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和他的怨种仙官》 第1章 天降大锅正好炖鱼 天庭，凌霄宝殿。 今日的朝会气氛格外凝重，高踞上首的仙帝面容隐在十二旒玉珠后，压力一直蔓延到每位仙官心头，连平日里最爱交头接耳的几位星君，此刻也眼观鼻，鼻观心，站得笔直。 原因无他，三界头号恐怖分子，被封印了不过万年的魔尊陆天又出幺蛾子了。 而且这次堪称是史诗级的幺蛾子。 “众卿家，”仙帝的金石之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中，“陆天元神碎裂，散落三界之事，想必都已知晓。” 先帝扫视一周：“此事关乎三界安定，亟待处理。今日，召见你们来，便是看这回收陆天元神碎片的重任，该由哪个司部牵头负责。” 话音刚落，方才还落针可闻的大殿，瞬间活泛起来。 而这活泛中，明显带着一股子欲盖弥彰的推诿之气。 掌管人间气象的雷部天尊率先出列：“陛下，当年合三界之力，才把那魔王封印镇压，虽是元神碎片，但也危害甚大，此事瞬息万变，当以雷霆之势扫除！然我雷部众将，擅长大开大合，对此等精细追踪、辨别之事，恐力有未逮，若一个不慎，天雷劈错了对象，岂非雪上加霜？” 他说得冠冕堂皇，核心思想就俩字：不接。 专司天下财帛、资源调度的财帛司司主立刻一脸为难的跟上：“陛下，臣等深知此事关乎三界安危，心急如焚！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追踪、封印魔尊碎片，所需各类高阶仙材、阵法消耗，必是天文数字。” 说完他鞠了个90度的大直角躬：“眼下财帛司预算吃紧，各处用度皆已核定，若临时抽调巨资用于此项，恐动摇天庭财政根本，引发连锁反应。非是臣等推诿，实是无此金刚钻，不敢揽这瓷器活，以免误了大事啊！” …… 见大家一个个都在表明态度，最后连负责三界姻缘的姻缘府府主都坐不住了：“陛下，臣府中所司，乃和合之道，讲的是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他加重语气道：“然，魔尊碎片暴戾乖张，其性属极阴煞，与我府调和阴阳之宗旨截然相反。正所谓专业之事，当由专业之司处置，臣等实不敢以己之短，攻彼之长。” 等大殿之上所有人都发言完毕，专司三界律法的司律殿主这才沉稳出列：“陛下，依《天规》第七卷第三百六十条，域外天魔及重大危险源引发的突发事件，当由事发地域的直接管辖司部优先处置。 他大手一挥，展开地象屏：“魔尊陆天本体封印于‘玄冰炼狱’，此地隶属‘万象司’辖区，按律，当由万象司主事凤临仙官负责办理。” 司律殿主这一番引经据典，锅甩得有理有据，堪称滴水不漏。 既已有了合适人选，众仙官纷纷附和： “司律殿主所言极是，合乎法度！” “封地由谁主管，自该由谁主办，如此责权分明，必能事半功倍！” “凤临仙官人虽年轻，但他常年镇守封印要地，经验丰富，此事，也正是给年轻人历练的大好机会！” …… 凌霄宝殿之上，话题中心突然就聚焦到了那个远在天边、八百年没人提起的“万象司”和它的主事——方凤临身上。 站在百官末尾，几乎要靠着盘龙柱打瞌睡的清风仙君皱了皱眉。 他身为仙帝之下第一人，主管三界日常事务，最重规矩效率，对方凤临那种泼皮货色向来瞧不上眼。但眼下，这确实是个最符合规章、又能快速把麻烦推出去的方案。 他沉吟片刻，终是出列，一锤定音：“陛下，司律殿主依据天规，所言在理。魔尊封印确在万象司辖下，凤临仙官责无旁贷。臣建议，即刻下旨，命方凤临全权负责此事，各司部需全力配合，务必将魔尊元神碎片尽快回收，以安三界。” 仙帝玉珠微动，声音传下：“准奏。清风仙君，此事由你协司律殿总领督办，着令凤临仙官即刻办理，不得有误。” “臣，领旨。”清风仙君躬身，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该怎么给那个不靠谱的家伙定KPI和考核标准了。 虽说即刻办理不得有误，可中间还是出了个小插曲，派去传旨的小仙君迷路了，这万象司距离仙界太远了，远到比三界终端的偏远小村，还要偏远200公里。 万象司这衙门听着挺大，其实就是一座半旧小破屋，人员编制更精简到万象司主事一人吃饱，万象司全司不饿。 全司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破屋外有个比破屋大了数倍的破院子，破院子里挖了个破池塘，破池塘边歪歪斜斜地插了根破鱼竿。 而鱼竿的主人，万象司唯一成员，方凤临，正毫无形象地躺在池边的破躺椅上，脸上盖着一本翻开的《三界异闻录》，鼾声轻微，睡得正香。 他身姿修长，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浅青色仙袍，松松垮垮，更添几分慵懒。墨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随意挽起，几缕碎发垂落额前，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面容俊逸出尘，那双总是带着戏谑懒散意味的眼眸此刻紧闭着，显出几分难得的安静乖巧。 一只橘色大猫踱步过来，先用爪子扒拉破鱼竿，又嫌弃地看了眼空空如也的鱼篓，口吐人言：“凤临，这池里的锦鲤都快被你喂成精了，也没见你钓上来一条。” 方凤临动了动，懒洋洋地抬手把脸上的书拿开，露出一双迷蒙睡眼，打了个哈欠：“急什么，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我这是在磨练它们的道心，助它们早日化形，功德无量懂不懂？” 橘猫翻了个白眼：“少来。我看你就是懒。这万象司八百年没个正事，仙俸照发，你都闲得快长蘑菇了。” “闲才是福气啊，猫兄。”方凤临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惬意的轻响，“你看看天庭中心那些同僚，天天不是开会就是写报告，卷生卷死，有什么意思，我这儿，天高皇帝远，逍遥自在，才是神仙该过的日子。” 他正感慨着，天际一道流光飞速射来，“啪”一声，一枚刻着清风仙君府印信的玉简，不偏不倚砸在了他额头上。 “哎哟！”方凤临捂着头坐起来，“哪个不长眼的……嗯？清风那老头的加急令？” 他拾起玉简，神识往里一探，原本懒散的表情瞬间凝固，先是茫然，接着是难以置信：“不是吧？！魔尊元神碎了？碎片到处跑？下令我去抓？！开什么三界玩笑啊！” 说完他又开始吐槽这件事的罪魁祸首：“还有这魔尊，没事玩什么胸口碎元神？他闲出屁了吧他！” 小仙君扔下这玉简里不仅传达了天庭决议，还附上了清风仙君冷冰冰的补充命令：“限时三月，初步回收率需达三成以上，每旬呈报进度，要建立清单台账，计入年终考核，同时留好佐证材料，以备天庭回头巡视。若有差池，严惩不贷。” “妈的这老头疯了吧！” 橘猫好奇地凑过来：“魔尊？他可是一拳能打爆南天门的狠角色？他怎么了？” 方凤临把玉简往它面前一递，有气无力：“他胸口碎大石把自己元神碎爆了，现在满世界都是他的‘崽子’，然后上头让我，去把他那些破烂玩意儿，一个个的捡回来。” 橘猫舔了舔爪子：“吓死猫了，看你这德行，还以为是魔尊打上门了！只是捡碎片嘛，就捡呗，你这几年的副业不就是捡破烂吗？上头还真是会选人用人！” “快拉倒吧，能想起来我，纯是因为我倒霉，当时三界大战，他们在哪战不好，非要在这开战，妈的，魔尊落地的时候，屁股哪怕再偏2厘米，都是处在三界外的三不管地带了，现在，我想扯皮都扯不了。” “怎么……这个破烂捡起来不容易？”橘猫问。 “何止不容易！”方凤临痛心疾首，“那魔尊陆天是什么人，他的碎片，哪怕只有一丁点，破坏力也是杠杠的，而且谁知道这玩意会生出什么奇葩来，派我去，他们这不等于是让我这只咸鱼去收拾核废料嘛！” 方凤临越想越觉得离谱，猛地站起来，在池塘边来回踱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平时好事轮不到我这偏远地区，这种能把神仙逼疯的烂事，甩锅倒是想起我来了！还‘按律当由万象司负责’，我呸！那玄冰炼狱就是个废弃矿坑，扔给我管的时候可没说底下还埋着个定时炸弹！” 橘猫看着他炸毛，试探性地问：“那……你打算怎么办？抗旨不接？” 方凤临停下脚步，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抗旨？清风老头亲自督办，KPI都定好了，抗旨的后果比被魔尊碎片爆揍一顿还惨。接，肯定是得接啊……” 他重新瘫回躺椅，把玉简盖在脸上，声音闷闷地传来：“但怎么接，接成什么样，那就得看本仙的心情了。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天降大锅正好炖鱼，我先睡个回笼觉压压惊。” 然而，他刚闭上眼，就听天际传来一个响彻三界各大主要办公区域的声音——那是三界情报中心主任，神兽谛听，通过天庭内部广播系统发布的全三界突发事件通报： “紧急通报！紧急通报！监测到魔尊元神碎片，编号1#的‘艺术家’，一刻钟前在南天门拉着嫦娥跳广场舞。 因舞技太差，把嫦娥脚踩肿后火速开遛，现潜入西王母蟠桃园进行艺术创作，刻绘疑似笑脸图案。 园内土地公劝阻无效，反被其用桃核击晕。 重复，蟠桃园遭魔尊元神碎片艺术性破坏，请相关责任仙官速往处理，over！” 通报声清晰洪亮，每一个字都敲在方凤临的神经上，方凤临睁开眼，脸上的玉简顺势滑落在地。 “得，第一个KPI这么快就来了，还是顶级甲方西王母的单子。魔尊陆天是吧……”他慢吞吞地站起身，拍了拍根本不存在灰尘的衣袍，眼神里那点懒散渐渐被一种“既然躲不掉，那就别怪我不按套路出牌”的光彩所取代。 方凤临弯腰捡起鱼竿，随手一挥，鱼竿化作一道青光消失，然后他对橘猫勾了勾手指：“走吧猫兄，咱俩去蟠桃园会会那个给桃子画脸的‘艺术家’，看是魔尊的碎片能折腾，还是我这个咸鱼能折腾。” 第2章 按要求写汇报材料 西王母的蟠桃园向来是仙界宁静祥和的典范之地，但今日的蟠桃园，俨然成了仙界第一届“抽象派蟠桃雕刻暨笑脸喷涂现场”。 方凤临御猫赶到时，只见园门口的土地公捂着额头上的大包唉声叹气，旁边几个小仙童手忙脚乱地给他扇风。 园内，原本井然有序的桃林一片狼藉，几乎每棵树上那些本该白里透红、仙气十足的蟠桃，此刻都多了一张张用黑色物质画上去的、歪歪扭扭的笑脸。而且各种款式，应有尽有，充满了灵魂画手的随性与不羁。 这大概是自孙悟空大闹蟠桃园后，蟠桃园被损毁的最惨烈的一次。 “凤……凤临仙官！您可算来了！”土地公见到方凤临，如同见了救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那……那妖孽！不讲道理！老朽好言相劝，它……它就用桃核砸我，您看这包！” 方凤临拍了拍土地公的肩膀：“大爷你压压惊，那‘艺术家’现在在哪儿呢？” 土地公哆哆嗦嗦地指向桃林深处：“在……在最里面那棵老祖宗桃树下，吵吵着要搞个大的！” 方凤临整了整那身洗得发白的仙袍，闲庭信步往里走，沿途还啧啧点评：“嗯，这个线条流畅，有黄公望早期的风范；这个表情夸张，透着一股唐伯虎的热情……” 终于在那棵据说结的桃子能增寿三百年的老祖宗桃树下，方凤临看到正上蹿下跳的元神碎片‘艺术家’。它对树上那颗最大、最红的蟠桃情有独钟，正试图在上面画一个超级复杂的笑脸。 方凤临抱着手臂，靠在旁边一棵桃树上，清了清嗓子：“咳，那位……艺术大师，商量个事儿呗！” ‘艺术家’猛地顿住，转向方凤临，闪烁的光芒里充满警惕和被打扰的不悦：“谁？竟然敢打扰本座进行伟大的艺术创作！” “我是万象司的主事方凤临，”他指了指自己的官袍，“大师您这创作热情我理解，但您看，您这颜料黑咕隆咚的，一看就是科技与狠活，现在神仙都讲究食品安全，等西王母怪罪下来，咱们可都担待不起。” ‘艺术家’很激动：“担待不起？我可是魔尊！” “魔尊怎么了，想当年圣佛都因为大闹桃园被如来佛祖压在五行山下足足500年。扣帽子这事说你大，屁大点事都能大到天，你想想，如果蟠桃会没有了桃子……” “闭嘴！”‘艺术家’尖叫着打断方凤临，“你们只知道吃，根本不懂艺术的价值！极致的快乐才是最重要的！这里的桃子因为本碎片的创作，它快乐了，这就够了！” “快乐，我懂。”方凤临点点头，露出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但大师您想啊，真正的快乐，是不是应该分享和传播？您把这一园子的桃子画满了，顶多是一园子的快乐，要是您能创造出一种方法，让世间所有桃子都能自然而然的散发出快乐的氣息，那才是真正的艺术啊！” ‘艺术家’的闪烁频率慢了下来，似乎在思考：“让所有桃子都快乐？” “对啊！”方凤临趁热打铁，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玉瓶，“这是我独家研制的‘含笑半步癫’……哦不，‘极乐仙霖癫’，只需一滴，融入仙泉，保证这些桃子个个笑口常开，从内而外散发着愉悦的仙气，比画上去的高级多了，还不会影响口感！” ‘艺术家’将信将疑地凑近玉瓶感知了一下。 方凤临这家伙，虽然懒，但捣鼓出的东西确实有几分门道，这“极乐仙霖癫”里蕴含的愉悦气息，对追求“快乐”的碎片有着不小的吸引力。 “欸，有点意思！”‘艺术家’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了。 “何止有点意思！”方凤临一脸“你识货”的表情，“我这还有更高级的‘万象快乐仪’的设计图，只要您跟我回万象司，咱们可以一起研究，到时候不仅桃子，什么仙草、灵兽，甚至南天门的石狮子，都能让它们快乐起来，那才是真正的、席卷三界的艺术革命！” 方凤临画大饼的能力堪称一绝，把一个小小的元神碎片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光芒都变得柔和了许多，充满了向往：“席卷三界的艺术革命？” “对，跟我走，包您实现艺术理想！”方凤临笑眯眯地伸出手，掌心泛起一层柔和的白光，那是万象司用来收纳无害灵体的基础法术。 ‘艺术家’犹豫了一下，终究没能抵挡“更大快乐”的诱惑，“嗖”地钻进了方凤临的掌心，化作一颗微小的、带着笑脸纹路的黑色珠子。 搞定！ 可方凤临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感觉怀里的玉简剧烈震动起来。 他神识一探，里面是清风仙君冰冷严肃的声音，还带着点难以置信的怒气：“方凤临！谛听通报，魔尊碎片已在蟠桃园造成实质性破坏，你既已领旨，为何还不现身处理？若是延误时机，酿成大祸，本君定按天规严惩，请立刻进行处理，并按要求形成汇报材料，随时向仙界通报事情进展情况！” 方凤临翻了个白眼，对着玉简懒洋洋地回道：“清风大人，稍安勿躁。问题已经解决了。碎片嘛，小孩子调皮，已经教育过了，现在很听话，要跟我回万象司接受进一步的思想改造了。蟠桃园的损失……呃，我会督促它用劳动补偿的，比如给桃树松松土什么的。然后这个汇报……汇报材料嘛，我得问问大橘会不会写，反正我是不会写。” 玉简那头沉默了片刻，显然被方凤临这种“和风细雨”式的处理方式和干脆摆烂的工作态度给整不会了。 收服魔尊元神碎片，按照正常流程，不应该是大打出手，仙法乱飞，最后勉强将碎片封印或击溃吗？怎么到了方凤临这还能“教育”、“听话”、“劳动补偿”！ 而且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收服了魔尊碎片，写好汇报材料才是这件事最最最关键和最最最重要的环节啊，结果这最最最重要的东西你竟然不会写！！！！ 活该你工作的地方离仙界偏远小村，还要再偏远200公里。 “……你确定？”清风仙君的声音充满了怀疑。 “确定，元神珠子都在我手里呢，这有啥不确定的啊。”方凤临打了个哈欠，“老头……啊不是，大人……我这可是高效、环保、无污染的处置方案，符合天庭最为推崇的战略方针。要是没别的事，我先回去给这碎片办入职手续了，KPI记得给我记上一笔啊！” 说完，也不等清风仙君回应，直接切断了通讯，他都能想象到清风老头在那边脸色铁青的样子。 “唉，跟老古板沟通真费劲。”方凤临摇摇头，把笑脸珠子揣进兜里，翻身上猫，慢悠悠地往回飞——终于可以打道回府了！ 而方凤临所不知的是，就在他“忽悠”魔尊元神碎片‘艺术家’束手就擒的时候，远在玄冰炼狱深处，被重重封印禁锢的魔尊陆天本体，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眸，即使在无尽的玄冰封印中，依然锐利如刀，带着睥睨天下的狂傲。 只是此刻，这狂傲中掺杂了极其古怪的愕然和憋屈。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陆天皱紧眉头，感应着那片被天庭命名为1#‘艺术家’的元神碎片与自己的意识链接，“刚刚碎片被收服时的那股气息……怎么莫名的熟悉！” “不对，熟悉不是重点，重点是，本座的元神碎片，本座高贵强大的元神碎片，居然被一个小屁仙官，用一瓶什么破水和一个画出来的大饼给骗走了，还‘艺术革命’？当我的元神是傻逼吗！” 陆天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他试图通过元神链接向那个碎片传递愤怒和指令，但那碎片完全沉浸在对“万象快乐仪”的憧憬中，对他的呼唤爱答不理。 “蠢货！白痴！本座怎么会有你这么丢人现眼的元神！”陆天气得差点神识不稳，“还有那个什么万象司，什么‘风风灵’，竟敢如此戏弄本座的元神……等本座出去……第一个就捏死你这个敢忽悠本座元神的混蛋小屁官！” 玄冰炼狱中，四处回荡着魔尊狂怒的意念波动。 “谁惦记我呢？”刚刚完成首单业绩、正优哉游哉飞回万象司的方凤临，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肯定是那清风老头又在念叨我了。不管了，回去先给那元神碎片弄个窝，顺便找本《魔尊陆天传》拜读一下，看看这魔尊到底什么脾气秉性，推测一下他元神大概率上都会整些什么花活儿…… 在万象司后院一落定，方凤临便从黄皮树上撅了根树枝，在池塘边的泥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圈，然后把那位‘艺术家’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圆圈正中央。 “喏，这就是你的临时工位了。”方凤临拍了拍手上的土，随手划拉了个破图纸扔进去，并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以后你就在这圈里搞研究，未经批准，不得擅自离岗。等你的‘万象快乐仪’研究出了成果，我给你申请个专利，再换个大工位，明白了吗？” 珠子微微闪烁，传达出不满和委屈，似乎觉得这个“工位”限制了他的绝对自由。 “这叫规范化管理，知足吧，我上班都有KPI考核的，而你连卡都不用打！” 回收魔尊元神碎片这活，挺耗心神的，毕竟“忽悠”这项工作是纯靠脑力输出的技术工种。 忽悠完新“员工”，方凤临打了个哈欠便回他的躺椅上继续补觉。 “嘭……嘭……嘭嘭嘭！” 方凤临被一道道爆炸声惊得从躺椅上滚了下来。 “妈的谁啊？！拆家也得看看主子吧！”他捂着摔疼的屁股，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那唯一的、破败的小仙府，此刻屋顶被炸穿了一个大洞，浓烟滚滚。 橘猫叼着一块闪烁着黑红光芒的碎片蹿到他面前：“凤临！天上掉下来的，好像是清风老头让你收集的魔尊‘零部件’！” 方凤临接过那试图再次引爆的碎片，以及屋顶的大洞，气得差点原地升天：“陆天！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家碎片拆迁拆到我头上了？！”他对着碎片怒吼。 仿佛是对他这句话的回应，一个狂傲的声音直接在万象司上空炸响：“小小蝼蚁竟敢直呼本座名讳！” 方凤临掐着腰不客气地回怼：“陆天，你的碎片把我家屋顶炸了，啊，我还不能骂你两句了？！陆天陆天陆天我就叫了，啊！怎么地吧！” 当了上百万年的魔界头子了，头回碰到拿自己名字当炮弹跟自己吵架的，陆天有点懵：“能被本座的碎片砸中那是你这破地方的荣幸！” “荣幸个屁！你这叫破坏公共财物，搁凡间是要蹲大牢的！” “风风灵，你今天到底用了什么卑鄙手段，哄骗了本座的那片艺术元神？！” “风风灵？什么鬼”方凤临一个趔趄，差点没栽进池塘里，这魔尊说话怎么还带口音，“方凤临”愣是说成了“风风灵”。 既然魔尊来兴师问罪，那方凤临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他索性一屁股坐在池塘边，与魔尊进行情感交流：“魔尊大人果然厉害哦……隔着封印还能打电话……业务能力挺强啊。” “放肆！”陆天被他这轻佻的态度气得够呛，“本座乃万魔之尊，岂容你嬉皮笑脸，说，你到底对本座的碎片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啊，”方凤临一脸无辜，“就是跟它进行了友好的艺术交流，并给它提供了新的职业发展规划。它现在是我司‘快乐项目部’的首席技术官，干劲十足呢。” “胡言乱语！”陆天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什么快乐部！本座的元神，生来就是为了毁灭与征服，要绝对的自由，不是给你当什么技术官的！” “毁灭征服多没技术含量，”方凤临撇撇嘴，“而且容易挨揍。你看你现在，不就是因为要追求自由，直接跟仙帝掀桌子，而被关起来了吗？我这是在帮你的碎片寻找更可持续、更安全的自由模式，是为你好。” “为本座好？！”陆天活了上百万年，第一次见到如此厚颜无耻之徒，“本座需要你一个小屁仙官来教做事？立刻放了那片元神，否则等本座脱困，定将你挫骨扬灰！” “哎呀，魔尊大人，您这就不讲道理了。”方凤临掏了掏耳朵，仿佛能掏掉噪音，“是您的碎片先跑到蟠桃园搞破坏，我是依法依规进行处置。再说了，您要真能随便脱困，还用得着在这儿跟我放狠话？早出来捏死我了吧？” “……”被戳到痛处，陆天一时语塞，封印的力量如同万丈玄冰，将他死死压制，别说脱困，连动弹一下都难。 