧,但不妨碍别人有所图,非要往她跟前凑啊? 这不,她刚随一众女眷到戏台下入座,一旁恨不得将所有首饰戴上,整个人都珠光宝气的祁老太君便拉着她的手道: “瞧瞧,这才多久没见,公主您怎么又轻减了?” 凤曦想了想: “不久,也就半年吧。” 祁老太君:“?” 有,有这么久么?她怎么记得也就两三个月呢? 然而看着凤曦睿智而又坚定的眼神,她又有些怀疑自己的想法了。 见自家奶奶忽然不说话,一旁一袭粉裙,每次都能将凤曦哄得服服帖帖的祁淼赶紧道: “半年了啊?那就难怪了……” 凤曦十分配合的疑惑了一下,祁淼立刻便用她的夹子音叹息道: “肯定是祁霄不好,就他那性子,这半年肯定没少惹公主您生气吧?您不就是爱慕穆小侯爷么?这能有什么错呢?” 似是觉得自己的话一定能像以前一般,一下子就让凤曦共鸣,祁淼又忙不迭道: “要我说,他就应该站在您的立场上多考虑考虑,而不是一直跟您闹,您说对吧?” 看着祁淼表面甜甜,实则志得意满的笑,凤曦表示非常赞同道: “还是老太君和淼妹妹好,什么都为本宫考虑呢。实不相瞒,驸马一直是本宫的心病,本宫早就想请二位帮忙了。” 闻言的祁淼与祁老太君相视一笑,心道谢家三房的苏瑜刚刚还叮嘱她们,让她们千万小心些凤曦呢。 她们到也信了,所以今儿个说起话来格外卖力。 可如今一看…… 这草包除了脑子更不好使了些,不还是以前那个草包么? “公主放心,只要是关于霄儿的事,咱们祖孙俩一定为你出头!” 见祁老太君与祁淼如此坚定的握着自己的手,凤曦立刻感动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本宫就是想请二位劝靖远侯快些告老还乡,好把爵位还给驸马罢了。” 祁老太君:“?” 祁淼:“?” 一旁围观的一众世家夫人:“?” 您确定这不是什么大事? 这下子祁老太君与祁淼根本不对视了,而是强忍着想骂人的冲动,欲将手从凤曦手里抽出来。 然后她们就发现自己根本抽不出来…… 祁淼到底年轻,以前又时常拿捏凤曦,所以当时便忍不住道: “公主,您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凤曦吃惊: “本宫不就是想给驸马要个爵位么?这能有什么错呢?” 祁淼震惊,赶忙求助的看向自家奶奶。祁老太君也有些懵,却还是尽量笑的和蔼道: “公主,这爵位本就是渊明赠予肃儿的,咱祖孙俩是真左右不了啊……” 凤曦歪了歪头: “怎么会呢?你们就应该站在本宫的立场上多考虑考虑,而不是一直拒绝本宫啊,你们说对吧?” 似是想起什么,她又懵懂的笑道: “而且你们不是说,只要是关于驸马的事,你们都会帮本宫的么?” “我们……” 这一刻,无论是祁淼还是祁老太君,都有些后悔自己刚刚把话说太满,如今根本无从反驳了。 而她们的决定也很简单,装死,什么都不答,就当自己之前什么都没说过。 虽然丢脸了点,却也比凤曦的无故发疯要好。 许是她们的抵抗终于有了效果,凤曦竟缓缓放开了二人,语气有些惋惜道: “罢了,这件事本宫的确有些难为你们了……” 你也知道你在难为我们啊! 祁淼与祁老太君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一人安慰了凤曦两句。 怕再被凤曦捡话,她们是左思右想字字斟酌,能少说一个字就少说一个字。 她们想她们都这么小心了,这事儿总该过去了吧? 结果便听凤曦宽宏大量道: “这样吧,爵位不行,那你们去给驸马摘颗星星吧。” 祁淼:“?” 祁老太君:“?” 众人:“?” 014 这花生本宫是吃还是不吃呢? “归还爵位?还摘颗星星?咱们怎么不给那废物捞个月亮呢?” 靖远侯府前院,听完小厮禀报的祁煜眉头一皱,忍不住嗤笑出声。 “煜兄,一个连自己父亲都说他天资愚钝,根本撑不起侯府基业的废物,你又何必放在心上呢?” “就是,别看昭明这几日对他这个赘婿好,我听谢小公爷和苏兄说啊,这都是为了讨好上面儿那位呢。” “别忘了,人公主喜欢的可是穆家那位……” 祁煜的嗤笑并未避着旁人,所以一众与他交好的公子哥们一听,顿时七嘴八舌的揶揄起来。 再联想起凤曦入门时的为难,那落在祁霄身上的目光不说是刀子,也足够恶心人了。 “主子……” 独自站在祁霄身边,明明早已习惯被冷嘲热讽的秦追,此刻也忍不住握紧了双手。 因为他很清楚,他们主子最在乎两件事。 其一是侯爷为了护他,不得不骂他废物,狠心将爵位传给旁人。 其二则是他为了保全自己麻痹敌人,不得不顺应某些人的推动入赘公主府。 可以说,这些人就是故意提起这两件事,故意在他们主子心上扎刀子! 然而,就在秦追脑补自家主子是如此凄凉,又如此坚强,从而坚定自己永不背叛的决心时,却听祁霄语气复杂道: “她当真说要她们还爵位,还要摘星星给我?” 秦追:“?” 不是,主子,他们扎你心窝子呢! 与此同时的侯府后院,凤曦见祁老太君和祁淼又又又哑火了,也觉得没什么意思。 加上一旁一众有眼色的夫人出声圆场,众人的视线很快就集中到了不远处的戏台子上,凝神听起了那大昭名戏《桃花落》。 似是怕自家公主无聊,一旁的天禧很快便为凤曦介绍起这出戏来。 什么能唱这戏的小生花旦,都是各地出了名的角儿。 什么此刻台上那个媚眼如丝,声若黄鹂的少女是李家班的台柱子。 什么她可有名了,叫初桃来着…… “你说她叫什么?” “叫,叫初桃啊……” 凤曦挑眉。 初桃? 书里那个与祁煜牵扯颇深,愿意为他舍身陷害祁霄的戏子? 不对啊,这厮不是祁煜的杀招,要在祁家父子即将倒台时才出场么? 难道说…… 凤曦正想着,却忽然感受到了一丝破风声,抬手一抓,好家伙,一颗剥好了却有点脏的花生。 所以她是吃还是不吃呢? 想着自己是来贺寿的,这种好东西当然要寿星先吃,所以她抬手就塞进了一旁正与孙女祁淼说话,还未来得及闭上嘴的祁老太君嘴里。 突然被塞花生,还感觉嘴里有沙子的祁老太君:“?” “诶,你这孩子,你怎么能拿花生砸公主呢!啊?” 还不等凤曦与祁老太君发难,一道声音便已从旁边传来。 凤曦一抬眼,就见收拾的十分体面,丝毫不见前几日狼狈的苏瑜,以及那站在她身边,瞬间成为了一众夫人眼中焦点的谢晚吟。 那话是苏瑜说的,而那花生则是谢晚吟牵着的,一个还不到凤曦面前桌子高的小团子砸的。 而还不等凤曦思索这团子是谁,一旁遭了大罪,却无法向她发难的祁老太君便沉脸呵道: “祁灼!你不跟你娘在自己屋里好好待着,来这儿胡闹什么!你娘呢!” 祁老太君此言一出,周围夫人们顿时恍然,而后窃窃私语道: “这便是先世子那五岁的孩子啊?长得倒是不错,可这教养吧……” “哎,别说了,先世子妃医术了得,长相更是出挑。要不是她非要带着这拖油瓶,老太君指不定都将她改嫁了。” “要我说该嫁,这孤儿寡母的住在府上,多少有些不合适吧?” …… 有了这群人的提醒,凤曦几乎是立刻回忆起了关于眼前团子的剧情。 祁灼。 祁霄那战死的大哥,原靖远侯府世子祁深的独子。 自祁深战死,侯府易主,祁霄入赘后,便一直随其母白伊住在靖远侯府后院,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 不是他们不想离开侯府,而是作为拿捏祁霄的筹码,祁肃等人根本不打算放人。 祁霄自然想把他们带走,但一个入赘的小叔,又凭什么跟府里要自己的侄子和嫂子呢? 当然,期间祁霄不是没有请求过原主,希望原主以公主的名义,将二人从侯府带出。 他不求原主接纳他们,只是想要一个名正言顺的救人理由。 然而以原主的性子,自然是非但不答应,还对祁霄恶语相向,甚至舞到了白伊和孩子面前骂他们不知廉耻。 凤曦:“……” 总之,这恶毒公主人设简直不要太稳…… 这不,她根本不需要说话,人祁灼便死死瞪着她,一张白生生的小脸儿皱的跟个包子似的。 当然,某些人也根本不打算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就把人孩子拉到了自己身后。 “老太君,您要怪就怪我吧,是我去拜访白伊姐姐,非要带小灼来这儿看戏的。” 谢晚吟直视着祁老太君,语气柔弱,礼度妥帖,再加上那时不时轻咬下唇的小动作,简直我见犹怜。 如此佳人,谁又忍心责备呢? 于是乎,一众早就在相看谢晚吟,并对她十分满意的夫人们赶忙道: “晚吟这丫头就是善良,白氏自己没教好孩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小灼啊,你晚吟姨母都这么护着你了,你还不赶紧给公主赔礼?” “就是,公主可还是你婶婶呢?你赔礼了她肯定就不罚你了。” …… 然而听着周围人的劝慰,祁灼看着凤曦的眼神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凶了。 尤其是在苏瑜说凤曦是他婶婶时,他几乎脱口而出道: “她不是小灼的婶婶,她是欺负娘和小叔的坏女人!” 哗! 祁灼说出这句话的瞬间,苏瑜立刻与祁老太君和祁淼对视,眼中无不有喜色流露。 凤曦讨厌祁霄,自然也讨厌祁灼。如今她虽能为了讨好皇上忍让祁霄,却不代表能容忍祁灼在大庭广众下骂她。 而她一旦与这孩子起冲突,她的伪装便会暴露,脸也会丢的更大! 她们对此很是期待,然后便见凤曦靠在太师椅上,理直气壮的接话道: “乱说,本宫这种坏女人怎么可能只欺负了他们两个人!” 祁灼:“?” 众人:“?” 015 主打的就是一个随心所欲? 一双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凤曦,祁灼那小小的脑瓜子根本无法处理这么复杂的信息。 “你,你,反正你对小叔不好!” 凤曦歪头: “本宫难道不是对谁都不好么?” 祁灼彻底无语了,凤曦却接着道: “本宫这明明是一视同仁的呀,有什么问题么?” 这下不止是祁灼,本打算看凤曦恼羞成怒的苏瑜等人也面色古怪,个个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到是谢晚吟的反应还算快,一双清丽的眸子直视着凤曦道: “既然公主都说是自己不对了,那小灼拿花生砸您的事儿就算了吧。” 谁知凤曦还没开口,到是祁老太君身边的祁淼起身道: “子不教,父之过,如今大哥没了,没教好小灼自然就是嫂子的责任。再则,小时偷针大时偷金,今日得罪的是自家婶婶还好,若是日后胆大包天得罪了其他人呢?” 祁淼故意咬重了“婶婶”二字,一为继续刺激祁灼,二则是为了埋汰凤曦。 毕竟大家都知道,凤曦根本不承认她与祁霄的婚事,自然不愿给祁灼当什么婶婶。 “淼淼说的对,”一旁的祁老太君点点头,“小灼这般的确太不像话了。这样吧,公主,老生这就派人去请白氏来,让她当着您的面儿好好教训教训这孩子。” “老太君,小灼他真不是故意的……” 见祁老太君与祁淼不松口,谢晚吟这朵小白花也有些着急了。 祁灼毕竟是她带出来的,若真出了什么事她也不好向阿霄交代。 可站在她身边的苏瑜却一把将她拉住,话音有些为难道: “晚吟,这到底是人靖远侯府,人家的家事我们这做外人的怎可多说?” “可是……” 看了看身后独木难支的祁灼,又瞧了瞧对面虎视眈眈的凤曦,谢晚吟忽然沉默了。 因为她觉得这或许是个让阿霄认清凤曦,彻底与对方决裂的好机会。 反正她一直在这儿,一会儿小灼若真有什么事她再拦着便好了。 见谢晚吟被苏瑜劝住,祁老太君立刻便给旁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 她当然不打算立刻叫来白氏,她要让白氏来的慢一点,最好是在凤曦对孩子不利的时候来。 不过万事都有两手准备,就算凤曦不自己动手,这么长的时间也足够让白氏认为是凤曦在带着众人孤立孩子,特意羞辱他们母子了。 眼见着祁老太君越俎代庖,以自己的名义发号施令,凤曦倒也不在意。 她只是对不远处被谢晚吟挡在身后,却跟个狼崽子一样看着她,仿佛随时都会对她呲牙的团子招了招手道: “祁灼是吧,过来。” 见祁灼站着不动,凤曦又道: “你再不过来,本宫可要让人抓你过来咯。” 众人窃喜,这好戏是终于要开始了么? 见凤曦身边的天禧上前一步,作势要过来抓自己,祁灼终于抬头看了看自己身前的谢晚吟。 他到底是个孩子,这种时候看向带自己出来的大人也是本能反应。 然而本该温声安抚他的谢晚吟,此刻却显得十分沉默。 倒是不远处的凤曦一直懒洋洋的看着他,不催他,也不打算放过他。 终于,无助的狼崽子咬牙从谢晚吟身后走出,一步步往凤曦那边去。 短短几步路,他却走出了上刀山下火海,即将面对妖魔鬼怪的凄厉决然…… 对此妖魔鬼怪凤曦十分欣赏,然后给了他一大盘还没剥的花生: “花生剥的挺好,来,给本宫多剥几盘儿。” 祁灼:“?” 一众准备看好戏的好事者:“?” 以前经常为皇上皇后剥花生,技术堪称一流,随时准备为自家公主效力却没有机会的天禧:“?” 再看看小孩那双脏兮兮的,刚才明显玩过泥巴的手,天禧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自家公主道: “公主,他这手……” 凤曦摆手: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小小花生,大大情意!” 天禧:“……” 行吧。 于是,祁灼就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剥着花生在凤曦身边坐下了。 虽说懵逼,但孩子的动作十分麻利,不一会儿就剥完了三大盘儿。 然后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结束了,暗叹凤曦这草包如今脑子怕是真有点儿问题的众人,便见凤曦让天禧将那三盘儿脏兮兮的花生米一分,逐一送到了她们跟前。 “父皇常跟本宫说啊,这好东西就要大家一起分享,所以本宫今天就忍痛割爱,把花生全都给你们吃吧。” 众人:“……” 这爱您特么还是自己留着吧! 然而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是一朝公主? 于是甭管祁老太君、祁淼、苏瑜等人再气,也不得不把那脏兮兮的,她们平时看着都想吐的花生塞进嘴里。 倒是祁灼很快被天禧擦干净了双手,面前摆满了小孩子最喜欢的小点心。 看了看点心,又看了看凤曦,团子大大的眼睛里是满满的问号。 然后就听凤曦毫不走心的哄道: “吃不吃?不吃倒了。” 祁灼:“?” 几乎是在凤曦伸手的瞬间,团子便拿起了一块豌豆黄,毫不犹豫的塞进了嘴里。 这孩子在靖远侯府显然没得到什么好照顾,无论是身上洗的发白的旧衣服,还是明显比同龄人矮小的个子。 凤曦就这么看着他,忽然想起一句话道: “祁灼,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筋骨奇佳……” “一看就是练武的好苗子?” 团子几乎是下意识的接话道。 想当初祖父、父亲和二叔还在的时候,都会拿这句话夸他。 结果他就见凤曦摇摇头补充道: “不是,是筋骨奇佳,打断以后,一定是个讨饭的好苗子。毕竟吃这么快,别人肯定抢不过你。” 闻言,饶是祁灼这般比同龄人沉稳的性子,也差点儿哭出了声。 至于为什么没哭出声,大概是因为凤曦眼疾手快,直接拿另一块儿点心给他把嘴堵住了吧。 当然,为了挽救事态的发展,凤曦还十分走心的又给他多塞了几块儿。 然后若无其事的鼓励道: “好了,你哭吧。” 016 谁欺负他了?反正不是本宫! “大少夫人您可快些吧!昭明公主那性子您还不清楚么?就算咱小少爷只是个孩子,她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侯府后院回廊上,李嬷嬷正领着一名蓝衣女人快步而来。 女人朱唇皓齿,即便已做了一个孩子的母亲,依旧美的浑然天成。 而她不是别人,正是祁灼的母亲白伊。 “小灼好好的,怎会突然冲撞了公主?” 白伊秀眉微蹙,心道此事必有蹊跷。 可小灼是晚吟带出去的,以晚吟和阿霄自幼相识的情意,她怎么也不会害她和小灼啊。 她不傻,所以她根本不愿顺着李嬷嬷的意思,直接往众人看戏的院子里去,即便她真的很担心自家儿子。 因为她知道,如果发怒的真是凤曦,她去了顶多是一起遭罪,根本救不了小灼。 她得去找阿霄才行! 然而李嬷嬷明显是早有准备,见她想往前院拐,立刻便命人挡住了她的去路,迫使她继续往前走。 “大少夫人,这大家同在府里讨生活,您又何必难为嬷嬷我呢?” 说罢,她根本不管白伊的反应,径直让人驱使着对方往自己的目的地而去。 啧,她不过嘴上称她一句大少夫人,她还真把自己当这府里的主子了不成? 也对,人家以前可是世子妃,在府里荣耀着呢~ 眼见自己无法求援,白伊也不再挣扎了。 如果她和小灼命中注定有这一劫,那她已经做好牺牲自己,保全小灼的准备了。 然后被李嬷嬷得意洋洋的带进院子,已准备好面对凤曦无数刁难,以及安慰自己无辜孩子的白伊,就听见孩子唱道: “爱你孤身走暗巷~爱你不跪的模样~爱你对峙过绝望~不肯哭一场~” 白伊:“?” 李嬷嬷:“?” 眼见某团子唱着唱着眼睛又红了,凤曦也忍不住缓缓打出了问号。 说好的末世前知名儿歌,拐小孩一拐一个准,合格人贩子的必备技能呢? “小灼!” 好在不等她想明白,白伊便调整好情绪扑了上来。 甭管她方才表现的有多冷静自持,在看到儿子这一刻都有些绷不住了。 所以当担心如潮水般袭来时,她也顾不得祁灼身边坐着凤曦,直接便冲上来将孩子抱在了怀里。 见儿子红了眼睛,她更是心疼的不行。 “怎么了小灼,谁欺负你了?” 祁灼发现自家娘来了,也立刻回身抱住女人,然后哇哇哇的哭了起来。 对此乐子人凤曦一脸正义,立刻环顾四周道: “对啊,你们谁欺负他了?” 反正不是我! 对此,一直从旁围观,目睹某公主几次逗哭小孩的众人是敢怒不敢言。 可泥裹花生能镇住一锅汤,却镇不住汤里的某些耗子屎…… “对不起白伊姐姐,是我没看顾好小灼,这才让他冲撞了公主。” 谢晚吟快步走到白伊和祁灼身边,简单认错后立马看向凤曦道: “公主,小灼不过是用花生砸了您一下,其后不仅帮您剥了三盘儿花生,还几次被您弄哭。如此这般,您再怎么也该消气了吧?” 有谢晚吟开这个头,一旁的祁老太君也挂着一副慈祥的面具道: “哎,不过是个孩子,公主您就看在今日是老生生辰的面子上,放过老身这孙子吧。” 就像商量好的一般,一旁的祁淼与苏瑜也不甘落后的想开口,深怕自己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奈何凤曦不打断她们,那趴在自家娘亲怀里的祁灼却忽然抽抽搭搭道: “没有,公主,公主没有欺负我……” 说到这里,孩子明显卡顿了一下,然后十分诚实的补充道: “至少刚刚没有……” 凤曦:“?” 倒也不必如此赘述。 于是乎,白伊刚被人为堆积起来的怒火,下一秒便被自家儿子的话给冲散了去。 温柔的拍了拍自家孩子的后背,直到对方情绪渐渐稳定,她才出声问道: “那小灼能告诉娘,你刚刚为何要哭么?” 是啊,为何啊? 凤曦表示她也很想知道呢。 然后她便听祁灼红着眼睛道: “公主教我唱的歌,让我想起祖父、父亲、二叔和小叔了……” 闻言,白伊拍他背的手也跟着一顿,紧接着无声的红了眼睛。 到是凤曦努力的回忆了一下她在废墟里翻出的儿童画本,难得长脑子的安慰道: “没关系,他们都变成了星星,一直在天上看着你们呢!” 然后她就听祁灼童言无忌道: “可小叔没有变成星星啊。” 凤曦一懵: “不要在意那些细节嘛!” 祁灼:“哦……” 看着凤曦与祁灼这不着调的对话,忆起往事的白伊也缓缓回神,唇边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 她很清楚凤曦以前的恶劣,却也能看出眼前的凤曦并未欺负她的孩子。 到是那些刚刚还急着说话,如今却不再多言的人,让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白伊姐姐……” 谢晚吟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府中管家快步走到祁老太君跟前,说前院的膳食都已备好,就等老太君这寿星和一众女眷了。 “老身这生辰办的粗陋,饭食也不够精致。可大家来都来了,就赏老身个脸,配老身去吃个便饭吧?” 祁老太君这么一说,一众女眷顿时笑她谦虚客气,很快就把刚刚的话题给带了过去。 见众人一起往前院去,白伊也知道这里不欢迎自己和祁灼,俯身抱起孩子便要回自己那破落院子去。 自打阿深、阿鸿和公公战死,这府里谁都可以踩他们几脚,至于那些来给这家子贼人贺寿道喜的宾客,又有几个不是来看他们笑话的呢? 前面的祁老太君等人似也默认了这一点,明明看见了也当没看见,倒是谢晚吟十分没有眼色的走到了白伊身边,温声劝道: “白伊姐姐,你和小灼不去前院么?阿霄见到你们一定会很开心的。” 白伊脚步一顿,却还是摇了摇头道: “不必了。” 阿霄一个人应付那些人已经很辛苦了,若再加上她们母子…… 谁知她正想着,一双手却一把将祁灼给抢了过去。 还不等她反应,抢人的凤曦竟把腿就跑,抱着孩子径直往侯府前院去了。 祁灼:“?” 白伊:“?” 谢晚吟:“?” 017 不要内耗自己,要指责别人! “她没事带小灼去惹凤曦做什么?” 侯府前院,听完秦追禀报情况的祁霄面色一变,几乎是想也没想便道。 由于大金与北狄时常骚扰边境,他幼时大部分时光都是在寒玉关度过的。 而谢晚吟之父谢滨曾担任监军一职,被迫在寒玉关停留了不短的时间。 因此谢晚吟与祁家人关系颇好,尤其是在他娘这个一心想要女儿,却不可得的侯府夫人的影响下,他小时没少带谢晚吟玩儿。 这大概也是谢晚吟拒绝旁人,却老爱插手他的事儿的原因。 可之前的事他都能忍,即便对方不止一次打乱他的计划,让他被凤曦更加凶狠的对待。 唯独这次,就算有幼时的一点情谊在,他也觉得过了。 “主子,谢小姐或许也是想带灼少爷玩玩……就她那温柔善良的性子,在公主面前护不住人也挺正常的……” 秦追从小便跟着祁霄,虽与谢晚吟不熟,却能看出对方待自家主子的不同。 想想那日大雪纷飞,可只有她冲到主子面前舍命相护啊! 然后他便瞧见了自家主子冷漠的,根本不想理他的眼神…… 于是秦追只得自顾自的打圆场道: “不管怎么样,还好灼少爷和世子妃都没事,此刻一定已经在回院子的路……” 秦追话还没说完,就见院外窜进一道倩影,那绸缎上好的浅青宫裙,那旁人自动让开的逼人气势,除了昭明公主还有谁? 可她怀里抱着的那不是…… 几乎是在秦追石化的同时,凤曦那充满智慧的目光就落在了祁霄身上,然后乳燕投锅般冲了过来。 于是下一秒,那让秦追之言当场卡住的小团子祁灼,便被稳稳的塞到了祁霄手里。 祁霄:“?” 根本不管他眼底的疑惑,凤曦直接坐在他边上喝起了茶,半点儿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倒是祁灼这团子眼睛一亮,一把抱住他脖子道: “小叔!” 闻言,祁霄眼底也难得带了点笑道: “小灼怎么跟着公主过来了?” 他问的委婉,但祁灼的回答却十分直接。 “没啊,小灼不是跟过来的,是被公主从娘手里抢过来的。” 祁霄:“?” 眼见某傲天的眼神再度飘向自己,喝完茶的凤曦终于道: “乱说!本宫这明明是诚挚邀请!抢,咳,请一个来两个,血赚好吗?” 回头看了看仿佛被凤曦说服的祁灼,又瞧了瞧紧跟着出现在院子里,眉宇间明显有焦急之色的白伊,祁霄还有什么不懂的。 倒是白伊见自家儿子到了祁霄手里,顿时松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明显是松早了。 因为随着她与祁灼出现在前院,院中不少人的目光已悄然集中过来。 祁家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尤其是祁帅祁渊明将爵位给了大房,却没留给自家儿子和孙子的事,更让不少人看了笑话。 其中祁霄自幼养在寒玉关,上面又有两个极出息的哥哥,所以大昭世家对他的关注其实很少。 因此祁帅书信一出,大家就默认他是个废物了。 即便后来皇上不顾祁帅战功,硬让他入赘给了骄横跋扈的凤曦,也没人替他喊一句冤。 可先世子祁深不同,他被誉为祁帅最完美的继承人,十五便随祁帅上了战场,十七便获封骠骑将军,让不少京中女子为之倾倒。 可就是这个让不少世家想要招为女婿的人,却拒绝了所有高门小姐,娶了个毫无背景的边关医女。 即便这医女容姿出众,医术了得,也为不少京中世家所不耻。 尤其那些花了不少心思,好不容易才从祁老太君和祁肃那儿找到门路的人。 总之,那时的白伊是被不少人嫉恨又羡慕着的。 然而随着祁家三颗将星的陨落,当初的嫉恨与羡慕瞬间就化为了幸灾乐祸…… 这也让他们愈发好奇白伊和祁灼如今的处境。 白伊自然知道这些人的想法,她无所谓,可孩子还小,所以她极少带祁灼出来露面,直到今天…… “瞧瞧那孩子多可怜,面黄肌瘦的。但凡自家娘有点儿本事,娘家硬气些,也不至于……” “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不懂事,不仅孩子养不好,礼数也不知道。瞧那身儿衣裳……” “都别说了,人家如今孤儿寡母的,已经够可怜了。到时候当娘的听你们啰嗦多了,改嫁了孩子可怎么办呢?” …… 周围人的话是如此的刺耳,让站在院门前的白伊面色发白。 这一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往前,走到祁灼和祁霄身边。 因为她好像成了非议的源头,身上带着无数冷眼。 “小叔,我和娘是不是不该来……” 这些话不止白伊听到了,祁灼明显也听到了。 他是个孩子,却不是个傻子。 然而回答他的却不是面色森然的祁霄,而是超不会看场合的凤曦。 “不要内耗自己,要指责别人。什么叫你和你娘不该来,分明就是嚼舌根的都该死,懂?” 众长舌妇:“……” 凤曦这话音可一点没收着,杀伤力之大,瞬间让整个前院都安静下来。 偏偏这位根本没觉得自己有问题,还对面前愣愣望着自己的一大一小道: “要是本宫,非得把她们舌头割下来喂狗不可。啧,不行,这样多少有点儿对不起人家狗了……” 众嚼舌人:“……” 倒是祁灼双眼亮晶晶的把凤曦望着,全然忘了她说他是个讨饭好苗子这件事。 祁霄则眉峰一挑,一双桃花眼里第一次对凤曦染了笑。 也就在这时候,走在后面的祁老太君等人终于到达,与院中面色阴沉的祁肃和祁煜碰了面儿。 而这两位身边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来到府中的谢濂和谢琅。 只不过凤曦一出现,便抢走了他们所有的风头,还顺带把原本和谐的氛围搅成了现在这副冷冷清清的鬼样子。 当然,对祁家父子而言凤曦抢风头的杀伤力,可远比不上凤曦为白伊母子出头。 再看看凤曦那自然而然坐到祁霄身边,丝毫不见往日嫌弃的样子,祁肃觉得有些事他们今日是不得不做了。 “煜儿,去请公主和霄儿来主桌坐吧。” 018 头铁两个字,本宫只说一次! 眼见嚼舌根者纷纷闭嘴,白伊终于在天禧的邀请下,缓步走到了凤曦三人面前。 只不过还不等她向凤曦行礼道谢,一道身影便越过她,语气含笑道: “公主乃府中贵客,怎可屈居下位?祁煜不才,特来请公主移步主桌。” 此刻的祁煜身着深蓝锦袍,面容英俊,气质温和,丝毫不见之前带着众世家子嘲笑祁霄的嚣张模样。 看着这一幕,秦追瞬间拳头硬了。 倒是凤曦本着客套尼玛,有话直说的原则道: “好啊。” 闻言,本以为凤曦会跟谢家父子说的一样,故意刁难他一番的祁煜愣了好半天,才松了口气道: “那就请公主跟我来吧。” 见凤曦听话起身,然后伸手拍了拍祁霄的肩膀示意对方一起,祁煜也没有阻拦。 若是以前他们肯定不乐意凤曦带祁霄去主桌,可今天不一样,那两个位置是早就备好的,祁霄不去才会让他们感到烦恼。 至于他只邀请凤曦,却对祁霄视而不见这件事,已经是各大世家的惯例了。 “阿霄,你把小灼给我吧。” 见凤曦招呼祁霄,白伊立刻十分有眼色的伸出手,准备将祁灼抱走。 她不知凤曦为何忽然改变了对他们一家的态度,不仅不出言挖苦,反而帮着出头…… 她只知道她和小灼已经给人添了麻烦,现在走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结果人还没接过去,便听凤曦道: “没事的,他力气大,让他抱。” 白伊:“?” 这是力气大不大的事儿么? 不止白伊,祁霄也有些诧异的看了凤曦一眼,有点拿不准自己从对方这句话中读出的意思。 倒是祁灼眨了眨眼道: “公主是要带小灼和娘一起去吃饭吗?” 凤曦诧异: “不然呢?” 一句反问,直接震住了一群人。 尤其是正为凤曦带路的祁煜,几乎是不可置信的望着凤曦道: “公主,您是不是会错意了,父亲是让我邀请您和表弟去主桌,并不包括其他人。” 说着,他的目光便看向了白伊和祁灼,用眼神示意他们最好懂事一些。 谁知凤曦下一秒便道: “不包括啊?那现在包括不就行了?” 祁煜:“……” 他忍不住暗骂凤曦是不是听不懂人话,谁知凤曦直接明骂道: “不会吧不会吧,你们靖远侯府连四个位置都不能腾给本宫,是怎么有勇气请本宫来赴宴的?” 祁煜:“?” 他想骂人,却不得不维持住那难看的笑容道: “公主,我觉得大嫂和小灼未必想去主桌吃饭,对吧?” 再次将眼刀投向白伊和祁灼,祁煜试图逼他们主动拒绝凤曦。 而这一幕直接把凤曦给看笑了。 “本宫说去主桌就去主桌,轮得到你在这儿帮我们觉得?” 祁煜震惊,凤曦却理所当然道: “再跟本宫胡搅蛮缠,别怪本宫让驸马对你不客气!” 似是为了迎合凤曦,祁霄竟真抱着祁灼上前一步,眉骨下压,深邃的桃花眼冰冷的凝视着祁煜。 那一瞬间,祁煜只觉身踏冰雪,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寒玉关。 回到了被祁深和祁鸿狠狠压着,怎么也翻不了身的那段日子。 不,他不是祁深,也不是祁鸿,他是祁霄,是个废物…… 这边的闹剧很快引起了祁肃等人的注意,得知凤曦狮子大开口,非要四个主桌席位,祁肃脸上也有些不好看。 可坐在他身边的谢濂却对他摇了摇头,眼中是过来人的警告。 他们的计划很快就能实施,眼下凤曦尾巴翘的有多高,一会儿事发就有多可笑。 更不要说,她还在帮着祁霄等人…… 缓缓按捺住心中的怒意,祁肃终是对看向自己的祁煜点了点头。 于是很快,凤曦四人便入座主桌,与祁家四人和谢家四人来了个面对面。 在以一己之力得罪过桌上所有人的凤曦看来,只要她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所以她坐下的第一件事,便是头铁道: “可以开席了么?饿了。” 众人:“……” 最终,准备了一堆词儿想在开席前说的祁老太君,不得不咬牙将长篇大论压缩再压缩。 那张老脸黑的,简直跟要撕了凤曦似的。 然而她也很清楚,她动不了凤曦,也犯不着动凤曦。 说白了要不是祁霄那个废物一直不安分,凤曦这尊佛也不会被他们请来。 所以祁老太君很快按捺住怒意,笑望着一旁的谢晚吟道: “想当初晚吟刚到寒玉关时,还没这桌子高吧?” 闻言,一直将视线落在祁霄三人身上,却无法搭话的谢晚吟终于回神,对祁老太君道: “老太君莫要取笑晚吟了,晚吟那时候应是比这桌子高些的。” “是么?” 祁老太君故作惊讶,立刻便看向身边的祁煜道: “老身还记得,那时候煜儿与晚吟最是要好,别人连话都插不进去呢。煜儿你说,那时晚吟丫头有桌子高么?” 几乎是在祁老太君拉出这层关系的瞬间,桌上的其他人精便明白她的意思了。 祁煜与谢晚吟最是要好? 祁煜倒是想…… 可桌上的人都清楚,谢晚吟当年深得祁帅和其夫人喜爱,一直是被安排跟着祁霄玩儿的。 若非祁帅三人出事,两家说不得都要结亲了。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爵位易主的祁霄就算不入赘公主府,怕也没资格与身为尚书千金的谢晚吟在一起了。 倒是如今的祁煜与谢晚吟门当户对,比祁霄像人青梅竹马多了。 这不,祁老太君下一秒便道: “老身我以前就觉得煜儿和晚吟般配,霄儿那时不常跟在他们边上么?你觉得呢?” 啧,这也不知是往谁心上捅刀子呢。 侧眸望着祁霄,凤曦记得祁煜也是谢晚吟的追求者之一,在书里没少因此被祁霄打脸呢。 如今这情敌都双手抱胸,在祁老太君的故意曲解下起飞了,他这做男主的是不是也该有点表示了? 然后她就见祁霄在谢晚吟十分期待,白伊母子分外担忧,以及其他人看好戏的目光中倏地勾起嘴角道: “老太君说的对,我也觉得他们很配。” 凤曦:“?” 众人:“!” 019 本宫双手插兜,剧情都得绕道走! 祁霄此话一出,桌上众人当场卡住。 尤其是曾被祁霄打过脸,让他离他们远点的祁煜,与根本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的谢晚吟。 可事实就是如此,祁霄不仅说他们般配,语气里还没有半点勉强的意思。 于是都备好一堆埋汰话,想要好好揶揄祁霄的祁老太君,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了。 倒是谢晚吟面色难看的开口道: “晚吟与煜公子不过点头之交,老太君您一定是记错了。” 她向来以知书达理的形象示人,极少驳别人面子。 可祁老太君刚刚的话明显是触怒阿霄了,要不然对方怎会那样说话? 见谢晚吟不悦,祁老太君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赶忙趁着上菜把话题给岔开了。 倒是被谢晚吟说成点头之交的祁煜笑容阴冷,看着祁霄的目光又冷了几分。 行,凤曦护着你,谢晚吟也向着你,我到要看看,一会儿她们还会不会帮你! 想到这里,祁煜立刻跟自家父亲耳语了几句,然后对候在一旁的管家点了点头。 而祁霄呢? 他竟似完全看不见桌上其他人的反应般,温声对看着他的凤曦道: “公主想吃什么?” 凤曦:“?” 见少女歪头望他,似没听懂他什么意思般,祁霄竟难得好脾气道: “公主以前常让我为您布菜的。” 