一想到这种无力感，不觉让他更加暴躁。 “伶牙俐齿的小屁仙官！你给本座等着！”当前无能为力的陆天只能先打嘴炮。 “嘿，那小屁仙官就等着了！”方凤临嘻嘻哈哈地说完，随即话锋一转，带着点好奇，“不过话说回来，魔尊大人，您这元神碎裂成渣……哦不，碎裂成片，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跟开了无数个小号似的，每个小号还有自己的想法，挺新奇的体验吧？” 陆天被他这清奇的角度问得一懵，随即怒吼：“新奇个屁！本座恨不得把它们一个个全捏回来，一群丢人现眼的蠢货，尤其是刚才那个，竟然被一瓶破水给骗了过去，简直气煞本座！” “哦？”方凤临挑眉，抓住了重点，“听这意思，您能看到你的元神碎片都在哪，在干嘛，但是你却没有办法直接控制！” “哼！”陆天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他虽然不能控制，但通过元神之间的联系，他能模糊地感知到各个碎片的状态和位置，就像在看一堆信号不良、内容糟心的监控画面。 方凤临眼前一亮：“那感情好啊！魔尊大人，咱们做个交易怎么样？您呢，就当我的‘内应’，哪个碎片要搞事情了，您就提前给我报个信。我呢，帮您把这些不省心的‘小号’全都妥善的管理起来，免得它们在外面丢您的人，顺便我也好完成我的KPI，咱们这叫职业合伙人！” “你做梦！”陆天想都没想就拒绝，让他堂堂魔尊给一个仙界小屁官当眼线、当内应，还冠冕堂皇的叫什么职业合伙人？ 简直耻辱！奇耻大辱！ “别急着拒绝嘛。”方凤临慢悠悠地说，“您想啊，您的碎片要真能干点惊天动地的大事也行，就怕他天天跑去欺凌弱小，跟小孩抢糖吃，或者总是跑去偷看仙子们洗澡……那这传出去可是魔尊你的面子受损啊，本来威武雄壮的魔尊形象，最后就变成地痞流氓的代名词了！” “闭嘴！本座的碎片岂会如此下作！”陆天气急败坏地打断，心虚的厉害，他确实感知到有碎片正朝着不太妙的方向滑去…… 方凤临笑得像只狐狸：“会不会，您心里清楚，到时候天庭追责，第一个倒霉的肯定跑不了我，但最终收拾烂摊子、加固封印的，就是清风那帮老头。” 方凤临深谙谈判诀窍，张口就抓住主要矛盾：“现在万年过去你封印松动，好不容易能玩个胸口碎元神，等这封印一加固，你就又动弹不得了。 而且你的元神被我收了，还能好歹给安排个工位，要被那帮老头收走了，可就不知道要拿去怎么糟践了。 你想想，我倒霉，你遭罪，那帮老头还得跟着瞎忙乎，这事他没有赢家啊！” 陆天沉默了。 这该死的小仙官，句句都往他肺管子上戳，他宁愿这些碎片被方凤临这种看似不靠谱的家伙收走，也绝不愿它们的力量被清风仙君那样道貌岸然的家伙利用或销毁。 就在陆天内心激烈斗争，拉不下面子答应时，方凤临怀里的玉简又震了，同时，谛听那熟悉的三界全域通报声再次响起： “紧急通报！紧急通报！监测到魔尊元神碎片‘美食家’编号2#，已潜入天庭御膳房，该碎片正劫持灶神，强迫其研制一道名为‘九转爆素大肠’的禁忌菜肴，灶神生命安全受到威胁，御膳房有被炸毁的风险，请相关责任仙官速往处理！over！” 第3章 元神碎片智商堪忧 滚滚黑烟从天庭御膳房冒出来时，还伴有灶神带着哭腔的哀嚎。 “魔尊大人，这‘九转爆素大肠’它真的不能这么炼啊！这‘地狱魔椒’放三斤会出仙命的！还有这‘玄冰爆米花’，它是炼器材料，不是调味料啊！” 方凤临捏着鼻子踏进御膳房，只见原本整洁的厨房一片狼藉，锅碗瓢盆散落一地。灶神老爷子被一根闪着黑光的绳子捆成粽子，丢在角落，老泪纵横。 厨房的正中心，魔尊元神碎片2#‘美食家’正悬浮在一口巨大的仙铁锅上。 锅里，一根根大肠伴随着玄冰爆米花“噼里啪啦”的爆炸声溅射出满灶台的油点。 “闭嘴！你个老头懂什么！”‘美食家’发出咆哮，“极致的美味，必然伴随着极致的风险！爆炸是味觉的狂欢！是能量的升华！本座今日就要开创仙魔两界美食新纪元！” 它一边吼着，一边又抓起一把大肠扔进锅里。 “轰！”一声更大的爆响。 方凤临眼角抽搐，这哪里是做菜，这分明是炼制生化武器！ 看来这位‘美食家’的创作，比上一位‘艺术家’还要狂野。 方凤临用神识联系脑海里的合伙人：“魔尊大人，您口味挺重啊，没成魔之前，你是职业搞爆破的吗？” 陆天全当没听见，只是嫌恶下令：“糟蹋粮食可耻，本座命你收了他。” 方凤临撇撇嘴：“大哥，你们当领导的上下嘴唇一碰，布置工作可容易了，他那么凶，我怎么收啊？” 陆天像个出卖自家傻儿子的老父亲：“你假装欣赏它的作品。” 方凤临恍然大悟：“懂了，就是溜须拍马，捧杀它！” 于是他鼓起掌来：“妙啊！太妙了！在下方凤临，万象司主事，听闻大人您在美食一道上有惊天动地的造诣，特来拜会！方才在门外，就被这霸道而又不失层次的香气所吸引，这爆炸声宛如仙乐，此等烹饪理念，简直颠覆三界传统！” ‘美食家’被他夸得光芒都亮了几分：“你这小仙，倒有几分见识！说说看，如何颠覆？” 方凤临走上前几步，煞有介事地指着锅里：“您看，这爆炸性的能量注入，使得食材的每一寸纤维都充满了活力，这对调料的运用，大胆创新，将炼器材料融入烹饪，实乃跨界融合的典范，我仿佛已经看到了美食界一场新的革命！” 角落里的灶神听得目瞪口呆，差点背过气去——这仙官是味觉失灵了还是脑子坏掉了？这不睁眼说瞎话嘛！ ‘美食家’被方凤临这番“专业”的吹捧忽悠得晕头转向，警惕心大降：“哈哈哈！说得好。来来来，待本座将这最后一道‘绝命颠勺’完成，请你第一个品鉴这旷世杰作！” 眼看那碎片又要往锅里加料，方凤临赶紧拦住：“大人且慢！” “嗯？”碎片不悦。 “如此杰作，岂能草率品鉴？”方凤临一脸严肃，“美食需配美器，更需仪式感，您看这御膳房，烟火缭绕，杂乱无章，如何配得上您这划时代的作品？不如随我回万象司，我那里有特制的‘万象乾坤锅’，能最大程度锁住大肠爆炸时的鲜香，还有专业的品鉴台，能让您这道菜的价值得到最完美的展现！” “万象乾坤锅？”‘美食家’迟疑了，“比这仙铁锅还好？” “那是自然！”方凤临拍着胸脯，“那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宝贝，专门用来处理您这种能量级极高的创意菜肴，在这里，简直是明珠蒙尘啊！” 陆天在封印里听得直翻白眼，这小屁仙官忽悠起人来真是草稿都不打，还万象乾坤锅？他怎么不说他有盘古的开天斧用来切菜呢！ 而更让他气愤的是，他的碎片竟然答应了！ 或许是方凤临的“专业”态度取得了信任，或许是对“宝锅”的期待过于强烈，‘美食家’毫不犹豫的钻进了方凤临的玉瓶里。 方凤临拎着‘美食家’再次优哉游哉地打道回府。 脑海里，陆天的意念冷哼不断，但似乎没了最初的愤怒，反而带着点对自己元神智商堪忧的无奈。 先后收服了两个元神碎片后，万象司的后院，渐渐有了点“特殊物种收容中心”的雏形。 ‘艺术家’在执着地研究它的“万象快乐仪”，‘美食家’被方凤临安置在了一个用耐火砖临时垒起来的大圈里，并郑重其事地给它塞了一本《仙界食材安全规范手册》。 方凤临本人，则又瘫在躺椅上，对着清风仙君刚发来的、措辞严厉的玉简传书发愁。 玉简里，清风仙君先是“肯定”了他“初步控制”了两片元神碎片的功劳，但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兴师问罪： “据谛听监测，碎片数量远超预估，且活动频率加剧，可你目前回收效率过低，你不能老是等着出事了才处理，你要想方设法，把碎片扼杀在摇篮里！ 另，你所谓‘教育引导’之法，闻所未闻，是否可靠？碎片是否有潜伏风险？需立即提交详细评估报告及后续回收方案，明确时间表、路线图，若无法证明此法有效，本部将考虑派人接管或采取强制净化！”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派人接手”意味着功劳被抢，“强制净化”则可能伤及碎片根本。 方凤临犹豫了一下，这事还真有点吓人，倒是不怕被人抢了功劳，而是怕清风老头干出什么刺激到陆天本体的事来，那魔尊现在可是封印在他的管辖地啊！ “唉，就知道这老古板会来这套。”方凤临把玉简一丢，揉着太阳穴，“报告？方案？我哪知道下一个碎片在哪儿干嘛，难不成写‘靠魔尊大人内线消息随机应变’？” 他下意识地，将这份烦恼通过那已经不算太陌生的精神链接，传递了出去，倒不是刻意求助，更像是一种下意识的吐槽。 玄冰炼狱里，陆天正百无聊赖地“监控”着自己那些四处惹祸的碎片，忽然就捕捉到了方凤临这边传来的碎碎念。 他冷哼一声：“仙界果然尽是些只懂纸上谈兵的废物！” 方凤临正烦着，也没好气地回怼：“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您来写这报告，就说魔尊大人您良心发现，积极配合仙界工作，主动约束分身，争取宽大处理！” “放肆！本座岂会向仙界摇尾乞怜！” “那不就得了，”方凤临躺在椅子上悠哉悠哉的，“您倒是给我点情报啊，比如，下一个可能搞事的元神在哪儿？什么属性？我好提前做个‘方案’去忽悠……啊不是，去跟清风老头汇报。” 陆天沉默片刻，当前，有一元神碎片，带着强烈的“音律”执念，正朝着仙界一处以乐舞闻名的地方靠近。 这情报给他也无妨，总比让清风的人插手强。 “飘渺仙域附近，有一蠢货，对噪音很执着，吵得本座头疼。”陆天绝不承认自己是主动帮忙。 方凤临眼睛一亮：“飘渺仙域，那不是百灵仙子掌管的地方吗？”他脑子里瞬间开始构思方案，“有了，可以写仙力追踪到元神碎片3#‘音乐家’，计划利用该碎片对音律的本能追求，将其引导至仙界文艺汇演舞台，化破坏力为艺术生产力，丰富仙界文化生活，实现负面能量正向转化，嗯，听起来就很高大上！” “……”陆天听完都开始怀疑，这小仙官的前世是不是个专门写奏折忽悠上司的奸臣。 “谢了魔尊大人，等我收服了所有碎片，指定给你颁发个‘最佳合伙人’奖！”方凤临心情瞬间多云转晴，甚至有了闲情逸致，拿出自己私藏的点心——一碟晶莹剔透的桂花糕，又泡了壶清茶，摆在躺椅边的小几上，美滋滋地享用起来。 “唉，要是有点更带劲的零嘴就好了。”方凤临咬了口桂花糕，随口念叨。 陆天感应到他那满足又略带挑剔的情绪，以及那些点心传来的微弱甜香，莫名觉得烦躁。 他被封印万年，早已忘却了口腹之欲，但此刻被方凤临这么一勾，某种遥远的、关于享受的记忆似乎被触动了一下，这小仙官的日子过得也太滋润了！ “靡靡之音！口腹之欲！皆是阻碍修行之物！”陆天强行压下那丝异样，习惯性地批判。 “修行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活得舒服点吗，这就跟人间的老百姓天天上班赚钱一样，拼死拼活，不也是为了活的舒服点吗！”方凤临说完，还故意用神识将点心那清甜软糯的口感放大，“啧啧，这桂花糕，入口即化，唇齿留香，魔尊大人，您在那冰窟窿里啃了上万年冰块，要不要来点这个尝尝鲜？” 就在这时，方凤临怀里的玉简又亮了，是清风仙君的催促：“方凤临，报告何时能交？” 妈的催命啊，打工的神仙不是神仙啊，不让神仙有个吃饭睡觉的时间啊！ 方凤临在心里吐槽完，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他拿起玉简，一边享受着桂花糕，一边用无比诚恳的语气回复：“清风大人，我已有了追踪碎片的仙法，具体收服方案，小官正命大橘在加紧撰写。至于回收来的碎片处置方案，为确保万无一失，下官对已回收的碎片进行了深入‘情感交流’与‘行为模式分析’，此乃关键阶段，不宜中断，一有成熟方案，立即向上呈报！” 回复完，他切掉通讯，得意地晃了晃脚尖，用工作名义摸鱼，才是打工人的最高境界。 陆天将这一切感知在心里，对这小仙官的厚脸皮和狡猾有了新的认识。 但同时，一种极其古怪的感觉萦绕着他：在这冰冷孤寂的封印中，似乎多了点除了愤怒和无聊之外的东西。 第4章 魔尊暖气还够用吗 飘渺仙域是百灵仙子掌管的域所，终年缭绕着缥缈的仙音，座下仙娥个个能歌善舞，平日里一派和谐优雅。 但今日，这份优雅被打破了。 并非什么惊天动地的破坏，而是一种更令人抓狂的侵扰。 一阵阵不成调子、忽高忽低、时而尖锐如铁器刮擦、时而沉闷如巨槌擂鼓的“魔音”，如同无形的污染，顽强地渗透进飘渺仙域每一个角落，干扰着原本流畅悦耳的仙乐，让正在排练大型歌舞《九天祥瑞》的仙娥们脚步错乱，眉头紧锁。 百灵仙子站在云端，秀美的脸庞上满是无奈与薄怒。 她试图用自己纯净的歌喉引导甚至压制那魔音，却发现那声音看似杂乱，却蕴含着一股桀骜不驯的原始力量，如同野马难驯，不仅无法引导，反而有被她仙音激得更加狂放的趋势。 “又是那魔尊的碎片！”百灵仙子气得跺脚，“这般粗鄙噪音，简直是对音乐的亵渎，快快去请凤临仙官！” 此刻，凤临仙官正蹲在飘渺仙域外围一朵祥云上，捂着耳朵，一脸痛苦地对脑海里的“合伙人”抱怨：“魔尊大人，您这元神碎片的音感实在是太别致了，怕不是随了你吧！” 未等陆天回答，就听那魔音突然一变，从纯粹的噪音，开始试图模仿《九天祥瑞》的旋律，但模仿得七扭八歪，跑调跑到九霄云外，听得人掉一地鸡皮疙瘩。 百灵仙子听完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方凤临却眼前一亮：“有门儿！” 陆天也察觉到了变化：“它在模仿，虽然蠢得像鸭子学鸡叫。” “模仿就说明它想融入，”方凤临抓住了关键，“但它找不到正确的方法，魔尊大人，您懂音律吗？或者，您的元神，它潜意识里会不会对某种特定的旋律有反应？” 陆天被问得一怔。 音律？他生于混沌，长于杀伐，伴随他的多是战鼓与嘶吼，何曾在意过这些靡靡之音？ 但似乎有那么一段极其遥远而模糊的记忆碎片，关于某种苍凉而辽阔的调子，像是在无尽的荒野上，或是冰冷的星河下，肆意奔跑……那是昭华上仙抚琴，为他独奏的曲子。 “本座不屑此道。”陆天硬邦邦地回答，但意念中却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对某种特定韵律的共鸣。 方凤临何其敏锐，他虽不知具体，但断定陆天并非对音律毫无感知，甚至可能有种隐藏在暴力表象下的，独特的音乐偏好。 “明白了！”方凤临计上心头，“魔尊大人，既然借不了你的“旋律”，那借您点‘气势’用用！” 不等陆天反应，方凤临深吸一口气，不再试图抵抗魔音，反而放开身心，将自身仙力与从陆天那里感知到的苍茫浩瀚相结合，然后开口。 他没有唱任何已知的仙乐，而是发出一种低沉、雄浑、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吟啸。 这声音如同魔神低语，又似星辰运转，瞬间压过了刺耳魔音，甚至让整个飘渺仙域都为之一静。 百灵仙子和众仙娥都惊呆了，这是什么路数？ 那音律碎片也猛地停止了噪音，光芒剧烈闪烁，传递出强烈的惊奇、迷惑，以及被深深吸引的情绪。 方凤临发出的这种声音直击它追求“极致音感”的本能，比那些软绵绵的仙乐更有冲击力！ “对，就是这样！”方凤临一边维持着吟啸，一边用神识引导碎片，“声音之道，在于直抒胸臆，撼动神魂，而非徒具形式，来，跟我学！” 他刻意将那股苍茫的意念放大，引导着碎片的精神力跟随他的节奏。 碎片犹豫了一下，似乎觉得方凤临比百灵仙子的仙乐更对他胃口，开始尝试着模仿方凤临的吟啸，虽然依旧生涩，却不再是纯粹的噪音，反而有了一种笨拙而强大的力量感，最终他欢快地嗡鸣一声，化作一道流光，主动投入了方凤临早已准备好的玉瓶中。 危机解除，方凤临长舒一口气，感觉嗓子有点哑，陆天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刚才方凤临借用的那丝意念，勾起了他某些早已遗忘的感觉——那种纵横三界，天上地下唯吾独尊的畅快感。 “魔尊大人，谢了！”方凤临真心实意地道谢，“没想到您还有这手，刚才那调子，挺带劲啊！” 陆天回过神来，立刻恢复高傲：“本座只是不想再听那噪音罢了！” 这时，百灵仙子袅袅婷婷地飞了过来，好奇地看着方凤临：“凤临仙官，方才那是何仙乐？竟有如此奇效？” 方凤临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始扯：“此乃上古失传的‘镇魔安神曲’，专克心魔杂念，今日一试，果然有效。”他顺手就把功劳安在了虚无缥缈的“古曲”上。 百灵仙子将信将疑，但毕竟解决了麻烦，还是表达了感谢，并表示日后要向方凤临请教这“古曲”。 应付完百灵仙子，方凤临揣着新收的“音乐家”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他心情颇好，甚至哼起了刚才即兴发挥的那段调子。 陆天听着那不成调的哼唱，忍不住吐槽：“难听死了！” 方凤临也不恼，反而笑道：“难听没关系，有用就行。魔尊大人，你看，咱们这配合，是不是越来越默契了，下次清风老头再催报告，我就写‘联合魔尊本体，采用上古音律疗法，成功引导目标碎片能量正向输出’嘿嘿。” “……”陆天发现了，他好像越来越习惯这小仙官的胡说八道，甚至还有点享受这种联手给仙界规矩找不自在的感觉。 万象司的后院，如今堪称三界独一份的“奇观”。 1#“艺术家”在工位上孜孜不倦地鼓秋它的“快乐万象仪”，虽然快乐范围仅限于那直径三尺的土圈。 2#“美食家”的防爆厨房里时不时传来小型爆炸声和焦糊味，伴随着它对自己新“作品”的陶醉嗡鸣。 3#“音乐家”则被方凤临单独划了块“隔音区”，整天发出各种实验性的古怪声响，从洪荒吟啸到试图模拟隔壁的炒菜声，不一而足…… 方凤临躺在摇椅上，看着自己这日渐“兴旺”的小班子，心情复杂。 KPI是完成得不错，但这管理成本也太高了点。 更重要的是，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自从上次在飘渺仙域借用了陆天的那一丝意念后，不只能与陆天进行更稳固的精神链接，甚至还能隐隐感知到来自封印之地的冰冷气息。 而更让他心惊的是，他发现自己日常修炼的仙力，偶尔竟会随着寒气流失。 “魔尊大人，”这日，方凤临终于忍不住，用神识戳了戳陆天，“咱俩商量个事儿呗？” 玄冰炼狱中，陆天正“看”着方凤临后院那鸡飞狗跳的场景，莫名觉得这冷清万年的封印之地，似乎也没那么无聊了。 听到方凤临叫他，他没好气地回应：“又有什么事？本座没空听你那些鸡毛蒜皮的抱怨。” “不是抱怨，”方凤临斟酌着用词，“我就是好奇，您老人家是不是在偷偷吸我的仙力？” 陆天：“！！！” 一股强烈的、混合着被戳破的尴尬和暴怒的情绪顺着链接冲过来：“放肆！你当本座是什么？窃取你这点微末仙力的宵小之辈？！你那点仙力，于本座如同沧海一粟，塞牙缝都不够！” 方凤临被这剧烈的情绪波动震得脑仁疼，连忙安抚：“别激动别激动！我就随口一问，主要是最近感觉身体被掏空……咳咳，仙力运转有点异常。不是您最好，可能是我最近用力过猛，操劳过度，虚了。” 陆天那边沉默了下去，但情绪依旧翻腾。 事实上，他也察觉到了异常。 自从方凤临那次借用他意念后，方凤临身上那股带着独特气息的仙力，就有一缕没一缕的顺着神识渗透过来。 这仙力微弱，却像一滴烈酒滴入万年冰湖，让他沉寂的元神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渴望和舒适感。 魔尊虽不懈主动吸取，却也不舍抗拒，只能本能地照单全收。 “定是你自己修行不勤，根基不稳，”陆天强行甩锅，“与本座何干！” 方凤临多精明的一个人，从陆天那外强中干的反应里立刻品出了味道。 “哦！原来如此，是我错怪魔尊大人了。”方凤临假装恍然大悟，语气却带着狡黠，“看来是我仙力质量太差，自己逸散了。不过魔尊大人啊，你说要是我主动给你传点仙力，会不会对缓解您那极寒之地的居住环境有点帮助？” 陆天的心跳漏了一拍。 仙魔之力本质相冲，主动输送仙力给魔尊，轻则仙力受损，重则可能被魔气侵蚀！ 他竟然想主动提供仙力，这‘风风灵’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找死吗？仙气输入必受魔气反噬，本座的魔气岂是你能承受的？” “哎，试试看嘛，”方凤临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就当是做个实验呗，您也看到了，我这儿业务越来越忙，您这位合伙人的作用越来越大，总得付点报酬不是，老是空手套白狼，我这良心也不安啊。 再说了，万一您那边环境舒服点，给我提供的情报质量更高，我KPI完成的也就能更快，这不是双赢吗！” 方凤临这一套一套连环套的歪理，说的从不追求舒适的魔尊陆天竟然可耻地心动了。 那丝丝缕缕的仙力带来的暖意，对他这被玄冰折磨了万年的本体来说，诱惑太大了。 “若你想找死，那本座也不拦你！”陆天算是默许，但立刻又严厉警告，“若感觉不对要立刻停止，否则真死了残了，别怪本座没提醒你！” “得令！”方凤临笑嘻嘻地应下，然后他盘膝坐好，收敛心神，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缕细如发丝的纯净仙力，顺着那道精神链接，缓缓地向玄冰炼狱的方向输送过去。 这个过程极其微妙。 仙力离开本体，进入那充满冰冷死寂的封印空间，方凤临立刻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排斥和寒意，仿佛要将那缕仙力瞬间冻结撕碎。 他稳住心神，努力维持着仙力的稳定。 而陆天那边，感受更为强烈，当那缕带着方凤临独特气息的温暖仙力真正抵达时，如同一颗小小的太阳，驱散了万年寒意。 这与逸散出来的一丝一缕完全不同，虽然微弱，却让陆天整个元神都为之震颤。 一种久违的、近乎舒适的暖流在他周身蔓延开来，让他本能地想要更多，却又强行克制住，小心翼翼地接纳着，生怕自己的魔气伤到那缕脆弱却又珍贵的暖意。 一时间，两人都屏息凝神，通过这道奇特的桥梁，进行着三界前所未有的仙魔之力交互。 没有排斥，没有冲突，只有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和难以言喻的和谐。 一炷香的时间后，感觉越发吃力的方凤临缓缓停止了输送，他额头见汗，但眼神发亮：“魔尊大人，感觉如何，暖气还够用吗？” 陆天久久没有回应。 封印中，他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羞辱、惊讶、隐秘的欢喜，还有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通通交织在一起。 “尚可。”