与凤曦相处久了,他已经懒得反讽对方是不是忘了以前了。 因为甭管他在不在理,对方都理直气壮的不行。 而且今天她到底帮了自己。 “哦……” 思索了两秒,发现还有这等好事的凤曦立刻忘了自己看祁霄的目的,毫不矫情道: “本宫不挑,桌上的都可以!” 不挑? 祁霄挑眉,没揭穿对方一向挑的不行,而是故意挑了些他记忆中对方不吃的菜,若无其事的放到了凤曦碗里。 而凤曦竟真像她说的一般,他夹什么,她就吃什么,连眉头都没蹙一下…… 要知道他以前给她夹这些时,她可是会当场发火,将碗直接砸他身上的。 不对。 凤曦不对…… 而在祁霄与凤曦悄然互动的同时,一众美人也缓步从院外而入。 她们身着舞衣手托玉壶,在肆意献舞的同时,轻灵飘逸的为客人们斟上美酒,似天女送下祝福,让在场不少人目露暗色。 据靖远侯祁肃说,这是府里特意为客人们准备的余兴节目。 嗯,如果那舞衣翻飞,已轻而易举旋转到祁霄身边,抬手便要为对方斟酒的女子不是初桃的话,凤曦可能就信了。 而盛妆的初桃显然不知凤曦的心思,已将美酒满上,悄然旋转回了院子中央。 尽管院中还有不少人紧盯着她,她也没再出手斟酒。 很显然,她倒给祁霄的酒有问题。 也就是说,书中祁家父子利用她坑害祁霄的剧情果然提前了。 为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她还活着么? 肯定是了! 她就说她该早点“死”吧! “今儿个乃是老母的大日子,我祁肃略备薄酒,望诸位能赏脸共饮一杯!” 在凤曦腹语的同时,祁肃已适时端起酒杯,说出了早已备好的台词。 只等所有人跟他一起举杯,某件事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达成! 而作为那个不仅察觉了此事,还发现自己也会被阴谋波及的人,凤曦义不容辞的开口道: “行啊,你三杯,我们一杯。” 完全没想到有人会不给自己面子的祁肃:“?” “侯爷是主,我们是客,多敬客人两杯而已,侯爷不会怕了吧?”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不给人面子,凤曦还十分贴心的递出了自己和祁霄的酒杯,一脸善良道: “侯爷您看,酒本宫都替您备好了!” 祁肃:“……” 旋即又赶忙道: “不就是三杯么?公主都开口了,下官岂有不喝之理?不过酒嘛,让下人倒便是了,下官怎敢用您和驸马的杯子呢?” 凤曦:“没事,喝吧,本宫和驸马原谅你了。” 祁肃:“……” 这一刻,若非凤曦看起来真的不太聪明,祁肃都要以为她是知道点儿什么了。 眼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部分好事者更借着酒劲儿起哄,似真要看他敢不敢喝三杯一般,祁肃也不好再拖了。 他倒是想过故意打翻酒杯,或是将酒倒在袖子上,可一旦动作不甚,丢的便是他自己的人了。 于是他咬了咬牙,最后还是将面前的三杯酒灌了下去。 他有解药呢,他怕个屁! 倒是凤曦这个故意落他面子的草包,他一会儿定要她好看! 见祁肃果真连灌三杯,院子里很快就响起了叫好声。 他喝了,在场其他宾客自然也要喝。 眼见初桃和另一名舞姬为祁霄和自己倒酒,显然是要故技重施,凤曦也没再出言阻拦。 她刚就是想恶心恶心祁肃,真没有要帮祁霄的意思。 而没了她的阻拦,祁霄也很快将酒一饮而下,然后继续替她布起菜来。 期间各桌有不少人上来跟祁肃等人敬酒,场面简直热闹的不行。 不知过了多久,凤曦发现祁霄替她夹菜的速度变慢了。 原本冷淡的眉宇间有了一丝倦意,而那双深邃的桃花眼里则潋滟了一片星河…… 美人醉酒,仙人入世? 所以,这就是影帝么? 凤曦正寻思自己要不要助他一臂之力,让他少装会儿样子,便见演技跟个屎一样的初桃一个踉跄,毫无技术含量的把酒泼在了对方身上。 然后便是女子可怜着一张脸,一个劲儿道歉的经典画面。 凤曦:“……” 见事成,作为主人的祁肃立刻责备了初桃两句,然后便顺理成章的吩咐她带祁霄去后院换衣服了。 看着祁霄“狼狈”远去的背影,以及祁肃等人双手插兜,不知道什么是对手的得意表情,凤曦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因为她知道祁煜很快就会因身体不适打翻酒杯,然后在回后院换衣服时成为祁霄的替死鬼。 打脸嘛,迟早会来的! 但这种毫无悬念的打脸,她凤曦不喜欢! 于是凤曦直接筷子一滑,连演都懒得演的将两盘菜推在了祁肃和谢濂身上。 祁肃:“?” 谢濂:“?” 正准备往祁煜酒里加料的秦追:“?” 020 当然是因为他脑子有病啊! “你出去吧……” 侯府后院的客房中,祁霄正单手撑着桌面,平日里狭长深邃的双眼难得因药物敛了料峭,染了昳丽。 即便是常与风流公子周旋的初桃,都有一瞬间看直了眼。 “驸马,您这是怎么了?没事吧?” 拿着衣服缓步靠近,初桃权当没听见对方方才的话,连语气都带了点儿勾人的味道。 以她的实力,诱惑一个神志不清的人实在是太简单了。 而她一旦成功,以后想要什么没有? 于是乎,被荣华富贵迷了眼的她很快便对祁霄伸出了手,想要触碰对方,加快完成任务的速度。 然而就在这时,少年那双迷离的眼睛却骤然一暗,抬手化刀,准确无误的劈在了她的脖子上。 敛去眉宇间的昳丽,祁霄冷冷的看了眼地上的初桃,而后迅速到里屋换了身衣服,对门外的手下道: “让秦追安排的人安排好了么?” 闻言,门外那道影子不由的晃了晃,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硬着头皮传音道: “安,安排好了……” 祁霄蹙眉,显然听出了属下话里有话。刚想问怎么了,就听那人又支支吾吾道: “就是吧,秦哥说公主又疯了,一下子便给您送进来了俩……他想着手上药也够,就都给关照了一下,只是让咱问问您,您想要里面哪一个……” 祁霄:“?” 怎么,现在连替死鬼都得竞争上位了? 垂眸想了想某公主那巴不得给人添堵,而今极可能是添他头上了的做派,祁霄不由勾了勾嘴角道: “那要不,一起吧?” “该死!凤曦那个草包真该死!” 冷着脸与谢濂一起往后院走,因为身上脏了而不得不自罚几杯,跟其他进酒人道句失陪的祁肃快要气死了。 毕竟只要是脑子没问题的人,都能看出凤曦是故意碰翻盘子,让那菜倒他俩身上来的。 “侯爷莫急,她到底是我的外甥女,我还不了解她的脾气么?” 刚帮祁肃罚了几杯的谢濂心里也堵,可一想到眼下后院里正在发生的事儿,他便又觉畅快了。 是,她凤曦是天家血脉,他们轻易动不得她。 可祁霄这个无依无靠的废物还不好拿捏么? 只要祁霄搞出些不光彩的事来,凤曦那草包还不气的再次发疯,当着所有人的面儿乱来? 到时他那皇帝姐夫就是再心软,也该容不下这么个丢天家脸的渣滓了。 至于那祁霄…… 怕是小命都得交代在这里咯~ “哼,这件事必须闹大!无论是她还是那废物,本侯都要他们好看!” 祁肃冷冷一笑,情绪上头之下不由觉得脚步虚浮,整个人都燥热得不行。 不止是他,气头上的谢濂其实也是。 只不过一想到接下来的好戏,他们便都没在意,迷迷糊糊的就跟着一旁的下人进屋换衣服去了。 谁知他们刚进房间,一股子浓郁的芳香便窜入鼻尖,紧接着袭来的则是滔天的热意,热的他们眼里只剩榻上那道模糊的倩影…… “晚吟,你从上桌到现在就没吃几口,这样可不行啊……” 外院饭桌上,见谢晚吟一直闷闷不乐,一旁早就想献殷勤的祁煜终于坐不住了。 然而谢晚吟明显不太想理他,只是望着祁霄方才离开的方向,目光幽怨的摇了摇头。 不止是祁煜,坐在她身边一直没开口的谢琅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因为自家庄子被抢的事,他闷闷不乐了好几天。即便知道凤曦和祁霄今天要出事,他也没什么心情跟其他人说话。 直到现在…… 看着自家闷闷不乐,连筷子都没怎么动的二姐姐,再看看那大快朵颐,恶心而又得意的凤曦,他觉得他也该给自家人出出气了。 “啧,某些人也就现在能得意一下,一会儿还不知道怎么哭呢。” 他这话并不是看着凤曦说的,可偏偏其他人都一秒会意,目光揶揄的看了过去。 除了正给自家儿子夹菜,明显因此皱了眉头的白伊。 敏锐如她,显然从中听出了别的东西。 说实话,她也觉得凤曦今日行事过于张扬了…… 在盛京这种世家如林阴私遍地的地方,这简直就是个活靶子。 倒是祁灼一脸懵懂,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问自家娘道: “娘,他这是在说谁啊?” 闻言的白伊刚想捂自家儿子的嘴,便听放下筷子的凤曦自信接话道: “当然是本宫啊。” 白伊:“?” 看样子您还挺自豪是吧? 比起白伊的有话不能说,祁灼则奉行不懂就问道: “公主,那他为什么说您啊?” 凤曦擦手: “当然是因为他脑子有问题啊。” 谢琅:“!” 眼见自家儿子又要气的冲出去,苏瑜赶忙伸手拉住对方道: “公主不过说句玩笑话,你犯得着跟她动怒么?” 作为拱火的一把好手,凤曦立马道: “犯得着啊,谁不动怒谁懦夫。要是本宫,非得扑上来打一架,打得对方低头认错不可。” “你……” 谢琅气极,却根本不敢像凤曦说的一样扑上去打她…… 只能从恶狠狠的将她瞪着,升级到对她指指点点,仿佛在说你给我等着,你马上就要完了。 而一旁同样很气的苏瑜明显要沉稳很多,除了看凤曦的目光有些不善外,并无言语和肢体上的动作。 不止是她,祁煜与祁老太君也是如此。 他们在等,等凤曦的尾巴翘到天上,然后再因为丑事而跌落的那一刻。 终于,一道身影快步从院外跑入,抬眼便瞧见了自家老夫人和大少爷,然后演技极其浮夸的道: “不好了,老夫人,大少爷,大事不好了!” 这一嗓子可谓惊天动地,瞬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见大家都看了过来,这家仆才再次抬步,一边跑一边道: “后院,后院里出大事了,驸马,驸马他……”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见不少人面露好奇,达到目的的祁煜等人哪能不喜? 谁知他们还没来得及让家仆说后续,泼脏水,然后再冲进去抓现行,凤曦却一脸兴奋想看的喊道: “哪儿呢,哪儿呢?别逼了,快带路快带路啊!” 众人:“?” 021 这波也不知道孝死谁的爹了~ 被凤曦注视的家仆一脸愕然,连看着凤曦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 不止是他,其他人的脸色也一个赛一个的古怪…… 然而凤曦却似看不见他们的表情般,直接没耐心的往院门去了。 见此那家仆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得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祁肃等人。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替大家带路?” 冷冷瞥了凤曦一眼,祁煜等人的脸上顿时有了笑容。 这家仆都说后院大事不好了,而且主角还是驸马祁霄。如此一来就是傻子也知道,祁霄定是闯了大祸了。 而凤曦这般不管不顾,连带路家仆都不准备等的往外冲,明显就是急了呀。 “公主您别急啊,这没有家仆带路,您也很难立刻找到驸马不是?” 与自家孙子对视一眼,早就看凤曦不顺眼的祁老太君顿时假惺惺道。 有了她开头,一旁的祁淼也忍不住感慨道: “我就说吧,祁霄就是只养不熟的白眼儿狼!公主您就不能对他好,这一好不就出大事了?” 而与伪善的祁家人相比,已经跟凤曦撕破脸的谢家母子可就直接多了。 尤其是刚刚对凤曦指指点点,就差把“你完了”三个字说出来的谢琅,此刻脸上的表情别提多得意了。 “谁说这一定就是人驸马的问题呢?我要是祁霄,我也想啊~” 他这话明显意有所指,让在场不少看客嗅到了好戏的味道。 而更让看客们兴奋的是,之前还牙尖嘴利的凤曦,眼下竟只顾着赶路,根本没有要出言反驳的意思。 在他们看来,这不反驳可就等于默认了啊! 于是一众人就这么跟着家仆和凤曦,浩浩荡荡的往侯府后院去了。 当然,其中也有对此十分担心的人,比如几次想跟凤曦搭话,希望她相信祁霄却没有机会的白伊。 以及想快些往后去,却被苏瑜和谢琅拉住,只能冷冷瞪视着凤曦的谢晚吟。 不管阿霄出了什么事,不管凤曦想怎么样,这次她都会像上次一样挡在阿霄面前的。 然而面对身后的冷眼、揣测与幸灾乐祸,此刻的凤曦想的却是她给祁霄搞的两个替死鬼里,祁霄究竟选了哪一个? 毕竟本该顶上的祁煜,此刻还在她后面活蹦乱跳的狗叫呢。 “公主,就,就是前面那个院子了……” 那走在前面的家仆七拐八绕,终于带着众人在一处院子外站定,神色有些难看的道。 事实上根本不用这家仆说,众人眼里便已有了八卦和揶揄的光芒。 因为这院子里的动静吧,他们刚一靠近便听见了…… 只要是成过亲行过房的,都不可能不知道里面儿在搞些什么。 而且听女子那时而高昂时而放浪的动静,行事怕还挺激烈的。 对此,那站在祁煜身边的谢琅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今天的一切就是他们一手策划的。 目的很简单,整死祁霄,气死凤曦,让这俩人憎狗嫌的玩意儿彻底在盛京抬不起头来。 其中阅人无数的初桃是祁煜挑的,药则是他亲自选的。 过程嘛,大概就是让初桃带祁霄那废物去换衣服,再引诱对方一番,最后打成祁霄欲对初桃用强…… 谁知那药烈成这样? 这初桃竟连跑都没能跑出来。 但显然,这个结果对他们而言简直不要太好。 而与谢琅等人的得意相比,白伊的脸色便只能用灰白来形容了。 不过比起那面如死灰,险些站立不稳的谢晚吟来,她还是要冷静不少的。 至少在没亲眼瞧见一切之前,她是不会相信的。 可公主呢? 她会怎么想呢? 似是发现白伊在看自己,凤曦也回眸看向了她。只是与方才的淡然不同,此刻的少女竟蹙起了眉头,眼中流露着十分明显的不赞同。 这一幕不止白伊看见了,站在这里打算看好戏的所有人都看见了。 想想凤曦这些年的做派,他们觉得凤曦此刻一巴掌呼在白伊脸上都是有可能的。 而白伊呢? 她正蹲身捂着自家儿子的耳朵,怕是连躲都没办法躲吧。 想到这里,祁老太君立刻假说情实拱火道: “公主,干出这等丑事的是驸马,白伊和孩子能知道什么呢?纵是知道,怕也不敢跟您乱说不是?” 祁老太君如今是祁家最大的长辈,她的话大家不说都信,至少也会信一大半儿。 所以她暗指白伊知道祁霄秉性,却什么都不透露给凤曦,围观的其他人自然也开始对白伊指指点点。 尤其是之前议论白伊,被凤曦出言制止的那群人,此刻别提跳的有多高了。 然而在所有人都默认凤曦会给白伊一巴掌,大骂这家人不知好歹之时,凤曦却望着白伊怀中的祁灼,对天禧扬了扬下巴道: “都干嘛呢?没看见那是个不能听墙根儿的孩子么?” 天禧:“?” 白伊:“?” 众人:“?” 所以呢? 孩子他怎么了? 凤曦诧异,立刻露出你们是不是有毛病的表情道: “捉奸事小,带坏孩子是大,这再大的奸情,也不能当着孩子抓啊!天禧,还不快把人给抱下去!” 天禧:“……” 白伊:“……” 众人:“……” 作为一个极有可能被驸马背叛了的公主,您要觉得抓奸是小事,那也不是不行…… 立刻命仆从一个抱孩子一个捂耳朵,被勒令亲自送祁灼到住处的天禧是一步三回头,眼里溢满了担忧。 这么大的事儿,他怎么能不在场呢? 然后便听他家公主语重心长道: “听这动静还有好一会儿才完事呢,你跑快点,说不定回来还赶得上。” 天禧:“……” 那个,这个,行吧…… 眼见天禧等人离开,凤曦竟真就站在院门外不动,一副等着天禧回来的样子,祁煜等人都惊了。 不止他们,那隐匿在暗处,就等这群人破门而入的祁霄也忍不住勾唇,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里一片兴味。 终于,还是祁煜和谢琅坐不住了。 都说这捉奸捉双,他们现在不进去里面的人跑了可怎么办? 于是他俩直接不管拦在院门前的凤曦,径直冲向了那道紧闭的房门。 凤曦:“?” 啊这,这波也不知道他俩谁的爹被孝死了…… 022 傻缺儿子,坑死老子~ 眼见祁煜与谢琅推开房门,围观者脸上纷纷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丑闻本就为常人所喜,只要不是自己家出的,那绝对是蜂拥上去瞧的。 何况今日出丑的,还是凤曦这万人嫌公主的夫君…… 所以都不需祁煜和谢琅招呼,后面便有好些个世家公子跟在后头,一副正义感满满要替凤曦讨公道的样子。 “公主,他们……” 白伊到底是祁霄的嫂子,虽知道自家小叔不简单,可还是忍不住看向凤曦。 她甚至都没发现,她在不知不觉中竟把这从未靠谱过的妯娌,当成了他们家的主心骨。 对此,某主心骨歪了歪头,旋即竟语重心长的叮嘱道: “傻缺儿子,坑死老子。还是咱们小灼好,呆呆的,嫂子你好好养,可得把他那股子傻气保持住了。” 白伊:“……” 虽然公主说“我们”小灼,虽然她终于叫她嫂子了,可那什么“呆呆的”、“傻气”,真的是在夸她们小灼么? 原本白伊对此是表示怀疑的,直到那边屋子里一片惊叫,抢先冲进去的人竟又一窝蜂的退了出来。 这下不止白伊诧异,那边碍于脸面没有冲进去,只是堵在外面瞧好戏的祁老太君等人也伸长了脖子。 倒是苏瑜等不及了,当时便存着坏心的询问一名世家子弟道: “怎么样?驸马在里面么?是不是跟那戏子初桃?” 凤曦夺了她家庄子,祁霄打了她家侄子和儿子,她们家此行可不就是为了从凤曦身上啃一块儿肉下来么? 然而看着她那不怀好意,明显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得意表情,那世家子弟只能笑笑,就干笑,企图蒙混过去不说话的干笑。 在场都是人精,见他这么一笑顿时察觉出了不对…… 而当一道修长身影缓步入院,似平常般立在凤曦身边,目光诧异的瞧着他们时,他们懵了。 恶毒公主凤曦超凶:“你去哪儿了?让本公主好找!” 卑微赘婿祁霄垂眸:“下人给的衣裳不合身,怕给您丢人,我就去我那旧院子里翻了套。” 众人定睛一瞧,发现祁霄果真换了身儿旧衣裳,也果真怕极了他这公主发妻。 然而这是重点么? 重点是祁霄好好在这儿站着,那屋里的人是谁啊? 几乎是在想通这点的刹那,众人的目光已不约而同的回落,落在了那正准备趁乱关门,好把这丑事敷衍过去的祁煜和谢琅身上。 艹! 这一刻,饶是他俩的定力,关门的手都不禁哆嗦了一下。 好在国公府和靖远侯府的门第够高,这群看客好奇归好奇,却没一个敢开口询问的。 但这么多会看眼色的人里,偏偏有个头铁话多还爱折腾的。 这不,她立刻就作为众人的嘴替发声了: “所以里面到底是谁啊?康康嘛,一家人,别这么见外嘛!” 祁煜:“……” 谢琅:“……” 他们真的很想说谁特么跟你一家人! 可偏偏他们一个是祁霄的表兄,一个是凤曦的表弟,五福未出,按例还真就特么能算一家人。 但里面那事儿那么大,亲一点的家人他们都不见得想给人看,何况是凤曦这个讨人厌的? “不过是个戏子和人乱来罢了,煜觉得还是别脏了公主的眼睛吧……” 祁煜扫了那些进去过的世家子弟一眼,尽量维持着平静道。 闻言的谢琅也赶忙点头,帮腔道: “此事既与驸马无关,凤曦你又何必纠缠?酒席还未吃完,大家还是先回前院去吧。” 他俩这么说,明显就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放在其他家世不如他们的客人耳朵里,这就是警告的意思了。 可凤曦呢? 她觉得他们这是在鼓励她。 如果他们好声好气的求她,乖乖认错,她说不定还能让他们自己开门,可他们呢?偏不! 所以凤曦直接给了一旁的护卫秦追一个眼神,核善道: “门打开,本宫康康,快。” 秦追谁? 一个早就恨死祁家这群吸血鬼白眼狼,恨不得从他们身上撕下几块肉的家伙,凤曦就是给他根儿鸡毛,他都能当大砍刀用。 于是众人就见这个护卫咻的一下冲出去,直接就对着那房门砸了上去。 而那站在门前的祁煜与谢琅见此,几乎是条件反射的闪开了。 为了算计祁霄,为了让他当众出丑,为了让在场所有围观者都能看清楚,祁煜他们特意选了个门一打开就能看见一切的房间。 于是这门一开,就连猜到了一部分内容的凤曦都笑了。 她原以为她送俩进来,祁霄会挑一个自己钟意的用。谁知这厮这么狠,居然两个一起用! 倒是苦了那以一敌二的初桃,难怪,难怪刚刚叫那么大声呢…… 而在凤曦暗叹龙傲天果然都是人才时,祁煜与谢琅已顾不得脸面,直冲进去摇晃自家父亲了。 祁肃与谢濂中毒不轻,绝非喊两下就能清醒的。所以他们方才根本不敢有太大动作,就怕这事儿闹大。 可如今门都撞开了,他们也顾不得别的了。 于是乎,两个方才还老谋深算,觉得自己今日根本不知道怎么输的男人,眼下脸色只能用惨白来形同。 至于那明显被两人折腾的不轻,只能胡乱披件衣裳的初桃,说没被吓到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更何况在她被拖出来的下一刻,之前还等着看好戏,跑去询问世家子弟的苏瑜,瞬间便冲了上来。 难怪,难怪那些世家子弟笑的那么古怪,原来她家老爷竟跟这么个贱人…… 事实上,大昭男人纳妾找通房的事儿并不少,大户人家互换美妾的也很多。 可闹的这般难看的,还属头一遭。 不仅苏瑜觉得没脸,那过生辰的祁老太君更是如遭雷劈,当场便要晕过去。 见此,凤曦道: “本宫知道你很想晕,但你先别晕,你晕了我们还怎么好好的看热闹呢?” 被气醒过来的祁老太君:“?”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么? 见祁老太君清醒,凤曦立刻便看向祁肃和谢濂道: “好了,我们都准备好了,你俩可以开始表演了。” 祁肃:“……” 谢濂:“……” 023 嗯,没错,本公主最懂公平了~ 被在场所有人注视着,祁肃与谢濂面如锅底,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心都有了。 人生在世,不过面子二字,何况还是他们这种身居高位的人? 然而事已至此,他俩若还遮遮掩掩的,只会更落了下乘。 于是两人立刻清了清嗓子,轻描淡写道: “今日本侯与谢大人饮酒颇多,难免不胜酒力……哎,也是让各位看了笑话了。” “都怪你们一个劲儿进酒,要不然本大人和侯爷怎会如此!罚酒,你们今日都得给本大人罚酒!” 见两人努力的打着哈哈,其他人纵使想笑,眼下也是不敢笑的。 而且大家都是聪明人,这后宅阴私不说全懂,也是知道个大半儿的。 因此从驸马疑似在后院寻欢,到靖远侯与谢大人跟戏子胡来,里面说没点儿故事他们是绝对不信的。 可人家都打哈哈了,你能不顺坡下驴么? “侯爷和谢大人这酒量还是差了些,得练,得好好练!” “走走走,咱们接着喝去!这多喝喝以后就不会醉了。” “可不是嘛,小事,都是小事,人老太君难得生辰,咱们可不能在这事儿上浪费时间了。” …… 眼见一众宾客插科打诨,作势要帮祁肃与谢濂将此事揭过,站在凤曦身边的祁霄不禁冷笑。 这就是盛京,大昭权利的中心,世家如林,门第当先,位高者一呼百应,位低者贱如蝼蚁的盛京。 如果今日折在里面的是他,他们还会帮忙遮掩么? 不,他们只会肆意嘲笑,巴不得脱他一层皮,想方设法要他一条命。 好在他本也没想在府里得到什么,能让祁肃与谢濂丢这么大脸,短时间内在盛京城里抬不起头就行了。 至于其他,他还有的是时间…… 然后他就听身边的凤曦道: “既是酒后污人清白,那你俩总是要负责的吧?这样,本公主人美心善,今儿个就破格帮你们做个见证。说说吧,这美人谁要啊?” 谢濂:“?” 祁肃:“?” 这事儿难道不是他们默认丢了脸,然后敷衍敷衍就该完了么? 他们都没继续找祁霄这个明显有问题的人麻烦,她怎么还敢咬着不放呢? 见两人都不开口,凤曦立马看向那初桃,丝毫没有自己在找麻烦的自觉道: “没关系,这酒后玷污女子,即便对方非良家子,按大昭律也是可以报官的。你也别哭,本宫这就带你去京兆府做主!” 说着,一旁便有公主府的护卫上前,作势要将初桃带走。 而刚遭了老罪,自知自己今日办事不牢,很可能要被灭口的初桃,瞬间便在凤曦身上看到了希望。 草包公主好啊,要不是个草包,怎么可能帮她呢? 见初桃果真要去拉那两个护卫的手,祁肃与谢濂也终于慌了。 这面子丢了可以再挣,初桃送去京兆府可就麻烦了。 别看他们一个是靖远侯,一个是大理寺卿,事实上前者的爵位全靠捡漏,后者则是看着老子和姐姐的面子。 一旦京兆府在凤曦胡闹下下重手,初桃再把他们的计划一招,他们两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凤曦是个傻的,可朝中御史和他们那些政敌可不是…… 所以不管怎么样,这初桃还得留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眼见祁肃与谢濂动摇,明显有松口的意思,那先坐不住的却不是凤曦,而是双眼赤红的苏瑜。 “不行,老爷,我不同意!” 她苏瑜自认是个治家有道的,加之娘家也说得上话,所以府中两个姨娘都是她提前相看,确定翻不起什么浪来才迎进府的。 事实证明她眼光不错,这些年三房除了添上两个庶女外,就没别的烦心事儿了。 可那初桃一看就是个狐媚子,绝不能弄进府里! 见苏瑜不管不顾的大叫,谢濂与谢琅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可谢琅知道这里面也有他的利益,自是不会开口劝慰的。 而在苏瑜着急表态之后,气得不行的祁老太君也叫道: “不可,侯府家风清正,此等货色怎能入我侯府家门!” 自她那儿媳病故之后,她儿子为了效仿二房博得名声便未再娶,更未纳妾,府中一切也都是她在把持着。 如今二房未除家道未稳,怎可添这等货色入府中糟心? “对,这样的我们家不要!” 祁淼也恶狠狠瞪着初桃,一步都不打算让。 哦? 都不想要啊? 凤曦歪头想了想,公平公正道: “那这样,咱们抓阄吧。” 就似默认了他们不会去京兆府一般,凤曦立刻命人拿了两根竹签,自若的攥在手里道: “来抽吧,谁短谁中招。” 祁肃与谢濂无言,却也知躲不过这一遭,只能硬着头皮走到凤曦面前。 他们正纠结着谁先抽,先抽又抽哪一根儿呢,却见凤曦忽然收手道: “等会儿,本宫问问驸马意见先。” 说罢便直接看向身边的祁霄,一脸智慧道: “说吧,你想让谁中招,本宫疼你,帮你作弊!” 祁霄:“?” 谢濂:“?” 祁肃:“?” 众人:“?” 不是,您想作弊都不知道掩饰的吗? 眼见祁霄要开口,觉得自己在劫难逃的祁肃立马出手,意图抓住这最后的机会。 只要他抽的够快,就还有一线生机。 然后他抽到了一根儿短的不能再短的…… 而谢濂几乎是在他抽出来的一瞬间,立刻就抽走了另一根长的。 祁肃:“……” 眼见自家老母、儿子、女儿面色难看,他不得不硬着头皮道: “方才是本侯鲁莽了,不知公主能否再给本侯一次机会?” 凤曦点点头,表示很相信他俩交情的道: “好啊,不就是签嘛,你俩互换都成的啊。本宫只看结果,不在乎过程的。” 闻言,祁肃立刻抬眼看向了谢濂手里的长签,脑子里满是对方对自己的教唆。 而谢濂这个头上还压着个爹,外家又得力,妻子儿子还明显不赞同的人,又怎么可能理他呢? 一时间,刚才还和和美美一桌欢的两家人,顿时因为一个小妾红了眼。 倒是挑起一切的凤曦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十分搞事的提议道: “不换也成,这中签的再挑个妾送给没中的不就行了?这样一人一个,多公平啊!” 祁肃:“?” 谢濂:“?” 众人:“?” 嗯,很好,你是懂公平的。 024 本宫觉得你们说的很好,但是…… 祁霄有些诧异的看着凤曦,平时因眼尾微微上挑,瞳色偏浅而带来的锋利冷漠,都在此刻软化了不少。 不为别的,只为某公主实在是太会出点子了…… 而更绝的是,这点子看似搞笑,却又意外的公平实用。 且在公平实用的基础上,还同时恶心了两家人。 当然,这样的恶心并非不可避免,只要有一方愿意吃亏,和解也是很好和解的。 可偏偏这两家人都不愿吃亏,那已经中招的祁肃更是当场同意,然后眼含警告的看向了谢濂。 而谢濂终归是同伙,也不想彻底跟祁肃撕破脸,只能咬牙点了点头。 这新的妾,总比面前这个好吧? 见两人达成共识,凤曦的笑容也更灿烂了: “都说帮人帮到底,这件事本宫会遣人去京兆府备案的。初桃姑娘命苦,以后可要好好生活呀。” 兴风作浪这种小老婆必备技巧,你应该很行的吧? 将一切处理妥当,众人也不便在侯府后院多留了。 至于吃了闷亏的谢濂一家,竟是连饭都不吃便要走了。 只是走前还是被祁煜叫住,塞了个他特意挑来备用的,漂亮又精明的瘦马丫头。 这波要死一起死的操作,凤曦给满分。 送走谢家四人,祁家人也没了招待其他宾客的兴致,人家到也懂事,很快便陆陆续续的起身告辞了。 也就在这时,祁煜拍着祁霄的肩膀,在他耳边低语道: “让凤曦先走,你留下,若是不听话,白伊母子以后在府里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说罢,祁煜还狠狠撞了祁霄肩膀一下,然后才嚣张的送客去了。 很显然,他们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今日的计划出了岔子。 而宴上能借此反坑他们一手的,除了熟悉祁府的祁霄还能有谁? 今日他祁霄不给他们一个交代,休想安安稳稳的走出这侯府。 抬手抚了抚袖中的密信,本就不打算再隐忍的祁霄冷了眸色,只把祁煜的话当放屁。 因为他在动手对付祁肃二人时,就已经下了让人在宴后入府,秘密带走白伊和祁灼的命令。 可以说,在他决定杀了凤曦,控制整个公主府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拥有了反抗的资本。 只要他想…… “公主,您和小叔一会儿也要走了么?什么时候再来府上看小灼啊。” 已通过花生和儿歌跟凤曦混熟了的祁灼,正不怕死的看着凤曦。 虽说公主对他不如谢姨亲切,可公主帮他和娘说话啊,而且怼人超凶的! “小灼,不得对公主无理!” 抬手拉住自家儿子,白伊有些歉意的看了凤曦一眼。 她不是得寸进尺的人,今日凤曦已经帮了她们母子很多了…… 倒是一旁心情极差,还一向看不惯白伊的祁淼冷笑道: “人公主忙着呢,连你小叔都不想瞧,何况是你?” 而且她哥都去警告过祁霄了,一向识相的祁霄怕是马上就要求凤曦离开了。 等凤曦这大麻烦一走,这府里有他们三个受的! 倒是被祁淼疯狂抢话的凤曦揉了揉眼睛,难得赞成祁淼道: “就是,没大没小的,本宫是你的长辈,本宫这么懒,你们去公主府后肯定是你来梧桐院看本宫啊!” 祁淼:“?” 白伊:“?” 众人:“?” 公主,您知道您在说什么么? 这一刻,连在凤曦面前最能保持淡定的祁霄都忍不住道: “凤曦,你的意思是要……” 凤曦点头,主打的就是个实诚道: “本宫都说疼你了,做做样子的事儿,不用谢,小问题,” 绝不承认自己刚才有浅浅感动一下的祁霄:“……” 站在旁边恨不得捂住自家公主那张嘴,好求个美名的天禧:“……” 安安静静坐在一边,根本不知该说什么好的当事人白伊:“……” 唯有她那傻儿子祁灼眨了眨眼,只抓住了他想抓住的重点道: “哇哦!所以我和娘能跟公主和小叔去公主府了么!” 凤曦颇为赞赏的在孩子头上呼噜了一下,转头对祁霄道: “你侄子真聪明!” 祁霄:“……” 我特么…… 而在凤曦若无其事的与祁霄谈起此事的同时,那坐在对面的祁家人脸都绿了。 他们没听错吧? 凤曦居然要带走白伊母子? 且是为了做样子? 她是不是有病? 这一年多来他们一直将这孤儿寡母扣在府里,可不是为了给凤曦用来做样子的! “公主,您既都说自己是为了做样子,并非真想如此,那您不如赏白伊和小灼些东西,让他们继续在府里过日子。咱们侯府虽比不上您那公主府,可两双筷子还是添得起的。” 祁肃觉得自己此话说的还算中肯,又特意看着白伊母子补充道: “再说了,母亲和小女性情温和,是最适合与她们母子作伴儿的。本侯觉得,她们应该也是愿意留在府里的。” 凤曦不过一时兴起,他都这么说了,她总该松口了吧? “此话当真?” 见凤曦果真开口,祁老太君赶忙点头: “当真,这一年多来白伊和小灼都是老身照看的,就算有差池,那也是恶仆蠢钝轻慢了主子。” 论做样子,祁老太君觉得他们已经帮凤曦做了十成十,这话就是传出去,外人怕也挑不出错来。 这不,人小孩儿都被她气红了眼,想要张口反驳了。 奈何人小力轻,直接就被自家娘捂住了嘴巴,只能恶狠狠的盯着祁老太君。 倒是凤曦在听完他们的话后,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本宫觉得你们说得很好。所以什么时候给本宫套辆马车,再派几个人去帮着收拾东西啊?本宫累了,赶着回府呢。” 祁肃:“?” 祁老太君:“?” “公主,您既觉得我们说的很好,为何还要……” 祁肃不解,凤曦诧异: “本宫都给你颗糖枣了,再打你一棒子怎么了?” 祁家人哑然,却还是争辩道: “公主,祁灼是祁家血脉,理应留在我们侯府。让他跟着一个赘婿去公主府,怕是不合适吧?” 白伊可以不要,但祁灼这张底牌,他们说什么也要留住! 然后就听凤曦道: “本宫不听,反驳本宫的都是狗叫!” 祁肃:“?” 025 本宫有钱,又不是养不起! 目光淡然的看着祁肃等人,凤曦觉得这件事听她的就好,根本不需要商量。 见她态度如此强硬,祁肃与祁老太君也只能向白伊母子施压,阴阳怪气的说些公主府怕还不如他们侯府的话。 然而别说白伊了,就连祁灼这个孩子都忍不住对他们翻白眼儿,想骂他们是说谎精了。 于是等祁煜送客归来,摩拳擦掌的准备收拾祁霄三人时,看到的就是天禧带着人忙前忙后,正热火朝天的往府外搬东西呢。 “爹,这是做什么?他们要去哪儿?” 面对自家儿子的询问,祁肃甩袖不答,祁老太君则用拐杖狠狠杵地,恨不得在白伊身上杵个血窟窿出来。 