最终，他只挤出了两个干巴巴的字。 方凤临笑了，他能感觉到陆天那边传来的情绪变化，虽然对方死要面子。 “那就好，以后定期给您‘送温暖’，您再用情报抵消‘供暖费’。不过话说回来，魔尊大人，您那玄冰炼狱到底是个什么样啊，除了冷，还有点别的啥不，比如有没有冰雕什么的，雕个龙刻个凤啥的，还有您一个人，呃，一个魔天天杵在那儿，平时都干嘛啊，真就数冰块吗……” 方凤临开始像朋友想串门一样，好奇地打探起合伙人陆天的居所来。 若是对别人，陆天早就暴怒呵斥了。但对着这个小仙官，他竟然没有发作，反而带着点自嘲的意味回应：“数冰块？本座倒是想有冰块可数。” “不会什么都没有吧，那得多无聊啊！”方凤临啧啧感叹，“这样，下次我给您输送仙力的时候，顺便给您播报一下我这边的情况，比如‘艺术家’的研发进度，‘美食家’又炸废了几个炒锅，‘音乐家’又作了什么新曲子，保证比您一个人待着有意思！” “随你。”陆天语气强硬却没有拒绝。 于是，万象司的后院里，出现了诡异的一幕：方凤临一边打理着他的“碎片收容所”，一边用神识絮絮叨叨地跟远在炼狱的魔尊唠嗑，从吐槽清风老头的刻板，到八卦哪位仙君又出了什么糗事，甚至还不忘点评橘猫最近吃的胖不胖。 一种全新的、超越三界立场的默契，在这一仙一魔之间，悄然滋生。 第5章 督查驾到有失远迎 方凤临定期给陆天“送温暖”外加煲“电话粥”的和谐日子过了没几天，麻烦就找上门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清风仙君座下最得力、也最刻板的弟子——明镜道人。 明镜道人的性格方正到近乎迂腐，天规戒律倒背如流，是推行“天庭秩序”的急先锋。 他手持清风仙君令谕，面无表情地降落在万象司门口，声音冷硬：“凤临仙官何在？奉清风仙君法旨，特来督查魔尊元神碎片回收事宜进展，并评估现行管理方案风险，请仙官即刻配合查验。” 方凤临堆起笑脸迎出去：“原来是明镜道长，有失远迎，快请进！” 明镜道人站在门口未动，锐利的目光扫过万象司那块破牌匾，和又破又乱的大院子，眉头紧锁：“此地便是关押魔尊碎片之所？为何不见强力封印？如此松懈，若碎片暴走，当如何应对？” 方凤临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笑眯眯：“道长有所不知，强力封印容易激起魔尊元神碎片的本能反抗，那可是魔尊的元神啊，反抗起来岂是我这个小仙能镇压得住的！所以我现在采用的是‘情感疏导’与‘行为引导’相结合的人性化……嗯，碎片化管理模式，效果显著，风险可控。” “碎片化管理？”明镜道人显然没听过这词，但直觉不是啥正经仙法，“带本道去查看碎片现状，并提交所有碎片的详细风险评估报告，以及你与魔尊本体是否有非法接触的说明。” 最后一句，直指核心。 与此同时，玄冰炼狱中的陆天，通过方凤临下意识绷紧的精神链接，已经感知到了外面的情况和充满敌意的仙气。 待听到“非法接触”四个字，他瞬间怒火升腾。 “清风老儿的狗腿子！”陆天带着浓烈的杀气，“区区一个金丹小道，也敢来此放肆，风风灵，把他给我轰出去！” 方凤临一边应付着明镜道人，一边在脑海里快速回复：“我的魔尊大人哎，您当是苍蝇呢说轰就轰？这位可是拿着尚方宝剑来的！您稍安勿躁，且看我稳定发挥。” 方凤临一边引着明镜道人往后院走，一边在心里飞速盘算：风险评估报告他确让橘猫瞎编了一份，那名副其实的猫爬字，看不看得懂是他们自己的事。但“与魔尊本体接触”这事儿他是万万不能承认的，这可是触及红线的问题。 一进后院，明镜道人的脸更黑了。 只见“艺术家”在土圈里蹦跶得正欢，感受到明镜道人那严肃刻板的气息，觉得很不“快乐”，朝着明镜道就人发射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嘲讽笑脸！ 明镜道人拂尘一扫，打散图案，厉声道：“此物竟敢攻击督查，凤临仙官，这就是你说的风险可控？！” 方凤临赶紧解释：“误会，道长，这是它表达友好的独特方式，他……” 话音未落，只听防爆厨房里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一股黑烟夹着焦糊味迅速涌出，差点给明镜道人呛一跟头。 “这又是何事？！”明镜道人掩鼻后退。 “正常科研实验！”方凤临习以为常，笑嘻嘻地说。 走到‘音乐家’这，‘音乐家’明显觉得明镜道人的气质与“沉重”音乐非常适配，便开始发出低沉的、哀乐般的嗡鸣…… 此时，明镜道人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他指着眼前这鸡飞狗跳的场景大声质问：“方凤临！这就是你向仙君保证的‘有效管理’，简直混乱不堪，隐患重重！本道现在怀疑，你是否真有能力处置此事！甚至合理怀疑，你是否已被魔尊碎片影响了心智！” 这话就相当重了。 方凤临可以毫不在意，但魔尊不行，所以瞬间，陆天的怒意便顺着链接就冲击过来，连带着方凤临都感觉周身空气一冷：“混账东西！敢如此污蔑于你！本座看他才是被那清风老儿的教条糊住了脑子！风风灵，放开你的神识限制，让本座给他点颜色看看！” “别，大人千万冷静，您这一出手，不就坐实了咱俩‘非法接触’吗？那才是真的完蛋了！” “难道就任由这蝼蚁欺辱你？！”陆天的意念充满了爆裂的不爽，那种感觉，就像自己罩着的人被外人刁难，让他极其不痛快。 这种维护欲，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却异常强烈。 “放心，我能搞定。”方凤临深吸一口气，对明镜道人露出了一个更加“真诚”的笑容：“道长息怒，您看到的只是表面现象。请随我来，我给您看些核心数据。” 方凤临将明镜道人引到一旁，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枚玉简，里面是他胡乱绘制的，但看起来很高深的“碎片情绪稳定度曲线图”“能量逸散同比分析图”“元神碎片1-3#情绪波动周期表”等等一大堆图表内容，然后开始胡诌八扯，大谈特谈“人性化管理的长期收益”和“传统封印**的潜在危害”。 明镜道人被那一连串看似专业的名词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依旧怀疑，却苦于找不到反驳点。 而在这个过程中，方凤临能清晰地感觉到，脑海链接的那头，陆天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密切关注着“现场直播”，那冰冷的意念时不时扫过明镜道人，仿佛只要明镜道人敢有任何举动，他就会不顾一切的冲破限制。 这种被另一个强大存在，时刻维护着的感觉，让方凤临在应付明镜道人的刁难时，莫名多了几分底气，他用神识安抚陆天：“没事，快忽悠住了……这老古板就吃这套……” 最终，明镜道人在方凤临舌灿莲花和一堆看似高大上的“数据图标”面前，冷脸记下一堆诸如“管理混乱需整改”“风险评估需细化”的督查意见悻悻离去，并表示会如实向清风仙君汇报。 送走这尊瘟神，方凤临长舒一口气，瘫回躺椅上，感觉比打了一架还累。 “算他走得快！”陆天怒气未消，但多了点得意，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得意什么。 方凤临忍不住笑了：“魔尊大人，您刚才好凶啊，怎么，怕我被他欺负了？” 陆天立刻反驳：“胡说！本座只是看不惯他那副道貌岸然的嘴脸！你若是被撤换，换个更麻烦的家伙来，岂不碍事！” 典型的嘴硬。 方凤临也不戳穿，他调动起比平时多出一倍的仙力，缓缓输送过去：“今天多谢大人您给我镇场子，这是‘辛苦费’。” 感受到那明显加量的温暖仙气，陆天暴躁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他哼了一声，算是接受，没再说什么刻薄话。 万象司后院重归“平静”，只剩下碎片们各自忙碌的声响。 但方凤临心知肚明，清风仙君那边绝不会就此罢休，于是他加紧了对自己这片“小封地”的管理，同时与陆天的“隔空日常”也愈发自然。 定期输送的仙力，从最初的细微一缕，渐渐变得稳定而稍具规模。 方凤临发现，只要控制好量，对他的修为不仅无碍，反而像是一种特殊的淬炼。 而陆天那边，尽管嘴上依旧嫌弃，但接纳这些仙力时，那股近乎贪婪的渴望，却透过链接清晰地传递过来。 这日，方凤临刚给‘美食家’的防爆厨房补充完一批耐火砖，揉着被爆炸气浪震得发麻的肩膀，准备例行“骚扰”一下陆天，突觉一股尖锐至极的痛楚，猛地刺入神识。 “嗯！”方凤临闷哼一声，猝不及防地单膝跪地，额头瞬间渗出冷汗。 那痛楚并非物理伤害，而是一种灵魂被撕裂、被灼烧的极致痛苦，充满了暴戾、绝望和不甘。 “方凤临？！”几乎是同时，陆天惊怒交加的意念在他的脑海中炸开，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你怎么了？！” 方凤临疼得眼前发黑，勉强集中精神：“不……不是我……是您……魔尊大人，是您在痛！” 链接那头，陆天的意识一滞，随即涌上更深的震怒与被窥破脆弱的不安。 他确实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并非来自封印，而是来自一枚与他联系紧密的元神碎片。 那碎片刚刚遭受了重创，濒临湮灭，这种创伤，通过元神直接反馈到了他的本体之上。 “是我的元神碎片，它被攻击了，对方有很强的力量。” 方凤临强忍着共感带来的不适，立刻追问：“位置，能感知到吗？” “在东方苍龙海界，”陆天艰难地传递信息，“有仙力气息，很纯粹，但充满恶意。” 苍龙海界是青龙神君的地盘，在一片相对独立的广袤海域，有仙力恶意攻击魔尊元神碎片，这听起来怎么都不像是碎片自己惹祸被当地守卫收拾那么简单。 普通的仙力攻击，绝不可能让陆天本体产生如此强烈的痛感！ 方凤临立刻掏出谛听玉简，快速查询当前关于苍龙海界的所有信息，但除了几条关于举办海族庆典的寻常申请外，并无任何异常。 可这更不正常，能重创魔尊核心碎片的力量，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魔尊大人，借你神识一用！”方凤临一边强忍痛楚，一边链接陆天的神识。 在那极致的痛苦与暴戾之中，方凤临终于捕捉到一丝攻击残留的气息——那仙力确实精纯浩瀚，远超寻常仙官，但其深处，却隐藏着一种冰冷的、近乎绝对的“净化”意味，仿佛要将一切异己彻底抹除，不留丝毫痕迹。 这种气息让他本能地感到厌恶，这绝非青龙神君那种磅礴自然的仙力，也非清风仙君那种刻板秩序的仙力。 “不是青龙，这力量很陌生，但又有点……”方凤临皱紧眉头，努力回忆，终于一道灵光划过脑海，他想起来了，在远古某次涉及天地本源秘密的战役中，曾出现过一支极其神秘的力量，他们自称“巡天御使”，拥有代天行罚、净化万物的权柄，其力量特征便是这种极致纯粹又冰冷无情的“净化”仙力！ 但他们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中，据说因其手段过于酷烈，连上古天庭都将其视为禁忌。 难道这股力量再现了？而且目标直指魔尊？ “魔尊大人！”方凤临语气凝重，“攻击您碎片的，可能不是普通仙人，这事大有蹊跷！” 陆天此刻的痛苦稍缓，但怒意更盛：“不管是谁，敢动本座的元神，本座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暴怒的杀意如同实质般涌来，但这一次，方凤临并未感到不适，共感之痛，让他们之间的联系前所未有的紧密。 方凤临不再犹豫，调动起比平时更多的仙力，温和而坚定地输送过去，不再是“送温暖”，更像是在疗伤。 “魔尊大人您先别动怒。”方凤临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安抚意味，“当务之急是查清真相。这碎片被攻击得悄无声息，说明对方手段高明且意图隐蔽。我们必须小心。” 陆天沉默着，全力吸收着这份温暖，心中五味杂陈。 他，万魔之尊，竟然在依靠一个仙界小官的仙力来缓解伤痛？ 耻辱感再次涌上，但很快被更强烈的，想要揪出幕后黑手，不让那小仙官过多担忧的复杂情绪所压下。 “风风灵，”陆天的意念第一次带上了难以言喻的凝重，“这股力量很不简单，万年前那场仙魔大战的真相，或许比我们知道的都更复杂。” “我自然是知晓的，那次大战虽仙家全胜，但整个天庭讳莫如深。”方凤临已经意识到，回收魔尊元神碎片一事，已经从鸡飞狗跳的闹剧，逐渐卷入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 而他，身处比偏远小村还要再偏远200公里外的，仙界基层公务员，旁人嘴里的泼皮散仙，不但要面对一个可能危及三界的巨大阴谋，还跟魔界头子阴差阳错地绑在了一条船上。 陆天道：“有本座在此，你不必牵连其中。” 方凤临望着东方苍龙海界的方向，眼神锐利：“万年前，你屁股但凡偏移一点，我现在都卷不进来。现在，晚了！” 继而，他的神态又潇洒惬意起来：“不过放心啦合伙人，不管是谁在搞鬼，既然动了咱们的‘东西’总是要留下点痕迹滴，你的这枚元神碎片不会收不回来滴，只是我们得从长计议！” 第6章 魔尊神识与重塑身 晚上，方凤临躺在自己那被魔尊碎片炸没顶了的，卧房大床上沉思： 看来是有人躲在暗处搞鬼，为了达到目的，不惜召唤出‘巡天御使’这个禁忌组织，如果这种禁忌力量重现，那他们的终极目的到底是什么呢，一定不能是杀掉一个被封印了万年的魔尊那么简单…… 良久，方凤临下定决心，甭管是魔是仙，既然在他的管辖之内，那他就得跟他唯一的，正在遭受迫害的，辖区居民见上一面。 玄冰炼狱，名副其实。 甫一进入，一股能冻结灵魂的寒意扑面而来。 此地的寒意中掺杂着浓到化不开的魔气，吸入口鼻都带着针扎般的刺痛。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看不到边际，唯有上方垂落无数幽蓝色的、粗如儿臂的玄冰锁链。 这些锁链并非实体，而是由法则与封印凝聚而成，它们如同活物从洞窟顶壁延伸下来，最终汇聚、缠绕在洞窟中心的一个身影上。 那便是魔尊陆天的真身。 他半悬于空，双臂被最粗的玄冰锁链强行拉开吊起，脚踝亦被缚住，整个人呈现一种受难的姿态。 身上原本应华贵非凡的玄色魔袍早已破损黯淡，更触目惊心的是，他的胸口、四肢关节乃至眉心，都钉入了镇元针。 这些细长的针没入他的身体，不仅封住了他所有的力量源泉，更是在不断灼烧、撕裂他的元神，让他承受着永无止境的痛苦。 一缕缕精纯暴戾的魔气不受控制地从针孔处逸散出来，随即又被周围的玄冰锁链吸收、消弭。 他的脸上，覆着一张古朴的玄铁面具，只露出一双紧闭的眼眸和线条冷硬的下颌，整个人像一尊被永久定格在刑罚中的神祇雕像，沉寂，压抑，却又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慑力。 这便是三界谈之色变的魔尊，被自身力量和外界封印共同囚禁于此的囚徒。 “诶，陆天，在中间吊着那个是你吗？” 一个懒散的声音，突兀地打破了此地万载的死寂。 被锁链禁锢的身影猛地一颤，那双紧闭的眼眸骤然睁开，面具下的目光瞬间穿透幽暗，精准地锁定那个正溜溜达达逛进来的身影。 震惊！难以置信！ 陆天的第一个念头是：昭华！ 那眉眼，那轮廓，分明就是他记忆深处那个光风霁月、曾与他亦敌亦友、最终却在他怀里元神俱灭的昭华上仙！ 但下一秒，他就否定了。 来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普通仙袍，松松垮垮，毫无仪态可言。 走路姿势闲散得像在自家后院遛弯，眼神里是昭华绝不可能有的，仿佛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懒散不羁。 气质更是天差地别，昭华是山巅白雪，云端清风，端庄优雅，令人心折；而眼前这个，顶多算是个长得好看的街溜子。 千般对比，都不及昭华之万一！ “你是何人？！” 陆天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带着久未开口的沙哑。 陆天从未想过，有人能真正踏入此地，万年来，眼前之人，是唯一到访此地的“活物”。 当年仙魔大战尾声，他自知大势已去，又遭暗算，索性引爆大半魔元，不仅重创了联军，更以此为核心布下了这重“万魔寂灭结界”。 此结界霸道无比，排斥一切非魔尊本源之力，仙人踏入，轻则仙元溃散，重则身死道消。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正道之士只能在外围层层加固封印，却无法真正冲进来将他彻底斩杀的原因。 他们根本进不来。 可眼前这家伙，不仅进来了，还进的如此轻松，非但他的“万魔寂灭结界”对此人毫无反应，身为魔尊，他竟也对此人的到来毫无反应，这怎么可能！ 方凤临仿佛没感觉到那几乎要将他洞穿的锐利目光，慢悠悠地走到离陆天本体约摸三丈远的地方，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凄惨又壮观的景象，尤其是那些闪着寒光的镇元针，让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啧，看着都疼。” 他咂咂嘴，然后才对上面具后那双震惊未消的眼眸，露出了一个堪称灿烂、但在陆天看来极其欠揍的笑容：“啊对，面基奔现还是需要自我介绍一下的，魔尊大人，我叫方凤临，是方、凤、临！不是风、风、灵哦！现任万象司主事，也就是正在外面满世界帮你收拾那些‘烂摊子’的，你的‘合伙人’！” 他顿了顿，笑容越发欠揍，甚至还带着点小得意：“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没想到我不仅能跟你‘打电话’，还能‘□□’吧，哈哈哈哈哈！” 这数万年，魔尊与外界毫无联系，最近他碎掉了自己的一部分元神，才与外界取得了一些联系。 没想到数年孤寂铸就的冰冷心防，万年不变的无边死寂，在这一刻，竟被这个长得像昭华，纠正他是方凤临不是风风灵的家伙，用最粗暴又最离奇的方式，硬生生凿开了一道裂缝。 “你是如何进来的？”陆天的声音透过面具，比周围的玄冰更冷。 他的“万魔寂灭结界”绝非儿戏，即便强如当年的昭华，也需付出极大代价才可能强行闯入，绝无可能如此闲庭信步。 方凤临似乎看穿了他的疑虑，摊了摊手，一脸无辜：“我说是走着走着就进来了你信吗？可能本小仙比较讨喜，连你这结界都特别喜欢我，看我特顺眼。哦对，也可能是我老给你输送仙气，你这个结界已经把我当成你的老情人，啊不，老熟人了！” 陆天沉默，面具下的目光锐利如刀，试图从方凤临那懒散的表象下剖析出真相。 然而，除了那与昭华一般无二的容貌，他感知不到任何属于昭华的强大仙元和凛然气度。 眼前之人，仙力平平无奇，气质松散懈怠，唯一特别的，便是那不受结界影响的诡异特质，以及与自己之间那条日益稳固、可以传输仙力，并实现仙魔两力互转的精神链接。 “你来找本座何事？”陆天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即便身处囹圄，魔尊之威依旧令人心悸。 “那个，理论上讲，你是我万象司辖区的居民你知道吧！” 魔尊的声音骤然压下：“好好说话。” “哦！”方凤临收敛了几分玩笑之色，上前几步，直到能清晰看到陆天胸口散逸出来的魔气因他的靠近而异常躁动。 哎！他叹了口气，语气难得认真起来：“我得去苍龙海界收碎片，自己搞不定，所以来找你合作，或者说在原来合作的基础上，加深合作！” 陆天冷哼一声：“合作？本座如今这般模样，如何与你合作？” 被禁锢的无力感再次涌上陆天心头，比玄冰更刺骨。 “所以，我来帮您啊。”方凤临笑了起来，眼里闪烁着狡黠之光，“虽然您的本体被钉在这里动不了，但您还有能动的神识。” 方凤临伸出手指，指尖凝聚起一缕极其柔的仙力，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躁动的魔气，轻轻点向陆天心口处。 那里，是陆天所有碎裂元神的本源锚点，也是痛苦最集中的地方。 “您看，我们之间这条‘线’挺结实的。我能进来，我的仙力您也能接受，那么，如果我们可以玩个大胆点的‘金蝉脱壳’呢？” “什么意思？”陆天心中一动。 “意思是，您将最核心的神识，连同一点点元神之力，顺着这条链接，‘寄放’到我这里来。”方凤临指了指自己，“当然，以您现在的状态，这点分离出来的神识和力量，恐怕连维持一个稳定的形态都难，更别说战斗了。但是！” 方凤临话锋一转，开始宽衣—— 看此人竟妄图在自己面前耍流氓，魔尊当时就怒了，大声呵斥：“大胆狂徒，竟敢玷污本座……” 靠，狂徒身材竟然还不错！ “啊？哎呀魔尊你思想别这么污好吗，我是要给你看这个！”只见解开衣襟的方凤临从胸口处掏出一枚巴掌大小的人形玉佩。 那是寻遍三界都难能出其二的绝世宝玉，雕刻出的小人姿态孤傲，栩栩如生。 因为玉佩内蕴一个极其精妙的养魂安神阵法，需要用仙气时时供养，方凤临便一直将玉佩置于胸口处。 “这叫蕴神佩，是大橘前主人送给它的小玩意儿，里面有个不错的阵法，因为大橘岁数大了，仙气不够奉养它，便借花献佛赠予了我。”方凤临将玉佩托在掌心，“您可以暂时将分离出的那部分神识和元神寄居于此。由这玉佩的阵法庇护，再由我的仙力温养，为您暂时凝聚一具可供行动的玉石‘化身’。” 这个想法堪称异想天开！ 将自身核心神识分离，寄居於一个仙家玉佩，再以此凝聚化身，风险极大，一个不慎便是神识受损，元神覆灭，但这又似乎是目前能让他获得有限自由，亲自去处理那些麻烦碎片的唯一方法。 陆天又沉默了。 理智告诉他这极其危险，但内心深处，对自由的渴望，对查明真相的迫切，以及对眼前这个小仙官莫名的信任，让他动摇了。 “化身能维持多久，力量如何？”陆天沉声问。 “初期肯定很弱，大概跟刚化形的小妖差不多，维持时间嘛，看我的仙力供应和您自己收集元神碎片的速度。”方凤临实话实说。 “每收回一片碎片，您的这部分元神就能强大一分，化身也能更稳固、力量更强。这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总比您一直困在这里要主动得多，对吧？” 他看着陆天，眼神清澈而坦诚：“我们一起，把您那些丢人现眼还到处惹祸的‘小号’一个个抓回来。等力量积蓄得差不多了，说不定还能找到办法，解决您本体困在这里的麻烦。” “一起……”陆天咀嚼着这两个字。 数万年来，他独来独往，何曾与人“一起”过？ 但此刻，这个词从方凤临口中说出，竟带着一种奇异的诱惑力。 良久，就在方凤临以为他要拒绝时，陆天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本座闲着也是闲着，陪你耍耍何妨的高傲姿态：“看你还算诚心，本座就帮你一次。” 做出最艰难的决定后，过程反而相对简单了。 在方凤临的仙力引导和护持下，陆天忍受着撕裂灵魂的剧痛，极其小心地从自己那破碎的核心中，分离出了一缕最本源的神识和元神之力，再顺着两人之间那道坚固的精神链接，缓缓渡入了方凤临手中的蕴神佩中。 此佩接触到那缕魔尊本源，先是剧烈震颤，散发出极不稳定的黑红光芒，但在方凤临持续输入的温和仙力以及玉佩本身阵法的安抚下，光芒渐渐稳定下来，最终内敛。 那小人的眼眸处，骤然多了极其灵动的神采。 接下来，便是塑造化身。 方凤临屏住呼吸，全副心神都沉浸在那枚小小的玉佩之上。 此刻，这玉佩不再仅仅是器物，而是一枚蕴含着无限可能的“胚胎”。 起初，变化是极其细微的。 那温润的玉质仿佛被注入了生命的热度，开始缓缓软化，玉石特有的坚硬与冰冷逐渐褪去，呈现出一种类似上好羊脂白玉般的柔腻与温软。 玉佩边缘轮廓不再清晰，如同投入静水中的墨滴，边缘微微晕开，形态开始自然而然地延伸、舒展。 方凤临小心翼翼地操控着仙力，以那缕核心神识为引导，重塑着这具躯壳。 玉石内部，那黑红交织的本源之力如血脉，开始缓慢流淌，所过之处，玉质内部泛起莹润的光泽，仿佛骨骼与经络正在悄然生成。 形态渐渐明晰。 一个孩童的轮廓被勾勒出来——头颅、纤细的脖颈、略显单薄的肩膀，玉石继续“生长”，渐渐分化出躯干和四肢。 五官开始浮现。 先是平滑的额角，然后是挺秀的鼻梁，接着是紧抿着的倔强唇线…… 方凤临的仙力如丝如缕，精心雕琢着眉骨的弧度，让那眉眼间即便在雏形中，也依稀能窥见一丝属于魔尊与生俱来的睥睨与冷傲。 肌肤不再是玉石的质感，透出了健康温热的血肉色泽，白皙细腻，仿佛上好的东方瓷器，却又蕴含着生命的弹性。 最后，是那双紧闭的眼眸，方凤临将最后一股精纯的灵力，混合着陆天渡来的那缕核心神识，缓缓注入眉眼之间的灵窍之中。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震鸣，仿佛灵魂终于找到了归处。 那具小小的身体随之微微一颤，胸腔开始有了第一次微弱的起伏，口鼻间逸出第一缕温热的气息。 然后，他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与这具稚嫩身体截然不同的眼眸。 瞳孔漆黑，深邃得如同蕴藏着无尽星空的深渊，里面没有孩童应有的懵懂与天真，只有历经万载沧桑沉淀下来的冷静、洞察，以及一丝难以化开，独属于魔尊陆天的孤高与漠然。 这双眼睛，镶嵌在这张精致如玉雕的孩童面孔上，瞬间赋予了这具新生的化身一种独一无二的、矛盾而摄人心魄的灵魂。 一个由玉佩化生，承载着魔尊本源与神识的小少年，就此降临世间。 方凤临看着眼前这个玉雪可爱的小少年，尤其是那双与陆天如出一辙的幽深眼眸，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啧啧称奇：“瞧瞧，这眉眼，这气度，不愧是本仙君的手笔，鬼斧神工，连我自己都要被这精湛的技艺感动了。” 他越看越得意，几乎要为自己鼓掌。 然而，小少年的脸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 陆天低头看了看自己白白嫩嫩、短手短脚的小身板，又抬眼看向方凤临那副洋洋自得的模样，深邃的眼眸里瞬间凝聚起风暴。 “方、凤、临！” 孩童的声线尚带着一丝清亮，但那语调里的冰寒与怒意却与昔日威震八方的魔尊一般无二。 “你给本座解释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小小的拳头握得紧紧的，那副睥睨冷傲的神情放在一张娃娃脸上，奶凶奶凶的。 方凤临被陆天这兴师问罪的架势逗乐了，浑不在意地耸耸肩，甚至还胆大包天地伸手去揉了把那看起来就很柔软的黑发。 “哎呀，魔尊大人消消气，瞧这小脸绷的，多不可爱。”方凤临笑嘻嘻地，掰着手指头给他算，“您呢，就贡献了那么一缕风一吹就散的神识。我呢，本就是个好吃懒做的散仙，平平仙力已经为您耗得七七八八。” 他凑近一些，仿佛在分享什么秘密：“就这点‘原材料’，能给您捏出个七八岁、四肢健全、五官端正的化身，已经是我超水平发挥，榨干最后一丝潜力了好吗？您知道这有多不容易吗？一个掌控不好，您现在就不是站着跟我说话，而是躺在襁褓里流着口水咿咿呀呀，等着我给您把尿喂奶了！” 他越说越离谱，还故意做出一个怀抱婴儿摇晃的动作：“想想那场面，威名赫赫的魔尊陆天，天天被我把着嘘嘘，哎呀……嘻嘻嘻嘻！” “你——！”陆天被他这番混账话气得小脸通红，偏偏那画面感太强，让他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反驳。 他现在的力量，确实连拍死这只聒噪的仙君都做不到。 深吸了好几口气，陆天才勉强压下把那副笑嘻嘻的嘴脸按进地里的冲动，并找回了属于魔尊的掌控感。 陆天背起小手，努力让自己的姿态显得居高临下，尽管他此刻需要用力仰头才能看清方凤临：“既然如此，本座便暂且不计较这躯壳之事。”他继而用沉稳威严的语调说道，“但方凤临，你给本座听好了。” 他抬起那双黑沉的眸子，锁定方凤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此番去往苍龙海界，一切行动，需听从本座指挥。本座虽暂困于此身，但眼界、见识、谋略，远非你这散漫仙君可比。前路凶险，若不想早早陨落，或是闹出更大的笑话，就收起你那套吊儿郎当，乖乖按本座的吩咐行事。明白吗？” 他虽然力量尽失，但那久居上位的压迫感，还是透过孩童的身躯，隐隐传递出来。 方凤临看着眼前这个努力摆出“本座很威严”模样的小豆丁，心里快笑翻了，但面上还是配合地做出几分肃然，拖长了调子：“是——是——，谨遵魔尊大人法旨。您说往东，我绝不往西，您说抓狗，我绝不撵鸡，行了吧？” 说完方凤临看伸出手：“走吧，魔尊大人！” 陆天看着伸到他面前的手，犹豫一下，终究还是别别扭扭地，将自己小小的手放了上去，但在心里暗暗发誓：等本座恢复力量，定要让这个敢如此戏弄本座的家伙好看！ 第7章 初探海界冰魄疑云 苍龙海界位于仙界东方，浩瀚无垠，水汽氤氲中蕴含着真龙一族的磅礴气息。 寻常仙官至此，皆心怀敬畏，收敛气息。而方凤临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仙袍，神态慵懒，慢悠悠地驾着云。 陆天则板着一张精致的小脸，眉头微蹙，努力适应着这具弱小身体带来的不便，以及让他极不舒服的压迫感。 想当年，这等威压他弹指可破，如今却需要紧守心神才能抵御。 “感觉如何，魔尊大人？”方凤临低头，笑眯眯地问，顺手渡过去一缕温和仙力，帮他抵消部分不适。 陆天才不会承认那丝仙力让他好受许多，冷哼一声：“聒噪！给本座专心查探碎片的残留气息！” 方凤临也不在意，收敛了玩笑之色，闭上眼，神识如同无形的波纹，缓缓向下方海域扩散开去。 同时，陆天也凭借与自身元神的本源联系，努力感知那片被重创的碎片可能留下的痕迹。 片刻后，方凤临睁开眼，一脸凝重。 “很奇怪，”他低声道，“几乎没有任何魔气残留，也没有激烈争斗的能量波动。那碎片就像是被某种力量瞬间‘抹除’了一样，干净得过分。” 陆天比方凤临感知得更清晰，那不是简单的消灭，而是一种极致的“净化”，带着一种高高在上、抹杀一切的冰冷意志。 这让他很不舒服，甚至是本能的厌恶。 “去下面看看。”陆天指着下方一处看似平静的海域，“那里有极其微弱的空间扭曲，若非本座对此敏感，几乎无法察觉。” 方凤临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发现那片海域上方的光线有极其细微的不自然折射。 他不禁心中暗赞，不愧是魔尊，即便力量万不存一，其感知和眼界依旧超凡。 两人按下云头，落在海面之上。 方凤临掐了个避水诀，一个透明的气泡将两人包裹，缓缓沉入海中。 海水澄澈，色彩斑斓的鱼群游弋，珊瑚丛生，一派生机勃勃。 然而，越靠近那片空间扭曲的区域，周围的生机便越是稀薄。 到了最后，他们眼前出现了一片诡异的“真空”地带。 没有鱼，没有珊瑚，甚至连海水都凝固了，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蓝色。 在这片区域的中心，悬浮着几颗几乎与海水融为一体的冰蓝色结晶。 “就是这东西！”方凤临眼神一凛，他能感觉到，这些冰蓝结晶周围，萦绕着与共感同源的净化气息。 陆天的小手不自觉地握紧，眼眸死死盯着那些结晶，流露出刻骨的恨意，就是这种力量，在万年前重创了他的元神本体，现在又重创了他的元神碎片。 方凤临小心翼翼地用仙力包裹住一颗结晶，将其摄取到面前。 “好霸道的‘净化’之力，”他仔细端详，“蕴含着极其古老的冰系法则，有‘终结’‘归寂’的意味。” 他尝试用神识探入，却发现结晶内部一片混沌虚无。 “能追踪到来源吗？”陆天沉声问。 方凤临摇了摇头：“手段很高明，力量非常纯粹，没有留下任何个人印记，就像天道降下的惩罚，无情无识，只为抹除。” 这个比喻让两人心头都是一沉。 如果对手是这种层次的存在，那他们的处境将比想象中还要危险。 就在方凤临准备再仔细探查时，他怀中的谛听玉简突然震动起来，并非全域通报，而是一道来自清风仙君府的紧急传讯：“凤临仙官！据报，魔尊一片元神碎片出现在北境天池，其性极寒，已引发天池异动，冰封百里，速往处理！此碎片力量特殊，务必小心，若无法收容，可酌情净化！” 传讯到此戛然而止，“酌情净化”四个字冷冰冰的刺进了方凤临的心中。 北境天池，极寒碎片。 刚刚在苍龙海界发现了蕴含古老冰系净化之力的结晶，紧接着就出现极寒碎片引发天池异动，这会是巧合吗？ 方凤临与陆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怀疑。 “调虎离山，还是新的陷阱？”方凤临喃喃道。 陆天冷笑一声，稚嫩的声音里带着与他外表不符的森寒：“管他是什么，一看便知。若真是那幕后黑手搞鬼，正好顺藤摸瓜。” 方凤临点头，将那颗冰蓝结晶小心收起。 无论是不是陷阱，北境天池他们都必须要去。 两人迅速离开苍龙海界，化作两道流光，朝着仙界北境疾驰而去。 北境天池位于仙界极北苦寒之地，终年积雪，仙气凛冽。 传说天池之水能洗练仙骨，滋养神魂，乃是一处清净圣地，然而此刻，这片圣洁之地却陷入了诡异的冰封。 尚未抵达，一股远超寻常的寒意便扑面而来，放眼望去，原本云雾缭绕、水波粼粼的天池，此刻已化作一面巨大的、光滑如镜的冰盖，寒气森森，连周围的雪山都被镀上了一层不祥的幽蓝色。 冰封范围远超百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死寂的恶寒，与苍龙海界感受到的那股“净化”之力同源，却更加磅礴暴烈。 “好强的冰煞之气！”方凤临撑起一道仙力护罩，将自己和小陆天笼罩在内。 即便如此，他也能感觉到那寒意如同细针直侵神魂。 陆天的小脸绷得紧紧的，他感受着空气中那熟悉又令他憎恶的气息，以及他自己异常狂躁寒冷的元神波动：“我这枚‘冰魄’碎片不仅被激发了，而且被加强了。” “加强？”方凤临心中一凛。 “嗯。这碎片蕴含本座对‘极寒’法则的部分领悟，但原本不该有如此规模和侵略性。”陆天指向冰盖中心，“那里，有东西在催化它，或者说在‘污染’它。” 两人降落在冰盖边缘，脚下的坚冰触之生寒，仿佛能冻结仙力流转。 方凤临尝试用神识探查冰盖之下，却发现神识如同陷入泥沼，被一股混乱而强大的极寒意志所阻挡。 “小心，有阵法。”陆天出声提醒，他虽力量不复，但眼力犹在。 方凤临凝神细察，果然发现冰面之下，隐约有无数道极细的幽蓝色纹路在缓缓流转，构成一个庞大而繁复的阵法。 这阵法并非仙界常见，其纹路古老而诡异，散发着与那冰蓝结晶同源的气息，正不断抽取着天池本身的灵脉之力，灌入冰盖中心，滋养并扭曲着那片“冰魄”碎片。 “果然是个陷阱。”方凤临脸色沉了下来。 利用魔尊元神碎片，结合古老诡异阵法，催化其力量制造灾难，无论他们能否回收碎片，都将陷入麻烦——回收失败，天池尽毁，是他们的失职；回收成功，则证明他们与魔尊碎片“关系匪浅”，同样落人口实。 甚至布阵者可能就隐藏在暗处，等着给他们致命一击。 “能破阵吗？”陆天问。 他如今力量太弱，破阵之力远不如方凤临。 方凤临仔细观察着阵法纹路，摇了摇头：“阵法核心与那碎片紧密相连，强行破阵，可能会直接引爆碎片的力量，后果不堪设想。而且这阵法很古怪，似乎在吸收我们的探查之力。”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异变陡生！ 冰盖中心的寒气骤然暴涨，一道巨大的、由无数冰晶组成的飓风凭空生成，带着尖锐的呼啸，朝着两人席卷而来，飓风所过之处，连空间都被冻结撕裂。 “后撤！”方凤临一把抱起小陆天，身形急退，同时双手快速结印，一道厚重的土黄色光墙瞬间升起，挡在冰晶龙卷之前。 轰——！ 冰晶龙卷狠狠撞在光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光墙剧烈摇晃，表面迅速凝结出厚厚的冰层，裂纹蔓延。 方凤临闷哼一声，脸色白了几分。 这冰晶的力量，远超寻常天仙！ “放本座下来！”陆天在他怀里挣扎，脸上满是屈辱和怒火。 他何曾需要被人如此保护！ “别闹！”方凤临低喝一声，抱着他再次变换方位，躲开又一道袭来的冰棱，“这阵法能放大你元神碎片的力量，硬拼不是办法！” 他一边闪避着接连不断的冰系攻击，一边大脑飞速运转。 阵法核心与碎片相连，强行破阵不行，那就只能从碎片本身入手！ “魔尊大人！”方凤临低头看向怀中的小陆天，“你能链接并控制碎片的核心神识吗？它是你的元神，就算被污染，本源仍应与你相连！” 陆天一愣，随即明白了方凤临的意图。他立刻闭上眼，摒弃外界所有干扰，全力催动蕴神佩中那微弱的元神本源，向着冰盖中心那片狂躁而寒冷的神识传递意念。 起初，回应他的是更加狂暴的冰寒冲击和充满敌意的混乱。 那碎片似乎完全迷失了，只余下对“寒冷”和“毁灭”的本能追逐。 陆天没有放弃，他持续传递着意念，不是命令，而是带着回归本源的牵引：“归来……吾即汝……勿受外物所惑……” 方凤临则承担了巨大的压力。 冰晶飓风、无尽冰棱、冻结空间……各种攻击同步袭来。 他抱着小陆天，在冰盖上腾挪闪避，仙法层出不穷，时而化作清风，时而凝出土盾，时而挥出凌厉的剑气斩碎冰棱。 面对如此强大的自然攻势，方凤临的仙力在急速消耗，额角汗水刚渗出便被冻结，呼吸间都带着白雾。 但他始终将小陆天护得周全，没有让一丝攻击波及到他。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方凤临仙力即将见底，护罩摇摇欲坠之时，冰盖中心的狂暴气息，突然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凝滞。 陆天的沟通，起效了！ 那片“冰魄”碎片似乎辨认出了那缕微弱却同源的本体意识，狂躁的攻击缓和了一瞬。 就是现在！ 方凤临眼中精光一闪，毫不犹豫地将体内剩余的大半仙力，连同之前收集到的那颗冰蓝结晶一起，猛地打入脚下冰面。 他不是攻击阵法，而是将这股力量沿着阵法的纹路，反向输送，直达核心！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结晶的力量，你们自己尝尝看！” 嗡——！ 冰蓝结晶蕴含的那丝纯粹的“净化”之力，顺着阵法纹路，如同病毒般瞬间侵入核心，与正在催化碎片的那股外力猛烈碰撞！ “咔嚓……咔嚓……” 阵法纹路开始寸寸断裂，幽蓝光芒急速闪烁，变得极不稳定。 冰盖中心传来一声尖啸，那是阵法之力和被污染碎片意识同时受创的哀鸣。 冰晶飓风骤然溃散，漫天冰棱化作齑粉。 机会！ 陆天猛地睁开眼，小手向前一抓，蕴神佩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吸力：“此时不归，更待何时！” 一道脱离阵法束缚的冰蓝色流光如同倦鸟归林，投入了蕴神佩中。 玉佩光芒大盛，表面的寒意骤然提升，而小陆天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蹿些许，虽然依旧是个孩童，但气息强大不少。 阵法彻底崩溃，冰盖失去了力量源泉，开始发出巨大的轰鸣，缓缓碎裂、消融。 方凤临脱力地单膝跪在正在融化的冰面上，大口喘着气，脸色苍白如纸。 陆天站在他身边，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抿了抿唇，伸出一只依旧小巧却不再那么冰冷的手，递到他面前。 他的声音依旧带着孩童的清脆，却少了几分唯我独尊的气势：“你，还能走吗？” 方凤临抬起头，看着逆光中那小大人般的身影，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牙。 他握住那只小手，借力站起来：“当然能。” 两人站在逐渐融化的天池冰盖上，周围是狼藉的战场。 虽然成功回收了碎片，挫败了陷阱，但两人心情却并不轻松。 对方手段层出不穷，心思缜密狠辣，这次是侥幸利用了对方留下的力量反制，那下一次呢？ “必须尽快找出幕后之人。”陆天看着远方，声音冰冷。 “嗯。”方凤临看了看身边似乎长大了一点点的小陆天，心中暗道：此次危机暂解，但更大的风暴，定在酝酿之中。 第8章 勾结魔尊私藏魔患 回到万象司，方凤临第一时间检查了那枚因回收“冰魄”碎片而变得冰寒的蕴神佩。 陆天的化身确实凝实了许多，约莫长到了人类孩童十岁左右的模样，眉眼间的冷傲更甚，力量也恢复到了地仙层次，虽然依旧弱小，但已非毫无自保之力。 “感觉如何？”方凤临递过去一杯温热的仙露。 陆天接过玉杯，指尖不经意间散发出的寒气让杯壁凝结了一层白霜。 他微微蹙眉，似乎在适应这增长的力量：“尚可。这片‘冰魄’碎片蕴含的极寒法则，让本座这具化身对冰系力量的掌控精进了不少。”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方凤临：“在回收它的时候，本座捕捉到一缕来自阵法核心极其隐晦的精神印记。” 方凤临精神一振：“能追踪吗？” 陆天摇了摇头：“印记很淡，而且被一种力量保护着，强行追溯只会打草惊蛇。不过，本座可以确定，布阵者并非傀儡，而是一个拥有清晰意识和强大神魂的个体，其气息与那‘净化’之力同源，但更加深邃古老。” 若是个体，那就可以排除某种古老禁制复苏的可能性，从而证明，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活生生的、掌握着恐怖力量的敌人。 方凤临沉思片刻，走到他那张堆满杂物的书案前，翻找起来。 很快，他找出了一枚布满灰尘的玉简，上面用古老的仙文刻着《巡天轶考》四个字。 “这是我闲来无事收集到的一些关于‘巡天御使’的零散记载。”方凤临解释完，将玉简贴在额头，神识沉入其中，“之前只是猜测，现在看来，可能性越来越大了。” 陆天也凑了过来，虽然力量恢复了些，但身高依旧只到方凤临的胸口，他仰头看着玉简，神情专注。 玉简内的信息残缺不全，语焉不详，但拼凑起来，依旧能窥见一丝那个神秘组织的面貌： 巡天御使，非仙非魔，秉承某种古老契约而生，代天巡守，监察三界失衡之力。其力至纯，其性至公，然“公”之极，则近乎“无情”。视万物为刍狗，凡偏离其认定的“秩序”与“纯净”者，皆在净化之列。曾因手段酷烈，引发上古浩劫，终被各方势力联合抵制，逐渐销声匿迹…… “代天巡守……净化失衡……”方凤临放下玉简，脸色凝重，“魔尊之力，无疑是三界中最强大的‘失衡之力’之一。所以，他们重现的目标，是你？” 陆天冷笑一声，眼中红芒一闪而逝：“恐怕不止如此。若他们真如记载中所言‘至公无情’，那么，如今这看似秩序井然、实则暗流汹涌的仙界，在他们眼中，恐怕也充满了需要‘净化’的瑕疵。比如那个清风仙君一直追求的、僵化刻板的‘绝对秩序’，说不定正合他们胃口。” 两人对视一眼，如果巡天御使不仅针对魔尊，还与仙界内部的某些势力存在某种默契甚至合作，那局势就更加复杂危险了。 与此同时，仙界某处，一个独立于三十三天之外的隐秘空间内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永恒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虚空。 虚空之中，悬浮着一座冰冷的白色宫殿，宫殿样式古朴，没有任何装饰，只有纯粹的线条与棱角，散发着与那冰蓝结晶同源的、令人心悸的“纯净”气息。 宫殿深处，一个身影静静地站立在一面巨大的冰镜之前。 冰镜中映出的，正是北境天池冰盖崩碎，方凤临与陆天携手离去的模糊景象。 这身影笼罩在一件宽大的白色斗篷中，看不清面容，只能感觉到一种非人的、绝对的冷静与空洞。 他的气息与周围空间融为一体，仿佛本身就是这“纯净”与“秩序”的一部分。 “目标一，清除失败。”一个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在空荡的殿中响起，”干扰因素，“方凤临及其携带的魔尊神识体。” 冰镜上的画面定格在方凤临苍白的脸上。 “分析：目标一元神碎片的回收行为，加速其神识整合，增加最终净化难度。执行者方凤临，具备规避‘万魔寂灭结界’之异常特质，其仙力属性与昭华上仙高度相似，疑是关键变数。” 白色的身影缓缓抬起一只手，指尖萦绕着比北境天池更加精纯冰冷的净化之力。 “修正方案：优先剖离变数。同时，启动‘种子’，引导仙界内部力量，对异常节点‘万象司’施加压力，重新制造目标清除条件。” 他指尖轻点，一道无形的意念穿过层层空间，向着某个特定的方向传递而去。 那意念中包裹着的，是经过伪装的、关于“万象司方凤临与魔尊勾结，以危险方式收容碎片，恐酿成大祸”的“确凿证据”。 做完这一切，白色身影再次归于沉寂，只有那面冰镜中，开始闪烁起清风仙君那严肃刻板的面容，以及他接到“密报”后，骤然阴沉下去的眼神…… 暗处的黑手，已牢牢锁定了方凤临。 