而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随凤曦和祁霄走上马车,看也不看他们一眼的白伊母子。 “爹,您难道忘了今日是谁害您丢脸的了么?您怎么能把他们放走?没了他们,咱们以后要怎么拿捏住祁霄?” 眼见公主府的车队离去,祁煜刚才有多嚣张,眼下就有多憋屈。 他从小就跟二房的同辈比,可大哥祁深他比不过,二哥祁鸿他也打不赢,唯有比他小些的祁三祁霄,他还能比上一比。 以前他们二房是主家,祁霄地位压他一头他也认了,可如今呢? 一个废物,一个当了赘婿的废物凭什么翻身? 他们明知今日是这废物搞事,凭什么不从他身上扒下一块肉来? 看着自家儿子咬牙切齿的模样,祁肃心里就能爽快了么? 不,他只会更气更恨。 可他知道白伊母子毕竟是前世子祁深的家人,他们跟祁霄才是真正的亲戚。只要凤曦和祁霄开口,这事儿他们闹到哪儿都没用。 “呵,霄儿大了,这翅膀也硬了啊。” 祁肃叹了口气,旋即又低低的笑了笑道: “他若跟前两年一样好好当个废物,每日任凤曦那个草包磋磨,再过两年,大概也就不会有人记得他了。可他倒好,不仅自己不安分,还带坏了那个草包公主。” “爹,您的意思是……” 祁煜眼睛一亮,祁肃的笑容也更明显了一些。 “这好好的两条狗都开始不服管了,那位爷怕也要坐不住了。” 另一边,凤曦一行人很快回了公主府。 有天禧这个大管家提前知会,府门外早就有不少杂役站着,就等帮主子们卸东西进屋了。 白伊母子在靖远侯府的生活虽朴素,却也呆了好几年,所以东西不算多也不算少,刚好装了两辆车。 而原主这公主府是她皇后娘生她时,她那皇帝爹就定下的。 要不说是大昭小凤凰呢? 凤曦曾按原主的记忆测算过,这面积起码是靖远侯府的两倍,也就比百年底蕴的国公府小些罢了。 所以凤曦大手一挥,直接让祁霄带着白伊母子挑院子去了。 “空着也是空着,你们喜欢哪个就住哪个吧。” 说罢,凤曦根本不管祁霄同不同意,抬腿就带着天禧跑了。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多处理一分钟的事情,都是对她古代养老生活的不尊重。 倒是天禧趁着回梧桐苑这段路,有些好奇的凑到她身边道: “公主,您以前不是最讨厌他们了么?为何这次……” 这宫里出来的人最会察言观色,这是他们的优点,同时也是他们的弊端。 就比如现在,天禧就是在努力试探他们公主对白伊母子的态度。 而这个态度,也将决定两人日后在公主府的生活。 虽说结合自家公主这几日的表现,天禧早就做好了对方可能会胡言乱语的准备,却也没料到凤曦会直接反问道: “本宫很穷么?” “啊?” 天禧哽住,却还是认认真真的答道: “公主您自是不穷的……” 他们公主作为皇家这一辈中唯一一个有封地的人,光是封地每年的税收和宫里的赏赐,就够她挥霍的了。 真要论起来,一众皇子公主中能与她媲美的怕也只有太子凤璟了。 “那不就得了?” 凤曦打了个哈切,睡眼惺忪道: “本宫又不是养不起。” 天禧:“……” 好的,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眼见自家公主又要入屋爬床了,天禧赶忙跟她提起了另一件事。 “掌事姑姑?” 凤曦努力的想了想,嗯,没想起来…… “就是茯苓,您屋里原本的那个掌事的,之前您命人拖下去试刑的那个……” “哦,然后呢?” 见凤曦似乎有些印象了,天禧这才乘胜追击道: “奴才虽是太监,却到底不如侍女跟着您方便。所以奴才早几日就跟内务府传了信儿,让他们这几日送些个得力的来给您挑挑。就在方才,下面人说内务府回信儿了,明日就会把人给您送来。” 凤曦是公主,身边伺候的侍女嬷嬷也大都是宫里送来的。 之前的人都是原皇后宫里的,要的就是个知根知底儿。 而今茯苓被凤曦试刑了,其他人里又没个得用的,这一众侍女嬷嬷一直无头苍蝇似的也不是个事儿嘛。 “这样啊,那他们动作到还挺快。” 点点头,凤曦凤眸微挑,难得很平静的表示自己知道了。 对此天禧自是狠狠松了口气,然后愉快的跪安了。 等凤曦一觉醒来,下面已传来了白伊母子选择了柳絮院,已在院中安顿好了的消息。 得了凤曦“我又不是养不起”的明示,天禧办起事来也雷厉风行。 仅仅一个下午,无论是侍女伴读还是粗使杂役,都给柳絮院配了一套去。 而且因为自家公主老夸祁小少爷“聪明”,天禧还特地给孩子请了个教书先生回来,就怕对方以后太过“聪明”。 总之那待遇,不知比在府里混了快两年,以前睡柴房,现在好歹能睡个厢房的驸马爷好多少。 原本府里下人见住进来的是驸马的亲戚,心里还生了不少轻慢的想法,如今见大管事天禧如此悉心,一个个顿时就老实了。 而就在当天夜里,一名刚入柳絮院伺候的侍女也悄然出府,将一张写着公主府内所有情况的字条递了出去。 026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主子,咱们真不将世子妃和小少爷送走么?这府里看上去虽比侯府好,可也只是看上去罢了……” 梧桐苑厢房内,秦追一想到他刚才在府外发现的事情,就觉得背脊生寒。 虽说他们早就知道公主府里鱼龙混杂,多的是打探消息的,可今日一看,对方未免也盯得太紧了些。 这柳絮院才刚立起来呢,探子就已经进去了。 “不必。” 祁霄摇了摇头,本就生的昳丽冷漠的眉眼,在此刻又添了一抹锋利。 “你我都在府中,府里最大的变数无非就是凤曦,再危险又能危险到哪里去?倒是去了外面,免不了要被人为难膈应。” 他今日狠坑了祁肃与谢濂一把,这两人就算当时没回过味儿来,此刻也必然有了些想法。 如今白伊母子是他和凤曦名正言顺接出来的,自然不能让他们突然消失。 可若搬出公主府另立门户的话,他们家那些藏在暗处的仇人和祁家那些恶毒亲戚又必会出手。 他可以用自己当饵,再痛再恨也能忍,可白伊和小灼是他大哥唯一的念想,他说什么也要护住。 “你别看公主府乱,只要有凤曦这尊佛镇着,那些蛇鼠也就只敢在阴影底下窜。而这阴影里的事,我们对付起来还不简单么?” 听了祁霄这话,秦追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这倒是,虽说他们是上个月才开始渗透公主府的,可如今这府里是个什么情况,他们怕是比凤曦本人还要清楚。 就比如今儿个出去通风报信的那个…… “宫里的?” 修长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祁霄在杯中扬起一圈圈涟漪时勾起薄唇,笃定道: “我本以为有些人只想毁了我,可如今看来,凤曦与我非但不是敌人,还极可能是一根藤上的蚂蚱。” 与此同时的梧桐苑主屋,凤.一根藤上的蚂蚱.曦正无语的看着床顶,极不情愿的接受了自己明天还得活着的事实。 烦了。 不杀我是吧? 那咱一起糟心算了! 清晨如期而至,内务府总管李长德带着一行十二名精心挑选的侍女,浩浩荡荡的出了宫门。 要说这昭明公主也是好命,皇后嫡出,国公府后盾,就连皇上、方贵妃和太子殿下也对她疼爱有加。 别人若跟她似得折腾,怕是早被送出去和亲,或是随便找个地方官远远发配了。 她呢? 不仅留在了盛京,过的还十分惬意潇洒。 可再潇洒又如何? 还不是个草包东西,不过几年就把自己在京中的助力和名誉败的干干净净。 连累着贵妃娘娘不知给她扫了多少次尾,皇上都快对娘娘有意见了。 “云烟云月,你俩可都是娘娘亲自在宫里挑选的,往后十有八九是要跟在公主身边伺候的。别的不说,且好好替娘娘规范规范那位的行径吧。” 临下马车,李长德状似随意的对身后两名美貌侍女道。 两人闻言,立刻恭敬的道了声儿“是”。 不就是个被她们娘娘驯服多年的草包公主么? 听说最近是疯了点儿,连茯苓都杀了。 可她们都比茯苓聪慧,要拿捏她还不简单么? 可让李长德和这两人没想到的是,他们以为很轻松就能入院拿赏的差事,却在第一步就被卡住了。 “不见,本公主还没醒呢。” 梧桐苑院内,李长德等人一脸茫然,主动通传的天禧更是尴尬的不行。 您没醒,您没醒是鬼替您回的话么? 眼见天禧这老实人真要带他们出院子,让他们一直等到凤曦起来再说,那带头的李长德哪儿能乐意。 身为内务府大总管,他在皇上和娘娘们面前一向是得脸的,若非得了方贵妃娘娘的令,又想着来公主府送人能得大比赏钱,他才不会来呢。 让他等? 这昭明公主未免也太不懂事了吧? 真当自己还是当初那个尾巴翘上天的小凤凰呢? 想到这里,李长德当时就尖着嗓子道: “公主,咱们内务府是为天家效力的,每日本就事务繁多不说,还要时刻紧张着上面的新令。这若是在外面耽误的长了,上面有事找不着人怕是要……” 李长德觉得自己都说的这么明白了,这昭明公主也该懂点事儿了吧? 结果…… “好家伙,这年头那么大个内务府都长腿长嘴,可以出来乱晃了啊!” 李长德:“?” 听到自家公主又又又语出惊人,恨不得当场捂脸的天禧:“……” 强行忍住心口的郁气,李长德只能好声好气的解释道: “公主,奴才不是内务府,是内务府总管李长德,特来给您送掌事姑姑的。” “好的内务府,本宫知道了内务府。” 李长德:“……” 这一刻,李长德觉得还好他也是从小太监摸爬滚打至今,在宫里不知受过多少气的,不然怕是真忍不住这一茬儿。 “公主,您还是早些出来挑挑人吧,您挑了奴才也好回宫向贵妃娘娘复命不是?” 李长德本不想把方贵妃搬出来,在他进府以前他甚至觉得自己就能把凤曦压的死死的。 毕竟这位是真的蠢。 从小蠢到大,欺软怕硬颐指气使,皇上看了都糟心的那种。 可现在他觉得,这位的蠢简直比凶还要气人。 “人是贵妃让你送来的?” 听他提起方贵妃,屋内少女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起伏。 闻言的李长德自是立刻挺起身板儿,语气谄媚道: “可不是嘛,贵妃娘娘一听是您府里要人,二话不说就让奴才去挑了。其中有好几个得力的,还是娘娘她亲自选的呢。” 昭月皇后崩后,太子生母方贵妃便代掌凤印,一众皇嗣自然也要她多多照拂。 其中昭明这个没了娘的,自然要被特殊关照一些。 而方贵妃对这位是极好的,只要是这位提出的要求,基本都是会得到满足的。 以至于这位跟方贵妃和太子,还有太子胞妹三公主的关系,可比跟皇上还要亲呢。 这也是他将方贵妃搬出来,意图早点脱身的原因。 而眼下这些好话也不止是说给凤曦听的,还是说给那云烟云月,好让她们以后在娘娘面前帮他美言的。 果然,闻言的凤曦很快便开了口,语音带笑道: “可怎么办呢?驸马说贵妃挑的肯定都不是好人,该拖出去砍了呢~” 安静待在厢房里听墙角的祁霄:“?” 027 发疯公主的快乐你想象不到~ 主屋榻上,凤曦一边摆弄着空间里刚摘下来的大苹果,一边睁着眼睛说着瞎话。 她好好一个该死的恶毒公主,祁霄非不杀,非留着,干嘛啊?缺个恶毒媳妇一起过年啊? 既然他非留着她,那她可就真的放飞自我不管不顾了哦~ “公主,您,您这是什么话啊?贵妃娘娘待你就没有不好的,这人自然也是精心着挑的。倒是驸马用心险恶,这明显就是在挑拨离间啊!” 外面的李长德一听此言,几乎是想也没想的站在了方贵妃那边。 要不是碍于凤曦现在对祁霄的态度,他估计都要破口大骂,说这祁霄是狐媚惑主了…… “哦?” 凤曦啃了一口又甜又脆的大苹果,暗道这破书里当公主吧,有时候还没她末世囤货逃荒吃的好呢。 慢慢将苹果咽下去,她这才又道: “可是驸马说贵妃待本宫的好都是假的,只有他才是真的。” 被震惊到的李长德:“?” 已经开始问我是谁我在哪儿有这回事么的天禧:“?” 看着秦追惊异又崇敬的眼神,仿佛他真的已经站起来了的祁霄:“?” “这,这怎么能……” 李长德语塞,这,这是他个太监能听能调停的么? 可他毕竟是贵妃娘娘一手扶持上总管之位的,自然也是娘娘的人,这就是硬着头皮也得调停不是? “公主啊,前些年您还住在宫里的时候,过年不都是跟贵妃娘娘、太子殿下还有三公主一起过的么?皇上日理万机,这些年您出事娘娘可没少帮您求情啊……” 一咬牙,他又道: “您忘了么?前些日子您因驸马之事被召入宫,还是娘娘拦着皇上才没打您的板子呢。要不然以皇上那脾气,您还不知……” 听李长德这么一说,凤曦倒也想起来了。 原主跟方贵妃一家子的确处的不错,原主小时候不说是这方贵妃一手带起来的,那也至少是半手。 比如什么都惯着,直把原主惯的不读书不学艺,一把年纪了脑子没有,力气和手段也不太行。 而这脑子不好,胆子不小的好处,大概就是四处惹事害人,然后被社会毒打,专门丢皇家的脸,再被自家皇帝爹狠狠的骂。 据说就前些日子那事儿,差点没把她本就身体不好的皇帝爹给气厥过去。 当然,厥是肯定没厥的,就是本来要打原主的板子,硬是被这位方贵妃给拦下了。 原主当时还抱着方贵妃的手一通大哭,跟抱住了自家亲妈似的。 而这“亲妈”呢?反手就温柔的抹掉了她脸上的泪,说起了皇帝有多看重祁霄,要不然也不会想打她。 然后原主这木鱼脑袋就更气了…… 更气的结果就是回来又把祁霄收拾了一顿,放雪地里跪着了。 然后按照原著所写,原主当晚就被嘎了。 嗯,大概这就是这位温柔贵妃对原主好的方式吧。 回忆到此结束,凤曦又啃了口苹果道: “那你回去告诉贵妃娘娘以后别再替本宫求情了,让父皇砍了本宫吧。” 想了想当街斩首人多眼杂,不太好跑,她又道: “算了,砍头死的太难看了,你跟父皇说说,本宫想申请用毒酒呢。” 李长德:“……” 听到这里,别说他了,连他身后跪的一众宫女都开始汗如雨下了。 公主这哪儿还是傻啊? 分明是疯了吧…… 他要是敢去跟皇上说这话,皇上非砍了他的脑袋不可。 不行,这天不能再聊下去了…… “公主,这些话您,您还是自己跟皇上和娘娘说吧。奴,奴才人微言轻,只是个小太监而已……” “啊?你不是个总管么?” 凤曦将果核丢掉,用手帕细细的擦拭手指道。 “您说笑了,在,在您面前奴才不过是只蝼蚁罢了……” 这大冬天的,李长德却觉得自己衣裳都快打湿了。 而凤曦呢? 她居然就这样不说话了。 “主子,公主她这是真的疯啊……” 与此同时,听了半天墙角的秦追终于逮住了机会,小声赞叹道。 不得不说,他觉得这恶毒公主疯的简直不要太精彩。 这李长德他知道,内务府总管,如今宫里的几个大太监之一。 以往他们主子被恩召入宫,陪着皇上说话的时候,遇到人家人家可是连个正眼儿都不会给的。 如今呢? 跪在寒风里瑟瑟发抖,跟筛糠似的~ “秦追,你觉得她还是公主么?” 望着屋外战战兢兢的众人,祁霄狭长的桃花眼微眯,语气说不出的沉凝。 “啊?” 秦追挠了挠头,不明所以道: “是吧,公主不是公主还能是什么?疯了的公主也是公主嘛。” 似是觉得自己在说废话,他又补充道: “许是这亏吃多了,脸丢尽了,人也跟着变了吧。” 反正在他看来,恶毒公主这样是好事啊。 “是么?” 闻言的祁霄不置可否。 他知道自己的猜测十分荒诞,可他就是觉得眼前的凤曦,好像已经不是凤曦了。 因为有太多太多的不一样了…… 李长德等人就这样在外面跪了小半个时辰,就在他们怀疑凤曦是不是真的睡着了时,凤曦才慢悠悠道: “人留下,内务府可以走了。” 李长德:“……” 虽然他真的很想告诉公主,他特么的不叫内务府。 但昭明公主大概是疯了,他得罪不起,他还是赶紧回去给贵妃娘娘报个信儿吧。 眼见李长德灰溜溜的出府,将十二名侍女留在原地,天禧这才向凤曦请示道: “公主,这些人您还要挑么?” 就自家公主刚刚那个态度,他是真有些吃不准了。 好在凤曦没像晾着李长德似的晾他,很快便道: “卖了吧,说好疼驸马的,卖的银子给他买糖吃吧。” 快要听不下去了的祁霄:“?” 买糖吃? 她当他是祁灼么? 闻言的天禧也是嘴角狂抽,好不容易才调整好语气道: “公主,这些人里有几个毕竟是贵妃娘娘亲自挑给您的,这样卖了怕是不合适吧……” 这别的不说,麻烦肯定是会有的。 而他这番提点到凤曦脑子里一拐: “也对,你去把内务府抓起来问问,其他人正常发卖,贵妃挑的卖青楼去,贵些,应该可以给驸马多加两个鸡腿儿呢。” 祁霄:“……” 我谢谢您。 028 共同富贵,为了香喷喷的大鸡腿? 天禧对自家公主的决定十分担忧,尤其是在看见云烟云月,这两个在贵妃身边见过一面的丫头时…… 而那好不容易逃出公主府,刚踏上马车就被天禧抓回来的李长德,更是眼睛都给听直了。 他原以为昭明公主顶多说话颠三倒四,让人摸不着头脑,做事还是会动脑子的。 可如今看来,对方疯的还挺彻底啊…… 赶忙将人一一指出,他连天禧给的赏钱都没敢要,深怕再晚一会儿昭明会连他一起拉出去卖了。 再次送别李长德,天禧的动作也快了起来。 因此等凤曦起来吃午饭时,十二个宫女已分两批卖出,其中卖去青楼那批人都已经领走了。 据天禧说,那红香阁的鸨子笑的哦,从他们的人进门到离开就没停下过。 期间那云烟云月还闹过,说她们是方贵妃的人,这鸨子要是动了她们,贵妃娘娘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您猜那鸨子怎么说?” 天禧本就是太监,刻意尖起嗓子时瞬间就拿捏了鸨儿的味道: “贵妃娘娘的人?你们怎么不说自己是王母娘娘的人呢?你们这样不服管的小丫头片子,老娘见的多了去了!老实点!” 用天禧的话来说,本来还可以修养两日,听鸨儿给她们讲讲阁里的规矩。 如今倒好,直接就被拖下去接客了…… 倒是祁霄无语的看着自己面前的两个鸡腿,完全没想到凤曦会来真的。 “你明知她们是贵妃的人,还将她们送到青楼去,你就不怕贵妃因此落了面子,想方设法报复你么?” “不怕啊,贵妃娘娘不是最疼爱本宫,本宫要什么她都给,还经常帮本宫向父皇求情么?” 凤曦瞧着面前的大鱼大肉,食之无味的放下筷子道: “本宫不过发卖了几个人而已,本宫知道什么呢?还不都是驸马教的,对吧?” 祁霄嗤笑一声,凌厉冷感的五官都在这声笑里,带了股子坏劲儿: “所以你是打定主意要拉我下水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女人看着傻,实际上却未必是个傻的。 “什么叫拉你下水?” 凤曦单手托着腮,用筷子指了指他的碗道: “明明是共同富贵,为了香喷喷的大鸡腿。” 几乎是在凤曦和祁霄展开这个话题时,天禧就十分自觉的带着所有人退出去了。 “那我要是说我不想吃这鸡腿呢?” 祁霄压低声音,目光冷冷的望着凤曦。 从进入这个屋子开始,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观察对方,深怕放过了一丝一毫的细节。 然后他便听凤曦道: “那你杀了本宫吧,本宫的遗产都给你,应该够买不少大鸡腿了。” 看着凤曦真挚的有些灼热的眼神,祁霄有一瞬间很想收回自己方才觉得她不傻的话。 见过以势压人,用钱诱人的,他还真没见过以死相逼的…… 关键是这个以死逼他的人对他还一点都不重要…… 见祁霄似有一丝犹豫,凤曦又认认真真的劝道: “公主嘛,找个身型差不多的,伪装伪装,你要的不就都有了?杀掉就是赚到,早杀还能早享受呢。” 祁霄:“……” 深吸了一口气,祁霄觉得自己不能再被凤曦带偏了,直言道: “我身困盛京,你也受制于人,你若是想跟我合作,我们也不是不能聊聊。” 若是放在以前,他绝不会跟这个女人多说一句话,可是现在…… “合作?为什么要合作?” 凤曦疑惑,旋即实诚道: “本宫只负责我行我素,合作什么的你还是找别人吧。” 祁霄:“?” 所以刚刚是谁说的共同富贵? 不可置信的看了祁霄一眼,凤曦终是恨铁不成钢道: “是饭不好吃还是床不好躺?本宫一个扶不起来的阿斗居然都能让你觉得有指望?” 这一刻,祁霄已经被凤曦问的不想说话了。 但他还是坚持道: “那你今天为什么拖我下水?” 凤曦微笑: “因为府里没别人可以拖啊。” 祁霄:“……” 见祁霄不说话了,凤曦也懒得跟他搭话。 养老嘛,自己顺心就好。 一顿饭在默默无声中吃完,眼看凤曦要起身进屋,继续跟前几日一样在屋里睡大觉,祁霄终于忍不住问道: “凤曦,你真的是凤曦么?” 凤曦微笑歪头: “为什么不是呢?” 你觉得是便是,不是便不是咯~ 午后的储秀宫一派寂然,贵妃方莺一袭雅青宫裙,玉手轻托茶盏道: “所以,凤曦真让人将送去的宫人全都发卖了?” 闻言,那派人出去查探的掌事公公王全赶忙道: “是卖了……” 见王全语气局促,方贵妃立马横了他一眼道:“有话就说!” “回娘娘的话,跟李长德说的一样,咱们派去的人都被卖到青楼里去了……” 王全低着头,背脊也有些发凉。 那云烟云月虽不是他们娘娘的心腹,却也被娘娘带在身边调教了好些日子。 原本是要送到别的宫里,为娘娘瞧着各宫主子的。 谁知在公主府当差的茯苓忽然没了,其他人短时间又混不到凤曦身边,偏偏凤曦最近还忽然转性,开始宠上她那废物赘婿了…… 如此种种,他们不得不挑些得力的前去盯着。 谁知这消息没探到,倒是便宜那小小青楼了…… 而这入了青楼的宫女,他们娘娘自然也不会再要了。 “前些日子她莫名其妙杀了茯苓,后又大闹谢家,昨日更将祁家的孤儿寡母接去了府里……呵,本宫还道她是一时叛逆,如今看来怕是得了失心疯了。” 方贵妃笑容渐冷,再想想李长德回来时支支吾吾的,说凤曦说让她别劝皇上了,让皇上杀了她的话,顿时对王全和掌事姑姑映红道: “摆驾养心殿,这么大的事儿,本宫怎么能瞒着皇上呢?” 说不得这次的事儿,真能让那两个讨人厌的家伙消失呢? 次日清晨,凤曦是被一个叫赵喜的老公公吵醒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后面说什么她特么不记得了,大概是她那病弱的皇帝老爹突发奇想,赏了她一大堆补品,还要拖她进宫训话吧。 凤曦想了想道: “本宫如果说自己身体不适,这宫能让驸马帮本宫进么?” 祁霄:“……” 他想骂人了,真的。 029 气得想挠墙的西伯利亚大猫猫! 驶向皇城的马车上,祁霄安静凝视着凤曦。 明眸皓齿,雪肤莹润,眨巴着一双眼睛瞧人时,像极了一只白绒绒雪生生的小狐狸。 凤曦长得好,祁霄一直是知道的。 可以前的凤曦就算同样顶着这张惑人的脸,情态和精气神儿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明明都是任性妄为,眼前这个除了下手狠毒外甚至比前者更加出格,在他问她是不是凤曦时,她都敢模棱两可的回答他。 然而他已经仔仔细细的观察过对方,尤其是对方那张脸,以及他以前所注意到的凤曦身上所有的细节。 尽管不能靠的特别近,近的可以亲手摸一摸对方的脸,以他的能力还是能判断出这张脸上没有易容的痕迹。 当然,也可能是对方的易容术太过高超,远超他如今所学。 可身高呢? 手腕脚踝的尺寸,以及以前鞭打折辱他时,偶尔会露出衣袖的小痣呢? 近两年的时间,他能观察到的实在是太多了。 而将这些细节与如今的凤曦一对比,他发现什么都没变…… 除了性格,她什么都没变。 所以她无论怎么跳脱,天禧这些做奴才的也不会妄加揣测,外人更没那功夫深思,毕竟天家之人大都喜怒无常。 他们在想到此事时,大概都会跟秦追想的一样,亏吃多了,长大了,或是终于疯了…… 眼神复杂的靠在车厢上,祁霄觉得他大概已经有答案了。 “为何非要拉我跟你一起去?” 直视着凤曦,他可有可无的问道。 就在刚才,被赵公公明确拒绝了荒诞想法的凤曦,还是把他抓了壮丁。 “因为一想到你在家吃香的喝辣的,本宫却要进宫受罪,本宫就觉得有点亏。” 祁霄:“……” 好的,他就不该问。 可他都问了,实诚如凤曦觉得自己还是该多说一点。 “虽然本宫不能跟你同富贵,但可以带着你一起受苦啊。” 祁霄:“……” “祁霄,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么?” 祁霄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可凤曦还是微笑道: “一只气得想挠墙却不行的西伯利亚大猫猫。” 祁霄:“……” 西伯利亚是哪里他不知道,但大猫猫,或许是老虎吧。 所以,这算是在夸他么? 祁霄这么想着都觉得自己是疯了。 被凤曦气的。 皇家马车浩浩荡荡的入了皇城,凤曦趴在车窗上,目之所及皆是红墙碧瓦白玉象牙。 恢宏大气自是没得说,可在曾于末世前见过高楼大厦,末日后经历过各种可怕场景的凤曦看来,震撼惊叹什么的却是没有的。 顶多是好奇,所以多看了两眼。 至于祁霄最近明显在观察她的行为,她也懒得阻止,她根本就无所谓。 皇宫有皇宫的制度,所以马车走到宫殿群外围就不能用了,原主又是个老犯错被取消了仪仗的,所以凤曦和祁霄也只能跟着赵喜步行了。 一路上虽有不少宫人路过行礼,可从这些人眼里的畏惧和鄙薄就能看出,原主是真的很不受欢迎。 而凤曦翻了翻记忆,好家伙,打杀虽不常有,可折磨人的片段却不少。 再往前翻翻,嗯,都是那姓方的贵妃惯着,不仅不处罚还间接赞许的结果。 这深宫大院的,果然不是一个傻子该待的地方。 “公主,皇上还在与几位朝臣议事,您和驸马且在御书房偏殿等等。等皇上一出来,老奴自会前来禀报。” 作为盛德帝身边的掌印大太监,赵喜一路上都是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加之年龄不小,看起来还有几分慈祥。 他自盛德帝幼时便伴驾,说是看着盛德帝和凤曦长大的也不为过。 所以凤曦也没为难他,点了点头便表示知道了。 就连赵喜向天禧使眼色,让对方跟着出去这一茬儿,她也没打算过问。 倒是祁霄端起桌上的茶盏,状似随意道: “天禧曾是赵公公的干儿子,听说这名字还是赵公公给取的。” 结果就听凤曦道: “还好不是亲儿子,不然都是太监,赵公公得多伤心啊。” 祁霄:“?” 这特么是重点么? “我的意思是,你身边的天禧其实算半个皇上的人。” 虽然对方基本不探听什么消息,作用以照顾和陪伴居多…… 凤曦点头,可有可无的“哦”一声道: “那又如何?你还是本宫的人呢。” 祁霄摇头,虽不知这两句话间能有什么关联,却还是被凤曦无所谓的态度给逗乐了。 然而两人来的路上顺利,等待的过程却很是漫长。 御书房嘛,一议起事来难免没完没了,尤其还是一些大事。 凤曦自是一副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想当场躺平睡觉的态度,祁霄倒是在赵喜来安抚他们时多问了两句。 “今儿个寅时来的消息,说是北边儿闹了雪灾,好多房子压塌了不说,人和庄稼也冻死了不少。如今皇上与大人们正商讨着,要派谁去北边儿赈灾呢。” 大昭幅员辽阔,大灾小灾也不少见,北边这雪灾更是每隔几年就会来上一次。 对于这种不是秘密的东西,赵喜自然也没必要瞒着。 尤其他还知道驸马一家驻守寒玉关多年,而寒玉关便是大昭的极北了。 这北边儿受灾,寒玉关自然也不可能好过。 果然,闻言的祁霄顿时蹙眉,久久没在说话。 然而凤曦却知道,这影帝他又又又开演了。 这能从掌印太监口中说出来的消息,龙傲天男主可能不知道么? 他不仅知道,书里还详细描写了他是如何提前判断出今年雪灾严重,朝中局势不稳,从而提早安排手下,给寒玉关送去救命的东西,再度收拢寒玉关兵心的。 寒玉关那十五万大军本就是祁帅祁渊明一手带出来的,就算折损过半,老兵们也还是向着祁霄的。 活招牌,实锤了。 但也不可否认,祁霄的及时援手,的确挽救了不少人的生命。 相比之下朝中斗的死去活来的天家两兄弟,就有些令人作呕了。 这不,御书房外很快便传来了声音,听赵喜的称呼,是太子凤璟和四皇子凤瑜的母妃方贵妃和楚淑妃来了。 030 她挺可爱的,如果去掉那张嘴的话 “皇上正与几位大人议事,一时恐无法接见两位娘娘。再说了,昭明公主和驸马还在偏殿等着呢,这事儿怕是……” 御书房外,赵喜笑呵呵的瞧着面前两名华衣女子,语气看似恭敬实则劝退道。 在这个商议派谁去赈灾的节骨眼儿上,他要是不明白这两位的心思那就是傻子。 “曦儿入宫了?” 方贵妃有些惊喜的瞧着赵喜,似乎根本没想到凤曦也在这里。 倒是一旁的淑妃楚棠闻言,顿时蹙起了一双柳眉。 “可不是嘛,皇上昨日得了娘娘您的信儿,今儿个一早便派老奴出宫接人去了。奈何皇上日理万机,昭明公主和驸马现在还在里面等着呢。” 赵喜依旧笑着,也没避讳着什么。 而听了这话的方贵妃眼波一转,立刻便娇笑着道: “本宫本想着皇上近来龙体抱恙,再忙也不能不顾身体,所以特意炖了鸡汤送来。如今好了,本宫的曦儿来了,皇上怕是只能喝淑妃妹妹的莲子羹了。” “那妹妹可就多谢姐姐谦让了……” 一旁的楚淑妃勾起了嘴角,眼里却没有半点笑。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有凤曦在的地方,她楚棠便讨不了好。 因为凤曦那个傻子总会帮着方莺。 而方莺呢? 她不过是个在昭月皇后崩逝后,运气极好的掌了凤印,同时还哄骗了一个小傻子的恶毒女人罢了。 也怪她当时忙着照顾自家生病的凤瑜,没有在第一时间将凤曦抢到自己的阵营。 见楚淑妃不愉,方贵妃也没在跟她搭话,而是自然而然的对赵喜道: “本宫几日未见曦儿,可想她的紧呢。这御书房本宫就不去了,烦请赵公公带本宫去偏殿吧。” 就眼下这个情况,她即便进了御书房,那也只能是递个汤水就出来。 而就这递汤水的破差事,还有个楚淑妃跟她争呢。 如今前朝正商议着去北边儿赈灾的人选,这种非常时刻皇上轻易不会与她们独处,就怕在朝中落了朝臣的口实。 可赈灾这种拿朝廷的银子养自己名声的美差,她怎能不帮自家凤璟争取? 这太子之位坐的稳不稳,名声和民心可都是关键啊! 既然皇上议完事便会去见凤曦那个傻子,她为什么不借着看凤曦的名头,名正言顺的在偏殿里等着呢? 按照以往的惯例,凤曦到时候还会帮着她替凤璟说情呢。 想到这里,方贵妃不由得意的瞧了身后的楚淑妃一眼,暗叹自己当年下的这步好棋。 “贵妃娘娘,昭明公主和驸马等在偏殿是皇上的意思。您若想进去探望,怕还得等老奴派人通报一声,公主她同意了才行。” 见赵喜这老油子又跟自己打太极,方贵妃也不怒,只是表情倨傲道: “赵公公且派人去通报吧,曦儿她一定会同意的。” 赵喜点点头,立刻就派人去了。 他知道这是非常时期,他们皇上必不会想见眼前的方贵妃和楚淑妃。 不为别的,就为太子和四皇子的拥趸已经在御书房拉着皇上争论了一上午,就为了这派谁去赈灾的事儿。 然而他到底是个奴才,不能明着反驳主子们…… 所以就算他知道方贵妃是别有用心,只要昭明公主同意,他还是得放人进去。 而按照他对昭明公主的了解,这事儿怕是悬了…… 果不其然,那派去通传的小太监很快便回来了,而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凤曦的贴身太监天禧。 一见天禧出来,赵喜就知道坏事儿了。 “贵妃娘娘,殿下有请。” 天禧笑着对方贵妃行了一礼,然后在对方倨傲的走过赵喜时,又向一旁面色阴沉的楚淑妃行了一礼道: “淑妃娘娘,殿下有请。” 方贵妃:“?” 楚淑妃:“?” 赵喜:“?” 与此同时的御书房偏殿内,凤曦正一脸期待的对祁霄道: “都是后妃小厨房里小火慢炖,不知煨了多久的好东西,鸡汤本宫要喝,这莲子羹也不能放过啊。” 祁霄:“……” 见祁霄不搭理自己,凤曦也不恼,只是安安静静的等着。 看着那乖乖坐在软凳上,一双狐狸眼亮晶晶的看着门的少女,祁霄鬼使神差的觉出了一丝名为可爱的味道。 嗯,如果她没有那张嘴的话。 在赵喜的带领下,方贵妃和楚淑妃很快便带着人入了偏殿。 作为如今后宫最得脸的三位娘娘之二,方贵妃与楚淑妃年纪不小,保养的却十分好。 前者妩媚倨傲,后者清冷矜持,但无论是哪一个,眉宇间都透着股在深宫内院摸爬滚打了多年的精明。 嗯,不是傻子。 凤曦在心里鉴定道。 按照大昭的规矩,凤曦作为盛德帝唯一的嫡公主,见了妃嫔是不需要行礼的。 倒是大部分位份低的妃嫔,见了她得稍稍低头。 当然,位列四妃的方楚二人并不在其中。 因而在场四人里唯一需要行礼的,其实只有祁霄一人。 按理说祁霄身为凤曦的丈夫,想不想行礼其实就是凤曦一句话的事儿。 然而原主压根儿不把祁霄当人,所以带他进宫等于带条狗,狗行不行礼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无论是与凤曦接触的多的方贵妃,还是偶尔接触的楚淑妃,此刻都默认祁霄会低头行礼,并且心安理得的等待着。 凤曦则满脑子鸡汤莲子羹,根本就不记得这茬儿了。 若是以往祁霄肯定就行礼了,毕竟就是他父兄还在时,他们一家也得遵从君臣之礼。 可看了看身边脱胎换骨的凤曦,他忽然侧眸道: “凤曦,我需要行礼么?” 见祁霄直呼凤曦的名字,还大胆的询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别说冷笑的方楚二人了,就连赵喜也有些忧心的看了他一眼。 倒是闻言的凤曦侧眸看他,有些无语道: “你不想行就不行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方贵妃:“?” 楚淑妃:“?” 赵喜:“?” 祁霄勾唇,浅色的桃花眼泛起丝玩味: “那她们要是逼我行呢?” 凤曦想也没想道: “那你就锤她们啊!” 方楚二人:“……” 赵喜:“……” 这…… 031 公主和驸马这感情可真好啊! 凤曦是真没细想祁霄干嘛要问她这种傻缺问题,因为她觉得这一点都不重要。 然而她认为的不重要,却着实把方贵妃等人震得不轻。 打? 打谁? 打她们么? 这话凤曦是怎么说出口的? 她们可是四妃啊! 然而她们都是人精,眼下又想借着探望凤曦的名头留在这儿,所以很快便重新挂上了笑容,只当凤曦是说话不过脑子。 “曦儿你瞧,本宫一听赵公公说你在这儿,立马就带着鸡汤来找你了。煨了一晚上,正热着呢。” 方贵妃自认与凤曦亲近,她身边的姑姑映红立刻便将鸡汤端到了凤曦面前,那盖子一开,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 见此,凤曦立刻点了点头道: “甚好。” 方贵妃:“……” 虽然有种被点评了的感觉,但为了大事,她还是稳住了脸上的笑容。 然而她这笑容并未持续多久,因为检阅完鸡汤的凤曦很快便看向了楚淑妃,哦不,准确的说是楚淑妃的莲子羹。 楚淑妃:“……” 算了,就当为自家儿子铺路了。 得了自家娘娘的授意,端着莲子羹的姑姑碗莲也赶忙上前,将东西放在了凤曦跟前。 跟刚才一样,凤曦也点了点头,将那句“甚好”又说了一遍。 只不过说完之后,她并未急着开动,而是诧异的看着准备坐下的方楚二人道: “你们还不走么?” 方贵妃:“?” 楚淑妃:“?” 见二人疑惑的望着自己,凤曦也实诚的看着她们: “你们不是来送汤送羹的么?这些本宫收了,你们也辛苦了,都早些回去休息吧。” 这一瞬间,方楚二人承认她们又被凤曦给无语到了。 可她们虽不悦,却还是笑着道: “本宫久未见你,想的紧,就想在这儿陪你说说话罢了。” “姐姐如此,本宫这做妹妹的自然也是如此。” 此刻她俩虽是竞争关系,可想借着凤曦留在这儿的心却是一样的。 只可惜她们遇到了凤曦。 “这样啊,那问题来了,这食不言寝不语,本宫吃着东西怎么跟你们说话呢?你们自说自话么?” 眼见方楚二人的脸色瞬间变黑,定力极好的赵喜都忍不住在后面扬起了嘴角。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昭明公主是个对付后妃的好苗子呢? 目光微沉的看着凤曦,方贵妃脸上的笑容也终于挂不下去了。 作为一个昨儿个就听闻凤曦疯了,之前还得了不少消息的人,她觉得这么跟凤曦绕下去,最后吃亏受气的肯定是她自己。 所以当即摆出代掌凤印,这些年来一直以凤曦长辈自居的气势道: “曦儿,本宫近来听了外面好些疯言疯语,说你大闹谢家,挥霍地契,不仅与靖远侯府交恶,还毫无底线的宠着驸马一家。虽说本宫一向信你,觉得这都不是真的,但今日还是想亲自来问问……” “是真的。” 还没等方贵妃的长篇大论说完,凤曦便点头认道。 速度之快,让话里各种迂回曲折,想似从前般拉近她们关系的方贵妃直接卡住了。 侧眸横了一眼一旁低头窃笑的楚淑妃,她这才又道: “皇后娘娘去的早,你自幼是在本宫的照拂下长大的。也怪本宫将你教的太好,让你不识善恶,这才会听了某些小人的谗言……” 方贵妃还没来得及看向祁霄,用眼神示意这就是她口中的小人呢,便听凤曦道: “你不懂,坏点挺好的,简单的嘴臭,极致的享受。” 方贵妃:“……” 这下,一旁从殿外憋屈到殿内,深怕凤曦又偏帮着方莺,一言不合将自己赶出偏殿的楚淑妃直接笑出了声。 而她这一笑,无疑是让本就丢脸的方贵妃怒火中烧。 于是方贵妃彻底放弃了所谓的迂回,直言道: “曦儿,你我相处多年,就奔着本宫这些年照顾你的情谊,你让本宫留在此处与你说说话行不行?” “不行。” 凤曦几乎是立刻便道。 而就在方贵妃气得双手攥紧,快要忍不住爆发时,凤曦又道: “这汤都快凉了,说话肯定不行。至于人,你想留就留咯,这偏殿是父皇的,又不是本宫的。” 方贵妃:“……” 行吧,只要能留在这里,她忍! 见方贵妃用多年情谊说服了凤曦,楚淑妃又开始焦灼起来。 因为她跟凤曦可没什么情谊…… 想到这里,她开始尽可能的沉默,力求让凤曦忽略她的存在。 而方贵妃与她斗了多年,能不知道她的心思么? 见凤曦似乎将对方给忘了,立刻温声道: “妹妹这莲子羹都送完了,是不是该回去歇着了?” 恶狠狠的瞪着方贵妃,楚淑妃觉得这女人真是该死! 见凤曦的目光果真移到了她的身上,自知躲不过去的楚淑妃一咬牙,立刻将腰间极爱的那块玉坠摘下,递给一旁的天禧道: “公主以前便问皇上讨过这块玉璧,本宫糊涂,当时未能双手奉上。刚好今日又见公主,这玉璧做礼正合适。” “玉璧啊?” 凤曦看了看那玉璧,仅一眼,就知道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可是吧…… “本想着看在莲子羹的份儿上,让淑妃娘娘留下来跟贵妃娘娘作伴儿的,想不到你竟如此大方。” 楚淑妃:“……” 那你特么倒是还给我啊! 还? 凤曦表示到了手里的东西是不可能还的。 不过楚淑妃心疼是心疼,却到底有底气安安稳稳的留在这儿了。 而方贵妃完全没想到楚淑妃一碗莲子羹,一块玉璧就能跟她与凤曦多年的情谊媲美,眼下不说气得两眼发黑,那表情也有些扭曲了。 倒是凤曦开开心心的让赵喜又拿了碗来,不顾祁霄的拒绝,硬是一样东西分了他一半儿。 见此赵喜笑的是见牙不见眼,免不了似平时般对主子说吉祥话道: “公主和驸马这感情可真好啊。” “不好的,别乱说。” 凤曦喝了口鸡汤,十分严谨的对赵喜道: “本宫入宫前早膳吃了不少,有点喝不下两碗东西,可本宫每样都想尝尝不说,还不想浪费。虽然难为难为自己也不是不行,可本宫想了想,还是觉得难为驸马比较开心。” 赵喜:“……” 032 公主开莽,驸马圆谎? 与赵喜的满脸省略号不同,祁霄已经习惯凤曦的处事态度了。 他甚至能想到如果他问凤曦,她为何难为他不难为别人,凤曦一定会说因为他是驸马,又或者她乐意。 所以在凤曦非要分给他时,他也就不再推拒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转眼这太阳都要落山了。 凤曦这个吃饱喝足的,早就不管不顾的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 虽说这事儿放在公主身上着实失礼,可无论是被她气得不轻的方楚二人,还是主动出去的赵喜天禧都没有去纠正她。 至于祁霄,他不仅不纠正,还能名正言顺的盯着看,继续对比一些这两天没来得及对的细节。 凤曦满意,他也清静,可谓皆大欢喜。 而与他们的相安无事相比,一旁不能跟凤曦说话,又互相不想说话的方贵妃和楚淑妃可就难熬了。 入宫前是娇养在家的高门贵女,入宫后是家人见了都要跪,整日锦衣玉食的芙蓉后妃,眼下浑身上下的不舒坦可想而知。 但她们不会走的,不等到皇上是绝对不会走的!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眼见宫门便要下钥,前殿的议事终于结束了。 派人送走一众大人,赵喜这才带着凤曦和祁霄往前殿去。 而一直等到这会儿的方楚二人,自然是以与凤曦聊到现在,走前特来给皇上请安为由,死皮赖脸的跟在了后头。 与偏殿的金碧辉煌相比,御书房前殿虽大气,却要文雅古朴不少。只因两侧都是书架,架上摆满了一本本厚重的书籍。 就在这一众书香环绕之中,一阵阵轻咳不断从里面传出,听着都让人觉得噶嗓子。 在赵喜的带领下简单行礼,凤曦这才能抬头看看那个一身明黄端坐龙椅,被原主称为父皇的男人。 与书中的描写差不多,盛德帝容貌清隽,气质沉郁,眉心褶皱颇深,面白似有病气。 比起寻常男子来,他的身形显得要单薄不少,以至于身上的龙袍都有些空荡荡的。 据凤曦所知,这都是先帝不爱江山爱美人,没事就给后宫鬼混生孩子,以至于众子夺嫡,死的死伤的伤的结果。 即便盛德帝在一众兄弟里算小的,却还是被人下毒亏了身子。 大概也是因为这件事留下的阴影,以及盛德帝身子实在不好,原主行五,他们这一辈的皇嗣也就止步于五。 又因原主不仅是正宫嫡出,还是众皇子公主里最小的,盛德帝对她也格外的宽容。 当然,那是以前…… 毕竟谁被个糟心女儿一气气十几年,也会想要打死她的吧。 这不,盛德帝一看见凤曦的脸,连咳嗽都变得更密集了。 吓得赵喜赶忙上去轻拍龙背,命人去传值班的太医来。 原本站在后面的方贵妃与楚淑妃更是争先恐后的上前,想要用自己的手帕替盛德帝擦拭嘴角。 好在这么一阵兵荒马乱的忙活后,盛德帝的脸色总算有了好转,太医也只说是病中操劳,再絮叨两句盛德帝多半不会听的以身体为重。 毕竟坐到皇帝这个位置,他不操劳下面肯定得乱套。 “你们怎么来了?” 看了在自己身边殷切伺候的方楚二人一眼,盛德帝声音听不出喜怒道。 而方楚二人就等着他问呢,当即讲述了她们是如何因为关心他的身子来送汤,遇到凤曦后与凤曦闲聊至今的。 在她们的话语里,凤曦对她们那叫一个热情,三人是聊的有来有回,这才会忘了时间。 盛德帝信没信凤曦不知道,反正她信了。 “本宫就说嘛,本宫最会说话了,你看她们笑的多开心。” 祁霄配合点头: “你说的对。” 站在一旁听了全程的天禧:“……” “这样啊,你们倒是有心了。” 盛德帝又咳了几声,模棱两可的夸道。 而知道机会来之不易的方楚二人见此,立刻是捶背的捶背,捏肩的捏肩,开始了新一轮的嘘寒问暖。 但问候不是目的,期间你一句我一句的提起自家儿子,再对别人儿子明褒暗贬,才是她们的主题。 没办法,赈灾的好处实在是太大了…… 眼见这二人越说越起劲,下面的凤曦终于举手道: “父皇,要不你们慢慢聊,儿臣和驸马先走了?” 她并非对这便宜爹有怨,她就是想把对方的时间留给需要的人,反正她不需要。 可别人哪知道她这脑回路? 因此除了祁霄,一个个都或震惊,或担忧,或幸灾乐祸的看着她。 这皇上与人说话,哪容旁人在此插嘴? 公主也不行! 然而以往发现自己说了错话,立马就会在自家父皇面前讨巧卖乖的凤曦,此刻却跟盛德帝大眼瞪小眼,时不时还会无辜的眨眨眼。 这一幕看得盛德帝刚刚稳定下来的气息,又一次浮躁起来,咳得整个人都开始颤了。 凤曦:“?” 环顾四周,她眼睛亮了,因为她发现那边桌上放着一盘还算新鲜的雪梨。 雪梨多在秋季成熟,所以冬天的雪梨要么是宫里用特殊方法保存的,要么是一些温泉山庄花大力气反季种出来的。 而雪梨生津止渴,润肺止咳,刚好是盛德帝眼下需要的。 于是凤曦直接过去拿了颗雪梨,递到自家便宜爹面前道: “吃个梨吧父皇,您一直咳的话,这天儿咱们没法聊啊。” 盛德帝:“……” 方楚二人:“……” 赵喜:“……” 见凤曦平等的对待每一个人,在盛德帝面前也依旧是个莽夫,祁霄终于轻咳一声道: “父皇,凤曦的意思是雪梨止咳,吃了您一定能快些好起来。” 说罢又对凤曦道: “凤曦,这般寒凉的天,这雪梨的效果恐怕会大打折扣。要不让御膳房的人来,将这雪梨做成甜汤再给皇上喝吧?” 祁霄觉得他已经尽力在圆了,真的…… 然后他就见凤曦直接把手里的雪梨塞到了盛德帝手里,语气随意道: “直接吃效果更好,信我,但您要煮热也行,您自己决定吧。” 盛德帝:“!” 众人:“!” 圆了个寂寞的祁霄:“……” 033 本宫不懂,但本宫可以乱说! 看了看凤曦,又看了看手里的雪梨,盛德帝终于从突然被废物女儿关心的愕然中回过神来。 没办法,他诸事繁忙,实在没时间照管这个女儿。 而等他回过神来时,女儿已经被人给养废了。 他也不是没有打过骂过,努力的试图将她掰正过,可事实证明,迟来的严厉非但不能将女儿纠正,还会让她变本加厉。 到底是他的疏忽,所以他对这个女儿也愈发的宽容。 直到她四处作妖,将他特地给她找来的驸马踏如草芥,不学好也就罢了,反而越来越坏…… 本来就没救了,不成想最近竟又疯了,好在从他了解的情况来看,疯的也不是特别严重。 这不,疯的都知道关心自己了。 以前可是见了他就要银子要地要东西,从不会多问他半句的。 于是盛德帝在短暂的震惊后,便对身旁的赵喜道: “去给朕切出来吧。” “皇上……” 赵喜想说您本就病着,怎么能吃凉的呢?却被盛德帝一眼给瞪走了。 旁边的方贵妃和楚淑妃有心想说话,却又一时拿不准盛德帝的意思,只能不太赞同的站在边上。 倒是凤曦颇为满意的点点头道: “这不就对了,您听儿臣的,不会错的。” 闻言的盛德帝哭笑不得,被这情绪一牵动,竟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赵喜速度很快,雪梨很快就被削好切块,白生生的摆在了盛德帝面前。 为了方便自家皇上意思意思公主,赵喜还特意将块切的很小,就怕皇上多吃。 盛德帝本也是这个意思,他乐于被女儿关心,却也会考虑自己的身体。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第一块雪梨下去,他便觉得喉间一轻,整个人都爽利了不少。 于是在赵喜等人忧心又震惊的目光中,盛德帝居然将那一个雪梨都吃完了。 而且吃后无论是面色还是精神,都比吃前好了不少,就连咳嗽都暂时停了。 一旁的太医见此立刻上前诊脉,诊后面色也是一喜。 “雪梨虽有润肺止咳之效,却绝无此立竿见影的效果。要臣说,定是公主仁孝,这才让这雪梨有了灵果之效啊!” 眼见太医无法用医学解释雪梨,就十分熟练的跳到了玄学里,凤曦也是很服气的。 不过说是玄学倒也没错。 那雪梨根本就不是她在桌上拿的,而是她在背对众人时,将原本的收进空间,再从空间里的果树上现摘的。 说是灵果倒也没错,只不过跟孝心真没关系,她就想早点谈完话早点跑路而已。 然而宫里人向来不做无用功,盛德帝听了那太医的话果然龙颜大悦,当时便命赵喜赏了对方,然后又问凤曦道: “曦儿想要什么奖赏?” 凤曦歪头,她好像什么都不缺吧?如果她说她想回去睡觉了,她便宜爹会同意么? 与凤曦的无所谓相比,那听到此话的方贵妃与楚淑妃眼睛都红了。 这赈灾虽是大事,可无论她俩的儿子谁去,只要带些朝中能臣都是可以的。 也就是说盛德帝其实选哪边都不会出错,只是需要一个好理由堵住落选者的嘴罢了。 而今,这个理由不就在她俩眼前了么? 盛德帝染咳疾一月有余,忽然被昭明公主的孝心治愈,盛德帝龙颜大悦,赞此乃天降吉兆,特许昭明公主一个赏赐。 也就是说,只要凤曦愿意帮她们开这个口,那另一边都会无话可说。 毕竟这赏赐是治愈龙体换来的。 而那个让凤曦为之求情的人,也会沾染上吉兆二字,收获个名声和民心还不简单? 于是不等凤曦开口,一旁的楚淑妃便笑道: “如此重赏,公主还是不要急着做决定的好。想不出来的话,就回去再好好想想。” 方贵妃也难得跟她站在一边道: “淑妃妹妹说的对,皇上金口玉言,曦儿你何时来求都是有效的。别急,再想想。” 闻言的凤曦点了点头,反正她也没什么想要的。 见凤曦听话,方楚二人自是阴霾全消,眼睛都亮了。 她们现在就盼着凤曦赶紧出宫,好让自己这边的人去商议拉拢,早些将事儿落实了。 有了这么个盼头,急着回去准备的她们也不再在御书房耽搁,很快就向盛德帝和凤曦告辞了。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盛德帝方才沉下脸色对赵喜道: “传膳吧。” 冬夜白雪,一盘盘精致的御膳被宫人捧上餐桌。 国色天香、金不换、玉碎三消、落雨观花…… 凤曦虽然听不懂,但她大受震撼。 然而比起这些号称要做多少个时辰,是什么什么绝顶成色的什么菜做的膳食,她还是最喜欢那个简单粗暴的羊肉锅子。 “昭凌,这次北地雪患的事儿,你怎么看?” 看了眼自家安静涮肉的女儿,盛德帝这才望向对面的祁霄。 祁霄字昭凌,这字是他出生时盛德帝御赐的,只不过只有父亲和盛德帝会这般叫他。 “北地几年一寒,据儿臣观察,今年的雪患极可能是儿臣出生以来最严重的一次。所以父皇若要赈灾,除了派遣能臣外,速度也要快。” 天灾无情,每晚一天冻死的都是活生生的人。 盛德帝皱眉,眉心的川字又明显了几分。 “那你觉得,太子与四皇子谁能担当此任?” “太子背靠首辅方大人,又有威武将军府和兵部尚书支持,赈灾不说手到擒来,也是十拿九稳。同样,四皇子母妃出自名门楚家,府中两位尚书一位御史大夫,要想赈灾也不是什么难事。父皇要选的不是才,而是德,只可惜在昭凌看来,太子与四皇子都未必有您想要的德行。” 祁霄此话说的很是直接,连侍候在旁的赵喜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可盛德帝却似听进去了一般,略微有些感慨道: “难怪渊明总叹你出生太晚,你果真最像他,也最懂朕啊。” 想到这里,盛德帝又糟心的看了吃肉的凤曦一眼道: “朕有时候就在想啊,若你是朕的儿子,昭明是你爹的女儿该多好?朕还用得着在这儿左右为难么?” 闻言,明显被嫌弃了的凤曦道: “你俩动动脑子行不行?这儿子能赈灾女婿怎么就不行了?” 034 都是一家人,拿走拿走别客气! 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家事尚且如此,何况国事? 这不,为这雪患一事盛德帝连头都要愁白了。 他膝下共有三子两女,长子凤云轩乃温良恭顺的贤妃所生,自幼体弱无心皇位,倒是个种花弄草的好手。 次子凤璟为当今太子,背后站着首辅方家,三公主凤鸢是其胞妹,驸马则出自威武将军府。 可以说,太子一党有文有武,发展至今已是朝中的参天大树。 然而一家独大并非好事,太子虽有才,却并非盛德帝眼中的完美继承人。 所以四皇子凤瑜也很快在盛德帝的默许下坐大,成为了朝中另一股足以与太子党抗衡的力量。 可随着盛德帝的身体越来越差,朝中的争端也从一开始还算和平的唇枪舌剑互不顺眼,演变成了如今互相抢功,急着压对面一头的阶段。 而这场雪患,无疑成为了一方压倒另一方的天赐良机。 若他们是抢着为百姓做事还好,偏偏他们眼里只有功绩,极可能在其中一方获得赈灾之职后,暗戳戳的在背后使绊子。 盛德帝也不是没想过让朝中没有派系的能臣挂帅…… 可这些能臣大都是科举入仕,有资历却没背景,去了还能不能回来先不说,他们甚至可能连当地的人都指挥不动。 如此一来,太子和四皇子的机会不就又来了? 这兜兜转转的,还是得在两方里选。 可选谁呢? 盛德帝谁都不想选! 而此时此刻,一个新的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选择,竟被他那最糟心的破女儿给说出来了。 儿子可以,女婿怎么就不行? “曦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皱眉看着凤曦,盛德帝想知道她是确有此意还是在胡言乱语。 不仅是他,连祁霄也面色复杂的望着凤曦,一时没有说话。 被两人这般望着,其他人或许早就畏畏缩缩的开口了,而凤曦呢? 她居然还在慢条斯理的嚼着自己嘴里的羊肉,直到将嘴里的东西完全咽下,再喝了两口茶后才道: “知道啊。” 嗯,然后呢? 盛德帝与祁霄正等着凤曦的解释呢,却见凤曦又夹起了一块肉,作势要往嘴里塞。 好吧,问什么你答什么,不问你就不解释是吧? 这下子,连当惯了上位者的盛德帝都不禁揉了揉眉心,再度开口道: “那你能跟父皇说说,你为何觉得昭凌也可以去赈灾么?” 趁着盛德帝问话的这点时间,有所察觉的凤曦一秒就将肉塞嘴里了。 嗯,只要她塞的够快,就可以等吃完了再说。 盛德帝:“……”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家昭明是个饿死鬼呢? 终于凤曦又喝了口茶道: “祁霄闲着也是闲着,与其跟我在府里相看两相厌,还不如给您呢。都是一家人,拿走拿走别客气。” 盛德帝:“没了?” 凤曦:“没了。” 盛德帝:“……” 看了眼一旁明显已经历过数次洗礼,正十分不赞同的对自己摇头的祁霄,盛德帝很识相的没继续问下去。 在气人这件事上,现在的女儿比以前的女儿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不得不说,这糟心女儿的确给他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思路。 别看祁霄因其父遗笔顶上了废物之名,盛德帝知道,在祁家三兄弟里这个老幺才是最出色,最得他父亲看中的。 这是祁家的火种,是渊明托给他的那个孤。 时至今日,他都记得那封写着大金纠集北狄南下,二十万大军直压寒玉关后,祁家三人战死,关内守军折损过半的折子。 祁夫人悲痛过度,不久也跟着去了,本就不算繁茂的家族,一下子就只剩了三个人。 祁霄、祁灼、白伊…… 然而寒玉关一战并非表面那么简单,战后的清算更是让他背脊发寒。 无奈之下,他只能将祁霄从祁府拉出,顺了朝中各方势力的意,强硬的塞进了自家小女儿的公主府。 他想着女儿就算是废了,只要自己满足她所需所求,应也不至于太过苛待自己赐过去的人。 谁知…… 但就像昭凌说的,也许他过得不好,才是对某些人最好的麻药。 转眼两年过去,眼前的局势虽依旧莫测,昭凌却已有了自保的手段。 那么下一步,就该是入朝了…… 原本以凤曦对此事的态度,他还需筹谋许久,可如今看来…… “昭凌,若朕听曦儿的,当真派你去北地赈灾,你可敢接?” 还不待祁霄回话,盛德帝便接着道: “你可要想清楚,赈灾一事太子与老四虎视眈眈,你面对的绊子只可能多不可能少。如今的靖远侯府又是祁肃当家,他必不可能帮你,至于凤曦……” 盛德帝又看了自家糟心女儿一眼,叹道: “她能说出方才那句话,已经是对你最大的帮助了。” 闻言,那吃饱了的凤曦也抱着茶盏,乖乖的点了点头道: “对啊对啊。” 盛德帝:“……” 要不是那雪梨的效果太好,他觉得他现在可能会气的把肺都给咳出来。 安静的坐在桌前,祁霄没去看凤曦,而是独自思考着这件事的可行性。 他对北地今年的情况早有判断,也命人偷偷准备了不少应灾物资。 然而单凭他的力量,顶多庇护一个寒玉关,多的根本不敢想。 可如果他代表朝廷去赈灾,以他的经验,绝对能比太子和四皇子做的更好。 而这一功绩,也将为他打开封闭已久的仕途之门,让那些有心打压他的人闭嘴。 但同样的,无论是太子、四皇子,还是那些躲在寒玉关之战背后的人,都不会让他得逞。 他这一路所要面对的困难,恐怕连他都得头疼好一阵。 就算皇上愿意给他开这个方便之门,他也要自己接得住才行。 可正所谓机遇与挑战并存,在报仇面前这点磨难又算得了什么? “回皇上的话,昭凌愿意前往北地赈灾。但昭凌有一个条件……” 盛德帝是相信他能力的,同时也会派一些能臣与他同往,所以立刻道: “什么条件?” “给儿臣一尊佛。” 祁霄指了指一旁闲的玩筷子的凤曦道: “一尊镇得住妖魔鬼怪,又需要不少人手保护的大佛。” 凤曦:“?” 035 凤曦她不是有趣,她是有毒! 有狗! 在自己被点中的一瞬间,凤曦脑子里只有这两个字。 倒是盛德帝古怪的看了凤曦一眼,而后一言难尽的对祁霄道: “昭凌,你确定她是佛,而不是妖魔鬼怪么?” 凤曦:“?” 我听着呢! 见凤曦似要炸毛,祁霄立刻微勾薄唇道: “公主身份贵重,北地官员能敷衍儿臣,却不可敷衍她。而为了保护女儿,您多派遣些军队随行也顺理成章。” 盛德帝点头,对此颇有兴趣。 “当然,最重要的是公主以仁孝之心治好了您,乃雪中祥瑞。派她去北地,儿臣随行,您的压力想必会小许多。” 祁霄说完,盛德帝的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 对啊! 他怎么没想到! 儿子女婿可以去赈灾,女儿怎么就不行了? 若他派祁霄这个五驸马去,三驸马也吵着要去怎么办? 倒是治好了他的祥瑞女儿就一个,她家驸马跟着去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这样既能掩盖祁霄主导赈灾的事实,又能让女儿出去吃吃苦,还能堵住一众有心人的嘴…… “不错,不错,不错,还是昭凌你有办法。曦儿呢?你怎么说?” “儿臣说儿臣不想去可以么?” 凤曦微笑。 “不可以。” 盛德帝几乎是立刻回答。 他本以为他都这么说了,他家废物女儿应该就会乖乖闭嘴了。 结果却听凤曦道: “不可以你还问儿臣干嘛?” 盛德帝:“?” 你个没规矩的! 倒是祁霄笑着摇了摇头,主动对凤曦道: “你放心,赈灾的事情有我,你只需要在旁边看就行了。当然,北地寒冷,一路上也可能会有危险,我只能尽力护你了。” 祁霄这话说的很真诚。 复仇是他自己的事,他并不指望凤曦帮忙。 但作为大昭公主,凤曦享受了常人难以企及的一切,便有义务为大昭百姓做事。 一路上护着她,尽量不让她做事,已经是他能给的最大让步了。 以凤曦过去和现在的性格,祁霄其实没把握一下子说服她,谁知闻言的凤曦竟一秒点头道: “没事,不就是北地嘛,不用保护我,我走丢了就走丢了,死了问题也不大的。” 祁霄:“?” 盛德帝:“?” 虽然凤曦说话的表情无比真诚,但盛德帝和祁霄还是被震惊到了。 盛德帝甚至觉得自家废物女儿是在说反话,给他这儿以死相逼呢。 “曦儿,朕知道你自幼娇养在京,肯定不愿意去那苦寒之地,但……” “父皇,儿臣愿意去啊,说走就走,天亮就可以出发!” 打断盛德帝的后话,凤曦也急切的表达着自己的诉求。 她之前还没想到,直到祁霄说一路上可能有很多危险时,她才反应过来…… 危险啊! 人龙傲天都觉得是危险的事情,那她一个废物公主不小心失踪,哦,最好是“死”了,岂不是顺理成章? 想到这里,她又拉着自家局促不安的老父亲的手道: “父皇,祁霄都说了,北地寒冷危险还多,所以到时候儿臣若是出了什么事,您可一定不要怪罪驸马。当然,也不要怪罪其他人。如果儿臣没了,那一定是儿臣自己的问题。您可记住了,不然儿臣在泉下知道您迁怒好人,一定会不开心的。” 盛德帝震惊,旋即又红了眼睛。 想不到,想不到他这个最让他糟心,这两年就没有安生过的废物女儿,原来是如此的识大局知大体。 “曦儿你放心,父皇和昭凌都不会让你有事的。” 然而凤曦根本没听自家老父亲在说什么,又认真交代道: “人各有命,富贵在天,儿臣看驸马骨骼清奇,日后必成大器。等儿臣没了后,公主府的产业就都留给他吧,也算是他跟儿臣相看两相厌两年的一点回报了。” 看着凤曦跟托孤似的跟盛德帝说话,祁霄凌厉的眉眼也染上了一丝复杂。 如果他之前还是浅浅认为此凤曦非彼凤曦的话,那现在就是肯定了。 因为他永远记得那双恶毒的、恨他入骨,认为他活着都是错的眼睛…… 这样一双眼睛的主人,又怎么可能说出她死了不要责怪他,还要把东西都留给他的话? 轻轻叹了口气,他终是温声道: “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许是他声音太小,又或是他本就只想说给自己听,那边正帮自家老父亲擦眼泪的凤曦根本没听见。 盛德帝也不想哭的,他就是,就是想起昭月了。 也可能是女儿终于开窍,狠狠感动到他了…… 总之这顿饭最后是被赵喜好声好气劝着,说了好半天才安安生生结束的。 盛德帝临走前也跟祁霄彻底敲定了计划,决定今晚就散播凤曦仁孝救父,乃雪患祥瑞的事儿,方便他们明日在早朝上行事。 又想着天色已晚,距离早朝也没几个时辰了,所以干脆就将凤曦和祁霄留在宫里了。 这御书房别的不多,偏殿可多的是。 然而偏殿再多,夫妻俩肯定是要一起睡的嘛! 看着笑眯眯的将他俩带到地方,话也不说转身就跑的赵喜,祁霄就知道这一定是盛德帝的意思。 身为皇帝,盛德帝虽不是事事知道,但对他们没有同房肯定是很清楚的。 让赵喜这么做,无非就是想坐实他们的关系,努力撮合他们一番。 然而家仇未报,他又清楚眼前的凤曦问题不小,自然不会有什么旖旎心思。所以当时便要命人再拿两床被子来,好在地上打个地铺。 倒是凤曦扫了那大床一眼,毫无负担道: “一人一边,你睡里面睡外面?” 祁霄:“?” “你这什么眼神?本宫像是那种会对你怎么样的人么?困了,里面外面,快选!” 洗漱好的凤曦蔫了吧唧的坐在床边,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末世初期尸横遍野,她连尸体堆里都睡过,祁霄好歹是个活的,长得也不错,只要乖乖睡觉,她有什么好介意的? 又面色复杂的看了凤曦几眼,祁霄终是点了点头道: “外面吧。” 不得不说,他觉得现在的凤曦已经不是有趣,而是有毒了。 036 本宫今日主打的就是一个虎! 寅时三刻,凤曦是在睡梦中被祁霄叫醒的。 今日本就是五日一次的大朝会,又逢北地雪患,所以京中够品级上朝的官员都会上朝,共商赈灾事宜。 而凤曦作为盛德帝选中的吉祥物,自然是要上朝撑场面的。 按理说公主是不能上朝的,可架不住这本小说的作者采用了民风开放的设定…… 还十分人性化的在前朝设置了一个女帝,让无数大昭女子崇拜向往。 当然,凤曦知道这个设定其实是为一个即将出场,戏份仅次于谢晚吟的女配量身定做的。 可她没想到,她那皇帝爹会拿这个当理由拖她去上朝啊! 骂骂咧咧的跟在祁霄身后,凤曦努力的默念着去了北地就跑,跑了就没这么多破事儿了! 跑! 必须跑! 寅时八刻,所有上朝官员已准时在太和殿外集结。 因为赈灾一事,太子党与四皇子党都摩拳擦掌,看着对方的眼神里都带着火星子。 这场“战争”从昨天就开始了,朝上吵了一上午,御书房吵了一下午,直到宫里传出消息,说昭明公主极可能是那个突破点,大家又开始争起了晚上。 然而两方人马在公主府外从天黑蹲到了天亮,别说昭明公主了,连个能混进御书房偏殿给对方传话的人都没找到。 倒是关于昭明公主仁孝至极,一个雪梨治好皇上咳疾,实乃雪患祥瑞的消息传遍了盛京。 如此一来,这位公主就显得愈发关键,连为了避嫌没来上朝的太子和四皇子都决定,要亲自去公主府拜会一番了。 “看首辅大人如此轻松,是对赈灾之事手到擒来了?” 吏部尚书兼内阁大学士楚裕笑着,对一旁的首辅方乾打趣道。 作为对手,他自然看不惯对方这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闻言的方乾只是一笑: “楚大人说笑了,在皇上没有定夺之前,谁又敢说自己胸有成竹呢?” 他不敢说,但他知道赈灾一事十有八九是他那太子外孙的囊中之物了。 不为别的,就为他那外孙是跟昭明公主一起长大的,纵是昭明那讨人厌的性子,也会乖乖叫声二哥。 相比之下,四皇子又跟对方说过几句话呢? 因此方乾觉得,这件事简直没什么悬念。 然而方乾不知道,在他觉得自己这方根本不知道怎么输时,对面的楚裕心里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是,他那侄儿的确不如太子与昭明公主有交情,可他们舍得下血本啊! 他昨儿个就跟自家侄儿讨论过了,昭明为何闹腾了整整两年? 还不就是为了两个男人么? 一个她不想要的祁霄,一个她想要极了的穆清则。 他们只需要向对方承诺,他们会用这次的功绩为她请命,让皇上准许她与祁霄和离,再求封穆清则为新驸马,他们就不信对方能不动心! 反正他们想要的也是民心和名声而已。 这样一来,他们双方合作岂非双赢? 在两只老狐狸你算我我算你,表面不太行内心我很行的暗中交锋下,太和殿内钟声起,赵喜那熟悉的声音终于响彻: “上、朝!” 大小官员鱼贯而入,整齐谦卑个个身经百战有条不紊。 然而当他们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定,终于被允许抬头时,却发现前方本该是太子和四皇子的位置上,居然站着两个陌生人。 而且其中一人还一袭月白宫裙,青丝盘起步摇斜落,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瞧出她是个女子。 这…… 这早朝上怎会有女子? 虽说先帝时期朝中也曾有女官,可他们现在没有啊! 但众官员只惊异了片刻,很快便从对方的服饰,以及站位等细节判断出了对方的身份。 这不是女官,而是公主。 还很可能是昨日入宫后就未回府的昭明公主。 果不其然,坐在龙椅上的盛德帝很快便道: “诸位爱卿也看到了,朕今日携昭明与驸马上朝,就是为了好好与众卿说道这赈灾一事。” 众官员闻言,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同时也忍不住去打量那站在凤曦身边,身姿修长挺拔,与传闻中十分不一样的五驸马。 他们都知五驸马祁霄出自靖远侯府,是以身殉国的祁帅祁渊明的小儿子,也是祁帅钦定的废物,连靖远侯这个爵位都无法继承。 人家威武将军府的少将军沈戈尚公主,那是年少有为强强联合…… 这废物尚公主,就是纯入赘。 因此无论是以前见过祁霄的,还是大部分没见过祁霄的,都默认祁霄是个畏畏缩缩,让人嫌弃的模样。 即便有曾被惊艳过一下的,也早被无数传闻篡改了心中的模样。 所以今日见到这个身若松柏,不经意间回眸一望,眼中尽是锋锐与凌冽的年轻人时,他们都不由自主的一怔。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震惊才刚刚开始。 “众所周知,这天灾无情,晚一日赈灾,北地百姓便要多受一日的罪。所以朕昨夜仔细斟酌过了,这事儿今日就得有个章程!” 听盛德帝这么一说,方才还因祁霄而诧异的官员们,顿时又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盛德帝身上。 唯有凤曦懒洋洋的站在祁霄身边,都不知道打第几个哈切了。 从祁霄这个角度看去,少女精致的眼尾已染上绯红,轻眨之下,竟有一滴泪珠悄然滑落。 而当泪珠划过那张白皙细腻的脸颊,顺着优美纤弱的脖子一点点往下时,他猛的收回了视线。 “想必昨日在宫里发生的事儿,诸位爱卿都已经听说了。昭明仁孝至极,一个雪梨便治好了朕的咳疾,实乃天降祥瑞,是天给朕定的赈灾人选啊!” 龙椅上,盛德帝说的激情澎湃,龙椅下一众官员集体裂开。 什么? 皇上说什么? 他要派谁去赈灾? 众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度以为刚刚是自己幻听了。 而非常想睡,以至于根本等不及这些官员发表意见,再由她爹和祁霄与之唇枪舌剑的凤曦想也没想,直接就给自家爹跪下了。 “儿臣,领旨谢恩!” 盛德帝:“?” 祁霄:“?” 众官员:“?” 不是,这旨都还没下呢! 037 无所谓,本宫自会出手~ 一众官员震惊的看着跪在地上,轻轻磕了个头,然后就自己站起来了的凤曦,整个人都不好了。 尤其是那些重规矩爱抬杠的礼部官员和御史,那用来弹劾公主的腹稿都不知道打了多少了。 倒是昨儿个就见过自家疯女儿,并吃了多次闷亏的盛德帝赶忙给自己顺了顺气,努力稳住了帝王威严道: “爱卿们瞧,朕的昭明不仅仁孝,还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心啊。北地山高路远,严寒至极,朕是极不忍心让她去的。可她呢?她非要为朕分忧,甚至要抬着棺材前往北地,誓与北地百姓共存亡!” 凤曦:“?” 她当时就想说假的,她特么根本没说过。 谁知祁霄的手比她的嘴更快,直接就把嘴给她捂住了。 “祖宗,乖,别说话。” 与少年四目相对,凤曦在对方那双浅色的桃花眼里瞧见了一丝恳切,旋即轻轻的眨了眨眼。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祁霄手心,有些痒,痒后则是从指尖蔓延到浑身的热。 