而他对敌人的了解，还仅仅停留在古老的记载和零星的线索上。 是夜，万象司的平静，被一道裹挟着雷霆之怒的仙谕悍然打破。 来者并非传令仙官，而是清风仙君亲自驾临。 他面色铁青，周身散发的气息让万象司后院那几只不安分的元神碎片都暂时安静下来。 他身后跟着一脸肃然的明镜道人，以及数名气息沉凝的仙律殿执法天兵。 “方凤临！”清风仙君的声音如同寒冰碰撞，目光如炬，直刺正在给陆天整理衣领的方凤临，“你可知罪！” 方凤临动作一顿，将少年陆天不动声色地往身后挡了挡，脸上挂起惯有的笑容迎上前：“呦！清风大人，您来的可太正好了，下官近日兢兢业业，又成功回收了一片棘手的魔尊元神碎片，正待大橘写好汇报材向您详细禀报。” “禀报？”清风仙君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甩手掷出一枚留影玉简。 玉简在空中投射出光影，正是北境天池战场上，方凤临与小陆天“亲密”协作的画面——他抱着小陆天躲避攻击，两人携手站立，甚至最后陆天向他伸出手…… 画面经过巧妙剪辑，着重突出了两人之间的“默契”与小陆天身上那不容错辨的、精纯的魔尊气息！ “勾结魔尊，私藏魔患，这便是你所谓的‘回收’？！”清风仙君厉声呵斥，“北境天池冰封百里，灵脉受损，皆因你处置不当，纵容魔尊碎片肆虐所致，更有确凿证据显示，你身边此子，便是魔尊陆天神识化身，你还有何话说！” 陆天在方凤临身后，小脸冰冷，眼中血芒隐现，若非力量尚未恢复，只怕早已动手。 方凤临按住了他的肩膀，面上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下来：“清风大人，您这‘确凿证据’来得可真快啊。北境天池之事，分明是有人设下陷阱，利用并催化碎片力量，意图一石二鸟。下官此次奋力破局，保全天池核心未毁，怎到了您这里，反倒成了罪过？至于他……我这个便宜儿子……” 他侧身，将小陆天完全展露出来：“不过是下官为了完成考核任务，以秘法暂时收容的、较为特殊的魔尊元神碎片意识体，便于沟通引导而已。要不清风大人，你说我怎么办呢？ 清风仙君一脸严肃：“什么怎么办？” 方凤临伸了个懒腰，扣了扣耳朵，还开开合合的活动活动嘴：“你一会一个，啊，不能就等谛听通报，要自己去找；一会一个，啊，方凤临！你的KPI完成的太差啦，效率太低啦；一会一个，啊，你再不提前判断元神碎片去向，酿成仙界大祸，我唯你是问……” 方凤临又打了个哈欠：“这话可都是你们说的啊，这要求可都是你下的啊，老头，你说你们都已经把这口‘回收魔尊元神’的大锅有理有据，稳稳当当的……甩到我这来了，自己都不用干活了，总不能还左一条右一框的，用各种要求，阻碍我这个累死累活去干活的人吧！” 说完方凤临走到养的一支兰花前：“你今晚来此的意图，就好比啊，你让我给仙帝采这朵花，我要用右手，你说，啊……右手不行！左手为尊，你用右手摘花，这是对仙帝的不尊……我要用左手，你又说，啊，左手也不行，你刚是不是用左手抠鼻屎啦……我要上左脚，你还说，啊，你敢上脚，方凤临你大逆不道……现在我终于想方设法，找了个能提前感知碎片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娃娃给我当向导，你又说我这是勾结魔尊……工作不是这么干的啊……难道你想让我用屁股给仙帝夹花吗清风老头。” 方凤临的话，差点没给清风仙君气撅撅过去，可人家说的句句在理，他偏偏没有反驳之力：“你……你说这个小孩不是魔尊？” “大人，只有魔尊的神识才能感知魔尊的元神碎片，所以这孩子你说是魔尊也没错，不过他除了能感知自己的碎片兄弟们在哪以外，什么都不会。” “你确定你弄这娃娃安全无害？” “大人若不信，可亲自探查，他可有一丝魔气暴走之态。” 清风仙君目光扫过小陆天，确实，这少年魔气精纯，气息内敛，并无暴虐之象。 但他岂会轻易相信，那留影玉简的来源神秘，指证言之凿凿，更重要的是，方凤临这种脱离掌控、与魔尊牵扯过深的行为，已触及了他的底线。 “巧言令色！”清风仙君拂袖，“无论此子是何物，你与魔尊神识过从甚密已是事实！北境天池损失，你难辞其咎！即日起，收回你全权处理碎片之权责！万象司封闭，由仙律殿接管，所有已回收碎片及此‘神识体’，即刻移交，由本部统一镇压净化！” 统一镇压净化！方凤临瞳孔一缩，小陆天更是周身寒气迸发！ “清风大人！”方凤临上前一步，语气强硬起来，“碎片特性各异，强行镇压只会适得其反！此子……更是关键，若被净化，恐引魔尊本体异动，后果不堪设想！此法绝不可行！” “仙界安危，岂容你儿戏！”清风仙君丝毫不让，“本君意已决！明镜，执行！” 明镜道人应声上前，执法天兵也随之而动，强大的仙力威压笼罩下来，目标直指少年陆天和后方那些碎片。 第9章 暗影浮现昭华初醒 小陆天指尖已凝结出幽蓝冰霜，空气中温度骤降。 方凤临面上依旧挂着那副略显散漫的笑容，暗地里仙力却已提至巅峰，经络中灵光隐现，准备一旦谈崩，立刻撕破脸带着小混蛋跑路。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且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威严女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百灵仙子衣袂飘飘，驾云而至，她身后还跟着几位在仙界颇有名望的仙官——灶神、司织仙娥，以及几位曾受过方凤临“非暴力”，甚至可说是“宾至如归”式回收碎片恩惠的散仙。 “清风仙君，”百灵仙子落落大方地行了一礼，声音清脆却不失力度，“凤临仙官回收碎片之法，虽看似不拘一格，甚至偶有惊世骇俗之举，但其成效却有目共睹。母后桃园、飘渺仙域，乃至此次北境天池，若非他及时出手，因势利导，恐已酿成更大祸患，殃及无辜。贸然更换人手，采取强硬镇压手段，若激起碎片集体暴走，反噬三界，届时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灶神也搓着手，小声却清晰地附和：“是啊是啊，清风仙君明鉴，凤临仙官虽然路子野了点，办事过程偶尔……比较费心脏，但好歹每次都能把那煞……呃，是把那位请走，而且事后基本不伤和气，也不留烂摊子。这要是换了个只会硬来的，打坏了花花草草，惊扰了各方安宁，修补起来可是要耗费不少仙帑和功德啊！”他特意在“仙帑”和“功德”上加重了语气。 其他几位仙官也纷纷表态，虽未明着反对清风仙君，但言语间皆是肯定方凤临过往的“功劳”，并一致表达了对激进手段可能引发不可控风险的深切担忧。 清风仙君脸色更加难看，他没想到方凤临这人缘——或者说，这种靠着“骚操作”和“不按常理出牌”混出来的口碑——居然还不错！ 尤其是百灵仙子，身为西王母分外喜爱的女儿，在仙界年轻一代中影响力非同小可。 而他手中那份语焉不详的“密报”，虽对方凤临的指控极为严重，甚至直指其与魔尊勾结，但眼下确实没有直接、确凿的证据能证明方凤临有背叛仙界之举。 更重要的是，正如百灵仙子所言，强行拿下方凤临，万一他身边那个与魔尊陆天一般无二的“神识体”失控，或是那些尚未回收的碎片因此产生异动，这个责任，他清风仙君也未必担得起。 他死死盯着方凤临，又锐利地扫过他身后那个自始至终眼神冰冷、姿态睥睨，与记忆中那位搅动三界风云的魔尊陆天重叠度极高的少年，心中忌惮更深。 僵持片刻，清风仙君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重的冷哼，语气稍缓，却带着更加不容置疑的警告意味：“方凤临，看在众仙为你陈情，且你过往确有些许苦劳，暂未酿成不可挽回之大祸的份上，本君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他目光狠狠钉在方凤临身上：“万象司可以暂不封闭，那些危险的碎片亦可继续由你看管，但——你必须无条件接受仙律殿监管！未经允许，不得擅离万象司半步！ 此外，限你十日之内，查明北境天池事件真相，并向仙律殿提交关于此‘神识体’绝无危害三界之虞的切实证据！若做不到，或在此期间再出差池，数罪并罚，本君定亲自执法，绝不姑息！” 说完，他不再给任何辩解的机会，带着面色各异的明镜道人与一众执法天兵，拂袖化作一道清光离去，只留下了两名面无表情、眼神锐利的仙律殿仙官，名义上是“协助办公”，实则为寸步不离的监视。 危机虽暂时缓解，但无形的压力却压了下来。 十日之期，查明连巡天御使记载都语焉不详的古老阵法真相，还要证明身边这位煞气腾腾的魔尊“无害”？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百灵仙子等人上前，低声安慰了方凤临几句，又隐晦地提醒他万事小心，便也各自离去，毕竟谁也不想在此时与仙律殿的“监工”过多牵扯。 转眼间，热闹散去，万象司后院，只剩下身心俱疲的方凤临、脸色依旧冷得像冰的小陆天、两名杵在原地如同门神般的“监工”，以及三个还在自顾自忙碌的元神碎片。 陆天抬起头，那双深邃如寒潭夜星的眸子，静静地看向方凤临略显紧绷的侧脸。 方凤临心念微动，捕捉到那小鬼投来的，不同于平日的复杂目光——那里面似乎掺杂了一丝极淡的……探究？ 甚至是历经风雨后，勉强生出的那么一丁点类似于“相濡以沫”的认可？ 他正暗自感慨，觉得自己这番“护崽”行为总算没白费，盘算着要不要趁热打铁，说点煽情的话来巩固一下这来之不易、脆弱无比的“革命友谊”与“合伙人情谊”，怎料—— 一道带着明显不满、强行压抑着薄怒的童音，直接撞入了他的神识：“你方才，对外人胡言……说本座是你的‘便宜儿子’？” 方凤临一愣，低头，正好对上陆天那双微微眯起的眸子。 那里面此刻清晰地映照出难以置信、屈尊降贵，以及“你胆敢如此玷污本座威名”的强烈谴责。 好嘛，白感动了！ 这小混蛋的关注点永远这么清奇且以自我为中心！ 刚刚经历了一场险些被围剿的危机，他最先在意的居然是这点“名分”问题！ 方凤临忽然就笑了，那点本就不多的感慨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想要逗弄对方，看他炸毛的恶劣心思。 他伸出手，精准地揉上了陆天那头看起来就格外柔软顺滑的黑发。 手感果然极佳，像最上等的墨缎。 陆天身体骤然一僵，几乎是本能地、象征性地偏了偏头以示抗议，鼻间发出一声轻哼，但终究没彻底躲开—— 主要是审时度势，以现在这矮人多头的五短身高和尚未恢复的力量，躲也白躲，挣扎起来反而可能显得更狼狈。 有损威严。 “啧，小孩子家家的，别在意这些细节嘛，”方凤临笑得像只刚偷吃了十只仙鸡的狐狸，手下又得寸进尺地揉了两把，感受着发丝在指尖缠绕的微妙触感，“咱们现在，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是同舟共济的战友！我这不是为了掩人耳目，情急之下，才灵机一动，想出这么个合情合理、能跟神仙攀亲带故的身份嘛！‘儿子’怎么了？这说明你年轻，有潜力，前途无量！” 他嘴上说着“情急之下”、“灵机一动”，眼神里却明晃晃写着“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拿我怎么样”的狡黠和无赖。 陆天被他这惫懒样和头顶持续作乱的手气得够呛，小胸脯微微起伏，白皙如玉的脸颊都透出点憋屈出来的淡粉。 他堂堂魔尊，纵横三界，令仙神辟易，如今竟沦落至被个不着调没正形的仙君当无知稚童般揉弄脑袋，还安上个如此辱没尊严的“便宜儿子”名头！ 偏偏此刻虎落平阳，打也打不过，怼也……这家伙脸皮厚如界壁，怼他似乎效果甚微，这口闷气只能硬生生咽下，憋得内伤。 但他陆天何时吃过亏？哪怕是嘴上的亏！此风断不可长！ 于是，在方凤临拉着他回到略显杂乱的屋内，布下隔音结界，准备商议正事时，陆天抢先一步，用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冷冷地睨着他，用眼神施加威压。 “方凤临，记住你的身份。若再有此类僭越之言，玷辱本座威名，待本座恢复真身，定叫你……深刻领会何为尊卑。” 后面具体的威胁之词碍于现状未能尽数出口，但那姿态已充满十足的警告意味，试图重新夺回主导权的意图昭然若揭。 方凤临看着魔尊这副明明气得要死却还要强撑场面、色厉内荏的小模样，差点没憋住笑出声。 他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维持着看似沉静的脸色，眼中却闪过一抹蔫坏的光，从善如流地点头，语气敷衍：“是是是，魔尊大人您说得对，是在下思虑不周，唐突了尊上。下次一定注意，绝对给尊上您编排个更威风八面、配得上您身份的地位，比如……”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眼中坏笑更甚：“就说您是我失散多年、法力无边的八辈祖宗？这辈分够高，够霸气了吧？” “……” 陆天感觉自已的魔魂都在颤抖，纯被气的。 跟这家伙交流，简直比面对九天雷劫还要考验心性！ 他迟早要被这混账仙君活活气死！ 方凤临见好就收，知道再逗下去这小祖宗可能真要不管不顾地爆发了，这才敛了玩笑神色说起正事。 “清风仙君收到的那些所谓‘证据’，时间点卡得太死了，分明是有人处心积虑要坐实我的‘罪名’。看来，那幕后黑手不仅想借仙律殿这把刀杀人，还打算用这十日之期和监管之名，把我们彻底困死在这万象司，方便他们来个瓮中捉鳖。” 陆天冷哼一声，压下心头对方凤临的怒火，将注意力转移到正题上：“十日之期，不过是缓兵之计，意在麻痹，同时限制你我行动。他们定然还有更阴毒的后手，绝不会坐等我们找到证据。” 方凤临点头，揉了揉眉心：“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爱咋咋滴吧，天塌下来当被盖，不想了，睡觉！养足精神才能跟那群藏头露尾的家伙斗智斗勇。” 连日奔波，心力交瘁，加之方才与清风仙君一番对峙，仙力与神魂消耗皆是巨大。 方凤临拖着沉重的步伐，瘫倒在室内那张唯一的云榻上，闭眼凝神，试图将纷乱如麻的思绪稍稍理清： 苍龙海界那蕴含着法则之力的幽蓝结晶； 北境天池底部那古老而诡谲的阵法； 巡天御使玉简中语焉不详的记载； 清风仙君手中那来历不明的匿名密报； 还有魔尊大人那些神经兮兮的元神碎片…… 无数线索、疑团、画面在他脑海中翻滚、碰撞、纠缠，如同陷入了一场光怪陆离的迷梦。 就在他精神极度疲惫，意识于清醒与沉睡边缘模糊摇曳之际，一段极其陌生，却又源自血脉的记忆碎片，毫无征兆地撞入了他的识海。 那是一片正在崩塌燃烧的无垠星河，璀璨的星辰化作死寂的灰烬。 巨大的、由纯粹而冰冷的天地法则构成的锁链，如同狰狞的巨蟒，贯穿了整个宇宙虚空。 一个周身笼罩在炽烈白色光芒中，看不清具体面容的身影，巍然屹立，手持一柄由无尽冰晶与毁灭性光芒凝聚而成的长剑。 其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与苍龙海界那冰蓝结晶同源，却更加浩瀚、磅礴、威严，宛如星海之主。 而在这白色身影的对面，是一个浑身浴血、黑发狂舞的身影，周身魔气滔天，震荡寰宇，正是全盛时期、煞气惊天的魔尊陆天。 更让方凤临神魂震颤的是，在那个陌生的视角中，“自己”正挡在两者之间，周身仙元如同沸腾般燃烧，对着那威压恐怖的白色身影，发出撕心裂肺却又无比坚定的厉声质问：“代天巡守？执掌法则？尔等今日所为，视苍生如刍狗，与肆虐诸天的天魔何异！” “呃啊——！” 剧烈到仿佛要将头颅劈开的痛楚让方凤临猛地从榻上弹坐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仙袍，额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皮肤上，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撞碎肋骨。 “你怎么了？”一直静坐一旁调息的陆天察觉到他气息的剧烈紊乱和瞬间爆发的惊惧，瞬间移至榻边，小小的眉头紧蹙，眸中带着陌生的情绪。 方凤临喘着粗气，眼神涣散了片刻才重新聚焦，他看向身旁眉头紧锁的陆天，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与茫然，他喃喃地，如同梦呓般摊牌：“之前……橘猫前辈曾言，我乃昭华上仙转世……我一直只当是玩笑，从未当真……但刚刚……我应该是看到了一些……属于昭华的记忆碎片……”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神，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说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猜测：“那个白色的身影……那个手持光剑，与你……与全盛时期的你对峙的存在……昭华上仙他……他很可能就是……巡天御使。” 第10章 仙魔联手再探神域 方凤临脑海中那惊鸿一瞥的记忆碎片，激起了无尽的涟漪。 燃烧的星河、浩翰的气息，以及昭华上仙那悲愤的质问，这一切都深深震撼着方凤临。 “你看到了什么？”陆天紧盯着他，语气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那段被尘封的过往，关乎他与昭华最终的结局，也关乎眼前这巡天御使的根源。 方凤临将看到的景象描述出来，尤其是那白色身影的气息与形态：“不会有错，那就是巡天御使，而且，在那个时候，昭华上仙就已经在阻止他们，称其行为‘与天魔何异’。” 陆天沉默了片刻，眼神变幻不定。 那段记忆对他而言同样模糊，只记得最终惨烈的大战与封印，但昭华与巡天御使的冲突，似乎揭示了更深层的原因：“所以，他们重现，不仅是为了净化本座，更是为了清除所有知晓他们‘逾矩’过往的存在……比如，昭华的转世，你。” 压力如山，但目标却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 十日之期，不再是清风仙君的刁难，而是生死时速。 “当务之急，是找到他们现世的切实证据，并证明你的‘无害’。”方凤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道，“清风仙君那边，常规的解释已经无用。我们必须拿出他无法反驳的东西。” “去苍龙海界。”陆天道，“那里的冰蓝结晶，以及空间残留的扭曲，或许还有我们未曾发现的线索。布阵者仓促撤离，未必能完全清除所有痕迹。” 方凤临眼睛一亮：“不错！而且，我或许可以尝试用刚才记忆里感受到的那种力量去探查。”他指的是昭华上仙那燃烧仙元时，散发出的某种不同于寻常仙力的、更为古老本源的气息。 事不宜迟，两人决定立刻行动。 然而，门外还有两名仙律殿的“监工”。 方凤临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让‘美食家’弄出剧烈的爆炸动静，然后一脸焦急地冲出去，对两位监工道：“两位仙官，不好了！那‘美食家’碎片又失控了，需要紧急调配一批特殊材料稳进行定！此事关乎万象司安危，还请二位通融，准我前往坊市采购！” 两位监工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冷硬道：“我等奉命看守，不得擅离。你需要何物，列出清单，我等可代为通传。” 方凤临早已料到，立刻报出一长串生僻古怪、真假掺半的材料名称，他表情诚恳，语气焦急，加之后院适时又传来一声声闷响和焦糊味，由不得监工不信。 趁着两名监工一个前去采购，一个忙于传讯的间隙，方凤临回忆着脑海中那模糊的感觉，调动仙力，然后他将力量凝聚于指尖，在空中缓缓划动。 周围的空间随着他指尖的轨迹微微荡漾，一个极不稳定的微小通道缓缓成型。 这是基于对空间法则更深理解的应用，远超他平日水准，显然是苏醒记忆带来的本能。 “走！”方凤临拉着陆天踏入通道。 下一刻，两人已出现在苍龙海界那处曾经发现冰蓝结晶的海域上空。 微小的空间通道在他们身后悄然湮灭，几乎没有引起任何能量波动。 再次来到这片海域，感受已然不同。 陆天因为回收了“冰魄”碎片，对冰系力量感知更强，而方凤临则因为那苏醒的些许记忆和力量，对空间中残留的异常更加敏感。 他没有像上次那样大范围探查，而是闭上眼，全力催动带着淡薄星辉的本源之力，感知那片空间扭曲区域最细微的法则残留。 时间一点点过去，突然，方凤临猛地睁开眼，指尖那星辉之力骤然亮起，对着虚空某处轻轻一划！ “嗤啦——” 仿佛布帛撕裂的声音，那处空间被他硬生生划开了一道细小裂隙。 裂隙深处，残留着一道无比精纯的白色流光，正欲彻底消散于无形。 “哪里跑！”陆天喝道，同时催动蕴神佩，一股吸力笼罩向那道白色流光。 那白色流光有意识般，剧烈挣扎，散发出冰冷的抗拒之意。 方凤临立刻将更多的星辉之力注入裂隙，帮助陆天进行捕捉。 就在那道白色流光即将被蕴神佩收取的刹那，一个冰冷、空洞、毫无情绪波动的意念跨越了无尽空间，骤然降临此地：“干扰变数……触及核心印记……执行清除……” 伴随着这道意念，一只仿佛由无数法则符文交织而成的巨大手掌凭空出现，无视空间距离，带着净化万物、抹除一切的意志，朝着方凤临和陆天当头拍下。 这一掌的威力，远超北境天池的陷阱，其所过之处，空间凝固，光线扭曲，连下方的海水都瞬间蒸发、湮灭。 陆天脸色剧变，这力量层次，已接近他全盛时期，他毫不犹豫地就要强行冲破这具化身的本源，试图抵挡。 “别动！”方凤临厉声阻止。 在那巨掌降临的生死关头，他脑海中再次闪过昭华的记忆碎片，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对这股力量的熟悉与某种程度上的克制本能，让他做出了反应。 他没有选择硬抗，而是将体内所有能动用的、那带着星辉的本源之力，连同自身大部分仙力，尽数灌注到指尖，在空中划出了一个极其复杂、古朴的符文，那符文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身份的证明。 “嗡——！” 星辉符文与那净化巨掌轰然碰撞，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法则层面的剧烈摩擦。 巨掌下落之势猛地一滞，那冰冷的意念似乎出现了类似于“困惑”的波动。 