强忍着抽回手的冲动,他压低了声音,尽可能温柔道: “不是不让你开口,是朝堂之争变幻莫测,父皇自有他的打算。” 凤曦听着那只在她耳边响彻,其他人明显都听不见的话,又轻轻的眨了眨眼。 传音入密啊? 好用! 见凤曦果然乖了,祁霄这才安心的抽回手,并在凤曦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摩挲了一下手指。 而在他俩暗中交流的同时,朝堂上已经因为盛德帝的话开始了新一轮的争吵。 只不过与昨日的两方对垒不同,今日是两方合力与盛德帝一人吵。 “皇上,昭明公主纵使仁孝爱民,可这赈灾与心意不同,这看的是实打实的能力啊!别的不说,公主自幼娇养在京,恐怕连暴雪封城都未见过吧。” “是啊,赈灾事关民生,是北地千千万万百姓的命啊!” “皇上三思,此事不可儿戏啊!” …… 随着那句“皇上三思”,一众官员纷纷跪地,那副为民请命的样子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声忠臣纯臣。 于是龙椅上的盛德帝敛了笑,做出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道: “那众卿觉得,谁可当此大任啊?” 此话一出,那刚刚还在合力劝阻盛德帝的大臣们,瞬间又分成了两波,开始七嘴八舌的推举起自家殿下来。 有列功绩的,有讲品行的,还有论地位的,总之是五花八门,听的凤曦心头火起。 任他们这般吵下去,她那回笼觉还睡不睡了? 于是凤曦一秒忘了刚刚对祁霄的承诺,直接开麦道: “都想去北地是吧?那行啊,咱们来立个军令状吧?” 凤曦并未压着声音,所以她一开口,那压着声音争论的官员集体顿住,面色颇为复杂的向她看来。 然而凤曦可不管他们眼中的厌恶、鄙夷、嘲讽。 “本宫自请前往北地赈灾,灾不灭,人不归,期间无论死了病了还是伤了,本宫都不追究任何人的责任。为百姓服务,为大昭谋利,死而后已,在所不惜。只要太子与老四同立此状,本宫立马收回请求让他们去!” 她真的是烦死这些人了。 来啊! 立军令状啊! 本宫去了就没打算回来,本宫还怕你们! 不得不说,凤曦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包括那些没站队的纯臣都不由高看了她一眼。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一个公主能为了去赈灾,当朝说出死了伤了都不牵累旁人的话,着实是很有魄力了。 要知道这历朝历代,皇子公主的安全可都不是那么有保障的。 尤其是在皇帝身子每况愈下,大家都等着换主子的时候。 这不,以首辅方乾和吏部尚书楚裕为首的两波人马一听,脸色顿时就不大好了。 生死不论,概不追究便罢了,还灾不灭人不归呢? 这种军令状她昭明都敢说啊? 要知道今早北地又传来了新消息,今年的雪患明显重于以往。 除了最北的寒玉关,关后已有两座城遭了殃,城中百姓冻死大半,剩下的则在官员的带领下长途迁徙,正往其他城赶。 可这一路上风餐露宿,又要冻死多少且不说,这一天更比一天冷的,前面几座城的百姓也都开始迁徙了。 如此一来,这些人即便到了目的地,目的地可能也没人了。 总之此次雪患,死伤百姓不知几何,而大灾之后必有大疫,今年局势如此严重,疫病流行更是板上钉钉。 别看他们都抢着让太子和四皇子去,人其实就是去打一圈,治理治理雪患就回,其他事自有下面的人办。 让太子和四皇子去跟那些难民同甘共苦,一直等到疫病结束再回,那不是拿两人的命开玩笑么? 再者,生死不论? 方便对方刺杀己方,让他们多年辛苦毁于一旦么? 不可能! 他们好不容易才熬到如今,就皇上那个身子,太医都说命不长了…… 无数想法在众官员脑海中翻涌,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叹口气道: “公主殿下,这是赈灾,又不是行军打仗,您何苦这般难为自己呢?” 在他看来,堂堂公主有吃有喝,安安心心待在盛京城里不好么? 干嘛非要来掺和男人间的事儿呢? 然而凤曦就回了他三个字: “要你管!” 官员甲:“……” “公主,这事情不是这么算的。您有这个心不假,可您要量力而行,不可拿百姓的命开玩笑啊。” 凤曦点头:“滚。” 官员乙:“……” “公主,您身份贵重,怎可用这般腌臜之言。不妥,不妥啊!” 凤曦微笑:“你也滚。” 官员丙:“……” 嘴角微勾,凤曦的笑容里没有尴尬只有礼貌,连问话都慢条斯理的: “所以,诸位大人考虑好了么?是现在就去把太子和老四请来立军令状,还是同意由本宫前往北地赈灾呢?”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 “哦,忘了,军令状里还有一条,那就是他们得是雪中祥瑞才行。” 玉手在袖中一抹,少女竟凭空变出了一个雪梨来。然后再一抹,雪梨竟又似变戏法一般消失了。 “祥瑞,这种,懂?” 038 本宫主打的就是一个轻装简行! 太和殿上,看到这一幕的大臣们又又又一次惊呆了。 他们都听说了昭明公主一个雪梨治好皇上的事儿,可说真的,真信这件事的其实一个没有。 在他们看来,这就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天上掉馅儿饼刚好砸昭明头上了。 至于这件事为何传开? 从皇上说出要派昭明去赈灾时,他们就已经想通了。 这是皇上在给昭明造势。 而皇上真觉得昭明有这个能力么? 未必。 昭明顶天是个摆在赈灾队伍上头的花架子,真正操持一切的还不是皇上派去的那些纯臣。 可如今看来,这昭明竟还是个会变戏法儿,能忽悠百姓的! 而这条军令状,就是让太子和四皇子现学,没个一年半载怕也是成不了事的。 他们不是没想过跳开这个军令状,可一旦跳开,不就说明他们太子和四皇子做不到为国为民死而后已么? 皇上再将此事一宣传,吃亏的还不是他们。 再想想,他们这般争本就是担心功绩被对面人给抢了,如今给了个居中的,他们倒也没亏不是? 而且这赈灾之事才刚刚开始,谁又知道后面会怎么样呢? 于是乎,方乾与楚裕这两只老狐狸与身后人一对视,心里立刻就有数了。 “公主大义,我等怎敢再拦?臣方乾同意昭明公主前往北地!” 方乾整了整身上的朝服,第一个弯下了身子。 紧接着一旁的楚裕也道: “臣楚裕也同意昭明公主前往北地!” 有了他俩带头,其他官员无论服还是不服,都只能随了大流。 见此,盛德帝脸上终于有了笑容,看着凤曦的眼神是疼惜又感动,还有一丝说不出的赞赏。 生女如此,父复何求! 凤曦:“……” 恶心不恶心! 确定了此次赈灾的负责人,盛德帝立马便点了自己麾下的几位能臣随行,又开始与一众朝臣商议赈灾物资。 因为赈灾队伍定于明日一早出发,所以凤曦和祁霄并未参与后续事宜的商定,而是直接被盛德帝放回府里收拾东西去了。 等凤曦回到公主府,府外蹲守的各方势力早已撤退,府中人听闻自家公主要去北地赈灾,一个个也是诚惶诚恐。 公主是他们的主子,不说是他们的天,也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如今衣食父母要去这么危险的地方,他们能不担心自己的饭碗么? 而那些本就潜藏在府中的细作也得了令,一个个都卯足了劲儿想往凤曦跟前凑。 他们有的是想打听情报,有的则恨不得跟着侍候凤曦的队伍北上,方便随时给自家主子提供消息。 对此,凤曦只下了一道令: “带什么侍女啊?她们是能赈灾还是能救人啊?带去还得吃本宫的米。” 天禧:“……” 作为一个合格的大管家,天禧还是努力调整好心情道: “公主啊,这北地天寒地冻的,您这衣食住行总要有人照顾吧。您让奴才留京看着府邸,奴才不求您挑多少,一个总行吧?” 凤曦微笑:“不行。” 开玩笑,把你留下就是为了让你别一天到晚跟着我,影响我跑路。 好不容易把你甩开了,怎么可能再带别人? 于是凤曦直接顶着天禧的殷殷关切道: “怕什么,万事有驸马呢,他说了他照顾本宫的。” 天禧扶额:“那也不能他说什么您就信什么啊!” 凤曦躺平:“能,为什么不能,本宫就信他就信他!” 天禧:“……” 而与此同时,厢房里听到动静的秦追猛地一抬头,看自家主子的眼神都开始发光了。 行啊您,才一晚上不见您就上位了? 锋利的桃花眼里染上一抹笑,祁霄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秦追,直把秦追看的低下脑袋缩起脖子,这才道: “挑一批我们的人护卫马车,此次北地之行绝不可能太平。” 无论是被他们截胡的太子和四皇子,还是那些躲在暗处想他死的人,都不可能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 凤曦也真是够虎的,居然立下了那种把自己当靶子的军令状。 但不得不说,比起跟朝上那些人一直吵,她此举可谓立竿见影。 秦追刚刚领命而去,凤曦那边却又来了客人。 只见一身素雅的美妇牵着个雪玉般的娃娃,缓缓走到了凤曦面前。 按照规矩,即便是驸马的家人见了公主也是要行礼的,所以白伊当时便要拉着自家儿子下跪。 但凤曦本就不喜欢搞这些虚的,所以直接挥手将礼给免了。 白伊也不矫情,当时便道出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公主,白伊自小在北地长大,更随师父在寒玉关行医多年。白伊敢说自己对各类寒症的了解,绝对比随行的那些太医要多。” “所以?” 凤曦呼噜了一下自家便宜侄子的狗头,觉得人类幼崽这种东西果然还是别家的香。 “所以白伊想向公主请命,随您和驸马一起前往北地。” 抬头看了白伊一眼,凤曦无所谓的点点头道: “好啊。” 白伊:“?” 她还以为凤曦不会答应呢,毕竟她刚听天禧公公说,人连个侍女都嫌麻烦。 “不过他呢?你跟我们去了他怎么办?” 将自己面前的小崽子提溜起来,凤曦还贴心的晃了晃。 而祁灼则眨巴了下眼睛,丝毫没有公主拎自己仿佛在拎猫拎狗的自觉。 见凤曦说起祁灼,白伊脸上的欣喜瞬间便暗淡了下去。 因为她虽出自北地,同样也心系北地百姓,但她真正想请命前去的原因,其实是为了她家小灼。 “公主,我能多干一点,少吃一些,只求您能让我带上小灼。” 凤曦疑惑: “府里有天禧照料,还有本宫父皇看着,就算我们不在,孩子也不会出什么事的。” 闻言,白伊终是咬牙道: “实不相瞒,我想带小灼去一趟寒玉关。去看看他祖父、父亲还有二叔挥洒血泪的地方。” 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白伊第一次在凤曦面前露出了笑容: “祁家儿郎精忠报国,誓与寒玉关共存亡。他是祁家的后裔,他必须亲眼看看,永远记得。” 039 无所谓,本宫自会倒霉…… 凤曦最终同意了白伊的请求,而得到消息的祁霄也没有提出任何反对的意见。 在盛德帝的亲自主持下,赈灾物资的筹集进展飞快,黄昏时分便一一装车,由御林军亲自看守。 等到次日卯时,公主府的马车也准时出现在城外,与此次赈灾的大部队汇合。 简单看了眼自家皇帝爹给的队伍配置,凤曦还是很满意的。 内阁大学士一个,户部侍郎和工部侍郎各一名,还有一众小官五位太医,以及两百御林军。 总之就两个字,好跑! 只要路上来些打劫的或是想害她命的,这点儿人肯定护不住她! 于是凤曦简单的跟几位大人打了招呼,就带着自家驸马心满意足的上车了。 躺平! 嗯,这躺着躺着,一行人就行到京郊大营了。 看着祁霄起身下车,直接从怀里拿出一卷圣旨时,凤曦觉得有点不妙。 半个时辰后,见祁霄带着八百精兵浩浩荡荡的走出营地时,凤曦觉得事情相当的不妙。 而等整个赈灾队伍行出京城地界,祁霄又下车从外面领回二十个大汉,把她的马车团团围住时,凤曦:“……” 死鱼一样瘫在马车上,凤曦有句mmp想讲,但她知道祁霄听不懂。 倒是对方似乎想让他安心,所以在傍晚停车休整时特意带她下去熟悉情况,表示一定会尽力保护好她。 对此,被一众大汉环绕的凤曦笑的很是“开心”: “我谢谢您。” “该死!凤曦这头养不熟的白眼儿狼,贱人!” 储秀宫中,方贵妃将手里的茶盏猛的砸在地上,那张姣好的脸庞都不禁扭曲起来。 好好一个傀儡,怎么就忽然脱离掌控了呢? “是谁这么大胆子,竟惹母妃您生气了?” 掌事姑姑映红身后,一名身着明黄蟒袍的青年缓步入殿,语音带笑的询问道。 青年眉目清隽,在有几分盛德帝年轻时神韵的同时,又多了方贵妃的艳丽,以至于整个人显得英俊又薄情。 “都什么时候了?璟儿你还有功夫打趣你母妃我?” 方贵妃没好气的刮了来人一眼,语气中却尽是宠溺。 摆手遣退殿内众人,她这才拉着自家宝贝儿子的手道: “你父皇这身子久治不愈,是当年夺位时就亏空了的。母妃前些日子便偷偷问过郑院使了,不出三年……” 如此紧要关头,他们自然要快点将对手压下去才行。 “母妃放心,儿臣知道的。” 凤璟笑了笑,一双薄情眼里满是冷意。 “凤曦若好好跟在孤后头,等孤登位后还能将她留在京里当个乐子看。而今她不仅不听话,还自己立了个那么毒的军令状,可就怪不得孤了。” 与此同时的四皇子府,一身深绿锦衣,魁梧高大的四皇子凤瑜也坐在太师椅上,与自家舅舅和府中一众幕僚会面。 只不过除了这些坐在明面儿上的人,在他身侧的纱帘之后,还有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安坐。 “诸位应该都知道瑜今日请你们来的目的,说说吧,北地雪患一事我们当如何?” 有凤瑜开这个头,一众幕僚立刻各抒己见道: “皇上想借昭明公主的名头,暗中扶持自己的人。此事可大可小,却偏偏挡了您的道。要臣看,您大可一不做二不休!” “孔兄说的对,昭明公主活着与否对您并不重要,若能将对方的死栽在太子身上,那于我们便是一件大好事了。” “没错,不管太子动不动手,我们动手后栽给他也是一样的。” …… 众幕僚很快便讨论出了一个结果,杀凤曦,嫁祸给太子,再趁太子一身骚夺下赈灾之职。 然而就在凤瑜想拍板同意时,他身侧那看不清面容的人却道: “我们想嫁祸太子,太子又何尝不想嫁祸给我们?你们可别忘了,比起我们,太子在地方还有威武将军府帮忙。” 众幕僚脸色一变,的确,要论嫁祸,太子或许比他们更容易得手。 “那云先生觉得,我们该如何?” 坐在凤瑜另一边的楚裕笑道。 一众幕僚并不知这云先生的来历,更不知其长相,只知对方颇有才干,每每开口四皇子和楚大人都会细听。 “与太子合作,杀凤曦,刺激皇帝。然后故意给太子嫁祸我们的机会,促使其放松警惕。” 凤瑜心念一动:“然后呢?” “然后抽调人手入京,随时准备取而代之。” 取代谁呢? 自然是在太子和他们之间摇摆不定的盛德帝。 转眼之间,赈灾队伍已行了三日。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原本日夜兼程的速度,也不得不调整到白天赶路晚上修整。 许是离以寿材出名的寿喜镇越来越近了,李阁老李民生也召集一众官员,一起给她这个公主挑作秀的棺材了。 凤曦微笑:“一口薄棺就行。” 众官员:“不可,您身份贵重,薄棺岂能配您?” 凤曦点头:“那行,本宫要金灿灿的,上面雕龙刻凤,一看就超有排面那种。” 众官员:“不可,就这点儿时间,咱们造不出来啊……” 凤曦拳头硬了:“本宫看那边那户人家的门板就不错,要不本宫命人拆下来给你们用用?” 众官员:“……” 最终,暴躁公主凤曦成功独善其身,不再为自己的棺材发表任何意见。 而一众原本看不上祁霄的官员们,也终于认识到了驸马这个传声筒的必要性,开始让他为自己转述所有事宜。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所谓的祁霄转述凤曦决断,其实都是祁霄一人说了算。 祁霄也不是没有试图问过凤曦,而凤曦只是白了他一眼道: “年轻人,记住父皇说的话,本宫这废物能说出让你来赈灾,还跟着你来,就已经是对你最大的帮助了。你再指望别的,就不礼貌了。” 祁霄:“……” 于是,祁霄又辛苦工作了两日,尽可能在队伍抵达北地之前与几位官员磨合,做好随时开始赈灾的准备。 然而就在整个队伍即将抵达北地范围,决定好好休息一下的这天晚上,驿站出事了。 040 本公主能屈能伸,睡哪儿都成! 大昭北地共有四州,凉州、曲州、辽州、燕州。 其中凉州最南,燕州最北,祁霄的老家寒玉关便在燕州城外。 说实话,就连祁霄都没想到队伍能在七日之内跑到北地,并在进入凉州之前好好休整一夜。 毕竟御林军和京郊大营的八百精兵能急行军,他和他手下的人能急行军,可那些常年待在京中的高官太医,以及队伍中最是娇贵的昭明公主呢? 祁霄对他们的定位很简单,不求他们急行军,只求他们不拖慢队伍原本的速度就行。 结果他这要求刚提出来,就遭到了凤曦的无情反对。 “跑这么慢,你是去赈灾还是收尸啊?” 祁霄:“……” 被凤曦这么一怼,原本还想说速度有点快,可不可以再慢点的其他官员,顿时乖乖闭了嘴。 如此一来,堂堂公主坐镇的赈灾队伍,居然从离京开始就没住过店,无论是公主还是士兵,有马车的睡马车,没马车的睡窝棚,硬是比原计划提前了三五日抵达目的地。 “哎呦,哎呦喂,慢点,你慢着点,我这老腰啊……” “快,快扶本大人去屋里躺着,这一天天的骨头都快颠散架咯。” “今儿个晚上可算能睡个好觉了,之前哪次不是休息两三个时辰就又得走?” …… 驿站前的小广场上,从马车上下来的官员太医个个面白如纸,情况差些的被自家小厮搀着扶着,好些的则还有点儿力气跟同僚唠上两句。 “老林啊,你说咱们皇上派谁来赈灾不好?昭明公主真的行么?咱们这都还没进北地呢,李阁老和史院判都快给她颠趴下了……” 工部侍郎刘万石悄悄拉着户部侍郎林千道。 他俩是同科进士,关系本就不错,恰巧那年科举还是老国公谢泊远主考,所以他俩也算是老国公的门生。 他俩也知道,皇上这次选他俩出来,除了看重他俩的能力外,恐怕还有这层关系的原因在。 毕竟昭明再怎么说,也是他们老师的外孙女儿,他们若是不好好帮她,不说仕途了,回京后的名声怕都得臭。 “谁说不是呢?咱们还没走时同僚个个道贺,说咱俩领了个美差。可谁不知道昭明公主就是个花架子,这次还偏偏拦了太子和四皇子的路?” 户部侍郎林千一边指挥人清点物资,一边冷笑道。 是,这么个连太子和四皇子都要抢的差事,他们若是跟着昭明公主办好了,那就是半只脚踏上尚书之位,未来不可限量了。 可再不可限量的未来,那也要有命享才是啊! “哎……” 刘万石垂头哀叹,那又能怎么办呢? 他们这种科举出生,根基尚浅,还不愿意站队的老实人,可不就是皇上怎么安排,他们就得怎么做么? “不过你也不用垂头丧气,就公主那身子骨,指不定比李阁老他们还差呢。” 林千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边那辆最大的马车,语气竟是少有的揶揄。 可不是嘛,赶路的这些日子里昭明公主几乎天天躲在车上,到现在还没下来呢。 不止刘万石和林千在往那边瞧,连几名太医也没急着进驿站,就怕自己前脚坐下休息,公主这边后脚就来叫人。 这么个娇生惯养的公主,这几日能好过才怪! 他们甚至都在怀疑对方早就想减速了,只是碍于脸面不敢说。 就跟眼下一样,说不得就是怕他们看到她的窘态,这才迟迟不肯下车。 而当一袭玄衣的祁霄跳下马车,面色复杂的站在车前时,看热闹的官员们更确定自己心中的想法了。 看吧看吧,公主她果然是在逞强呢~ 结果他们就见祁霄揉了揉眉心,锋利冷感的五官柔和出一抹笑道: “凤曦,你确定你不要去驿站里过夜么?” “不要!” 车内的少女斩钉截铁道: “一晚上而已,本宫干嘛要爬上爬下的?是马车里不舒服?还是本宫闲着没事干?” 祁霄动之以情: “可马车里冷。” 凤曦晓之以理: “本宫不怕冷。” 祁霄:“……” 天知道,那原本娇生惯养,连一点儿苦都吃不得的昭明公主,如今竟因为怕麻烦,想要继续在外面睡马车…… 若是在盛京,祁霄也就由她去了,可他们在北地,身边还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明日我们便要进凉州城了,今夜我会安排人将所有马车清理一遍,包括你这辆。凤曦,你不是说好都听我的么?” 马车内的凤曦歪头: “有吗?有的话本宫撤回吧。” 祁霄:“……” 就在周围看热闹的众人冷笑,觉得某公主这怕是颠着了走不动,在胡搅蛮缠让祁霄抱她时,祁霄也不再劝慰凤曦,转身对一旁的秦追道: “除了几位大人和太医,其他人全部以公主的马车为中心安营扎寨,誓死保护公主安全。” 咸鱼般瘫在车上,巴不得自己留在外面当靶子的凤曦:“……” 于是乎,祁霄还没走几步,那一袭月白锦裙的少女便套着枫色披风,整个人神清气爽的从马车上下来了。 “这怎么行?本宫为国为民,礼贤下士,怎么能因为自己想睡马车而牵累其他人,让他们不能好好休息呢?本宫的房间在哪儿?你们前面带路!” 一边说,一边小跑着追上祁霄,与一旁一瘸一拐的众大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眼尖如太医一看就知道她不仅没被颠着,还面色红润休息的相当好呢。 众官员:“?” 难道咱们赶得不是一条路? 凤曦自然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也不在乎,她只是觉得比起被一众士兵环绕的马车,驿站房间似乎更适合敌人下手。 毕竟房间外就那么点儿位置,祁霄顶天叫两个大汉给她守门。 当然,以祁霄的谨慎驿站外肯定也会有大批守军,但比起被直接包围在守军中央,驿站内的可操作空间可就大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凤曦很早便吃饭洗漱,然后安安静静的躺在了自己床上。 而不出她所料,子时三刻,屋外火光冲天,原本在祁霄手下井然有序的守军竟很快便混乱起来。 041 没事,本宫一个废人死了就死了 “辎重车起火了,快,快来人灭火!” “驿站!驿站也烧起来了!公主和大人们还在里面呢!” “叫醒所有人,那边,那边有山匪过来了!” …… 一连串喊声自驿站外传来,原本还在睡梦中的官员们几乎是立刻就被吵醒了。 穿衣的穿衣,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无论前几日被马车颠得多狠的人,眼下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好在那些留守在驿站内,负责保护他们的御林军也反应极快,几乎是在他们收拾好东西的第一时间,便按计划护送着他们出了房间,迅速在楼下大堂里集结。 而与此同时,凤曦的房门也被祁霄猛的推开。 少年一身玄色劲装,黑发束起,原本就因瞳色浅淡而显得锋利的五官,此刻竟又添了抹肃杀之感。 “六里地外有处安全山洞,需不需要我立刻护送你过……” 在祁霄看来,外面这么大的动静,床上就是头猪也该察觉危险了吧? 然而他推开门看到的,居然是凤曦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不仅不慌,还试图用被子蒙住眼睛,以此来隔绝窗外那过于明亮的火光。 祁霄:“?” 深吸了一口气,祁霄好不容易才稳下心神道:“凤曦,我刚刚说的话……” 似乎是嫌他太吵,凤曦终于在被窝里闷闷的道: “胡闹!本宫一个废人死了就死了,倒是几位大人和太医都是国之栋梁,你护送他们去就行了,真的。” 祁霄:“……” 这一刻不仅祁霄面色复杂,那背对房门不小心听了一耳朵的一众属下,更是人都要裂开了。 这是公主? 那种惜命如金,随便磕一下碰一下都能让不少人掉脑袋的大人物? 看了眼那边慌慌忙忙裹上外袍往楼下冲的国之栋梁们,又想了想某公主刚才的话,他们忽然觉得这公主还挺胆大…… 当然,也很有自知之明就对了。 然而屋内的祁霄可没时间感慨别的,他刚刚已初步观察过驿站外的情况。 先不提被烧的辎重车和驿站外墙,光他们从盛京带出的千人护卫队里,便有三分之一忽然对自己的队友提刀相向。 再加上远处那些来势汹汹,明显就是以火光为信号的“山匪”,敌人这次的手笔不可谓不大。 一个御林军,一个京郊大营,本该牢牢握在皇帝手中的两方军力,如今竟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很显然,御林军高层并非铁板,而这种情况在京郊大营里只会更加严重。 可以说,祁霄直到此刻才真正明白自家父亲和盛德帝的无奈。 当然,他现在的当务之急并非追根溯源,而是把那只瘫在床上不肯动的公主拖走。 于是凤曦躺的好好的,就等祁霄借机报复,趁乱将她这个“仇人”丢在这儿了,却发现原本站在门边的祁霄,竟忽然闪身出现在了她的床前。 紧接着便是用被子将他一裹,作势要往他自己的肩上扛。 凤曦:“?” 说好的打断手脚,扔下悬崖,让万蛇撕咬呢? 你不说主动作案,你好歹被动遗弃啊! 就算你觉得我不是原主,你就不能看着这个壳子就觉得恶心,不纵着我这个麻烦精吗? 凤曦一边在心里疯狂腹诽,一边扒掉裹在自己身上的被子,迅速将丢在床上的外衣全部穿上。 她虽然想“死”,但她并不想拖累别人。 所以她最终还是被祁霄带出了房间,四周是一堵堵高大的人墙。 “公主呢?公主怎么还没下来?” “外面那么多山匪,我们这次怕不是要死在这儿了吧……” “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办啊?” …… 大堂中,众大人面色焦急的看着驿站外的战局,见己方不仅被山匪逼得节节败退,队伍中还时不时有叛徒砍伤自己人,那脸色简直不要太精彩。 而与他们的骇然相比,见惯了战事的白伊则牵着祁灼,在秦追和两名手下的保护下显得十分平静。 “庞大人,你实话告诉老夫,我们的人还能守住这驿站么?” 人群中,擅长治理灾患安抚人心的李阁老拖着酸疼的老腰,面色还算镇定的问道。 闻言,由京郊大营派遣,负责管理八百精兵的统领庞华沉默了片刻,终于是摇了摇头道: “山匪目测千人有余,我们这边又出了不少叛徒,加之驿站内储水有限,火势还会继续蔓延,今夜我等怕是凶多吉少了。” 男人身披铠甲身材魁梧,一张四方脸上写满了忧虑。 “要我看,我们不如从靠山的后院逃走,直往山上寻找生路。” 听庞华这么一说,众人本就难看的脸色眼下只能用惨白来形容。 几乎是下一秒,堂内便有不少随行的小官点头道: “庞大人说的对,阁老,我们与其留在这里等死,不如从后山拼出一条生路来!” “对啊,这些山匪来截我们说不定是为了辎重,我们只要把东西丢在这儿,他们可能就不会追上来了!” 在几名小官的极力劝说下,李阁老没开口,倒是一旁的户部侍郎林千道: “李老,他们说的也不无道……” 然而林千这“理”字还未说完,便见一旁一向与他关系极好的工部侍郎刘万石道: “道理,有个屁的道理!” 刘万石是粗人,张口便不饶人道: “别跟我说你们真觉得那些是山匪?还往山里逃?要我说该立刻派人突围求援,让凉州立刻派援军来!” 林千似乎也没想到他会如此激动,当时便闭上了嘴。 而作为这里唯一的武将,庞华突然道: “好了诸位,我们在这儿各抒己见有什么用?这怎么做不还得公主和驸马说了算么?万一他们有办法呢?” 闻言,那些急着逃跑的小官们直接就气笑了,别说他们,就连李阁老和刘万石都面色沉重,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公主驸马拿主意呢? 这都什么时候了,那俩人都还没从楼上下来呢! 眼见这些人脸色微妙,站在一旁的秦追差点儿就要忍不住了。 好在就在这时,凤曦终于被祁霄等人簇拥着下楼,顶着她那没有尴尬只有嘲讽的标准微笑对庞华道: “来人,把他给本宫拖出去砍了。” 042 公主你是懂赏赐的! 庞华震惊的看着凤曦,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不仅是他,一旁的李阁老等人也是一样。 庞华是谁? 是他们这里唯一的武将,相当于队伍最后的希望啊! 胡闹,这不是胡闹么! “公主,大敌当前,您不可意气用事啊!” 李阁老急得腰疼,差点儿就想说公主您这不是自掘坟墓么? 然而闻言的凤曦看都没看他一眼,祁霄身后的两名手下更是立刻上前一步,作势便要出手抓人。 这一幕也让庞华身后的几名卫兵手按腰刀,一个个面色不善的望向这边。 “公主,我庞华敬您是金枝玉叶,一路将您护送到此。您不说赏赐,至少不能卸磨杀驴胡乱加罪吧!” 庞华冷笑,这草包公主果真是名不虚传啊。 对此,凤曦笑得很开心道: “本宫说你有罪了么?再则,这砍头怎么就不算赏赐了?” 庞华:“……” 众官员:“……” 您自己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么? 李阁老本想出言相劝,却架不住庞华速度更快道: “您这是在强词夺理!” 凤曦点头: “你说得对,看在你这么聪明的份儿上,本宫再赐你一口薄棺敛尸吧。” 说罢,直接冷声道: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本宫拿下!” 几乎是在凤曦开口的下一秒,那两名身手极好的侍卫便已冲到庞华面前,在庞华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夺了他的刀,一手扼住他的喉咙,一脚狠狠踢在他的膝弯。 仅是一个回合,向来以武力自傲的他便被人按头跪在了地上。 而更可怕的是对方钳制他仅用了一人,另一人的目标一开始就是他身后的几名卫兵。 几声哐当过后,原本想要护主的几人也纷纷倒地,手中兵器直插进面前的泥土里。 眼见祁霄拔剑,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一双桃花眼如看死物般凝视着自己,庞华毫不怀疑他会听凤曦的砍了自己。 可他不甘心,他不想死…… 所以他几乎是立刻道: “我说,我什么都说,公主饶命,我也是被逼的,只要您不杀我,我,我什么都告诉您……” 凤曦:“?” 众官员:“!” 这下子,李阁老等人就是再傻,也听出眼前的庞华有问题了。 说实话,如此危局之下,庞华做为统领本该出去带兵杀敌。 可都是盛京出来的官员,他们多多少少也知道京郊大营里有花架子,就算不是花架子,也有很大一部分喜欢躲在士兵身后指挥。 用他们的话来说,这叫纵观全局。 再考虑到庞华本想带他们撤走,所以他们也就默认庞华留在里面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了。 可如今结合他这番话再一想…… 刷的一下,以李阁老为首的官员们再次震惊的看着凤曦,只不过与之前的质疑不同,这次全是赞许。 而之前就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却一时没想明白到底哪儿不对的刘万石更是直接道: “公主英明!若非您一眼识破此小人身份,我们这些人可就要被其坑害了!” 闻言的凤曦脑袋里全是问号,张口便实诚道: “谁识破他身份了?本宫没有啊。本宫就是觉得不能以多打少的武将都是废物,眼前这个连一千山匪都怕的尤其废物,直接杀了免得浪费父皇的国库。” 紧张自爆的庞华:“……” 满腔欣赏的刘万石:“……” 习以为常却还是很想捂凤曦嘴的祁霄:“……” “好了,你可以说是谁指使的你了。” 无视其他人复杂的脸色,凤曦直接对肠子都悔青了的庞华道。 事到如今,庞华知道自己瞒着也没有意义了,直接认命道: “是威武将军府,是他们让我趁机诱您上山的。” 至于山上会有什么,无非就是个死局,或是比死更痛苦的事儿罢了。 凤曦没兴趣道: “好了,本宫知道了,上路吧。” 眼见祁霄真要砍了庞华,李阁老赶忙阻止道: “公主,既然他都招了,您何不将他押解回京,让威武将军府给您一个说法呢?” 虽说公主在来前就说过生死不论,也不会追究别人的话,但做人也不必这么实诚吧? “押解回京?本宫疯了派那么多人保护他一个犯人的命?还要花时间去跟那什么贼窝府扯皮。直接杀了吧,从他开始,杀到他们肉疼为止。” 她凤曦最怕麻烦了,真的。 闻言的祁霄薄唇微勾,手起剑落直接便绝了庞华所有乞饶的念想。 鲜血的味道在大堂中弥漫,与此同时的驿站外也杀声四起。 之前还节节败退的护卫队在意识到队伍里有叛徒,并在第一时间将这些人清除后,终于恢复了原本的秩序。 很快,他们开始在自己伍长什长的带领下,以驿站外墙为屏障,对外防御那些想要冲进驿站的匪徒。 许是为了不在日后落人话柄,这些匪徒手上多是大刀铁剑,并没有弓弩等远程武器,如此一来护卫队人虽少,却也仗着外墙暂时把驿站给守住了。 可由于叛徒和部分因叛徒突袭而产生的伤亡,原本千人的队伍如今已折了将近一半…… 五百对一千,还是在人少的一方得护人,人多的一方什么都不用管的情况下,就是一众文官也觉得己方胜算渺茫。 再想想庞华这个细作,以威武将军府在地方的能力,恐怕他们就是死守到白天也不一定等得到援军了。 “公主,您且带一批人突围吧。若您能顺利抵达凉州,说不得大家都还有救。像我们这些老胳膊老腿的,怕是只能交代在这儿了。” 李阁老叹息连连,有的人更是泄气道: “庞华是威武将军府的探子,外面这些山匪说不得也是威武将军府的人。那可是将军府啊……” 在他们看来,若外面那些人是威武将军府派来的,他们怕是连突围都只能靠赌了。 哦? 这么厉害的么? 凤曦眨眨眼,天赐良机啊! 一把拉住祁霄的衣角,凤曦一脸郑重的将随身令牌交给他道: “听到了吗?外面可是那什么将军府,你快跑,本宫留在这儿替你断后。哦,本宫死不足惜,你好好的就行,跑了就不必来救了。” 祁霄:“……” 众人:“……” 刚刚是谁说要杀的人家肉疼的来着? 043 劝不住,本宫根本劝不住~ 见祁霄与李阁老等人都面色复杂的看着自己,凤曦又恍然道: “算了,阁老等人也是因为本宫才遇险的,所以你把他们也带上吧。一会儿有本宫帮你们吸引火力,他们肯定追不上你们的。” 她表示她一条咸鱼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然而她此话一出,李阁老等人看她的眼神就不是复杂,而是浓浓的感动了。 