趁此间隙，陆天全力一吸，终于将那道挣扎的白色流光彻底摄入蕴神佩中！ 几乎在同时，那巨大的白光手掌，连同那冰冷的意念，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片狼藉的海域，以及脱力半跪在空中的方凤临，和紧紧扶住他的小陆天。 “刚刚那是什么？”陆天心有余悸，方才那一掌，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死亡威胁。 方凤临喘着粗气，看着自己因为过度消耗而微微颤抖的手指，低声道：“是巡天御使，或者说，是他隔着无尽空间降临的一部分力量。我用的那个符文，是昭华记忆里，属于他们体系内部的某种识别信息，或者说身份证明，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本能觉得有用。” 他抬起头，看向陆天，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我们抓到他的‘尾巴’了。这道白色流光，就是他们隔空施法留下的精神印记。” 虽然过程惊险万分，但他们成功了，不仅找到了关键证据，还逼得那神秘的巡天御使亲自出手。 十日之期，他们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接下来，就是如何利用这道“白色流光”，以及方凤临这意外苏醒的、似乎对巡天御使有特殊作用的力量去破局。 而经此一役，陆天看着方凤临的眼神有些变了。 不再仅仅是合作者，或者需要他保护的“弱者”，而是一个真正能与他并肩，甚至在某些方面能引领他走出绝境的特殊存在。 带着那道挣扎不休的“白色流光”方凤临与陆天再次通过那不小型空间通道，悄无声息地回到了万象司。 他们离开的时间并不长，监工仙官一个刚传完口信，一个购物未归。 刚一落地，方凤临便是一个趔趄。 强行催动尚未完全掌握的本源之力，又硬抗了巡天御使隔空一击，即便只是余波，也让他仙元震荡，神魂受损。 陆天立刻伸手扶住他，那双向来冰冷的小手带着沉稳力道。 “爸爸没事，爸爸好着呢……”方凤临拂开陆天的手，示意自己还能撑住。 “你……”陆天的小脸都要气绿了！ 方凤临看着眼前小人的可爱模样，马上承认错误：“哈哈哈，错了错了，你的玄玄玄玄玄孙儿能撑得住……” 气氛多少活跃了些，方凤临的目光落到了陆天以自身魔元暂时封禁在蕴神佩的那道“白色流光”。 这东西蕴含着巡天御使的精神印记，是破局的关键，但也像一块烫手山芋，随时可能引来更恐怖的注视。 “必须尽快处理它。”陆天沉声道，“本座能感觉到，其中的意识虽被剥离，但那股‘净化’之力仍在试图同化周围的能量，封禁支撑不了多久。” 方凤临点头，强忍着眩晕感，大脑飞速运转：“直接交给清风仙君风险太大，他未必相信，甚至可能认为这是我们伪造的。我们需要一个他无法质疑的‘公证人’，并且要在一个能隔绝巡天御使感知的地方公开‘解读’这份证据。” 就在他苦思冥想合适的地点和人选时，怀中的谛听玉简又毫无征兆地震动起来，并非传讯，而是最高级别的——全域紧急警报！ 与此同时，整个仙界的天空，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力量瞬间拉扯，从白昼骤然化为星空。 那并非平和的夜色，无数星辰的光芒变得刺眼而锐利，一道纯粹由星光凝聚、蕴含着无上威严与冰冷意志的白色光柱，如同审判之矛，无视了仙界所有常规的防御结界，自无尽星海深处轰然垂落，其目标，赫然直指——万象司！ “白虹贯日？！是上古记载中的天罚之象！”有年长的仙官失声惊呼。 “怎么回事？天道为何降罚万象司？” 整个仙界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异象震惊了。 万象司后院，方凤临和陆天同时抬头，感受到那光柱中熟悉又恐怖的“净化”气息，脸色骤变。 “他们竟然直接引动天道法则层面的攻击？！”方凤临心中骇然，这巡天御使的手段匪夷所思，这分明是不惜暴露部分存在，也要将他们连同证据一起彻底抹除。 “来不及了！”陆天一把抓住方凤临的手臂，眼神决绝，“这东西不能留了，必须立刻毁掉！” 毁掉？那他们好不容易才取得的证据就没了，可不毁掉，在这天道级别的攻击下，万象司乃至周围一切都会被净化，他们绝无生路。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在方凤临脑海中闪现！ “不！还有一个办法！”他猛地看向少年陆天，语速极快，“把你的力量，还有这道‘白色流光’，全部导入蕴神佩，用‘冰魄’的极寒，冻结它的活性，再用你的魔元包裹，模拟碎片暴走能量逸散的假象，这光柱是冲着‘异常’和‘证据’来的，我们可以把它伪装成一次普通的碎片能量失控！” 这是赌，赌巡天御使隔着无尽空间发动的攻击，其锁定机制无法在瞬间分辨如此精细的能量伪装！ 赌这天道光柱的判断逻辑！ 陆天只迟疑了一瞬便立刻照做。 他全力催动蕴神佩，精纯魔元汹涌而出，如同黑色的潮水，包裹住那道挣扎的白色流光，同时引动玉佩内“冰魄”碎片的极致寒气，内外交攻。 白色流光在极寒与魔元的包裹下，光芒迅速黯淡，活性被强行压制，其散发出的特异波动被魔尊气息完美掩盖，从外部感知，就像是一股强大的魔尊碎片力量在极寒属性下发生了剧烈的、不稳定的能量逸散。 也就在这伪装完成的刹那，那能净化一切的白色光柱轰然降临。 刺目的白光吞噬了一切，整个万象司被淹没在纯粹的光与热之中。 后院监工仙官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直接气化。 鸡飞狗跳的碎片收容区，除了被方凤临和陆天护在身后的核心区域，其余部分瞬间湮灭！ 方凤临将小陆天紧紧护在怀中，拼尽最后一丝仙力与那微薄的星辉本源，形成一个脆弱的护罩。他能感觉到护罩在光柱中飞速消融，毁灭的气息刺痛着每一寸感官。 就在他以为必死无疑之时，那恐怖的光柱，在即将彻底净化他们的前一刻，“识别”到了下方那“纯粹”的，看似“自然”爆发的魔尊碎片能量，其锁定他们的那股“清除异常”的意志，竟然真的如方凤临所料，出现了极其细微的迟疑和偏移！ 光柱的威力依旧可怕，但不再是绝对的、针对性的抹杀。大部分能量仿佛失去了明确目标，开始无差别地消散。 “轰隆——！！！” 巨大的轰鸣声响彻云霄。 白光渐散，露出满目疮痍的景象。 万象司的主体建筑已然消失，只留下一个巨大的、光滑如镜的深坑，以及深坑中心，被残存仙力护罩勉强保护住、狼狈不堪的方凤临和被他护在身下、嘴角溢出血迹的小陆天。 他还活着！陆天也活着！证据……虽然被强行封印压制，但也保住了！ 然而，没等他们喘口气，无数道强大的气息便从四面八方急速赶来，为首者，正是脸色铁青到极点的清风仙君！ 他看着眼前这片被“天罚”摧毁的废墟，又看向废墟中心紧紧相拥的方凤临和那魔气森森的少年，尤其是感受到那少年身上明显因为“力量失控”而逸散的精纯魔气，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失，只剩下被欺骗和愚弄的滔天怒火：“仙界都快让你们给搞没了，你们……你们竟然还有脸在这扮演父慈子孝！” 清风仙君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杀意：“方凤临，你竟敢引动魔尊之力，伪装碎片失控，招致天罚，毁我仙界根基！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今日，本君便亲自将你与这魔头，一同正法！” 他周身仙力澎湃，法则环绕，竟是动了真怒，要亲自出手，将方凤临和小陆天当场格杀！ 方凤临想要解释，但刚才的消耗和冲击让他连开口都困难。小陆天挣扎着想站起，却被清风仙君那恐怖的威压死死按住。 眼看清风仙君含怒一掌就要拍下，一道焦急的凤鸣之声，骤然从天际传来，同时，一股温和的力量，挡在了方凤临和清风仙君之间。 “清风仙君，且慢动手！” 方凤临艰难地抬头，只见天边霞光万丈，百鸟朝凤，万灵开道，一道雍容华贵的身影，在众多仙官的簇拥下，缓缓降临。 其威仪，其气度，远超众仙！ 来的，竟是久不问世事、隐居瑶池的——西王母。 西王母的目光先是扫过一片狼藉的万象司，随即落在被清风仙君威压压制、狼狈不堪的方凤临和他怀中那魔气森森却眼神倔强的少年身上，她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威严：“此事，恐非清风仙君所见之简单。这‘白虹贯日’也未必是天罚。” 第11章 瑶池审断前世因缘 西王母的突然降临，让原本杀气腾腾的场面瞬间凝固。 “王母娘娘。”清风仙君强行压下怒火，躬身行礼，但语气依旧生硬，“方凤临勾结魔尊，引发天罚，毁坏仙域，证据确凿，还请娘娘莫要阻拦，容臣清理门户，以正天规！” 西王母并未立刻回应清风仙君，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方凤临和小陆天身上，更准确地说，是停留在凝成陆天的那枚光芒紊乱的蕴神佩上。 陆天额间那黑、白、蓝三色光芒交织冲突的景象，让她的眼神变得深邃复杂。 “清风仙君，”西王母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平和，“你口中的天罚‘白虹贯日’，在上古记载中，并非天道惩戒，而是某种超越仙界权限的力量，强行引动周天星辰法则所致。其目标明确，只为‘净化’特定‘异常’，而非惩戒仙者。” 她此言一出，周围赶来的众仙皆是一惊！不是天罚，是某种超越仙界的力量？ 清风仙君也是一怔，眉头紧锁：“娘娘此言何意？若非天罚，何人能引动如此威能？又为何针对万象司？” 西王母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目光转向勉强支撑着站起来的方凤临：“这孩子，可是你借用仙力，由蕴神佩重塑而成？” 方凤临此刻仙力枯竭，神魂震荡，但在西王母那平和却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下，他生不出丝毫抗拒之意：“是。” 西王母笑笑，瞬间移至陆天面前：“魔尊大人，多有得罪了！” 说完指尖在陆天额间一点，那原本剧烈冲突的三色光芒，在她触及的瞬间，竟奇异地平复了许多，尤其是那道被强行压制的白色流光，虽然依旧充满排斥，却不再剧烈挣扎。 “果然如此……”西王母轻叹一声，眼中闪过了然与追忆，“这缕‘巡天之力’，虽被魔元与极寒暂时封禁，但其本源印记，瞒不过老身。” 巡天之力！ 这个词如同惊雷，在众仙耳边炸响，一些资历极老、知晓上古秘辛的仙官，脸色瞬间大变。 “巡天……御使？”清风仙君瞳孔骤缩，显然他也听说过这个禁忌的名字，“他们……不是早已……” “并未彻底消失，只是隐匿。”西王母打断了他，语气凝重，“他们秉承某种古老的‘净世’契约，视三界一切‘失衡’与‘异数’为必须清除的目标。” “魔尊陆天，无疑是最大的‘失衡’之一。而凤临仙官……”她看向方凤临，目光中带着怜悯与审视，“你身上，有昭华的气息，更有被他们标记的‘变数’印记。” 方凤临心头巨震，西王母竟然一眼就看穿了他与昭华上仙的关系，甚至点明了他被巡天御使视为“变数”！ “王母娘娘明鉴！”方凤临强撑着精神，抓住这唯一的机会，将苍龙海界发现冰蓝结晶、北境天池遭遇陷阱阵法、以及刚才冒险捕获这缕“巡天之力”印记的经过，简明扼要地陈述出来，最后道，“清风大人所见的‘魔气失控’，实乃下官为躲避那‘白虹贯日’的抹杀，不得已伪装而成！下官与此子，并非祸乱之源。” 既已被西王母识破身份，陆天便也昂起头，虽力量微弱，但魔尊的傲气不减：“本座虽为魔尊，亦不屑与此等藏头露尾、行径卑劣之徒为伍，他们今日可净化本座，明日便可净化尔等眼中任何‘不合规矩’之仙！” 两人的话，配合西王母的证实，以及那枚玉佩中真实不虚的“巡天之力”印记，让局势瞬间逆转。 清风仙君脸色变幻不定，他并非愚钝之辈，只是先入为主且对魔尊极度忌惮。 此刻结合西王母之言与方凤临的辩解，再回想那“白虹贯日”的精准打击与异常之处，心中已信了七八分。 若真如此，那他险些成了巡天御使手中之刀，错杀无辜，甚至可能引来更大的祸患！ “即便如此，”清风仙君语气缓和了些，但仍带着质疑，“方凤临与魔尊意识如此密切，终非正道，何况，巡天御使为何独独将他列为‘变数’？他与昭华上仙，又有何关联？”这是他心中最大的疑团。 西王母的目光再次落在方凤临身上，这一次，带着一种仿佛穿透时空的深邃：“此事关乎上古一桩秘辛。昭华并非寻常上仙。他乃是上一纪元末期，因不满巡天御使滥权净世，而自愿舍弃御使之位，叛出‘巡天殿’，转修仙道的第一人！” 这个消息，比巡天御使重现更加震撼！昭华上仙，那个传说中光风霁月、战功赫赫的仙道楷模，竟然是叛逃的巡天御使！ 方凤临如遭雷击，脑海中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仿佛瞬间找到了线头！ 那燃烧的星河，那缚身的焰火，那悲愤的质问……原来如此！ 昭华并非仅仅是与御使对抗，他本身就是从那个体系中挣脱出来的！ 陆天也猛地看向方凤临，他的眼眸充满了震惊与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原来，他曾经的对手与挚友，竟有着如此惊人的来历！ 西王母继续道：“昭华叛出时，带走了部分巡天殿的秘辛与权限。这也使得他，以及他的转世，成为了巡天御使必须清除的‘变数’与‘污点’。方凤临能无视魔尊结界，能辨识并暂时操控巡天之力，皆源于此。” 她看向清风仙君，语气转为严肃：“清风，如今之局，已非简单的仙魔对立。巡天御使重现，其目标绝非仅魔尊一人。若我等此时仍执着于内斗，拘泥于陈规，无异于自毁长城，正合彼意！” 清风仙君沉默了。 西王母的话，如洪钟大吕，敲醒了他。 他看着脸色苍白却眼神清正的方凤临，又看了看他身边那个魔气森森却在此刻显得同是“受害者”的少年魔尊，心中五味杂陈。 良久，他长长叹了口气，周身凌厉的气势尽数收敛，对着西王母深深一揖：“险些误中奸计，酿成大错。一切但凭娘娘做主。” 西王母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在场众仙，最终落在方凤临和少年陆天身上：“方凤临，魔尊殿下。” 陆天站在原地单把目光投向西王母，方凤临则心神一凛，躬身听令。 “巡天御使既已出手，便不会轻易罢休。现由仙律殿驻守修复万象司，尔等且随我前往瑶池。方凤临，你需尽快掌握体内属于昭华的传承与力量。魔尊殿下，当时三界联手降魔将你封印于此，仙界没有权利为你解除封印，所以你仍需借此玉身，融入吸附进来的元神碎片……嗯，慢慢成长！” 陆天：“……”我成长个鬼！ 西王母的声音带着一种定鼎乾坤的决断：“三界存亡之秋，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仙魔之隙，暂且搁置。当下之要务，乃同舟共济，共御外侮！” 仙魔合作，共御巡天，这无疑是石破天惊的决定。但在西王母的权威与眼前铁一般的事实下，无人敢出言反对。 瑶池，仙气氤氲，灵泉潺潺，西王母将方凤临和陆天安置在一处僻静偏殿，殿外有上古阵法守护，既可隔绝外界窥探，也能一定程度上屏蔽巡天御使的感应。 惊魂甫定，方凤临几乎是立刻陷入了昏睡。 他消耗太大，仙元与神魂的双重透支，若非西王母赐下灵丹，恐怕根基都会受损。 陆天守在榻边，看着那张与昭华一般无二、此刻却毫无血色、写满疲惫的睡颜，心中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 不再是单纯的利用与合作，也不再是因昭华而产生的移情，是一种更真切、更尖锐的心疼与后怕。 若他再强一些，若他早些恢复力量，方凤临是否就不必如此拼命？ 不必在那“白虹贯日”下，用那种近乎自毁的方式去赌一线生机？ 他伸出手，指尖悬在方凤临微蹙的眉心上空，想替他抚平那抹倦意，却又迟疑地停住。 这具弱小的化身，连传递一丝安稳的力量都显得勉强。 这种无力感，比玄冰炼狱的禁锢更让他烦躁。 “你若敢死，本座便是踏平轮回，也要把你揪回来。”他低声呢喃，带着魔尊独有的霸道与偏执，却又泄露出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 这话，当年昭华身陨道消时，他未曾来得及说，也或许那时尚且不懂这种情绪名为“恐惧失去”。 方凤临昏睡了三日。 这三日，小陆天几乎寸步不离。 他一边借助瑶池浓郁的灵气巩固自身，消化“冰魄”碎片带来的酷寒之力和精神印记的净化之力，一边警惕着外界动静。 西王母来过几次，探查方凤临的状况，并留下一些关于稳定神魂、引导前世力量的典籍。 她对陆天的存在并未多言，态度平和，仿佛他只是一个小客人。 第三日深夜，方凤临悠悠转醒。 映入眼帘的，是小陆天靠在床榻边闭目调息的身影。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精致却依旧带着冷硬线条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 似乎是因为化身的成长，他已经褪去了孩童的稚气，多了些许少年的清俊，眉宇间属于魔尊的桀骜与凌厉越加清晰。 方凤临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 他发现，自己醒来第一眼看到他在，心中竟是一片莫名的安定。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专注，陆天倏地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凝滞。 “醒了？”陆天的声音带着微哑，比平日少了几分冷硬。 他下意识地探过身，伸手覆上方凤临的额头，动作有些生疏，却自然流畅——那是检查他神魂是否稳定的本能。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皮肤，方凤临微微一颤，却没有躲开。 他能感觉到那指尖传来的、属于陆天的微弱魔元，正小心翼翼地探查着他的状况。 “嗯。”方凤临低应一声，声音还有些虚弱，“我睡了多久？” “三日。”陆天收回手，似乎也意识到刚才的动作过于亲昵，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视线，语气重新变得冷硬，“下次再如此逞强，本座便不管你了。” 这话听着是威胁，可方凤临却从中听出了别样的意味。 他忍不住轻笑出声，牵动了还有些疼的胸口，咳嗽了两声：“咳咳……魔尊大人这是……在担心你玄玄玄玄玄孙儿？” 陆天猛地转头，眼神锐利地瞪着他：“胡言乱语！本座只是不想失去一个有用的……合伙人！” “是是是，”方凤临从善如流地点头，嘴角却噙着揶揄的笑，“那有劳合伙人，帮我倒杯水可好？” 陆天：“……” 他黑着脸，但还是起身，走到桌边倒了杯温水，动作略显僵硬地递到方凤临面前。 看着他接过水杯，小口啜饮，喉结轻轻滚动的样子，陆天觉得自己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方才触碰他额头的温度，有点烫。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方凤临喝水的声音和窗外瑶池潺潺的水声。 “西王母说，你需要尽快掌握昭华的力量。”陆天率先打破沉默，找回了正经话题，“可有头绪？” 方凤临放下水杯，揉了揉依旧有些发胀的额角：“记忆很碎片化，力量也像是隔着一层纱。不过在对抗那道‘白虹贯日’时，那种感觉特别清晰。或许，需要更大的压力？”他说着，略带调侃地看向陆天，“比如，魔尊大人你也给我钉几个镇元针？” 陆天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周身寒气弥漫：“你想试试？” “开个玩笑。”方凤临见好就收，正色道，“我想去瑶池的‘镜湖’看看。西王母提及，那里能映照本心，或许对梳理记忆和力量有帮助。” “本座陪你。” 方凤临看着他，没有拒绝。他知道，经历过万象司被毁、险些生死相隔之后，某种默契和依赖已经在他们之间深深扎根。 镜湖畔，方凤临在湖边盘膝而坐，闭目凝神，尝试与湖水中那股奇异的力量沟通。 陆天则守在他身后不远处，目光落在湖中方凤临的倒影上。 水中的方凤临眉眼柔和，气息宁静，与现实中那个总是带着懒散笑容、关键时刻却又决绝坚定的家伙有些不同，更接近他记忆中昭华某个宁静侧影。 他看着水中的倒影，又看看现实中的人，心中那片因昭华之死而冰封万年的角落被投入了一颗炽热的石子，冰层碎裂，涌出的是滚烫而陌生的洪流。 他不懂爱为何物，昔日昭华待他极好，他会觉得愉悦，会想将最好的东西拿来与他分享，会因他与旁人亲近而不快，却从未深思。 直到失去，直到万年孤寂中反复咀嚼那些点滴，他才懵懂地明白，那便是喜欢。 如今，面对这个并非昭华，却又承载着昭华灵魂印记、性格截然不同的方凤临，那种想要靠近、想要占有、想要守护、不愿再失去的强烈冲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汹涌。 他不是昭华，陆天清晰地认知到这一点。 他现在想亲近的，就是那个会跟他互怼、会算计他、会不要命地护着他的方凤临。 只是这份喜欢，因明白了对昭华的遗憾，而变得更加坚定和迫不及待。 就在这时，方凤临身上忽然绽放出淡淡的星辉，与湖水的光芒交相辉映。 一段更加清晰的记忆碎片，猛地涌入他脑海——不再是战场，而是一片幽幽山谷，昭华与人对坐饮酒，昭华看着那人畅饮的侧脸，眼神温柔而隐忍，藏着深不见底的情愫…… “呃！”方凤临闷哼一声，猛地睁开眼，脸色绯红，气息紊乱。 那段暗恋的情绪过于浓烈，几乎将他淹没。 “怎么了？”陆天瞬间出现在他身边，扶住他有些摇晃的身体。 方凤临抬头，对上陆天近在咫尺的、带着关切与询问的眼眸，脑海中还是方才记忆中昭华凝视的、与眼前一般无二的容颜，心跳骤然失序。 难怪，难怪玉佩雕刻的男子竟是那副神态和那副面孔。 “没……没什么。”他有些慌乱地避开陆天的视线，试图平复心跳，“只是……看到了一些……昭华的往事。” 陆天看着他泛红的耳尖和闪烁的眼神，心中微微一动。 他虽不通情爱，但并非迟钝。方凤临此刻的反应，与记忆中某些模糊的、被他忽略的昭华的片段，隐隐重合。 