这一刻,他们竟都想起了那日在太和殿上,盛德帝说起眼前人时的感慨万千。 以前只道她是个混吃等死的草包公主,如今才知她是如此的宅心仁厚。 大难当前,这样的贵人不说都指着下面人保护,那也是绝不会舍弃自己保全他们这些下面人的。 身在这个世道,人命的价值本就是不同的。 “公主仁义,竟愿牺牲自己保全我等。可我等身为臣子,就是死也不会丢下公主您不管的!” 李阁老长袖一挥,坚定的站在了凤曦面前。只是可能有点太坚定了,以至于动作幅度过大,一不小心又闪到病腰了。 凤曦:“……” 而紧跟着李阁老出来的,还有面容刚毅的工部侍郎刘万石。 “臣誓死守护公主!公主不走,臣也不走!” 凤曦:“……” 有了他二人的鼎力支持,那些之前还腹诽过公主无用,眼下脸不知有多疼的小官也自觉出列,表示要跟公主共存亡。 都说这文人风骨,不可摧折。 最后一众人竟集体红了眼,无论真的假的,竟没一个愿意站到祁霄那边跟他一起走的。 对此凤曦不由嘴角一抽道: “诸位大人乃国之栋梁,万不可意气用事啊!大敌当前,你们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么?” 李阁老等人疯狂摇头,那态度坚定的仿佛凤曦再说一句,他们就要跪下来求她了。 凤曦:“……” 行吧,不走就不走吧,她也劝了,这特么根本劝不住啊…… 于是她只能看向祁霄和白伊母子道: “既然如此你们就自己走吧,多的话本宫也不说了,就四个字,一路保重。” 累了,今日一别,以后就别特么再见了。 然而她想的很好,那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令牌,一直未曾言语的祁霄却道: “不用保重,今天就是我死了,你也不会死的。” 凤曦:“?” 在凤曦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少年径直走到了她的面前,俯身将那块公主令重新系回了她的腰间。 不得不说,这结打的,比她这几日自己系的好看多了。 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想“死”啊…… 然而祁霄根本听不到她的心声,他只是抬手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白皙的脸颊,然后勾唇极轻的笑了一下: “等我回来。” 说罢,径直提剑往驿站外而去,同时跟在他身后的还有这几日一直护佑在凤曦身边的十七名侍卫。 而秦追和另外两人则自觉站在了凤曦和白伊母子身边,时刻警戒着周围。 凤曦:“……”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发展没对,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儿没对…… 但有一件事她可以肯定,那就是她今天大概是“死”不成了。 有点桑心,吃个苹果压压惊吧。 于是众人就见某公主没事人般的一翻手,再次像变戏法儿一般变出了一颗红彤彤的小苹果,直接走到窗边咬了起来。 看这样子,大概是打算边吃边观察战局了吧。 一边揉着老腰,一边观察凤曦的李阁老忍不住在心里道。 他出生贫寒,自幼伶仃,靠着族里的百家饭,千辛万苦才考上进士入了翰林,并在前两年靠着能力和资历入了内阁。 他最了解民生疾苦,所以才将自己的名字改做李民生,力求为民办事,为国尽忠。 他不认为自己是个清流,但他应该算是个清官,亦是个不站队的纯臣。 然而内阁五人当中,也就只有他一个如此罢了。 此番皇上命他北上,协助昭明公主主持北地赈灾,他心里其实也是有怨的。 因为无论昭明公主在朝会上说的多好听,他都不认为对方真的能做到。 有些东西不过是上层的把戏,说一套做一套罢了。 然而皇命不可违,他也忧心北地百姓的安危,所以即便阁中另外四人表面挽留实则巴不得他走,他也咬牙答应了。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短短七日,他竟就对眼前的草包公主全然改观了。 一路疾行,他骨头都快颠散架了,人却一点不喊累。 几乎不参与他们的决策,也就不存在瞎指挥。 如今更是宅心仁厚,危难当前只想让他们这些人先走。 “吾皇圣明啊,只有公主这般人物,才是大昭百姓的希望所在啊!” 李阁老红着眼睛,忍不住发出这样一声感慨。 对此,那边耳力过人的凤曦险些没吓掉手里的苹果。 为了不再听到这种邪教言论,凤曦又翻手摸出了两个苹果,一个给了蹲在她旁边的祁小灼,一个则郑重其事的交到了李阁老手中,希望他多吃苹果少说话。 在如今的祁小灼眼里,凤曦已经是铁板钉钉的自家婶婶了。 婶婶不仅给他好东西吃,还带他和娘回家住,甚至还找了先生教他读书。 就在刚刚,婶婶还要小叔带他和娘先走呢。 抱住凤曦递给他的小苹果,小家伙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想道: 虽然娘不准他叫公主婶婶,只准叫公主,但他还是对他家小叔寄予厚望的! 至于那被赐了苹果的李阁老,刚刚还是红眼,现在就直接是流泪了。 而且是边流泪边啃苹果,看的凤曦头皮发麻。 更可怕的是,周围的刘万石等人居然还眼巴巴的看着李阁老,那一双双眼睛里的羡慕,都快要溢出来了。 凤曦:“……” 好在短暂的感动之后,李阁老等人的心思很快便被外面的战局转移。 “威武将军府将才颇多,仅次于当年的靖远侯府……即便驸马是祁帅的小儿子,我们今日怕也很难脱困了。” 人群之中,户部侍郎林千语气凝重道。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之前还澎湃的士气,顿时便去了大半儿,一个个目不转睛的看向战场。 也就在这时,外面竟忽有一道狞笑声传来: “杀!给老子杀进去!今晚老子要那天家公主当老子的新娘子!” 祁霄:“!” 044 有些刁民他竟变本加厉! 驿站外喊杀声震天,一名名山匪手持弯刀铁剑,拼命的往护卫队士兵身上招呼。 即便护卫队已以驿站外墙为掩体,短时间内依旧有不少人挂彩。 可以说,比起山匪的井然有序士气大振,士兵们的士气简直低到了极点。 毕竟谁刚经历了一波战友反水,短短一炷香时间便折损了将近一半儿人,直属将领还一直在驿站里当缩头乌龟,怕也振奋不起来吧。 “老赵,这他妈就是京郊大营的精兵和御林军啊?老子觉得老子去了也行啊!” 匪军后方,一名刀疤脸男子笑的肆意,看向围墙内士兵的眼神里尽是瞧不起。 他身材高壮,力气惊人,一把大刀更是舞得虎虎生风,刚不过一个照面就斩杀了五六名士兵。 杀他们实在是太简单,以至于他都没跟着小弟们往前冲了。 “呵,刀疤,如今你知道你投靠我的好处了吧?” 刀疤身边,一名身披红裘的男子笑了笑,一张平庸的脸庞上满是自得。 作为威武将军府在外行走的掮客之一,赵荣负责沟通北地的各路山匪,甚至是在某些易守难攻的山上建立匪窝。 而这些“山匪”看似是匪,实际上却有他们这些掮客教导,不说完胜大昭地方驻军,那也是战斗力惊人的。 当然,他的简单训练哪儿能跟御林军和京郊大营比?眼前这些人节节败退,不过是京中早有安排罢了。 所谓精锐里,又有几成是精锐呢? 不过这些秘密赵荣自不会告诉刀疤,在他看来这就是他笼络人心的大好时机。 “好,好,还是兄弟你有真本事啊!” 杀得志得意满的刀疤果然哈哈大笑,旋即目光一顿,而后又双眼发光的看向了某处。 赵荣也很快发现了他的异状,跟着看过去才知道,对方居然在看一名身着华衣,正站在窗前眺望战局的少女。 青丝如瀑,肤白胜雪,即便只是个模糊的轮廓,也能让人觉察出她的显贵与骄矜。 美人。 那绝对是个美人。 而瞧对方的装束,绝不可能是侍女一般的角色,而据他们所知随行官员们并未携带家属,所以站在窗边的只能是那个人…… “老赵,若老子助你攻下驿站擒获公主,你能不能把她赏老子玩玩?一晚上,就一晚上,反正你也是要杀了她,等老子玩儿够了再杀不也一样?你们管这叫什么来着?两什么其美?” 刀疤紧紧盯着窗边那道身影,就似着了魔般哈哈哈笑道。 他出身草莽,混江湖全凭一身力气。 可只要是个英雄,就不可能不爱美人,尤其是出生高贵举止骄矜的美人。 然而他天生貌丑,后天又添一道伤疤,再加上这低贱的身世,别说是高门贵女了,就是寻常人家的那些贱女人也不肯多给他一个眼神儿。 但她们看不上他又怎么样? 被他抢回去后不还是得乖乖听话,躺在床上各种伺候他? 听话他会给些吃喝,那不听话的就直接玩死,反正就是些没有眼色不识英雄的贱女人! 然而纵使他劫过不少女子,这些人也大都是小门小户,或是一些商户之女。 唯一一次他干了票大的,劫了凉州上任知府家的小姐,不过一个庶女,就让凉州驻军追得他和兄弟们满山跑。 最后还是赵荣出现帮他打点,上面很快就将那知府调走了,而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再看看那静立窗后的少女,刀疤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在叫嚣,知府之女算什么?他刀疤要那天家公主! 赵荣早知刀疤是个好色的,却没想到他敢把主意打到昭明公主身上。 这可不是寻常公主,是嫡公主啊。 然而就像刀疤说的,反正都要杀了,给他玩玩也不是不行。 “行,只要你能带着人攻进去,那公主你想怎么玩儿都行。” “这可是你说的!” 刀疤狞笑着握紧手中的大刀,懒散尽退,一个箭步便往不远处的驿站围墙冲去。 只不过他与赵荣聊得太入神,又或是觉得今日一战已成定局,所以根本就没在意驿站内有人出来。 当然,十几个人而已,他们就算看到了也不会在意。 “主子,您……” 护卫队后方,一身玄衣的少年骤然抬眸,一双浅色的桃花眼犹如锋利的暗芒,冷冷的望向匪军后方。 半晌,还不等他身后的众手下反应,人已如离弦的弓箭般消失在原地。 几乎是同一时间,刀疤也举着手里的大刀,带着一众小弟狞笑着冲到了驿站外墙,那最不容易守住的大门处。 守门士兵方才就见识过他的实力,眼下见他如此蛮横的冲来,身后还跟着那么多山匪,心里顿时也打起鼓来。 “杀!给老子杀进去!今晚老子要那天家公主当老子的新娘子!” 眼见守军面露惧意,刀疤更是大笑举刀,大声宣布起自己的喜讯。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却骤然闪出人群,手中长剑寒芒如雪,直逼刀疤脆弱的咽喉而来。 速度之快,即便是常年行走江湖,身上不知背了多少条人命的刀疤也反应不急,只能抬刀挡住要害。 长剑与大刀相接,火花在夜色中四溅,刀疤只觉手臂发麻,险些握不住手中的大刀。 那与他交手的人也不再直取咽喉,而是一脚狠狠的踹在了他的下腹,直将他踢得倒飞出去。 但倒飞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身下传来的近乎断裂的痛…… 那样的痛感太剧烈了,以至于当一众小弟将他接住,想要扶他站起来时,他竟面色发白满额是汗的站不住。 “头儿,头儿你没事吧!” “狗日的,敢偷袭咱们头儿!兄弟们上去干他!” “杀!杀了他!” 数名山匪提刀前冲,想要从那手持长剑,静立在大门前的少年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然而等待他们的根本不是少年,而是那紧跟着冲出来的十七名亲卫。 他们明明只有十七个人,却犹如铜墙铁壁般拦住了所有山匪,给自家主子留出了一条走向刀疤的康庄大道。 “你说,你要谁当你的新娘子?” 045 无所谓,驸马他自会出手~ 一步步走到刀疤面前,少年浑身杀意犹如实质,歪头看向刀疤等人的刹那,那原本还扶着刀疤的几名山匪都忍不住后退了数步。 而那被他们丢下的刀疤则满脸冷汗,似跪似趴的伏在地上,健壮的身躯忍不住颤抖。 “问你呢,说话。” 用鞋尖勾起刀疤的下巴,祁霄希望他能直视自己,认认真真的回答他的问题。 然而平常仗着自己力大心狠,从不知低头为何物的刀疤,此刻却很明智的闭了嘴。 他不知道眼前这小子是谁,可他却知道他被对方一脚给踢废了。 是的,他居然废了他…… 见刀疤不说话,祁霄嘴角的玩味却未减分毫,他直接用勾起对方下巴的鞋尖拍了拍对方的脸,低声赞道: “会咬人的狗果然不叫。” 说时迟那时快,一言不发的刀疤瞬间暴起,将早就握在手中的雪砸向了祁霄的眼睛,同时另一只手也拿起大刀,毫不犹豫的砍向祁霄的双腿。 “废了老子,你居然敢废了老……” 咯咯…… 刀疤的怒骂戛然而止,口中发出被人扼住咽喉的声音。 同时,一道劲风将他握住大刀的右手斩断,殷红血液瞬间染了一地白雪。 而那扼住他喉咙的少年看也未看他,只是声音平静,仿佛在安排日常洒扫一般对一众手下道: “一个不留。” 说罢又回眸看向后方一众守军,冷道: “你们还要看戏看到什么时候?” 几乎是在祁霄下令的一瞬间,那十七人便从不同的方向冲入了匪群,手中利剑犹如死神的镰刀,每一次挥出都会无情的收割生命。 而见识到祁霄与亲卫们可怕实力的守军,也一个个提刀冲了出去。 有那十七人开路,众人几乎是一边倒的杀了回去。 “不好了,大人,头儿他们败了!” 与此同时,立在后方的赵荣也脸色煞白,狠狠的瞪了身边手下一眼。 他有眼睛,他自己会看! 只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犹如拖死狗般拖着刀疤,时不时给对方一刀的人,居然会是驸马祁霄。 他怎么会在这儿? 他不是最不受昭明公主待见,整日被对方折磨的遍体鳞伤么? 他怎么突然为自己的仇人卖命了? 赵荣想不通,而他作为威武将军府驻守北地的掮客,能知道的京中消息也着实不多。 若非他曾在寒玉关见过这祁三公子一面,眼下怕连人都认不出。 “事情有变,咱们撤!” 冷声打断身旁下属的喋喋不休,赵荣立刻转身往夜色中跑去。 无论祁霄为何为昭明公主所用,对方今日展现出来的实力都绝非一个废物该有的。 赵荣都不需要想,便知道祁帅当年那封广而告之的遗笔,怕是一步保护自家小儿子的妙棋。 如此重要的情报,必会给他带来天大的好处,刀疤这一千山匪折的到也不亏。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仔细盘算,自己要用这个发现换取什么,一个血人便从天而降,直接砸在了他面前的雪地里。 鲜血从对方被砍去的四肢里汩汩流出,不成人形的他偏偏还留着一口气,正死死的瞪着眼前的赵荣。 这一幕,即便是见惯了生死的赵荣,背后都忍不住沁出了冷汗。 “跑这么快,连自己兄弟都不要了么?” 祁霄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手中那把本该沾满鲜血的长剑,却洁净如新光可鉴人。 “赢了!公主,我们赢了!” 驿站内,亲眼看着祁霄重创敌方头目,然后帅军反杀的李阁老等人那叫一个激动。 七嘴八舌的,耳膜都快给凤曦震破了。 但凤曦也理解,劫后余生嘛,他们高兴是应该的。 所以她难得赞美道: “本宫就说嘛,驸马英明神武,区区山匪不在话下。” 李阁老:“?” 众人:“?” 您确定您刚才是这么说的? 那个非塞令牌给人家,喊人家快点跑的不是您? 然而他们不敢说,他们也不敢问,只能一个个尬笑点头,努力不着痕迹的附和着凤曦。 这幅上下和谐的样子,简直不要太美好。 “时辰不早了,其他事明天再说,诸位大人都上楼休息去吧。” 说罢,凤曦也不管他们答不答应,径直走上了楼梯。 见此,李阁老立刻便追上去道: “公主,您可万万不能上去休息啊,今夜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谁知后半夜还会不会有危险?” 凤曦打了个哈切,十分心大道: “就是因为后半夜还可能有事,所以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能睡一会儿是一会儿啊。” 李阁老:“……” 发现这点无法说服凤曦,老头子立马又换了一个角度道: “公主,先不说您能睡多久,就说这护卫队里出了叛徒,您多少得仔细清查一番,再好好安抚安抚军心不是?” 凤曦点头: “阁老说的在理,那就烦请您派人知会驸马一声,让他一会儿帮本宫好好安抚安抚军心。这该杀杀该赏赏,本宫别的没有,就是有钱。” 李阁老:“……” 见李阁老一时说不出话来,跟在后面的刘万石赶忙道: “公主,那,那清点辎重呢?咱们带的东西被烧了好几车,这损失可不小啊……” 按照历朝历代的规矩,这事儿朝中肯定是要问责的。 他们刚刚只顾着战局和自己的性命,直接就把这事儿个忘了。 如今想来,这可也是要掉脑袋的事儿啊! 听刘万石一说,后方一众官员顿时瑟瑟发抖,十数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了走在最前面的凤曦。 那信任的表情,那求助的眼神,看得凤曦嘴角止不住抽动。 于是她认真思考了两秒后,郑重其事道: “赈灾这么难,要不你们打道回府,让本宫独自承受吧?” 众官员:“……” 似是看出了他们脸上那句你在想屁吃,凤曦又仔细思索了两秒,甚至抽空往驿站外看了看道: “这样,要不你们先让本宫好好睡上一觉,说不定等本宫睡醒……” “您就有办法了?” 有官员兴奋的接话道。 然后便听凤曦道: “不是,说不定到时候驸马就已经想出办法,根本不需要本宫这个废物来动脑子了。” 众官员:“……” 046 懵逼树上懵逼果,懵逼果下你和我 “主子,这姓赵的既已招出了威武将军府,我们何不秘密将他押解回京,以备不时之需?” 后半夜,天空下起了大雪,亲卫们漠视着地上已不知死了多久的赵荣二人,开始各抒己见。 他们此行名为公主亲卫,实则是祁家培养多年的暗部,这些年一直秘密护佑在自家主子身边。 身为暗首,暮天与副将秦追一样是能在祁霄面前说得上话的。 “威武将军府有拥护太祖开国之功,百年威势虽不如国公府和几大侯府,却也是大昭朝中根深叶茂的庞然大物了。如今又与三公主联姻,有太子和方贵妃做保,想要扳倒他们靠这些小喽啰根本不可能。” 祁霄看也没看地上的两具尸体,直接转身向驿站走去。 后方自有其他暗卫将尸体拾起,往不远处焚烧遗体的地方送去。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大战之后同样如此。 所以在将这群山匪一个不留清理干净后,祁霄立刻便下达了就地焚烧的命令。 “难道咱们就只能让他们明目张胆的刺杀公主,阻挠您赈灾么?” 暮天皱眉,他曾是世子祁深的副将,深知自家三公子走到今日的不易。 然而为了得到这个机会,公主不惜以自己的安全为代价,立下了不追究任何人的军令状。 所以他们今夜虽胜了,却依旧处于被动当中。 谁知闻言的祁霄却不忧反笑,浅色瞳仁里尽是冷厉至极的锋芒: “你以为凤曦真是个傻子么?你仔细想想,她说不追究那些人,却没说别人来杀她她不反击啊。她不是说了吗?杀,一直杀,杀到某些人肉痛为止。” “您的意思是……” 暮天眸光一亮,仿佛瞬间抓住了什么。 不等祁霄再开口,暮天已点了十人出列,悄无声息的往后山潜行。 按照庞华的口供,那上面可还有个陷阱呢。 与此同时的凉州府衙内,知府刘全平正安坐书房,时刻关注着凉州城外的动静。 他早在昨日便得到了消息,以昭明公主为首的赈灾队伍会在今夜进入他的管辖范围,他们要么在驿站留宿,要么连夜赶路入城。 但不管是哪一种,他们都会遭遇山匪袭击,而袭击的目的就是将昭明公主就地斩杀,让她在进入凉州前吐出吃下的赈灾事宜。 当然,上面也说了,尽管他们在护送军队里动了手脚,队伍里唯一的武将也是他们的人,但世事难料,他们也不排除昭明有突出重围,或是遣人来凉州求援的可能。 为此,他必须时刻警醒,随时准备以接纳之名行绞杀之实,又或是押下报信人,让昭明公主自生自灭。 “大人,快辰时了,城外一点儿动静没有,想必那事已是成了。” 师爷朱福快步入屋,眉梢眼角皆是喜色。 只要不用他们亲自动手,这事儿便是好的。 “好,你立刻派人通知王都尉,让他带兵在城门外列阵,本官随后便出城寻他。” 刘全平一笑,大事已成,过两日再以剿匪为名杀些个南下的难民往上交差,这件事应该就差不多了。 啧,谁能想到这大昭小凤凰,竟成了他刘全平在太子党站稳脚跟的投名状呢? 清晨时分,凤曦是被外面的求见声吵醒的,因为她这个奇葩未带侍女随行,所以心系赈灾的李阁老等人只能在门外扯着嗓子喊。 他们也不想打扰公主休息,这不是驸马昨夜留下十来人护佑在公主门外后,人就不见了么…… “祁霄这骗子!” 凤曦化悲愤为食量,一边咬着春卷,一边听一众官员汇报情况。 据李阁老等人清点,他们昨夜的损失已经足够他们打道回府了。 其中护卫队一千人损失了四百一十一人,还有将近一百人因战负伤,好在大都是轻伤,所以能继续上路的还有五百二十多人。 可护卫还有,物资却没了啊…… 没错,他们的辎重车一共二十辆,有十一辆都被山匪烧毁了。 “老臣本想着还剩九车东西,咱们大可先到凉州再请朝中调集。可谁承想……” 李阁老说到这里,整个人都颓然了几分。 而一旁的工部侍郎刘万石则招来小厮,捧了一捧细沙和麦秆给凤曦瞧。 凤曦:“?” 见凤曦表情复杂,李阁老也只得沉声道: “没错,那剩下的九辆车上,装的居然都是这些糊弄人的东西。” 强压下自己头上的三个问号,凤曦微笑道: “所以你们一开始连辎重车上装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话李阁老没有接,而是那负责管理物资的户部侍郎林千接的。 “回公主的话,小人狡诈,这每辆车上也并非都是废料。” 说着便让人抬了一袋面粉上来,从中间直接劈开。 只见那袋面粉只有四周是面粉,中间的大部分则都是麦秆和细沙。 伪装之精心,着实让人防不胜防。 若非他们在检查时意外弄洒了一袋,恐怕都无法识破其中的秘密。 “公主,是我等无能,是我等害了您啊……” 作为此次赈灾的第一辅臣,李阁老气得面色发白,昨儿个刚用小苹果补上的灵气,此刻竟又有了溃散的迹象。 于是凤曦又变戏法一般的掏出一个,塞他手里道: “本宫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李阁老看着手里的苹果无所适从,心想情况都这么遭了,他能不急么? 结果便听凤曦道: “你急的太早了,这赈灾才刚刚开始,更糟的还在后头呢。” 李阁老:“……” 众官员:“……” 眼见李阁老就要被凤曦气吐血了,门外却有一名亲卫快步进来道: “公主,凉州城方向有大批人马前来,瞧那架势像是凉州府衙的人。” “府衙?” 闻言的李阁老等人也顾不得气了,几乎是立刻便走到窗边查看。 果不其然,远处竟有一支百人队伍,为首一顶蓝呢官轿,正由四个身材魁梧的轿夫抬着往驿站而来。 按照规格,轿中所坐应是一州知府,而轿后那个骑着高头大马,一身软铠的应是一州都尉无疑了。 这些人若是昨晚来,他们必然拍手称快,可偏偏是在这个物资出了大纰漏的档口…… 而李阁老等人并不知道,在他们为此头疼的同时,那同样得到消息,说驿站外站着军队的刘全平等人也是一脸懵逼。 说好的收拾残局呢? 047 本宫一身反骨,根本不知低调为何物 “大人,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看着不远处外墙发黑,雪中还有大片血迹的驿站,骑马跟在自家大人轿边的师爷朱福眼睛都直了。 只要他们不瞎,就知道计划中的山匪铁定是来了。 只是为何被山匪袭击后的驿站外还有军队? 这军队是那位庞大人在统领,还是击退山匪后剩下的兵? 不止朱福脑子里在转圈圈,得知情况的刘知府和王都尉脸色也有些难看。 因为在没进入驿站之前,他们也无法判断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去看看再说。” 咬了咬牙,刘全平当机立断道。 而与此同时的驿站中,李阁老也立刻下令让士兵将辎重车移到驿站另一侧,尽量不要暴露在那队人眼前。 毕竟物资被换一事事关重大,能少一个人知道便少一个人。 终于,一行百来人浩浩荡荡的出现在了驿站前,为首小轿上立刻走下一名身着浅青色官袍的中年人,俯身拱手道: “下官凉州知府刘全平,求见昭明殿下,驸马,李阁老及诸位大人。” 他的声音不小,态度也足够恭敬,他相信驿站里的人肯定能听清。 这样一来驿站若已被自己人控制,他们自然会出来迎他。 如若昨夜事败,他这般态度昭明一行人也挑不出错儿来。 抱着这样的想法,刘全平心中也安定了不少。 事实上,他还是很相信太子、方首辅以及威武将军府的能力的。 区区草包公主,他们一党捏死她还不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见驿站里迟迟没人出声,刘全平这般想法就更坚定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身着黑衣手握长刀的男人却从驿站中走出,正是昨夜带人上山解决了不少麻烦的暮天。 “你是凉州知府?那他们俩呢?” 虽未搞清面前人的身份,但刘全平还是小心道: “这位是凉州都尉王朝勇王大人,另一位则是下官的师爷朱福。不知大人您是……” 刘全平话还未说完,便见暮天向身后几名手下招了招手,紧接着那些人便一拥而上,直接将刘全平、王朝勇、朱福三人摁在了地上。 王朝勇身为武职,一开始还是想抽刀反抗的,结果这刀还没抽出来,自己手腕先被人给卸了。 耳边传来王朝勇的惨叫,刘全平赶忙喊道: “大人不要动手,不要动手啊,我们真是凉州的父母官,是来接公主入城的啊……” 然而无论他怎么喊,暮天等人根本不理他,上去就是一顿乱拳,直将三人打的鼻青脸肿惨叫连连。 那些跟在后面的差役和凉州驻军不是没想过救人,奈何暮天等人身后还有五百多名士兵,一个个正虎视眈眈的将他们盯着。 “公主,您,您怎么上来就打人呢?这样不好吧……” 驿站二楼,凤曦慵懒的倚在窗边,对出言的李阁老道: “身为知府都尉却连治下有大批山匪都不知道,他们治的什么州,又带的什么兵?昨晚出事此刻才来,来干嘛?给本宫收尸么?” 李阁老:“……” 不得不说,他觉得他们公主说话可太直白了。 这场殴打足足持续了一刻钟,若非暮天等人认真放水,专挑三人肉多的地方下手,他们恐怕早被打死了。 可饶是如此,三人在被拖到凤曦面前时也是奄奄一息了。 努力睁开那已经被打肿的双眼,刘全平都不知道自己刚刚是如何坚持住,没有多说一句话的。 某一瞬间,他甚至都以为自己跟上面的联系暴露了。 好在,好在他什么都没说…… “凉州知府是吧?说说吧,州内现在什么情况了?” 凤曦完全没有自己可能要打道回府,根本不会去赈灾的自觉,一问就问重点。 可问完还不等他们回答,她便自顾自道: “呀,嗓子打坏了吧?看样子是不能说话了呢。” 刘全平:“?” 王朝勇:“?” 朱福:“?” 他们仨当时就想开口说他们还能说,却架不住凤曦抢先对身旁的暮天道: “他们哑了,对吧?” 暮天:“?” 作为刚跟在凤曦身边的新人,暮天显然经验不足,倒是一旁的秦追一秒会意,刷刷刷就是三个哑穴下去了。 “公主说的对,都哑了。” 暮天:“!” 李阁老:“!” 三人:“!” 行,没哑也要当场弄哑是吧? 凤曦点点头,对秦追此举颇为满意。而后立刻对趴在地上的刘全平三人微笑道: “本宫看三位的面相便知,你们都是为国为民的父母官,如今北地遭此天灾,你们又无法说话做事,这官位肯定是要辞了的吧?” 三人:“?” 凤曦:“嗯,你们不说话本宫就当你们同意了。” 三人:“……” 根本不管刘全平三人什么表情,凤曦直接下令将他们留在驿站养伤,自己一行人则即刻收拾行装入城。 在凤曦看来,无论这三人什么来路,就这处理事务的速度,还是回家种田捕鱼挑粪比较实在。 这官位还是给其他需要的人吧。 眼见一行人就要上车,李阁老不由忐忑道: “公主,我们当真要进城去么?先不说驸马还没回来,就单说这物资……” 真不是他老人家唠叨,是这明知北地四州都受了灾,就等着朝廷派人赈济,他们却还空手入城,到时候别说朝廷了,他们恐怕都没法跟一众百姓交代…… 大白天的,那么多人看着他们入城,他们就是想拖延些时间也难啊。 众所周知,这大灾之下除了疫病,最可怕的就是动荡的人心。 一个不好,整个大昭都要因此震荡。 于是乎,这一刻所有随行官员都看着凤曦,等待她做个决断。 而凤曦只是抚了抚身上的披风,笑意盈盈道: “进啊,为什么不进?这有些人不让本宫进,本宫就偏要进。” 一个多时辰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入了凉州城。 什么是低调? 她凤曦根本不知道。 然而也就在城内百姓欢呼雀跃,为了赈灾队伍前来之事奔走相告时,一场阴谋却悄然蔓延,欲再次将凤曦等人置于死地。 048 公主,您到底站哪边儿的? 时近腊月,满城飞雪。 住在北地的老人们都说,此次雪患是他们见过最重,也是最不给人活路的。 寒风、冰雹、大雪…… 从四州中最北的燕州开始,难民在半个多月前就已举家南下,一路往曲州、辽州以及凉州而来。 然而即便这些人跑的够快,燕州城中依旧冻死了不少人…… 这人都冻死了,何况田里那些果腹之物呢? 本以为搭进去一个燕州,情况应该能有所好转,谁知继燕州之后,曲州和辽州的雪也越来越大,让燕州难民以及另外两州百姓不得不继续南下。 如此一来,人口本就不少的凉州城压力剧增…… 这不,凤曦的赈灾队伍刚一入城,便见道路两旁围观百姓无数,只是与别地不同的是,这些百姓都蓬头垢面衣破袄烂,一看便是逃难而来。 相比之下,人群中衣着还算干净者极少,街道两旁也显得十分萧条。 只有店铺二楼不断有人开窗,眼神好奇而又考究的往下望。 终于,当九辆辎重车缓缓驶入城门,一点点出现在难民们眼前时,整个街道都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 “来了,朝廷赈灾的队伍终于来了,咱们终于有救了!” “哎,也不知这次来赈灾的是哪位大人,咱不求吃饱,只要有的吃也是好的啊。” “我听我城里的亲戚说,是皇上的五公主,封号昭明来着。” “公主?” …… 围观难民们一边议论,一边用眼神追随着辎重车,有人腹中更是不断有咕噜声传来。 许是终于看到了生的希望,他们连天上的飞雪和刺骨的寒风都已经不在乎了。 然而也就在这时,人群中却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昭明公主?你确定是那个小凤凰?” “是啊,怎么了……” 见一名粗臂汉子面色复杂,周围一众难民顿时看了过去。 大灾之下,人连活命都是问题,自然少不了草木皆兵。 “诸位,实不相瞒,在下走镖出生,这些年也算走南闯北。这昭明公主在盛京城里的名声,着实是太差了些……” 与此同时,街道两旁也有与这汉子类似的人,他们或高或矮或黑或瘦,都在用十分为难的语气与难民们说着同样的话题。 “这位公主性情暴戾,连她家驸马都打,那银子更是流水似的花,时不时便要入宫打秋风呢。” “对了,你们知道她那驸马是谁么?是祁帅的小儿子——祁霄。” “我到希望是我多心了,毕竟是公主,应不会与那些贪官同流合污吧……” …… 在这些人或明示或暗示的言语下,不少难民的脸色都有了明显的变化。 他们身在北地,怎么可能不知道前靖远侯,那个保了他们北地多年太平的祁帅。 可以说,在一次次残酷战争的洗礼下,北地人对祁家的敬重甚至快赶上对朝廷的畏惧了。 因此他们一听这昭明公主居然打自家驸马,这驸马还是祁家三公子时,对某公主的印象瞬间就变差了。 虽说祁家战功赫赫的是祁帅、世子和二公子,可人三公子怎么说也是祁家人,自然也是他们北地人心中的自己人。 当然,尽管有一部分人已经对公主戴上了有色眼镜,可大部分难民还是理智的。 在这位没做出什么伤害他们的事之前,他们还是愿意相信朝廷的。 “庸才!这刘全平和王朝勇果真是庸才!若前任知府还在,这城中怎会是这般景象!” 队伍中央的马车上,李阁老为了随时与凤曦沟通,随凤曦坐在了公主府的马车上。 作为第一辅臣,不管他们后面还有没有物资赈灾,他首先要做的都是观察城中一众百姓的情况。 这不看不知,难民,满街都是难民! 而且这些人一个个冻得面色发青,那望着一辆辆辎重车久久移不开目光,恨不得跟着车跑的样子,一看就是没有得到妥善的安置。 他甚至瞧见有人在一些大宅门前铺上了破棉被,几个人窝在一起取暖,见到车队又背上棉被跟在后头的。 而随着他们离凉州府衙越来越近,才发现前面的难民越来越多,隐隐有包围整个府衙之势…… 可就是在这样严峻的情况下,刘全平和王朝勇竟还敢大摇大摆的出城。 “公主啊公主,此番咱们怕是要出大事了啊……” 不止是李阁老在感慨,后方车上的刘万石等人也眼神发沉,又一次感受到了前路的迷茫。 这么多难民,都等着他们发粮发物呢…… 可他们的粮是麦秆和细沙,物大都被山匪烧毁,就是没毁,里面也都是些稻草破布,一看便是掉过包的。 但掉过包的又如何,就是稻草破布,怕也比什么都没有要好吧? 一旦进了府衙却发不出东西,李阁老等人都有些难以想象自己一行人的下场。 暴乱。 就算不是暴乱,也必会有流血事件发生。 “哎!事到如今,咱们也只能期望自己能安安稳稳进入府衙,然后严密的封锁住消息了。至少进去之后,咱们还有个地方能挡一挡这些可怜的难民……” 李阁老话还没说完呢,便听一旁的凤曦没事人般道: “天真,咱们要能安安稳稳进去就有鬼了。” 李阁老:“?” 不是,您到底站在哪儿一边儿的? 然而让李阁老没想到的是,凤曦的话音刚落,外面便有一阵喧嚣声传来。 不等李阁老探出身子去看,一直护佑在凤曦车旁的暮天便道: “公主,不好了,车上有一袋儿东西破了!” 无论是暮天还是秦追,都是跟在祁霄身边的聪明人。 因此他们一个禀报凤曦,另一个则立刻带人赶到了那辆辎重车前,想以最快的速度将漏掉的那袋东西挡住。 然而一众饿极了的难民本就一直盯着辎重车,就是他们挡的再快,人群中还是有一些人看到了。 