他扶着方凤临的手臂没有松开，反而微微收紧，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低头，灼热的气息几乎拂过方凤临的耳廓，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探究：“哦？什么往事……让你如此……心绪不宁？” 强势的，带着魔尊独有的压迫感，却又糅合了难以言喻的暧昧。 方凤临身体一僵，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 镜湖之水，映照着靠得极近的两人，波光粼粼，漾开一圈圈暧昧的涟漪。 第12章 堂上议事各怀鬼胎 方凤临与陆天在瑶池镜湖畔的暧昧氛围尚未散尽，来自凌霄宝殿的传召仙谕便到了。 西王母携二人，赶往天庭权力中心。 凌霄宝殿内，仙帝依旧高踞玉座，下方列班的仙官们神色各异，气氛比那日的玄冰炼狱还要微妙几分。 方凤临站在殿中，身边是气息内敛，但魔尊威仪已初现端倪的少年陆天。 方凤临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他们这一仙一魔的身上，有好奇，有审视，有忌惮，更有毫不掩饰的恶意。 清风仙君率先出列，他面色依旧严肃，但比起之前的杀意凛然，多了几分公事公办的刻板：“陛下，娘娘。方凤临及所携魔尊意识化身，虽经娘娘证实，确为巡天御使针对之目标，然仙魔殊途，牵扯过深终是隐患，方凤临当如何处置，还需陛下与娘娘圣裁，亦需给三界众生一个交代。”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承认了西王母的判断，又将皮球踢了回去，强调“隐患”和“交代”。 他话音刚落，一个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清风仙君所言极是！陛下，娘娘，依小仙看，此事关系重大，确需慎重。” 发言的是无极仙翁，这位老好人模样的仙官，向来是仙帝身边的红人，最擅揣摩上意，和稀泥的本事一流。 他捋着长须，笑眯眯地继续道：“方小友能得昭华上仙传承，实乃仙缘深厚，更是对抗那巡天御使的关键。只是嘛……这魔尊意识体毕竟凶险。不若这样，请方小友将那蕴神佩交由陛下保管，由天庭集中力量研究、净化其中魔尊意识，方小友则专心修炼昭华传承，岂不两全其美？” 这话听着冠冕堂皇，为天庭、为方凤临考虑，实则包藏祸心，交出蕴神佩，等于将陆天的这部分意识和好不容易回收的碎片拱手让人，所谓的“研究净化”，与毁灭何异，这分明是想釜底抽薪，既削弱方凤临的助力，也可借此研究对付魔尊甚至昭华力量的方法！ 方凤临心中冷笑，正要开口，另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又插了进来。 “仙翁此言差矣！”说话的是巨灵神，他嗓门洪亮，一脸耿直，“那魔尊意识与碎片岂是易与之物？交给天庭，万一出个差池，谁担待得起？要俺说，既然祸是方凤临惹来的，魔尊也是他招惹的，那就该让他一力承担，就在瑶池这划块地儿，设下重重禁制，让他边修炼边看管那魔头，不得踏出半步，如此一来，既用其力，又防其害，岂不省心？” 这更是**裸的排挤与囚禁，名为“承担”，实为隔离监控，将方凤临边缘化，让他无法自由行动，更别提调查真相、回收碎片了。 方凤临冷眼旁观，心中明镜似的。 无极仙翁代表的是想攫取利益、控制风险的一派；巨灵神背后，恐怕少不了那些忌惮他昭华转世身份，又怕惹祸上身的保守派。 而清风仙君，则秉持着他那套“秩序至上”的理念，对任何“不稳定因素”都欲除之而后快。 殿内皆将二人当成了亟待处理的“麻烦物品”讨论分配方案，议论纷纷，各执一词，就是没有一个真正站在方凤临和陆天角度考虑的。 就在这时，一个女声响起，是百花仙子。她与百灵仙子交好，对方凤临印象不错：“巨灵神将军此言，未免过于苛责。方仙官此前回收碎片，屡立奇功，若非他，仙界早已多处动荡。如今大敌当前，正需用人，岂能因噎废食，自断臂膀？依我看，不若就让方仙官继续负责碎片回收之事，毕竟轻车熟路嘛。只需定下章程，定期汇报即可。” 她这话引来不少中下层仙官的暗自点头。方凤临虽然能惹事，但也是真能平事，比起那些光说不练、遇事就躲的，强了不止一点。 “百花妹妹说得轻巧，”雷部天尊哼了一声，他当初甩锅最快，此刻也跳了出来，“章程？汇报？那魔尊诡计多端，方凤临又巧言善辩，若是他们阳奉阴违，借回收碎片之名行壮大魔尊之实，谁来监督？届时尾大不掉，又当如何？” 百花仙子掩面一笑：“若天尊不放心，可组队同去啊！” “……” 可以对别人挑毛拣刺，决不可自己亲自办事，雷部天尊无言以对，默默退回队列。 陆天站在方凤临身边，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讽。 这就是仙界，虚伪，自私，内斗不休，若非为了身边这小仙官，他岂会容忍这群蝼蚁在此妄议对他的处置。 方凤临深吸一口气，知道不能再沉默下去，他上前一步，朗声道：“陛下，娘娘，诸位仙僚。” 殿内稍稍安静下来，目光聚焦于他。 “下官自知身份特殊，与魔尊牵连甚深，惹来诸多非议与麻烦。”他语气平静，不卑不亢，“然，巡天御使此次降世，其目标绝非只为了‘净化’下官与魔尊。若我等因内部猜忌、相互掣肘而令其得逞，悔之晚矣。” 他目光扫过无极仙翁、巨灵神等人，继续道：“至于如何处置……下官愿立军令状，继续负责回收魔尊元神碎片，并调查巡天御使行踪。下官愿接受仙律殿监督，定期呈报进展，所有回收碎片，继续放置万象司，但由娘娘监管，待危机解除，再行定夺。” 他顿了顿，看向身侧的陆天，语气斩钉截铁：“至于魔尊意识化身，他与下官性命相交，荣辱与共。他的安危，便是下官的安危。若要动他，除非从下官的尸身上踏过去。”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这不仅是在陈述方案，更是在公然宣告他与魔尊的绑定关系，甚至不惜以命相护。 陆天转头看向他，胸腔里那股陌生的暖流再次汹涌澎湃，几乎要冲破冰冷的魔元。他下意识地，伸手紧紧握住了方凤临的手腕，以一种绝对占有和保护的姿态。 方凤临感觉到手腕上传来的力道和温度，心中一定，反手也轻轻回握了一下。 两人携手立于凌霄宝殿，一个清瘦却脊背挺直，一个年少却威仪初显，竟有种震撼人心的气势。 一直沉默的仙帝，玉珠后的目光动了一下，问西王母意下如何。 西王母适时开口，一锤定音：“既如此，便依方凤临所请。命其继续负责碎片回收及调查巡天御使一事，仙律殿从旁协助监督。放置在万象司的碎片本宫会定期查看。至于魔尊意识化身……”她看向两人紧握的手，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便由方凤临全权负责约束。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望尔等以三界安危为重，好自为之。” 仙帝微微颔首，算是默许。 一场风波，暂时以这样一种微妙的方式平息。方凤临保住了主导权和陆天，但也将自己彻底推到了风口浪尖，未来的每一步，都将伴随着无数的明枪暗箭与审视猜疑。 退朝后，方凤临拉着陆天快步离开这是非之地。直到走出凌霄殿很远，他才松了口气，感觉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方凤临，多谢。”陆天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响起。 方凤临停下脚步，笑了笑，抬手想揉他的头，想到他如今已是少年模样，手在半空顿住，转而拍了拍他的肩膀，张口就想说“跟爸爸不用客气！”，可话到嘴边，还是拐了个弯，变的颇为正式：“谢什么，咱俩可是合伙人，得同舟共济。” 陆天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感受着肩膀上残留的触感，突然上前一步，将方凤临抵在一旁的玉柱上，仰头看着他，眼神灼灼，带着魔尊独有的霸道与执拗：“方凤临，记住你今天在殿上说的话。你的命，与本座绑在一起了。从今往后，你生，本座生；你死，本座便让这三界，为你殉葬！” 哎妈呀，好倒霉的三界！ 说完，他不等方凤临反应，转身便走，那微微泛红的耳根，泄露了他极不平静的内心。 方凤临靠在玉柱上，看着陆天故作镇定离去的背影，摸了摸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气息的脖颈，低笑出声：“真是个好别扭的魔头啊。” 天庭的决议看似给了方凤临行动的自由，实则套上了更无形的枷锁。 仙律殿派来的“协助监督”人员，由明镜道人亲自带领，人数增至四名，几乎是十二个时辰轮班盯梢，美其名曰“保障安全，协助记录”，实则是无处不在的眼睛和绊脚石。 这日，方凤临根据陆天模糊的感应，锁定了一片流落至广寒月桂林的碎片。 这碎片属性温和，带着“安眠”与“宁静”的特质，本应是相对容易回收的目标。 然而，就在方凤临准备出发时，明镜道人板着脸拦住了他。 “凤临仙官，且慢。”他递过来一枚厚达寸许的玉简，“根据‘四重一大’新规，外出执行碎片回收任务，需提前十二时辰提交详细行动计划，包括但不限于目标地点风险评估、碎片特性分析、回收方案ABC、应急预案、仙力消耗预算……并经仙律殿审核批准后方可执行。此为申请表，请仙官填写。” 方凤临看着那繁琐到令人发指的大堆套表，嘴角抽搐了一下。 十二个时辰？等这流程走完，那片“安眠”万一被巡天御使率先找到，后果不堪设想。 “明镜道长，”方凤临试图讲道理，“此碎片特性温和，位置明确，迟则生变。可否通融一次，先行备案，归来后补全手续？” “规矩就是规矩。”明镜道人面无表情，语气毫无转圜余地，“无规矩不成方圆。凤临仙官既领了天庭法旨，便当以身作则。若人人都如仙官这般‘特事特办’，要天规何用？哦对，同时要把过审仙官需要提出的三点要求一一拟好。” 方凤临内心炸了：他他妈的自己不会说话吗……我让他念今天他晚饭吃屎他念吗！ 站在方凤临身后的魔尊陆天，周身寒气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弥漫，眼神冰冷地盯着明镜道人，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他如今力量恢复了些，已接近天仙水准，虽不及本体万一，但收拾一个明镜道人绰绰有余。 方凤临按住陆天的手腕，示意他稍安勿躁。 然后他压抑住自己想踹死这傻逼老头的冲动，脸上露出一个无比诚恳、甚至带着点惭愧的笑容：“道长教训的是，是在下思虑不周，险些坏了规矩。我这就填写。” 说完他接过玉简，神识沉入，然后……开始以堪比蜗牛爬的速度，“认真”填写起来。 写一行，他就停半晌，似乎在苦苦思索，仿佛在计算什么宇宙难题。 明镜道人一开始还耐心等着，但随着时间流逝，眼看着日头偏西，方凤临才填了不到十分之一，而且内容鸡毛蒜皮，毫无重点。 明镜道人的脸色从刻板逐渐转向铁青：“方仙官，你这是何意？故意拖延时间吗？” 方凤临抬起头，一脸无辜加疲惫：“道长明鉴，下官才疏学浅，对此等精细文书工作实在力有不逮。需知这风险评估，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万一写错，岂不是更大的罪过，要不劳烦几位仙官帮下官代笔，下官口述可好。” 让他仙律殿的人代笔？明镜道人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这方凤临，分明是故意刁难，用他们最重视的“规矩”来磨洋工！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一个温和带笑的声音传来：“何事在此争执？” 来人一身水蓝色仙袍，风度翩翩，正是水德星君。 他掌管天下水脉，与各方关系都不错，为人圆滑。 他笑着对明镜道人道：“明镜道友，何必如此较真，凤临仙官肩负重任，时间紧迫。不若这样，由本君做保，让仙官先行前往，这文书嘛，本君麾下有几个文书仙吏，笔头尚可，便让他们帮着整理补全，后续补交仙律殿，如何？” 水德星君出面打圆场，明镜道人也不好再强硬下去，毕竟对方品阶比他高，且说得也在“情理”之中，最主要的是万一回收碎片之事耽搁在他这个‘繁文缛节’上，那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于是他黑着脸，勉强点了点头。 方凤临立刻对水德星君投去感激的一瞥：“多谢星君援手！” 水德星君摆摆手，笑道：“举手之劳，仙官快去吧，正事要紧。”他的目光在方凤临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欣赏，随即又扫过他身边气息冰冷的少年，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方凤临不敢再耽搁，拉着脸色依旧不善的陆天，立刻驾云前往广寒月桂林。 路上，陆天突然冷冷开口，带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醋意：“那水德星君看你时笑得那般碍眼，定是有所图谋！” 方凤临正专心赶路，闻言一愣，没想到这魔头观察如此“细致”，便逗他：“哦？或许是欣赏我的才华与能力。” “哼！”陆天别过脸去，“才华？能力？本座看你就是招蜂引蝶！”他想起之前在凌霄殿，那百花仙子看方凤临的眼神含情脉脉，心中更是不爽。 方凤临他不就是个吊儿郎当的基层散仙吗，怎么到哪儿都有人帮他，还都是些长得不错的仙君仙子！ 方凤临看着他这副闹别扭的样子，觉得有趣极了，故意凑近了些，低声道：“魔尊大人这是……吃醋了？”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陆天身体一僵，耳根瞬间红透，恶狠狠地瞪着方凤临：“放肆！本座岂会……岂会……”“吃醋”两个字在他舌尖滚了又滚，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觉得脸上也有些发烫。 看着身边少年人这副色厉内荏、羞恼交加的模样，方凤临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连日来的压抑和憋屈仿佛都随着这笑声消散了不少。 “好了，少年人，不逗你了。”方凤临止住笑，看着陆天依旧气鼓鼓的侧脸，语气柔和下来，“管他别人如何，在我心里，最重要的合作伙伴、盟友，始终只有你一个。” 陆天的心跳漏了一拍，那股酸涩瞬间被一种更汹涌的情绪取代。他抿了抿唇，没有回头，但紧绷的嘴角却微微松动，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悄悄扬起。 两人抵达广寒月桂林，果然如陆天所感，那片“安眠”碎片正依附在一株最大的月桂树上，散发着柔和的光晕，让周围的玉兔都睡得格外香甜。 回收过程异常顺利，几乎没费什么力气，那片碎片便温顺地融入了蕴神佩中。 陆天的化身再次得到滋养，身形似乎又拔高了一丝，气息也更加沉稳。 看着陆天额间光芒流转的仙魔之气，方凤临心情复杂。 回收顺利是好事，但仙律殿的刁难、天庭的猜忌，如同悬顶之剑。 而身边这个越来越“半仙半魔”的少年，也让他的心绪不再平静。 “走吧，”方凤临对陆天道，“回去了还得应付仙律殿那帮老爷们的‘文书工作’呢。” 陆天看着他，突然道：“若他们再敢刁难，本座便拆了仙律殿。” 他说得认真，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方凤临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维护与霸道，心中微暖，笑道：“好，若真到那一步，我帮你递锤子。” 第13章 魔尊真容与再就业 安稳日子没过几天，一道沾染着凡尘烽火气的加急奏报，打破了瑶池的宁静。 并非来自仙界某司，而是人界南瞻部洲某机构，以耗费洲运为代价，直呈天庭的求救信！ 奏报中言：南瞻部洲突现“噬灵黑瘴”，自地脉渗出，所过之处，草木枯萎，生灵涂炭，修士真元被污，凡人更是沾之即亡。黑瘴蔓延极快，已有数州之地化为死域，更可怕的是，这黑瘴似乎有意识般，正在抽取地脉灵机与万众生魂，凝聚于某处，似要孕育恐怖之物，人间修士束手无策，眼看就要酿成席卷一洲的大劫！ 凌霄宝殿再次喧闹起来。 “陛下！此乃人界大劫，当遣雷部众神，以降雷劫净化黑瘴！”雷部天尊率先发言，这次倒是主动，毕竟雷霆之力确是邪祟克星。 “不可！”司雨龙神立刻反对，“雷劫刚猛，地脉已受黑瘴侵蚀，脆弱不堪，若降下雷劫，恐直接震碎地脉，南瞻部洲灵气将彻底枯竭，亿兆生灵何存？” “那便请瘟部散布仙药，化解瘴毒？”有仙官提议。 “胡闹！”掌管医药的药王菩萨连连摆手，“此瘴非毒非病，乃是一种极阴邪的吞噬之力，寻常仙药无用，反而可能助长其势！” “或可请土德星君稳固地脉，再图后计？” “地脉已被污秽，强行稳固如同抱薪救火……” 众仙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激烈，却始终拿不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 原因无他，这“噬灵黑瘴”极为棘手，强行净化恐伤及地脉根本，温和手段又难以奏效，且那抽取灵机与生魂的行为，明显背后有黑手操纵，风险极大。 典型的“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一个处理不好，便是滔天业力，谁也不想沾这烫手山芋。 讨论逐渐又变成了互相推诿和扯皮。 就在这胶着之际，一直沉默的方凤临，牵着少年的手，走了出来。 “陛下，娘娘，诸位仙僚，”方凤临声音清朗，压下了殿内的嘈杂，“下官愿往南瞻部洲，处理此次人界劫难。” 众仙目光齐刷刷聚焦在他身上，有惊讶，有怀疑，也有松了口气的。 清风仙君皱眉：“方凤临，你虽有昭华传承，但此事关乎一洲生灵，非同小可，你……” “正因关乎亿万生灵，才不能再拖延。”方凤临打断他，语气坚定，“下官需要帮手。”他侧身，将陆天完全展露在众仙面前，“他，魔尊陆天，对各类能量，尤其是阴邪、吞噬类力量感知远超常人，或可更快找到黑瘴源头与破解之法。且经他感知，有一元神碎片已坠入人界，亦需回收。” 让魔尊去人界？！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不可！魔尊凶性未泯，若至人界，岂非纵虎归山？！” “万一他与那幕后黑手联手，后果不堪设想！” 反对之声此起彼伏。 方凤临却早有准备，他看向西王母和仙帝：“下官愿以自身仙格与昭华之名担保，必将约束陆天行为。且唯有让他快速恢复部分力量，方能更好应对巡天御使之威胁。此次人界之行，正是契机。请陛下、娘娘恩准！” 西王母与仙帝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仙帝玉珠微动，声音传下：“准奏。方凤临，魔尊陆天，命尔等即刻下界，平息南瞻部洲之劫。务必以苍生为念，谨慎行事。” “臣方凤临，领旨。” 退朝后，方凤临即刻和陆天一起来到了那幽暗死寂的玄冰炼狱。 封印核心处，陆天的本体依旧被无数锁链贯穿，钉死在虚空，镇元针闪烁着冰冷的光。 感受到两人到来，尤其是感受到少年陆天身上那明显壮大了不少的气息，本体紧闭的眼眸颤动了一下。 “又来作甚？”本体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 方凤临没有回答，他只是走到那被禁锢的身影前，仰头看着那张覆盖了万年的玄铁面具，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有昭华记忆带来的心疼与遗憾，也有他自己对方凤临这个身份认知产生的悸动，更有一种强烈的、想要看清他真实模样的冲动。 “我想看看你。”方凤临轻言，声音在空旷的炼狱中带着回响。 陆天本体沉默了一下，少年陆天也站在一旁，没有出声。 方凤临伸出手，指尖带着微弱的星辉仙力，小心翼翼地，触碰到了那冰冷坚硬的面具边缘。 没有遇到任何抵抗。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将那副遮蔽了魔尊真容万载的面具，摘了下来。 面具滑落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 那是三界之内再无第二张这般惊绝的脸，并非单纯的俊美，而是糅合了极致的力量、桀骜、深邃，以及被万年孤寂与痛苦磨砺出的、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感。 五官轮廓如同天地法则最完美的雕刻，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唇线薄而锋利，本该是睥睨天下的霸主之相，可那双睁开看向他的眼眸——深邃如血海，又清澈如赤子，里面翻涌着震惊、愕然、万年冰封的情感，以及被他这般注视而产生的无措。 真真正正让三界众生甘愿俯首的绝色。 方凤临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昭华记忆中那模糊的眷恋与眼前这具象的、震撼人心的容颜重叠在一起，化作一股汹涌澎湃、无法抑制的洪流，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与克制。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踮起脚尖，在那双惊愕的血眸注视下，对着那线条冷硬却莫名诱人的唇，狠狠地吻了上去。 冰冷，是最初的触感。 但随即，一股灼热到仿佛能焚尽一切的魔元，从对方唇齿间爆发开来，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与一种被冒犯的暴怒，却又在接触到方凤临温和却坚定的星辉仙力时，诡异地僵住，然后化作更深的迷茫和隐秘的、连魔尊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悸动。 少年陆天的神识感触和本体是连在一起的，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感觉脸上骤然发烫。 方凤临一触即分，气息有些不稳，脸颊绯红，眼神却亮得惊人，他看着那双依旧处于震惊中的血眸，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盖章了，从今往后，你是我的。” 陆天本体：“……” 上次是宽衣解带，这次是直接强吻！ 万年孤寂，第二次有同一个小仙官敢如此放肆！ 可为何，心中那冰封的角落，却因这放肆而裂开了一道缝隙，涌入了他从未体验过的、滚烫的暖流。 方凤临平复了一下心跳，开始办正事，他再次催动星辉仙力，结合西王母所授秘法，小心翼翼地从陆天本体那被禁锢的元神核心中，再次引导出比上一次更强大数倍的本源意识与力量，注入到少年陆天体内的蕴神佩中。 这一次，过程依旧痛苦，但两人之间那奇妙的联系与刚刚那个吻带来的异样氛围，让这痛苦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 随着磅礴力量的注入，少年陆天的身体再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变化！骨骼拉伸，肌肉充实，身形迅速拔高，从一个清俊少年，成长为一个身姿挺拔、宽肩窄腰、容颜与封印本体一般无二、只是稍显年轻的青年模样。 其气息更是暴涨，虽不及本体全盛时期，但也已恢复至金仙巅峰层次。 青年陆天感受着体内久违的强大力量，握了握拳，眼中血芒流转。 他低头，看向身边因为消耗过大而脸色再次苍白的方凤临，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方凤临对他笑了笑，抬手整理了一下他因力量暴涨而微微凌乱的衣襟，动作自然：“老祖宗长高了，衣服都小了，走吧，爸爸带你去往人间购物去。” 陆天：“……” 方凤临说完没再看封印本体，但青年陆天却回了头，与本体那双依旧深邃凝视着方凤临背影的血眸，对望了一眼。 无需言语，一种奇异的同步与共识，在两者之间达成。 下一刻，两人身影消失在玄冰炼狱，朝着烽烟四起的人界疾驰而去。 身后，被摘下面具的魔尊本体，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许久，那冰冷的、线条完美的唇角，极其缓慢生涩地，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穿过九天罡风，越过时空壁垒，方凤临与陆天踏入了南瞻部洲的上空。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齐齐愣住，险些以为来错了地方。 没有想象中的阡陌纵横、古城村落，下方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由无数几何线条和发光材料构成的立体都市。 悬浮车道如同彩带般在空中交错穿梭，无声无息的流线型飞行器在其间飞速掠过。 高耸入云的建筑外墙是巨大的全息投影，变幻着绚烂的广告与信息流。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混合着臭氧与未知能量的气息，灵气稀薄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处不在的、活跃的电磁波动和数据流。 “此乃……人界？”陆天眉头紧锁，他神识扫过，感受到的不是生灵的喜怒哀乐，而是无数嘈杂的、冰冷的电子信号与能量脉冲。 那所谓的“噬灵黑瘴”在城市的中心地带若隐若现。 方凤临也是一脸新奇，他上次下凡，人界还是“阡陌交通，鸡犬相闻，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呢。 他试着施展一个最简单的腾云术，仙力凝聚的云朵刚成型，就被一架低空掠过无人机带起的气流搅得七零八落，还触发了附近建筑的低空管制警报，刺耳的蜂鸣声吓得他赶紧撤了法术。 “看来，咱们那套老黄历，在这儿不太管用了。”方凤临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两人降落在城市边缘一个相对“老旧”的街区，试图融入其中，结果更是笑话百出： 方凤临对着一个自动售货机研究了半天，试图用法术掏出里面的东西，结果法术刚起，售货机的防盗系统立刻锁定了他，喷了他一脸臭泡沫。 陆天对川流不息的悬浮车产生了兴趣，想用魔元强行拘束一辆研究一下，差点引发连环交通事故和能源核心过载爆炸。 他们走进一家“全息沉浸式体验馆”，以为是什么幻阵秘境，结果被过于逼真的丧尸追杀场景搞得有点烦躁，陆天一个眼神威压过去，直接把人家价值千万的主服务器冲到宕机。 最离谱的是，方凤临想用他的通心术读取路人的信息，结果涌入脑海的是无数碎片化的网络梗、工作压力、购物清单和爱豆打榜数据，差点把他这个上仙转世给整不会了。 “此地法则……甚是怪异。”陆天揉着被信息流冲击得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脸色黑如锅底。 他堂堂魔尊，毁天灭地不在话下，此刻却对着一个会说话的智能分类垃圾桶无从下手。 方凤临倒是适应得快些，他很快搞明白了这个时代的基本规则——信用点是硬通货。没钱，寸步难行，连收集情报、寻找黑瘴源头都成了问题。 “得找个活儿干。”方凤临下了结论。 凭借着一手出神入化的忽悠**，再辅以微弱通心术，方凤临成功应聘进入了一家顶级的危机公关与战略咨询公司，职位是“特殊情境应对顾问”。 主要负责处理一些用常规科技和逻辑难以解释，但又对集团造成巨大舆论或实际损失的“玄学”事件，比如数据中心莫名宕机、核心高管集体做噩梦、新产品发布会现场出现灵异现象等。 对他来说，这些大多是与微弱能量场、集体潜意识或低级灵体相关的小问题，处理起来得心应手，很快就在业内有了点小名气。 但陆天就麻烦了。 他虽长的极为俊美，但年龄小，脾气臭，眼神凶，对现代规则一窍不通，动不动就想用魔元解决问题。 方凤临先后给他找了多份工作，皆一个没成： 高级保镖：面试时因为对事精雇主释放了不耐烦的威压，直接把对方吓到尿裤子。 极限运动教练：觉得那些项目太幼稚，为了“增加难度”，差点把学员连同装备一起扔出大气层。 艺术品鉴赏师：对着一幅抽象派画作评价“能量结构混乱，线条毫无美感，不如本座随手一击。” 演员：你说什么？竟要本座给那老儿下跪！谁给你们的胆子！然后导演就被扔出金銮宝殿了！ …… 眼看这位爷就要因为“危害公共安全”和“扰乱社会秩序”被请去喝茶，方凤临头疼不已。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黑色皮质风衣、气质干练冷峻的男人找到了他们。 他出示了一个徽章，上面交织着龙纹与数据流的图案：“二位，我是洲际特殊现象处理与防御总局，简称特处局，第三行动队队长，秦风。” 男人目光锐利地扫过方凤临和陆天，尤其是在陆天身上停留了片刻，带着深深的忌惮与探究：“我们观察你们有一段时间了。方先生，你的‘顾问’工作很出色。而这位陆先生，似乎对现有社会规则不太适应。” 方凤临心中一动，陆天歪打正着，竟把助攻引来了。 秦风继续道：“我们特处局，专门负责处理常规力量无法应对的‘特殊事件’，比如最近在南郊工业废弃区蔓延的‘黑色雾气’。我们怀疑，这与古籍中记载的‘噬灵黑瘴’有关。局里正在组建特殊行动小组，急需特殊人才。” 他看向陆天，语气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邀请：“陆天先生，你对能量，尤其是负面能量的感知和处理方式，让我们很感兴趣。对特处局‘特别战术与能量压制顾问’一职有兴趣吗？待遇从优，五险一金，嗯，我们还可以提供最高级别的能量补给和对特殊事件拥有绝对处置力度的‘执法权’。” 简单来说，就是官方认证的“打手”，专门对付普通军队和警察搞不定的超自然玩意儿。 陆天挑了挑眉，这个职位显然符合他的胃口，不仅可以合法地使用力量，还能接触到此次任务的目标——噬灵黑瘴。 “可。”他言简意赅地答应。 于是，画风清奇的组合正式成型： 方凤临，知名危机公关公司“特殊顾问”，穿着高定西装在摩天大楼里忽悠，啊不，解决企业玄学难题。 陆天，国家机密部门“特处局”特别顾问，穿着特制风衣，跟着秦风队长去处理各种灵异事件和拆房子。 两人拿着丰厚的“薪水”，终于在现代社会站稳了脚跟。 对“噬灵黑瘴”的调查，和魔尊碎片的回收工作，也随着陆天正式加入特处局，悄然拉开了序幕。 然后他们发现，这黑瘴的背后，不仅仅有巡天御使的影子，似乎还牵扯到人界某些势力对“禁忌力量”的追求…… 第14章 下班回家同居日常 特处局的地下基地，风格与外界截然不同，冷硬的金属线条与闪烁的符文矩阵交织，科技与玄学在此处达成了诡异的和谐。 魔尊陆天如今人界代号“阎罗”，他穿着一身特制的、能一定程度上疏导并隐藏他魔元波动的黑色作战服，面色冷峻地坐在分析室内。 他对面是队长秦风，以及几个负责技术和分析的特处局成员。 全息投影上展示着南郊工业区“噬灵黑瘴”的最新数据模型。 黑瘴如同有生命的粘稠液体，缓慢侵蚀着废弃的厂房和地下管道，所过之处，连不锈钢都在缓慢锈蚀，特处局将这种情况命名为“结构性信息熵增”。 “常规能量武器效果甚微，物理隔离会被它渗透，强电磁干扰反而会刺激其生长速度。”技术员推了推眼镜，一脸苦恼，“这东西像是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具有‘信息吞噬’和‘能量同化’双重特性的生命。” 陆天扫过数据流，不耐烦地屈指敲了敲桌面：“分析无用。其核心在于‘吞噬’法则，找到源头，毁掉即可。”在他看来，这些凡人绕了一大圈，尽说些废话。 秦风早已习惯这位“顾问”的说话方式，沉声道：“问题就在于找不到明确源头。它像是凭空出现，并且在依靠吞噬城市边缘泄露的废弃能源、网络冗余数据包，甚至是一些低强度的心灵波动在缓慢壮大。” 方凤临的声音通过神识传了进来：“听起来像是某种被‘喂养’的混沌造物。你能感应到它的‘食欲’指向吗？或者说，它最‘喜欢’吃什么？” 陆天闭上眼睛，庞大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瞬间覆盖了整个工业区，细致地感知着黑瘴的能量流动。 片刻后，他睁开眼：“它在追逐特定的数据流。不是普通的网络数据，而是蕴含着强烈负面情绪标记的信息包，尤其是金融市场的恐慌性抛售指令、高强度网络骂战的核心攻击词条、以及某些特定区域的大量职场吐槽……” 这个结论让特处局的技术人员目瞪口呆！黑瘴在“吃”人的负面情绪！ “立刻追踪这些数据流的源头和汇聚点！”秦风当机立断。 在陆天这位“人形负面情绪及能量雷达”的精准指引下，特处局很快锁定了一个可疑的目标——一家名为“心渊科技”的初创公司。 这家公司主营业务是“情绪优化与压力缓解”设备，但其数据中心的能量反应和网络流量异常活跃，且大量吸收着城市中的负面情绪数据。 夜晚，南郊工业区，“心渊科技”伪装成的废弃数据处理中心外，特处局行动队在外围布控，能量屏障升起。陆天与秦风以及几名精锐队员潜入内部。 里面不再是废弃工厂的景象，而是充满了未来感的服务器机房，无数指示灯闪烁，冰冷的机器轰鸣。 而在机房的最深处，一个由数据光缆缠绕而成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的巨大肉瘤正在缓缓蠕动！肉瘤表面流淌着黑色的粘液，正贪婪地吞噬着从四面八方汇入的、带着猩红色标记的负面情绪。 肉瘤似乎察觉到了入侵者，表面猛地裂开无数口器，发出刺耳的数据噪音，同时喷吐出更加浓稠的黑瘴，化作无数扭曲的、由负面情绪和数据残片构成的数据幽灵，扑向众人。 特处局队员立刻开火，特制的能量子弹击中数据幽灵，爆开一团团混乱的代码和情绪碎片，但幽灵数量太多，源源不绝。 “烦死了！”陆天冷哼一声，甚至懒得动用魔元，只是纯粹的精神威压如同实质的风暴席卷而出。 那些由负面情绪和数据构成的数据幽灵，在接触到这源自万魔之尊的、更本源、更恐怖的负面意志时，如同雪遇烈阳，瞬间尖叫着崩溃、消散！ 那巨大的肉瘤剧烈颤抖，吞噬数据的速度明显变慢。 秦风等人看得眼角直跳。 这位“阎罗”顾问，简直就是这些负面能量体的天敌！ 陆天一步步走向那肉瘤，眸中满是厌恶：“以众生负面情绪为食，凝聚此等污秽之物，当诛。” 他抬手就要将那肉瘤连同其中的核心意识彻底湮灭。 “等等！”方凤临的声音再次传来，“陆天，先别毁掉，看看能不能找到它被‘制造’和‘投放’的痕迹，这手法不像是巡天御使的风格，倒像是人界的技术加上某种邪术的混合体！” 陆天动作一顿，皱了皱眉，但还是依言收了几分力。 他操控着魔元，小心翼翼地剥离着肉瘤外围的黑瘴和数据流，试图探寻其最深处的核心印记。 剥到最后，魔尊直接愣住了——踏破铁鞋无觅处，这肉瘤内里包裹着的，竟然是魔尊坠落人界的元神碎片。 与此同时，方凤临在他那间可以俯瞰城市夜景的豪华办公室里，指尖在虚拟键盘上飞快跳动，调动着公司的资源，从商业层面调查“心渊科技”的背景和资金流向。 神仙的推演能力加上现代大数据分析，让他很快发现，“心渊科技”与一个跨洲际生物医药巨头“诺亚生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诺亚生命”最近正在秘密进行一项名为“意识上传与永恒家园”的禁忌研究。 两边信息一汇总，一个惊人的阴谋浮出水面： “诺亚生命”试图利用收集的负面情绪数据和某种上古残留的“噬灵”邪术，创造一个“虚拟地狱”，通过承载人类的“负面意识”，以此来实现某种意义上的“意识永生”。 魔尊坠落人界的碎片是让这一切变得可行的契机，而南郊的噬灵黑瘴，不过是这个计划的副产品和测试场。 幕后黑手，并非巡天御使，而是疯狂的人类自己。 任务性质瞬间改变。 从清除异常现象，升级为阻止一场可能引发人界意识灾难的疯狂计划。 陆天根据方凤临提供的线索，终于在自己元神碎片的核心深处，捕捉到了极其隐晦的，属于“诺亚生命”首席科学家“林博士”的精神印记，以及一个位于城市另一端、守卫森严的地下研究所的坐标。 “目标更新。”秦风收到坐标，立刻下达新指令，“突击‘诺亚生命’地下研究所，逮捕林博士，终止‘永恒家园’计划！” 陆天看了一眼他的元神碎片，嫌恶地打了个响指，一缕精纯的魔火闪过，林博士的核心印记瞬间被烧成虚无，而陆天因为吸收了自己的碎片能量，全身骨骼又不觉抽长一些。 “清理完毕。”他淡淡地对秦风道，“现在去哪工作？” 秦风看着这位效率高得吓人、破坏力也强得吓人的顾问，深吸一口气：“阎顾问啊，这次任务的KPI已经超额完成了，你可以收队回家了。” 陆天听到能回家很开心，他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只想着能去找方凤临。 城市的另一端，方凤临放下通讯器，看着全息屏幕上“诺亚生命”和林博士的资料，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意识永生？虚拟地狱？人类的想象力还真是永远能带来‘惊喜’啊。” 捣毁“心渊科技”的非法实验场只是开始，“诺亚生命”这座冰山才刚刚露出一角。 特处局的调查陷入了僵局，对方显然收到了风声，切断了所有明面上的联系，转入更深的地下。 而方凤临所在的公关公司，也迎来了一年中最忙碌、最令人焦头烂额的时期——年终考核与项目冲刺。 方凤临穿着剪裁合体的高定西装，坐在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的落地窗前，指尖在虚拟光屏上飞快舞动，同时处理着三个项目的危机预案。 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云淡风轻的慵懒笑容，但眼底深处却藏着被凡俗事务所累的疲惫。 “方顾问，凯旋集团那个项目，对方负责人非常难搞，非要我们给出‘超越竞争对手的、具有颠覆性情感共鸣’的方案，这已经是第七版了！” “方哥，‘幻视科技’的舆情监测显示，他们的新产品被爆出数据泄露风险，虽然可能是谣言，但需要立刻准备应对声明和溯源方案！” “凤临，总部发来邮件，询问你上个季度‘特殊情境应对’项目的具体量化产出和ROI（投资回报率）分析，明天必须提交！” …… 通讯频道里，下属和同事的声音此起彼伏，夹杂着各种专业术语和内卷焦躁。 方凤临感到整个公司里弥漫着有如实质的负面情绪，浓郁且量大管饱，让他这个仙人都觉得有点“齁得慌”。 他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知道了，方案我晚上改，舆情声明按第三预案准备，ROI分析……我尽量编得好看点。”挂掉通讯，他低声吐槽，“早知道人界职场如此磨人，当初还不如在万象司继续钓鱼。” 而此时，特处局地下基地，阎顾问的处境也没好到哪去。 他面前站着面无表情的秦风，以及一份刚打印出来的、还带着墨香的《特处局特别顾问季度绩效评估表》。 “阎顾问，”秦风一本正经地念着，“本季度，您共出勤任务8次，其中S级南郊噬灵黑瘴任务1次，A级任务3次，B级任务4次。任务完成率100%，目标清除效率超标375%。”念到这里，秦风嘴角抽动了一下。 “但是，”他话锋一转，“在‘团队协作与沟通’‘任务过程规范性’‘公共财产保全率’等项目上，得分偏低。尤其是‘公共财产保全率’，因您在任务中造成的直接及间接财产损失巨大，您整体的评估分为……负分。” 陆天不置可否：“那些蝼蚁之物，毁了便毁了。清除目标才是首要。” 秦风顶着压力坚持：“按照局里新下发的《特殊人才绩效管理试行办法》，您的综合评分未达到‘良好’线。这意味着，本季度的‘能量补给配额’和‘特殊津贴’将按比例扣发。” 扣钱？ 虽然陆天对此没概念，但方凤临说那东西很重要，所以陆天很生气。 还扣他的补给零食？ 巧克力可是他在人界唯一的心头好，所以陆天更生气。 魔尊大人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他差点就想把这栋破楼连同那张可笑的评估表一起扬了。 “不过，”秦风话锋又一转，似乎早有准备，“鉴于您的能力突出，局里特批了一项‘特殊贡献积分’任务。 如果您能协助技术部，逆向解析从‘心渊科技’残骸中提取的、关于‘诺亚生命’数据加密技术的核心算法，不仅可以补足扣发的配额，还能获得额外奖励。” 简而言之，让他一个习惯用力量碾压的魔尊，去干技术宅的精细活儿。 陆天：“……” 他现在非常想回玄冰炼狱静静。 晚上，方凤临拖着被KPI和报表榨干的身体回到高层公寓。 一开门，就看到陆天沉着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坐在客厅的悬浮沙发上，面前投影着密密麻麻、不断滚动的数据流和能量结构图，旁边还堆着几本《现代加密学基础》、《量子逻辑与符文映射》的电子书。 “这是……？”方凤临脱下西装外套，松了松领带，好奇地凑过去。 “凡人的愚蠢游戏。”陆天语气恶劣，眼眸里满是不耐烦，“非要本座破解这劳什子加密算法。” 方凤临看着他那副跟天书较劲的憋屈样，忍不住笑出声，疲惫都扫空了不少。 他很自然地坐到陆天身边，肩膀几乎相贴，伸手在投影上划了几下，调出几个关键节点：“这个能量回路，你看，是不是有点像‘小周天封禁术’的变种？只不过用数据流代替了仙力引导。还有这里，这个逻辑陷阱，本质上是一种精神迷惑阵法的数字化体现……” 他娓娓道来，将现代科技与仙道玄学巧妙联系，原本复杂晦涩的加密算法，在他口中变得清晰起来。 陆天一开始还皱着眉头，听着听着，眼神逐渐专注，偶尔还会提出一两个一针见血的问题，直指核心。 两人靠得很近，方凤临身上淡淡的、混合着仙灵之力和一点点办公室咖啡香的气息萦绕在陆天鼻尖，让他有些烦躁的心绪莫名平静下来。 可他看着方凤临专注讲解时微动的睫毛和开合的唇瓣，脑海中又不自觉地闪过在玄冰炼狱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妈的，更烦躁了。 “……所以，只要在这里，用你的魔元模拟一个反向的‘噬能’波动，应该就能撕开它的防御外壳，看到核心代码了。”方凤临讲完，一抬头，就对上陆天那双深邃灼热、仿佛要将人吸进去的双眸。 空气瞬间暧昧起来。 “听明白了？”方凤临感觉心跳有点快，强作镇定地问。 陆天没有回答，反而伸手，用指尖轻轻拂过方凤临略显疲惫的眼角，动作有些生涩，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占有欲：“那些凡人，竟敢让你如此受累。” 方凤临一愣，抓住陆天的手腕，笑道：“没办法，要赚钱养家嘛。总不能真让你去拆楼抵债。”他晃了晃陆天的手，“怎么样，阎顾问，我这个‘外援’的指导，值不值你那份被扣掉的‘零食’？” 陆天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将人拉得更近，几乎鼻尖相抵，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危险的磁性：“值。不过，本座的‘酬劳’，可不止凡人研制出来的那些能量结晶。” 他的目光落在方凤临的唇上，意图明显。 方凤临心跳如鼓，脸上发热，微微仰头，迎上陆天的目光，带着点挑衅：“哦？那魔尊大人还想怎么付账？” 回答他的是陆天霸道而直接的行动——一个远比上次在封印之地更加深入、更加炽热的吻，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仿佛要将他拆吃入腹，连同今日在职场积累的所有负面情绪，一并吞噬、净化。 数据流的投影在身旁无声闪烁，窗外是这个人间都市永不熄灭的灯火。 在这片由科技与仙魔共同构筑的奇异空间里，两个格格不入的存在，于彼此的体温和气息中，找到了短暂的安宁与归属。 第二天，技术部收到了“阎顾问”提交的成果——一个极其暴力、直接绕过了所有加密逻辑、从能量层面强行撕开的“后门”程序，附带一句言简意赅的备注：“搞定，零食加倍。” 秦风看着那份报告，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关于如何给这位祖宗制定更“人性化”的KPI考核标准。