更糟糕的是,这些看见的人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几乎是在东西漏掉的第一时间便惊叫起来。 “假的!车上的粮都是假的!我看见了,里面都是麦秆和沙子!” 049 本宫什么没见过,根本不带怕的! 几乎是在这道惊呼声响起的刹那,人群中立刻有几人猛地冲出,直往九辆辎重车上扑去。 找他们的人早就跟他们打了招呼,只要他们将交代的那些话散播出去,再在粮食洒落时趁乱抓下几袋儿来,他们的任务便完成了。 随后自会有人来接他们离开。 北地这鬼地方天寒地冻的,他们早就不想在这儿待了! 然而秦追等人不是傻子,在听到人群中有人惊叫时便反应过来,立刻跳上了那九辆辎重车。 以他们的身手,那第一批想冲上来扒车的人自然只有被他们踹下去的份儿。 而与此同时,被凤曦钦点暂代护卫队统领一职的暮天,也立刻下令士兵提刀围车,将其他企图上前者死死拦在车外。 “看吧,他们怕了!那车上的根本不是粮食,都是假的!” “我说的没错吧,他们根本就不想让我们吃饱,不想让我们活!他们只会中饱私囊!” “让他们把那些麻袋打开!我们要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粮食!” …… 车队本就处在难民的包围圈中,随着周遭的喧哗,街道上的其他难民也陆续围了过来。 在一些人处心积虑的煽动,以及部分瞧见漏出粮食的难民的推动下,人群中陆陆续续有不少人要求赈灾队开袋,让他们验证粮食的真伪。 然而李阁老等人都知道,这九车粮食都是假的。 那换粮的人根本就没打算给他们活路。 现在打开这些假粮给一众受难百姓看,他们一行人恐怕都没法全须全尾的走进凉州府衙了。 可不给他们看的话…… 似是看出了队伍上层的迟疑,那些煽风点火者立刻道: “看到没有,他们心虚了,他们根本不敢开袋给我们瞧!假粮,这车上的都是假粮!” “诸位,不要怕,咱们冲上去抢两袋儿瞧瞧,剥了这些贪官污吏的虚伪面具!” 难民们一路南下,挨饿受冻,好不容易等到了朝廷赈灾。 可赈灾车上居然出现了假粮? 这一刻,本就不算稳定的难民们顿时疯了一般,想要往辎重车前涌,势要看看自己还有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再没有粮食下来,他们就是不被冻死,也要被活活饿死了。 在许多难民的不管不顾下,即便护卫辎重车的士兵个个持刀,又有一把子力气,依旧被冲的摇摇晃晃。 不说下一波,这一波他们都快要防不住了。 这下子不止是李阁老等人,连身经百战的秦追和暮天的脸色都难看起来。 他们倒是想震慑这些难民,可护卫队一旦对普通百姓动手,震慑住难民的可能很小,反倒是激起难民更猛烈冲击的可能更大。 护卫队再厉害也就五百来人,眼下蜂蛹在街道里的难民却有近万之数…… 怎么办? 这三个字摆在了赈灾队伍里所有想解决问题的人面前。 除了凤曦。 因为在人群再一次在煽动者的引领下前冲,想要扒上辎重车时,凤曦直接便抄起手边的鞭子下了车。 “公主,危险啊!您怎么能在这时候往下跑呢!” 眼见凤曦下车,李阁老吓得魂儿都快没了。 就眼下这么个情况,盛京城里哪位大人物不是安安生生的躲在车上,随时准备撤离啊? 怎么他们公主非但不躲,还特么往下冲啊! 根本不管李阁老的焦急,凤曦明眸一扫,手中长鞭立刻便锁定了一个煽动百姓的人。 于是众人就见一根长鞭直接缠在了那人的腰上,然后带着那人狗吃屎般摔到了一名华衣少女跟前。 月白宫裙,雪狐披风,青丝如墨,肤白若雪。 即便饥寒如一众难民,都不由得看呆了一瞬。 “公主,她肯定就是昭明公主!那个私吞粮食,将所有粮食换成假粮的人!” 那被凤曦扯倒在地的男人摔得不轻,嘴却半点没有闭上的意思。 他与其他散播消息者不同,他算是这帮人中的头头,知道的自然也比那些傻子要多。 他本还怕这些难民胆小,不敢跟赈灾队伍起冲突,如今好了,昭明公主亲自屈打于他,他可不得抓住机会么? “人在做,天在看,公主您侵吞赈灾粮食,就不怕招天谴么!” 男人大叫,凤曦上去就是一脚。 “天谴是吧?你叫啊,叫大声些,最好立刻把那老天爷给喊答应,让它现在就劈死本宫!要劈不死本宫本宫拿你是问!” 男人:“?” 慌慌忙忙追出来的李阁老:“……” 惶惶不安随时可能暴动的众难民:“……” 许是凤曦此言过于鬼畜,刚刚还喧闹至极的街道,居然在此刻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快啊!叫老天爷劈本宫啊,你不是很能么。” 又给了那男人一脚。 暴动? 她凤曦什么没见过,根本不带怕的! 那男人原本还有些懵,这下算是被凤曦给踢醒了,立刻强忍着疼痛道: “公主您少顾左右而言他,您有本事就把那些粮食打开给大家看啊!” 男人在心中冷笑。 作为煽动者的头头,他自然知道这九辆车上全是假粮。 所以他根本没必要跟昭明公主死磕,只需要咬住假粮之事不松口便是了。 一听男人再次提起粮食,原本因为凤曦之言脸色有所缓和的李阁老等人,脸色又一次不好看起来。 那九车假粮就是他们的死穴,绝对不能被打开。 可见他们这边三番五次回避粮食的话题,难民们显然也起了疑心。 于是男人的话音刚落,难民们便纷纷看向了凤曦,眼中有期待同时也有深深的怀疑。 “都想看粮食是吧?” 凤曦一脚踩着那男人,一手把玩着长鞭道: “好啊,本宫先说好,本宫是来赈灾的,是来救你们命的。可你们中的有些人呢?你们道听途说,强闯车队,攻击本宫的兵,怀疑本宫这个人。本宫很不高兴,所以本宫决定不给质疑本宫的人发放粮食,让他们都滚去喝西、北、风。” 目光扫过一众难民,凤曦微笑道: “好了,现在想看粮食的人可以站出来了。” 050 心虚的人才堵嘴,而本宫从不心虚! “你,你这是威胁……” 那被凤曦踹得呲牙裂嘴的男人闻言,立刻惊声叫道。 结果还不等他继续发表煽动言论,凤曦便扫了一眼那些蠢蠢欲动的难民道: “对,就是威胁。所以你们可得想好了,某些人的空口白话,值不值得你们得罪本宫这个铁石心肠的坏女人。” 众官员:“……” 好吧,他们已经被自家公主的嘴快给折服了。 不止是他们,那些被男人煽动的难民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目光游移不定的落在了凤曦身上。 很显然,凤曦过于的理直气壮了。 而且她不仅理直气壮,她还有股子匪气,那种你敢站出来要求看粮食,我就敢在后面一直给你穿小鞋,直到整死你为止的匪气。 再则老话说得好,民不与官斗,难民们虽人多势众,但到底是小老百姓,轻易不敢拿自己以后的生计开玩笑。 因此这些人很快便集体后退,任那些煽动者扯着嗓子叫唤,也不肯再往前走一步了。 如此一来,那些跳的最厉害的人立刻便凸显出来,让暮天等人一抓一个准儿。 不一会儿,就揪出了十来个人。 只见这些人虽都是副难民打扮,却没有一个出现两颊凹陷,双眼失神的情况。 见此,李阁老等人还能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么? 套。 这又是有些人特地给他们设下的圈套! 然而那被凤曦踢伤的男人显然不是省油的灯,立刻便喊道: “诸位,听我一句劝,那些粮食真是假的……同为难民,同为百姓,我有必要欺骗你们么?还不是不想看着大家一起饿肚子,一起被这些贪官污吏欺骗,这才冒着生命危险站出来的啊……” 男人说的恳切,那十几个被揪出来的人也七嘴八舌的喊道: “就是,我刚刚都看见了,那里面就是麦秆和沙子!” “大家别怕!我们这么多人,为何要怕他们的威胁!” “我们这般帮你们,你们却不领情,哼,后面有你们受的!” …… 眼见人群中又有人开始动摇了,李阁老立刻要求凤曦命人将这些人的嘴堵上,免得他们继续煽动百姓。 然而凤曦却把玩着手中鞭子道: “堵他们的嘴做什么,心虚的人才堵,本宫又不心虚。” 李阁老:“……” 知道真相的众人:“……” 您车上装的是真粮假粮,您自己心里没数么? 但别说,凤曦这副你们随便说,本宫根本无所谓的态度着实莽。 莽得那些动摇的难民再度后退,对上前出头持保留态度。 众官员:“……” 行吧,大概这就是歪打正着吧。 “好了好了,诸位,咱们公主是来赈灾的,是绝不会放着你们不管的。倒是某些小人心思毒辣,你们务必小心啊。” 李阁老一边温声安抚百姓,一边示意暮天等人继续向前,赶紧往凉州府衙里去。 无论如何,先进去再想办法吧。 难民们刚被凤曦狠狠震慑了一番,如今又被李阁老这样温柔有礼的一安抚,那想要看粮的心顿时便歇了。 就算还有瞧见了粮食泄漏那一幕的人心存疑虑,眼下也只能随了大流。 “跟我们走吧。” 暮天单手将地上的男人拎起,一旁已有士兵送来麻绳。 不止是他,其余那十几人也是同样的待遇。 眼看这次任务就要失败,男人终是咬牙看向赈灾队伍中的一辆马车,声音极大的吼道: “狗官,你们这些草菅人命的狗官!这般欺骗我们这些老百信,你们就不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么!” 随着男人这一声吼,那本要前进的车队竟再一次停住。 只见一名身着官袍的男子缓步下车,正了正衣冠,面色坚毅的对凤曦道: “公主,下官觉得咱们不能再欺骗这些百姓了。” “林千,你这是做什么!” 与林千同一辆马车上的刘万石震惊的看着对方,几乎是立刻下车想要将他拉回去。 然而林千却一把甩开了刘万石,一双眼睛腾的一下就红了。 “公主,臣身为户部侍郎,专司钦点粮食和一众御寒之物。这些辎重车上装的都是什么?是麦秆,是细沙,是破布和杂草……” 哗! 林千此言一出,街道两旁刚刚退下去的难民直接就炸了。 没办法,林千这身官服以及那双发红的眼睛,实在是太有说服力了。 而那被抓的男人和一众小弟更是抓住机会,再度开嗓道: “听到没有,连他们自己人都是这么说的!林大人良心未泯,是好官,是真正的父母官啊!” 此时此刻,无论是李阁老、刘万石,还是一众随行小官,都没心思去管即将暴动的难民了。 他们只是不可置信的看着林千,一时间不知该作何表情。 所以,他们以为跟他们一样是能臣,是纯臣,是兄弟的林千,也是敌人的细作么? 是的,这一刻的他们已经不会天真的为林千找补了。 他们知道林千就是细作。 “公主,这儿交给老臣,走,万石,你快带公主……” 李阁老英勇的挡在凤曦面前,话还没说完呢,便被凤曦拎到了一边。 李阁老:“……” “哦,是麦秆,是细沙,是破布,那绝世好官林大人能不能告诉本宫,这些救命之物为何如此呢?” 缓步走到林千面前,凤曦脸上笑容依旧。 林千皱眉,死到临头,他真不知道这个草包公主还在发什么疯。 身为细作,这些东西是他亲自让人调配的,里面别说好货,连次一点的都没有。 而今早的检查也证明东西没变,就是他弄的那些。 所以只要开袋一查,这草包公主就是有十张嘴巴也跟那些暴怒的难民说不清。 这别人会顾及她是天家公主,饿疯了没活路的难民可不会! 冷嗤一声,他真不知道对方还在嚣张些什么…… “让本宫猜猜,你接下来是不是就要说是本宫贪墨钱粮,偷换物资,根本不管四州百姓的死活了?” “您有没有贪墨,您不是很清楚么?” 林千话说的模棱两可,人却做出了一副刚正不阿的模样。 不得不说,他这样子的确比凤曦看着靠谱。 因为不靠谱的凤曦已经抬步走向辎重车,随手点了袋粮食道: “搬下来。” 051 问渠那得清如许? “主子,咱们不趁现在把准备好的粮食运进城,替公主他们解围么?” 凉州城某处,祁霄正俯瞰着此刻城内的情况。 昨晚他在将护佑凤曦的任务交给暮天和秦追后,便带着十名暗卫离开了驿站。 因为他们即将进入凉州城,车上的假物资也到了退场的时候了。 没错,他和皇上一开始就知道车上的物资有假,只不过在商量后他们决定将计就计,用假物资来混淆对手的视听。 而真物资则在他们走后两日,由皇上派亲信秘密从各地调集,在由他的人伪装成商队分批送到附近。 他昨夜带人出门,就是去接收和清点那些晚一步送来的物资了。 眼下那些物资正在城外一处隐秘的庄子里,被他手下的另外八名暗卫看守着。 当然,此事只有他与皇上,还有负责这件事的一些亲信知道,连暮天和秦追他都没有告诉。 因为他很清楚对手的强大,也知道队伍里的细作不会只有一个武将和一部分士兵。 他就是要让李阁老等人发现物资有假,就是要让对手觉得一切顺利,然后顺理成章的进行下一步计划。 毕竟赈灾本就不是一件简单事,他必须要在开始赈灾前将队伍犁一遍,将四州的情况摸清楚,尽可能防止半途生变。 只是他没想到凤曦能莽成这样…… 带着整整九车假粮,她居然敢大摇大摆的入城,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跟对手的暗桩叫板。 就像身旁的手下说的,他似乎该立刻下去为她解围,又或者直接让人将粮食运到城里,给那些难民好好看看。 但不知为何,比起他去解围,他更想看看直接往辎重车走去,要人把粮食搬下车的凤曦到底要干什么。 于是乎,在少年那双浅淡锋利的桃花眼的注视下,凤曦再次不耐烦道: “搬下来,快点儿。” 作为假粮最早的发现者,护卫队的士兵们对此也是知情的。 因此见公主要他们搬粮,他们心里难免有些迟疑。 好在军令如山,他们很快便在凤曦的催促下动了手,将一袋子假粮搬到了凤曦面前。 “公主,您这是做什么?” 略显迟疑的看着凤曦,林千到不在乎她答不答话,他只是做做样子,给那些难民看看而已。 谁知凤曦还真答道: “问渠那得清如许。” 林千:“啊?” 凤曦白了他一眼,笑的很开兴道: “渠说,管好你自己!” 说罢,她直接用匕首扎破了一个麻袋,手一抹,对一旁的两名士兵道: “咯,把里面的粮食倒出来。” 眼见那两人将麻袋搬起来,林千也顾不得被凤曦怼了的气了,直接望着那麻袋道: “公主您这又是何必……” 然而,他这话还未说完,便见那麻袋裂口处掉出的竟真是一颗颗颗粒饱满的大米…… 这,这不可能…… 猛地看向凤曦,林千几乎是想也没想道: “公主,九车假粮乃千真万确,您以为您用一袋真粮就能糊弄得了所有人么!” 不止林千惊了,一旁的李阁老等人也心跳骤快,不得不努力管理着自己的表情。 “嗯,你说得对。” 凤曦点点头,毫不吝啬对他的赞美。 “来吧,本宫亲自开袋儿,也不处罚任何一个站出来的人。你们来选,想看哪袋我们便开哪袋。” 她这话是对一众围观的难民说的。 而难民们一听不会被罚,胆子也立刻大了起来。 有跑在前面的几人随意点了几袋,分别分布在不同的辎重车上,有的在车顶,有的在车底,有一袋甚至在一众麻袋的中间。 但无论是哪一袋,凤曦打开后都是白花花的米。 而且这些米一看便不是陈米,不是劣米,而是大部分百姓都种不出的精米。 这些逃难的老百姓别的没见过,对粮食却是十分了解的。 就大昭的国力,他们这些人里吃过这种精米的人不超过两只手。 而就是那两只手的人还觉得他们吃的精米,似乎没有眼前这些大个儿呢。 “这,这怎么可能?这米一看就不是朝廷用来赈灾的米!” 林千怒目圆睁,看着凤曦的眼神仿佛要吃人。 对此凤曦承认的也相当爽快: “当然不是赈灾的米,赈灾的米能有这么大这么白这么多么?赈灾的米不早就被你们这些贪官污吏给贪墨了么?” 说罢,她又对一众难民道: “本宫本想让你们吃些好米,这才特意将米换掉。谁知有些人就是见不得你们好,非要从中作梗。你们瞧瞧,这都浪费了多少袋儿了?” 为了检验袋子里是不是都是米,他们可将里面的东西都倒出来了。 大白米倒进满地白雪里,虽不至于脏,却也十分难寻了。 而一众难民一路逃到此处,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看见米就两眼放光了。 一下子损失这么多,他们的心都在滴血啊! 于是方才还是绝世父母官,为民请命大好人的林千等人,顿时被一双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给盯上了。 “不可能!她是骗你了的,这九辆车上的粮食都是假的,不信你们让她全打开啊!” 这下子,胸有成竹如林千也开始慌了。 然而在开一袋浪费一袋,费的还全是白花花的粮食面前,林千的辩驳是那么的苍白而无力。 “好了,本宫累了,就不在这儿陪林大人这个绝世父、母、官了。” 说罢,凤曦直接转身上了车。 根本不需要凤曦发话,李阁老立刻便命人剥了林千的官袍,摘了他的官帽,连带着印信等物也全部拿走。 从这一刻开始,林千再也不是官了。 不止是林千,之前帮他在麻袋上动手脚的两名随从,那些散播谣言者也都被捆缚,直接丢在了车队路过的雪地里。 见此,他们都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他们以为他们一定会被士兵带走,然后关押到府衙之中,却不成想李阁老等人根本不打算管他们。 而随着赈灾队伍越走越远,那些被他们欺骗愚弄的难民也一步步走近,将他们这十多人直接包围。 倒是凤曦在进入府衙前忽然回首,不咸不淡道: “看着点,别弄死了,其他随便。” 052 本宫是个大聪明,真的很聪明! 起初李阁老等人还不明白凤曦那句话的用意,直到一炷香之后,士兵们见势不对,赶忙将林千等人从人群里扒拉出来。 被围住时林千等人虽面色惊恐,却还是个人,可等他们从难民堆里被扒出来时,身上别说值钱的东西了,竟连快好肉都已经没有了。 对一众饥寒交迫,几乎瞧不见明天的难民来说,朝廷的救济就是最后的希望。 谁也不想死,大家都想活…… 可林千等人却不想让他们活。 这些难民直到此刻都清清楚楚的记得,记得那位公主说谁想看就站出来,站出来的就都得喝西北风。 而事实证明那车上就是粮食,还是高官富贾才能吃得起的精米…… 若他们当时真的听了这些人的话,真的被这狗官拖下了水,他们简直不敢想接下来的日子他们要怎么过。 所以林千等人谁也没想到,方才越是被他们煽动上前,想要对辎重车动手的人,此刻下手便越是狠毒。 男人们用脚踢,女人们用手抓,就是孩子都会捡起路边的石头,不管不顾的朝他们身上砸。 若非凤曦特意打过招呼,士兵们足够放在心上,恐怕最后拖出来的就不是十多个面目全非的血人,而是十多具支离破碎的尸体了。 “公主,林千等人想求见您。” 府衙大堂内,凤曦以自己累了需要休息,暂时不想规整府中事务为由,让李阁老等人全权接手。 自己则又拿出了一颗小苹果,安安静静的啃着。 说实话,饶是暮天等人也很好奇,这马上就是腊月了,北地更是比盛京城冷上一倍有余,怎么公主还能这么面不改色的吃果子呢? 而且这果子又是从哪儿来的? 盛京带的? 那她到底带哪儿了?怎么就能跟那些变戏法儿的人似的,一下子就变出来了呢? 但暮天等人也不会问,更不会胡乱往外说,因为主子在出京前就打过招呼,让他们把公主当成主子,主子的事他们少管。 “你问问他们,他们想好见到本宫时要说什么了么?若是没想好,本宫可不建议他们现在进来。” 凤曦懒洋洋的坐在属于知府的官椅上,语气不咸不淡: “毕竟本宫脾气差,心思毒,他们说的东西要是不能让本宫满意,本宫可就真要把他们交给外面的难民了。毕竟大冬天的,尸体多难处理啊~” 暮天:“……” 昨儿个就发现公主是个狠人,如今看来简直就是个狼人。 难怪这两年连他们主子都打。 暮天如实将话带给了林千等人,顿时吓得这群人畏畏缩缩,一叠儿声说他们再想想,等想好了再叫他。 大概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这些人方才说自己想好了,然后被暮天带进了大堂。 扑通一声跪在凤曦面前,这些人张口就是他们鬼迷心窍,要么就是被逼无奈,又或者上有老下有小。 凤曦微笑: “说重点,不说丢出去!” 见凤曦果真铁石心肠,林千等人是说什么都不敢有所隐瞒了。 毕竟外面那群疯了一样的难民,实在比眼前的凤曦可怕多了。 “所以,你表面是太子一党的人,实际上则在为四皇子办事?” 听完林千长长的讲述,暮天直接就帮凤曦提炼出了重点。 “是,虽说,虽说小人有两层身份在,可两边让小人做的是其实是一样的,而且,而且他们应该是合作了……” 林千虽官居户部侍郎之位,可到底也是两方势力的一颗棋子。 说白了,他也算个聪明人,一个靠着在朝中三方势力里周旋,从而为自己谋求福利的俗人。 “其实在今年以前,小人也是个纯臣,是,是效忠于皇上的。可是,可是……” 林千说到这里,似乎也有些说不下去了,但凤曦却悠然接话道: “可是你发现父皇命不久矣,做个纯臣定不如那些有从龙之功的人在新帝面前得脸。加之你以前就是三头吃,虽没明确偏向太子和老四,但只要你想立刻就可以,对吗?” “小人,小人……” 林千有些惊恐的看着凤曦,而凤曦甚至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继续道: “在太子和老四的夺位之争里,这次赈灾至关重要。你就想啊,是不是你林千的造化到了,肯定是的吧?而后呢?太子给的少,老四给的多,其目的不过是让本宫这个废物公主身败名裂加消失罢了。对你而言,这是件多么简单的事啊~” 凤曦越说,林千身体抖得越厉害。 在没有直面凤曦,不,在今日之前,他一直觉得这昭明公主就是个草包,她一个草包懂什么? 甚至就在刚刚,他都还觉得自己今日的失败是巧合,是昭明走了大运…… 只要他进来后老实交代一部分,隐去对对方不利的大部分,再狠狠卖一卖惨,以他的实力肯定能将对方给糊弄过去。 直到此刻…… “一个宁可忤逆公主,也要为民说话的绝世好官,若是成了,封侯拜相指日可待了吧?” “公主,公主饶命公主,小人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林千还在发抖,可凤曦却已将目光投向了在场的其他人。 根本不需要她询问,那些乌合之众便纷纷指认了之前被凤曦踹了好几脚的男人。 据他们说他们也就是普通难民,只不过以前就游手好闲,如今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口吃的罢了。 “嗯,可以,都是鬼话。” 凤曦微笑,这些人要么蠢要么坏,跟她这种铁石心肠的人卖惨大可不必。 而那男人都被这么多人指认了,自然乖乖交代了自己是知府刘全平的心腹,刘全平则是方首辅的学生。 也就是说,他们这些人就是太子党的两手准备。 如果入城的是昭明公主,他们就使劲儿的抹黑诋毁,争取让难民集体暴动,公主最好也死在这次暴动里。 但如果入城的是太子党,他们便走街串巷的说好话,为太子此次的赈灾造势,趁机收复北地的民心。 毕竟北地的百姓太爱戴祁家人了,如今祁帅和两个儿子都没了,时间又过了两年,眼下不正是人心涣散,可以让太子取而代之的时候么? 凤曦挑眉,难怪原著里祁霄后期花了那么多时间打点北地…… 原来问题竟出在这里。 但这关她凤曦什么事呢? “行了,都关起来,等祁霄那个死骗子回来自己处理。” 刚进门就听见这话的死骗子祁霄:“?” 053 比天灾更可怕的,其实是人心 按理说这说人坏话被人当场逮住,正常人多多少少也会尴尬一下的吧? 可惜凤曦她不是正常人。 “你这人怎么这样呢?骗本宫来干活就算了,还偷听本宫骂人,实在是太可恶了。” 似笑非笑的看了凤曦一眼,闻言的祁霄倒也不恼,只是缓步走到她面前道: “你骂我我还不能听了是吧?” 凤曦挑眉,语气难得复杂道: “你有病吧,骂你你也听啊?” 祁霄:“……” 好吧,他有时候真想敲开这女人的脑子,看看她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不是故意的。” 凤曦:“?” 什么不是故意的? 自顾自的坐在下方的一张太师椅上,少年敛去桃花眼中的锋利,语气尽可能温柔道: “我不是故意留你在这儿主持大局的。而且我也没想到你会下令入城,直接对上他们留下的细作。” 其实按他这些日子对这个凤曦的了解来看,对方明明是个懒散性子,应该是会在驿站里赖到他回来才对的。 “你以为本宫想跟这些人对上么?” 瞥了眼跪在地上发抖的林千等人,凤曦耿直道: “这不是你一跑,李阁老等人就老来抓本宫的壮丁,逼得本宫不得不给他们找点儿事做么?” 祁霄:“……”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管下府中事务,正急匆匆出现在门前的李阁老等人:“……” 好吧,他们公主的想法还是如此的出人意料…… 抬手命人将林千等人带下去,祁霄又阻止了想要回屋睡觉的凤曦,这才坦白了他与皇上的计划。 “驸马您的意思是我们的东西都还在,且很快就能运到城中来了么!” “太好了!皇上圣明,驸马英明,这下子我们可以安心赈灾了!”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们这次真要……” …… 闻言的李阁老等人激动不已,而那些家里有妻儿老小要养,还在等着他们回去的官员们更是喜极而泣。 毕竟他们方才都瞧见了林千等人的下场,也深知他们若是拿不出粮食,林千等人的今日便会是他们的明天。 “正如诸位大人所见,朝中应有不少人等着看咱们的笑话,并不断的为了这个笑话而暗中使力。其他的话我便不多说了,只望诸位不负皇上所托,小心谨慎,尽忠职守,与我和公主共同完成此次赈灾大任。” “说得好!” 祁霄话音刚落,凤曦便带头海豹鼓掌道: “诸位大人请尽全力协助驸马,驸马怎么说你们怎么做,至于本宫的意见,本宫这种废物能有什么意见?” 真的,这种大早上被一群人堵门求见的盛况,她凤曦此生经历这一次便好了。 她一个凑数的,今天已经超额完成任务了。 然而她并不知道,李阁老等人表面认真答应着她的话,实际上心里却有了完全相反的成算。 昭明公主是个废物? 如果是在这两日之前,他们肯定是认同这个答案的。 可在经历了山匪围堵,罢免昏官,安抚难民等一系列事情后,他们觉得公主她不仅不是废物,还相当的有前途! 自己有前途就罢了,驸马也是个韬光养晦前途不可限量的…… 好好干。 他们这官位还能不能更进一步,就看眼前这两位了! 简单开了个动员大会,祁霄与李阁老等人很快便直入主题,开始盘点凉州城眼下的情况。 根据户部带来的卷宗显示,北地四州中燕州最小,凉州最大,四城每城平均有两到三万百姓。 当然,这并不包括周边村镇,以及一些山野散户。 “北地雪患已有月余,除燕州临近寒玉关,州内有一半人被关中将士收留外,南下难民至少超过五万。” 李阁老作为第一辅臣,对难民的情况明显非常了解。 而据他所说,这些难民之所以会南下,一是因为今年天气异常,严重影响到了北地百姓的秋收,以至于要靠存粮过冬的百姓们在交完赋税后,囊中的粮食便所剩无几。 百姓没有粮食,自然也就没有银子,所以他们不仅吃不饱,还无法添置冬衣冬被。 这若是正常的冬日,他们咬咬牙挨一挨或许还能过去,谁知今年雪患严重冷风骤来…… 若说这其一是天灾,那其二大概就是人祸了。 “老臣也是今日查看吏部卷宗,才发现北地在去年接连换了四位知府,且这四人分别来自朝中两个派系。” 李阁老此话说的隐晦,但在场众人都知道他这是在指责太子和四皇子,指责他们为了政绩和收服民心,竟不顾四州百姓的死活。 没错,北地今年的雪患早有预兆,按照以往的惯例,秋收时地方官就应该上报朝廷,请求减免今年的赋税。 朝廷是清楚北地情况的,只要北地报上去朝廷基本都会应允。 而这些赋税一旦减免,这些百姓不说别的,至少过冬的粮食不会如此紧吧,紧吧到一天两碗清粥,粥中罕见米粒的地步…… “狗官,都是狗官啊!” 工部侍郎刘万石为人最是刚正,为官十载没少因此受难。 尽管如此,他还是见不得这些官员瞒报灾情,故意将北地百姓手中的粮食上交朝廷,将本不至于这么严重的灾情扩大化。 更让人心寒的是,这件事居然很可能是朝中两大派系,未来极可能继位的太子和四皇子所授意。 “啧,先把粮食都给人收了,再在人要饿死时把人的粮食还回来。拿着人家自己的粮食演神兵天降,他俩可真是人才啊。” 凤曦单手托腮,笑吟吟的望着祁霄道: “咯,他们跟你玩釜底抽薪,要端你老家呢。这都不削他们本宫看不起你。” 祁霄薄唇微勾,眼底难得一抹亮色: “可不是嘛,他们联合起来搞事,想谋你的财害你的命,你要不动手我也瞧不上你。” 凤曦挑眉: “是啊,谁不动手谁是狗。” 祁霄低笑: “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你可别想偷懒啊。” 凤曦:“?” 好家伙。 原来你给这儿等着我呢? 054 凤曦这样的草包,根本不足为惧? 看着大堂里有来有回的公主和驸马,李阁老等人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他们如今也知道这两位是不怕事的,却也没料到这两位会当着他们这么大一群人的面儿,直言他们要收拾太子和四皇子啊…… 好在他们并没有头疼多久,祁霄便又将话题带回了赈灾一事上。 “若只是粮食短缺和庸官谄媚还好,咱们大可迅速组织人北上,将他们重新归置到各自家中。奈何北地多年战事,在我爹镇守寒玉关之前,大金与北狄隔两年便会入境一次。所以就如各位所见,如今北地的个个府衙尚且粗陋,何况百姓那些土屋破房?” 饥寒交迫之下,连房子都被雪压塌了,他们除了走,还能怎么样呢? 李阁老等人大骇…… 他们原也属意先将难民带离凉州,分四州之地管理。 如今听驸马这么一说,光是清理积雪与房屋重建就是个不小的工程。 加之这雪短时间不会停,停了也不知何时又会再下,所以这些难民还真就只能暂时安顿在凉州城里了。 一众官员正头疼着,那之前派去与地方官会面,以及出府向一众难民打听情况的小官们也回来了。 而他们的回归,带来的是比李阁老等人预想中更棘手的情况。 “难民入城已有七日,这天寒地冻,缺衣少食的,难民们连个遮风挡雨的住处都难寻……所以里面难免有人起了歪心思,打起了凉州原住百姓的主意。” 按照这位小官所说,难民们一开始还吵着要衣要粮。 府衙说没有,必须等赈灾的队伍来,所以他们就开始吵着要凉州人捐钱捐物,或是暂时收容他们到各百姓家中。 凉州人又不是傻子,也不可能个个都有大义,加之本地人和难民还爆发了好几次冲突,甚至打死了一个本地人。 “如此一来,这些凉州人与难民不说水火不容,那也是互相不搭理了……” 那小官发现自己越说,堂上的大人们就越沉默,那声音也不自觉的低了下去。 如此安静之下,倒是主位上的凤曦敲了敲桌案道: “难怪本宫入城时凉州人只敢在家里偷偷的瞧,看样子是被人当挡箭牌了,根本不敢出门啊。” 她倒也不管其他人听不听得懂她的话,她只是觉得太子和老四可特么太极品了。 她记得原著里最后来赈灾的是谁来着? 哦,好像是老四呢。 老四截胡了太子,两方好一番恶斗,最后虽死了一大批难民,但赈灾还是成功给老四捞了不少声望回去。 至于死人…… 啧,数字罢了,他们管这些人去死。 “可恶,实在是太可恶了!” 李阁老疯狂拍桌,刘万石跟其他大人也个个怒容。 之前他们还不明白皇上为何非要跳过太子和四皇子,派这不学无术的昭明公主来。 原来…… 那两位竟为了声望,做出了不断宣扬赈灾队伍,在队伍来前绝不做多余的事情,甚至主动激化本地人和难民的矛盾,用来转移难民们视线的事情。 怎么? 等他们率领赈灾队伍一到,就真的是神兵降世,救民于水火了么? 要来的不是他们的人,这赈灾物资一被换,怕是整个赈灾队伍都要被难民给撕了吧? 明明是赈灾,是施恩,怎么到了这儿就如此的丑恶阴毒了呢? 不止是李阁老等人,连早就窥见大昭颓势的祁霄也觉得背脊发凉。 倒是凤曦啪啪拍了两下桌子,一脸复杂道: “都先别感慨人间险恶了,感慨了也没用。倒是你们帮本宫准备的那口棺材烧了,你们看要不要再给做一口?兴许那些难民里正有不错的手艺人,能给咱们不小的实惠呢。” 众人:“……” 行吧,您是懂怎么用难民的。 当日黄昏,三十辆辎重车浩浩荡荡的入了城。 看着上面满满当当的粮食与衣物,街道两旁的难民眼睛都红了。 而就在当晚,府衙内也终于有官员出面,组织难民以自家州府为首,有序往凉州城内的各个空地上集合。 当粥棚与药棚搭起,食物与汤药的味道在各个营地里飘散时,凉州城内的局势这才算暂时稳住了。 而在这边稳住局势的同时,两份密信也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递到京中,几乎是同时出现在了太子和四皇子的案头。 “倒是老夫小看这李民生了,想不到他在内阁里不显山不露水,如今出了京竟有这等带兵用人之才。一夜之间,统领朱福失踪,那赵荣带的上千匪徒竟也一个没回来。” 太子府内,首辅方乾正与太子凤璟对弈,看似揣度棋局,实则算计北地局势。 “外公,先不说那上千土匪一去不回,就说凤曦顺利入城这件事,孤觉得这背后必有人教她。” 凤璟眉目狭长,许是动了怒,那本就不多的清俊之色,都被一丝浓丽的阴狠所取代。 她凤曦算什么? 一个草包公主,整日脑子里只有吃喝和男人的废物! 凭什么这样一个废物却占了正宫嫡出之位,父皇还以怕她伤心为由迟迟不立新后,让他这太子之位多年难稳。 以前她什么都听自己和母妃的,他倒还能容她,可如今她不仅跟自己作对,居然还在有心人的指点下做出了一些政绩来。 怎么? 她也跟老四似的不甘寂寞,想分走本属于他的权势了? “自然。” 方乾放下一枚棋子,笑道: “皇上既敢派她出京赈灾,就必然给她铺好了路,选好了人。这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皇上只是身子不行了,对朝中诸事的掌控力弱了,论脑子,你还差的远呢。” 凤璟听出了自家外公话里的敲打,明显是在说他急功近利了。 可他们精心布局了两年之久,北地声望眼看便要收入囊中,岂能便宜了凤曦这个废物? 见自家外孙面色不虞却也不辩解,方乾便知道他的敲打起了作用,旋即给他颗糖道: “璟儿放心,北地难民众多,就国库能下放的那点儿粮食,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再则,威武将军府在北地多有钻营,有你那妹婿沈戈在,北地山匪还不是任我们调遣?论做乱,谁又及得上他们呢?” 凤曦这样的草包,根本不足为惧。 055 乱说,本宫怎么可能是心最黑的? “云先生,昭明此举你怎么看?” 四皇子府内,凤瑜正与一身形纤弱的青年于廊前煮酒,赏院中红梅,看夜间飞雪。 看似寻常一问,却是他眼下最为关注的东西。 被称为云先生的青年明显看出了他所想,只思索了片刻便道出了两个字: “难杀。” 闻言的凤瑜当时便笑了,一双鹰眼死死的瞪着那云先生,仿佛在说这特么还用得着你告诉我? “两位舅舅都说她背后有人相助,多半是父皇派去的高手。而父皇此举意在扶持昭明,制衡我与太子。我们想要似原计划般杀了她,恐怕只能找新的机会了。” 云先生闻言并未有丝毫意外,反而是笑道: “急什么?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两位舅舅难道不知道太子会先坐不住,威武将军府豢养多年的匪徒会率先出手么?眼下这般局势对我们而言,难道不是最有利的?” 若是别人说出这些话来,凤瑜兴许就信了。 可眼前之人是助他一步步辖制太子,每到关键时刻都能力挽狂澜,让他转危为安之人。 他看对方的表情就知道,对方心中所想绝非对方所言这般简单。 而被他这般紧紧盯着,那云先生脸上的笑也更盛了。 不知过了多久,夜雪渐小,红梅零落,凤瑜终是听青年喃道: “你们既不信太子党的手段,那便双管齐下,从其他地方入手。” “什么地方?” “对昭明不一定要杀,毁了她?监视她?控制她?无论哪一点,都能将她对你的辖制减到最小。若太子之事不成,你便是那只隐在暗处的黄雀。” 闻言的凤瑜果然来了兴趣,很快便道: “瑜当如何做?” “投其所好。” 云先生敲了敲桌案,微微靠近凤瑜道: “凤曦喜欢什么,你们便给她什么。切勿明着给,还需得暗着来。你再好好想想,这两年凤曦为何被厌弃?上头那位想用她辖制你们,可她与那位的关系就真的牢固么?” 一点都不牢固呢。 凤瑜恍然。 是了。 比起旁人口中的刀兵相向,这攻心之计不可谓不妙啊。 看着得了妙计的凤瑜匆匆离去,那云先生终是将杯中热酒一饮而尽,凤眼含笑,眸中带光。 傻子。 都是傻子。 一个个都盯着凤曦那个废物,看着李阁老那些迂腐酸儒。 殊不知在那一群废物当中,被其父冠以废物之名的驸马祁霄,才是那只能一飞冲天的金凤凰。 这良禽择木而栖,如此人物,理应脱离凤曦为自己所用! “不行,这次的难民太多了,这般供养下去咱们带的粮食肯定不够!以京中现在的形势,咱们想等来第二批粮怕是得猴年马月了。” 次日一早,李阁老等人再次在府衙大堂内聚集,凤曦作为公主自是被他们三催四请,就差乓乓乓的给她磕响头了。 倒不是她怕他们磕坏了脑袋,主要是响头吵得慌,而且这些人病了她这废物不就得顶上了么? 不可能! 这种事绝对不可以发生! “何止猴年马月?以那户部尚书楚雄的嘴脸,怕是又得在皇上面前哭个半日穷了。” 刘万石摇摇头,这楚雄乃是吏部尚书楚裕的弟弟,四皇子的二舅。都说楚家双尚书,说的就是他二人。 上一批粮食皇上和驸马还能暗度陈仓,可如今两大派系的人明显已知道了方法,不给他们使绊子那是不可能的。 说白了,朝廷哪次赈灾又能让难民吃饱呢? 清官带的物资尚且不够,何况是层层盘剥过后的? 所以赈灾多半都是要死人的,只不过是死的多死的少罢了。 然而他们眼下正被两方势力盯着,原本可以轻描淡写揭过的问题,怕都得变成他们天大的错处。 偏偏人家两方在朝中根繁叶茂,粮食物资是说搞就搞…… 眼见李阁老等人一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表情,凤曦笑了: “你们真当自己是活菩萨呢?天灾末世,饿不死就不错了,还想吃饱?本宫做梦都没你们想的这么好。” 众官员怔怔的望着凤曦,根本没想到这不知人间疾苦的公主能如此通透。 “公主言重了,我等自然也知道不可能让他们吃饱,只是即便每日清汤寡水的供着他们,咱们手里的粮食也是不够的。” 负责施粥的户部官员一个头两个大,早就把数量清点的明明白白了。 好几万人呢,这缺口可不是如今的国库能一力扛下的。 毕竟整个大昭又不止北地一处要用银子。 再则,他还没说药材和其他东西的损耗,以及后续清理冻毙者尸身的问题。 “哦,这样啊?” 凤曦歪头: “既然这件事这么费脑子,那肯定不是本宫这废物能解决的。诸位莫要担心,驸马他自会出手。” 看着凤曦这急流勇退,深怕话说慢了被自己赖上的样子,那一身玄袍素冠,风姿卓然的少年也不由得一笑: “公主就这么信任我啊?” 眼看凤曦又要出言回怼自己,早就摸清情况的祁霄直接便换了话题道: “诚如公主所言,此次带出京的物资都是由我亲自清点的,够不够我心里自然有数。” “哦?” 众人立时来了兴趣,还不等他们询问,那候在外面的暮天便命人拿着一张巨大的北地舆图,直接在他们面前展开了。 看着上面那某某某山头,什么什么寨子,以及四州官员的哪个哪个私库的标注,以李阁老为首的正经官员们人都惊呆了。 驸马这是打算…… 还不等他们在心里把那几个字吐出来,就见自家公主毫无心理负担道: “看吧,本宫就说嘛,驸马有的是办法。这黑吃黑好啊,这山匪可以抢咱们,咱们怎么就不能抢他们了呢?” 李阁老等人默认,倒也不是不可以哈…… 然后便见他们公主转头看向祁霄,目光精亮的建议道: “要本宫说啊,这些山匪出不了粮食也无妨,他们还可以出人嘛!这山上那么多壮丁,杀了多可惜啊?咱们大可把他们全部拆开,派人天南海北的卖了嘛!为国捐躯,他们想必也是愿意的。” 祁霄:“?” 众官员:“?” 好家伙。 原来你才是那个心最黑的! 056 本宫这种老实人从来不说假话! 见祁霄等人面色复杂的望着自己,凤曦丝毫没有自己语出惊人的自觉,又十分好心的分享经验道: “他们最好自愿,不自愿的话咱们也可以强行自愿嘛!” 众人:“……” 到底他们是土匪还是你是土匪啊? 但他们也不可否认,他们公主说的还真是个捞钱的好办法。 不提祁霄,如今就连李阁老等人也察觉到了这北地山匪的问题。 他们极可能是某将军府豢养的私兵,当然也有一部分可能就是特意养起来作乱,随时为他们自己人攒功绩的。 这一点从北地去年新上任的四位知府,每人手里都有点子平匪政绩就能瞧出来。 要知道去年年末考评时,他们可都是靠着这个得了优的。 至于为何没人提出四人都有此功,以前的知府却极少平患这一点,大概就得问问朝中的太子党了。 既然已经确定了这些山匪有鬼,还会给他们带来新的麻烦,那他们先下手为强,再把对方好不容易豢养的私兵拆个七零八落,岂不是能气死某些人? 当然理想很丰满,李阁老等人却还是严谨道: “公主和驸马的想法都是好的,可咱们手里如今不过五百来人,保护公主尚且吃力,又哪有余力上山剿匪呢?” 这些匪窝虽不见得个个都大,但人占着天时地利呢! 贸然上山别说剿匪抢粮了,恐怕他们自己就先回不来了。 凤曦眨眨眼,创收的法子她已经提了,至于怎么执行应该就不关她事了吧? 果然,祁霄很快便劝退了其余官员,只留下了李阁老与刘万石这两大纯臣。 “北地受灾严重,两位大人应该清楚不仅凉州城缺粮,寒玉关也缺吧。” “您的意思是……” “没错,这五百精兵我可以全部留给你们。而你们要做的就是快速控制住整个凉州城,早些将你们拟好的政策推行下去。毕竟就像公主说的,吃白食只能保证难民饿不死,以工代赈才是良策。” 祁霄此话说的轻描淡写,可李阁老二人的脸色却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变化。 寒玉关的兵么? 曾经的祁家玄甲,那是公主印信能调得动的? 怕是太子印信人家都不会理吧。 毕竟一句边防安全大过天,谁又敢强迫他们呢? 可眼前的玄衣少年丰神俊朗,说调兵竟跟吃饭喝水般简单,让人有种不自觉的信服感。 见李阁老二人没有提出异议,祁霄这才侧眸瞧了主位上的凤曦一眼,轻轻勾唇道: “至于公主,她留下来也只会偷懒。暮天要带五百精兵接管城防统领驻军,肯定也没时间护她,所以为了让诸位安心办事,这人我便带走了。” 正坐在主位上喜滋滋的想着祁霄一走,李阁老等人要忙,肯定没时间管自己了的凤曦:“?” 偏偏李阁老二人竟似看不见她那张垮起的批脸般,十分赞同的点点头道: “是了,这有一就有二,公主随您出去其实对大家都好。” 于是本着少数服从多数,凤曦本人直接排除的原则,这个决议愉快的通过了。 至于凤曦最后为何没有反对,大概是因为她最不喜欢欠人,自然也不想留在城里连累一些无辜的人。 要说祁霄此人不愧是书中主角,办事效率的确非常人能比。 他们早上才敲定方案,中午他便带人端了四个州府的其他官员,以保护为名秘密圈禁在一处大宅院中。 暮天则亲自接手了城中的千余驻军,将想要挑事的将领当场格杀,以最快的速度掌握了军权。 见此,李阁老当即宣布了以工代赈的新策,允许城中所有难民免费领取三日救济,三日后除老幼重病者外,所有难民都要参加府衙安排的工作,以工分换取食物和药物。 原本李阁老他们是打算劳动完直接分粮食的,但他们公主说他们带了粗面细面大米小米糙米,这药材也有那么多种…… 再说了,万一有人要养家糊口,得省着粮食带给家人,又或者不敢一次性吃完什么的,这大冷天的凉了坏了丢了呢? 现在这破条件,硬性发放肯定是不能满足难民所有需求的。 因此他们不如给难民点儿便利,直接给工分,由府衙统一登记,难民凭工分到府衙设的几个物资点兑换东西。 而府衙也不强制这些难民干活,他们写牌子挂在物资点,让难民自己接任务去。 只要你精神好力气大,一天做几个任务都可以。 反正多劳多得,肯定比大锅饭更能调动人的积极性。 至于那些好吃懒做的,直接饿死好了。 这是凤曦的原话。 当然,以防有人冒领,参与府衙工作的人都会被书吏用细笔,在他手臂上写下他的名字和生辰。 而且那名字所用的墨汁十分特殊,里面不仅有各种颜色,还亮晶晶的洗都洗不掉。 虽然有股子似香似臭的味道,但用李阁老等人的话来说,这颜色可真是美极了。 他们公主就是仁善,这么好的丹蔻她不留着自己用,居然拿出来帮助他们呢! “那不是丹蔻,那是指甲油。” 出城队伍中,“柔弱”公主凤曦不出意外的与祁霄乘了同一匹马,被自家夫君极其自然的圈在了怀里。 不过祁霄明显很有分寸,除了稳定她身形的必要接触外,并不会刻意贴着她。 而她也乐得别人带着自己,开始兴致缺缺的回答祁霄关于那神秘丹蔻的问题。 她也不知道她的空间里怎么有这个,大概是某次收食物时意外混进去的吧。 “哦,所以是你出京时随身带着的,那苹果和大米也是?” 祁霄单手执缰,语气漫不经心。 他知道眼前人身上肯定还有秘密,不过他并不打算窥探,这句话也仅仅是个调侃。 谁知被他圈在怀里的少女竟懒洋洋的眯起眼睛,似只睡眼惺忪的猫儿般道: “对啊,本宫身上有个空间,空间你懂吗?可以种瓜种菜,储存东西,本宫一挥手东西就出来了,再一挥手东西就进去了。本宫空间里还有好多你见都没见过的东西,掏出来吓死你。” 祁霄:“……” 难道他的猜测有误。 凤曦不是换人了,是疯了? 057 乖了,以后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也不怪祁霄这么想,实在是凤曦说的东西太过玄乎,让他一时有些难以解读。 因为比起这所谓的“空间”来,凤曦会某种戏法儿,能袖中藏物,或是调配一些奇怪的丹蔻好像要更可信一些。 而凤曦根本就不在乎祁霄信不信,甚至还十分自然的提出要求道: “本宫都已经如实回答你的问题了,所以本宫靠着你睡会儿应该不过分吧?” “你确定你要睡?” 祁霄垂眸,他觉得凤曦在跟他开玩笑。 可凤曦直视者他,语气却一本正经道: “你只需要回答能不能睡?” “能。” 得到祁霄肯定的答复,凤曦根本不管他嘴角那丝玩味,直接就着侧坐的姿势靠在了祁霄身上。 祁霄一顿,还没来得及有什么旖旎心思,便听某公主凶巴巴道: “好好骑,摔了本宫嘎了你!” 许是因为少女生得白皙雪玉,那双眸子恶狠狠瞪着他时非但没有凶意,还给人一种小猫呲牙的可爱感。 于是祁霄非但没被吓住,还伸手拉过了她斗篷上的帽子,将她的脑袋和半张脸笼进了帽子里。 “行,睡得着你就睡。” 马上睡觉,亏她想得出来。 然后让祁霄没想到的是,这位娇生惯养懒得出奇的公主殿下,还真就在他怀里睡着了。 倒是他怕她坠马,不得不伸手环住了她纤细柔软的腰,尽可能放慢了队伍行进的速度。 饶是如此,他们也在夜幕降临之前抵达了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凉州城外的黑风山,那夜袭驿站的千名匪徒的老巢。 “影一影二上山探路,影三影四警戒周围,其余人抓紧时间填肚子。” “是!” 在祁霄布置任务的同时,凤曦已在一处突出的岩壁下坐下,看着十八个影卫有序的开展工作。 其中影十七和十八兼任伙头兵,正奉命用岩石凿锅,打算给某公主烧些热水蒸点儿馒头饼子吃。 主子说了,他们可以饿着,但这位祖宗必须得喂饱。 结果他们的石锅还没凿好呢,某祖宗已不知何时用石头砌了个小灶,蹲在一口大铁锅前咕嘟咕嘟的煮雪水了。 俩伙头兵:“?” 抱着柴回来的其他影卫:“?” 之前觉得凤曦可能疯了的祁霄:“?” 不等祁霄上前询问,凤曦便头也不抬道: “我捡的。” 众人:“……” 你特么骗谁呢! 众影卫自是不敢盯着自家主母看的,唯有祁霄缓步走到了凤曦跟前,见她又从身后掏出了一袋红彤彤的东西,直接丢进了那煮沸的大铁锅里。 不一会儿,麻辣鲜香的味道自锅中窜出,影卫们虽没看见那红彤彤的热汤,却也觉得腹中一阵空虚。 而这还不是结束,当凤曦又摸出一堆土豆、萝卜、黄瓜甚至是一大块牛肉时,淡定如祁霄也不禁抽了抽嘴角。 “这也是你捡的?” 他声音有些干涩的问道。 “对啊,本宫运气好吧。” 凤曦说着,又掏出了一大叠儿碗筷道: “这捡垃圾讲究的就是个快准狠,甭管有用没用,先捡了再说。” 看着凤曦将食材削皮切块入锅,再用一把深绿色的铁铲往锅里一搅,祁霄只觉得一阵头疼,一时不知该说眼前的家伙什么好。 如此奇术,她竟丝毫不避着他,是深怕她死的不够快,活的太好了么? “凤曦,你就不怕我别有企图,会杀鸡取卵么?” 容色夺人的少年沉下脸色,桃花眼中瞬间漾起的杀机犹如实质,这一刻神清骨秀皆是掩饰,唯有骨子里的狠辣才是真实。 祁霄觉得面对这样的他,凤曦应该能意识到危险了吧。 凤曦到真的瞄了他一眼,然后点点头道: “那你等会儿啊,朝廷问斩前还有断头饭呢,本宫申请先把本宫煮的火锅吃了。” 祁霄:“?” 你特么…… “别小气嘛,本宫吃的少,抢不了你的。” 说着,凤曦又往里洒了点儿盐,加了些本该放在蘸碟里的调味料。 “死”很重要,但吃饭也同样重要啊…… 然后她便听身旁的少年轻笑一声,冷厉杀机早已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深的无奈: “我可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凤曦:“?” 不等凤曦细问,祁霄便转移话题道: “要分给他们么?” 他说的他们,自然是那跟着他的十八个暗卫。 东西是凤曦的,分不分自然由她决定。 而满心欢喜,准备吃饱就被“杀”跑路的凤曦表示:“你开心就好。” 于是最后十八名暗卫一人端了一个大碗,碗里是热气腾腾的火锅牛肉,以及配套的各类菜蔬。 甚至还十分幸运的一人分了一个小苹果。 知道的说他们是出来出任务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出来野游的呢…… 毕竟这么一碗麻辣鲜香,还有四季菜蔬的佳肴,盛京城里的世家也没几个有这条件吧? 谁不知道冬季的菜蔬比金贵啊? 而他们这些出生边军的人,从小就把勤俭节约刻在了骨子里,更是没怎么吃过这种好东西。 于是别说汤里的肉蔬了,最后锅里连汤都被这群人给喝完了。 不过他们也不吃白食,吃完就开始洗锅洗碗,将东西收拾的干干净净,然后整整齐齐的送到了凤曦面前。 凤曦寻思祁霄再惨也不至于要她的锅碗瓢盆,于是抬手便把东西收了,理了理身上的衣裳道: “杀吧,本宫准备好了。不过咱们事先说好,你捅几刀就差不多了,再分尸焚尸什么的可就不礼貌了。” 对此,早有心理准备的祁霄半点不震惊,甚至趁凤曦兴奋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凤曦:“?” “所有人原地休息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咱们上山突袭。” 拉着凤曦的手腕往岩壁下走,祁霄觉得这是他这两年多以来最舒心的一天。 于是当凤曦再次开口求死,要求他快点动手时,他直接玩味的勾了勾唇道: “事到如今你我也算知道了彼此的秘密,是真正的一条船上的人了。我会护着你的,乖了。” 凤曦:“?” 艹! 她人裂开了。 058 本宫看起来像个垫脚石吗? 凤曦就不明白了,她这种在末世行走时必遭杀生之祸,但凡有都要藏好的能力,怎么在祁霄这儿就成了加固信任,让他们踏上一条船的福音? 起初她也想过,是不是祁霄想借控制她来控制她的能力,以此达到让此术为他所用的目的。 结果对方不仅不过多询问她的能力,还提醒她储物乃逆天而为,让她尽量少用,怕用多了折寿。 同时又在暗卫们面前替她找补,总是提前让她将东西拿出,再做出她跟他出去找食物,然后成功捡到了的假象。 因此短短几日,她运气好的批爆,跟着她就有肉吃的人设已在暗卫们心里生根发芽。 用祁霄的话来说,这就是雪中祥瑞,公主她身上必是有大气运的。 要不然皇上这样的真龙天子,为何一定要她来北地赈灾呢? 凤曦:“?” 我特么信了你的邪! 总之,祁霄是一边帮她糊弄自己手下,一边带着他们洗劫各大山寨。 寨子大的想办法在饭食里下药,手上有人命的杀了,没人命的苦主救出,助纣为虐者捆缚发卖。 寨子小的则直接杀上山寨,十几个人包围人家一群人,砍人脑袋跟砍西瓜似的。 一时间,那些被洗劫的土匪竟不知他们是土匪,还是这群人是土匪。 当然,他们只负责攻打,收粮掘金什么的自有暮天安排人来执行。 期间寒玉关的确来了一小队人,不过他们不是来帮忙的,而是来做样子的。 因为祁霄等人根本就不需要帮助。 就这么日夜兼程,偶尔休整的忙了五日,他们一行人终于占领了最后一个山寨,将该杀的杀了,面前还有百余名俘虏。 “公主,这也是个私兵寨子,不过训练时日太短,都不怎么成气候。” 影一作为十八影卫之首,总是会在匪徒或是俘虏面前以凤曦为主。 祁霄则只是静静站在凤曦身边,做出一个废物驸马该有的样子。 就好像轻轻松松端了人山寨的不是他,而是“韬光养晦”的凤曦一样。 这不,那些私兵看着凤曦的眼神都有些畏缩,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对此某洪水猛兽不得不感慨道: “私兵好啊,个个身强体壮的,这波又能卖不少银子了呢!” 私兵们:“……” 他们听说过就地斩杀的,听过被罚徭役的,也听过严刑逼供的…… 还是第一次听说要把他们这些人卖了的。 虽然他们这些底层兵丁也不知道什么就是了…… 而就在一众私兵唉声叹气,开始祈祷自己被卖个好地方时,那边的影二又带着一批人从山洞里出来了。 与这些五大三粗的私兵不同,洞中出来的大都是女子,或是一些气质明显与私兵不同的男子。 他们要么是被私兵掳上山的,要么则是机缘巧合撞破此处,直接被山上人扣押在此的。 总之都是些可怜人,凤曦他们这几日也没少见。 苦主甲痛哭流涕:“谢谢,谢谢公主救下我等。” 凤曦摆手:“不谢,不是特意来救你们的,纯属路过。” 苦主甲:“……” 苦主乙一脸虔诚:“公主的大恩大德,小的今生难报,唯有日日为您念经祈福……” 凤曦微笑:“本宫还没死呢,你给太子和老四念吧,他们快死了。” 苦主乙:“!” 苦主丙喜极而泣:“呜呜呜,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凤曦点头:“吵死了,再哭不带你走了。” 苦主丙:“?” 对此,站在一旁的影卫们已学会了微笑,对自家公主这有话直说的性子,展现出了极度的包容。 毕竟这样喜怒都形于色的主子,已经很难在皇家里瞧见了。 见凤曦如此不解风情,大部分苦主也知道她不想听他们叨叨了,所以都很自觉的没有再说话。 也就在凤曦觉得这日的慰问终于要结束时,一名身姿修长的青衫青年,却缓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此人虽身上有污,脸上有土,却丝毫掩不住那身清雅出尘,再配上那张白皙俊美的脸,一瞧便不是普通人。 “在下淮州举子叶青川,见过昭明公主。” 几乎是在叶青川对凤曦行礼的一瞬间,那一直站在凤曦身后的祁霄便蹙起了眉。 这张脸…… 叶青川似乎也瞧见了凤曦身后的祁霄,赶忙又向他行了一礼。 到底是举人,一言一行自与那些被掳的普通百姓不同。 然而再不同,跟她凤曦有什么关系呢? 于是在叶青川有意无意的侧头,向凤曦露出他那张与那个人很有几分相似的侧脸时,凤曦道: “一直侧着头,你是脖子扭了么?” 叶青川:“?” 叶青川还想解释,可凤曦却根本不管他的表情,直接便起身道: “让人赶紧清点东西,本宫今晚上还想回凉州睡个好觉呢。” 眼前这寨子作为他们此行的最后一站,东西可以留给寒玉关,人他们却是得全部带回凉州去。 毕竟他们本来就要回凉州。 为此,祁霄特意把最后一站选在了离凉州城稍近的这里,好让他们能在当天返回凉州城。 一众影卫的动作很快,有人在前,有人押后,其余俘虏与苦主则走在中间。一行人趁着山矮雪小,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眼见凤曦被祁霄带着,策马走在队伍最前,整个人懒懒散散的仿佛没有骨头。 那走在人群里的叶青川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不止有笑,还有一丝隐藏极好的贪婪。 公主果然是公主,即便只是个草包,也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权势。 面对他的献媚,她方才竟连看都没多看一眼。 不过他叶青川既然想借着她往上爬,便有的是耐心跟她耗。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不禁落在凤曦身边,那只能对凤曦低眉顺眼的废物驸马身上。 方才他特意向对方行礼,就是为了试探对方瞧见他时的反应。 而对方那瞬间冷下的脸色告诉他,他的确能够成为对方的威胁,且足够让对方忌惮。 天潢贵胄,富贵荣华,那祁家的废物可以,他叶青川自然也可以! 059 本宫不是,本宫没有,你们不要乱说! 要说黑吃黑这件事,的确是发家致富的好办法。 凤曦一行人纵横大小十来个山寨,轻轻松松便黑下了两倍于赈灾物资的粮食。 这还不算从那些山寨里搜出的金银珠宝,衣裳被褥,以及一些用得着用不着的东西。 而当这些东西被暮天派人运回时,李阁老等人的眼睛都亮了。 如果说之前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那么现在就是腰缠万贯,随时可以大展宏图了。 “公主,工分之策推行的十分顺利,咱们已经在逐步开展重建工作了。” 晨议上,李阁老对众人在凤曦离开后的工作,做了一个十分全面的总结。 工分政策落实后,他们不仅发布了诸如扫雪、砍树、建房、抄录等各种任务,还积极鼓励难民自己发掘赚分渠道。 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那些脑子活的人很快便想到了租用武器,出城狩猎的法子。 前两日有人甚至打回了两头大野猪,让各个营地好一番热闹。 若是以前,他们还得考虑这野猪该怎么分,如今直接收上来用工分换,勤劳者多得,懒惰者不得。 一时间原本还在观望的难民,也纷纷接取更多任务,就想把自己的生活过得更好一点。 借此李阁老等人昨天又发下了一项政令,朝廷后面定是要重新帮难民们建屋子的,到时候谁先选谁后选,那自然也是由工分多少来决定。 朝廷也不是冤大头,不可能顾得上所有人,因此难民面对的情况很可能是先到者先得,后到者没有。 因此这政令一出,连一些懒鬼都要开始努力奋斗了。 毕竟谁也不想到时候别人都有的住,自己却露宿街头吧? 因此难民们集体动起来不过两日,就把凉州城给收拾妥当了。 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成功度过了赈灾最难的阶段,可以稳稳的开展后续工作了。 而凤曦作为皇家的代表,也是时候出来做样子,替自家皇帝老爹慰问百姓,表达对他们的关心了。 这不,第二天几大营地的中心位置便建起了粥棚,供昭明公主在此施粥一日,所有难民都可免费领取。 似是为了兑现凤曦那日之言,李阁老等人还特地拿出了上好的大米,以及口感极好的白面,卯足了劲儿要给自家公主立个勤政爱民的仙女人设。 “一会儿你们便故意打翻手里的粥碗,又或是在公主面前大声咳嗽,总之要让她面露厌恶,最好是直接放弃施粥。” “这招有用么?” “自然有用,这昭明娇生惯养厌恶极了下等人,能忍受住这些才怪了!你们放心,你们只需要照做,下面有的是人煽风点火。” …… 等待施粥的难民中,有人正在低声密谋。 他们一个个目光狡黠,浑身脏污,一看便不是那老老实实干了活的人。 事实也是如此,他们懒得干活却又想要工分和吃食,且还刚好遇上了这么个好机会。 “公主,您乃代天巡狩,天子使者,您的态度就是皇上和朝廷的态度,所以您今日可千万别乱说话啊。” 李阁老等人对凤曦的了解不说十分,也有个七八分了。 这位公主什么都好,就是多长了一张嘴,半点不会给自己捞好处。 对此凤曦浑然不觉道: “胡说,本宫嘴特甜,什么时候乱说过话?” 众人:“……” 他们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该怎么说。 而他们不答话,凤曦也就当他们默认自己说的对了,直接抬步往粥棚里一坐,命人呈上了自己早准备好的一把食堂专用大钢勺。 勺之大,难民的一个土碗装不下。 见公主已做好准备,李阁老等人立刻命人将煮好的咸粥和蒸好的大白馒头端了上来,让凤曦施粥,祁霄发馒头。 万事俱备,他们也终于可以将心放回肚子里了。 结果,他们就见凤曦对排在队伍最前面,就等着她舀粥发放的难民招了招手,语气平常而懒散道: “粥一人一勺,你们上来自己盛。馒头一人一个,请按摆放顺序拿。好了,本宫说完了,你们可以开始了。” 难民:“?” 众官员:“?” 负责发馒头的祁霄:“……” 那站在最前面的难民左看看右瞧瞧,终是在一锅香粥的诱惑下,小心翼翼的走到大铁锅前,用勺子给自己盛了满满一大勺。 见公主果然一句话没说,又到蒸屉前拿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大白馒头,然后一溜烟儿的跑了。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后面的难民也纷纷学着他的样子,有序的拿走了自己的食物。 他们不再跟以前被人施粥般战战兢兢,满眼渴求对方能多给自己盛一点,而是每人舀的都差不多。 相比之下,那速度不知比被人施粥快了多少。 而且那些一个碗装不下一勺的,公主居然还让人借碗给他们盛。 “谢谢公主,谢谢公主……” 有些体弱难行,每日只能靠着朝廷赈济度日,只能算饿不死的老人小孩见此,差点儿就要给凤曦跪下了。 因为这一日的施粥,他们也许能饱食两到三日。 对此,凤曦只是实事求是: “本宫懒得给你们盛粥发馒头,能做的也就是让你们把该你们得的都拿走,这有什么可谢谢的?” 殊不知她的直接,远比某些大官巨贾笑吟吟的嘘寒问暖真实,让某些难民都敢大着胆子对她笑了。 于是乎,当有人盛粥后自己打翻,还非要嚷嚷着让凤曦再让他舀一勺时,凤曦还没开口,排在他后面的难民们便先把他给踢出了队伍。 “说一勺就一勺,你少得寸进尺!” 闹事人甲:“?” 还有人一个劲儿的咳嗽,浑身脏的发臭却还想往粥锅前靠。 奈何这人还没排到,就被前面的人拿了粥碗,直接给他盛好再稍了个馒头道: “粥和馒头是大家的,你这样就别往前靠了,拿着你的东西快走吧。” 闹事人乙:“?” 还有人不死心的想趁着盛粥,偷偷将袖中的药粉往锅里倒。 奈何后面几十双眼睛盯着,那粉包刚刚露了个头就被人给逮住了。 闹事人丙:“?” 于是日薄西山,凤曦明明啥也没干,却莫名其妙收获了一大票好感。 不少难民更是自发检举,将一些手脚不干净,行为奇奇怪怪的人扭送到了她的面前。 一时间,李阁老等人大赞公主果真是雪中祥瑞,天选的赈灾之人啊! 凤曦:“?” 天选赈灾人? 我特么还天选打工人呢! 060 本宫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姑娘! 这赈灾一事说难也难,但说简单那也是真的简单。 至少在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天灾人祸的凤曦看来,这场雪患真就洒洒水,她连冷都不怎么觉得冷的。 而事实也是如此,当百姓们拥有了足够的粮食、避冬的木屋和简单的医疗,这冻死人的事便基本被杜绝了。 在基本温饱和生存解决后,李阁老等人又对以工代赈的工分制度进行了进一步改革,允许难民们以工分换取除粮食和看病外的其他物品。 诸如冬衣、肉类、木料、布匹、家具…… 这下子难民们不止能为自己现在的生活奋斗,还有了想努力给自己攒点儿家底,灾后好过新日子的动力。 如此一来,赈灾的阵地早就从凉州城里走了出去,有胆子大的难民已经组团接了辽州府和曲州府的任务,跟着驻军去那边清理废墟,或是进行一些简单的搜救了。 这一切李阁老等人看在眼里,喜在心中。 他们这些纯臣踏实肯干,大都出身乡野,一辈子想要的也不过就是为民办事,实现自己的人生抱负罢了。 如今跟着公主和驸马走这一遭,此生到也算无憾了。 “阁老,您看看这四州官员都像个什么样子?驸马刚做主将他们放出来,实权都还没沾到一点儿呢,就开始想着往上钻营了!” 凉州府衙内,近来负责督促辽州和曲州重建的刘万石面色铁青,看着手里这些文书就来气。 他们自然知道这些官员大都玩忽职守,一个个向着太子一党,可先不说他们罪不至死,人太子还在朝中立着呢。 所以他们虽想让公主似对付那凉州知府刘全平三人般,直接将这些人的乌纱帽摘了,却也知道此事不可为。 毕竟公主不仅摘了几个乌纱帽,还带人端了威武将军府苦心经营的寨子,就算得罪人也不能一下子全得罪死了是吧? 这横竖也还没到鱼死网破的时候嘛! “您看看他们说的都是什么话?庆功宴,这赈灾还没赈明白呢,他们便又想着那些骄奢淫逸的事儿了!还美其名曰公主喜欢,我看咱们公主朴素着呢,出这么远的门儿,别的小姐夫人早受不住了,可公主连个丫鬟婆子都不带的!” 见刘万石满身火气,李阁老等人也哭笑不得。 但不得不说,他们来了这凉州快一个月了,公主除了头几天出去剿匪外,连门儿都不带出的。 除了偶尔在院子里烤烤东西,煮煮汤,时不时高兴还会分他们点儿外,可真是朴素的不行。 若非那天仙似的容貌,与一身华衣宫裙,瞧着还真不像那娇生惯养的天家公主。 这不,他们正说着,外面便传来了暮天的声音: “诸位大人,公主和驸马在后院里煮锅子,让我请几位过去一起吃呢。”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就是,使不得使不得,这事儿一两次就行了,怎可过三呢?” “暮小哥帮咱们回了吧,咱们一会儿去前院随便吃些就是了。” …… 不得不说,这食色性也,就是纯臣们也有嘴馋的时候。 尤其是在吃了自家公主烤的东西,和偶尔送来的果子后。 但他们也是懂规矩的,知道人公主平易近人,他们却不能蹬鼻子上脸。 “诸位大人还是别拒绝了,公主说了,把你们请不回去可是要打我板子的!” 暮天揉了揉鼻子,一副自己也十分为难的样子。 于是乎,李阁老等人也就却之不恭,顺理成章的跟他进了后院。 远远的,他们就见自家公主一袭雪色宫裙,正拿着个常人脑袋那么大的雪球,跟着个半大孩子追呢。 而那孩子自不是别人,正是驸马的小侄子祁灼。 虽说自打木屋建好、棉衣发放,临时医馆的压力已渐渐减轻,可寻常冻伤、野兽咬伤,以及一些因寒气和尸气起的疫症还是不少的。 而白伊出身北地,更在寒玉关当了六年军医,即便是随行来的老院判很多时候都要请教于她。 所以白伊很忙,忙的甚至只能住在医馆,照顾孩子这事儿也就丢给了公主亲卫。 毕竟白家母子同样朴实,也没带什么丫鬟仆妇的来。 这小子到也机灵,跟着公主亲卫嘛,四舍五入不就是跟着公主么? 反正公主每天也就给院子里待着,他跟着也算给小叔看着人了嘛! 更奇的是,人公主倒也不赶他,不仅不赶,还经常以果子吃食为报酬,使唤他替自己跑腿儿。 一来二去,连李阁老等人都跟这孩子熟了。 “李爷爷,你们怎么才来啊,再不来锅子都要凉……” 祁灼话还没说完,那人头大小的雪球就先砸他脸上了。 祁灼:“……” 若非他这公主婶婶搓的不够严实,这雪球非把他脑袋砸下来不可。 “打雪仗就打雪仗,怎么还走神呢?跟你讲啊,本宫可不是那娇滴滴的小姑娘,有的是砸你的力气。” 凤曦拍了拍手上的雪,径直往自己的主位上走去。 倒是那一直坐在原地,看凤曦跟祁灼胡闹的祁霄伸手,替她拍了拍身上的雪,玩味道: “你之前跟我说的,不是多的是力气和手段么?” 凤曦倒也不觉得他替自己拍雪有什么问题,她还煮东西给他吃了呢,只是熟练的白了他一眼道: “对付人孩子只要力气,对付你肯定得手段加力气。你是什么狐狸,你自己心里没数么?” 祁霄:“……” 他很想问问他到底是什么狐狸,奈何李阁老等人已经走到近前,那记吃不记打的祁灼也三两步跑上来,坐在了自己原本的位置上。 简单向凤曦和祁霄行了礼,李阁老等人很快便在锅子前坐下。 可到底是群老臣,好些人由于盛德帝这几年身体不好,更有些壮志难酬英雄迟暮的意思,所以这一逮到机会向凤曦进言,真是连吃饭都往后排了。 于是凤曦碗里的牛肉还没夹起来呢,就听那工部侍郎刘万石嚎道: “公主啊,您瞧瞧,您这才刚把这赈灾的事儿理清楚,有些人便想来分您一杯羹了啊!” 哀嚎声之大,语气之哀婉,表情之沉痛……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凤曦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